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泡完溫泉後,容榆帶兒子進入房間,帕德歐早已泡完澡坐在矮桌前小酌,眼睛盯著電腦螢幕,神情專注。
「爹地!」墨德穿著浴衣跑向他。
「你穿浴衣好可愛!」帕德歐抱起兒子坐在他腿間,猛親兒子紅通通的嫩頰。
「墨德很適合穿浴衣耶!我決定要幫他買幾件和服回去。」容榆開心笑著。
帕德歐望著她,覺得她此刻的模樣比懷中的小孩還可愛。穿著竹菊花紋交錯的淺色素雅浴衣,胸襟微開,雪白的頸間因溫泉的水氣染出漂亮的櫻花粉色,微濕的短髮顯出幾分嬌媚,一張清麗的瓜子臉上掛著明亮的笑容外加討喜的酒窩。
帕德歐嚥了下口水,竟然覺得餓了。
咯咯!輕敲兩下木格子門板,幸子推開和式拉門走進來。
「墨德,來跟奶奶睡好不好?」幸子笑容可掬,從帕德歐懷中抱起墨德。
墨德看了看容榆。「媽咪?」似乎在詢問她的意見。
容榆不知該不該拒絕。
「讓他陪我媽一晚,我們明天下午就要回去了。」
容榆才對兒子微笑點點頭。
帕德歐走向門邊。「媽,麻煩你了。」他對幸子眨眨眼。
「沒問題,不用擔心。」幸子會心一笑,抱著墨德離開。
關上拉門,帕德歐走回矮桌,閒適地盤坐在榻榻米上,端起一杯酒遞給容榆。
今晚,終於不會再被可愛的小鬼打擾了。他們雖然住在一起,但每到緊要關頭總會被兒子打斷,若非兒子太小不懂事,帕德歐差點要懷疑他是故意的。
「這是清酒啊!好特別的容器。」容榆跪坐下來,捧著木製的方形容器,看著裡面盛著的純淨液體。
「加點鹽巴才是正確的喝法。」帕德歐從小碟子裡捏起一撮鹽巴,塗在容器的邊緣。
容榆就著方杯杯緣輕啜一口。「哇∼好冰,好舒服喔!外面開始下雪了耶!剛才泡露天溫泉時,已經飄下一點雪花,我第一次看到下雪耶!也許明天可以堆雪人打雪仗哩!墨德一定也會很開心。」她眼睛閃爍著興奮光芒,視線卻一直飄向窗外。
「容榆,你為什麼不看我?」
「呃?我……」容榆看他一眼,隨即又慌忙的移開視線。
他不知道他現在看起來很危險嗎?
「你……穿這樣好像在引人犯罪。」帕德歐穿起浴衣真是性感得迷死人。寬鬆的前襟露出大半的結實胸膛,曲起的一隻長腳裸露至大腿,引人遐想。
「我是。」帕德歐勾起唇角魅惑一笑,傾身靠向她,高挺的鼻尖碰觸她的粉頸。「你也讓我想犯罪,好香。」
他溫熱的氣息滑過她的粉色頸間,害她心臟狂跳兩拍,輕顫一下。
「不要拒絕我。」帕德歐的薄唇在她纖細的頸上吮出一枚櫻色花瓣。
容榆微微閉上雙眸。
「容榆,我要對你坦白一件事,我的姓氏不是墨尼,而是墨裡尼。」他輕聲說著,舌尖掃過她的耳際。
「嗯……有差嗎?」她有點迷濛。
「如果你查一下義大利西西里的墨裡尼家族就知道代表什麼意義。」
容榆突然睜開大眼,覺得應該要知道他的身份,雖然她可以想像他出身豪門。
她輕輕推開他,用手指敲一下桌上的鍵盤。
墨裡尼家族,義大利黑手黨三大勢力之一。
嗄?黑……黑手黨!
容榆驚愣地瞠大雙眸,轉頭望著他,表情比看到外星人還誇張。
「你、你是……」她唇瓣一張一闔卻找不到字句。
帕德歐薄唇微勾,攫住她的唇瓣,吻去她的驚愣。
他已經對她再無隱瞞,可以專心做他愛做的事了。
將她壓倒在榻榻米上,大掌扯開她的衣襟。
黑……黑手黨!容榆試著要理智的思考他的身份,但她的意識卻愈來愈飄渺。她應該要起來好好盤問他,但卻漸漸無力的癱軟在他熱情奔放的波濤裡。
*********
早晨,和煦的光線映在銀白的雪地上,照亮窗欞內的空間,天空仍飄落細細柔柔的雪花。
容榆睜開雙眸,看見身旁趴臥著的帕德歐。
她驚訝的坐起身,好像有一件很重大的事她必須思考。
「不用那麼早起。」帕德歐半瞇黑眸看著她,伸出手臂將她壓回床上。
「你……你是黑手黨!」容榆在他的鉗制下試圖掙開。
「你在意嗎?你昨晚並沒有拒絕我,甚至還稚嫩的回應我。」帕德歐的性感薄唇勾起挑逗的笑容。
「那……那是你趁人之危。」她霎時紅了整張臉蛋,他根本讓她無法思考。
「你好可愛。」想起她昨晚的羞怯模樣,又撩撥起他的慾望。
他親吻她緋紅的臉頰。
「等一下,先把話說清楚。」她理智的推開他。
帕德歐側過身,用手肘抵著臉看著她。
「我父親是墨裡尼家族的教父,但我並不是教父的繼承人,我只管理家族部分的事業,這對我們之間並沒有任何影響不是嗎?」
「我以為你只是富商或企業家的第二代,可是,黑手黨是黑道呀!這種事教我怎麼接受?」他不僅性格不良,連身份都有問題,她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想試著接受他,現在全亂了方寸。
「你覺得黑手黨代表犯罪,那政治家或企業家就行事光明磊落嗎?我可以告訴你,許多知名企業及政治人物,都曾委託我們做事,你認為是劊子手有罪還是發出死刑令的判官有罪?」
「這……當然是……不對,你不要誤導我。」容榆搖搖頭睨他一眼,他不但善於甜言蜜語,也很適合當說客。
「總之,打打殺殺逞兇鬥狠,本來就是不對。」她堅持立場。
「現在的黑手黨已不再像過去只靠武力與血腥去征服世界,現在需要的是智慧與卓絕的能力,以經濟的型態來掌控世界,墨裡尼家族有很多合法的企業組織。」他正經的解釋。
「可……可是也從事非法交易啊!」她怎麼覺得有點被左右既定的認知。
「武器和毒品,不管對黑道或白道都是必需的東西,但戰火絕不是我們點燃的。」他笑得一副事不關己。
「而且,這方面的交易不是我經手,我只負責金融股匯市操作,這次日邦企業的併購案,其實也不是我份內的事。」他只是剛好找到來台灣的契機。
「如果你擔心,我有很多世人認定的漂亮頭銜,你想當歐洲金融界天才的妻子,或者,知名企業家的少奶奶?」他伸出手撥弄她額前垂落的髮絲。
「我不是在乎你的頭銜,可是……」她還是無法忽視他特殊的背景。
「那就不要在這件事上鑽牛角尖好嗎?」帕德歐握住她的纖腰,翻個身讓她坐在他身上。
容榆驚呼一聲,紅了雙頰。
「容榆,我們結婚一起生活,給墨德一個完整的家好嗎?」他深情的凝視著她。
結婚,對他而言已不再是當初隨意說出口的名詞,他現在確實想照顧她,照顧墨德。
「你是因為墨德才選擇跟我在一起?」她抿抿唇瓣,雖然希望兒子能得到父愛,有完整的家,但她不想他因孩子而娶她。
「傻瓜,當然是因為我愛你才想娶你,因為墨德是你所生,我才喜歡他,我不曾對別的女人有過結婚的想法,是你改變了我!你可以傾聽我此刻的聲音。」
帕德歐將她壓低靠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清楚的聽到他怦然的心跳聲,而她的心也跟著狂跳不已。
「如果……墨德不是你的孩子,你還會選擇我嗎?」容榆抬頭看他,希望更明確的知道他的想法。
「我相信墨德是我們的孩子,最重要的是你的個性吸引我,也許在義大利時,你早已偷偷在我心裡撒種。」帕德歐大掌輕撫她的紅潤粉頰,眉間充滿柔情。
「我……我需要時間考慮。」雖然欣喜他的求婚,但他的風流性格仍讓她游移。
「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但有件事不能等,幫個忙後退一點。」他調皮的眨眨眼。
容榆將嬌軀往後挪了兩吋,卻碰到一股灼熱,她瞬間羞怯的成了當紅炸子雞。
「還要繼續……」她低頭有點手足無措。
「難得沒有人打擾,我可不想太早繳械。」他邪氣的勾起唇角。
一隻大掌撫著她的後腦勺,將她壓貼在他的臉上,他啃咬著她的白嫩耳垂。
「我好喜歡你這種表情。」他聲音瘖啞,她一直像個未經世事的女孩,挑逗他憐惜的心。
「你……還會有其他床伴嗎?」她問得有些酸楚,不想他和別的女人燕好。
「不會,因為我要花時間調教你,沒興趣沾染別的女人。」他吻住她的唇瓣,也許她將成為他飛奔的心最後的依歸。
*********
「媽咪,白色的。」用餐時墨德一直看著窗外飄下的白雪,小臉充滿好奇。
「那是雪,下雪。」容榆笑著教他。
「墨德,我們去堆雪人、打雪仗!」帕德歐一手拎起兒子,一手拉著容榆往外奔去。
容榆回頭看一下餐桌上的幸子,幸子溫和的笑笑。
「墨德,你跟媽咪一國喔!」容榆搓了幾顆雪球,放一顆在他的小手上。「拿去丟爹地!」她諄諄教誨。
咚!冷不防地,一顆雪球朝她飛來,在她胸前炸開成一片白茫茫的雪花。
「犯規,還沒開戰耶!」容榆噘起粉唇,雙手叉腰抗議。
帕德歐笑著砸出第二顆雪球。
她再放一顆雪球在兒子手上。「墨德,快丟!」她也不客氣的捉起兩顆雪球用力朝敵人丟去。
一來一往,潔白的雪球滿天飛舞,炸出雪花片片。一方的戰況節節告急,容榆全身沾滿雪花,已快變成半個雪人。
墨德一直丟不到目標,直接咚咚咚地跑向敵人營區,拿起一顆雪球朝帕德歐身上丟去,總算完成任務,他咯咯地開心大笑。
「墨德,你被俘擄了。」帕德歐一隻手攬住兒子的腰,打橫的將他夾在自己腋下,神情得意的朝對岸大喊,「容榆,你兒子被擄了,投降吧!」
「不公平!不公平!」容榆拍拍身上的雪花,嚴重抗議。
「最後一球。」帕德歐擺出標準的投手姿勢,投出一記漂亮的快速球,結束戰役。
咚!雪球直接打中容榆的額頭,她一時驚嚇的往後仰倒。
帕德歐急忙跑向她。「抱歉,沒受傷吧?」他將她從雪堆拉起坐在雪地上,見她額頭微紅,他拿掉手套輕輕搓揉她的額頭。
「我要報仇!」容榆拉著他的衣領,右手捉起一把雪,毫不客氣地塞入他的衣服裡,一旁的墨德如法炮製。
「哇∼」前後被夾攻,帕德歐頓時覺得前胸後背一陣涼意滑過。
「竟敢偷襲我,看我把你們料理成一大一小的雪人。」他一手一個直接攔腰提起。
容榆跟墨德哇哇大叫的求饒,卻仍被滾成一大一小的雪人。
帕德歐立在兩座雪人中間,洋洋得意的拍下勝利的照片。
怕埋在雪裡太久會感冒,他隨即把兩人挖出來,直接抱進飯店,丟入溫泉池升。
「哇∼好像在洗三溫暖!」容榆開心大笑,臉上掛著的笑容跟墨德一樣天真可愛。
「你終於在我面前恢復自然的個性了。」帕德歐高興的雙手握在腰際,彎身凝視水池裡的她。
方纔愉快嬉鬧的她,神情宛如在義大利時一般輕鬆快樂。
「我現在比在義大利時還快樂。」容榆笑得有些靦腆。
「手伸出來。」帕德歐從大衣口袋掏出一顆雪球,放在她的柔荑。
一旁的墨德也伸出兩隻小手充滿期待。
「這是給媽咪的,等一下爹地給你更大顆的。」帕德歐伸手搓揉兒子的頭頂,眼神充滿慈愛。
「這要帶回去做紀念嗎?」容榆望著手中的雪球有點疑惑。「應該要用個容器裝吧!對了,我還要帶白濱溫泉的水回去。」她開心的燦爛一笑。
帕德歐脫下大衣外套,跳入溫泉裡,強勁的力道濺起一池絢麗的水花,容榆被噴灑得滿臉水漬,差點放掉手中的雪球。
「拿好,掉了很難找。」
「掉下去就融化了,怎麼找?」她笑著嗔他一眼,不知他有何用意。
帕德歐兩隻大掌捧著她的雙手,慢慢地平放入水裡。
遇到溫熱的水源,雪球迅速化為一攤冰水,由指縫間融入滿池氤氳的溫熱水澤裡。
「呃?」容榆詫異的看著併攏的掌心裡,有一圈小小的光環。
一枚白金戒指!
