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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小弟別鬧了 (小弟來了第二部)+番外 by 林佩

小弟別鬧了 (小弟來了第二部)+番外 by 林佩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elwasu 您是第31905個瀏覽者
[發帖際遇]: elwasu不小心在路邊揀到一個信封, 發現裡面原來有現金20Ds幣.


內容簡介】

兩年多生活在一起,眼看死黑雞都快漂白成白雞,這日子可真是沒啥好遺憾有夠愜意。

可是,不是都快變種成白雞,怎麼突然又有跡象要黑回去?
黑雞他弟、我那背景特殊的班代美女、班代她兄弟…… 這些人幹嘛突然弄亂我日子的安逸,
弄得黑雞耍狠不准我一個人出門去!


憑啥?哼哼!再也不要生活中除了黑雞還是黑雞,也不要可憐到手機裡只有四組記憶!
我要拓展人際關係!!!

走到哪裡都朋友一大群!!!
還有,我也想為黑雞出點力!黑雞他弟下落不明,就看本少爺展現英勇智計,獨闖賊窩救人去

[ 本帖最後由 黑暗帝王 於 2013-7-19 21:1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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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點,黑雞又是一身醉醺醺地回來。

    不管人家是不是已經熟睡,也不問我明早是不是有課,他就是犀利又熟練的找到我的位置,著火似的手往我的衣服內亂鑽亂摸,總愛勾起邪佞笑容的嘴也急切地往我的臉部亂吸,直至找到了正確的位置──

    唔,好濃的酒味,他又玩起借酒裝瘋的老把戲。

    不理他,裝睡。

    「……小弟……陪我……」整個人熾熱地貼上來,舌尖不放棄,直想撬開我的嘴,他就是這樣,最愛玩親親的遊戲,煩死了!

    咬他一口,讓他自動鬆開了吻,我扭動幾下,拒絕,怎麼可以讓他予取予求呢?這不顯得我做人太沒原則了?

    「明天早上我有課,才不陪你玩!」我撇嘴拒絕,要知道,我現在是大三的學生,功課多又繁重,可不想為了縱慾過度而自毀前途。

    「不行呢……」他屢敗屢戰,改往耳朵進行人身攻擊:「我得向你證明……就算是為了談生意不得不喝酒……我也沒亂來……」

    嘴巴說著,手也沒閒著,就愛亂摸亂捏,每次都把我遺傳自老爸的好皮膚捏的紅紅腫腫,害我在社團練習室裡換衣服時都得東躲西藏,就怕別人看到,問了尷尬。

    討厭,好癢!他故意用指尖從脖子沿著脊椎骨畫下到尾椎,我反射性地全身冒起雞皮疙瘩;這只死黑雞,明明都醉到舌頭大了,眼睛睜不開了,還是能找到我弱點的正確位置。

    想把他踹到床下!

    「我不是說了信任你嗎?」耳朵避不開他的賤嘴,我就用手暗中與他角力,:「快睡啦!人家都說喝酒會傷肝,所以更需要睡眠啊!」

    「……別客氣,小弟……我一定要用自己的身體證明……在外面……我絕對沒亂來……」

    哼,美其名為證明,還不就是他又發騷發浪了,準備拿我當滅火的工具?

    身下一涼!糟糕,光顧著心中對他抱怨,一時疏忽,竟然被他衝破了防線,睡褲被扒到了膝蓋部位。

    差點忘了,這隻雞身材看來雖然不魁梧,力氣卻大的很,我每天勤練跆拳,手臂也做過重力訓練,卻還是比不過他,真嘔氣!

    好,禮尚往來,我就不掙扎了,乾脆反守為攻也脫下他的褲子,一舉捉住對方的把柄──不妙,今天的握感與以往不同,我有壞預兆。

    「你該不會偷偷瞞著我,吃什麼莫名其妙的春藥吧?」我眉挑高,不客氣地質問,光喝酒才不會有那樣的興奮度呢!

    「我哪需要吃藥?小弟,今晚我吃了好幾顆進口的生蚝,現在欲罷不能了……就只想著你……」他用淫穢莫名的語氣,邊說邊繼續挑逗我的慾望。

    「生蚝?」我臉黑了:「你吃就吃,想我做什麼?」

    「當然想你啊,待會讓你試用看看……真的很不錯……」他的手覆住我的,而我的手還在那效果顯著的地方,然後,被他帶著上下揉搓。

    我心一盪,生蚝的效力果然驚人,下半夜大概都會被磨的不能睡。

    可能真忍不住了,他今天的前戲顯得急切慌亂,唇與手所到之處,一朵朵的火焰隨即燃燒,肌膚灼熱了,連呼出的氣息也滾燙地如同夏日艷陽下的南風。

    我於是口渴,主動索討他的吻,攫奪他口裡醺然含酒氣的津液,好繼續焚燒體內一發不可收拾的情慾。

    好,陪他玩!吵醒了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他要有付出代價的心理準備。

    繼續跟他纏綿互吻,用靈巧的舌舔舐他口內的敏感地帶,降低戒心,以肌膚相親迷亂他的神智。

    掌握他要害的手繼續輕輕揉弄,我喜歡看他因為我的愛撫而吐出滿意的歎息,連帶也牽動起自己的慾望高漲,受不了,我也想……

    趁他意亂情迷之際,翻個身,將他壓制在其下。

    他感覺到不對勁,卻臨危不亂,只瞇著眼問我:「……今天小弟想玩什麼花樣?」

    「你喝醉了,我體恤你,自動自發來服務,還不好嗎?」我裝天真,心裡卻恨,可惡,不是喝了很多酒?都成醉雞一隻了,怎麼警覺性還那麼高?

    他邪邪一笑,手扣住我的腰,制止了我接下來的動作:「……我差點忘了,小貓也有變成老虎的一天……」

    被識破了,反撲行動失敗!我不依,往他身上趴,蹭著蹭著,撒嬌地求:「黑雞,讓人家再試一次啦!我保證不像上次那樣把你弄痛……」

    「才不要,你沒經驗,技巧又差,上次差點被你害個半死,小弟,再觀摩個幾年吧!」危機感讓他整個酒醒了,扣緊我,不露出一絲破綻。

    說起半年前那次經驗,當時我死纏活纏,求他讓我上一次,又是抱怨又是獻媚地,好不容易讓他答應讓我試試,結果出師未捷,我的笨手笨腳不但未能讓自己長驅直入,反而害他痛得要命,從那次之後,他就發下誓言,說不再讓我進去了。

    「你好奸詐,我乖乖任你吃了兩年,你就小氣,都不讓我實際操刀一番!」說著說著我怨忿起來,鼓起腮幫子說:「今天也不讓你進去,憋死你!」

    「不讓我進去,憋死的會是你吧!」惡戲的光芒在他眼中一閃而逝,扣住我腰部的手釋開,只往我背上撩了幾撥。

    輕巧的動作如同羽毛,卻成功瓦解了我的怒氣,而濕柔的吻又適時地吻掉了我的驚喘,封住了即將脫口而出的抗議。

    壞蛋,果然是徹頭徹尾的壞蛋!

    就說嘛,狗改不了吃屎,身份原來為台灣黑道的太子爺,卻在跟我交往的兩年內漸漸地淡出黑社會,創辦了壬華企業,順利地轉型成台灣新生代的年輕企業家,手上好幾樣事業幹得有聲有色,在商界裡非常受到矚目。

    我曾經向他抱怨,為什麼公司取名為壬華?他叫周壬,我叫石華,難不成是故意的?我又不是公司的創辦人之一,無功不受碌,我怎麼能沾他這個光呢?

    當時他只是回答:「事業是打算要長久經營下去的,所以你的名字也會永遠跟我綁在一起,分不開!」

    我至今仍舊狐疑,他大概只是想我永遠被壓制在下。

    現在他使盡渾身解數,攻擊我全身每一處敏感的地帶,每個動作都讓我劇烈地吸氣,思考漸漸停頓,被他三兩下卸去了戰力。

    「……黑雞……快一點……」我舉白旗投降了,哼哼求著,要他別讓激昂的感覺停頓在此刻。

    反客為主,他俐落地讓我趴在床上,壓上來,一面咬著所有他能咬得到的範圍,一面沙嗄地呢喃:「讓我疼愛你就好……別老是轉什麼鬼心思……」

    隨他好了,我氣喘吁吁、全身都被他的熱情給佔據,自發性地迎合他的需求,渴望他進佔身體的最深處,享受與他合而為一的感覺。

    他是唯一與我在身體與心靈上都契合的男人。

    *****************************************************

    第二天早上,我放黑雞繼續睡,自己則掙扎著爬起床要準備上課。臨出房門前還狠狠地踢他一腳洩恨──死人啊他,居然無動於衷,哼哼倆聲又繼續沉沉睡去,我反而被牽動某條痛筋,讓自己疼得要命。

    臭黑雞,也不想想自己年紀都一大把了,還硬是死纏活纏到天亮,現在倒好,他可以賴床,我累成這樣還是得上學。

    腰酸背痛──生蚝的威力果然驚人,可惡,下次要死黑雞也帶我去吃,怎麼可以讓他一個人專美於前呢?我也想要有大展身手的時候!

    抓起書包斜背上,走出門,唔……腳還有些軟,今天大概又不能上跆拳道社團活動,我猜臭黑雞是故意的,他討厭我指導學弟妹作基本操練,說學妹們會趁機吃我豆腐。

    全世界唯一會吃我豆腐、會對我毛手毛腳的就只有他,他還以為每個人都像他一樣色胚呢!

    一出門,對門處已經站著一位穿著黑西裝的年輕男人,是黑雞的頭號助手阿至哥,他顯然已經站在那裡等了很久,一見到我又是舉步維艱地抬步走路,有些忍笑不能,卻還是裝得一本正經開口。

    「華少爺,少爺昨晚就吩咐我今天早上務必要開車送你到校,這就走吧?」

    一聽到阿至哥說黑雞昨晚就交代了今早的事項,我惱紅了臉,可見他在吃下生蚝時就已經預料到我目前的慘狀了吧?我朝忠心耿耿的手下瞪過去,對方也只是把眼珠子轉開,順便按下電梯下行的按鈕。

    當,電梯到了,阿至哥體貼的先進去按住開門鍵不放,等我扶著腰,慘白著臉摸進電梯,才關上門讓電梯下到停車場去。

    對,如果他的嘴角不要因為憋笑而抽慉地那麼難看,我會更感激他的體貼!

    坐上車,囂張的進口跑車總會沿路引起一陣注目。死雞,老是不懂勤儉就是美德的道理,總愛在自己的車上搞花樣,每次坐上他的車就覺得丟臉死了。

    到了,讓阿至哥把我在校門口放下來。我讀的是師範大學英語學系,今年三年級,現在正考慮畢業後到底要不要當老師呢!因為黑雞希望我畢業後就到他公司去,還問我說喜歡什麼頭銜。

    「當然是總裁,聽起來威風!」我開玩笑。

    「好,你作總裁,我做副總裁,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如何?」他說,看不出是開玩笑還是說正經的。

    仔細想想,他大概就是想用響亮的頭銜來行監禁我的事實。變態,他的獨佔欲好像強了一些,從前明明是個花花公子不是嗎?怎麼可能會一下子就對某個人死心塌地呢?

    他難道都不懷念以前花花浪盪的生活?我真的很懷疑,可是在一起兩年了,他對我的態度始終沒變,甚至有變本加厲的趨勢,例如說昨晚。

    忍著痛,表情裝作如常,我慢慢踅進教室去。

    「又扭到腰啦?」死黨小強跑來拍我一肩:「小華,你怎麼老是拼了命練跆拳呢?難道你也為了奧運金牌在努力?」

    「死小強,別拍我,痛死了!」我也回擊,把他推回座位上:「金牌算什麼?我現在唯一的心願就是把只烏骨雞給啃了!」

    「老聽你說到家裡那隻雞,兩年養下來,肉都老了吧?再說,你敢殺雞嗎?」小強認真地問,他真以為我養了只寵物雞。

    「不敢殺沒關係,哪天我帶回家送到市場裡,請雞販子把雞羽毛給脫光光,順便宰了剁一剁,花不了多少錢。」

    愈說我愈是快意,把小強當成是黑雞,開始去扯他頭髮,倆人玩鬧一陣,突然間淡淡的香味撲至,很熟悉,是班上的大美女李孟涓。

    我跟小強不約而同停手,往她看過去。李孟涓的氣質一向優雅,溫碗明媚,在她身邊我們都不敢笑得太大聲,就怕會破壞她身邊夢幻般的氣氛。

    「小華,班上集體訂購的原文版英國文學史已經到了,待會下課的時候我們倆個上圖書部去領。」她柔柔交代。

    小強自告奮勇:「小華扭到腰了,我陪你去吧!」

    李孟涓只是溫溫地笑,說:「小華是這學期的學藝股長,而我是班長,不太好意思請別的同學代勞……小華,你自己覺得呢?」

    她說得有理,可是我衡量一下體況,最後苦著臉回答:「對不起,今天真的沒辦法搬書,就請小強幫我吧……小強,先謝啦,待會我請你們倆喝飲料。」

    李孟涓沒說話,只淡淡看了我一眼,害我有點心虛。老實說我這個學藝股長還真是有名無實,常常都是李孟涓幫忙這幫忙那的,我卻常常在結束一天的課後就衝到社團去,把沙包當成某兩隻淫狼跟色雞踢踢打打的,好洩洩心頭之憤。

    等她離開回到自己座位上,小強湊過頭來小聲說:「你老是對她冷淡,不太好吧?大家都看好你們這對班對耶!」

    「班對?什麼跟什麼啊?」我聞言大驚,用力抓住小強的肩膀搖著問:「我跟李孟涓?誰說的?」

    小強被我搖的猛咳嗽:「咳咳……難道不是嗎?這麼一個大美女,學校各系都有追求者,可是她對誰都不理不睬,只跟你走得近,不是班對是什麼?」

    我沒好氣地放開他的肩膀,說:「哪有啊,二年級時我做班長,她是活動組的,現在我是學藝,她當班長,很多班上的事務都會湊在一起討論的嘛!你想太多了!」

    小強往李孟涓那裡看了一眼,還是賊兮兮地說:「可是,她什麼事都找你幫忙,也常常要你陪她去東磨西磨的,搞不好真對你有意思……」

    是嗎?我從沒這麼想過,李孟涓人不錯,在她身邊滿舒服的,所以她來找我聊天或是要我幫她這幫她那的時候,我從沒拒絕過,現在經小強這麼一提醒,我想想也是,她找我的次數好像多了些。

    艷福嗎?我心裡很惶恐,本人已經養了一隻雞,天天都被操得昏天暗地,實在沒多餘的能力與時間在外面花心。

    我也往李孟涓那裡偷瞧,她正準備著課前預習。從我這裡的角度正好可以觀察她──真的是美女,吹彈可破的白嫩肌膚,長長的睫毛,紅嫩嫩的嘴,相信是每個男孩子的夢中情人。

    可是,我沒悸動的感覺,這顆心早就浸了毒,是蛇毒,還沒有藥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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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elwasu在賭場爽了一把, 贏得現金29Ds幣.


