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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管先生的陽謀》作者:湛亮

《管先生的陽謀》作者:湛亮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chembioorg 您是第1018個瀏覽者
出版日期:2009年3月18日
  
【內容簡介】
上了一整天的班,她疲憊的走進家門,正準備當個廢人之際,  
驀地,她的身形一僵!  
不對!那是什麼聲音?莫非……是有竊賊闖入?!  
她飛快的抄起球棒,朝聲音來源處走去,卻發現非常令她不齒的事──  
那「竊賊」竟然有心情邊偷邊唱歌?!這真是讓她覺得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高舉球棒,一鼓作氣衝進廚房,準備給竊賊一記「當頭棒喝」──  
但那「竊賊」卻猛然回首,送了她一朵燦爛得可以戳瞎人的笑花,  
以及一聲肉麻得足以令人雞皮疙瘩掉滿地的愛嬌呼喚,  
嚇得她瞠目結舌的傻瞪著眼前之人!  
而那「竊賊」則是笑咪咪的一手咖啡、一手熱茶的問她,「Coffee,Tea or……」  
還敢學空中小姐服務客人的台詞,「Me?」  
她怒瞪著眼前的「竊賊」,恨恨的下令,「You!」往大門的方向一指。「Get out!」  
可她完全沒料到,這回他的出現可是有著很深的「陽謀」……  

 

  楔子

  好累!

  拖著上了一整天班的疲憊身體進入家門,她將外套、背包全都往沙發上丟去,正準備將自己也拋上去當個廢人之際,驀地,她的身形一僵……

  不對!那是什麼聲音?

  莫非……是有竊賊闖入?

  察覺到隱約傳來的異樣聲響,她的心下一跳,飛快抄起放在角落的球棒,繃緊神經的往聲音來源處尋去,愈往內走,那原本模糊不清的聲響竟然愈是清晰,最後終於串聯成一段輕快的……

  哼唱?!

  哇咧──不會吧?這年頭的竊賊也未免太悠哉了,竟然還有心情邊偷邊唱歌,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額頭不由自主的浮出三條黑線,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隨即定了定心神,緊握著球棒,小心翼翼的一路循聲來到了僅有一牆之隔的廚房外……

  可惡!現在的小偷不只是偷錢財,連吃的也不放過,真是愈來愈沒格了。

  撇了撇嘴,她唾棄的在心中咒罵了一聲,然後深吸一口氣,高舉著球棒,一鼓作氣的衝進廚房,準備趁其不備給竊賊一記「當頭棒喝」──

  「啊噠──」

  「親愛的,妳回來啦!」

  廚房內的「竊賊」猛然回首,在即將慘遭毒手的千鈞一髮之際,送了她一朵燦爛得可以戳瞎人的笑花,與肉麻得足以令人雞皮疙瘩掉滿地的愛嬌呼喚,讓她由原本的殺氣騰騰瞬間石化,張大了嘴,瞠目結舌的瞪著眼前之人。

  恍若未見她的呆若木雞,那「竊賊」笑咪咪的一手咖啡、一手熱茶,風騷至極的扭著屁股來到她的面前──

  「Coffee,Tea or……」學著空中小姐服務客人的台詞,他咧開誘人媚笑,既情色又曖昧的在她的耳邊吹氣輕吐,「Me?」

  啪!

  像是聽到了自己腦血管爆裂的聲響,她瞪著眼前的「竊賊」,終於從石化狀態恢復──

  「You!」嘴角抽搐的拿著球棒,往大門的方向一指。「Get o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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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平凡的上班日,「長宇廣告」設計部牆上的時鐘明白顯示著再過五分就到了中午十二點。

  若是在以前,辦公室的員工可能早已放鬆身心,熱絡的討論起午餐要去吃什麼;但打從金融海嘯發生,經濟急速衰退後,許多公司不是倒閉就是大幅裁員,再怎麼白目的人也知道此時該繃緊皮,就算已經閒到想抓螞蟻相鬥,也得戰戰兢兢的裝出一臉的忙碌樣,免得老闆發現你是屬於「閒置人力」,而成了下一個被請回家吃自己的倒霉鬼。

  「嘶……嘶……」

  驀地,一道細微的怪異聲音低低響起,引起留著一頭削薄的俏麗短髮、身材高挑細瘦、五官不算漂亮,但卻有股率性之美的楊婕玫忍不住側頭朝聲音的來源──緊鄰自己辦公桌的隔壁位子瞥去……

  「婕玫,妳不舒服嗎?臉色看起來很差耶!」以著只有她聽得到的音量悄聲詢問,同為設計部同事的林敏敏圓圓的臉上滿是關切。

  聞言,楊婕玫下意識的摸了摸臉,勉強擠出一抹慼然慘笑,完全不知該怎麼解釋,最後只能在心中歎了一口氣,隨便找了個借口。「沒什麼!只是昨晚沒睡好而已。」

  唉……她能怎麼說?

  難道要說昨天她的住處被某個「竊賊」闖入,而且還死皮賴臉的趕不走,一整晚煩得她險些發怒拿起菜刀讓那個「竊賊」血濺五步,成為「藍色蜘蛛網」的最佳題材嗎?

  算了!就算別人想聽,她還沒臉說呢!

  想到這兒,楊婕玫的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在外人看來陽光俊朗,可在她的眼中卻是寫了個大大「賤」字的臉龐,當下忍不住揉著額,覺得久違的偏頭痛好像又回來找她敘舊了……

  說起來那名「竊賊」姓管,名仲軍,比她年長三歲,兩家乃是熟到不能再熟的鄰居,父母皆是南部務農的淳樸老實人,所以他們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

  呃……如果從小一起打到大也能算的話,那他們確實是啦!