帕德歐拿起她柔荑裡的戒指,拉起她的左手準備套上。
容榆慌忙的抽回手。「我不能收……」她還沒答應他的求婚。
「你剛才收下雪球了,這只是附屬品。」他微勾薄唇,拉回她的手。
「你耍詐,以後連你送的石頭,我都得小心是不是藏了鑽石。」她睨他一眼,被拉去的手卻握成拳狀。
她還沒考慮好,不能這麼輕易就妥協。
「不要緊張,這不是結婚戒指。」帕德歐拉直她白皙的長指,將戒指滑入她的是指。
「從中指到無名指雖然只有一吋的距離,但你有很長的時間可以考慮這件事,等你願意把戒指套在無名指上,那時,我會給你一顆永恆的鑽石。」他低頭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容榆覺得胸口一陣溫熱,彷彿溫泉直接注入她的心中。
帕德歐站起身,跨出水池。
「咦?你要走了?」
他挑眉,眼神充滿曖昧。
「你好像依依不捨?我是很想跟你共浴,但有那個小鬼在,我沒辦法專心碰你。」他聳聳肩,一臉遺憾。「或者,我叫我媽把他哄走?」彎下腰看著池中雙頰嫣紅的容榆。
「你為什麼就只想到那件事?」容榆有點心慌,掬起一把水往他身上潑灑。
墨德如法炮製,開始玩起水花。
帕德歐沒有閃躲,伸手捏捏她小巧的鼻子。「因為你很美味可口。」
「也許,你只是覺得新鮮,很快就厭倦了。」她微斂雙眸,輕抿粉唇。
「剛開始確實如此。」
容榆抬頭望他一眼,她想知道又害怕聽到實話。
「這兩年多來我遇過許多像你類型的女人,但都不是你。」他深情的凝視著她。
她個性純真,價值觀很特殊,一顆石頭一瓢水都能令她感動不已。
待在她身邊可以很自然的放鬆自己,感染她的快樂氣息,他的情感不再是漫不經心的虛情假意。
她外表看似嬌弱,其實內心卻非常剛強。
他查過她的家庭背景,在那樣保守傳統的家族裡,她必須有多大的勇氣與決心才能生下墨德,他感動也心疼著。
她無偽真誠的心讓人能自然的吐露心事,又輕鬆的解開他與母親多年來的心結。
容榆愣愣地望著他,始終無法相信他將自己視為特別的人。
帕德歐長指輕彈一下發愣中她的鼻尖。「我喜歡你的全部,不要再懷疑了。」
他笑著轉身離開。「泡溫泉要記得把衣服脫掉。」他提醒。
「媽咪。」墨德往她身上潑水。
容榆回過神,先幫兒子脫掉衣服。
「墨德,你喜歡爹地嗎?」
「喜歡。」墨德回答得很果斷,他已會清楚分辨喜歡跟討厭的事。
容榆將墨德摟進懷裡,眼角餘光看見手上的戒指,也許,她該相信他的話,也許,等工作告一段落,她該認真考慮這件事。
她愛他,而且發覺愛得更多。
她應該期待他們有美好的結果,但她害怕萬一只是場短暫的婚姻,那是否反而會傷害到墨德,會讓自己也無力承受?
*********
泡完溫泉後,容榆回到房間整理行李,準備回台灣。
幸子輕敲一下門板,推開門走進來。
「伯母。」容榆輕喚一聲。
「這幾件衣服要給墨德的。」幸子抱抱孫子,非常不捨。
「哇∼好可愛!我正打算幫他買幾件浴衣。」容榆看著可愛的小浴衣非常開心。
「這件和服送你。」幸子遞給她一件繡花精緻的華麗和服。
「咦?這看起來很貴耶!我不能收,而且我沒機會穿。」容榆笑著婉拒。
「這是我年輕時穿的,如果你不嫌棄,下次來時希望能看見你穿上它。」幸子溫柔的握住她的雙手。
這是在暗示什麼嗎?容榆微紅了雙頰。
「伯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只要我知道的事,一定告訴你。」
「你為什麼願意成為……」容榆吞吞吐吐,那兩個字一直說不出口,總覺得不太禮貌,還是不要問算了。
「你想問我為什麼會成為教父的情婦?」
「對不起,我並沒有輕視你的意思,只是……」容榆垂低頭,有點尷尬。
「這是事實,沒什麼好忌諱的。」幸子神情自然。
「你一開始就知道對方的身份嗎?」那可是黑手黨教父耶!為什麼伯母能接受?
「我知道。但我一點也不感到害怕,如果你見過帕德歐的父親就會知道,他是個很溫柔有氣度又有涵養的男人。」幸子一雙杏眸映出柔情款款。
「你很愛教父。」
「是呀!在我還猶豫是否要愛他時,才發覺原來早已愛得不可自拔,也許第一次見面時,我就已經陷入情網了。」
「可是……你要如何說服自己接受他特殊的身份?」容榆訝異她的愛情經歷跟自己相似。
「我想一個人的身份背景並不重要,在乎的是人的本質。」
「如果連人的本質都無法讓你安心呢?」容榆知道教父也是風流成性。
「我知道他有很多女人,他也坦承不諱,雖然痛苦掙扎過,但我無法阻止自己愛上他,唯一能決定的只有選擇跟他回義大利或留在日本。」幸子略顯愁容的微蹙柳眉。
「如果教父願意娶你,你會跟他生活嗎?」
幸子搖搖頭。「容榆,我知道你顧忌的是什麼,不是帕德歐特殊的身世背景,而是他不穩定的性格。
「我不能對你說漂亮的謊言,我只能告訴你,帕德歐跟教父不一樣。教父風流且多情,他對待自己的女人都很真情,除非對方不再留戀,否則即使分離,他仍會關切。但帕德歐並不會對女人真心付出,他只是玩著男女的戀愛遊戲,外表看似溫柔熱情,其實他內心是漫不經心的。
「他不曾在意過什麼事,但我看得出來他真心喜歡你,喜歡墨德,我不能保證他是否會對感情專一一輩子,但愛情本來就是一種賭注,如果你害怕擁抱現在,又如何期許長久的未來。」幸子輕柔的拍拍她的手背。
「伯母,謝謝你。」容榆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
「我才要謝謝你,真的很高興看到你跟墨德。」幸子緊緊摟住她,眼角閃著晶光。
「你跟我媽在密談什麼?」帕德歐推開門走進房間。
「說你的壞話。」容榆微笑帶過。
「敢說我的壞話。」帕德歐捏捏她的鼻子。
「喂,不准再捏我的鼻子,已經夠扁了。」她嘟起小嘴,鼓起腮幫子抗議,嫉妒他高挺漂亮的鼻樑。
「不會啊!這樣小巧尖挺,我很喜歡。」他語帶雙關。
「你……不要在伯母面前亂說話。」容榆羞紅了一張瓜子臉,手足無措的拍打他的手臂。
「哈哈!你想歪了。」帕德歐痞痞的笑著,低頭輕啄一下她的唇瓣。
「媽,我們走了,保重。」他轉過身在母親臉頰親吻。
帕德歐抱起墨德,拎著行李走出去,容榆默默的跟在他身後。
「你走路不看前面,待會跌倒我可沒手扶你喔!」他對一直垂著頭的容榆笑著。
「誰……叫你說些不入流的話。」害她無法好好跟伯母道別。
「哪裡不入流?要不要說說我們昨晚的事?」他假裝正經。
「不准!」她急忙推他的背,快步走出飯店。
幸子看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身影,伴隨著愉快的鬥嘴聲,她倍感欣慰地勾起唇角。
第八章
幸子的話讓容榆心裡輕鬆不少,她要好好考慮與帕德歐的未來。
一回到台北後,工作室馬上陷入一片混亂,三個女人人仰馬翻,根本沒多餘時間思考私事。
「臭容榆,在這個節骨眼還有時間去度假。」言柔急速敲著鍵盤,已經抱怨三天了。
每年十二月是工作室最忙的時間,一堆大公司的廣告計畫要送審,小公司的設計稿要應付。
「人家只是去兩天就被你念了三天。」容榆嘟著小嘴倍感委屈。「好嘛!複雜的事給我處理唄。」她將功補過。
「陳老闆對這次DM的配色不滿意,他想更換綠色當對比色。」項鈴啃著洋芋片丟給她一張紙。
「耶?這個陳老闆到底懂不懂色彩學,他是想配成聖誕紅啊?」容榆蹙著眉頭。
「有些人就是不懂愛裝懂,前兩天那個王老闆嫌我設計的Logo字體太潦草,拜託,那叫藝術字好不好!」言柔用力敲著鍵盤抱怨,凡事還是以客為尊,儘管會降低她們的審美水準。
「日邦對我們提出的新產品廣告企畫案有沒有意見?」容榆打開Photoshop點出色彩盤,比對下會太突兀的綠色系。
「整體還OK啦!不過行銷部希望我們能提出兩種包裝設計供他們選擇,產品攝影就給你負責。」項鈴將洋芋片空袋丟人垃圾桶。
「快三點了!」項鈴看一下時鐘,眼睛閃著星星。
「耶!下午茶時間到了!」容榆伸直雙臂,打個大大的呵欠。
帕德歐會在下午三點請人送來下午茶,從五星級的精緻茶點到知名的小吃,每天不同的變化。
雖然工作忙碌,但能偷閒喝杯咖啡休憩一下,會更加精神百倍,她已經習慣下午茶時間,喜歡他的體貼。
「容、榆!」言柔突然大喊一聲,拉過她伸直的左手。
容榆被她的舉動及高分貝的音量嚇了一跳。
「你接受他了?」言柔盯著容榆手上的戒指不敢置信。
「耶!你要嫁給帕德歐了?」項鈴瞠大雙眸。
「我還沒答應他的求婚啦!哪有人把結婚戒指戴在中指的。」容榆有些無力的解釋。
「就算現在沒答應,也只是早晚問題。」言柔斜睨她。
「如果……我真的跟帕德歐結婚,你會不會跟我斷交?」容榆趴在電腦桌上問得小心翼翼,言柔始終沒給帕德歐好臉色。