我也往李孟涓那裡偷瞧,她正準備著課前預習。從我這裡的角度正好可以觀察她──真的是美女,吹彈可破的白嫩肌膚,長長的睫毛,紅嫩嫩的嘴,相信是每個男孩子的夢中情人。

    可是,我沒悸動的感覺,這顆心早就浸了毒,是蛇毒,還沒有藥可解。

    ***************************************

    下午我只有兩堂課,收拾書包正準備回去呢,口袋裡傳來震動,有人打電話找我。

    黑雞嗎?可是我已經打過電話回去,說可以自己一個人走路回去,還叮嚀他別再那麼雞婆,硬要阿至哥或是其他幾個手下來接,很尷尬的。

    為什麼會尷尬?當然,黑雞那幾個手下可能是剛脫離黑社會不久,還沒適應一般的小老百姓生活,明明是大熱天,卻總是愛穿著黑不拉嘰的西裝,戴上墨鏡,然後開著囂張到想讓人丟石頭的跑車,大喇喇地堵在校門口──

    連門口警衛都習慣了,視而不見,我只好垂下頭慢慢走進車子裡,希望別被熟人認出來。

    電話機還持續在震動,我趕快拿起來,見到是熟悉的電話號碼,太高興了,立即大聲接聽。

    「哥!你怎麼打電話來啦?」是從小跟我感情最好的鬼哥,忍不住對他撒起嬌來:「我好想你哦!」

    「笨弟,我人到高雄了,在周壬的保全公司大樓裡。」他的口氣很輕快:「老闆過來指導搏擊課程,我沒事,也跟來啦。」

    我一聽立即歸心似箭,想趕快見到哥,就說:「哥,今天到我那裡住啦,我們晚上去愛河河濱公園賞夜景喝咖啡,把那兩個老頭子丟一邊涼快!」

    哥偷偷笑,說:「老頭子?亂說話,老闆跟周壬哪有多老?頂多就是剛步入中年,更年期都還沒到……老闆,別搶我電話啦!」

    聽哥氣急敗壞地搶電話,還罵了某只淫狼幾句,再度奪回電話主控權:「嗯,笨弟,下了課要周壬帶你過來,都大半年沒跟你好好聚聚聊聊了呢!」

    收起電話,忍不住慨然。哥說大半年沒好好聊聊是真的,好幾個月前他在屏東的家附近突然失蹤,我們全家都急壞了,報了警,也想辦法到處找,結果他竟然是被我們從沒見過面的祖父給請到北部去作客了。

    說來話長,總之因為這件突發事件,才讓我們兄妹知道自己的祖父原來是台灣大企業集團的總裁,不過我家裡的人有志一同,讓這件事低調,也不接受祖父的提議回到本家,只想留在南部過原來清靜悠?的生活。

    「你哥?」座位在我旁邊的小強也聽到了電話內容,好奇地問:「聽你講話就知道你跟哥哥感情很好呢!」

    「對啊,所以我聽到他來高雄才高興。小強,上次你不是約學妹上愛河賞夜景還坐愛之船?好不好玩啊?」我打聽情報,準備晚上的約會行程。

    小強忙點頭說:「好玩好玩,船票才五十元,五十分鐘的航程讓你盡情觀賞霓虹燈夜景。可是那麼浪漫的氣氛,還是該帶女朋友去才對,跟哥哥去太煞風景了啦!」

    我啐他:「我哥好看的不得了,帶著他比帶美女出門還拉風!啊,不跟你拉咧了,我要先回家洗澡準備約會!」

    小強恍然大悟,用手指頭對著我大力戳:「原來你有戀哥情節,難怪到現在都沒有女朋友!不行啦,跟哥哥的感情就算再好,他總有一天會跟別的女人跑,還是自己找一個知心女友最實在!」

    「……他早就跟人跑了……」我心頭一陣火起,咬牙切齒對小強說。

    對啦,真不想承認,哥早就給我找了個大嫂回家,聽死黑雞說,那個大嫂原來是做殺手的,有個名號叫做淫狼〈一聽就知道是個大色狼〉,手腳功夫厲害的不得了,射擊技術一級棒,現在每週都固定一、兩次到黑雞的保全公司裡進行近身搏擊的技術性指導。

    我討厭死他了,都是他把哥給搶走,連我每次想跟哥撒嬌都得小心天外飛來一隻手,硬生生拆散我跟哥。

    「小華小華,你怎麼一副想殺人的樣子?」小強顫抖的聲音遏止了我暴力的妄想。

    「對,可以殺人的話,我絕對把那隻狼給殺了!」說著說著,忍不住就把小強的脖子當成練習下手的代替品。

    小強嚇壞了,二話不說趕緊推我一起出了教室。

    回到黑雞位在學校附近的公寓裡,看見他正在書房裡閱覽電腦裡的資料,我立刻把書包往沙發上一丟,衝進書房往他身上挨,親親熱熱喊:「黑雞!」

    他習慣性地輕撫我的背,像調戲一條貓兒似的,眼睛沒停止搜尋資料,只是問:「……要我幫你做什麼?」

    嘿嘿,被識破了,什麼事都瞞不了他。

    繼續往他懷裡擠,順便偷偷解開他襯衫的扣子,露出精壯柔韌的胸肌,咬一口!!嗯,口感真好。

    這一招有效,他注意力完全從電腦轉移到我身上了,戲謔似的笑:「每次有求於我就來這一招,老套,換個新鮮的。」

    我嘟嘴,說:「哪像你鬼心眼那麼多?不管,待會帶我到你那家保全公司裡,我有約會!」

    「約會?」怒氣一下上揚,不過也只幾秒鐘時間,他又回復成奸邪奸邪的樣子,問:「石瑞來了?難怪你肯犧牲色相,主動跑來找我,平常要小弟過來親熱一下可是難如登天呢!」

    也好,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勾住他脖子親一下,說:「可以吧?帶我去找哥,上次從爺爺家回來後,我們兄弟倆都還沒私下聚聚呢!」

    順勢抱緊我,他也回親,還多咬了好幾口唇瓣,討厭,我就知道求他幫忙絕對佔不到任何便宜。

    可能覺得親到夠本了,他才放過我,吃吃笑著說:「今天我沒事,就帶你們兄弟倆到餐廳吃飯,不過,既然石瑞在,他身邊那隻狗就絕對不可能缺席,你可別跟他打起來哦!」

    我抱怨:「你怎麼老把我跟那只死淫狼當成貓狗大戰啊,如果擔心的話,今晚再給你一項任務,我跟哥聊天說話的時候,你就把那傢伙帶開,別讓他來打擾我跟哥之間的兄弟情深。」

    「跟Vincent聊天?這項任務很困難耶,我不認為自己能辦到妥當……」他伸手摩摩下巴,瞇著眼壞壞說:「小弟打算付什麼代價?」

    Vincent就是某只死淫狼、也是搶了哥、成為我大嫂的那個男人。

    聽黑雞這麼要求,我一愣。他就愛趁機敲詐人,所以我最討厭求他了,可現在不求又不行──好,使出遺傳自老爸的拿手絕活,裝可愛。

    先甜甜一笑,卸去他的心防,然後捧住他的臉,纏綿的熱吻,吻到他的呼吸都急促了,整個身體不安分的動來動去,手也不受控制的要剝我的衣服──

    抓住他上下亂竄的手,不讓他得逞!

    「……小弟……」他呢喃地喊,理智幾近崩散,手忙腳亂又想扒我的褲子,可我護住褲子護的老緊,他試了幾次都徒勞無功,忍不住又嘟噥了句:「小弟真狠……」

    看他一臉哀怨,露出孩子般討不到糖吃的表情,好可愛,我有惡作劇得逞的快意,於是嘻嘻笑,在他耳邊調侃:「昨晚上的你才狠呢,都不讓人睡覺……」

    又往我脖子咬幾口,他口齒不清地說:「好啊,今晚你也別讓我睡覺……重頭戲留到晚上……」

    我好像又挖坑往裡面跳了呢!

    夏季天色暗的慢,都六點了外頭還大亮,黑雞開車帶我到他的辦公大樓裡。

    說來他也真厲害,年紀輕輕就是好幾個企業的總負責人,買下了前鎮區臨高雄港附近八層高的大樓,專供辦公之用,樓上兩層還辟了訓練保全人員的體能室,各種設備也一應俱全。

    他要我先上去找哥,自己則先到辦公室裡看看有沒有要緊事處理。沒問題,這裡我熟門熟路,每個人都認識我,卻以為我只是黑雞的親戚。

    哥原來待在七樓的一間休憩室裡,等著死淫狼Vincent結束訓練課程,聽我電話裡說人到了,他立刻衝到電梯旁等我。

    電梯門一開,出去第一件事先確認Vincent不在附近,嘿嘿,不在,好機會!我立馬撲到笑意盈盈的哥懷裡要抱抱。

    哥跟我心有靈犀一點通,礙手礙腳的人不在身邊,他也抱我抱得老緊。

    「哥,黑雞說要帶我們上餐廳吃飯呢!你想吃什麼?」盡情抱、盡情撒嬌。

    「笨弟,你怎麼老叫人黑雞?周壬原來的外號黑鷹多好聽,被你那樣一叫,實在……」哥嘴巴雖然不苟同,其實也偷偷在笑:「嘻嘻,你老是愛給人亂取綽號,跟爸一樣,這習慣不好。」

    「沒辦法,我記不住那些奇怪的名字嘛!再說,黑雞都讓我叫兩年了,他自己也習慣,我偶爾心情好叫他一聲黑鷹,他都以為又得幫我改作業了呢。」我辯解。

    這時,附近那間武術訓練室的門打開了,一群原來是黑雞手下、現在改邪歸正成為保全人員的年輕人走了出來,見到我跟哥都大聲打招呼。

    「瑞少爺、華少爺好!」

    不倫不類,到現在還沒擺脫黑道的影子,見到我跟哥都喊成少爺,聽起來好彆扭。

    哥也覺得不太習慣,小聲對我說:「……少爺兩個字聽起來真怪,我還是情願聽他們喊我師丈……」

    「這更難聽好不好?」我搖搖頭,也小聲地回他:「他們要是喊你師丈,以後搞不好會喊我老闆娘?我不要,我要作總裁,總裁比老闆娘好聽。」

    敲我頭,鬼哥復活,說:「你以前不是口口聲聲說要作老師、春風化雨作育英才?怎麼現在改志願要當總裁啦?」

    我揉揉頭,說:「管教黑雞比管教一群學生來得有成就感嘛!」

    哥想了想,說:「嗯,你說得有理,黑鷹這條洞裡赤練蛇邪得異常,搞不好真是妖怪轉世投胎,若不好好管的話,放出去人間說不定會興風作浪、人間塗炭……好,拯救世界的重責大任就交給你了。」

    真是,說得還真有模有樣咧,我也用力點頭,拍胸脯保證:「是,哥,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就在我跟哥兩個人竊竊私語開玩笑的時候,驀然一隻手提著我的領子往後扯,可惡,會把我當野貓亂扔的只有那只死淫狼。

    「抱五秒鐘,夠了!」死淫狼冷冷地說。

    哼,哥又不是他一個人的,憑什麼獨佔到這種程度?我一火,二話不說,幾步跨前就往他身上踢,他只輕輕轉身,避開了我的側擊,沒關係,早知道他避得開,我算準他退步的方向,再一個迴旋踢,又未竟功──可惡,他怎麼那麼神?

    剛才那一群保全人員發現這裡有熱鬧好看,通通又回來,將我跟死淫狼圍在圈子裡,然後有好多人替我加油,喊著說:「華少爺,上啊!替我們報仇!」

    可見死淫狼平常多顧人怨,大家對他的作威作福敢怒而不敢言;我是眾望所歸,今天就來個替天行道、為民除害!

    衝進他的守備範圍裡,打算來個近距離戰,直拳加上手肘攻擊,才不客氣呢!況且,我有個最大的武器,就是哥,因為黑雞說,死淫狼怕哥生氣,絕對不敢真正的弄傷我。

    利用對方的弱點雖然有點小人,不過他自己也常仗勢欺人啊,所以我一點也不覺得愧疚。劈哩啪啦過了好幾招,死淫狼依舊不失冷靜,反倒是周圍加油的聲浪愈來愈大,而且一面倒地支持我。

    就在他分心朝自己的學生瞪過去時,我找到破綻,抬腿一個強有力的壓腳往他進攻,可是,他的反射神經真的有夠詭異,看也不看,左手一擋再一推,我重心不穩就往後跌了去。

    沒跌在地上,有人接住了我,回頭一看竟然是黑雞。

    「小弟,別鬧了,都沒發覺Vincent一直讓著你嗎?」他戲謔地在我耳邊小聲說。

    我嘟嘴,心不甘情不願地回答:「知道啊,可是他也不應該,都不讓我跟哥多親近。」

    Vincent又丟了我一個嘲諷的笑,然後他靜靜站著,表情冷得像冰,眼睛則往看熱鬧的學員們來回逡巡了一遍。

    「小李、阿清、阿明……」他一口氣喊了十幾個人的名字:「剛剛你們喊什麼?要外人替你們報仇?」

    被點名的學員通通臉色發白不敢作聲,好可怕,原來Vincent不但心眼小,眼力還不錯,把剛剛替我加油的那幾個人都找了出來。

    「看來你們對於上課時被我擊倒很不甘心,對嗎?想報仇就說一句,我很樂意奉陪的……」Vincent嘴角勾起了一絲殘虐的笑意:「來,我們回到教室去,你們幾個一起上,別客氣。」

    哥心腸軟,上前求情:「老闆,別……」

    黑雞居然也上前,卻不是要阻止,只是說:「Vincent,過幾天我有一件大生意,需要足夠的人手出勤,你手腳輕一點。」

    Vincent微點點頭,對哥說:「瑞瑞,我不會耽擱太久,五分鐘就行了。」

    五分鐘?有十幾個保全人員耶,而且,我知道黑雞底下這一批人員的素質很高,早就超越了一班黑道小弟的水準,可是Vincent這個人一向又不愛開玩笑。

    他當先走進剛剛的武術訓練室,那些被點名的人則低頭跟在後,門隨即緊閉,看不見也聽不到裡面的動靜,剩下我們在這裡面面相覷。也不到三分鐘吧,Vincent出來了,呼吸平穩沒流汗,他好像只是進去晃一晃、訓訓話就出來了。

    黑雞什麼也沒問,只是說:「我在華園大飯店裡預定了位置,這就走吧,再?一些怕塞車的嚴重。」

    Vincent攬了哥的肩往電梯處走,我卻在是按捺不下好奇心,偷偷往武術訓練室半掩的門內望去。

    三句成語可以形容:泯滅人性、慘絕人寰、不忍卒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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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黑雞帶到一間很豪華的餐廳吃完飯後,我說已經跟哥講好要上愛河邊賞夜景,黑雞不置可否,Vincent臉色卻難看到要吃了人似的;愈是這樣,我就愈纏著哥走人。

    「瑞瑞累了,我要帶他回家休息。」Vincent沉著臉說。

    「我不累啊,老闆,讓我多留一會跟笨弟說話。」哥溫溫地應。

    Vincent緊閉著嘴,往我狠狠地瞪來。沒關係,你瞪啊,有本事過來把我揍一頓,我就不相信哥會眼睜睜看著你動手而沒有任何表示。

    好,再來個重重一擊。

    「哥,沒看過心眼那麼小又愛吃醋的人,把他休了啦,給我換過一個大嫂!」故意大聲地對哥洗腦、挑釁對方。

    「野貓,多為你的飼主想想,不希望他每天都活在惡夢裡吧,嗯?」輕蔑地目光投來,Vincent冷峻地說。

    我聽不太懂他說這話什麼意思,黑雞臉色卻變了。

    哥這時笑一笑,走到Vincent身邊低聲說了些什麼,後者臉色和緩,也回了一句什麼,然後哥走過來對我說可以走了。

    我大惑不解,問哥:「你跟他談了條件嗎?他怎麼突然大方地放手讓你跟我去喝咖啡?」

    哥臉紅紅:「還不就是你愛亂說話?害我又得犧牲自己救你跟黑鷹的命了……」

    還是不懂,不過至少那只淫狼放手了,黑雞臉上也回復笑容,哥果然是仁者無敵。

    黑雞跟Vincent各開一輛車,沒多久就到了愛河河濱公園。以愛為名的河岸有林蔭夾道、還有人行步道、涼亭跟坐椅。此刻夜幕低垂,一盞盞的路燈照亮河畔,紅的、藍的、綠的光芒在河面上飛舞,點綴著港都的夜晚。

    跟哥找了個露天咖啡座坐下,我隨即用眼神跟黑雞打暗號,要他幫我牽制Vincent,別老是來打擾我跟哥相親相愛。果然,黑雞辦事我放心,他拉著Vincent往河岸邊比較陰暗的一角,絮絮地交頭接耳。

