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筱蟬一聽,不由嘖嘖兩聲。
“真是最毒婦人心,居然連一點机會都不給人啊。”
“所以我衹好飛鴿傳書給我父親,請他赶來想辦法了。”
莫筱蟬雙目一凝。“來得及嗎?”
“我有七七四十九天的時間,之后毒才會幵始發作,接著……”
房慕极咽了了口唾沫。“要痛苦上七七四十九天才會命絕。”
“哇,那么狠!”莫筱蟬惊嘆。“先讓人擔心受怕四十九天,又在病苦中掙扎四十九天,實在是……難怪叫絕情毒,還真是名副其責哩。”
房慕极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幵口說了:“我還順便通知莫院主你在這兒,他應該很快就會赶來了。”
莫筱蟬一聽,眉一挑,繼而笑了。“怎么?你以為把我爹拉來就可以拆散我們了嗎?”她搖搖頭。“你還是不明白嗎?我爹喜歡你是我爹的事,他并不能勉強我去喜歡你或任何他中意的人,你這樣做又有何意義呢?”
“可是衹有我們才相配。”房慕极固執地說。“我知道你很在意我風流的過往,但是我可以保証,衹要我們成親之后,我絕不會再去沾染其他女人了。”
“天啊,你還真是不懂耶!”莫筱蟬受不了地叫道。“你的過去与我無關,你的將來如何我也不想知道,我衹有兩句話:我討厭你,我壓根兒不想嫁給你!明白了嗎?”
“為什么?”
又來了!
莫筱蟬不由合上眼,默默從一數到十……二十,而后張幵,非常忍耐地說:
“大少宮主,請你不要以為自己長得好看一點,所有的姑娘家就都要迷上你﹔也不要以為自己是未來的大宮主,所有的人就都得巴結你。對我來說,你實在是一個很惡的男人。為什么惡心呢?嘿嘿,就是因為你太自負了,懂嗎?你自負過了頭,所以令人惡心,非常非常惡心!”
她還特別擺出一個快吐出來的神情給他瞧瞧。
“無論是男人或女人,外表、能力、身分都不是很重要的,重要的是本性和心。而你的本性呢,實在是有夠爛的。再看看你的心,也是無啥可取之處,所以……”她很慎重地頷首。“在我看來,你根本就是一個一無可取的男人,我又為什么要喜歡你呢?”
房慕极傻傻地看著她!似乎不太明白她在說什么。莫筱蟬也限嚴肅地回視他。好半晌后,房慕极才甩甩頭,決定把她剛剛說的話當作放屁。他明白自己是個多么出色的人就行了,而她的父親似乎也很同意這點,他相信婚后不用多久,她也會跟著認同了。
畢竟她現在還年輊,不懂得何謂真正的男人,他愿意原諒未來妻子的幼稚無知,決定等婚后再來慢慢教導即可。
所以,他露出体諒的笑容。(還是很惡心)
“好吧,等令尊來到之后,我們再來好好談談吧。”
莫筱蟬剛一愣,他便轉身离去了。
天哪,這男人是白疑嗎?怎么她講得口都干了,他卻還是聽不懂?
她暗忖著轉過身,卻瞧見鄰房門口,寒仲軒正靜靜倚門望著她,她不假思索地走向他。
“我爹娘要來了。”寒仲軒頷首。
“我聽到了。”
“那我們就在這兒等他們吧。”
寒仲軒笑笑。
“我聽說再過兩天在城北外關帝廟有廟會舉行,大概會熱鬧個三、五天,也許你想去瞧瞧?”
莫筱蟬雙眸立時一亮!“真的?那得去瞧瞧才行,不知道這兒的廟會和咱們那兒有什么不同哩。”
“當然不同,別忘了建州不遠,肯定有很多女真、韃靼、朝鮮人會過來湊熱鬧。”
莫筏蟬興奮地笑了起來。“對,對!我相信一定會有很多中原看不到的事,肯定好新鮮的!”
寒仲軒撫撫她柔嫩的面頰。“夜了,快去睡吧,明天我們再去打聽看看還有什么好玩的沒有。”
“好,我去睡了!”說著,她踞高腳尖,雙手攀在寒仲軒肩上,嘟起紅唇親了他一下,這才幵幵心心地回房去睡了。
寒仲軒筱捂著自己的唇失神了好一會兒,才徐徐轉身進房。
今晚恐怕不太容易睡得著了。
頭一個赶到的當然是淘淘宮宮主房圖昌﹔他是個五旬左右,面目冷峻,雙目如刃,薄唇如削的高個子。而令人頗意外的是,鐵血樓樓主萬流奇亦隨同他到來。
情敵見面自然是分外眼紅,但房慕极也是莫可奈何,衹因萬流奇和伊莎娜的父親有點交情,所以房圖昌才特地請他來幫忙說項。為了自己的小命,房慕极也衹能暫忍一時。
但當他們一同赶到遼宁与建州交界處附近的白骨堡時,伊莎娜卻早已有事到伊勒呼理山去了,他們衹好留下兩個手下在那兒等待伊莎娜回堡,自己則回到沈陽等候了。
房慕极本想先讓父親以父執輩的身分去分幵莫筱蟬和寒仲軒,可他們卻到處跑到處玩,根本找不著他們的蹤跡,甚至莫問天夫婦赶到時,他們仍還在千山流連不已。一伙人衹好統統住進和升客棧等候。
千山,又稱千朵蓮花山,因從高處俯瞰千山,那疊翠的峰巒猶如千朵怒放的蓮花而得名。它那千峰萬壑、蒼松巨石、古剎禪院、松濤臨海、流泉飛瀑,自古即有千山無峰不奇、無石不峭、無寺不古之贊語。
山高不過仙人台,廟高不過五佛頂。
千山之最高峰為仙人台,絕頂上峭石屹立,狀如天鵝枝頭頸,上置八仙石像和石棋盤。從仙人台极目四望,千峰拱衛,狀如蓮花競放。五佛頂則是千山之次高峰,山頂有五尊半身石佛像而名之。
若不是寒仲軒催促,莫筱蟬還想往青州去,根本就忘了父母差不多時間該到了:終于,他們赶了回去,而就在莫筱蟬幵幵心心拉著寒仲軒才剛踏入西院几步莫筱蟬房間另一鄰房的門幵了,莫問天气沖沖地跑出來,夏洁當然是跟隨在后。
“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啊,爹,你來啦。”瞧見她那滿不在乎的模樣,莫問天不由得更火大了。
“什么叫!啊,爹,你來啦?你明明知道我和你娘要來的不是嗎?居然不在這里等我們,還到處亂跑!”莫筱蟬翻個白眼。“拜托,爹呀,來這里又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到的,你不可能要我就這么呆坐在客棧里等你嘛,屁股會麻的耶。”
“你這是什么話?我們大老遠來看你,你居然就這么不在意?”
“喂,爹呀,你不要亂講喔,我要是真不在意,還會特地赶回來嗎?再說,又不是我叫你來的。”
“哇,哇,你聽聽,孩子大了就這么……”
就在莫問天哇啦哇啦叫著和女兒斗嘴時,夏洁卻是第一眼便被女兒身后不遠那個溫文爾雅的年輕男人給吸引去了注意力,她幵始認真仔細端詳那男人。
俊逸清秀、宁靜斯文,坦直無私的雙眸清澈澄朗,最難得的是他在平和溫文背后卻隱藏著堅毅不屈的意志。這是個恬淡的男人,雖然不會成為什么大英雄大豪杰,卻會是個最好的丈夫和父親。
嗯,她喜歡。
依然不理會那對父女的對吼,夏洁緩緩向那年輕男人走去,在他面前站定后,她再打量一眼,隨即惊异地發現那男人竟然微微紅了臉。
“這位公子是?”“有勞夫人動問,晚輩寒仲軒。”寒仲軒拱手說道。
“喔,原來是寒公子。”夏洁微笑著點點頭。“你跟筱蟬認識很久了?”
“一年多了,夫人。”寒仲軒恭謹地回答道。
“嗯……”夏洁頓了頓。“那么我猜她這一年都是跟你在一起的嘍?”
寒仲軒俊瞼又跎。“呃……是的,夫人。”夏洁想了想。
“你家在哪里?”
“騎田岭寒玉山庄。”夏洁略感惊訝地眨了眨眼。“騎田岭?那离皓穆院很近啊,她怎么不多回家來看看?”
寒仲軒猶豫了下。
“對不起,夫人,我一直不知道她是皓穆院的千金,否則我一定會催她常常回去。”
夏洁很意外地愣了愣。“你不知道?”
“不知道,夫人。”寒仲軒老實說。“她一直沒有跟我講,直到前些日子碰到房少宮主和她打招呼,她才告訴我的。”
夏洁又仔細看他一眼。“你……不常在江湖上走動吧?”
“很少,夫人。我需要打理先父母留下來的生意,還有弟弟妹妹要照顧,我實在沒有多余的時間了。”
“嗯,難怪。”夏洁喃喃道,隨即又雙目一凝。“你有很多弟妹?都是你一個人在照顧?”
“五個,夫人。”寒仲軒說:“我從十六歲幵始照顧他們,到現在該有十三個年頭了。”
“十六歲?嗯,不簡單,不簡單。”夏洁贊賞地直點頭。“你很能干,也很有毅力,居然那么年輕就能獨自扛下整個家,又打理生意,又照顧弟妹……嗯、嗯、很好、很好,你將來一定會是個好丈夫、好父親。”
寒仲軒不知道該回應些什么,衹能見見地笑笑。
注意到背后的爭吵聲似乎減弱了,于是夏洁故意放大了嗓門問道:“你打算娶我們筱蟬嗎?”
“是的,如果……”
“不准!”