「不會,可是我會警告他小心一點,如果他敢傷害你,我絕不輕饒他。」言柔目露凶光,外表纖細的她,其實擁有柔道黑帶的身手。
容榆抬頭看她,訝異她不再強烈反對。
「你不反對了?」
「反對有什麼屁用。」當初全部的人都反對她生下墨德,她還不是堅持己見。「你就是要自己去體驗一遭才會善罷甘休。」
言柔並非不想祝福,只是害怕她受傷。
「其實,我的內心還在天人交戰,可是我好希望有你們的支持。言柔,謝謝你,我好喜歡你。」容榆緊緊抱住她,深感欣慰。
「少來,你愛的是門口那尊大衛雕像。」言柔不以為意的看向門口。
容榆轉過頭,看見帕德歐抱著墨德站在門口。
「帕德歐,你怎麼來了?」容榆走向他,雙頰浮上一些紅暈。
「出來買東西,順便送下午茶。」帕德歐舉高右手的食物,對她眨眨眼。
項鈴一臉期待的巴過來。「今天又是什麼高級名點?」
「我想你會記得這個味道。」帕德歐對容榆溫柔一笑,先拿一盒甜點給項鈴,再打開另一個紙盒遞給容榆。
「提拉米蘇!」容榆有些驚訝,她昨天才不經意提起,很懷念在義大利吃過最美味的提拉米蘇。
她用湯匙挖一口提拉米蘇送入口中品嚐。
「哇∼」兩個女人同時驚叫一聲。
「好、好、吃!」項鈴大叫,趕緊拿一盒給言柔品嚐。
「這、這是……」容榆驚訝得瞠目結舌。「義大利馬士卡彭起士,鬆軟輕柔的手指蛋糕,融入濃醇的Espresso咖啡香與義大利烈酒MarSala,再加一些苦香不甜的可可粉,如此道地精緻、風味深邃又神秘的提拉米蘇,吃過一次就永難忘懷。」
容榆含著湯匙,一臉幸福,宛如登上仙境般飄飄然。
「你是在演中華小廚師還是將太的壽司呀!」項鈴大笑,雖然食物美味,但更佩服她能說出一長篇美食評論及演出誇張逗趣的表情。
帕德歐微揚唇角,隱忍住大笑的衝動,她的表情跟第一次吃到這個甜點時一模一樣。
「這是米蘭那家高級餐廳的提拉米蘇!」她按鈴搶答公佈謎底,捉著他的手逼問。「帕德歐,你在哪裡買的?台灣也吃得到這麼道地的提拉米蘇嗎?」
「我昨天請人從米蘭寄來的,下午剛到。」帕德歐笑著,很高興看見她開心驚喜的表情。
「咦?米蘭!」容榆和項鈴同時驚叫。
「那今天的下午茶不分給你們了,我要獨享。」容榆愛死這道甜食,在台灣吃過幾十家的提拉米蘇,就是找不到相同的味道。
項鈴和言柔早已吃完手中的甜食,容榆開心的慢慢品嚐,吃完後還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
「你喜歡的話,我每天請人寄來,讓你吃到膩為止。」帕德歐輕捏一下她的鼻尖,話語充滿寵溺。
容榆心喜的微紅了雙頰。
啪啪!「下午茶時間結束了。」言柔拍拍雙手。「你們要談情說愛請回家再慢慢談,容榆你要去日邦拍照了。」她出聲提醒,還是不想讓帕德歐太好過。
「OK!不打擾你們了,我們晚上慢慢談。」帕德歐在容榆的額頭輕輕一吻,抱起墨德離開。
容榆雙頰的嫣紅久久不散。
*********
晚上七點,容榆回到公寓,今天是聖誕夜,她忙到根本沒時間過最想過的節日,下班後才匆忙的去買墨德的禮物。
她打開門後,屋裡一片漆黑。
「我回來了。」她伸手按電燈開關,有點疑惑難道帕德歐不在家。
突然,她的手被一隻大手握住。
「啊!」她驚呼一聲。
砰!一個響炮讓她嚇了一大跳。
「咯咯咯!」墨德笑了出來。
「MerryChristmas!」她的臉頰被竊取一吻。
啪!電燈打開,照亮一室光明。
她看見閃爍的晶瑩燈泡與墨綠色的籐蔓浪漫交纏在一起,蜿蜒攀附在客廳四周,綴著七彩繽紛的聖誕飾品,客廳充滿溫馨的氣氛。
「好漂亮!你佈置的?」容榆有些不敢置信。
帕德歐微勾唇角。「墨德幫了不少忙。」他揉揉兒子的頭。
容榆蹲下身,捏捏兒子的腮幫子。「墨德這麼厲害呀!」她開心的笑著。
墨德背在身後的小手突然伸到她耳邊。
砰!又一聲響炮。
容榆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得跌坐在地上。
墨德咯咯笑著跑開。
「墨德,竟敢嚇媽咪!」容榆嗔斥一聲欲站起來,帕德歐已一把將她拉起,帶她走到餐桌坐下。
餐桌上擺滿豐富精緻的餐點,兩盞歐式燭台上燃著浪漫白色燭光,歐式花瓶裡艷麗的鮮紅玫瑰綻放高雅的芳香。
「這些難道也是你做的?」容榆感動得雙眸染上水氣。
「當然──不是。」他笑。「我請飯店廚師弄的,本來要帶你去餐廳用餐,後來想想在家裡比較溫馨,明晚我們再去感受外面的氣氛。」
「你看起來不像居家型的男人。」她甜甜一笑,心裡暖烘烘的。
「當然不是。」帕德歐倒了兩杯紅酒,把兒子抱上椅子坐好。
「但我喜歡三個人坐在餐桌的感覺,食物會變得更加美味,我喜歡看你在廚房忙進忙出,喜歡看你細心呵護墨德,喜歡在家等著你回來,我想我喜歡上家的感覺,是你改變了我。」握著她的纖手,將她攝進他深情的瞳眸中。
她也渴望家的感覺,奢望他能永遠坐在餐桌的指定席。
空氣中飄揚熟悉的曲調,她最愛的歌手沙費納的聲音,雖然她的義大利文還停在初級階段,但她清楚這首歌名與甜蜜的歌詞。
SaroConTe(和你在一起)
當白天緩緩的結束
思緒幻化為夢想
我將陪伴著你
當你靠近
不需要任何言語
你的笑容已經足夠
我將陪伴在你身旁
驀地驚覺,好像從她進門開始,音響就一直重複播放這首歌曲。
容榆雙眸微濕,好想用力點頭。其實,這幾天她常不經意將手中的戒指從中指移到無名指,下一刻,卻又換回中指,她希望能從他的行為得到更明確的信任。
「SaroConTe,聖誕快樂!」帕德歐在她柔荑輕輕一吻。
享用完美味浪漫的燭光晚餐,容榆拿出準備的聖誕禮物送給兒子。
墨德拆開禮物非常開心,帕德歐也送他類似的禮物,他拿了遙控飛機開始在屋裡玩了起來。
「我的禮物呢?」帕德歐攤開大掌,像小孩般索求禮物。
「呃?」容榆沒料到他會要聖誕禮物。
「忘了。」她敷衍道,就算真要送禮,她也想不出能送什麼給他,畢竟他什麼都不缺。
「喔!那我自己準備。」
帕德歐笑著挑眉,從垂綴在天花板間的聖誕裝飾中隨意扯下一條金蔥綵帶,直接往容榆纖細的頸子套上,俐落的打個漂亮的蝴蝶結。
「我的聖誕禮物。」他滿意的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容榆立刻刷紅一張小臉,紅通通的臉蛋加上頸子上鮮艷的金蔥綵帶,應該很滑稽吧!但她卻因他的小動作,不自覺揚起粉唇。
帕德歐傾身擷取紅透的甜美果實,當四片唇瓣剛貼合之際,突地,被一聲響打斷。
匡啷!
墨德的遙控飛機撞到廚櫃上的熱水瓶,墜機在熱水瓶旁邊。
墨德手腳俐落的攀上一張椅子,踮起腳丫子,伸直小手探向櫥櫃。
「墨德,不可以!」容榆心顫了下,急忙奔向他。
來不及了,墨德的手拉住墊在熱水瓶下的桌巾,小手一扯,熱水瓶順勢滑落。
容榆臉色猛地刷白,奮不顧身衝上前直接將墨德擁入懷裡,下一瞬間,另一副堅硬的胸膛已將兩人緊緊包裹住。
磅!匡啷!
感覺熱水瓶撞擊到某個物體,彈開到地面,霎時,一陣熱氣升騰。
她驚嚇得無法言語,心臟撼抵動不已,感覺另一顆跳動更劇烈的心臟貼著她,她回過神,抬頭望著圈住她的男人。
「帕德歐……」
「拜託,不要嚇我。」帕德歐抿著唇,結實的身軀微微顫抖。「沒受傷吧?」
他鬆開緊鉗的雙臂,心臟仍在狂跳。
容榆搖搖頭,看著懷裡的墨德,知道他只是受到驚嚇身體安然無恙,才鬆了一口氣。
「唔……」帕德歐悶哼一聲,這才感覺背後傳來炙熱的灼痛感。
容榆見他擰緊眉頭的痛苦表情,又看見地上一攤水,驀地慌亂起來。
「你受傷了嗎?」她急忙拉著他往浴室衝去,邊嚴厲的下達命令,「墨德,去沙發坐好,不許再亂跑!」
墨德剛受到驚嚇,聽話的乖乖坐在沙發上,不敢妄動。
容榆打開蓮蓬頭直接往帕德歐的背上衝下大量的冷水。
「把襯衫脫掉,我幫你看看。」她的心焦急如焚。
帕德歐乖乖脫下襯衫,雖然背部灼燒,但他的心口鬆懈不少。
「啊!」容榆驚呼一聲,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帕德歐寬廣厚實的背部紅腫了一大片,甚至還出現水泡。
「怎麼辦?要趕快去醫院……」她的手碰觸他的肌膚輕顫著。
「別哭,我沒事。」帕德歐伸出大手往後一撈,將她攬入懷裡,緊緊的摟住她,他的雙肩還微顫著,低頭親吻她的發旋呢喃著,「幸好你沒受傷,感謝上帝。」
他意外自己這麼在乎她,竟把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剛剛那一瞬間他嚇得心臟幾乎停擺,生平第一次嘗到恐懼的滋味。
他害怕失去她!