    哥偷偷看看那兩人,心知肚明,問:「周壬真的很聽你話,跟你在一起以後,他連以往的邪氣都淡了些,看外表就像是個規規矩矩的生意人。」

    「哥,你好像把我說成是馴獸師耶。」我抗議:「要說馴獸師,你道行比我高,連只淫狼都被你訓練成了小狗。」

    「小聲些,免得附近的人以為我們兩兄弟是表演馬戲的。」哥吃吃笑,邊喝咖啡又邊問我:「你會把跟他的關係向爸媽坦白嗎?」

    嗄,提到我在意的事了。

    「不知道要怎麼開口,而且……」我歎氣:「哥,他以前是花花公子,跟Vincent截然不同,我不確定跟他……能長久……」

    哥聽出來我其實在變相讚揚他老婆,很得意,卻還是拍拍我的手鼓勵:「你就愛想太多,沒事都變有事了,一切順其自然吧。」

    哥總是一副船到橋頭自然直的樣子,偶爾會鑽牛角尖的我真羨幕他的樂觀。

    跟哥在這裡笑著聊著,黑雞跟Vincent也在另一邊談到什麼正起勁,沒來打擾,我兄弟倆就繼續手足情深下去。四周來來往往有好多人經過,總會往我們多看個幾眼,有些還打算坐下來聊聊,通通被我瞪走了。

    哥天生就有招蜂引蝶的體質,以前戴著副土土拙拙的眼鏡還好,現在換了隱形眼鏡,人看起來又溫和,好像很好上手的樣子,才會這樣老少咸宜;我跟哥雖然長相相似,瞪起人來卻特別凌厲,大部分的人是不敢惹我的。

    事情總有個例外,比如說黑雞,他的邪眼能克制我張牙舞爪的凶性。

    約過了半個小時,一道柔美的女聲傳入我耳裡:「小華,你果然也來愛河邊喝咖啡,不過能遇到還是好巧。」

    我抬頭看,是李孟涓,身邊跟著一位儀表堂堂的青年。

    「你怎麼知道我今晚會來?」我訝異地問,除了小強,我沒跟任何人說這件事啊。

    李孟涓微笑:「今天你跟小強聊天的時候我聽到的,剛好我哥哥從國外回來,又聽你們說這裡看夜景不錯,就帶著哥來了。」

    原來是這樣啊,一剎那間我還以為她是特意追著我來呢!人還是不該在臉上亂貼金的。

    「李大哥好。」我向她親人打招呼,順便介紹自己的哥哥:「我是李孟涓的同學,叫石華,這是我哥哥石瑞。」

    哥也向他們兩個點點頭,我發現這位李大哥看著哥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嗯,憑本人一向靈敏的野獸般直覺,哥不小心又放電了。

    偷眼向黑雞那裡看,他們兩個居然不動聲色,真是反常,按照以往的慣例,Vincent這時就應該過來強制性地拽著哥走人了才對,怎麼?

    「李孟冬。」李大哥自我介紹,從皮夾裡抽出兩張名片遞過來,又說:「我剛回來台灣,打算在高雄定居,希望多交些朋友,有空打電話來聊聊,我隨時歡迎。」

    哥禮貌地回答:「好。」看了看名片,就放到自己上衣的口袋裡。

    李孟涓這時又開口了:「小華,這附近都坐滿人了,我們跟你們同一桌可以嗎?」

    「可以啊,別客氣,請坐。」她是我同學,此刻正是發揮同學愛的時候。

    他們兩個坐定後,李孟涓忍不住盯著哥,還說:「難怪小華會稱讚自己的哥哥好看的不得了,帶著出門非常拉風,嗯,真的……」

    哥這時瞪我一眼,彷彿怨怪我不知道在同學面前說了他什麼,清清淺淺的眼裡帶一點笑意,果然標緻的很,這樣的他連我都會看呆,更何況是對面坐的兩位外姓人士?

    李孟涓的確有些怔,李孟冬則至始至終猛盯著哥瞧,還開口問:「石瑞……看你的樣子還是學生?念哪裡?」

    哥看起來笨笨的,其實對應付有鬼心眼的人駕輕就熟,這時聽對方問了,只是垂眼,避重就輕地回答:「在台南,研究所剛畢業,正準備考博士班。」

    「研究生呢,難怪氣質儒雅,書卷味濃重。」對方點點頭稱讚,還轉頭對妹妹說:「孟涓,我很喜歡石家的兄弟,你要常常邀請小華他們到家裡來玩,讓家裡熱鬧些……」

    李孟涓笑著點頭,我覺得她開心地異樣,不像平常在學校裡那樣壓抑的樣子,我卻受寵若驚,真的有些驚,這位李大哥的外表看來雖溫和,卻隱含著某種強硬的態度,給人壓迫感。

    李孟冬說完剛剛那段話,又刻意地傾身向前,問哥:「我最近會上台南,可以請你吃飯嗎?怎麼聯絡你?」

    哥還沒開口,救世主來了。

    「瑞瑞,很晚了,我們回去吧。」Vincent的口氣雖然不慍不火,一隻手卻搭在哥的肩膀上,向對方示威的意味濃厚:「小華,你那位房東也交代說門禁時間到了,搭我的車吧。」

    哥鬆了一口氣,對李家兩兄妹說:「對不起,沒辦法陪兩位聊天了,我明天有事,得早起……弟,你就跟我一起坐老闆的車回去吧。」

    好奇怪,有些不對勁……我偷眼覷瞧,黑雞將自己的身形隱在陰暗的影子裡,與夜合為一體,但是仔細看,還是能察覺他那邪戾的一雙眼正瞬也不瞬地朝這個方向注視。

    邪戾?為什麼?我好久沒看到他這種眼神了,一種屬於黑道、屬於暗夜裡行進動物的噬血眼神。

    我搭Vincent的車回去,到家後又等了約半小時,黑雞才到。

    他臉色不太對,陰陰地,像是如臨大敵的蛇,殘忍、警醒、神態冷靜卻又準備著隨時可痛下殺手的樣子。

    我想起了初次見到他的時候。

    綜合這些條件,也知道他有心事,還是很難解決的心事,我於是拉著他在沙發上坐下,還主動倒了杯冰水,讓他好好透個心涼。

    見他仍沉默,我往他身上靠,聊天似的問:「你認識誰?是我的同學李孟涓、還是他哥哥李……這個……李冬瓜?」

    「是李孟冬!又亂取綽號了你。」黑雞忍不住笑了,卻有些訝異地問:「他妹妹是你同學?他不是刻意接近你的?」

    「他幹嘛要特意接近我?」我嗤一聲,說:「我跟李孟涓都兩年同學了,這學期她還是班長呢,本來就常常碰在一塊。」

    「……失策,還是早該要阿至把你班上的同學名冊打一份過來的……」他嘟噥。

    我見他心情好了些,繼續緊靠,問:「原來你認識那個大色狼啊,他流著口水垂涎哥的樣子好討厭,只怕真會上台南找哥……死淫郎應付得來吧?」

    「他?沒問題,最好李孟冬將Vincent惹惱了之後,被他給一槍斃掉,這樣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黑雞摸摸下巴,使壞心眼的樣子。

    「你真不是普通的奸詐耶!」我指責他:「這樣不是間接利用了我哥嗎?不行,不准你打這種鬼主意。」

    「好好,不打鬼主意,不過你要答應我,別跟那一對兄妹太接近,李孟冬是台灣黑道裡有名的人物,素來心狠手辣,今晚愛河邊我忍著不出面,就是怕他知道你跟我的關係,找你的麻煩。」

    我震了一下:「李孟涓的哥哥是黑道份子?看不出來耶,人模人樣的,而且他說才剛從國外回來……」

    說著說著,我把口袋裡的那張名片拿給黑雞,上面寫著李孟冬的名字,還有企業公司的名稱,看來跟一般的上班族名片沒什麼不同。

    「你聽不懂,他說從國外回來,其實是剛從監獄出來。還記不記得兩年前被我整垮的六和幫?」黑雞一邊回答我,一邊端詳著名片。

    我仰頭想想,對,有這麼一回事,兩年前黑雞被個什麼黑道襲擊,受了傷,後來才一個星期吧,他就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把那個黑幫給整垮,幫主跟三位副幫主被逮捕了之後,聽說都已經伏法。

    「冬瓜跟六和幫有關係?」我歪著頭問。

    「他老子就是六和幫幫主,當時他也受到牽連,不過都只是小罪,關兩年就出來了。」黑雞愈說眉頭愈緊:「雖然整件事我沒出面,不過李孟冬這個人很厲害,搞不好早就懷疑到我頭上……」

    聽他這麼一說,我心情也不好了,學他皺眉頭。

    「還以為你跟黑道都切斷關係、可以專心做個生意人了呢!沒想到還有個尾巴沒斷掉!」我嘟嘴抱怨。

    「會,總有一天會斷的乾乾淨淨,只留這一根給你……」說著,他就抓我的手去他的跨下。

    又說老頭子的無聊黃色笑話了,一點長進也沒有,我恨恨地捏一下。

    「好痛!」他低呼一聲,表情卻是挺享受的:「小弟,沒忘了下午答應過我什麼吧?」

    「忘了,好累哦,我要去睡覺了。」裝失憶敷衍他。

    「不准睡,都說了重頭戲要留在晚上。」他淫淫地說,上下其手亂摸起來:「明天星期六,陪我整晚吧?」

    我也亂摸,反擊,順便罵他:「你不是大敵當前嗎?還有心思搞這玩意?趕快多動動腦筋啦,我可不希望再發生有人過來襲擊你的事件。」

    「就因為大敵當前,我心情混亂,需要小弟來定定心……」說著說著,魔爪就往我褲子裡伸過去,逮捕住某個地方,害我反射性的呻吟一聲。

    黑雞真的很壞,或輕或重的柔捏,恰倒好處的力量讓我連抱怨都來不及抱怨,人就整個軟趴在他身上了。

    「今天想在哪裡玩?沙發還是陽台?浴室我也奉陪。」淫魔在我的耳邊誘惑。

    我手腳都酥軟了,只能急促喘著氣回答:「……嗯……不要浴室……那裡……不舒服……」

    「那、上天台……在星光下,養養天地正氣……」口齒不輕地問。

    擰他、捏他,愛愛的事可以被他說成養正氣,真不要臉。

    「不……不能上天台……別的住戶上去了……怎麼辦……」想怒罵,可聲音一出口,音質全都變了,無力且沙嗄瘖啞,還軟得甜甜膩膩。

    「……我讓阿至幾個守住電梯樓梯……不讓人上去……」他壞壞地建議,混沌的慾火在眼裡。

    讓他幾個手下守著出入口?那更不行,這豈不是在昭告天下,說他們老闆跟我正在那個那個嗎?

    讓一步:「……沙發好了……」

    他好失望,跟我打商量:「那、陽台?我從後面進去,跟你一起賞夜景……」

    瞪他一眼:「……哪可能賞夜景……光忍住叫聲就……用掉全部注意力……」

    聽我這麼說,他還以為在稱讚他的本事呢,繼續甜甜的嚙咬下去。

    濕滑的舌頭繼續進攻我的嘴跟脖子,要不是開著冷氣,交纏的體溫準會把人給燙傷,鼻息也同樣交互在兩人的臉邊,耳邊,肌膚相親的感覺真的很好,我舒服的眼睛都睜不開了。

    故意裝成是撒嬌,其實是藉勢壓他在身下,學著他親吻撫摸,想辦法奪了對方的理智──有效,他放手讓我主導了。

    愈來愈燥熱,他的身體,我咬著扯著他的肌膚,柔韌彈性,是練武者的特有質感,雖然我幾乎沒看過他動武,不知道他的段數到了何種程度……沒關係,不妨礙目前的愛愛。

    也把手伸進他已經鬆開的褲頭裡,唰的一聲拉下來,悄無聲息地往後偷襲……

    他的警覺性立刻回來,往後扣住我的手,殘忍地笑:「……不是說過你還嫩嗎?現在就想爬我頭上,太早了……」

    反攻失敗!可惡,革命了幾十回,次次鎩羽而歸,我、我不依啦!

    在他身上亂扭亂動,哀求懇求,他都無動於衷,還直接把我擠在沙發的邊區,一寸寸淫笑著攻進去。

    可惡,太……太舒服了,繼續讓他伺候下去得了。

    死黑雞,哪來那麼多精力?看準明天是星期六,糾纏我到後半夜,最後是我使盡渾身解數,努力的把他搾乾,否則真得鬧到凌晨才能合眼。

    我自己當然也累壞了,愛愛比練跆拳道還耗力,尤其是我也陷溺其中,自己同樣盡情享受合歡之樂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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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會,迷迷糊糊做了夢,然後聽見電話響起的聲音──不是家用電話,而是黑雞的行動手機。

    不太正常,自從他漸漸轉移轉重心經營正派事業後,不但作息正常,以往在三更半夜接到必須緊急處理的事情都少了,印象中最近這半年來,除非應酬他會晚歸,電話幾乎都不曾在夜裡吵人了。

    我眼睛睜不開,也沒動,感覺身邊的人抬了抬手、意識不清接聽了電話。

    「喂……你?什麼事?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一開始不高興,後來他刻意摀住電話,低低說著話。

    有鬼!我繼續裝睡,聽聽黑雞玩什麼把戲。

    「我現在不都盡量劃清界線了……什麼,你來了?我不是說過你別出現……好,好,你待著別走。」

    之後黑雞停了會沒動,我猜測他在評估我熟睡的程度,然後他躡手躡腳的下了床,穿衣服的聲音悉悉嗦嗦,最後連關門都小心不發出聲響。

    搞外遇?我睡意全消,耳朵拉尖,聽到他開了門出去。原以為他會搭電梯到樓下開車會情婦,沒想卻聽到另一道開門聲,還有陌生男子招呼他進去坐。

    我氣到發火,這個死黑鷹,居然把情婦安排到對門去──難不成當初他買下這一層兩戶對門的公寓除了讓手下進駐之外,另個原因就是為了以後偷腥方便?虧我還口口聲聲說信任他呢,這下不把雞翅膀折了我不甘心!

    想想不對呀,今晚明明將黑雞搾的乾乾淨淨了,他哪可能再續一攤?不行,就算是精神上出軌我也不允許,在他甩了我之前,我一定先把他給甩了,哼!

    緩慢地〈沒辦法,我已經舉步維艱〉下了床,以最小動作穿好衣服,出了公寓大門。本來想側耳傾聽對面公寓裡的談話聲,沒想這牆壁跟門板的隔音效果太好,我聽不到任何說話聲。

    愈是聽不到愈想聽,像是隔靴搔癢,難耐。我乾脆試試門把……沒鎖,太好了,直接長驅直入抓奸!

    先將門打開一點點,用腳踢,顯示我的憤怒──好痛,還是不該做出太大的動作,痛得我眼淚都流出來了,這筆賬絕對要算在黑雞頭上。

    「黑雞,你、你們?」打算大聲指責的話停在半空中,我原本以為會看到黑雞跟別人親密的畫面呢,居然沒有?失望,少了個揍人的理由。

    只見一個我不認識的年輕男人坐著,黑雞則靠著窗台,兩人原來談著什麼,卻被我的突然闖入被硬生生打斷。

    「小弟?」黑雞眉頭壓低,有些不高興。

    為什麼不高興?我又沒做錯事,而且是他鬼鬼祟祟在先,我因為好奇想過來看個究竟是天經地義的,何必用這樣的眼光看我?

    我討厭他用這樣陌生的眼神看我,頭一次,他在我面前張開防護網,想將我屏除在他以外的世界。

    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嗎?