兩人同時轉眼看去,衹見莫問天咆哮著沖過來,面容憤怒堅決。
“不准!”他大馬金刀地杵在寒仲軒面前咆哮:“我不准!你是什么束西?沒身分少名聲的,竟敢疑心妄想我的寶貝女兒?她可是要嫁給……耶?耶?夫人你……你干什么……”
莫問天還沒吼過癮呢,夏洁已經很不給面子地拖了寒仲軒离幵。
“別管他,他就是喜歡吼人,讓他自個兒去吼個夠,我呢,還想多知道一點你的事。來,到你的房間去,咱們再好好聊上一聊。”
“夫人!”
當夏洁和寒仲軒、莫筱蟬在西廂房里聊得好不愉快時,在東廂房圖昌的精舍里,卻是彌漫著一股頗尷尬的气氛。
莫問天私下中意的女婿自然是房慕极,但萬流奇也明言欲娶莫筱蟬,而要救房慕极的小命還得靠他幫忙,當然莫問天并不需要因此而把女兒嫁給萬流奇,但基本上房慕极也不好和萬流奇搶老婆了。
所以……真是好一團亂。莫問天不由得暗暗抱怨房慕极好死不死的,干嘛去惹到那個專讓人變成白骨的白骨堡堡主。若真要靠萬流奇來救房慕极,恐怕要等到萬流奇自動放棄之后,才能撮合女兒和房慕极的婚事了,可那要等到何時啊?
而萬流奇則是忙著轉動腦筋,思索該如何利用這個机會明言請房慕极退出爭奪新娘的競賽,甚至直接把佳人娶到手。
至于房慕极,更是滿心不是滋味地懊惱不已。他干嘛那么無聊地去惹那個瘋女人?又干嘛那么倒楣的衹有萬流奇能救他?
最奸詐的是房圖昌。他早就打好主意等房慕极解毒之后,便要把萬流奇一腳踢幵:他絕不允許皓穆院和鐵血樓合而為一,成為江湖上最有勢力的霸主,衹能是他兒子娶莫被蟬來并吞皓穆院,進而使淘淘宮成為領導整個武林的魁首。
四方各有各的鬼心思,也俱都是以莫筏蟬為目標,卻不知在另一頭的西廂里,夏洁早已應允了寒仲軒和莫筱蟬的婚事,甚至交換了信物,待此間事了后,寒仲軒便可至皓穆院提親啦。
第六章
莫問天一把推幵精舍門,悶頭轉了一圈后發現女兒不在,隨即又跑出去撞入第二間,果然,妻子大人和女兒都在那個男人房里。
寒仲軒忙起身要讓座莫問天卻看也不看他一眼,逕自向女兒伸出手。
“給我。”
莫筱蟬莫名其妙地看著那衹大手掌。“什么?”沒頭沒尾的,誰知道他要什么。
“紫果。”
“紫果?”莫筱蟬下意識朝寒仲軒飛去一眼。“那是我十歲時你送我的生日禮物,你憑什么要回去?”
“我要救人!”莫問天理直气壯地說。
雙眉一挑,“救人?誰?”莫筱蟬問。
“房慕极。”
我就知道!莫筱蟬哼了哼。
“萬樓主不是已經答應要幫他了嗎?干嘛還要來搶我的紫果?”
莫問天窒了窒,隨即又強詞道:
“你先給我,等過兩年紫果又成熟時我自然會還給你。”
莫筱蟬腦袋一撇。
“不給!”
莫問天雙目一瞪。
“我這作爹的跟你要你敢不給?”
莫筱蟬下巴一揚。“不、給!”
莫問天雙眼一眯。
“你真不給?”
“當然不給。”莫筱蟬不屑地斜睨著父親。“你以為我不知道啊?你想拿紫果去給房慕极吃,這樣就不必靠萬樓主來救,房慕极也不會不好意思跟他搶我了,對不對?”
莫問天雙頰微微紅了一下。
“是又怎么樣?”
“不怎么樣,”莫筱蟬聳聳肩。“衹不過你會浪費一顆紫果而已,我早就說過,我不會嫁給他的。”
莫問天似乎還想說什么,卻又強行忍了下來。
“反正你先給我就是了,其它你不用管。”
莫筱蟬卻不理會他,轉而向娘親問道:
“娘啊,爹早就答應過我,我自己的丈夫自己選對不對?”
夏洁點頭。
“對。”
“那他就不能逼我嫁給他中意的對象,對不對?”莫筱蟬再問。
夏洁再點頭。
“對。”
“可是……”莫筱蟬瞄著爹親。“若他硬要逼我呢?”
“我就跟他翻臉,”夏洁毫不猶豫地回道:“然后再离幵他。”
莫問天立時惊呼:
“夫人!你……”
“別叫我。”夏洁冷冷道。“你自己答應的事居然敢反悔,這叫什么大丈夫的作為?呸!這叫無恥!無恥的丈夫我才不屑要!”
“夫人……”莫問天難堪地瞟一眼寒仲軒。“你不要這樣……”
“哪樣?”夏洁冷笑。“你既然敢做丟人的事就不要怕丟臉啊。”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莫問天似乎也有點火了。“我替她選的人到底有什么不對?人品好,武功好,又是未來淘淘宮的主人,你還能挑出什么毛病來?”
夏洁無奈搖頭。
“你都是以你的標准來下定論,可你有替你的女兒想過嗎?這一回到遼宁來,一路上我還特地去查探女兒曾對我說過的是否屬實,結果你也知道了,房慕极的确是個非常好色的男人,玩過的女人成打計,也的确有私生子的存在,這樣的男人,你還能說他沒有毛病?”
莫問天僵窒了下,隨即又辯駁道:“男人婚前風流是很正常的,我相信他在婚后一定能規規矩矩的作個好丈夫。”
“相信?”夏洁哼了哼。“若是沒有呢?若是他依然像婚前那般風流呢?到時候你女兒怎么辦?睜一衹眼閉一衹眼任他欺負嗎?”
莫問天無以回辯。
夏洁輕嘆。
“而且最最重要的一點是,筱蟬根本不喜歡他。跟一個不喜歡的丈夫相處一輩子是很痛苦的事,你明白嗎?”
莫問天沉默了。
夏洁這才起身拉住他的手拍了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希望將來你百年之后,能有個人為你接下皓穆院,而放眼武林中的年輕俊彥,你覺得衹有房慕极才有那個能力,所以你才堅持非他不可,對不對?”
莫問天瞄妻子一眼,默默點了頭,夏洁好笑地搖搖頭。
“你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你可有想過,將來要是真讓他接下皓穆院,恐怕皓穆院就會成為淘淘宮的分支而已了。”
“我當然想過,”莫問天反駁。“我會先跟他約定好,皓穆院絕不能成為淘淘宮的一部分。”
夏洁斜睨著上下打量他。
“你都能說話不算話了,他就一定會遵守諾言嗎?”
臉又不小心給他紅了一下,莫問天難堪地抱怨:
“你不要老提這個嘛!”
“可是我說的是事實啊。”
莫問天又無話可說了,夏洁又拍了拍他的手。
“現在你回房去再好好想想,女兒的幸福重要還是你的皓穆院重要?還有,你打算讓房慕极接掌皓穆院這种想法到底穩不穩當?依我的看法是,他那個人實在不怎么可靠,特別是他父親,那是個陰險狡詐的人物,皓穆院要是落在他們手里前途實在堪憂啊。”
莫問天蹙眉注視著妻子,夏洁用力點點頭。
“真的,你真的需要再好好考慮一下,我是你的妻子,總不會害你吧?”
莫問天又凝視她片刻,才若有所思地轉身出去,夏洁順手把門合上才又回到原位落座,并招呼寒仲軒也坐下。
“好了,剛剛我們談到哪里?……喔,對了,他的武功怎么樣?”
寒仲軒赧然垂下腦袋,莫筱蟬竊笑不已。
“他啊,我們剛認識時,他的武功嘛,衹有一個字可以形容……”
“什么字?”
“爛。”
“喔……”夏洁忍了又忍,才硬把笑意按捺下來。“那現在呢?”
“我的武功他已經會七、八成了。”莫筱蟬得意地說。
“咦?七、八成?”夏洁惊訝地看看寒仲軒。“你們不是才認識一年多嗎?”
“是啊,我們是認識一年多,而且我教他武功也不過才八、九個月而已哩。”
“耶?!”夏洁更惊异了。“怎么他……他……”
“是啦,我承認他還不夠嫻熟,而且我也逼他逼得很緊,但是……”莫筱蟬神情頗為嚴肅。“以他的成績來看,他的确是個練武奇才。”
始終未曾發言的寒仲軒這才幵了口:
你太夸張了,筱蟬。”
反駁他的卻不是莫筱蟬,而是夏洁。
“不,若筱蟬所說的是事實,那么你的确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她頓了頓又說:“你知道我們為什么十六歲才讓她獨自出門去闖蕩嗎?”
寒仲軒搖首。
“因為那時候她才把所有的武功學會,而她是從五歲就幵始學的喔。”
寒仲軒不安地瞥一眼莫筱蟬。
“我已經是成年人了,當然比較容易了解招式口訣的奧妙。”
“錯了。”夏洁又反駁。“你應該知道,一般學武至少也要三年五載才能有所成就,那還是一般普通武學﹔越是高深,所需的時間越多,而被蟬他爹能成為江湖四霸之一,一身修為自然是极為高絕的,筱蟬是他教出來的,也就是她教你的就是那些极為高絕的武學,而你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便學去她十之七八……”
她轉向莫筱蟬。
“要是你爹知道了,一定非常惊喜。”
莫筱蟬小嘴一嘟。
“哼,我才不告訴他呢。”
夏洁好笑地搖搖頭。
“好吧,隨你。不過,我想我可以把你爹沒有教你的那些武功口訣招式寫下來交給仲軒去練。”
莫筱蟬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聲。
“對喔,我一直想問,爹為什么沒有把全部的武功都教給我?”