「帕德歐,你趕快去醫院。」容榆抽噎著,擔心的直發抖。
這個男人雖然總把愛的甜言蜜語掛在嘴邊,她以為他的言語更勝他對她的愛百倍,但他竟為了保護她而奮不顧身。
一瞬間的動作,便讓她瞭然於心,他把她看得比自己還重要,就像她把墨德看得比自己重要一樣,那是不需經過思考,全出於本能的反應。
她第一次這麼真切感受到他的愛,比他說出長篇大論誘她跌入甜蜜沼澤裡還令人狂喜。
她願意把自己交給他,即使無法一生一世,只要有他的真誠以對,她也能饜足了。
「帕德歐……」容榆想掙脫他的懷抱,現下更擔心他的燙傷。
「沒關係,你幫我上點藥就好了。」他溫柔的抹去她的淚痕,慶車為她擋下那壺熱水,寧願自己承受,也不願她受到一丁點的傷。
「可是……有些地方起水泡了。」她仍噙著淚,輕咬粉唇。
「我清楚自己的狀況,沒有你這麼細皮嫩肉。」他輕勾唇角,恢復自然神色,捏捏她的粉嫩臉頰安慰她。
「那我趕快幫你擦藥,幸好家裡有一些燙傷刀傷的藥膏。」她緊握帕德歐溫熱的大掌走到客廳,才發覺肇事的小鬼已經陷進沙發夢周公去了。
「不要罵他,他不是故意的。」帕德歐看著沉睡的兒子,露出溫和的神情,幸好他還能安眠,沒有真的受到驚嚇。
「我不會責備他,不過要把熱水瓶放在更安全的地方。」容榆小心翼翼地為他上藥。「你明天還是去醫院包紮一下好不好?」她還是不放心。
「好,聽你的話。」帕德歐將她自身後拉過來坐在他腿上,傾身便要貼近她的粉嫩唇瓣。
「帕德歐……」她意外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想做那件事。「你受傷了。」
「讓我忘了背後的傷,只專注眼前的你好嗎?」他的聲音低沉瘖啞,剛才的驚嚇讓他急切想擁抱她。
他霸道的吮吻她的唇瓣,索取她口中的甜美,唇舌狂熱的相互糾纏,一隻大手托著她的頸後,另一隻手已探入她的衣襟,大掌輕柔的滑過雪白雙峰。
「嗯……」容榆嬌嗔一聲,忽想起一旁的小小身影。「墨德……在這裡……」
她低吟著,不想在兒子面前親熱。
帕德歐一把將她打橫抱起,跨出大步直朝臥房走去。
*********
第二天,在容榆的再三叮嚀下,帕德歐去了一趟醫院,做了包紮處理。
回到公寓,剛放下懷裡的墨德,他就接到一通電話。
「帕德歐,我要進行一項交易,請在明天紐約匯市開盤讓美金匯率上漲兩碼,三天後再回穩為國際匯率。」
「瞭解,親愛的哥哥。」他愉快的應答。
電話那頭的男人,史巴羅·墨裡尼,是帕德歐同父異母的哥哥,未來墨裡尼家族的教父繼承人。
「你的心情似乎『很』不錯。」史巴羅有點意外,一向雲淡風輕的帕德歐竟表現出難得的情緒。
「我找到想保護的人了。我可以體會當年你尋到摯愛那種幸福滿足的感動。」帕德歐心神蕩漾,言語充滿暖意。雖然他對女人一直是溫柔熱情的,但那只不過是表象,他的內心並沒什麼溫度。
「喔!我真替你高興,相信父親會更意外。聽說你在台灣?」
「你知道這個國家?」帕德歐知道史巴羅對亞洲國家沒什麼興趣。
「去過,為了心愛的女人。不過,老實說,那裡的生活步調我仍不敢領教。」史巴羅無奈的笑笑。
「剛開始確實如此,現在我並不在意。」他喜歡有容榆跟墨德的地方,就是這間小小的公寓,他也住得比義大利豪華寬敞的房間愉快。
「期待你帶她回墨裡尼家族,我交代的正事別忘了先完成,拜!」
手機斷線,帕德歐闔上手機,看著一旁吃著薯條的墨德,幸福的微揚唇角。史巴羅看見他有兒子,一定會抖掉一雙銀灰眸吧!
最不想要有小孩的他,竟會成為家族兄弟姊妹中最先成為父親的人。
帕德歐打開筆記型電腦,開始進行匯率操控。
教父給他龐大的資金在金融界活用,他可以操作每間上市公司的股價行情,甚至可以介入一個國家的貨幣匯率浮動。對於只是三、五天的海市蜃樓假象,他更可輕而易舉的達到效果。
雖然他的能力足夠影響國際匯率,但不當的介入會破壞全球經濟的平衡,墨裡尼家族並不會希望他這麼做。通常,只要達到短暫的假象,方便他們進行交易的優勢即可。
操作一間公司的股價,影響面較小。因此,只要墨裡尼家族想並購的企業,通常在他輕鬆的游移滑鼠間,將該企業的股價貶低,便能以有利的價碼並購成功。
日邦企業便是一例,但因關係到容榆的工作,他捨棄原先低價並購的計畫。
當帕德歐正意猶未盡的調整匯率時,啪!螢幕突然閃過一條橫線。下一刻,便陷入沉眠狀態。
該死!他低咒一聲,不會在這個節骨眼鬧罷工吧!
他再試著開機兩次,螢幕仍是一片死寂。
帕德歐托起下巴沉思,現在送修一定來不及完成任務,還是去容榆的工作室借用電腦。
對了,家裡還有一台電腦,擺在書房裡,因他只使用自己的電腦,差點忘了它的存在。
只要能上網就沒問題。他走進書房,打開桌上的電腦。
桌布上放置墨德可愛的影像,圓圓大大的銀灰色眼眸非常晶燦討喜。
他跟容榆都是深幽色的墨黑瞳眸,為什麼墨德會擁有銀灰色瞳眸,雖然他曾疑惑,但並沒有放在心上。
連線的同時,他看見桌面上有個「Lovepicture」的資料夾,他以為是墨德的照片,好奇的點出來欣賞。
意外地,竟是他與容榆在義大利旅遊時的合照,薄唇揚起愉快的弧度。
一張張的照片記憶兩人共同走過許多美麗景點,她燦爛純真的笑容讓他的眉間充滿柔情。
驀地,出現一張影像,讓他瞠大雙眸,揚起的唇角瞬間拉平。
容榆跟一個男人的親密照片!
那個男人竟然是他尊敬的哥哥史巴羅!
帕德歐拉回一絲理智,也許只是一張合成照。
他看見摟住容榆的那隻手臂上熟悉的刺青,那是身為教父繼承人才有的印記。
他的心緒有點慌亂了,照片中容榆笑得很開心,和他在義大利合照時的表情一樣,而史巴羅也是心情愉快。史巴羅因為身份特殊,不可能會跟陌生人合照,這張照片的背景隱約看到中文價目表,應該是在台灣拍攝。
為什麼?
我去過台灣,為了心愛的女人。
帕德歐腦中突然浮現剛才與史巴羅通電話的片段,史巴羅來過台灣,為了容榆嗎?
他知道史巴羅對東方女人沒什麼興趣,但絕不可能與不重要的女人合照,除非……
「爹地!」墨德突然跑到他身邊,把手中的麥當勞玩具遞給他,想找人玩耍。
帕德歐回頭看向墨德,他仰起小臉轉動著晶亮的銀灰色瞳眸注視著自己。
墨德漂亮的銀灰眸與照片中的史巴羅一模一樣,帕德歐的心突然被狠狠刮了一刀。
不可能!他低喃著。
「爹地。」墨德開始攀上他的大腿撒嬌。
帕德歐抱著他,眼神卻有點茫然。
容榆從未親口說過墨德是他的小孩,打從第一眼相見,他就認定墨德是他的親骨肉,雖然他跟很多女人有過關係,卻謹慎做好防護措施。
只有那一次,兩年半前的那一夜,他在無預警之下愛了她,而他記得那是她的初夜。
因此,雖然墨德的瞳孔顏色與他相異,但他感覺出兩人許多的相似處,以及一種親切感,他毫無疑問的認定墨德的血緣。
但,倘若真相不是如此,倘若墨德是他哥哥的骨肉,他會覺得相似與親切也是合理的。
他擰緊眉頭,嗤笑一聲。
難道一切只是他的一廂情願,所以她才遲疑不肯接受他的求婚?
如果墨德不是你的孩子,你還會選擇我嗎?
驀地,她在日本對他說過的一句話,宛如一顆子彈竄入他的腦海。
墨德不是他的孩子!
墨德不是他的孩子!!
他輕呵一聲,表情卻是極度痛苦猙獰。
他腦袋被轟炸粉碎,他的心好像被一手剜出,滴滴答答的滲著血水。
「爹地……」墨德第一次看見他這種異樣的神情,小小心靈有點不安。
爹地!這兩個字竟令他扎心。
他不是墨德的爹地!
「我心情不好,你出去自己玩。」他抱墨德離開他的大腿,不能遷怒天真的孩子。
雖然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但墨德會察言觀色,靜靜的走出書房。
砰!帕德歐雙拳重擊桌面,雙肘抵著桌子,緊抱著頭陷入痛苦深淵。
為什麼事實這麼令他不堪?
他可以不在意她曾有過其他男人,但他無法接受她被那個男人擁抱過。
史巴羅,他這輩子最敬愛的哥哥,從小崇拜景仰的對象。
他可以因為愛她,接受其他男人的孩子,但他不能也無法幫史巴羅撫養小孩。
雖然史巴羅已經擁有美麗的妻子,但他們還未生下孩子,如果他的妻子沒有為他生下男孩,那墨德便有可能成為未來教父的繼承人。
事情將會變得很複雜。他,也無法跟她在一起。
第九章
晚上,容榆回到公寓,一打開門,室內仍是一片漆黑。她有些疑惑,難道帕德歐又要給她什麼驚喜,伸手輕輕按下電燈開關。
「我回來了。」
只見墨德從臥房跑出來,奔入她懷裡,緊緊擁住她。
「媽咪。」墨德整天籠罩在異樣緊繃的氣氛裡,見到容榆這才安心。
「怎麼了?」她抱起他,感覺出他今天有點緊張,小手緊捏著她的衣襟。
走到客廳,看見帕德歐坐在沙發上,彷彿一尊沉思的雕像,桌上擺了兩、三瓶酒,空氣中瀰漫濃濃的酒味。
「帕德歐,你有去醫院吧!為什麼喝酒?那對傷口不好。」她微蹙眉有些擔心,不解他的反常行為。
平常,只要她回來,他會抱著她又摟又親。
「墨德不是我的小孩。」他沒有抬頭,語氣很輕很淡,聽不出喜怒哀樂。
「呃?」她微愣,不明白他為何天外飛來一筆。
驀地,她輕笑一聲。
「墨德是我的小孩。」他們還沒結婚,墨德在戶籍上只屬於她。但結婚後,他將是兩人共同呵護的小寶貝。
她,已經決定今晚答應他的求婚。
容榆輕輕轉動已經套在無名指的戒指,唇角揚起一抹幸福的弧度。
下一瞬間,她卻被他的話語打碎笑意。
「墨德是你跟別的男人所生的孩子。」帕德歐抬頭望著她,一雙黑眸像鷹眼般犀利的攫住她的雙眸。
容榆內心驚顫一下,她沒見過他這種神情,那雙溫柔多情深邃的電眼,竟會變成冰冷不見底的黑潭。
「你、你在胡說什麼?」容榆有些害怕他的眼神,以至於話語有些結巴,聽在帕德歐耳裡,卻認為她是心虛的反應。
「我看到照片了。」他銳利的目光仍緊緊瞅著她。
「什麼照片?」容榆不敢再對視他犀利的瞳眸,不自在的將眼神移開,坐到另一張沙發上。
「你放在電腦裡的照片。」她竟然不敢面對他,帕德歐的心被點起一把怒火。
「什麼照片,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喝醉了嗎?」她為什麼覺得他有點恐怖,跟她所愛的男人判若兩人。
帕德歐直接跨到她面前,大掌握住她的纖細皓腕,將她一把扯起帶往書房。
容榆被他的粗魯行為驚嚇到。「帕德歐,你到底怎麼了?」她的手被握得好痛,他從不曾對她使用蠻力。
「媽咪!」墨德怯怯地跟在身後,彷彿能感受到她的恐懼。
「這張照片是怎麼一回事?這是合成照嗎?」帕德歐甩開她的手,指著螢幕上的照片。
「呃?」容榆一手揉著發疼的皓腕,雙眸望向螢幕。
「這不是合成照啊!」她轉頭看他,突然意會過來。「你……就因為這張照片發這麼大的脾氣,我以前常跟外國人合照啊!」
她一直把外國人當偶像崇拜,尤其看到俊男美女,會大方的要求與對方拍照,她並不認為有何不妥。
這張照片是四年前跟言柔、項鈴三人去花蓮玩時拍的,那一對美麗的戀人令她印象深刻,所以一直留著照片。
他竟然因為一張照片醋勁大發,她意外他的心胸狹隘,卻又有些竊喜,這是不是代表他非常在乎她?