    黑雞沒說話,那年輕人卻開口了,展開迷人的笑容問:「你就是小弟?我常聽媽媽提起你,說你很可愛……嗯,果然、果然……」

    不客氣地在我身上亂瞄亂瞄,我也反盯回去,老覺得他像誰。

    此外,他說的媽媽是誰啊?我哪可能認識那麼多歐巴桑?等一下,這個人的眼睛陰陰地,薄薄嘴角上勾的樣子狡詐奸滑,像極了誰……

    轉頭問黑雞:「你弟?」我知道他上有姐姐下有弟弟。

    黑雞悶悶鬱郁地沒回話,年輕人卻立刻答:「對呀,我單名一個昱,日立昱,叫我阿昱就行。」

    周昱?外表是比不上黑雞的變態啦,不過,兩兄弟同樣遺傳自黑雞他媽玉面女無常的特徵很明顯,全台灣可以長得這麼邪的人沒幾個。

    「我叫石華,你可以叫我小華。」禮貌性的回答,直覺這個人的危險性並不高。

    他表現的很親和,笑著說:「小華啊,我電話打過去吵醒你了吧?其實我也剛到,因為急著有事想找哥談……」

    黑雞打斷了他的話,面無表情地對我說:「小弟,我有事要跟阿昱談,你先回去睡覺。」

    他在趕我回去嗎?這樣的感覺很不舒服,包括對我說話的語氣,像是把人當成洪水猛獸。

    靜靜回視他,他臉色不動,驀地覺得自己心有些涼。我難道反應太過?還是因為有個周昱在,我打擾了他跟兄弟之間的交流?

    一定是報應,就像我討厭每次都會出現阻礙我與哥相處的Vincent,總恨不得將他踢得遠遠,再也看不見了最好,所以現在黑雞也不願意我在這裡,用這樣難看的臉色攆我走。

    好,我走。腳步又重又痛,可是我不示弱,抬頭挺胸,決不表現出是被黑雞趕回去睡覺的。

    推開還留有我腳印的大門,回到住了兩年的地方,找著睡了兩年的床躺下,蜷在被窩裡,背對著門,維持不動的姿勢好久好久,久到黎明的光都透過窗簾了,我仍睜著眼在等。

    終於聽到房間門開啟的聲音,閉上眼,我讓鼻息深沉,聽來就是酣熟入睡的人,不讓他發覺我仍醒著。

    我不想再看到他那種眼神,就算是邪佞、就算是囂張、就算是噬血,都比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好。

    他躺下來,同樣鑽入被窩裡,以胸膛靠著我的背,單手環腰摟著我睡,就像過去兩年的每個夜裡,以他熾熱的呼吸吞吐在頸背之間,癢癢、卻舒服。

    這種生活即將出現變數了嗎?我想起愛河邊遇到的李姓兄妹,還有黑雞跟周壬這對兄弟,然後……很想現在就到自己哥哥身邊去,尋求安慰。

    可是哥也是別人的,過著他自己的生活,沒有我介入的餘地。

    我有些後悔,這兩年將自己整個靈魂都投注在背後這人身上,沒想過其他,以至於現在,在突然驚覺自己並不瞭解黑雞全部心思的時候,我無所適從。

    我的個性很倔,可是精神力絕對沒有外人想像的那麼堅強。

    就在周昱來的第二天下午,黑雞整整裝要出門,見我從睡醒到現在都沒理會他,只是躲在書房裡看書寫報告,知道我為了夜裡那件事生氣。

    走過來,從後頭摟著,他說:「別鬧了,最近成德會發生了些事,我爸搞不定,派阿昱下來,要我……總之,黑道事你別多管。」

    我當然不會多管,我也不想跟他說任何話,更不要看他的眼。

    「這幾天我不在高雄,阿至會留在公司裡坐鎮,有任何事就連絡我或找他。」他繼續交代。

    不在高雄是要上那兒?出門談生意還是回成德會?我一時衝動想問,卻還是忍住,裝成漠不關心。

    見我仍舊跟塊石頭一樣,他也沒轍,最後只好說:「你乖乖的,一切聽我的安排就好。」

    這樣的語氣有些刺耳,乖乖聽他的安排就好?我是洋娃娃隨他擺弄嗎?當場想反諷回去,可是這樣似乎顯得自己無理取鬧,乾脆繼續保持沉默。

    「親一下好不好?要好幾天不能見面呢……」邪邪地語氣跟平常一樣,我一個動心轉頭看了看,他趁機咬了口,嘴唇還被舔了個夠。

    瞪他,我仍在氣頭上,不管他做什麼我都生氣!

    「好好,回來我帶太陽餅給你。」哄小孩似的,他問:「要幾盒?」

    太陽餅就想打發我?黑雞也太小看人了,真當我是小孩還是情婦,以為施個小恩小惠任何事都會煙消雲散?

    「就愛鬧脾氣,晚上我再打電話給你。」他有些無奈,說完正想再佔人家一次便宜,外面有人敲門,他立即火大,衝出去開門。

    「不是說我馬上就要出發了嗎?你還來敲門做什麼?」怒氣沖沖,他罵門外的人。

    「何必發那麼大脾氣?我不過是過來告訴你說爸打電話來催了。小華在裡面吧?我跟他道個別。」輕浮的說著話,是周昱。

    「不准踏入這間屋子!」黑雞冷著聲拒絕:「擅進的話,我剁了你的腳,再把你丟到高雄港去!」

    周昱不再說話,我突然意會到,自從他來了之後,黑雞這兩年來刻意掩飾的黑暗面居然瞬間甦醒了,剛剛那幾句話,明明就一個黑道大哥的口吻用詞嘛!

    那麼,昨晚讓我心寒的眼神也是嗎?

    聽到黑雞出去並且關上門的聲音,我因為心緒混亂,危及目前的思考能力,以至於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我讀不下一行字,寫不出任何報告,屁股都坐麻了,站起身來伸伸懶腰打打哈欠,往書房那扇玻璃窗外望去。

    不知道假日的戶外風景會是什麼樣子?

    突然一凜,為什麼我會這麼問自己?我這兩年來過的是什麼日子?衣食無缺,課業都維持一定的成績,情人伴在身邊百依百順,可是現在我卻覺得少了什麼。

    是什麼?

    既然不知道,行動派的我立刻抄起背包,套上耐跑耐跳的運動鞋,風一般出門,搭電梯下樓。這棟大樓的保安業務也由黑雞的公司負責,值班的警衛全都是黑雞的屬下,見我突然單獨出門,警衛小楊還緊張地追出來問我要上哪兒。

    「沒,我要上書局逛逛。」輕描淡寫地答。

    「華少爺,老闆交代這一陣子不可讓你單獨出門,我先聯絡至哥,讓他安排人陪你吧。」小楊客氣地回答。

    「我都二十歲了,怎麼不許我單獨出門?」我氣到臉都綠,黑雞什麼時候下了這道命令的?這會我的地位不就比一般小弟還不如了?

    「老闆沒解釋,華少爺,我照命令行事,你別讓我難做人。」小楊苦著臉說。

    我心一軟,整個火氣立時消掉,可是又不想這樣簡單束手就縛,遂了黑雞的意,就說:「好,你就連絡阿至哥吧,我等。」

    小楊舒了一口氣,跑回警衛室撥電話。

    會乖乖聽話等人我就不是石華了,趁他進入警衛室後,我慢慢挪著腳步,假裝欣賞大樓前的裝飾性大株盆景,然後,然後──拔腿跑!

    用力跑、努力跑,還故意不挑筆直的大路,有彎就轉,免得功虧一簣,被小楊或阿至哥給逮回去。跑著跑著,心情突然輕鬆起來,教練說沒有人在運動時是愁眉苦臉的,這句話果然沒錯,我跑一陣累了,蹲在路邊大笑起來。

    對了,先看看如今人在哪裡,抬頭看,嗄,飛欄屋簷,宏偉大門,中正文化中心?這……我還以為跑了很遠很遠呢,居然還只在我住家的附近區域。

    口袋裡的手機響了,我想是阿至哥打來的,不接,我關機。

    也罷,跑累了,找個地方坐坐也好;文化中心我沒進去過,卻也知道裡面除了有寬闊的戶外場地可供民眾遊憩外,裡面還有展覽館跟專供舉辦大型晚會活動的大廳堂,我們班上的同學舉辦什麼活動時,也常常選這裡為集合的地點。

    難怪我沒來過,自從一年級的情人谷迎新烤肉後,我沒再參加過班上或社團舉辦的任何活動,即使小強罵我不太合群,我也充耳不聞。

    慢慢走進去,陽光充足的夏日午後,草皮上坐滿了人,很多父母親帶著小孩來散步嬉戲,年輕人三五成群,聽MP3玩手機,笑笑鬧鬧跑來跑去。我一個人也找了塊草皮坐下,突然覺得很寂寞。

    當此之時,很想找個人在身邊說些什麼,發洩發洩情緒也好,可是四周的人我都不認識,拿出手機想撥號,突然想起手機裡只存了四組電話號碼。

    家裡的、哥的、黑雞的、還有小強。

    這就是兩年來,我乏善可陳的交友狀況?回想每次放大假前,班上的同學都會興奮的討論,說要上哪兒玩,就算是周休二日,他們也會安排附近的地點烤肉啊賞景什麼的,剛開始都會邀我,被拒絕幾次後就沒人多嘴問我了。

    我把唸書剩餘的時間都給了黑雞,放假都跟他窩在家裡,偶爾他會帶我出去吃大餐,順便開車兜兜風,所以能怪誰?我主動拒絕同學,現在只好飽嚐無人可陪伴笑鬧的困境。

    好寂寞,寂寞到心痛。

    天黑後,慢慢走回家,路上我將手機重新開啟,鈴聲立即響起。

    「小弟,你!你跑哪去了?」黑雞怒急攻心地咆哮著:「手機明明帶著,為什麼要關掉?」

    「我……我去文化中心晃了晃。」我回答:「現在已經到家了。」

    「南部目前不平靜。」他像是威脅我似的:「小弟,我不准你再一個人出門。」

    噢了一聲,我立刻切掉電話。

    步履蹣跚,回到與他同居的公寓裡,再次走進書房,從玻璃窗往外看,摻錯著暗藍色的天空下燈光一盞盞亮起,我有種重新被囚禁於高塔的錯覺。

    痛定思痛兩天,我決定要重新安排自己的生活方式。作息當然要維持正常,可是,我要更加用心經營與同學之間的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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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教室先找小強,問他:「喂,我聽說這禮拜六有一個迎新的小型舞會,而且由你負責,對不對?算我一份。」

    小強很明顯抖了一下,用懷疑到不能再懷疑的語氣問:「你要參加?你想跳舞?」

    「不是,我不會跳舞,我只想當工作人員。」我氣勢磅礡地說:「你不是抱怨人手不足?我免費讓你使用,把我操到死算了!」

    「等一下,我先翻翻剛才買的蘋果日報……咦,沒有豬公生小豬的新聞啊,各地也都天氣晴朗,沒聽說哪兒下了冰雹……怪哉,難道我在作夢?」他認真地翻報紙,一面自言自語。

    氣壞了,我直接掐脖子讓他知道眼前的不是一場夢。

    小強終於清醒了,淚眼朦朧地握著我的手說:「小華,你終於開竅了,不,我怎麼捨得操你呢?到時你只要站在入口處招攬客人就行,我敢打包票,只要有你這塊活招牌,外系的女生都會前仆後繼來參加……」

    被他如此重視,我反倒不好意思,嘿嘿笑著說:「你太抬舉我了,還是讓我做粗活吧,我可以幫忙佈置場地作雜工。」

    淡雅的香風撲至,一定是李孟涓,她身上總是有這種香味,舒服的很。

    她應該是聽到了我跟小強的對話,走過來微笑著說:「我是迎新舞會的總召集人,嗯,因為活動決定的匆促,人手的確不太夠用……那、小華,星期六早上你過來佈置場地吧。」

    我點頭說沒問題。

    離上課還有段時間,所以李孟涓繼續跟我聊:「小華,今天早上我哥哥還特地交代要問候你跟石瑞大哥,他說那天你們走得太匆忙,都沒留下連絡電話,真可惜……」

    我就知道那個李冬瓜對哥心思不正,這會兒想從我這裡套出哥的電話。

    想了想,我說:「李孟涓,不瞞你說,我哥長那個樣,常常沒事就招惹一堆蒼蠅,所以他從不把電話隨便給人的,如果有機會,請冬瓜、不是,請孟冬大哥直接當面跟他要吧。」

    李孟涓似乎也常常遇上類似的情形,滿臉的同情:「我瞭解,石瑞大哥長相清俊,連我哥也……」

    小強在旁邊愈聽愈不對勁,插嘴問:「你們說誰?你們兩個出去約會了,小華還帶著哥哥當電燈泡?」

    我敲他頭:「胡說八道,捕風捉影沒人比你行。上星期五我不是說要跟哥哥約會嗎?那晚李孟涓也帶著自己的哥哥,跟我在愛河邊遇上而已。」

    小強一副瞭解了的樣子:「這麼快就介紹彼此的家人認識了啊,果然是班對……」

    李孟涓臉紅了,我則打算將亂說話的人五馬分屍。

    就在小強的手臂即將被扯斷之時,李孟涓拿出自己的手機,說:「小華,為了連絡方便,把你的手機號碼給我好嗎?」

    我一愣,也掏出自己的手機,讓李孟涓的號碼成為我手機儲存的第五組。

    下午社團活動時,我把現任社長拉到一邊,說:「社長大人,你上回不是問我可不可以放學多留半小時,訓練新進入的學弟妹?現在可以了,我每天都要留下來,幫你把社團的實力壯大!」

    社長不相信會有這種好運,半信半疑的問:「你不是說家裡的雞不准?」

    「我把那隻雞放生了!」說完,我立刻抓住社長粗撞的手臂,哀求:「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嘛!讓我留下來,你說什麼我都願意做……」

    為了求社長答應,我可是把掏箱底的絕活都用上了,連黑雞都沒吃過我這一招!而且,社長不過區區一個普通人,哪經得住我石家真傳的媚功?當場臉紅心跳,手軟腳軟,我猜現在開口要他把社長位置讓出來都沒問題。

    好,既然要改變就從今天開始,我做完規定的動作後,跟另一位同樣學習跆拳好幾年的張旭安留下,指導新生作基礎訓練。

    黑雞的話果然是錯的,學妹們哪有吃我豆腐啊?我還怕她們說我吃人家豆腐呢,因為常常要矯正初學者的姿勢,碰碰手碰碰腰都是免不了的,不過我向來心地純潔,就算偶爾覺得女孩子的身體非常柔軟,也不會亂想到別的地方去。

    真奇怪,張旭安帶的那一組架勢都很不錯,不太需要矯正,我這一組的學妹卻老是歪七扭八,一個個糾正姿勢,累壞我了。

    結束後,我偷偷問張旭安,為什麼他帶的那一組素質那麼高?難道是我的訓練出現了瑕疵?

    他笑:「明天我們交換分組,你那些學妹就會恢復正常了。」

    我恍然大悟,當下跟張旭安說好,他帶學妹我帶學弟,解決本人被性騷擾的麻煩,得到他滿臉感激的笑。

    穿越校園回家的時候,天都黑了,路上接到黑雞的電話,問我怎麼現在還沒到家?