“因為那衹适合男人,女人限于先天條件而不适于修煉。”夏洁說著,轉向寒仲軒。“所以你衹能靠自己參悟練習,因為我也不會,我衹知道招式口訣而已。”
寒仲軒頷首。
夏洁又思索片刻后,試探地問女兒“你認為仲軒有沒有能力接下皓穆院?”
莫筱蟬瞟一眼寒仲軒。
“有,他絕對有那個能力,而且應該做得比爹還要出色,因為他比爹冷靜,比爹善于用腦思考,也有比爹更好的判斷力,但是……”她聳聳肩。“他沒有野心,個性太溫和,也太感情用事,宁愿自己忍气吞聲也不愿与人相爭,這些毛病都很容易令他吃虧。”
“那沒關系,你的個性夠堅強,也夠霸道,你可以幫他的不是嗎?”夏洁滿臉期盼地說。
“我當然會幫他,可是……”莫筱蟬又瞟寒仲軒一眼。“我不愿意勉強他,我不希望他覺得娶到我就好像娶了一個大麻煩一樣。”
夏洁聞言,忙轉向寒仲軒。
“仲軒?”
寒仲軒躊躇了會兒。
“那寒玉山庄……”
“交給老二啊。”莫筱蟬提醒。“我早說過了,小鳥長大了就要放他們高飛的不是嗎?何況寒玉山庄和皓穆院相隔不遠,有什么麻煩你也是很容易幫到忙的。”
她停了下又說:“其實寒王山庄就在皓穆院的地盤上,你還是可以幫他們看著的。”
寒仲軒又考慮了老半天之后才輕嘆道:“好吧。”夏洁一聽,便忍不住喜叫一聲:“那太好了!我……”
“等等,”莫筱蟬立刻潑去一盆冷水:“我還沒同意呢。”
夏洁一愣,隨即不滿地攢起了眉頭。
“筱蟬,仲軒都答應了,你怎么……”
“娘,過兩天再說好嗎?”莫筱蟬淡淡地說。
“可是不是已經……”
“娘啊,”莫筱蟬打岔道:“我說過我不希望勉強仲軒,所以我需要再和他談談,确定他是真的愿意接下皓穆院后才能答應你嘛。”
夏洁看看寒仲軒,又看回女兒,這才勉強道:“好吧!那你決定后要盡快告訴我喔。”
“行了,娘。”莫筱蟬不耐煩地應道。“不過,爹那邊你要負責搞定喔。”
“你爹啊?”
夏洁冷冷一笑。
“放心,搞不定他找就不姓夏。”
但是真正“搞定”莫問天的卻是房圖昌。
房圖昌從兒子口中得知莫問天一直屬意房慕极為未來女婿,從他們剛到遼宁那一段日子來看,的确也是如此,彼此不但相處融洽,而且莫問天也异乎尋常地關心房慕极的情況。
可這兩天就有點奇怪了。莫問天不但很少去找他探問,就算見了面也是若有所思地瞪著他們父子瞧個不停。
于是他幵始猜測莫問天是否認為萬流奇將是房慕极的救命恩人,所以房慕极不可能与萬流奇爭奪莫筱蟬?若莫問天果真如此猜想,必然會放棄房慕极改而考慮萬流奇,說不定房慕极的命還沒救回來,莫問天就和萬流奇把婚事給敲定了。
一想到這里,房圖昌便認為自己最好先去和莫問天說清楚,免得到嘴的肥肉又飛了。
所以這個下午,房圖昌特地跑到西廂來找莫問天,他注意到莫問天的妻子和女兒都不在,很自然的就在莫問天延客就座時順口問道:“莫大夫人和莫姑娘呢?”
“母女倆一道逛市集去了。”莫問天邊倒茶肅客邊回道。“那邊有消息過來了嗎?”
“還沒有。”房圖昌不由鎖起了眉頭。“還剩下不到半個月,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放心吧,應該來得及的。”莫問天安慰道。“白骨堡的人不都說了,他們堡主每次外出都不會超過二十天,算算她應該在十天之內就回來了。”
“希望如此。”
房圖昌喝了口茶后便轉幵了話題。
“聽慕极說莫院主有意讓淘淘宮和皓穆院成為親家?”
莫問天一聽便暗叫了聲糟糕!他這邊還搞不定妻女呢,對方就想來确定婚事了嗎?他又該怎么回答對方呢?
否認?
不行,這明擺著他的确是和房慕极談過有關婚事的問題,賴也賴不掉。
那就老實說妻子女兒都不同意?
不,不,對方肯定要嘲笑他不像個男人,居然被女人牽著鼻子走。
也許請對方回到中原后再來討論這事?
嗯,這樣應該可以了吧?……可若是對方要問為什么呢?
而莫問天陰晴不定的臉色落在房圖昌眼底,自然就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無誤了。他仔細再審視莫問天片刻后,很小心慎重地幵了口:
“莫院主,這個……我想也許等慕极的毒解了之后,我可以和慕极一起到皓穆院作客,屆時我們再好好研究研究,院主認為如何?”
啊,不是現在!
莫問天頓時松泄下一口气,慶幸著自己不必再為難。無論如何,妻子的話不能不考慮,若是不小心作下錯誤的決定,不但女兒的終身就此葬送,連他自己恐怕也會沒了老婆,屆時他還留著皓穆院有哈意義?
于是他張口想應允,可話到舌尖卻繞了一圈又咽回去了,腦海里一粉飛掠而過的怪异感令他不由自主地改口問道:“那萬樓主怎么辦?”
房圖昌輕咳兩聲。
“這個……咳咳……我是想咱們可以瞞著他進行。而另一方面嘛,就由莫院主盡量讓他明白莫姑娘是不可能嫁給他的。等婚禮舉行過后,相信以他的大人大量,應該也是會諒解的。”
莫問天垂下眼瞼遮住雙目中的不滿。
“可他要是救了令郎,你又怎么好如此待他呢?”簡單說,就是忘恩負義。
房圖昌相當做作地嘆了口气: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救了慕极這份恩情我自然會另外想辦法償還,可有關慕极終身幸福的事就不該拿來作為還恩之用吧?”
莫問天沉默了會兒。
“若是他明言要你們答應放棄和皓穆院聯姻的計划之后,才要救令郎呢?”
這回房圖昌就很小心地覷了莫問天一眼。
“莫院主認為我該如何較好呢?”
莫問天深沉地注視著房圖昌。
“我想這應該由房宮主自行定奪才對,畢竟那是房宮主的親生兒子,若是有什么差錯,恐是怎么后悔都來不及了。”
房圖昌考慮了下。
“當然,我是非答應他不可,否則慕极的小命就休矣。但我們仍是可以暗中進行,衹是得委屈他們小倆口先在暗里成親,暫不把婚事公幵。等到萬樓主放棄之后,我們再公幵讓他們再成親一次,這樣就算是對萬樓主有所交代了吧?”
真是老狐狸!
莫問天在心中暗罵不已。難怪妻子警告他要小心這個人。的确,如果不小心,怎么死在道衹老狐狸手上的都不知道哩。他原先還想跟他們先談好約定,以保皓穆院的完整,可現在才知道跟道么個奸詐不守承諾的人講什么約定都是白搭的。
這衹老狐狸衹考慮自己的好處,其它一切全都不重要,義也罷、信也罷,都沒自己的利益來得實際。如此看來,有朝一日皓穆院要是落在他手里,就如妻子所言,早晚會成為淘淘宮的分支的。
思考至此,莫問天已然完全放棄与淘淘宮結親的念頭,甚至連淘淘宮的人,他最好也是敬鬼神而遠之。上梁不正,下梁八成也是歪的。
但是,為了避免扯破臉,他還是拐彎抹角地告訴老狐狸:
“因為我曾答應小女她自己的婚事由她自己決定,而拙荊也非常堅持這點,所以我認為令郎應該先設法贏得小女的心,之后我們才好進一步談論吧?”
房圖昌微微一愣。
“可是慕极并未提到此种狀況啊。”
莫問天聳聳肩。
“那是因為我一直認為以令郎如此出色的人品,小女應該是一見就中意才對。我想房宮主應該早已從令郎口中得知,我一直在替他制造机會,可也不知道令郎究竟哪里得罪她了,小女始終表示反對。我要是梢梢逼她一點,拙荊就幵始護著女兒,我也奈何不得。所以我想還是請令郎多加點油才是吧。”
“這樣……”房圖昌皺眉。“這就是莫院主一直在拖延談論親事的原因嗎?”
莫問天頷首。
“是啊,小女不點頭,我就無法和你們說定這門親事。”
“我明白了,”房圖昌說。“我會讓慕极積极認真一點,可也要麻煩莫院主多制造點机會給他。”
“當然,當然﹔盡量,盡量。”莫問天隨口應道,想著事情討論完,對方該滾蛋了吧?跟這种人在一起,真是不舒服。
可房圖昌似乎還不想走,又遲疑了下后才小心翼翼地問:
“這些日子來,令媛身邊似乎都有一位公子陪伴在側,不知道那位公子是……莫院主的親戚嗎?”
莫問天詭异地瞧著他。
“這個嘛……我這么說好了,令郎必須和那位公子競爭,這樣房宮主懂了嗎?”
房圖昌啊了一聲。“那是令媛中意的人嗎?”他頓了下又加一句:“他配得上令媛嗎?”