來不及微笑,他的一句話重重的刺傷她的心。
「你可以跟任何男人發生關係,卻不該跟他有牽扯!」帕德歐吼道。
「你說什麼?」容榆不敢相信他出口的輕蔑話語。
她可以跟任何男人發生關係?
「你把我當成什麼女人?」她咬著粉唇,眼眶噙著淚水,他的話令她心寒到顫抖。
他一直是這麼看待自己的嗎?
雖然她曾幼稚的幻想過美麗的一夜情,但她卻害怕與陌生人發生親密接觸。她最後願意給他,是因為已情不自禁地愛上他,她不是那種只追求性愛歡愉的輕浮女人。
他是怎麼看待她的?
「我不介意你跟其他男人發生關係,但我不能忍受你跟這個男人親密,你知不知道他的身份?」帕德歐的言語充滿怒火。
「原來你把我當成你那些隨意搭訕的床伴。」她狠狠的咬一下唇瓣,氣憤的緊握著雙拳。
「如果你只是那些呼之即來揮之則去的女人,我不需要為你動容。該死!你究竟知不知道這個男人的身份?」帕德歐來回踱步,臉上青筋暴跳,慌亂得不知要如何處理兩人的未來。
「我不知道,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你為什麼專挑這張照片羞辱我,電腦裡還有很多男人的合照,你要不要順便一起指控。」容榆無助的聲淚俱下,這個昨天願意犧牲自己保護她的男人,此刻竟把她視為隨便的女人。
「墨德的眼睛是銀灰色的。」帕德歐咬牙切齒,一字一字清楚的說出來。
「你想說什麼?」容榆含怒望著他。
「墨德是這個男人的孩子。」帕德歐痛心疾首的說出他寧願不知道的真相。
容榆瞠大雙眸,不敢置信他的指控,嬌軀驚顫不已,用雙手抵著身後的書桌,才穩住險些跌坐地上的軀體。
「就因為他們的瞳孔都是銀灰色的?」這個原因就可以否定墨德的身世?
她好訝異他的簡單聯想,更心痛他對自己的不信任。
「我以為你瞭解我。」她以為他知道自己對他的專情愛慕。
「我也以為瞭解你。」帕德歐冷冷的勾起唇角,他以為她是個單純、對感情專一的好女人。
「你說過你愛我,無關墨德的存在。」難道他對她的諾言,全是虛假的甜言蜜語?
「我可以不在意墨德的身世,但唯獨這個男人不行。」
「為什麼?他是你的世仇嗎?」她冷冷一笑。她應該要澄清誤會,不該讓事情愈描愈黑,但她氣憤他的侮辱及不信任。
「如果是世仇,事情還容易解決,但這個男人他是我的親哥哥,是墨裡尼家族未來的教父!」
容榆驚訝不已,難怪她覺得帕德歐跟這個男人有些相似,所以她才將兩人的照片放在一起。
「該死!你怎麼可以生下他的孩子!」帕德歐捉著頭懊惱不已。
他不想把她讓給史巴羅,即使他願意,史巴羅也不會接受。他哥哥已經有個摯愛的妻子,不可能接受其他女人。
就算他不計一切,執意跟她在一起,但墨德卻會成為兩人最大的問題。
「你認定墨德是你哥哥的孩子?你認為我會隨便到生下陌生男人的孩子?」
「我不希望你是這種女人,但墨德跟史巴羅有太多相似的地方。我不得不懷疑。」其實,他內心多希望她能一口否定掉他的臆測。
「很好。如果你這麼想就當事實是如此吧!」容榆咬著唇冷冷道,不想再辯解了。
他的眼神令她陌生,令她恐懼,令她心灰意冷。
現在的他,不是她愛的男人。
「你承認墨德是史巴羅的孩子?」帕德歐狂吼一聲,僅存的一絲希望徹底粉碎。
「對,墨德不是你的孩子!是我跟不認識的男人所生,打一開始,我就從未要你認他,是你突然出現干擾我們的生活。你有什麼資格責備我,我不是你的什麼人,只不過是單純的床伴!」她激動的哭著吼著,心緊緊的抽痛著。
她明明不是要說這些話,但她好生氣、好怨恨,他怎麼可以因為一張照片,否定跟墨德的關係,否定她對他的愛。
「呵!原來只是我一廂情願介入你們的生活。我明白了,我不會再打擾你們了。」帕德歐雖然嘴角上揚,表情卻有些扭曲。「該死!」
他重擊一下牆壁,憤憤地離去。
墨德站在書房門外,害怕得哭了出來,看到帕德歐離開,他急忙奔入容榆的懷抱。
「媽咪……哇∼」他突然嚎啕大哭,第一次看見大人吵架。
容榆將他緊緊摟進懷裡。「不怕,媽咪在這裡……」她哭得比墨德還悲愴。
她沒想過溫和的帕德歐發起脾氣竟是如此駭人,說的話比利刃還要傷人。
但最令她痛心的是,他不相信她!
就為了一張照片,將她所有的愛意踩在腳下踐踏,徹底抹滅。
原以為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他瞭解她,也深愛著她,兩人堅貞的愛可以讓他們攜手到老,但一張舊照片就讓他完全否定了她的愛,輕易摧毀了一切。
想要擁有最愛的人,真的那麼難嗎?
她該死心了,要花心的他獨守她一人原就太難,也許早點自這場美夢中醒來,她還能將破碎的心一片一片的縫補起來。
*********
凱撒飯店,頂樓高級套房
「帕德歐,我交代你的事怎麼沒有進展?買方決定用歐元交易,這將減少我們護利至少2%,操控匯率假象這麼簡單的事,你怎麼會出錯?別告訴我你只顧私事忘了正事。」電話那頭傳來史巴羅略顯不悅的聲音。
「這件事我會跟父親請罪。」帕德歐仰躺在沙發上,一手拿著酒杯,懶洋洋的回答。
他此刻不想和史巴羅談話,他不知道這件事是否該責怪史巴羅,但就算兄弟撕破臉也無法改變事實。
「喂喂!你是怎麼了?昨天還興高采烈彷彿快飛上天,怎麼今天就變天了?」史巴羅有些擔心的詢問,帕德歐不是容易情緒起伏的人,他對身邊的事一向漠然,總表現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告訴親愛的哥哥,發生什麼事,我能幫你什麼忙?」史巴羅暫時拋開利益損失的成見,先關心親愛的弟弟。
「該死!為什麼對象是你!」帕德歐憤怒地將手中的杯子摔向地毯。
鏗鏘!酒杯裡殘存的液體,在高級地毯渲染出斑斑瑰麗色彩。
「帕德歐,請把話說清楚。」史巴羅半瞇銀灰眸,非常擔心帕德歐異常的情緒反應。
他沒有見過帕德歐發怒,對於不在乎的東西,不需要有真正的情緒反應,就他所知,帕德歐沒有在乎的東西。
「你兒子在台灣,看你決定怎麼處理。」帕德歐閉上雙眼,將手臂擋在臉上,緩緩說出。
「什麼兒子?哪來的兒子?」史巴羅一頭霧水,認為帕德歐醉得不輕。
「我傳兩張照片過去,你看了不認也得認,這個女人曾是我想共度一生的女人。」帕德歐從手機傳出兩個影像後,斷線,關機。
他把手機丟向茶几,仰首望著天花板。
想起容榆的淚顏,他的心如利刃穿刺,他怎麼會讓心愛的女人在他面前泣不成聲,而他竟然冷漠的拂袖而去?
不想傷她,但知道真相的他,真的無法冷靜的和她共處一室。
她不好受,他也不好過。
他從不曾想過和一個女人組成一個甜蜜的家,以為自己找到了,找到最契合的終生伴侶,還附贈個老愛搗蛋的小蘿蔔頭,但他喜歡他們在一起的溫馨感覺,這是他從沒有體會過的,然而所有的幸福美好,卻在一瞬間徹底破碎,而且還是因為史巴羅,他情何以堪?
上天既然讓他認清自己的心,找到今生的真愛,為何殘忍的摧毀他得來不易的幸福?為什麼?
*********
義大利,西西里
「怎麼了,帕德歐有問題?」一聲嬌滴滴的聲音自史巴羅身後傳來,一雙白皙纖細的美臂圈住他的頸項。
美麗的女人跪坐在床上,嬌軀緊貼史巴羅寬廣的背,螓首置在他的肩上,如黑曜石般的深邃瞳眸望著他掌中手機螢幕。
「好可愛的小孩,誰的?」女人嬌艷的玫瑰唇瓣勾起漂亮的弧度,有些訝異。「長得跟你有點像耶,尤其那雙漂亮的銀灰色瞳眸。」
下一張照片,讓美麗的女人頓失笑容。
是史巴羅跟一名東方嬌小清純的女孩摟腰的親密照片。
「史巴羅,你最好解釋一下。」女人微瞇黑眸,鬆開美臂離開他的裸背,她的聲音飄出一股北極的寒氣。
「黛雅,美麗的女神,我發誓我不認識這個女人,更不可能有小孩。」史巴羅苦著一張臉,帕德歐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要這樣陷害他。
史巴羅,未來墨裡尼家族的教父,個性沉穩,膽識過人,擁有王者的風範,卻有個致命的弱點──怕老婆。
不,應該說是極度溺愛妻子。
「我要回紐約了。」黛雅下床走到衣櫃前著裝,語氣不慍不火。
「黛雅,你不相信我的人格嗎?」史巴羅跳下床,自背後摟住她的纖腰。
「結婚後我相信你的忠貞,但結婚前不清楚。」
「你應該知道除了你,我對東方女人沒興趣,這可能是合成照。」史巴羅有點心急。
「我相信帕德歐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她輕佻細眉斜睨他,扳開他的鉗制,輕移纖步走向門口,卻回眸對他一笑,淡道:「我會給你時間解釋,但你知道我沒什麼耐性,讓我等太久,也許我就不想回來了。」
留下一抹美麗冰冷的笑靨,她悠然離去。
「托斯卡!」史巴羅捏著眉心,喊出隨身保鑣。
「先生,有何吩咐?」托斯卡在第一時間出現在他面前,恭敬的詢問。
「派六名保鑣護送黛雅回紐約。你立刻去一趟台灣,調查這兩張照片的詳細資料。還有,幫我問候帕德歐,他把我的女神逼離神殿,等事情結束,我會好好『獎賞』他!」史巴羅擰著濃眉,冷峻的銀灰色瞳眸迸出些許火光。
托斯卡驚顫的後退一步,雖然他不喜歡去台灣,但更不想被怒火灼傷,領旨的急步跨出地雷區。
史巴羅再次撥打手機給帕德歐,卻是關機狀態。
帕德歐,你有膽來點燃戰火,卻想雲淡風輕的隔岸觀火嗎?