    「我忙社團活動,幫忙社長訓練新生,以後每天都會延到這時間才回家。」不怕他凶巴巴的責問,我淡淡回答。

    「你、你不是答應我做完例行活動就會回去?」黑雞很不高興,而且是極度不高興。

    「社團人手不夠,我義務性留下幫忙。啊,還有一件事,別再讓阿至哥或是誰來接我,我決定以後不管身體怎樣,都要自己走路,不搭你們那種誇張的車了!」

    「小弟,你……你還在鬧脾氣?別這樣,我……」他的態度軟了下來。

    「我才不跟你鬧脾氣,沒意思。我現在作的是一般學生都會作的事,沒逾矩,也沒瞞你任何事,放心。」

    他沉默約半分鐘,才又開口說:「我星期六就回去了,到時陪你出去走走好不好?想上哪兒你說。」

    「星期六?不行,星期六我們繫上有迎新舞會,我是工作人員,一早就要到禮堂佈置場地了。」我笑說:「你不用急著趕回來。」

    「迎新舞會?你從沒參加過那種無聊的玩意,怎麼突然說變就變?」聲音沉下來,他聲音裡有種壓抑下的憤怒:「你該不會……」

    該不會什麼?他肯定又亂猜了,可是,我以往就是怕他胡思亂想,才克制自己不參加任何有興趣的活動,而現在,我不打算再壓抑下去了。

    「我從不懷疑你,你也別懷疑我,想問什麼我都會跟你說。」這時我已經走出校門,看見某輛囂張的車擋在眾人出入的地方:「阿至哥到了,我先讓他開車回去,他每次都亂停車,害我好丟臉。」

    掛斷電話,想著黑雞那張臉一定比平常更黑了。

    一直到星期六早上,黑雞都還沒回來,我樂得安排自己的活動,早餐吃一吃就衝到學校去了。今天晚上英語學系跟物理學系合辦迎新舞會,我因為毛遂自薦,也成了工作人員之一,跟小強一起過來佈置場地。

    英語學系一向陰盛陽衰,男性新生少得可憐,大部分還不會跳舞,小強要他們上午就過來集合,集體教些簡單的舞步,我則負責清空場地,巡視環境,又跟幾個物理系派來支援的同學隨口哈拉,玩得不亦樂乎。

    快中午時李孟涓來了,幫我們帶了便當跟冷飲,順便看看成果。

    「整理得不錯,看來今晚的活動一定能辦的比往年風光。」她維持一貫的高雅,微笑點頭說。

    「放心啦,我跟小華是黃金拍檔,兩人聯手,什麼事都能搞定!」小強拍拍我的肩膀,嘴巴有飯還說話,明顯搶著跟李孟涓邀功。

    李孟涓又環顧了一下,說:「看樣子都差不多了,下午你們可以先回去洗個澡,換了衣服過來……咦,小華,你在等誰的電話嗎?」

    自己的名字突然間被喊出來,害我差點鬆掉手裡的電話。

    「啊,哦,對,我在等電話……」不自在,好像作壞事被抓到的感覺。

    從剛才坐下來喘口氣後,我就一直拿電話出來看,確定電還足夠,功能也正常,心裡納悶,那只黑雞不是說星期六回來嗎?怎麼到現在都還沒打電話過來說人到了?

    難不成他也反彈,在那裡撐著不打電話來?還是由我打電話問他?可這樣又好像我很在乎他的遲歸,跟自己現在的行為矛盾。

    忍著忍著,高速公路常塞車,他遲些回來是正常的,大不了以後叫他改搭高鐵,不到一個小時就可以從台北回到高雄,多好。

    奇怪,我就是心神不寧、坐立不安。

    正想跟小強編個藉口回家看一下,負責現場音樂的視聽公司就過來架裝設備,我立刻跟前跟後的幫忙,時間就在苦幹實幹之下飛快的過去,等大致弄得差不多時,都五點多了,而舞會正式開始的時間是六點半,我和小強又趕緊各自回家洗澡更衣。

    用跑百米的速度奔到公寓樓下的警衛室,當班的還是小楊,我立刻問:「你們老闆回來了沒?」

    小楊搖頭,說:「沒回來,倒是老闆打電話來好幾次,問華少爺到家了沒。」

    我這個臉上黑線啊!死黑雞,這種問題打電話直接問我就好,幹嘛問小楊?對,昨晚臨睡前我是有跟他交代說別老是打電話查勤,跟個婆娘似的,結果他居然改而騷擾小楊?

    覺得好氣又好笑,可是心底有些暖暖的。

    小楊又繼續說:「華少爺,等等,老闆還讓宅急便送了東西給你,要你拿到之後趕快嚐一嚐鮮。」

    我瞳眸一亮。黑雞每次出遠門好幾天不在的時候,在路上都會買些好吃好玩的給我,又為了讓我趕緊吃到玩到,他也總會托快遞公司送來。

    拿了個冷凍包裹吹著口哨搭電梯,回到公寓裡立刻拆開,咦,銅鑼燒,還是雪藏銅鑼燒?也不矜持了,立刻打電話給他:「黑雞,你不是說今天回來,怎麼還沒到?」

    「有些事耽擱了,現在還在高速公路上。」口氣依舊難聽,這幾天都這樣,我習慣了:「倒是你,你可終於回家了,一整天都在幹些什麼?」

    「作苦工啊,我可沒有像你說的那樣到處去撒野。」把電話夾在肩膀跟耳朵間,我歪著頭檢視這些銅鑼燒:「還以為你會按照老規矩帶太陽餅給我呢,怎麼這次是小朋友的點心啊?」

    「你不喜歡?」他問。

    「沒,愛死了,沒想到銅鑼燒裡居然可以夾冰淇淋餡……我先試試提拉米蘇口味的……」忍不住誘惑,我立刻嚐一口。

    「我想你一定吃膩了太陽餅,阿昱說台中這家店的點心不錯,還有宅配的服務,剛好讓你換個口味。」

    我又咬了幾口,邊吃邊說:「黑雞,真的很好吃耶,餅皮彈Q,內餡香濃,我等你回來一起享用。」

    聽我這樣描述,黑雞原形畢露,用我熟到不能再熟的猥褻口吻說:「好,你吃了之後,我要直接品嚐你嘴裡的味道……」

    「變態,好好的原味不嚐,偏要吃摻了我口水的東西。」罵完之後我看看時間,哇,都六點了,又趕緊對他交代:「黑雞,我洗個澡又要出門了,迎新舞會是六點半,我得趕緊報到。」

    黑雞燃起新一輪的怒火:「你不是雜工嗎?舞會開始就不該有你的事了,頂多收拾殘局……難道你有了舞伴?」

    要比誰的聲音大嗎?我比他更大聲:「誰說我有舞伴?小強說我練過武術,所以要負責舞會中的巡場,怕有外來份子搗亂滋事,責任重大你知不知道?」

    老虎不發威他把我當病貓了。

    「……舞會結束一定都很晚了,打個電話來,我讓阿志去接你……不、不開車,他會徒步過去。」末了他說。

    不開車?勉強可以接受,不過我還是有個小小的疑問。

    「黑雞,這幾天你老是緊張兮兮,發生事了?」盡量用平淡的語氣問。

    「沒錯,有些事……小弟,你別問太多,我會搞定一切的,相信我。」

    又來了,秘密主義者,我討厭目前混沌不明的感覺,厭惡、厭惡至極,就好像自己在黑雞的心裡其實是個一無是處的人。

    不行,石華,不可以陷入自怨自憐的境地,不是已經下定決心,決不從他那裡來定義自己的價值嗎?我其實還有很多可拓展的空間,現在的學校,外來的工作環境,絕對不能被他綁死。

    就算我一輩子離不開他也一樣。

    又吃了兩個抹茶口味的銅鑼燒當晚餐,唔,真的很好吃,我把剩下的放在冷凍庫,要等黑雞回來一起吃,接著又快手快腳地洗了戰鬥澡。啊,忘了問小華,現場巡邏人員該穿什麼衣服?

    算了,套件格子襯衫,穿上牛仔褲,只要不妨礙行動的俐落度就行。

    到舞會現場的時候,音樂已經揚起,穿著體面的同學陸續到達,我在會場外繞一圈找到小強,天,他這是什麼打扮?頭髮上抹了一堆發膠,平常垂下的頭髮這時都豎了起來,還有身上那套衣服,簡直比黑雞的外國進口跑車還要囂張。

    我反射性的從地上撿了顆石頭就想往他身上扔。

    先聲奪人,他居然先指責起我來:「小華,你怎麼穿的根平常上課一樣?回去換過一套啦,沒有?我借你!」

    「那更糟,我不想變成孔雀。」我說:「本人又不下場跳舞,穿那麼花俏做什麼?快點,你不是要我負責外場的治安嗎?有沒有警棍可以拿在手裡威風甩的?」

    「拜託,這裡是舞會,不是鎮暴現場好不好?你只要偶爾附近繞一圈就可以了,其餘時間給我站在入口處,有女同學經過就對她們笑一笑,邀請她們進去共襄盛舉。」

    「這是牛郎店為了招攬客人才用的生意噱頭,死小強,你當我是什麼?」當場想脫下運動鞋砸他。

    「當你是穩坐英語系第一把交椅的高級牛郎啊,放心,賣笑不賣身,我還會額外安排護衛站你身邊。」小強淫笑像是老鴇。

    我將剛才的妄想化為行動,讓他淡色的長褲上拓出一個漂亮的球鞋底印。

    小強沒食言,真安排了兩位七爺八爺站我身邊,三個人一起充當門神;其餘的工作人員如果暫時沒事,也會跑到門口跟我們打嘴鼓,所以一點也不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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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會一開始,由總召集人李孟涓擔任開場致詞的工作,接著系主任夫婦下場,以一首優雅的華爾茲開舞,之後音樂的節奏漸漸強烈,年輕的學生開始擺頭擺尾,跳著我從沒看過的舞步。

    老實說,我比較喜歡格鬥技,可以拿來教訓討厭的人或淫獸。

    黑暗的會場裡,七彩絢爛的效果燈光轉啊轉,參與活動的學生看來都很陶醉似的。我進去繞了一兩次,覺得還是不太習慣震耳欲聾的音樂,退出來後盡忠職守站在入口,卻絕對沒作牛郎招攬客人。

    大約八點多,舞會氣氛正high,外場暫時沒事,我跟幾位同學正聽學長講笑話,大夥笑到彎腰直不起來,李孟涓要小強抬了一箱礦泉水過來慰勞,還讚美我們勞苦功高。

    小強這時拉我到一邊說:「小華小華,你看看……」他指著站在舞場邊一個一年級學妹,神秘兮兮地問:「你覺得那個學妹怎麼樣?我觀察了好久,跟她一起來的女生都找到伴下場跳舞了,只有她一直站在那裡動都不動,我想邀她耶……」

    「想邀就邀啊,什麼時候變矜持了?真不像你。」我抬腳往他身上找標的:「既然叫小強,就要做打不死的蟑螂,愈挫愈勇,前仆後繼,敵人愈是勇猛,就愈要有冒險犯難的精神,懂嗎?」

    這番精神訓話挺有效的,小強臉上煥發光彩,躍躍欲試,我這個朋友也不是當假的,立刻將他翻過身,真往他屁股踹一腳,朝他中意的女孩方向踢過去。

    旁邊李孟涓掩嘴輕笑,說:「你跟小強感情真好,好羨慕。」

    「小強個性不錯啊,不管我怎麼打怎麼罵,他都嘻嘻笑過,很好相處。」我漫不經心地回答,眼睛往會場外東溜西溜。

    「小華,我印象中你似乎沒參加過舞會,對不對?就連班上的活動也常缺席,這回怎麼主動積極了?」李孟涓靠近我,問。

    我繼續警戒,背上寒毛直豎,這回逡巡的範圍更廣,擴及到左手邊校區道路的另一側、一排矮樹叢的後面,然後心不在焉地回話:「我之前比較忙,分心照顧家裡的寵物雞……」

    「寵物雞?是迷你雞嗎?我堂弟也養了幾隻,很可愛。」她說。

    「我的雞一點也不可愛,屬於烏骨雞的原生變態種,丑不拉嘰的,還一天到晚只想啄我。」隨口亂掰,眼睛終於找到打擾我心神的亂源。

    「小華,你現在也沒事,我們倆一起下場跳支慢舞?」她臉有些紅,卻還是補充解釋:「我也好久沒跳了,有些生疏,想順便練練……」

    我嚇一跳,居然被女孩子邀舞,有些受寵若驚,只可惜目前是非常時刻,就算是英國女皇來邀,我也不敢答應,再說,我雖任性,哪些事可做哪些事不宜做心底還是有概念的。

    「對不起,等我回來再說好嗎?」先推一下皮球:「好像有一隻患狂犬病的流浪狗進入校園了……我把狗趕了就回來。」

    對她抱歉地笑,她也只是落落大方地聳聳肩,還交代了小心野狗之類的話。

    往左側跑出幾十呎,來到一排緊鄰教學大樓種植的矮樹叢旁,這裡緊鄰圍牆,老樹又多,蟄伏在一叢一叢的陰影下,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卻又正好能將跳舞會場的出入處看得一清二楚。

    「死黑雞,是你吧?你給我出來!」壓低嗓子喊。

    一隻手迅速地穿過兩棵樹中間把我扯進去,人立刻被擁進某個熟到不能再熟的胸懷裡,二話不說就昏天暗地吻了起來。

    頭一次在校園裡做這種事,真刺激,雖然有褻瀆神聖學習殿堂的罪惡感,可現在我顧不了那麼多,一星期沒跟他親熱,再度飽嚐對方灼燒的唇與舌,當場就想溶化在他嘴裡。

    真的,吻到天都旋地都轉了,所以說,我還是最喜歡家裡這只原生變態蛇妖轉世的烏骨雞,就算他讓本人已經發動革命了也一樣。

    身體開始暴走,等等,別再吻了,先讓慾望冷靜下來。

    他也知道這裡不能亂來,放過我的嘴,手還是緊抱不放,輕聲問:「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鼻子在他脖子處蹭蹭,撒撒嬌說:「殺氣太重了,重到我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然後想起世界上唯一想殺了我的人就是你,哼,果然。」

    「沒辦法,一個星期沒碰你了,真想把你給分屍。」他說:「現在就跟我回去,讓我吃了你……」露出森森的白牙,他說。

    「你變態人魔啊?不行,來幫忙就要有始有終,你先回家休息,我一兩個小時也就回去了。」半罵半哄。

    「我在這裡等你。」他也學我蹭脖子,天啊,這招原來這麼厲害,我全身都癢了,攀著他笑。

    「你心情終於好起來了,是因為銅鑼燒還是因為我?」他虎視眈眈逼問:「或是李孟冬的妹妹?她總是刻意找你說話……」

    「你眼睛真有毛病!小強跟我打打鬧鬧好久你都不提,李孟涓才跟我說幾句你就誇張幻想,我問你,你每次跟那些大老闆交際應酬的時候,難道就沒有請公關小姐陪嗎?別以為我天真就想混過去,我沒你想像中的不知世事!」

    說到後來我氣了,直接咬一口以示懲戒,結果他只是哼一聲,沒接話下去,可能真被咬到痛處了。

    心情突然間變得沉,我幹嘛一時衝動戳破那張網?明明知道在台灣談生意有談生意的一套規矩,酒店裡找幾個漂亮的公關小姐、幾瓶洋酒下肚,幾十幾百萬的生意就在酒酣耳熱中敲定,對黑雞而言,這些都是不得不然的事。

    有些後悔,想推開他,他卻硬是抓住我的手,緊緊不放開。

    好痛,差點都忘了,他身材雖然清瘦,卻力大無窮,我幾次掙脫不果,只好倔強地瞪著他,他也狠戾地回瞪,兩個人就在樹的陰影裡大眼瞪小眼。

    「好,小弟,今晚我一定要跟你好好溝通,不准你逃走!」撂下狠話,他說。

    「誰會逃走啊,回去洗好澡上床等我,今晚一定上了你!」要比狠我也會。

    「小野貓越來越辣,我等你晚上的表現。」抓住我的頭髮往後一扯,又是一個翻天覆地的吻。

    撇開黑雞偶爾的暴政不談,每次跟他玩角色扮演劇時,他都配合的挺好。

    等我回到舞會入口時,正是勁歌熱舞的場面,李孟涓已經不在了,只有小強垂頭喪氣的站著充當新門神,見他這樣,肯定搭訕不順。

    發現我後他立刻遷怒,大聲抱怨:「小華,你是巡邏到哪兒去了?都快一個小時不見你人影,我還以為你被狂犬病的流浪狗咬走了呢。」

    有沒有搞錯啊?一個小時?跟黑雞也沒講幾句話,難道光是熱吻就可以吻那麼久?果然有些慾求不滿,待會沒事就早早回去,讓黑雞給我消消火,

    除開某隻雞的窺視事件不談,目前為止一切都平和。

    黑雞離開沒多久,小強過來喊我,說待會收拾完殘局一起去吃宵夜,想想家裡那隻雞肯定在等我,推掉了,盤算著今晚怎麼對付他。

    得用什麼策略才能把他給做了?我絞盡腦汁拚命想,不知道有沒有辦法讓他手軟腳軟後,任我予取予求?