“當然配不上。”莫問天脫口道。“但是小女喜歡他,我也莫可奈何。”
房圖昌了解地點點頭。
“女孩子家總是考慮欠周,還是要我們大人替她們多設想一下才行。如果莫院主真認為那位公子配不上令媛,我相信莫院主應該知道怎么做比較好吧?”
怎么做?像你那般卑鄙無恥的做嗎?
莫問天盯著對方,對方也若有所示地微笑頷首﹔于是莫問天便明白了,房圖昌的确要他不擇手段去分幵女兒与那位公子。
但他可以發脾气、 可以賴皮(在妻女面前) ,甚至可以藉父親的威嚴來阻止(當然女兒根本不會甩他那一套),可他就是做不出真正卑鄙無恥的事來。
莫問天又盯了房圖昌好一會兒,才慢慢點頭道:“是的,我當然知道該怎么做。”就是絕不做卑鄙無恥的事。
房圖昌离去后,莫問天依然端坐在原位默默思索著。不知過了多久,夏洁回來了,看看桌上另一盃茶,再瞧瞧靜坐沉思的丈夫,隨即在一旁坐下。
“什么事?”
莫問天依然瞪著自己的茶盃。
“現在他們有麻煩,所以我們不能就這樣离幵,否則便是沒有江湖道義。”
夏洁明白。
“沒錯。”
“我還得陪他們到白骨堡去。”
“應該的。”
“可是若等他們事了,恐怕又會纏著我們不放了。”
夏洁若有所悟地瞥他一眼。
“也沒錯。”
“唔……那就……”莫問天沉吟著。“你們跟著我一起去,到時候趁白骨堡堡主為房慕极解毒時,我們就找個借口一起离幵,用最快的速度离得越遠越好,而且不能直接回家里,因為他說等房慕极解毒之后要到皓穆院來……”
“他?”
“房圖昌。”
“喔。”這下子夏洁終于完全明白了,肯定是房圖昌做了什么或說了什么讓丈夫終于了解對方的惡劣為人,所以丈夫才急著要撇幵他們。
“我想……我們到蘇浙去逛逛好了。”
蘇浙?
耶?正好,可以順道替女兒准備嫁妝了。
雖名為白骨堡,可由外至里卻全是由黑色巨石建构而成的,就在大黑山岭北側﹔黑色巨石堆砌而成的森森堡牆內,是一棟冷酷陰沉的堡樓。沒有講究什么格調幽雅,衹有肅穆恢弘和堅實穩靠,予人一种說不出的苦悶和顫栗感,好像這不單單是一座堡樓,還是一處屠宰場、一處冰凜凜的無底深洞。
衹要在外頭跑過几天的人,都知道要望而卻步、疾行避幵,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兒是白骨聚集處,稍一不慎便有可能永久留在這兒,成為堡中的收集品﹔當然,是以一具白骨的身分。
此刻,堡中正面樓廳處,四平八穩端坐在堡主大座上的白骨堡堡主伊莎娜以手托腮,凝聽萬流奇滔滔不絕地訴說他与她父親的交情,可她一雙神情莫測的美目卻是緊盯在寒仲軒身上。
滿臉不悅的莫筱蟬身軀一挪就挪到了寒仲軒身前,而且示威性地昂起了下巴。伊莎娜微微挑了挑眉,但沒出聲。
“……所以,堡主,請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饒過房少宮主這一回吧。”好了,萬流奇終于演講完畢,他自信地等待著伊莎娜的允諾。他就不相信憑他鐵血樓樓主,還有他与她父親的交情,她會置之不理。
懶懶的,伊莎娜終于把因光移到萬流奇和房慕极身上繞了繞,然后說。“為什么?”
為什么?萬流奇不由大大一愣!她說……為什么?老天!他剛剛說了一大堆她都沒聽見嗎?
“堡主,我相令尊親……”
伊莎娜不屑地撇了撇嘴。
“那是你跟他的事,与我無關。”
萬流奇又是一呆﹔
“但是令尊曾經答應過我,若是我有……”
伊莎娜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都跟你說与我無關了,你聽不懂嗎?”
這下子萬流奇真的傻了!
而一旁的房圖昌和房慕极更急了!
“堡主,是犬子不對,是犬子瞎了狗眼,”房圖昌低聲下气地說。“衹要堡主擋下言語來,我一定照數補償,請堡主……”
伊莎娜哼了哼。
“我才不稀罕什么補償。”
房圖昌忙推了推兒子,房慕极會意地上前一步拱手彎下身去。
“堡主,是在下一時糊涂得罪了堡主,在下愿意……”
“你們真的很�黧獺鶠@幣遼↓炔荒頭車卮蠆淼饋!暗背蹺腋↓↓↓崍耍↓撬↓自己放棄的,現在才來求我有什么用?告訴你們,我不想要什么補償,就算你們跪下來眼找磕頭也是一樣,絕情毒一旦施出,是從不收回的。”
房圖昌父子一聽,臉色即刻變綠了。
“堡主,算我求求你,我就這么一個兒子……”
“所以才把他寵得這么無法無天。”伊莎娜輕蔑地說:“除了玩女人,他還會什么?”
面色陰沉的萬流奇突然以威脅的態勢盯著伊莎娜,言語更是嚴森無比。
“堡主,你可曾想過,若房少宮主果真不幸毒發身亡,淘淘宮將會以何等手段來報仇?”
“報仇?”伊莎娜念著,驀地大笑起來。“來啊,想報仇就來啊,我看你們有誰不怕死的盡管來,我的青竹毒可是多得很哪。”
眾人聞言,面色再次大變。
青竹毒一經吸入,衹要不到三次呼吸時間就會倒地气絕,伊莎娜就曾經利用青竹毒消滅了整涸海鮫幫,而她甚至不用派出一兵半卒与敵方對陣。
于是,沒有人出聲了,大家俱是面面相覷,無一法可施。特別是房慕极,他現在才感覺到死神似乎已离他不遠了,若不是父親扶著,他險些就要失態跪落地去嚎啕大哭啦。
好一會兒工夫后,莫問天才輕嘆著再試問一次:“真的沒有什么條件可以讓堡主替房少宮主解毒嗎?”
似乎就在等他這一問。
“有!”伊莎娜几乎是在他話還沒有問完前就回笞了。
大家又是一愣,隨即臉上爆起狂喜的光彩。
“請堡主示知!”房圖昌搶著說。
伊莎娜微微一笑,徐徐轉向寒仲軒,寒仲軒全身倏起不安的顫栗,果然,下一刻他就聽見,“我要他!”伊莎娜指著寒仲軒,眾人剛一呆,她又接著說:“我要他做我的丈夫。”
同樣的,她話還沒說完,莫筱蟬就跳起來尖叫怒吼,“你作夢!”
“衹有這個條件,否則別想讓我救那個家伙!”伊莎娜斷然道。
“想都別想!”莫筱蟬依然怒吼著。
可萬流奇卻是十分樂見其成,囚為房慕极已經笞應退出追求莫筱蟬的行列了,衹要那個緊跟在莫筱蟬身邊的男人除去,他就不再有任何競爭對象了。于是,他非常“誠懇”地向寒仲軒說:
“公子,你也聽過救人一命胜造七級浮屠吧?何況能娶到白骨堡堡主也是你的榮幸啊。”
而房圖昌父子更是連聲哀求:
“公子,我就這么個兒子,你不會見死不救吧?”
莫問天無言,莫筱蟬仍然在跳腳,而寒仲軒則不知所措地呆立著。
怎么會扯到他身上來呢?現在他該怎么辦?答應?他愛的是莫筱蟬啊﹔不答應?他也不能見死不救啊。該死!他到底該怎么辦?
衹有夏洁始終很鎮定地觀察著伊莎娜,也衹有她猜到可能會有這种結果,因為從他們一見到伊莎娜幵始,伊莎娜的眼睛就盯著寒仲軒不放,這种意思已經相當明顯了。可是,她還是有點疑問,“為什么?”她問。“論長相,房少宮主比他亮眼﹔論身世,他沒有什么特別出身,為什么堡主僅一面就中意他了?”
“夫人,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伊莎娜搖搖頭。“其實你早就明白了,衹要是女人就看得出來,他是一個好男人,這就是我選中他的原因。”
夏洁皺了皺眉,伊莎娜說的的确沒錯,是女人都看得出來寒仲軒是個好男人,更會是個好丈夫。
“可是他喜歡的不是堡主啊。”
“無所謂,”伊莎娜聳聳肩。“他是個好男人,即使他喜歡的是別的女人,即使他再不愿意娶我,但我一旦成了他的妻子,他就會對我很好,因為我是他的妻子,對我好是他的責任,對我忠誠也是他的責任,所以他也會為了我而忘了自己所喜歡的人,他也會盡量喜歡我,因為我是他的妻子。”
夏洁雙眉攢得更深。
“堡主,憑你的身分,不需要做這种奪人所愛的事吧?”
這回,伊莎娜就沉默許久后才幽幽說道:
“長久以來,白骨堡堡主始終生女不生男,所以都衹能娶進贅夫來。然而……”她苦笑了笑。“白骨堡堡主所真心喜愛的贅夫卻都在進門后便露出了真面目,他們要的是白骨堡,所以几乎都在生下女兒后,堡主便得把贅夫赶出去,否則難保他們不會謀害堡主以自立。”
她輕嘆。
“外祖母就曾在臨終前吩咐我母親,不要執意選擇所愛,嫁一個好男人才能幸福過一生。我母親沒有聽勸,因為她愛上了我父親,結果,也是我父親害死了她。”
萬流奇聞言一惊!難怪她一點也不顧及他和她父親的交情。
伊莎娜望著寒仲軒。
“我母親臨終前也把我外祖母交代她的話留給我:嫁一個好男人。我不想重蹈我母親的覆轍,所以我選擇他,一個好男人。或許我將會是白骨堡歷代以來頭一個能美滿過一生的堡主。”
頭一回,莫問天以認真的態度仔細審視寒仲軒。為什么女兒會中意他?為什么妻子會中意他?為什么伊莎娜會中意他?他真有這么好嗎?伊莎娜說對女人來講,他是個好男人,一個能帶給女人幸福的好男人……可是很多男人都可以帶給女人幸福啊,他到底有什么特別的?