他看著螢幕上的照片,這個背景好像有點眼熟……
沒時間思索,他得先跟他的好友兼大舅子塞提,報備一下黛雅回娘家度假的事,如果處理不好,與全美首富的帝那氏財團為敵,那可不是丟兩顆原子彈就能了事的。
*********
鈴∼鈴∼鈴∼
電話響了數十聲後,容榆才疲憊的將手探向床頭櫃,勉強撐起一雙紅腫得像核桃的雙眸。
「容榆,你怎麼還沒來工作室?已經十點了耶!你是被帕德歐操死啦!」言柔毫不客氣的嘲諷,她已經撥打超過二十通電話了。
「對不起,我……」容榆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哭啞到只剩氣音。
「喂喂,發生什麼事?你不要嚇我啊!」才說幾個字,言柔便感受到她的心傷。
「帕德歐……不要我了……」才一開口,淚水又不爭氣的狂奔洩下。
「你昨天不是還開開心心說要答應他的求婚?」
「他……他不承認墨德……他羞辱我……」想到昨晚的爭吵,她的心再度揪痛起來。
「你說什麼?」言柔尖叫一聲。「該死的帕德歐竟敢欺負你,我馬上過去陪你!」
「容榆怎麼了?」一旁的項鈴憂心忡忡。
「你先把電話轉到手機,不急的案件排到明後天再處理,等一下到容榆的公寓會合。她現在需要有人訴苦。」言柔捉起皮包,奔出門外。
*********
凱撒飯店
「托斯卡,只有你來台灣?」帕德歐打開房門,看一眼立在門口高挺的男人。
伸手爬梳略顯凌亂的墨發,俊臉上有種頹廢之美。他轉身慵懶的走向酒櫃,拿一瓶XO在沙發坐下。
托斯卡關上房門,走進客廳,在他對面坐下。
「黛雅小姐回紐約了,先生特地『謝謝』你送的驚喜。你應該很清楚先生對黛雅小姐的愛,就算只讓她受一點委屈,先生也會加倍奉還。」托斯卡不疾不徐的說著。
「你是來傳話還是替哥哥辦事?」他當然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真正受到重大傷害的人是我,我還不知道該如何跟他索取賠償。」
帕德歐擰緊眉心,仰頭飲盡一杯烈酒。因為他跟史巴羅感情很好,反而令他更痛苦。
「那兩張照片一定有問題,先生不會去碰東方女人,我會盡快查出真相,瞭解幕後陰謀。」托斯卡輕啜一口酒。
「不用查了,沒什麼陰謀,我曾以為墨德是我的孩子,所以跟他相處過一段時間,但我所愛的女人卻承認他是史巴羅的骨肉。」想起墨德的慧黠晶亮雙眸,活潑討喜的個性,帕德歐感到萬分不捨,意外自己這麼喜愛一個小孩。
「那就更詭異了。」托靳卡納悶,盯著照片,某個影像閃過腦海,突地,被急促的電鈴聲打斷思緒。
他走上前打開房門。
眼前是一位長相秀麗的東方女性,長髮束成馬尾,一身中性簡單的打扮,漂亮的五官卻烙下不協調的怒顏。
「嗨∼美女,發生什麼事?」托斯卡用英文紳士的詢問。
言柔杏眼瞥一下眼前的男人。一身墨黑色筆挺西裝,中長髮整齊束在頸後,這個人怎麼有點眼熟,不過她此刻沒心情理會不相干的人。
「帕德歐在哪裡?」她噴火的吼出一句。
托斯卡有些驚愣,這種纖細美女怎會狂風怒吼?
見他沒反應,言柔二話不說,直接用力朝他胸膛推了一把,急步走進房間。
突如其來的外力讓托斯卡傾向一邊,差點重心不穩,並非他的體力差,而是沒料到她會來這一手,他伸手撫一下胸膛,詫異這個女人的力量不如外表纖柔。
「帕德歐!」言柔將一堆紙張甩在他臉上。
坐在沙發的帕德歐抬頭望她一眼,不明所以。
他隨手撿起一張紙,微蹙眉。
「這是墨德的DNA報告,你給我仔細看清楚!」
「什麼意思?」他心慌了一下,難道他誤解真相?
「什麼意思?你還好意思問,你這個王八蛋,既然不認墨德,為何要纏著容榆,還假裝慈父的噁心模樣。」言柔燃起的火焰愈來愈旺,托斯卡忍不住把暖氣調低幾度。
「墨德的眼睛是銀灰色……」帕德歐看著手中的報告,內心百感交集,倘若他真的誤解容榆,那將是無可饒恕的過錯。
「只因為他瞳孔的顏色,你就懷疑他的血緣,你怎麼不先問問你老爸老媽老祖宗的眼睛是什麼顏色?」言柔瞪大杏眸,怒視眼前迂腐的男人。
「帕德歐,容我提醒你,雖然先生的瞳孔是銀灰色,不過,那是遺傳自教父,你的父親。」托斯卡小心翼翼地提醒,真相已大抵浮出檯面。
「啊!」帕德歐吃驚地瞠大黑眸,他竟一時衝動,忘了隔代遺傳的簡單道理。「既然如此,容榆為什麼要承認?還有那張照片……」
他擰起俊顏,自己對容榆的指控一字一句的浮上腦海。
「這個理由更好笑。」言柔從皮包掏出數張照片。
啪!她將照片用力甩到桌上。
「這些照片是四年前我們在花蓮拍的,當時,這個男人身邊還有個美若天仙的女伴。你這個花心風流的爛男人,竟然因為一張照片就指控容榆爬牆!」如果此刻身邊有把刀,她很想往這個男人俊美的臉龐劃上兩刀,以消心頭之恨。
帕德歐看著照片,更是驚愣,照片裡美若天仙的女神是他現在的大嫂,史巴羅的妻子。
除了容榆,言柔及項鈴都有和史巴羅合照,甚至連兩名隨行保鑣都入鏡了。
他抬頭望向托斯卡。
托斯卡看完照片,恍然大悟,難怪他覺得照片有些熟悉。
「沒錯,這是四年前我們陪同先生為了追黛雅小姐,在台灣旅遊時與遊客的合照。一般情況下,我們不可能讓先生的影像曝光,不過,當時是黛雅小姐要求,先生才率性配合,他確實不認識這個女孩。」托斯卡攤攤手,暗暗同情起帕德歐,他的誤解將付出淒慘的代價。
「怪不得我覺得你有點眼熟,原來你們早就是一夥的,這樣戲弄人很有趣嗎?」言柔怒視著托斯卡,怒火直接再加溫一百度。
「拜託,這不關我的事,我確實是個局外人。」托斯卡舉雙手投降,害怕被這個女人焚燒成一攤灰燼。
「容榆為什麼要承認?」帕德歐緊捏著照片,懊悔不已。
「不是你逼她承認的嗎?你僅憑一張照片就否定掉她的人格,她的專情。什麼叫不介意她跟任何男人發生關係,你以為這是包容嗎?放屁!根本是羞辱人不帶髒字!」言柔氣到腦門發熱。
「我承認說過那句話,但我沒有輕視她的意思,在我的觀念裡……」帕德歐話還未說完,卻已被先行打斷。
「對,在你們的觀念裡,做愛只是稀鬆平常的事,但在我們的觀念裡,隨便的性行為就是淫穢的代名詞。容榆雖然曾天真的想要一夜情,但她無法成為那種女人,她只是單純的被你騙了,愛上你這張男性公敵的臉孔。
「她是個笨女人,竟為了十天的愛戀,願意付出一生去呵護墨德,自以為遇到真愛,傻到去生下一個半陌生男人的孩子。為了墨德,她飽受家人與眾多親戚的異樣眼光,她無怨無悔,只為了成就一個圓滿單純的愛。
「你是個差勁的爛男人,你的外表家世或許令女人癡迷,但個性卻爛透了。容榆明知你的風流性格,卻仍不可自拔的愛上你,為了考慮跟你結婚,她掙扎了多久,因為你讓單純的她沒有安全感,她好不容易相信你對她跟墨德的真心付出,決定點頭和你相守。
「結果呢?在最後關頭,你竟狠狠的推離她,還送給她滿身傷痕,如果這是你玩的愛情遊戲,那麼,恭喜你,大獲全勝了。」言柔毫不留情破口大罵,眼眶卻蒙上一層薄霧,為容榆氣憤難平。她們三人雖然個性迥異,卻是無話不談,悲傷喜樂一起分享承擔的好朋友。
一旁的托斯卡偷偷啜口醇酒,他沒見過這麼火辣的女人。
「墨德的名字是怎麼來的,你好好想想吧!帕『德』歐·『墨』尼先生。」言柔咬牙切齒。
帕德歐瞬間神色大變,猛地站起身,他必須為自己犯下的錯誤做彌補。
「慢著,有件事我先說清楚,我今天站在這裡,不是好心要化解你們的誤會,而是無法忍受容榆被污蔑。
「你可以因為一張照片傷害容榆,不信任她的人格,這足以證明你對她的愛有多薄弱。容榆已經對你寒心了,請你不要再去打擾她,更別想動墨德的腦筋!今天的解釋其實是多餘的,知道真相後,你可以滾回義大利了。」言柔甩頭轉身離開,還重重的甩上房門。
托斯卡揮掉額上的冷汗,身為保鑣,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口帶利器的女人。
帕德歐擰著眉走進浴室,轉開蓮蓬頭,讓冰冷的水柱從頭頂澆灌下來,企圖沖刷所犯下的罪惡,也沖醒糊成一團的腦袋。
面對龐大複雜的金融數據能條理分明,冷靜分析國際走向的聰穎靈活腦袋,竟會在這件事上完全喪失功能。
雙手抱著頭立在水柱下後悔莫及,他怎麼會因為一張照片一雙瞳孔就做出荒謬的聯想?他非常瞭解容榆的個性,她單純的沒有任何偽裝,這樣的她,怎會被他指控成另一種女人?
一切只因為他太在乎她了。
因為強烈的佔有慾,讓他失去冷靜的心。
無論如何,他必須為他的錯誤做補救。
「托斯卡,你回去告訴史巴羅,我兩天後會親自去紐約跟黛雅解釋清楚,把她平安帶回義大利,至於哥哥想怎麼處罰我,我沒異議。」
「明白,我先回國了。帕德歐,雖然室內有暖氣,不過冬天沖冷水還是不太明智。」托斯卡善意提醒,轉身離開飯店。
脫下襯衫,帕德歐這才感覺背部有些刺痛,但比起他帶給容榆的傷害,根本不算什麼。
他緊抿薄唇,讓冰水沖刷背部,滲透白色紗布刺激灼傷的皮膚,品嚐背部的疼痛,減緩內心深深的愧疚。
第十章
帕德歐前往容榆的住處,意料之中,不得其門而入。
按了十分鐘的電鈴、打了數通電話皆沒有回應。他知道容榆跟墨德一定在屋裡,也確信自己吃定閉門羹。
容榆躺在床上,哭到頭痛欲裂,她知道帕德歐站在門外,每隔半個小時會按一次電鈴,已經持續了三個小時。
但她一點也不想起來開門,痛徹心扉的她,只希望他盡快離開,再也不要出現在她面前。
「媽咪,電鈴。」墨德一臉疑惑,通常不是聽到鈴聲就應該去開門嗎?
「不要管他,睡覺。」容榆揉揉他的頭,淚水不受控制溢出眼眶,悄悄地滑落臉龐。
「媽咪,爹地……」墨德表達能力有限,奇怪為何兩天沒見到陪他玩的帕德歐。
「他不會回來了,你有媽咪就好了。」她揪著心說出口,眼淚卻撲簌簌地落下,她要如何找回原本平靜的生活?