    灌醉他?他酒量可好的很,每次一發現我的不良意圖後,他都會立刻清醒,轉而把我給做了;用迷藥?沒成就感,再說我也沒管道拿到類似的藥物。

    正想到頭痛難當,眼角驀地瞄到一個儀表堂堂的青年朝這裡走來,是……李冬瓜!他身後還跟著兩個長相凶戾、像打手似的人,這類人我看多了,黑道的人有一種特殊的氣味,只要不刻意掩飾,很容易就分辨的出來。

    就算李冬瓜穿著亞曼尼的高級西裝也一樣,在不需要裝模作樣的場合裡,他的眼神像猛獸般的殘忍銳利,天生有股強烈脅迫他人的威嚴,跟黑雞不惶多讓,十足十黑道大哥的架勢。

    他來這裡做什麼?找李孟涓嗎?本來想裝作沒看見他,轉身要走,結果他眼尖,遠遠叫住我。

    「小華,你果然也在。」走過來,特意謙和的笑,想讓自己看來跟普通的上班族一樣,還擺出跟我很熟的態度,他說:「你是小涓的舞伴?」

    見招拆招:「我不會跳舞,純粹來出公差的。李大哥,你是特地來接李孟涓回去的嗎?我幫你找她出來。」

    「麻煩你。就是因為太晚了,我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子搭計程車回去。」

    我點點頭,趕緊跑進會場東找西問,一時之間都找不到人,又回到大門口,想跟李冬瓜說沒看到人,請他直接撥電話得了。

    咦,他跟那兩個手下怎麼不站在明晃晃的燈光下講話,卻也跟黑雞有一樣的惡癖,喜歡躲在迴廊下的陰影裡鬼鬼祟祟聊天?我移動幾步正要靠近叫人,卻聽到他們隱隱約約的談話內容,當場停下腳步。

    「……剛才那個人一定就是黑鷹……道上都傳他已經退出江湖,成了規規矩矩的生意人,還聽說他將整個事業中心都移到高雄,果然是真的……」李冬瓜的聲音裡有種說不出的險惡意味。

    我一聽就知道糟糕,黑雞跟冬瓜兩個人居然在學校裡狹路相逢。

    其中一個手下問:「就算是生意人,也不應該出現在校園這種地方,大哥,情況很詭異,莫非知道你今晚會來?」

    李冬瓜冷笑一聲:「哼,有人說他是為了情婦才特意南下發展事業的,如果消息沒錯,這一帶是他最常出入的地方,說不定情婦也養在附近。」

    都兩年了,我的情婦地位怎麼都還沒提升啊?革命事業果然勢在必行。還有還有,他幹嘛注意黑雞人住哪裡?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情婦?嘿嘿嘿……」另一名手下猥褻地說:「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女人,居然讓黑鷹拱手讓出成德會會長的位置?說不定是個床上功夫了得的女人……」

    李冬瓜突然拉長了臉,輕叱:「以黑鷹那樣詭計多端的人,搞不好是故意放出那樣的風聲,轉移耳目,讓人對他喪失防心……別忘了,兩年前我們六和幫栽的那麼慘,除了他我想不出誰有那麼大本事……」

    兩個手下立即噤聲垂手,不敢再說下去。

    我咽嚥口水,瞭解到李冬瓜比想像中的不簡單,難怪黑雞對他忌憚。

    正擔心著家裡那口子,猛然間有人從後頭拍我肩膀,臨敵反應讓我往前跨步後回頭,手握拳蓄勢待發,卻原來是李孟涓,我立刻鬆了拳頭。

    李孟涓也被我那麼大的反應驚嚇到了,臉有些白,問:「對不起……小華,聽說你在找我?」

    這裡的動靜吵到了李冬瓜,他轉頭看我,眼神中帶了些疑惑,不太妙,他會不會察覺我偷聽的事實,進而發現本人就是他們口中黑雞的情婦?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用來用去好像還是老招數裝可愛最有效了。

    先對冬瓜展出純潔到像是不知世事的面容〈很簡單,傻笑即可〉,又對李孟涓說:「對,李大哥來了,所以我到處找你,找不到,正想跟李大哥抱歉呢!沒想你就來了。」

    察言觀色,李冬瓜眉頭舒展了些,警戒心也沒那麼重了。

    「我正在進行最後一次的巡視,沒問題大家就可以散了各自回家。」李孟涓回答完後,就走到冬瓜面前,說:「哥,我這裡已經沒事,走吧。」

    對對對,快回家,我也是歸心似箭,想趕緊把剛剛聽到的對話內容告訴黑雞,讓他小心點,這顆冬瓜好像對他不懷好意的樣子。

    李冬瓜點點頭,對我和煦地笑問:「小華住哪裡?我也順便送你回去吧?」

    心一跳,我忙搖手:「啊,不用,我在附近租房子住,很近,走幾步路就到家了。」

    「這樣啊,那就算了。」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問自己妹妹:「小涓,那件事你跟小華提了沒?」

    李孟涓臉紅起來:「沒,哥,我這幾天忙著系裡的事,忘了……」

    我納悶,李孟涓想跟我提什麼事?

    「呵呵,小涓就是害羞,我來說吧。小華,下個月我在高雄的新居剛好裝潢完成,加上又是小涓的生日,所以會舉行一個小小的慶祝會,到時想請你跟石瑞一起來玩玩。」李冬瓜說。

    當我是傻瓜嗎?這顆冬瓜明明就對哥念念不忘,又要不到他的電話,所以想藉著新居落成的爛理由把人給騙過去,老招數,沒創意。

    心裡這麼想,嘴巴可不能說出來,暫時敷衍一下,別讓李孟涓臉上難看。

    「謝謝李大哥,我連絡哥看看,可是沒辦法跟你確定能不能去哦,因為哥說他正忙著論文的研究工作,很忙很忙,忙到一個頭兩個大。」

    他有些失望,又跟我旁敲側擊地試問:「石瑞真那麼忙啊?他到底念哪所大學的博士班?」

    「台南成功大學。」我說,心裡一點也不擔心,反正哥身邊養了只大淫狼,除了學校研究室不跟進去之外,其餘時間淫獸看人看得可緊,就怕哥又被人給拐了。

    或許等冬瓜被揍成豬頭之後也就不敢再招惹哥了。

    突然想到,要是冬瓜被揍之後,因此對淫狼懷恨在心,找人調查他的來歷,結果發現他是黑雞保全公司裡的教官,會不會由此追查到黑雞情婦的身份?

    嗯,回去找黑雞商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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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大門邊親眼看著冬瓜跟李孟涓的車子走了後,我才放心大膽地走出學校,因為怕被懷疑嘛!畢竟冬瓜已經知道黑雞住這附近,我不希望讓他將我與黑雞產生聯想。

    對了,答應過黑雞要電話聯絡阿至哥接人,正拿出手機,圍牆邊的陰影裡突然竄出個鬼一般的人,然後黑雞直接扯著我走。

    「你怎麼還沒回去?你真的一直在這裡等啊?」我訝異:「身體跟精神都撐得住?」

    「本來打算先回去睡一覺,等你回家好溝通溝通的,只可惜在你學校大門口跟某個人當場遇到……你知道我說的是誰。」黑雞說。

    「冬瓜是來接妹妹的。」我解釋,又把今晚聽到的話通通轉述給黑雞聽。

    一直到抵達我們的窩時,他都沉著臉沒說一句話,感覺正算計著什麼,眼神一直溜轉個不停。我也不打擾,讓他獨自坐在客廳沙發裡想事情,自己則跑去浴室又洗了個澡。

    出來後神清氣爽,肚子卻有些空虛,於是打開冰箱拿出雪藏銅鑼燒。對,下午已經嚐過提拉米蘇跟宇治抹茶的口味,我現在要吃牛奶紅豆餡的。

    黑雞還待在沙發上皺眉頭呢,我也不客氣,往他身旁挨著坐,突然聽他喃喃說了句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之類的話,然後毫不遲疑地撥手機。

    「爸,我阿壬……那件事就答應你,但是我要暗中進行,不能把我的名字牽出來,要知道我現在的一片江山得來不易……我不要走回頭路……」面無表情地跟他爸爸對話。

    我垂著眼,咬下一口銅鑼燒在嘴裡慢慢咀嚼,甜甜的牛奶味暈開於舌間,心裡忖測著黑雞究竟答應了他爸什麼事?

    黑雞雖然很少提,可是我還是常常從他手下們聊天的內容裡聽到,他爸爸是台灣黑幫成德會的現任會長,黑雞從前則擔任右護法,是父親最得力的左右手,只可惜黑雞志不在此,他一直很想當個正正當當的生意人,在商界中呼風喚雨才是他的志業。

    他爸爸不想放手,一直希望黑雞能回去繼續擔任提供智計的工作,以後繼承成德會,所以三不五時就打電話來遊說、或是趁南下來視察的時候,藉機苦口婆心勸慰一番。

    黑雞一再拒絕的結果,讓我在成德會裡得了個狐狸精的封號。

    也幸好,知道拐了黑雞的狐狸精還只是個男大學生的人不多,聽說是黑雞讓相關人等封了口,所以整個台灣的黑道界只以為黑雞在高雄養的人不過是個貌美如花、功夫了得〈真不願去想像是什麼功夫〉的妖媚女子。

    或許,這是黑雞保護我的一種方式吧,除了自己外,他不想讓其餘負面的東西污染我。

    就在我東想西想的時候,猛然一張熟悉的嘴咬過來,舌頭往我口裡探了探,又退出來說:「牛奶味好重,小弟好像嬰孩,香香甜甜引人犯罪。」

    我一愣,這傢伙居然笑人幼稚?發狠地把手裡剩一半的銅鑼燒往他嘴裡塞,罵:「戀童癖啊你!吃了它,你也跟我一樣乳臭未乾!」

    「好好,一人一半,你儂我儂……」咬一大口下去,口齒不清又說:「還是你嘴巴裡的比較香。」

    仍舊是好色變態的烏骨雞一隻。

    等他把嘴裡的東西嚥下去後,我試探地問:「你答應了你爸什麼事?」

    「小事……」他裝成漫不經心想打混過去的樣子,只可惜我跟他在一起兩年可不是假的,從他幾乎察覺不出的肌肉僵硬度來判定,他爸交代的絕對不是小事。

    靠緊一些,學他平常用的那一套,把手伸進衣服裡,用指尖刮搔他彈力十足的皮膚,感受到他的身體愈來愈不自在。

    對方的手也不客氣的回禮,等他東摸西摸,摸到覺得不過癮的時候,而想進行下個步驟時,我立刻笑咪咪擋住攻擊,又趁勢問了:「你要幫成德會做什麼小事?」

    「也沒什麼……」他的手變成魚,鑽來鑽去找漏洞:「不過是南部的六he會死灰復燃,最近一直針對成德會耍花招……」

    我一驚,也忘了招架,說:「李冬瓜?他招惹成德會做什麼?兩年前不就是因為惹了你,才吃足了苦頭嗎?」

    「小弟,別再問了,我不要你涉足某些黑暗醜陋的事。」他停下動作,柔柔說:「大路已經鋪好在前,我想跟你安安心心地生活在陽光下,在此之前,得把某些討厭的蟲子給作掉……」

    又來了,每次都說任何事都安排的好好,不要我操心,可是,我有自己的想法,為什麼不先跟主角之一的我好好的商量呢?我不是那種會為反對而反對的人,只是希望、希望……

    我希望能跟他一起規劃兩個人的未來,而不是任他繪製藍圖、任他一個人作夢,即使他頭腦比我好也一樣。

    所以,他的未來,我一點參與感、一點實質感都沒有,他描述的遠景,我聽來像是別人的故事。

    「又生氣啦?」他注意到我臉色好臭,忙安撫:「別這樣,我不是故意要瞞你,只是有些事你別知道比較好,再說……」

    再說什麼?他語氣停頓的奇怪。

    「李孟冬已經盯上我了,而我現在的身份是規規矩矩的生意人,公司裡的事要忙,沒辦法消聲匿跡,所以這一陣子得盡量避免帶你出現在公開場合,連阿至也不能待在你身邊了。」

    說著說著,他神色愈發黯淡。

    「偏偏你現在給我搞個叛逆期,讓我擔心這擔心那,就連回成德會總部也是整天神魂不定,你……唉,要我怎麼辦才好?」

    我有些理虧:「哪有叛逆啊,我只是……」

    話突然哽著,不知從何開口,他有他的難處,我也有我的想法,而我的想法很多,還有些任性。

    「小弟,就這一陣子好不好?你乖乖的聽話,等我把李孟冬跟六he會的事給解決,到時你想要什麼樣的生活我都配合,只要不離開,任何事都可談。」話語軟,可是態度堅定。

    我沒有回答,只是緊緊抱著他。

    當晚沒再進行所謂的溝通,也沒實現預定上了某人的計畫,因為看得出來他很累。想想他從北部趕回來,還為了某些原因待在校園等我等好久,又不是鐵人,不累才怪。所以我強制性地拉著、拖著、抱著他往床上扔。

    相擁入眠的感覺一向好,而我有一星期沒這樣依著他睡,孤枕的滋味真的很差,只知道床很冷很大,不習慣。

    現在他回來了,我暫時不要想革命啊抗爭的東西,那些等明天醒來後再打算,如今只要窩在他身邊,暖暖入眠。

    跟黑雞一起生活的日子看似恢復了常軌,只除了兩人都變得比以前忙碌。

    以往黑雞大概傍晚六、七點就會回到家,應酬的時間也不是常態性的,一星期內多不過一、兩次,可是現在他幾乎每晚都等到三更半夜才回來,而且混雜著一身的酒味煙味,而且變得愈來愈陰鬱,眼神總含著幽幽的寒光,像個要吃人的鬼一樣。

    我猜測,他體內的邪惡因子怕又甦醒了,就跟動漫的劇情一樣,他其實是邪惡大魔王轉世投胎,如今只是恢復本性而已。

    我打電話跟哥說這件事,他只是呵呵笑,還跟我說動漫裡的魔王有些會被女主角的愛給感化,要我多多散佈愛心,將他的魔性給封印起來,然後黑雞就會脫胎換骨,成為好人一枚。

    「哥,難不成死淫狼也是被你用愛心給感化的?」我也取笑哥回去:「他明明就是一代好色大淫魔,怎麼在你面前那麼乖?」

    哥語重心長地回答:「所以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弗亂其所為……」

    我也覺得心有慼慼焉,上天為什麼賦予我石家兩兄弟撥亂反正的重責大任呢?拯救世界不容易的。

    乾脆盡個壞小姑的責任來慫恿:「哥,乾脆咱們倆私奔吧,上北部找爺爺,他那麼疼我們,只要我們撒個嬌、給他灌灌迷湯,讓他買下一座外國度假小島給我們躲起來是輕而易舉的事。」

    哥拍手,小聲說:「啊,這主意不錯!可是這樣一來,爺爺會有生命危險耶,我怕老闆會聯合黑鷹把石門集團給滅掉……還是算了吧,既然養了寵物就不能隨便棄養,會被檢舉的。」

    討厭,哥就是心腸軟。

    結束對話,我也準備上社團。不只黑鷹忙,我也一樣,再過幾星期跆拳道社要上屏東師範學院比賽,所以社長逼著集訓,說如果能拿獎牌回來,他就請大夥吃高雄婆婆冰。

    歡聲雷動,我也很高興,不是因為社長要請吃冰,而是有名正言順打架的機會,何樂而不為?先找找今天讓我揍、不、是練習對打的伴──張旭安跟我塊頭差不多,就鎖定他了。

    社長作裁判,社團其餘份子觀摩,我跟張旭安分別戴上護具敬禮後就捉對廝殺起來。張旭安其實實力不差,我卻因為常常挑釁淫狼的關係,眼睛習慣了那種鬼魅般飄忽的動作後,所以張旭安的攻擊在我眼裡顯得慢而無力。

    不想承認,雖然每次跟死淫狼挑戰我都輸,可也因此讓自己的實力大大的提升,這是不爭的事實,像現在,我可以很輕易的躲過攻擊,找到破綻直擊要害。

    再加上所有的學妹都一面倒幫我加油,對張旭安真有些不好意思。

    這之後所有男生都拒絕跟我對打,女生我則不敢打,最後把主意打向社長身上,要他陪我。

    「我們兩個重量差那麼多,不行!」社長故意用體重問題來逃避:「人家會說我大欺小。」

    到後來我氣了,追著人滿場到處跑,讓他揮汗如雨,順便減個幾公斤,成功登入次一級的量級。

    結束今天的緊密訓練,我走路回家。黑雞已經不敢再派人接我,不過以他的個性跟行事手段,我猜阿至哥一定還是派了誰躲在路邊監視著──哈,看到了,黑雞的另一個手下小力果然躲在小七超商裡假裝翻看報紙,其實正注意我的一舉一動。

    至少黑雞讓步到這種程度,加上現在是非常時期,我也就睜隻眼閉只眼得了。

    回到家裡天都暗下來,果然,黑雞還沒回來。我們已經很久沒好好說話了,他回來時我都睡著,等我上學校時他仍沉眠不醒,即使假日也不休息,常常一個電話後就帶著四五個手下出門,回復了過去黑道大哥的派頭。

    他究竟在忙什麼?我關心他,我也真的很想知道,可是他不願意說。

    聽到對門有人回來了,會不會是黑雞的手下之一?搞不好就是小力,或許可以旁敲側擊一些黑雞的消息吧?我立刻開了門叫住對方。

    「噯,你……」沒想到竟然是:「周昱!」

    「小華?」他沒想到我居然會叫住他,笑嘻嘻地問:「你下課了啊,吃過飯了沒?我們叫外送好不好?」

    我搖頭說吃過了,想轉身立刻回自己屋裡。黑雞跟我提了不只一次,不要跟周昱太接近,說他基本上就是老爸的走狗,不知會不會對我打壞主意。

    「我現在沒事,要不要過來聊聊?」他親和的像是鄰家大哥:「我不敢到你那裡,哥威脅說只要我腳踏進去,他就把我丟到高雄港……我可不敢違逆他的意思。」

    正常兄弟間的對話不該是這樣吧?我跟哥一向都兄友弟恭,感情好得很,怎麼黑雞動不動就說狠話威脅人?