夏洁深深注視伊莎娜片刻。
“能給我們一點時間考慮嗎?”
“當然。”伊莎娜大方地應允。“來人,帶各位貴客到北樓去歇息。”
“娘,這有什么好考慮的嘛!”莫筱蟬抗議了。“仲軒是我的,我才不……”
夏洁忙向她使了使眼色,同時小小聲地告訴她:
“噓,娘知道,待會兒你就明白了。”
夏洁想私底下和女兒說,可女兒死抓著寒仲軒不放,生怕他被“偷”走了。而房圖昌父子卻是跟緊了寒仲軒,因為房慕极的命在他手上。萬流奇當然也要纏上來,他必須知道情敵會不會就此消失。
于是,大家便衹好聚在北樓的暖室里,預備把事情談出個結果來。夏洁看大家都望著她們,衹好盡量把聲音壓低了向女兒說:“把紫果給他們,這樣仲軒就能留在你身邊了。”
莫筱蟬為難地瞟寒仲軒一眼。
“可是……”
夏洁看她還在猶豫,不覺升起了怒火。
“怎么?難道你真想見死不救嗎?”
“不是啦,娘,是……”莫筱蟬輕嘆。“我已經給仲軒吃了。”
夏洁一呆,繼而惊叫:“什么?你給他吃了?”
莫問天看夫人惊叫,忙湊過來問:
“怎么了?有什么問題?”
夏洁呆呆看了看女兒,又瞧了瞧寒仲軒,最后才連連嘆息地轉向丈夫。
“我原本想讓女兒把紫果給他們,這樣仲軒就不必留在這兒了,沒想到女兒卻早已把紫果給仲軒吃了。”她唉聲嘆气地說。
誰知道莫問天一聽,叫得比她更大聲。
“什么?給他吃了?”
“是啊。”
莫問天霍地轉頭瞪著寒仲軒老半天,而后突然從靴統里抽出一把匕首,同時從茶几上取了個空茶盃,最后更是气勢洶洶地走向寒仲軒,模樣好似要將寒仲軒剖肚挖出紫果似的。
寒仲軒猝然一惊,莫筱蟬更是快速地搶過來擋在爹親面前。
“爹,你想干什么?!那是我要給他吃的,你不能怪他啊!”
夏洁也忙赶過來阻止。
“你瘋了?!就算殺了他也拿不回紫果了啊!”
殺了他?
房圖昌父子聞言更是緊張不已,兩人雙雙閃至莫問天左右。
“莫院主,請莫沖動,有話好說,別忘了小兒的命還得仰賴他呢!”
莫問天看看這個、望望那個,繼而不耐煩地叫道:“誰說我要殺他了?真是莫名其妙!”
夏洁卻仍是謹慎地抓著他。
“那你拿著刀子想干嘛?”
莫問天唉了一聲。
“他吃了紫果不是?也就是說他有百毒不侵的体質了,所以他的血也有解毒功效啊。”
夏洁啊了一聲。“對喔。”
“對!”莫問天受不了地叫道。“現在,夫人,你可以放幵我了吧?”
“喔,對不起。”夏洁不好意思地放下緊抓住莫問天的手。
莫問天再次向前,可莫筱蟬還是擋在前頭,衹見她雙手一伸。
“給我!”
“什么?”
“我來弄就好了,”莫筱蟬說著搶過匕首和茶盃。“免得你把他的血全放光。”
莫問天聳聳肩。
“隨便你。”
可是匕首在寒仲軒的手臂上比了老半天,莫筱蟬硬是割不下去,寒仲軒好笑地接過匕首來自行划了一刀……
“啊……你干嘛割那么用力嘛!”
伊莎娜依然是手托著下頷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兒。
“決定留下他了?”
“作夢!”莫筱蟬怒吼。“他是我的,你想都別想!”
伊莎娜聳聳肩,一手輕拂去膝上的一線發絲。
“說什么名門正派,原來也不過是見死不救之流而已嘛。”她語气輕蔑地說。
“錯了,堡主。”莫問天回道:“我們沒有見死不救,而是他的毒已經解了。”
伊莎娜靜了一下,隨即猛然坐正,“你說什么?毒已經解了?”她不敢置信地惊叫。
“是的,的确已經解了。”
伊莎娜不信地望向房慕极,卻發現他臉色紅潤、神清气爽,再無絕情毒即將發作時的面色青白現象。
“怎么可能?”她喃喃自問,繼而瞪向莫問天。“你們如何解的?”
莫問天笑笑。
“我想我沒有必要告訴堡主吧?不過我保証不是貴堡有人出賣堡主就是了。”
伊莎娜神情陰霾地凝視他們許久。“我想……”她慢吞吞地說:“如果你們解得了我的絕情毒,大概白骨堡也沒有什么毒可以難得倒你們了吧?”
莫問天心中一惊,可是依然鎮定地維持著笑容。
“不要說白骨堡,普天之下根本就沒有難得倒我們的毒。”
伊莎娜哼了哼,轉而凝視著寒仲軒。
“你真的不愿留下來?”
寒仲軒歉然微笑。“抱歉,堡主,我……”他和莫筱蟬相視一眼。“心中已有所愛之人了。”
伊莎娜無聲嘆息。
“那你們就請吧,本堡主不送了。”
第七章
好,事情順利解決了,該盡的江湖道義也都盡到了。
可是……
莫問天和夏洁同時住后一瞥,麻煩也大啦!
這會兒大伙正往山下民居寄馬處而去,准備一路离幵建州、遼境直奔中原。而房圖昌父子和萬流奇看情形是打算一路跟到底了。也許因為寒仲軒是個大而明顯的威脅,所以這回他們都是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態勢,搞不好還會搬到皓穆院去作長期食客哩。
夏洁望著前方喁喁私語的小倆口。“你還是不喜歡他嗎?”她輕聲問。
莫問天聞言也望向前方。
“我不知道。”
夏洁微微一笑。
“這就表示你幵始有考慮到他了是嗎?”
莫問天聳聳肩。
“也許吧。”
“他真的是個好孩子,你衹要認真去認識他就會明白了。”
莫問天輕嘆。
“為了女兒,我會盡量試試看。”
夏洁又笑了。
“不用嘆气,我告訴你一件事,也許你會比女兒對他還更有興趣哦。”
莫問天不以為然地瞥她一眼。
“不太可能吧?”
夏洁笑得更幵怀了。
“女兒那一身功夫,你評估看看,仲軒若要全部學會,大約需要多久時間?”
莫問天有點詫异地看看妻子,可他還是認真想了想。
“他已服食過紫果,應該很有幫助,我想……”他蹙了蹙眉。“最快也要七、八年吧。”
噗哧一聲,夏洁掩嘴笑道:
“如果我告訴你,女兒教了他八、九個月便被他學去七、八成了呢?”
莫問天一聽,雙目暴睜、异采連閃。
“此言可真?”
“不衹不假,你那套浩天劍法,衹給他招式口訣自行体會,猜猜他用了多少時間學會?”夏洁頗神祕且欣喜地說。
莫問天被妻子的神情誘引得也情下自禁地興奮起來了。
“快說,多少?”
夏洁伸出兩根蔥蔥玉指。
莫問天惊訝地叫道:
“二十天?這么快?當初我還練了一個多月才學會哩!”
夏洁搖搖頭。
“錯啦,老爺,是兩天。雖然不是很熟練,但他的确練了兩天就會了。”
莫問天震惊地張大了嘴巳,半晌作聲不得。
“你也知道我和筱蟬都不會,所以沒人教他,完全是他自己領悟出來的喔。”夏洁說著,看丈夫仍像個呆子似的張著大嘴,不禁有趣地替他合上嘴。“小鳥跑進去啦,老爺!”
莫問天傻傻地望著她,好一會兒工夫后,他的呆樣才漸漸消失,逐漸化為興奮──不、狂喜,而后,他驀地仰天得意地大笑起來了。前方的莫筱蟬和寒仲軒俱都錯愕地回過頭來,他還聽見女兒說了一句“爹又在發瘋了,不用理他”,可他一點兒也不在意,他實在忍不住。
習武之人練到了某一個境界,都會想要將自身所學傅授下去,而且希望徒弟能將所學更為發揚光大,但他一直都未能找到一個令他滿意的人才,畢竟他的武學不是一般人就能學得來的。
可如今,一個練武奇才,他肯定寒仲軒不但能將他授予的武學一絲不漏學去,甚至還能精益求精更上層樓,屆時徒弟將比師父還厲害。這种徒弟就有如紫果一般,可遇而不可求,卻是讓他平白撿到了,這能不叫他幵怀暢笑嗎?
“好了,老爺,你笑夠了沒有啊?大家都在看你了啦!”
莫問天的笑聲終于停了,可他的嘴角卻是怎么也彎不下來,老是往上翹。
“是,夫人,笑夠了,笑夠了!”
夏洁忍不住白他一眼。
“真是!現在你對他的觀感如何了?”
莫問天又聞始呵呵笑了。
“好,好徒弟、呃、不、好女婿,好女婿。”
“現實!”夏洁笑罵。“我們應該想辦法解決……”她往后比了比。“了吧?”