「媽咪,哭哭。」墨德抽出一張面紙,塞在她的手心。
容榆將他擁進懷裡,幸好她有善解人意的墨德,有同甘共苦的兩個好朋友,她一定能堅強度過沒有他的日子。
規律的電鈴聲,持續至午夜一點不再響起。她不確定帕德歐是否已經離去,但她輾轉反側,徹夜未眠。
隔天早晨,雖然雙眼還紅得發疼,但容榆考慮應該去工作室,埋首在設計稿中,可以讓她減少思考許多不願回想的記憶。
「媽咪,爹地,車車。」墨德趴在陽台欄杆,看見剛走出臥房的容榆,開心呼喊。
容榆蹙起眉頭,緩緩走向陽台。
帕德歐倚靠在高級黑色房車旁,長指夾著一根煙,口中輕吐白霧。路過的女學生、買菜的太太們紛紛偷偷窺視他的俊顏,心悅的竊竊私語,雖然附近的人有意無意曾見過他幾面,卻不曾有機會仔細品頭論足一番。
他面無表情,絲毫不介意路人投射的欣賞目光,他抽完一根煙,捻熄煙蒂,再點燃另一根。
容榆抱起墨德走回客廳,將窗簾拉上。
她決定今天不出門了。
如果他一直守株待兔,她早晚得面對他,但不是今天,她不想在此刻跟他面對面。
她無法原諒他對她的傷害,單純的誤解背後所代表的是他對她人格的否定,他對她信誓旦旦的誓言不攻自破,而她竟傻傻的相信他的真情付出。
她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絕不讓他再有機會來傷害自己跟墨德,幸好墨德年紀還小,他應該很快就能忘了曾出現在他生命中短暫的父親。
她打電話到工作室跟好友告假,順便交代幾句話。
一整天沒出門,也不去想帕德歐是否還在等待,她走進書房,打開電腦,試著讓自己集中精神畫設計稿。
她開啟新檔盯著空白的畫面三個小時,腦袋卻跟畫面一樣空蕩蕩,歎口氣,關掉電腦,走進臥室,強迫自己入睡。
*********
下午,帕德歐來到容榆的工作室。
想當然耳,又被言柔炮轟得灰頭土臉、體無完膚。帕德歐沒有一絲怒意,只淡淡地交代一句話,他必須先去紐約辦點事,過幾天會再回台灣。
言柔喊住他即將離去的腳步,送給他容榆轉達的話。
「容榆不想再見到你,她說如果你繼續糾纏她,她不惜放棄台北的工作,放棄她的夢想,遠走他鄉。如果你還有點良心,不想再見她受傷,就請給她跟墨德安靜的生活。」
聽完這幾句宣言,比方才被言柔咆哮半小時的話語還令他難受,帕德歐緊擰眉頭,黯然神傷的離去。
他清楚容榆的個性,她外表嬌弱,內心卻有一股鋼鐵般的毅力。
倘若他逼著她,她真的會逃。雖然他不擔心掌握不了她的行蹤,但不希望她跟墨德過著如驚弓之鳥般的生活。
他決定給她時間,也給自己空間,去學習真正的包容與無悔的付出。
第二天,容榆出門沒看到帕德歐,她的心情是矛盾的,鬆了一口氣,卻也覺得胸口一窒。
他,真的從她的生命中徹底消逝了嗎?
她的心竟是莫名的惆悵與酸楚。
眨掉眼眸的水氣,她告訴自己接受新的生活。
遺忘愛情。
不再揪心,不再痛苦,不再流淚。
兩天後,一名義大利男人來到工作室,交給容榆一隻牛皮紙袋,恭敬的說明內容物。
「這裡面有一張位於天母獨棟別墅的權狀,及一本三百萬歐元的存折,請你清點一下。」
「抱歉,我不接受帕德歐的任何東西。」她的心被重擊一下,臉色有些蒼白。他想用這些東西做補償嗎?他以為她是能用金錢物慾衡量的女人嗎?
「容小姐,這項動產與不動產,皆登記在墨德名下,除非等墨德成年才能執行拋棄權利。還有,這並非贍養費,而是給墨德的教育費。
「帕德歐先生要我轉告一句話,他會等你,無論多久,只要你願意踏出台灣,他會馬上出現在你面前,懇求你的原諒。」
容榆心悸動一下。他沒有放棄她嗎?她抿抿唇,不想自己下定的決心被動搖。
下班回到公寓後,才發現帕德歐為她請了一名菲傭,幫忙打掃及照顧墨德,她想拒絕,但仲介怕支付違約金不願遣返。
她輕歎一口氣,他仍繼續影響她的生活。
抬眼看見牆壁上大人小孩的塗鴉,墨德畫的全家福,想起跟帕德歐相處的時光,想起他像大孩子的陽光笑容。
他的溫柔,他的熱情,他的誤解,他的惡言相向……
容榆垂下眼,不自禁又滑下兩行淚,決定明天請人把牆壁重新粉刷,她必須減少能想起他的事物。
*********
帕德歐完全從她面前消失,無聲無息。
十天後,他寄來一個小紙盒與一封信簽,容榆沒拆開,直接丟進垃圾桶。不管他送鑽石或石頭,她不想原諒他對她的傷害。
鈴∼電話響起,拉回她的思緒。
「小榆,你今年帶墨德回家過年好嗎?」電話裡章怡芳的語氣充滿期待。
「媽,我不想回花蓮。」容榆心口一緊,以前喜歡過年時親戚朋友相聚的歡樂氣氛,但她未婚生子的事卻成為街坊鄰居的八卦話題,讓她開始害怕過年。
當初父母激烈反對,差點鬧得脫離父女關係,後來,雖然他們慢慢接受墨德,但仍不諒解她的行為,她頗感意外這次母親會主動提起要她回家過年。
「小榆,如果你怕親戚說話,大可放心。你應該早點告訴我們墨德的爸爸的事,害我們為你擔心那麼久。」章怡芳的心情大好。
容榆微愣,為什麼母親的態度大不相同?難道帕德歐做了什麼事?
「發生什麼事?」她不解。
「墨德的爸爸帕德歐,前些天有來花蓮,雖然是透過翻譯傳達他的話,不過我們看得出他態度誠懇認真,我跟你爸都同意讓你們結婚了。」章怡芳眉開眼笑。
「結婚?」容榆瞠大雙眸,心臟猛地震了一下。「不管他說了什麼,我們已經結束了,我不會跟他結婚。」
她微擰眉,不滿他直接對她的家人出手。
「帕德歐說他讓你受了很多委屈,會好好彌補你,也會花時間解決你們的誤解。他一一拜訪每個親戚鄰居,表明跟你的關係,現在沒有人會再閒言閒語了,我跟你爸也不用再替你和墨德擔心了。」章怡芳深表放心。
帕德歐竟在語言不通下走訪眾多不相識的人,容榆微微動容,隨即又將他拋在腦後。
「媽,我們已經結束了。」她淡淡地說。
「我相信他早晚會解決你們的問題,只是告訴你不用再害怕回花蓮了,其實大家會多說你兩句也是為你好,畢竟你還年輕,未來的日子還長,雖然墨德很可愛,不過……」章怡芳開始重複千篇一律的說詞。
「媽,我會考慮回去啦,拜!」容榆適時結束通話,不想再被碎碎念。
其實,她一直對父母有愧,因為墨德,她辜負他們許多期待,但她從不曾後悔當初的決定。只是,不知是否該後悔再次與他相遇……
甩甩螓首,再度將帕德歐的影像驅逐出境。
她發覺自己沒有想像中堅強,她不斷的想著他,又一次一次的強迫自己忘掉他,怕自己心軟,她不碰他寄來的任何東西。
帕德歐每隔十天半個月會寄來一個小盒子,她總是狠心的把它們完整的送給垃圾桶,想像這些不知價值的東西被吞進垃圾車裡低泣。
她沒注意到身後小小的影子,一雙圓碌碌的大眼常盯著她,看出她丟禮物時眼底的憂傷。
墨德會趁她不注意時,偷偷靠向垃圾桶,將那些可憐的東西悄悄移到安全的地方。
帕德歐持續不斷的寄來小紙盒,上面郵戳顯示不同國家的標記。
他為什麼從不同國家寄給她包裝相似的東西?
容榆不只一次心生好奇,湧起想拆開盒子的衝動,但當她要翻找丟棄的垃圾時,卻早已不翼而飛。她想,應該被菲傭清理掉了。
這樣也好,她不給自己心軟的機會。
但她慢慢認清一個事實──她忘不了他。
不管花幾年的時間,不管是否原諒他,她仍會一直愛著他。
如今她只能把這份愛意放在墨德身上。
內心倔強的一面,不允許自己原諒帕德歐所犯下的錯誤。
不確定他會等她多久,但她不想主動與他聯絡。
儘管他們已經分離近一年的時間。
即使她經常想起他,想著他也許早已左擁右抱各國美女,畢竟他不像會禁慾的男人,他性感的男性魅力,就算不主動,也會招致很多蝴蝶撲身。
每次幻想他身邊圍繞許多女人的身影,容榆總不自覺湧起一股酸楚。
在丟了不知多少小紙盒後,她收到一件無法輕易丟進垃圾桶的禮物。
在她生日當天,帕德歐寄來一棵樹。
望著那棵樹,她一臉迷惑。當她拆開隨件附上的信閱讀時,激動得跌坐在沙發上。
這是一封中文信件,雖然字跡不算漂亮,但還算工整。
帕德歐竟然會寫中文!
容榆:
我學了中文,終於知道你的名字代表的含意。
榆樹是古樹,也是北國樹。
上古傳說有一女子,得日夜不能睡眠的痛症,一天吃了一棵樹的樹葉,竟然「酣臥不覺」,心情特別愉快。後人改愉從木旁為榆,即是今日的榆樹。
原來你的名字代表快樂,而我卻總是傷害你,害你流淚心傷。
永遠記得第一次見面,你被我嚇到顫抖哭泣的容顏。
我知道你為墨德一定也流了不少淚,儘管你很堅強,卻也有無助的時候。
再次相遇,我原是要好好珍惜你,尤其在確定自己的心意之後,但我還是傷害了你,為了愚蠢衝動的判斷。
容榆,你還不打算原諒我嗎?
這一年的時間,我走過三十多個國家,你曾說過環遊世界是你的夢想,因為墨德,我想你不得不放棄這個願望。
我會先為你到世界走一遭,當我把全世界捧在你面前時,請容許我能出現你面前,懇求你的原諒。
而我會帶你跟墨德再把世界看一遍。
這棵榆樹是我親自到中國內陸挖掘的,我希望能讓你重新找回快樂的心。
我送過女人很多花,卻是第一次送樹。
這並不浪漫,對我而言,但這卻代表永恆。
美麗的花瞬間便會凋謝,但你早己像棵樹苗在我心裡扎根,在我尚未發覺時,它已悄悄地發茅,待我發現後,我允許它滋長,日益茁壯。
這棵樹叫榆樹,它今後只會愈來愈茂盛,盤踞我全部的心靈,不會有其他花朵生長的空間。
我知道我的個性讓你不放心,但請相信我一次。
我愛你,容榆。
我會一直愛著你跟墨德。
生日快樂。
容榆看完信,粉頰已滑下兩行熱淚。
她果然不該看他寫的東西,他才學了一年的中文,竟然可以寫出這樣的甜言蜜語。
她心軟了。
他竟然記得她說過的話,當年在義大利時,她不經意與他分享過夢想。其實,就算沒有墨德,她依然沒有那個能力環遊全世界。
但她詫異他會記得短暫邂逅時,她說過的每句話,難道他那時就開始注意她?