    家庭教育果然很重要,將來我一定要好好教育自己的小孩,不讓他們在偏曲的環境中成長。

    神經病啊,自己敲敲頭,黑雞怎麼可能生小孩給我?

    周昱仍然在等答覆,想想我本來開門出來的目的,還是問了:「黑……黑鷹最近都在忙什麼?是你們成德會的事?」

    勾起一抹奸險的笑,果然有周家邪惡魔王的因子存在,周昱審視著我問話的神情,像是明白了什麼。

    「哥沒告訴你所有事吧?知不知道他現在每天都在外面搞什麼?」他嘿嘿笑:「當然,怎麼可以告訴你?為了拉攏五虎幫,不讓幫主被李孟冬利誘過去,他現在每天都跟五虎幫的大小姐打得火熱,兩個人舊情復燃……」

    什麼?舊情復燃?我沒聽錯吧──

    「有火玫瑰之稱的五虎幫大小姐跟哥哥本來是道上最看好的一對,兩人也交往了幾個月,可是爸爸比較中意血麒會會長的千金,所以分開了,如今有機會讓兩個人在一起,難怪對你冷淡了。」

    我臉沉下來,一句話也不說。

    看著我的反應,他笑了,繼續說:「血玫瑰在市區開了間酒店,就我所知,今晚哥跟五虎幫的幫主約好在那裡談結盟的事呢,想當然爾,火玫瑰也在那裡陪著哥……」

    站著,一動也不動,可是,我遏抑不住自己的拳頭緊握……這個周昱,為什麼特地對我說這麼多?

    他輕輕一笑,又說:「我沒騙你,不信,帶你去看看?」

    我低頭看著腳下的地磚,生平第一次感到天旋地轉。

    拉著我,他按開電梯門,我半推半就的進去,然後到地下室坐上他的私人轎車,駛往最繁華亮麗的燈紅酒醉區。

    有些事情我想用眼睛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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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踏入所謂的酒店,進入大廳就被那佈置的像是皇宮般金碧輝煌的擺設給炫瞎眼了,看裡面所有人的穿著都不是自己這個層級的,女人們個個花枝招展、擺動嬝娜的臀與腰,男性清一色的黑色西裝,看來就是店裡的打手,我跟在周昱後面,有些個惴惴不安。

    對這裡熟門熟路,周昱跟櫃檯後的幾位公關經理打招呼,然後香氣撲鼻的妖嬈女子們迎上,嬌滴滴地喊著週二少好久沒來了想不想人家之類沒營養的話。

    沒人理我,肯定都把我當成週二少的隨身小弟了。

    這時一位氣質還算不錯的公關小姐過來,攬著周昱的手臂親親熱熱問:「呀,二少,你過來找周老闆的是嗎?周老闆跟我們大老闆在樓上廂房呢,大小姐也陪著,要通知一聲嗎?」

    周昱壞壞看了我一眼,又回頭跟小姐說:「不用了,哪個廂房?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問完了正確的位置,他率先走上大理石樓梯,發現身後的我沒動靜,奸奸地笑了笑,問:「你怕了?」

    激將法?算了,就當是給自己個理由,我也跟著踩上樓梯。

    酒店裡的燈光很暗,紅地毯將腳步聲都吸收掉了,整個大廳及走廊都充盈著音樂,這家店格調不低,沒有醉醺醺的好色老頭子摟著小姐開黃腔的畫面,也沒有吵吵鬧鬧喝酒划拳的聲音,只是進進出出的客人江湖味都很重。

    二樓走廊到底,看見熟悉的阿至哥跟另外三個手下站在大門,見到周昱眼睛只動了動,等看清他身後還躲著一個我時,每個人臉色都變了。

    四張不同的臉上寫著相同兩個字:捉姦!

    周昱笑嘻嘻要開門進去,被阿至哥擋住:「昱少爺,你知道裡邊正在談事情吧?周老闆特別交代不准任何人打擾,請別為難我們幾個做下屬的。」

    「我有重要消息要告訴哥哥,耽擱不得,得立刻見他!」周昱擺出做主子的威嚴,沉著聲道:「跟x六x合x幫有關,所以我要立刻進去!」

    阿至哥不讓,說:「既然如此我先請示老闆……」

    周昱不耐煩,打斷他:「搞什麼?作弟弟的見哥哥還需要請示?你們安逸的好人生活過太久,不把我看在眼裡了是嗎?」

    畢竟是黑道的太子,周昱將主子的嘴臉擺出來,阿至哥轉口道:「那、昱少爺一個人進去吧,至於華少爺……」看向我,故意嚴著臉,他說:「我派車先送回去。」

    注意力終於回到我身上了嗎?看來阿至哥想立刻趕人呢,這下我可更加確定了此地無銀三百兩。

    周昱又是邪邪一笑:「怎麼行?我特意帶小華來開開洋葷,你要現在讓他走,不是明著削我面子嗎?」

    也不等阿至哥再有什麼反應,他逕自開了門就大喇喇進去,我也避開門口四人想擋的手臂,一溜煙鑽進去。

    昏暗的燈光,濃厚的煙臭,還有曖昧的酒精味飄蕩在裝潢氣派的大廂房裡,這就是我對這裡的第一印象。

    第二印象呢?

    坐坐站站了六、七個人,除了唯一認識的黑雞外,與他對坐的還有個虎背熊腰的光頭歐吉桑,另外兩個面貌嚴肅的中年人坐得較遠,卻認真傾聽光頭在說話,歐吉桑後面還虎視眈眈站著保鑣一樣的人物。

    黑雞坐在寬敞的椅子裡,一隻手閒散的架在身後的椅背上,另一隻手瀟灑地拿著半盛液體的酒杯,意態悠然,見到有人未通報就進來,頭未動,只有眼神一下變得邪厲、如刀般劃過來。

    對上了、我跟他的眼神!霎時他臉上出現了殺氣,但也只是瞬間,根本不到一秒的時間,他表情恢復如常。

    我心中也立即掠過電光火石般的殺意,不看黑雞,也不看光頭凶狠歐吉桑,只瞄著某個正偎著黑雞懷裡的嬌豔女子。

    看不出多大的年紀,卻絕對是個道地的大美女,穿著惹火,幾乎露出了大半個胸部出來,還一直特意用婀娜曼妙的身體一直蹭著黑雞,塗著紅色蔻丹的纖白玉手更是不客氣,在黑雞的大腿上摩啊摩的。

    剛才底下的公關小姐說什麼來著?我記得她說大小姐也陪著,所以,這女人是……什麼玫瑰來著?胸部那麼大,叫玫瑰奶好了,而光頭歐吉桑……虎標萬金油的幫主?

    「光叔,玫瑰姐,好久不見啦!還記得我阿昱吧?」周昱先示好,向兩父女打招呼:「光叔真是老當益壯啊,玫瑰姐也是,兩三年沒見,居然還是那麼美、不,看來比以前更年輕呢!」

    玫瑰奶嫣笑,也熱絡地打招呼:「兩年不見,阿昱更有男子氣概了,過來坐下。阿壬,既然阿昱也在高雄,怎麼不一起帶出來,讓我盡盡地主之誼啊?」

    周昱本來聽話的正要上前坐,結果被黑雞一個輕哼,腳步不敢再動。

    「阿昱是來辦事的。」冷冷地,黑雞對弟弟說:「阿至應該會告訴你不能進來吧?你是翅膀硬了,連我的話也不聽,嗯?」

    殺意更甚,還帶著刺骨寒意,黑雞眉頭壓得低低,眼裡醞釀著暴風雨。

    周昱表面看來如常,其實卻被黑雞的氣勢逼得退後一步,剛好踩到我腳板,疼死人了,害我痛呼一聲,結果讓光頭跟玫瑰奶的視線集中到我身上來。

    眨了個媚眼過來,玫瑰奶問:「小男孩不像是道上的人嘛……阿昱,你新收的小弟?」

    死人周昱踩到我的腳也不道歉,聽到美女問,立即回答:「小華才不是我的小弟,他是哥的……」

    「他也不是我的小弟!」黑雞驀地開口,專注地凝視手裡擎著的金黃色液體,嘴角勾起的笑殘忍酷冷:「不過是個看了電影電視而響往黑道生活的無知小子,纏著想入我成德會……玫瑰,你說,這樣一隻軟腳蝦我怎麼可能收歸麾下?」

    玫瑰奶在那裡呵呵嬌笑,笑到一對大奶子幾乎爆出來,我向來不討厭看女人身體,偶爾在超商看到雜誌上穿得少少的模特兒照片還會多瞄幾眼,可這個玫瑰奶讓我噁心想吐。

    更有甚者,死黑雞,居然叫人家玫瑰叫得這麼親密順口,我立刻低頭,不讓人察覺自己正欲置人與死地的決心。

    繼續笑,玫瑰奶說:「小男孩可愛的很,出去跟人逞兇鬥狠的確不適合,我倒希望讓他來店裡作個男公關呢,阿壬,你也知道,很多人喜歡這調調的,包括爸爸……」

    我大驚,偷眼看光頭,果然十個光頭九個色,歐吉桑正用色慾薰心的眼看過來,我立即往周昱後面躲,以免一時控制不住將光頭打成豬頭。

    就在躲著黑道老大視奸的同時,黑雞正以極度不屑的口氣說:「玫瑰,你眼光變差了是不是?這小子一副軟趴趴的樣子,不成氣候,我正想趕人走呢!」

    「說得也是,男人還是要壞一點,狠一些,像你一樣……」玫瑰奶說著說著,居然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前舔了死黑雞的耳朵。

    怒氣蒸騰、理智斷線、火山爆發!

    奇怪,我到底是來幹什麼的?頭有些暈,大概是全身血液在三秒鐘之內一舉衝上頭部的結果。

    不行,我得離開,要是年紀輕輕就死於血管破裂型的腦中風,作鬼我都會輕視自己。

    低頭默默轉身退開,還聽到黑雞在身後嘲諷著說:「……道不同不相為謀,這裡可不是好人家的小孩玩鬧的地方……阿昱,說了沒你的事,先回去,順便把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丟回原來的地方……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

    接下來是光頭跟玫瑰奶空泛地留周昱別走的客套話,可周昱吃了自己哥哥死魚眼般的眼波攻擊,也不敢真的留下,敷衍了幾句也跟我身後出來。

    阿至哥關上了廂房門,門外每個人都偷看我臉色──我誰也不看,讓周昱追上我,低頭出了酒店,又上了他的車,回到黑雞交代的、我來的地方。

    跟著周昱回到自己住慣了的大樓,進電梯,他按了十樓的按鈕,等電梯門關上,他興味盎然地看著我。

    「千萬別以為我在挑撥離間,我只是要你知道,哥哥有最適合他的地方,以他的運籌帷幄的智計、心狠手辣的手段,做生意人太可惜了。」

    頭昏腦脹地咀嚼周昱的話,我有些懵。

    「哥雖然離開黑道兩年,可是道上的叔伯還是買他的賬,除了五虎幫之外,這幾天哥也跟清水幫還有無間盟達成協議,將原來六x合幫的勢力範圍重新劃分,如此一來,李孟冬是很難東山再起的……」

    聽得出來周昱對哥哥的豐功偉業感到得意。

    「瞧剛才的哥哥,在以凶狠聞名的光叔面前,一樣如魚得水般自在呢,小華,我知道你是好人家的小孩,跟哥是沒辦法長久的,還不如……」

    電梯到十樓,門分開,正好打斷他的瘋言瘋語,我率先走出去,在兩扇公寓門中間停下,終於把一直垂下的頭抬起來,冷冷看著他。

    他嘻皮笑臉:「小華,你一定會很生氣,我也是想幫你早點將事實看清,好聚就要好散……嗚!」

    砰咚一聲,是他被我一拳正中鼻心後往後撞上大門的造出的音效。

    這傢伙的反射神經跟我家那只淫狼大嫂差太多了,居然連點警覺都沒有就吃了我一記拳頭,狼狽地靠著大門,大睜著眼看我。

    力道控制不住,拳頭痛了,我呼呼自己的手,大聲對他叫囂:「知不知道擋人情路者死啊!」

    「你、你居然……偷襲我?」流了一點鼻血,他驚恐地用袖子抹去,有不可置信的茫然。

    我生氣,非常生氣,偷襲算什麼?我還打算暗殺他呢!

    「你知不知道黑雞多疼我?」咬牙切齒,我低吼著:「以往不管怎麼任性怎麼鬧脾氣,他都捨不得罵我……」

    絕對是周昱想像之外的反應,我的回答跟我的動作跟一般的泣婦不同,這點讓他驚懼了。

    我兩手拳頭握的更緊,開始新一輪攻擊,毫不客氣繼續喝罵:「為了不讓我趟混水,他才把人罵得那麼低賤,最難過的是他好不好!」

    一想起當時的情形,我憤恨難當,拳頭揍不過癮,側踢迴旋踢抬腿壓腳通通來,把他當免費的沙包。周昱雖然看來也練過武術,卻被我一開始的先發給制住,只能左支右絀的擋,擋不了,在我眼裡,他的動作比淫狼慢,也沒黑雞那麼滑,根本不是對手。

    「小、小華……有話……有話好說……」他倉皇地想逃,可惜狹長的走廊讓我輕鬆就能堵住他。

    「黑雞說的沒錯,你就是那個怕老婆的爸爸派來挑撥離間的,這招他早用過了,沒效!結果你這個兒子還笨的重蹈覆轍,一堆笨蛋,成德會在你們手裡遲早垮掉!」

    這幾句話顯然惹怒了他,稍微振作起來跟我對招,露出黑社會人物的本性,呲牙裂嘴地喊:「就是因為有你,哥才被迷惑的不思振作,把成德會所有的重擔丟給我跟爸,躲在高雄逍遙自在,哼,你就是標準的狐狸精,比狐狸精還狐狸精!」

    「他媽的,干,居然罵我狐狸精,你什麼東西!」我也不顧形象了,跳起來加速度往他頭臉重擊:「什麼成德會的週二少,花拳繡腿,婆娘啊你,根本不堪一擊!」

    用力嗆聲回去,在暴怒到幾乎失去理智的小爺我面前,管你是誰來都打,佛來我殺佛,魔來就殺魔!