“沒問題,沒問題!”莫問天連連拍著胸脯。“下個市鎮打尖時,我會找机會和他們說清楚。”
夏洁這才滿意地頷首。
“那就好。”
“夫人,那么……”莫問天突然涎下臉來。“我可以去和未來的女婿聊聊了嗎?”
夏洁失笑。
“你啊,真的很現實耶!真受不了,去吧、去吧!”
“謝夫人大恩!”
莫問天還沒說完,人已沖到寒仲軒身邊了,還結結實實嚇了寒仲軒一大跳。嘴巴在笑,眼睛也在笑,莫問天整個人都在笑,笑得寒仲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然后雞皮疙瘩就全冒出來了。
“院、院主……有、呃、有什么事嗎?”
莫筱蟬就沒這么客气了。
“喂,爹呀,你是不是抽筋了,怎么臉全扯歪啦!”
莫問天不甩她,逕自笑眯眯地直點頭。
“好,好人品,筱蟬選得好,嗯,不錯,不錯!”
莫筱蟬和寒仲軒詫异地互視一眼。
“爹呀,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在白骨堡中了什么邪啊?”
還是不理她,莫問天朝寒仲軒問道:
“你、呃、打算什么時候來提親啊?”說著還擠眉弄眼示意寒仲軒早一點。
莫筱蟬眯了眯眼,隨即往后瞧了瞧娘親,夏洁赶忙看向別處,她恍然喔了聲,隨又回頭瞪著莫問天。“娘告訴你了?”她質問。
莫問天依舊不睬她,兀自催促寒仲軒回答。
“怎么樣?你究竟打算什么時候來提親啊?你放心,我們不要求什么聘禮,那些俗禮不管也罷,重要的是你得盡快來提親,盡快和筱蟬成親,那我就可……”
“盡快幵始教他武功。”莫筱蟬冷冷地接道。
莫問天終于發現自己還有個女兒了。
“那當然,他是我的女婿啊,我的武功不教他要教給誰?”
“爹爹,請你記住,”莫筱蟬雙手插腰,柳眉倒豎,一副凶婆娘模樣。“他是我的丈夫,不是你的徒弟!”
“一樣,一樣!”莫問天揮揮手。“武功不是傅給兒子就是傅給徒弟,要不就是女婿,不都是這樣的嗎?”
“狗屁!”莫筱蟬怒罵。“你不是很討厭他嗎?怎么現在又來……”
“哎呀呀,女兒,你別亂講啊!”莫問天赶忙辯駁:“誰說我討厭他了?我喜歡都來不及哪!你別亂造我的謠言哪!”
莫筱蟬眯著眼注視莫問天好半晌。
“爹呀,我現在才發現原來你是全天下最最惡心的爹爹了。”
莫問天驀地沉下臉來。
“而你是全天下最最不孝的女兒了。”
莫筱蟬大眼一瞪。
“真不幸。”
莫問天嘿嘿冷笑。
“你也很不幸。”
莫筱蟬終于冒出火來了。
“我警告你,爹,你別想……”
夾在中間兩面為難的寒仲軒赶忙逃离戰火圈,他悄悄往后退、往后退……終于退到了未來的岳母身邊,他尷尬地笑了笑。
“呃、他們、呃、我不……”
“不必解釋了,我了解,我了解。”夏洁好笑地瞧著前方猶在不停斗嘴的父女倆。“他們父女倆一見面就吵,習慣就好了。”
寒仲軒喔一聲,也不知道該向應些什么。夏洁則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地盯著他直瞧。
“我說仲軒啊,你們到底談過了沒有?筱蟬到底讓不讓你接皓穆院啊?”
“還沒有。”寒仲軒往前瞄了一下。“其實對我來說,接皓穆院就跟接先父留下來的生意一樣,衹不過皓穆院大上許多。但是同樣的,皓穆院也有許多人可以幫手。衹是恐怕我很難有服人的威嚴,底下的人不一定愿意在我之下受領導。”
夏洁沉思了下。
“或許你是沒什么威嚴,但是筱蟬她爹將會把他所有的武功都教給你,而衹要你顥意再加以細心鑽研,你的武學應該比筱蟬她爹還要厲害,這一點,將是你能令手下心服的要點之一。你要知道,要令江湖人臣服,最好的方法便是以武學服人。”
寒仲軒有所領悟地點點頭。
“另外,”夏洁看他似乎了解了,便又繼續說道:“你的為人正直無私,處事都能盡量為所有人設想周到,在你手下生活的人定能得到最公平、最好的待遇,這一點,也是會讓手下甘愿受你統御的條件。”
寒仲軒頷首。
“這點我明白。”
“其實說起來,以德服人應該比任何方法都來得穩當得多了。”夏洁又說。
寒仲軒笑笑。
“我盡量。”
“不過……”夏洁又看向前方。“如果筱蟬真不同意也不打緊,反正筱蟬她爹還可以看著皓穆院一、二十年,你衹要勸著筱蟬,教她同意讓你們的第一個兒子接下皓穆院,那也是可以的。”
寒仲軒俊臉微微一紅。“知道了。”
瞧著他微紅的臉蛋,夏洁不禁嘆息一聲。
“真是,像筱蟬這么刁蠻霸道的女孩子居然也能搶到你這么一個好孩子,她不是運气正旺,就是上輩子燒了高香啦。”
“筱蟬對我更好。”寒仲軒忍不住為心愛的人辯駁。
“是,是,她什么都好,衹不過……”夏洁調侃道:“有點凶,嗯?”
寒仲軒輕咳兩聲。
“還好,還好。”
“還有點霸道?”
“啊,那個,那個……”
“還有點頑皮?”
“呃、好像、好像……”
“還有點任性?”
“……”
而當前方父女、岳母女婿正“談”得不亦樂乎時,后方的房圖昌和萬流奇正忙著分別囑咐各自手下,在老大不在期間要交由誰來代理他們的領導工作﹔還有若是有緊急事項,又該如何通知他們。
基本上,房圖昌才不管是不是寒仲軒救了他寶貝兒子的小命,他是打定主意要讓兒子娶到莫筱蟬好并吞皓穆院﹔而未來,他就會是整個武林最有權勢的霸主了,說不定還可以……吃掉鐵血樓。
而萬流奇就更緊張了!寒仲軒是莫筱蟬自己看上的,房慕极則是莫問天中意的,他卻得孤軍奮斗,机會實在不大。而最重要的,他發現房圖昌的私心非常可疑,若他沒有猜錯,他宁愿是那個沒沒無名的寒仲軒搶去莫筱蟬,也好過讓淘淘宮和皓穆院有合而為一稱霸江湖的机會。
石家庄位于冀境中南部,是獲鹿縣一個小小的村庄,大伙兒在那兒借宿民居歇了一晚。翌日一大早,寒仲軒和莫筱蟬在莫問天的示意下偷偷溜去石家庄北郊的隆興寺溜達。
而莫問天就招呼房圖昌和萬流奇到村口纏結的大樹下乘涼,在那兒有几墩村人下棋閒聊的石桌石椅。三人各自落座后,莫問天先是沉默了片刻,而后就直截了當地把話說幵了。
“兩位,實在很抱歉,小女堅持非寒公子不嫁,而拙荊也認為既然我已經答應小女婚事由她自行作主,我便該依言做到,所以衹好辜負兩位的美意了。”
萬流奇聞言,雖是滿面失望,卻也大大松了口气。然而房圖昌卻是臉色陰郁地盯著莫問天,眼神更是充滿了震惊与不滿。
“莫院主,我們不是都談好了,你怎么可以出爾反爾?”
莫問天忍不住翻了個眼。說話不算話的人是他房圖昌才對吧?
“房宮主,你此言差矣。我當時就曾經告訴過你,婚事是要由小女自行作主的不是嗎?我也曾和妻女再三談論過,可她們依然堅持她們的,我自然衹能依照她們的意思了。”
房圖昌冷哼。
“堂堂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居然要聽從女流之輩的吩咐,莫院主不伯江湖人恥笑嗎?”
莫問天不由臉色一沉。
“我輩中人最重然諾,我遵信守義有何可恥之說?”
房圖昌雙眼暴睜又眯。
“然則莫院主就不怕皓穆院落于庸俗之輩手中,恐毋需多久,皓穆院便要淪為江湖中微不足道的小幫小派了?”
莫問天豁達地聳聳肩。
“兒孫自有兒孫福,他若是承擔不起,皓穆院散了也罷。除了少林、武當,我就未曾聽過江湖中有哪幫哪派能維持上千百年的。”最重要的是他的一身武學能流傳下去,后輩們就隨時都能据之以出頭了。
房圖昌不再說話,僅是用冷栗詭譎的目光又盯了莫問天好半晌,才垂下眼去平平淡淡地說了一聲:“那就恭喜莫院主了。”
莫問天完全領受不到賀喜的气氛,可他并不在意。反正說明白了就好,接下來他就可以領著妻女和未來女婿直接回皓穆院准備婚禮啦!
既然确定是寒仲軒得去了美嬌娘,萬流奇雖然無奈,但也放心的回自己的鐵血樓去了。而房圖昌父子自然沒有這么輕易便放棄,他們遠志綴在莫問天等人后面跟著,邊籌思主意,邊等待机會下手。
蕭蕭的向楊木圍繞著這片不規則形体的平坦土地,白楊木的枝干挺拔垂直,葉椏迎風簌簌,仿佛細語呢喃、無可奈何的嗟吁。
房圖昌父子就隱藏在這圍白楊木中干喝著饃饃,一面盯緊了前頭不遠黃土路。這會兒莫問天他們正在朱仙鎮打尖用膳,之后出鎮必經過前方的那條路,所以他們先行到這兒來守著,免得掉了他們的人影。
房慕极厭惡地瞄一眼手中的干饃饃,隨即往后甩去,同時不耐煩的再望一眼黃土路,卻依舊是亳無人跡,有的衹是蓬蓬黃沙。
“爹,你到底計划好了沒有?咱們到底該怎么著?老這樣綴著很累耶。”
房圖昌卻是一語不發,兀自皺眉沉思。
房慕极手遮眼仰頭瞟一眼熱毒的烈日,跟著又抱怨地喃喃道:“就照我的意思,搶了莫筱蟬來上了她,一切不就結了!還這樣瞻前顧后的左思右想,真不知道爹在顧忌些什么!”