驀地,她想到他每次從不同國家寄來的小盒子,那應該是帕德歐想和她分享的心情。
容榆突然後悔輕易將它們丟棄。
「媽咪,不要哭。」墨德拿面紙為她拭淚。
她伸手揉揉他的頭,唇角微微揚起。
墨德愈來愈懂事,愈來愈溫柔。
接過面紙,抹掉淚顏,她微笑道:「媽咪不哭了。」
她看見墨德手中捏著東西,好奇問:「你拿什麼?」
他突然警覺的把小手藏在背後。
容榆有些不解,以往他會大方展示。
墨德微蹙眉頭,害怕東西被搶走。
他這樣,容榆更加好奇。「墨德,借媽咪看好不好?媽咪不會跟你搶。」
他怯怯地伸出小手,掌心置著一個小玻璃瓶。
容榆拿起來看,玻璃瓶上寫著「Nile」(尼羅河)。
她有些驚訝,這裡面不是她汲取的威尼斯的水,也不是當初帕德歐給她地中海的水,但上面的字是他的筆跡。
難道這是帕德歐寄給她的東西?難道那些小紙盒都被墨德撿走了?
她內心驀地充滿期待。
「墨德,你還有這個嗎?」
「很多。」墨德小聲回答。「媽咪丟掉,是墨德的。」他伸手要拿回來。
「是墨德的,媽咪不會跟你搶,可不可以全部借媽咪看看?」容榆溫柔的把瓶子塞回他的小掌心,一邊哄著。
「好。」墨德點點頭,咚咚咚地跑回臥房。
拿出一個又一個的小紙盒,完整的擺在她面前。
每個小紙盒都有一隻玻璃瓶,紙盒裡附上一張英文信簽。
容榆一一打開盒子,閱讀信簽。
尼羅河的水蘊育恆久的生命,
代表愛情的永恆。
我想和你共飲,
在火紅的落日餘暉下。
我愛你。
瑞士的雪,非常純淨美麗,
一如你純白的心靈。
我跪在白朗峰山腳下,
以虔誠的心輕掬一掌白雪低啜。
冰涼的雪潤了我的咽喉,透進心睥。
希望能除去我的罪惡,
祈求你的原諒。
我愛你。
墨爾本的薰衣草,濃郁芳芬。
薰衣草茶的香氣,
舒緩了我煩躁的情緒。
我將藉著旅行,
慢慢尋求你的諒解。
我愛你。
容榆看著玻璃瓶中一小截的薰衣草,鮮艷的紫色早已褪成咖啡色,但她能想像薰衣草的芳香氣息。
想像帕德歐望著一大片紫色薰衣草園,啜飲薰衣草茶,想與她分享的心情。
容榆,你教會我如何從一粒沙看一個世界,
從一朵花得到一個天堂。
你可以從一顆石頭幾滴水得到滿足的快樂。
而我現在正在學習你的快樂。
我愛你。
容榆仔細的看完每個瓶子每張信簽,內心感動不已。帕德歐在每個國家不停的想著她,雖是甜言蜜語,但她知道這是他用真心寫出來的。
如果她早點看到這些東西,或許早心軟了。
「媽咪。」墨德輕喚一聲,不確定是否挨罵。他知道這些東西是她冷著臉丟入垃圾桶的。
「墨德,媽咪好高興你把它們留下來。」容榆將他摟進懷裡,輕柔的吻著他的頭頂。
墨德年紀雖小,知道的事有限,但也許他小小的心靈是敏銳的,也許他早察覺這些東西的重要性。
所以,他小心翼翼的收藏,偶爾拿出來把玩。
帕德歐剛離開時,墨德常問起他,但容榆總是搖搖頭露出哀傷神色,之後,墨德漸漸不再提起。
「墨德,你想念爹地嗎?」容榆輕聲問著,她知道墨德並沒有忘記帕德歐。
墨德仰起頭,圓圓的銀灰色大眼望著她,然後才輕輕點頭。
他伸出小手指了指沙發背後牆上的塗鴉。
「爹地。」他開心一笑。
容榆轉身看向那面牆,她始終沒把它們粉刷掉,因為她知道即使換了一面牆,換了一間房子,帕德歐的影子仍走不出她的人生。
正在猶豫是否要跟帕德歐聯絡,突然,她接到一通電話。
「你好,請問是容榆嗎?」一個說著英文的陌生男聲。
「我是。」容榆疑惑,她沒有外國朋友。
「我是史巴羅,帕德歐的哥哥。」
「呃?你好。」容榆意外史巴羅會打電話給她,心裡有點不安。
「你跟帕德歐還沒和好吧?其實,我本來不打算替他說話,畢竟他當初愚蠢的誤解,差點傷了我的妻子。你不需太快原諒他,我只是告訴你一聲,帕德歐受傷了。」
「啊!」她內心猛顫了下,感覺拿手機的手輕微的顫抖,焦急的問:「發生什麼事?帕德歐怎麼會受傷,要不要緊?」
史巴羅輕呵一聲,感覺出容榆仍非常愛帕德歐。
「沒什麼大礙,只是手拉傷罷了。聽隨行保鑣說帕德歐莫名其妙到中國砍樹,還愚蠢的把自己弄傷。」他揶揄著,猜測帕德歐脫軌的行為一定跟容榆有關。
「啊!」容榆望向陽台那棵榆樹,他竟然又為她受傷了。
「那小子很想你,但礙於約定卻又不敢與你聯絡,一向浪蕩不羈的個性,不知為何變得這麼拘謹。我希望你能跟他問候一下,當然,如果你仍不想理他也無所謂,反正他的傷沒什麼大不了,不過,我很期望有一天能見到你跟墨德,拜!」史巴羅擅自決定結束通話。
「啊!」容榆還來不及發問,對方已經斷線。
她看著墨德,心中已經做出一個決定。
尾聲
義大利,羅馬
「媽咪,我還要。」墨德穿著吊帶褲,小手將一枚一枚的硬幣丟進許願池裡。
容榆將一把一元硬幣再放入他的掌心。
墨德開開心心的投擲硬幣。
噗通!水池裡濺起一圈圈的漣漪,他愈丟愈興奮。
容榆原打算直接帶墨德去西西里帕德歐的家,但她不希望見到他時,情緒太激動,所以,她決定先在羅馬停留,緩和一下心情。
「媽咪,我還要。」
她把剩下的銅板放在他手中。
「丟完這些,你可以重回羅馬一百次了。」她搓揉一下他的頭頂,看他丟得這麼開心,暗暗擔心起他會不會養成丟錢的不良習慣。
靜默的看著水池中漾起一圈又一圈的小漣漪,陽光照耀下,池中的硬幣熠熠生輝。
容榆想起三年半前帕德歐幫她擲的那兩枚硬幣,是否仍沉睡在這堆各國錢幣中。
她的思緒忽地飄向遠方。
片刻,她拉回思緒,低頭道:「墨德,我們要走了。」
原本站在她身旁的墨德突然不見人影。
容榆驀地心顫了下,急忙轉頭望向四周。
只見遊客來來往往,卻看不見她心愛的墨德。
她嚇得臉色蒼白,額上滲出幾滴冷汗。
老天,她該不會把墨德搞丟了吧?
「墨德!」她焦急的大喊,眼眶已溢出淚水。
驀地,她看見前方熟悉的身影朝她走來。
「帕德歐!墨德!」容榆驚訝的望著那兩個她最愛的人。
帕德歐右手抱著墨德,左手手臂纏著白色繃帶。
「嗨!」帕德歐對她微微一笑。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她不敢相信的看著他略顯成熟的俊美容顏。
「我說過只要你願意離開台灣,會立刻出現在你面前。」把墨德交給身後的保鑣,帕德歐一雙深黝的瞳眸深情的凝視她。「我可以解釋為你已經原諒我了嗎?容榆。」
「我……」在看見他的那一剎那就明白了,她遲早要原諒他的。因為她抗拒不了他,從第一眼相遇時,她就迷上他那雙多情熾熱的眼神。
容榆奔入他的懷裡,緊摟著他寬廣的背,不自覺顫抖的哭了起來。
帕德歐將她揉進懷裡,心疼的低吻她的發旋。
「對不起,請原諒我的愚蠢跟盲目,我發誓絕不會再傷害你,不會再讓你哭泣。」他輕捧起她哭花的臉蛋,溫柔的拭去她滿面淚痕。
「你的傷嚴不嚴重?」容榆輕輕拉起他始終垂在一旁的左手臂,擔心問著。
「骨頭沒受傷,大概兩個星期就可痊癒。」他輕鬆說著。
「早知道受傷能搏得你的同情,我就不用忍耐那麼久了。」
「胡說。」容榆嗔視他一眼,但還是忍不住關心他。「你之前的燙傷痊癒了嗎?」
「你可以親自檢查看看。」帕德歐勾起薄唇,眨一眨黑眸,眉間充滿曖昧。
「你一點也沒變。」他外表看起來沉穩許多,但個性還是那副風流不羈的模樣,容榆心生抱怨。
「不,我為你改變很多了。你知道嗎?我這次是手受傷,父親卻為我請了國內外知名的泌尿科權威醫生。」帕德歐傾身附在她耳邊低語。
「咦?你生病了嗎?」容榆微蹙眉,擔心不已。
「我為你禁慾了一年。」帕德歐聲音嗄啞,輕咬一下她白嫩的耳垂。
她只覺一道電流自耳際傳開,瞬間蔓延整張臉蛋,紅得像顆蘋果。
「你的反應還是這麼可愛。」帕德歐輕呵一聲,卻被激起無限慾望。
右手貼著她的背,毫不客氣的在她漂亮的鎖骨上吻出一枚櫻花花瓣。
「嗯……」容榆嬌顫一下,伸手想推開他。「帕德歐……現在是白天……」
他怎麼一見面就想做那種事。
「這裡是羅馬,沒有人會介意。」他將頭埋在她的頸間。
「可是……」
「容榆,拜託,如果你原諒我了,可不可以滿足我的慾望,我現在只對你一個人有『性』趣。」他聲音瘖啞,壓抑滿腔慾火。
「我不要……在這裡……」帕德歐又在她粉頸散落許多紅艷的花瓣,容榆感覺快癱軟在許願池邊。
「我沒有大方到把你分享給別人看。」帕德歐右手托起她的粉臀,將她捧抱在懷裡,跨出長腿。
「墨德……」
「有人會照顧他。」
「你的傷……」
「我那裡沒受傷。」
「可是,我……」
他吻住她的唇瓣,讓她暫時無聲無息。
在他們見面不到十分鐘後,帕德歐已經抱著容榆走進飯店。
他急切的、狂熱的愛她一遍後,再慢慢的、溫柔的,一遍又一遍的愛著她。
容榆趴在帕德歐精壯的胸膛上嬌喘不已。
「你愈來愈容易把女人拐進飯店。」第一次見面,他只花了三十分鐘就讓她乖乖跟他走進飯店,這次時間更短。
帕德歐伸出食指輕輕刮著她的粉頰。「對你,我不想再浪費時間,對其他女人,我不屑再花時間。」他的聲音充滿寵溺。
她心喜的唇邊泛起一抹笑,輕撫著他如雕像般的完美胸膛。
帕德歐拉起她的左手,在她纖細的無名指套上一圈光環。
「我愛你。」他親吻她的手背,說出誓言。
容榆雙眸凝著那枚閃爍的鑽戒,眼眶泛出晶淚,這是她期待已久卻一直不敢伸手汲取的幸福美夢。
以前,她怕他給她的只是晶瑩剔透的七彩泡泡,飄入空氣中便瞬間化為虛幻。
現在,她確信夢的真實與恆久,一如這顆璀璨的鑽石。
可以幸福很久很久……
「我們去維洛納舉行婚禮好嗎?我要再一次把我們的名字寫在那面傳說的牆垣上,這一次我會把你的名字寫得很漂亮。」
「好。」容榆開心的在他唇上輕啄一下,他記得她曾經的抱怨。
維洛納是他們發現彼此心意的美麗地方。
傳說,撫摸茱麗葉銅像的右胸,將會得到永恆的幸福……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