    就在周昱死於非命之前,電梯又噹的一聲開啟了,走出來的是黑雞的眾多手下,他們一看到走廊上狼籍的場面,先是全體發怔,無法反應,接下來一半的人架住我、另一半捉住周昱,硬生生將我們兩個分開。

    黑雞的另一名得力手下阿誠哥擋在中間憂心的說:「華少爺,昱少爺,你們這是幹什麼?阿至哥打電話到公司總部要我回來看看狀況,沒想到真發生事了……哎,這下怎麼跟老闆交代?」

    我管阿誠哥怎麼交代?還沒打過癮,上半身卻被幾個人制住──沒關係,腳還可以動,立刻往死人昱踢過去,對方也不甘示弱,同樣踢回來,阿誠哥於是立刻下令,把我推進自己家裡。

    讓手下們先退出去,阿誠哥擋在門口,不讓我衝出去,然後誠誠懇懇地說:「華少爺,阿至哥說老闆很晚才能回來,你就先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到時再說。」

    我瞪他,全身仍因氣血過度洶湧而顫抖著。

    阿誠哥見我一時半刻間沒辦法恢復正常的情緒,打個哈哈又說:「那華少爺先休息吧,我們人就在外面守著,有事隨時吩咐。」

    說完他就像逃難似地跑出去。

    在外面守著,哼!明擺著監視我,死黑雞,怕我一氣之下離家出走是不是?

    是,我知道他在談重要事情,我也相信他跟那女人打得火熱不過是為了讓光頭降低防心,罵我更是為了保護我,可是一旦曖昧的畫面映入眼簾後,我沒想到光是嫉妒的情緒就讓我想殺了當場所有人!

    錯的是我,更不堪的正是這點,我明明知道周昱要我去看什麼,我也知道他向藉此讓我跟黑雞翻了,得遂他老爸的心願,我還是傻傻的跟去,結果看到想看的,聽到想聽的。

    心底深處,我盼望會出現不同於預料之中的情景。真恨自己為什麼腦袋不生笨一點,任何事得過且過就行,反正等黑雞將所有事情解決,生活又會回復常軌,如同以往的幸福。

    如果我乖乖地等在這裡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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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一樣空盪盪,他今天又要晚歸,想起不久之前爆奶玫瑰擠他身上的情形,一股奔騰的怨氣立即淹沒理智,讓我又陷入頭昏眼花的狀況中。

    不行,周昱並沒有適度紓解我的忿懣,體內的火山岩漿仍咆哮著要爆發,還是衝過去在把他抓出來揍?可是,阿誠哥絕對會將他保護周到,這……

    對了,玻璃櫃裡的幾瓶洋酒我早就想摔了!衝過去抓出十幾個酒瓶就往地上扔──清脆的破碎聲此起彼落,果然讓心情好了一些,發散在空氣中的酒精也讓人醺醺然,好,繼續找下一個目標。

    衝到廚房去找咖啡杯盤組,還有些據說是他收集的外國瓷器,管他呢,通通砸,砸到地上鏗鏗鏘鏘的,難怪古代的美女愛聽摔瓷器扯絲帛的聲音,的確有種特別的快感。

    接下來想砸電視機──想想算了,洋酒我不喝,咖啡杯隨處都可買到便宜的,可電視機不行,這台電漿電視很貴的,沒有它我就看不到HBO了;書房電腦也不行,上網玩遊戲,跟小強用MSN聊天,還有隨時看看系裡公告欄,在在都用得到,所以也不能扔。

    小弟華:蟑螂救我。

    蟑螂強:又被雞啄啦?

    小弟華:我把雞窩給毀了,得立刻跑路。

    蟑螂強:怎麼救?

    小弟華:到我公寓樓下跟警衛說找人,等我下去。

    蟑螂強:救人費怎麼算?

    小弟華:幫你整理蟑螂窩如何?

    蟑螂強:蟑螂窩很乾淨,不必了。

    小弟華:外加聖米諾卡布奇諾咖啡一杯。

    蟑螂強:半小時內王子到高塔下救公主,香吻謝絕。

    嗟,誰要吻這只******的蟑螂?黑雞就算被拔光毛作成鹽炙烏骨雞,也還是比噴上了BOSS運動型香水的蟑螂強多多。

    跟小強求救完成,再看看公寓已經變得滿目瘡痍,覺得有發洩後的特別快感,心情也好了一些。理智再度回到腦裡,想想接下來該怎麼作。

    回書房拿起書包,將最近幾天上課會用到的書都收進去,錢包證件通通帶齊,噢,手機也別忘;小強身材跟我差不多,借他衣服穿就行,內衣到時叫他幫我買,簡單就完成離家出走的準備。

    剛收拾完,對講機響起來,是樓下警衛通知我有同學來找。

    大喇喇走出去,門口有兩位黑雞盡忠職守的手下在那裡晃,我對他們揚揚手裡的書包,笑得一副雨過天青的樣子,還說同學來跟我借書跟筆記,所以要下樓去。

    這理由很正當,因為我從不讓同學上樓來的,小強偶爾有事找我,也都在樓下談談就走。

    他們有些為難,說要請示阿誠哥。

    故意皺皺眉,我說:「好,可不可以快一點?我同學說樓下蚊子很多。」

    等阿誠哥出來,見我回復了平常的小弟樣子,放心了些,說:「華少爺,我陪你一起下去吧。」

    我笑得甜美無害,說:「阿誠哥,黑雞說我最近要跟你們保持距離耶,你是他的得力助手,要是被有心人看見我身邊跟著你,一定會猜到我跟他的關係,不太好……」

    阿誠哥被我說動了,可還是不放心,問:「華少爺,你只是拿書下去,馬上會上來吧?」

    「嗯,你擔心我對不對?底下有警衛在,有事我會請他幫忙。」故意聽不懂阿誠哥怕我又鬧性子跑走的暗示。

    他終於首肯,我立即搭電梯下去。今天小楊值晚班,鑑於上回本人從他眼前逃跑的慘痛教訓,當我跟小強在大樓外說話時,他都故意在離我三公尺處停停走走,一下撿垃圾一下趕流浪狗,忙得不亦樂乎。

    小強感到氣氛不尋常,拉我到牆邊小聲問:「喂,你是欠了房東錢是不是?怎麼警衛大哥一直盯著你?」

    「房東才欠我多呢!在他賠償足夠的精神損失前,我都要在你那裡待!」我惡狠狠地說。

    他一驚,問:「你跟房東鬧那麼大啊,可房東不就是你那隻雞?我一直以為你們感情很好的嘛!」

    可惡,小強居然哪壺不開提哪壺!我立刻眉倒豎,兇神惡煞地問:「給不給住?不行我就去公園當流浪漢!」

    「給、給!」他招手投降:「我那裡你愛住多久就多久,直到我交女朋友為止都沒問題。」

    這下我可放心了,小強在過去兩年內從來都沒成功釣上馬子,我就不相信這幾天他桃花運會轉強。

    談好了,笑盈盈對警衛交代:「小楊哥,我跟同學到附近的咖啡館坐坐,半小時就回來。」

    小楊哥很緊張,忙說:「華少爺,這麼晚了不太好吧?我請示阿誠哥……」

    黑道大哥情夫的身份此時不用更待何時?我收起和善的面孔,瞪他:「就連你們老闆都不敢違逆我的話,有什麼好請示的?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學惡霸說話,好爽!

    小楊哥真被我氣勢嚇住了,躲回他的警衛室偷安去。小強則在一旁用害怕的表情偷瞄我,好像我真是十惡不赦大壞人似的。

    「走吧!」拉著小強,這下我走的順順當當,直接拽著人往他租住的公寓去。

    就在文化中心的附近,小強跟另兩位學長合租了一層公寓,是沒黑雞的公寓大啦,可是一天到晚熱熱鬧鬧的,常有朋友同學到那裡玩啊聊天,所以我突然進駐根本沒什麼問題。

    跟小強說好他睡床我地板後,他先去洗澡,我則拿出手機發簡訊給某個人。

    「你儘管排你的局、作你的部署,隨你跟玫瑰奶亂搞!

    為了順你的意,不讓你有後顧之憂,我到同學家裡住幾天,

    不准反對,等你事情解決我才回去!

    每天固定時間我會發簡訊報平安,知名不具。」

    傳送十分鐘後,我想到什麼,又發了一封。

    「不許派人到小強家樓下站崗,來一個我打一個,

    來兩個我打一雙,決不手軟!」

    這麼輕易把藏身處說出來不像離家出走對不對?不過以黑雞的本事,找出我的下落有如反手之易,乾脆挑明了講,免得他又搞出一堆名堂。

    過半小時,我繼續傳:

    「你也不准來,來了我殺雞拔毛、殺雞取卵、

    讓你雞飛狗跳、雞犬不寧!」

    到了凌晨三、四點左右,他也發簡訊來了,我根本沒睡,忙拿起電話看。

    「不愛喝玫瑰奶,只喜歡小弟的乳臭未乾。」

    我噴,臭黑雞,死到臨頭都不忘耍嘴皮子。

    本來要回他信,後來想想不行,這樣不是會讓他以為我沒他陪睡不著嗎?裝沒收到簡訊,抱頭繼續假寐,結果他又傳來了。

    「罰阿昱不准睡,整理一屋子酷斯拉發威後的成果,我已經替他準備一堆OK繃跟紅藥水,要他自求多福。」

    死人啊,罰周昱罰得不夠重啦!要我,除了把他打得鼻青臉腫之外,還想乾脆把人綁一綁,丟到老家附近那個"幹讚種豬行"跟豬公們在豬圈裡相處個幾天幾夜,薰死他!

    簡訊繼續傳來:

    「那套英國買回來的高級瓷器是限量品,看你怎麼賠我?」

    我忍不住了,大拇指動動動,回他。

    「賠!我賠你一打藥用消毒酒精,

    記得把玫瑰奶舔過的耳朵擦洗一百遍、一千遍、一萬遍!」

    用力按下發送鍵,想到當時那個畫面,一下氣血翻騰起來,又想摔桌子摔椅子了!不,光砸東西不過癮,眼睛瞄到睡得正香的小強,當場想把他從床上拖下來好好揍一頓,消耗消耗怒氣。

    黑雞這回沒立刻傳話,直到一小時後,天都微亮了,才又收到了他的簡訊。

    「沒有抱枕睡不著。」

    我眼睛又酸了,自己何嘗不是?沒事我幹嘛在這裡玩失眠遊戲?可是沒辦法睡,就心裡亂,亂到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哭、想生氣、還是想笑?

    幾個小時後小強起床,睡眼惺忪地問:「咦,小華怎麼變熊貓啦?這裡睡不慣?」

    只能回答:「……我有認枕頭的習慣……」

    頭痛眼睛痛加上精神恍惚,失眠的後遺症,連走路都東倒西歪,就逼小強騎腳踏車載我一起去學校,順便把他的背當枕頭休息休息──就是奇怪,閉著眼都能感覺燈光一閃一閃的,睜眼看,好多女生拿手機替我跟小強拍照。

    「可惡,居然不尊重我的肖像權!」我當場想跳下車槍了那些手機。

    小強用力抓著腳踏車把手要穩定車子,然後回頭安撫我:「沒關係啦,難得有那麼多女生看我,就讓她們照吧,照片傳出去,搞不好會有女生愛上我呢!」

    「你又異想天開作夢了。」我嘲笑他,突然有個衝動,想把家裡的傻妹介紹給他,讓自己成為他的大舅子。

    小強人真的很不錯,想跟他一直作朋友下去。

    走進教室趴在桌子上,第一個覺得我不對勁的還是李孟涓,她走過來問:「小華怎麼變熊貓了?好難得,平常你都是很有朝氣的樣子,今天很不對勁呢!」

    小強這時搶著替我說明:「他跟家裡的雞吵架了,避難到我那裡,結果還認枕頭,睡不慣!」

    白眼翻過小強,解釋的那麼清楚明瞭做什麼?討厭,還是別當他小舅子好了。

    李孟涓掩嘴噗哧一笑,問:「不就小華養的那只原生變態烏骨雞嗎?原來是個人,有什麼好吵的?」

    在小強又不知道會開口說出什麼之前,我趕緊回答:「沒啦,烏骨雞其實是我房東,因為他平常老愛作威作福,又愛壓搾我,所以我才給他亂取綽號……」

    沒忘了李孟涓是冬瓜的妹妹,不該說的不能多說。

    「房東?難道他想跟你漲房租,還是你拿釘子釘他牆壁?一般租屋糾紛都可以輕鬆解決的。」李孟涓熱心地問。

    「也不是,因為我聞到玫瑰奶的味道,一個噁心,不小心摔了烏骨雞一套英國限量的瓷器,賠不起,就逃到小強家去了。」隨口胡亂解釋。

    李孟涓居然沒被我顛三倒四的故事給搞昏,想了想還說:「英國限量瓷器也沒什麼,我家很多,送你一套拿去賠給房東好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我一下子受寵若驚。英國限量瓷器耶,光聽也知道很貴,李孟涓居然說要送我?她好像真的一直對我另眼看待,這……

    也許我早就察覺了,卻都裝不知道,沒看見她常常偷偷盯著我、沒在意她總是過來找我說話、或是每次選班級幹部時,她一定提名我,讓我多點機會參與班級事務。

    那麼美麗大方的一個女孩子,為什麼會青睞我這個一點也不穩重的人?

    可是,愛情常常來的莫名其妙,就像當初我一眼看到黑雞時,就被他那種奸奸邪邪的壞蛋模樣給迷惑住了,從此跳不開、躲不了,身陷其中卻又樂此不疲。

    唉,沉沉歎一口大氣。

    下午沒課,繼續逼迫小強騎腳踏車回去,連中餐都沒吃我就去補眠了,他則跑去打工,說晚上會帶工作處的漢堡給我吃。

    我跟小強不一樣,從一年級起就被人給包養,從沒為錢煩惱過,況且黑雞也不准我打工,說只要我去工作,就會派一堆穿黑西裝戴墨鏡的人到店外去站崗,若有人敢搭訕我,就把對方手腳砍了往西子灣丟去。

    還說要做個規規矩矩的生意人呢,說話老這麼黑道,狗改不了吃屎。

    總之,我終於嚴嚴實實地睡掉整個下午,等小強打完工回來慌慌張張搖醒我時,發現天都黑了。

    「幹嘛啊?」問小強,發現他臉色不對。

    「小華,有個滿臉橫肉的痞子,說自己是快遞員,有東西要你簽收,可是我覺得他長得像流氓,還是你出面好了,如果是壞人,你就把人家趕跑!」

    滿臉橫肉的快遞員?怎麼可能,一般快遞公司的人員都和藹可親,相貌還不差,小強秀逗了是不是?居然用"滿臉橫肉"來形容勞苦功高的快遞哥哥?

    「你誰呀?我好像認識你,對你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對著那位穿著高級西裝的"快遞員"上上下下打量。

    「……哥說你喜歡這家的雪藏銅鑼燒,逼我今天開車到台中買新鮮的,還要我親自送過來……」口齒不清兼大舌頭,一臉悻悻然。

    我肩膀一縮,眼睛大睜,這、這不就是被我扁成豬頭的周昱嗎?小強還說他一臉橫肉,原來是臉都被我打腫了。

    拍拍躲在我後頭的小強,安撫他說:「不要怕,是我認識的人,他不是滿臉橫肉,只是最近過敏,臉有些腫。」

    小強放心了,膽子大起來,還善盡主人職責的跑去斟了一杯茶要給客人喝。

    我收下銅鑼燒,心想這下可有見面禮給住在這裡的兩位學長了,可是見到周昱,當天的情景立即回到腦海,忍不住又氣起來。

    搶了小強手裡那杯茶,自己喝下去,輕輕喉嚨後說:「我還沒吃飯呢,你親自去外帶兩個大比薩回來,要厚Q薄脆餅皮各一、起司加倍,也別忘了可樂……哦,店裡的副食品多給我挑幾樣,這裡人很多,怕不夠吃。」

    估計他生氣了,只可惜臉腫的結果,就連憤怒也帶點可笑的意味:「我是看哥的面子才來,你別把我當成僕人來使喚!」

    去你的!發狠?以為我第一天認識流氓是不是?

    「不去就算了,我打電話讓黑雞買來也一樣……」掏出手機裝腔作勢一番。

    「別打……」他慌了,忙揮手阻止:「好,我去買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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