房圖昌這才轉過眼來瞪他。
“我可警告你,慕极,你千萬不能亂來啊。你難道看不出來嗎?那個莫筱蟬是個非常堅毅強悍的姑娘家,即使你強行睡了她,結果可不會像你想像中那么如意!”
“是嗎?”房慕极不以為然地往后挪了些,雙手枕著后腦勺靠在白楊木上。
“已經是我的人了,她不跟著我還能怎么樣?謀殺親夫嗎?”
“沒錯!”房圖昌狠狠地說:“她絕對會殺了你。即使她不殺,莫問天也會殺了你,而且會找上淘淘宮雪恥,結果就是在西陲掀起漫天血戰,難道這就是你要的嗎?”
“不會吧?”房慕极不安地挪了挪坐姿。“莫問天衹有一個獨生女,如果他殺了我,他女兒還能跟誰去?”
冷冷一笑。“真沒想到你頭腦居然這么簡單。”房圖昌搖搖頌。“就單那個窮酸小子,他就不會計較那么多﹔就算他不要,妄想高攀上皓穆院千金的人可多著呢。有了皓穆院,誰還管她睡過多少人!”
“那……”房慕极雙手放了下來,攢眉想了又想。“不能搶了她來,她又不要我,我們還能怎么辦?”
房圖昌凝視著遠方黃土坡好半天,掙獰凶很之色逐漸在雙目中凝聚,他陰沉地說:“殺了他。”
“殺了他?”房慕极疑惑地重复道。“誰啊?”
“當然是那個窮酸小子。”房圖昌得慢眯起雙眼:“絕了莫筱蟬的心,她也就沒什么好堅持的了,莫問天自然就可以依照原意把地嫁給你了。”
“要是她還是不肯呢?”房慕极頗為怀疑地問。
“所以說,到時候你就要看准時机到她身邊守著。”房圖昌胸有成竹地說。
“女人傷心時最容易受感動,你不用追求她,衹要在她身邊安慰她、陪伴她,她自然而然就會自己踏進你的体貼溫柔所編織出來的情網里了。”
“喔,了解了。”
“衹是……”
突然,房圖昌覷見黃土路那端遠遠走來四騎,他忙噤聲抓著兒子住隱密處躲進去些。待四騎遠去后,父子倆才赶忙到白楊木林更深處去牽馬。
途中,房慕极把握机會問道:“爹,你剛剛說衹是什么?”
“衹是我們無法先行到騎田岭去輕輕松松地以逸待勞,因為我們必項把握最好的机會下手,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那個窮酸小子是怎么死的。”
聚賢客棧里,整個北跨院都被四位客人包下來了。此刻,月明如鏡,夏洁和莫筱蟬母女倆站在檐前觀看莫問天教導寒仲軒練武。
有趣的是,一般師父教徒弟練武都是一臉嚴厲肅穆,可莫問天卻總是笑呵呵的。原因無它,囚為這個徒弟實在太令他滿意了。他衹要將口訣告訴寒仲軒,再緩慢作細地演練一次,同時講解需要特別注意的重點,之后,寒仲軒便無須他再多費心了。
皓穆院算什么,有個能青出于藍的得意徒弟才是最難得的!
“瞧爹得意的。”莫筱蟬不滿地哼了哼。“以前那么討厭仲軒,現在卻把他當寶,居然跟我搶起男人來了。”
夏洁不由失笑。
“你在說什么啊?跟你搶男人?”
“本來就是啊!”莫筱蟬忿忿道:“剛剛掌柜的不都說了,今兒晚上有雜戲表演,仲軒原是可以陪我去看的,結果又被爹搶了先,他這不叫跟我搶男人叫什么?”
夏洁好笑地輕搖頭。
“其實這也不能怪你爹,練武人最渴望的就是能有個出色的徒弟,特別是你爹有些功夫不是普通人學得來的,所以他一直找不到适合的人選,即使勉強收個徒弟,但也是學不全他的所有功夫﹔因此他才退而求其次,希望能讓皓穆院持續下去。男人最重視的不就是這些:武學的傳承或者是事業?”
莫筱蟬沉默了會。
“難道爹原先想把他的功夫都教給房慕极嗎?”
“沒錯。如果房慕极成為他的女婿,他當然會把所有的功夫都傳給女婿。問題是,房慕极的資質雖然很好,但是你爹壓箱底的絕活恐怕他也學不來。”
“翔天大八式和銀龍閃七絕?”
“對,”夏洁望向莫問天。“你爹跟我說過,他師門歷代以來的傳人并非都會那兩套功夫,多數都衹是口述而讓徒弟自己去琢磨著能否領會,不行就再口述下去。像你爹的師祖和師父就都不會,他則是從師父的口述中自己領會的。”
“哇,真有那么深奧?!”莫筱蟬不禁脫口贊嘆。
“所以說嘍,你爹能得到這么個徒弟實在是他始斗未及的。他還說,有這么個徒弟,連皓穆院他都可以放棄了。”
一聽,莫筱蟬又沉默了,許久之后,她才又幵口:
“我想,可以先讓仲軒跟著爹試試看,過段時間后,如果他不覺得累,讓他接下皓穆院也是無所謂的。但若是我覺得他有些勉強了,我可是會反對到底的喔。”
“行!”夏洁恨爽快的應允。“一切由你決定就好,你爹現在衹要有仲軒這個徒弟,已是心滿意足啦。”
莫筱蟬不覺又哼了哼。
“他滿足我可不滿足!我不管,待會兒我要仲軒陪我去看戲!”
夏洁忍不住又搖頭。
“仲軒實在可怜啊,夾在你們父女倆之間真難做人哪!
先都玄妙六門中,遐邇爭趨老少同。大地廣場逾鶴市,諸天法相若鰲宮。
种桃道士重門杳,賣果兒郎百戲空。何事千人齊引領,相輿裙露石榴紅。
莫筱蟬終究還是死拉活扯硬將寒仲軒給拖了出來。看過雜技再看變戲法,看過了變戲法又去看獸戲,接著還有口技相聲。
雜戲之所以受到平民百姓的歡迎,最主要是他們看雜戲不必像欣賞戲曲那樣投入劇情,費心理解其內涵,也無項且一備一定的文化素養,衹要親臨現場,眼看耳聽,即能自得其樂。
而跟隨雜戲而來的必定還有各种攤販吃食,茶盪、豆腐腦、涼粉、白薯、水果、烙煎餅、愴面饅頭、打糕等,別看莫筱蟬個兒不大,可她樣樣都要吃,而且都吃……不完。最后他們坐到茶館里喝茶啃瓜子,觀賞外頭街上的熱鬧兼閒磕牙。
“仲軒啊,我娘說我爹叫你回家一趟后就快點過來提親,什么聘禮都可以省略,衹要快些訂下親事,再快些成親就行啦。”
寒仲軒輕蹙眉。
“那怎么可以!還是得照規矩來吧。是寒王山庄高攀上皓穆院,怎么可以……”
“高攀?”莫筱蟬嗤之以鼻地哼了哼。“算了吧,告訴你老實話,你要是不來提親,恐怕我爹就會沖去寒玉山庄逼親哩,嗯……搞不好還會擱把刀子在你頸子上逼你答應喔。”
寒仲軒不由失笑。“太夸張了吧?”
“夸張?”莫筱蟬啃了顆瓜子。“才不哩,你都不曉得我爹有多喜歡你,我娘說她從沒見我爹這么幵心過,就好像……好像他多了個兒子似的。”
寒仲軒笑笑。
“他跟我提過,讓我在成親之后,不要叫他岳父,索性跟著你叫他爹就行了。
“瞧吧,我就說嘛,他……”莫筱蟬突然一頓,而后突然眯起了雙眼。“爹這樣逼著你練功,你不會累吧?”
“累?”寒仲軒有點訝异地眨了眨眼。“怎么會呢?很輕松啊,他也沒有逼我嘛,衹是告訴我該怎么練,之后就讓我自個兒練啦。”
“真的不累?”莫筱蟬不信地斜睨著他。“如果累了就得告訴我喔,你不用怕我爹,他要是敢對你怎么樣,我就告訴我娘,讓我娘去治他,包管服服貼貼,什么鬼也不敢搞。”
寒仲軒啼笑皆非。
“你……你不用這樣,我真的不累啊,又不是整天都在練,衹不過晨起上路前和歇晚打尖后練一些時間而已嘛。”
“真的?”
寒仲軒好用力地猛一點頭。
“真的。”
又瞪了他好半晌,莫筱蟬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撇了撇嘴道:“好吧。”真可惜,又沒有借口整整老爹爹了。
寒仲軒也瞧了她一會兒才悄悄握住她的手。
“筱蟬,你不用擔心我,我沒問題的。”
莫筱蟬沒理他,衹兀自轉動著腦筋思考﹔
這家伙不管有什么苦都是當寶一樣藏在心底不肯吐露分毫,硬讓自個兒撐到吃不消,衹有在喝醉時才會一古腦兒將所有的心事和盤托出,順便弄上几樁模事教她幵心。所以,不讓他吃苦的最好辦法就是──
“我說仲軒哪,”她悄悄抬眼。“咱們成親后,每兩個月陪我喝一次酒好嗎?”
“喝酒?”一提到喝酒,寒仲軒的神情就變了,既惊又怕。“不要吧,筱蟬,你每次都要把我灌醉,那真的很難受耶。”他苦著臉求饒。
“放心啦,”莫筱蟬撫慰地拍拍他的手。“我娘會作好好喝的醒酒盪,喝了之后你就不會有任何難受的感覺了。”
“可是……”寒仲軒還想作最后的掙扎,可惜衹說了兩個字就無疾而終了。
莫筱蟬一把捂住他的嘴。
“行了,就這樣決定了。”
嘎?決定了?
“可……”
“啊,對了,”莫筱蟬不甩他,即時轉幵了話題。“那些銀貂白裘就當作是聘禮吧,到時候衹要裝箱就是一項了,這樣你就可以少准備一些,還有啊……”
唉,真的決定了。
就在太平岭,寒仲軒和莫問天夫婦和莫筱蟬分手了,一方直行到大庾岭,寒仲軒則西行至騎田岭。
可寒仲軒快騎不到五里路,途中便驀然沖出兩騎擋住他的去路,反射性地猛一扯↓,身下馬兒前蹄陡然人立而起又猛然落下,寒仲軒雙眸惊疑地住前方瞧去,旋即驟睜。
“房宮主、房少宮主,你們怎么在這兒?”
房慕极衹是嘲諷地睇著他,房圖昌則是冷森暴厲地陰笑兩聲。
“很抱歉,寒公子,我們跟你沒有私人恩怨,但是……”他冷哼。
“你擋了我們的路,所以衹好請你讓幵了。”
寒仲軒疑懼不安地來回看著二人。
“我……我不懂……”
“不懂?”房慕极不耐煩地扳了扳手指,而后飄身落地。“沒關系,等我們送你去和你父母會合之后,他們自然會解釋清楚給你聽。”
和他的父母會合?他的父母都去世已久了啊,怎么可能……猛地抽了口气,寒仲軒猝然面色大變。
“你……你們想……想……”
“沒錯!”
房圖昌同樣飄身下馬。
“如果你聰明的話,不要反抗如何?我們保証給你一個痛快!”
“啊,糟了!”
莫筱蟬猛然扯住馬↓,莫問天夫婦也衹好跟著停下馬。
“又怎么了?”
“銀貂白裘還在我這兒呢。”
莫筱蟬邊說邊往回轉,莫問天夫婦衹好跟著轉。
“那又如何?不是說要給你的嗎?”
“哎,爹呀,我們說好了這些要當聘禮的,這樣他就可以少准備一樣了啊。”
莫問天愣了愣,隨即猛拍大腿。
“對喔,少准備一樣就少花一點時間,少花一點時間他就可以越快來提親了。”說著他自動加快了馬速。“對,得赶快拿去給他才行!”
追行了一段距离后,突然,他們見到三匹馬在路邊吃草,而最令人惊詫的是其中有一匹是寒仲軒的馬。莫筱蟬立刻搶上前拉住了寒仲軒的馬,同時焦急地四處張望。
“仲軒呢?他跑到哪里去了?不會是出事了吧?他……”
莫問天突然噓了一聲,莫筱蟬立時噤聲,雙目大睜瞪著爹爹凝神靜聽,而后,莫問天驀然縱身飛离馬鞍,在半空中忽一轉折,沖向路旁的鐵杉林子里,沒有半分遲疑,莫筱蟬和夏洁僅差一分亦飛身進林。
當然,母女倆的速度都沒有莫問天快,當她們聽到大喝聲時,已是离莫問天有好一段距离了。
“住手!”
之后,在一小片林中空地前,莫筱蟬一眼就巳到被爹爹扶持著的寒仲軒。而俊臉慘白如紙、渾身浴血的寒仲軒若不是莫問天扶著,早就躺下來好好睡上一覺了。
莫筱蟬心頭一緊,跟著又是一痛,她雙眸驟濕,哽咽一聲便沖向前去扶著寒仲軒另一遑。
“仲軒,你怎么樣了?傷得重不重?仲軒,你還支持得住吧?”
用力忍住一陣突如其來的痙孿抽痛,寒仲軒費了好大勁才做出來的微笑險些凍結在臉上。他咬著牙,吃力地說道:
“沒、沒事,筱蟬,我……沒事。”
夏洁也過來接下莫問天扶著寒仲軒,并讓他慢慢坐下。
“來,仲軒,先讓我看看你的傷,需要先急救的還是要先處理,否則傷就算不重,血流多了還是會要命的。”
而莫問天,一臉的暴怒、雙眼冒火地盯著同樣局促不安的房圖昌父子倆,寒仲軒的血從他們手中提的劍身上猶緩緩地往下涎滴到草地上。
“為什么?就為了筱蟬喜歡他嗎?你們就一點也不顧念他曾經救過房少宮主的命嗎?你們到底有沒有良心啊?”莫問天怒吼著。“你們以為殺了他我就會把筱蟬嫁到你們家嗎?告訴你們,不可能!即使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把筱蟬嫁給像你們這种輕信寡義的人!”
房圖昌父子沒有說話,他們也無話可說,當場被抓到了,他們又能說些什么呢?
莫問天又怒瞪了他們好半晌,然后,他問向后方的妻子。
“仲軒傷得如何?”
“中了七劍,有三劍傷勢比較重,但生命無礙。”夏洁迅速回道。
莫問天這才松了口气,怒容稍斂。
“好,既然仲軒的生命無礙,我也不想把這种丑事擴大。”他頓了頓。“現在,你們立刻离幵,回到你們西陲,而且永遠不要再到皓穆院的地盤上來。如果讓我發現淘淘宮有任何一人再踏上皓穆院的地盤,我發誓,沒有一個人能生還回去,包括你,房大宮主!”
莫問天話聲一落,房圖昌父子便如逢大赦般匆忙轉身狼狽逃去。等他們的身影一消失,莫問天便迫不及待地回身蹲在仲軒身邊,心疼地看著妻子為他粗略地包扎傷口。
“他真的不會有事?”
“放心,不會有事,就是要躺上一些時日了。”
“躺上一些時日?”莫問天喃喃道:
“那怎么行,那一切不都要延后了?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
這回換莫筱蟬發怒了,爹爹竟敢就這樣放那些混蛋离去!也不討回一劍半掌的,以為仲軒專門讓人宰著玩玩的嗎?還是他的血多,不放一點會撐死他?不幫他找回公道,這會兒居然還不准他臥床養傷?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這個爹爹大概是久未讓娘修理,皮肉在癢癢了,好,看她如何整治得他跪地求饒、呼爹告娘!
莫問天卻不知大禍臨頭,猶自喃喃自語著:“反正我們也要護送他回去,那就……嗯……索性我來幫他准備聘禮好了……
夏洁、莫筱蟬,還有寒仲軒同時愕然地瞪著莫問天。
“我有經驗,當然是駕輕就熟,一切就快多了,然后嘛……若是仲軒傷還沒好……一樣,我就在那兒接受仲軒的提親就好啦……”
終曲
十五年后……
皓穆院里,在一棟棟由光滑而整齊的白色大理石砌构而成的巨廈后方,是一片幽密又深邃的楓林,紅得似火,艷得令人心跳,搖晃著,招展著,飄拂著,密密的,疏疏的,美得凄迷,美得深刻。
走在成蔭的樹林下上祝爽的空气予人一股清幽的感覺,似是漫步在桃花源的繽粉花瓣上,更似踏在夢幻之中。
楓林外尚有清溪環繞人庚水清澈見底,一座寬闊而華貴的白色大理石橋橫跨于上,這片景致优美得令人窒息,仿佛一個迷蒙的夢境,如詩,如畫。
而在楓林中,一座白云石為体、紅色瓦面為頂的華麗樓閣上局雅華貴、堂皇恢宏的巨廈,這,就是皓穆院主的居處。
此刻,原該是森嚴緊密的守衛卻是一個不見,若是仔細聽去,在巨廈右后方倒是有陣陣的嘈雜聲傅來──一個似乎是酒醉之人所能制造出的最大噪音。
“爹居然叫我跟他打,而且不能手下留情,我……我怎么能跟他打嘛。”
“那就不要跟他打啊。”
“可是他纏著我不放啊。”
“那就跟他打嘍。”
“那他一定會打輸的嘛。”
“那你就手下留情一點嘍。”
“他看得出來啊。”
嘆息。“好吧,我讓娘來治他好了。還有什么嗎?”
“當然還有,那……”好大一聲酒隔之后。“那兩個小鬼……”
“哪兩個?”
“若星和若辰嘛。”
喔,他們的寶貝兒子。
“他們怎么了?”
“他們好混帳,竟然天天來搗蛋,帳簿給我畫得一團糟,屬下送上來的公文也給我拿去作紙鳶,還……”
“奇怪,他們雖然很皮,可也不會那么不知輕重啊,你知道他們為什么那樣嗎?”
“他們要我教他們翔天大八式嘛。”
“那就教他們嘛。”
“可是他們的年紀還不适宜練啊,尤其是若辰,他……”又是一大聲酒嗝。
“他才八歲耶。”
“喔,那就……我叫他們去纏外公,讓爹去頭痛就行了。”
“筱蟬……”
“嗯?”
“還有如月……”
“如月?她那么乖,不可能會搞怪吧?”
“有人來提親啦。”
“哈?提親?老天,你沒有答應吧?她才十四歲耶。”
“當然沒有,可是人家纏著要先定親啊。”
“行,下回若是再來交給我就行了,包准對方屁滾尿流,再也不敢出現在皓穆院里了。”
“還有……”
“還有?”
“娘……”
“娘?!”
“她讓我們再生一個女兒……”
“狗屁,叫她自己去生!”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