  而他們的感情差嗎?其實也不能這麼說!

  認真說來,他們是屬於那種關起門來打得天昏地暗,但打開門後,又可以前嫌盡釋,向心力十足的炮口一致對外,攜手合力對付別家的小孩,所以……他們的感情算好?

  呃……這實在是一個很值得深思的問題!

  摸著下巴,楊婕玫突然覺得自己和某人的「友情」到底算好或是不好,實在是很值得仔細推敲一番……

  「喂!親愛的,回神哪……」突然發現有人逕自神遊太虛去,林敏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再次悄聲深情呼喚。

  聞聲,楊婕玫果然回了神,朝同事輕輕地擺了擺手以示沒事後,她的視線重新轉回計算機屏幕上的設計圖,可思緒卻又漸漸飄到其它地方去……

  嗯……昨晚因為太過震驚──忙著趕賴著不走的他而沒心思去想別的,如今仔細想來,事情好像有點奇怪!

  某人知道她台北的住處並不稀奇,畢竟他以前三不五時就會從國外寄些阿里不達的東西給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侵入她屋內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因為兩人的習慣彼此都很清楚,用膝蓋想都知道對方的備用鑰匙會藏在哪兒,但──他現在人會在台灣,這就有問題了!

  事實上,自從他以人神共憤的速度跳級念完大學與碩士學位,並因太過出色而讓指導教授不忍他「埋沒」在台灣,極力推薦他到美國名校留學後,他先是以優秀成績申請到獎學金,然後一帆風順的取得博士學位,接著一畢業又馬上被美國不知是什麼碗糕的公司招攬進去。

  這些年來,除了每年固定兩次回台探親外,他一直都是在國外生活的,怎麼現在人卻突然跑了回來?

  難道是每年兩次的探親假到了?

  這也不對啊!就算真是回來探親,應該也是回南部探望管伯父、管伯母,怎麼會跑到她這兒來了?

  愈想愈覺得古怪,正當楊婕玫的眉頭不自覺的緊皺之際,週遭忽地一陣騷動讓她收回了神,這才發現原來十二點已到,辦公室內的同仁皆紛紛起身準備去吃午餐了。

  「婕玫,妳中午想吃什麼?」休息時間一到,有著紅潤圓臉的林敏敏果然第一個跳到她身邊,笑咪咪的詢問。

  「吃吃吃,臉都圓成那樣了,還光想著吃!」對面同樣是設計部的小李調侃、取笑,並不忘發揮一下毒嘴。「都快當新娘的人了,也不考慮一下減肥,妳確定到時塞得進婚紗嗎?」

  「要你管!」並不算胖,可卻因為擁有一張與身材不符的圓潤臉龐,而讓人有肥嘟嘟錯覺的林敏敏被踩中了痛腳,霎時氣得漲紅了臉,嗔怒叫道:「我男朋友喜歡就好。」

  「敏敏,妳別理小李!」設計部資深老鳥的老趙向來是眾人公認最沒脾氣的老好人,在這群人中主要任務就是打圓場,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就是,別理他!」已經懷孕五個月的王姊笑瞇了眼的同時,也不忘聲援女性同胞,虧一下嘴毒之人。「他一定是昨晚被老婆踢下床,床位被兒子給霸佔了,在家沒地方哭訴,今天才會慾求不滿的到處亂咬人。」

  這話一出,登時讓眾人爆笑不已,尤其林敏敏更是毫不客氣笑得最大聲,一切只因大家都清楚從一年前,小李的老婆在生了兒子後,在家中的地位便從原本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老太爺淪為打雜長工,處境簡直令人想掬一把同情淚。

  「嘿!王姊,我沒得罪妳吧?」小李哀怨了,最慘的是,他還沒話可以反駁。

  嗚……他能說什麼?老婆有了兒子就不要老公了,現在連老婆身邊的床位都岌岌可危,三天就有兩天被兒子給霸佔,多悲哀啊!

  「你是沒得罪王姊,但妳得罪了女性陣線聯盟。」從頭到尾沒說話的楊婕玫終於開口了,她同情的拍了拍小李的肩膀,然後咧開邪惡的微笑。「我們設計部五個人中就有三個是女的,就算老趙挺你,投票還是輸給我們,更何況老趙還不見得站在你那邊,你還膽敢得罪我們女性同胞,找死嗎?」

  「就是!找死嗎?」佯裝憤恨的揮動拳頭,林敏敏得意了。

  「嗚……老趙,她們欺負我!」有人戲癮突然大發,以大男人之姿矯揉作態地投入另一個矮胖男人的懷中,嬌滴滴的告狀,準備惡死人不償命。

  「哇──好惡!」林敏敏起雞皮疙瘩了。

  「我要吐了!我要吐了……」王姊開始找垃圾桶,並且很清楚這絕對不是孕吐,而是讓人給噁心的。

  「原來兩位有這種癖好啊!」點頭如搗蒜,楊婕玫笑得非常曖昧。「果然每個男人心中都有一座斷背山。」

  在場三個女人反應不一,倒是無辜被拖下水的老趙則出乎意料的穩如泰山,只見他輕輕推開懷中男人,以著波瀾不興的表情說著搞笑言詞──

  「小李,我知道你暗戀我很久,但是我老婆嫁給我十多年了,我不能對不起她……」

  他話還沒說完,一陣可怕至極的瘋狂大笑立即爆開,三個女人外加小李皆笑到忍不住流眼淚;至於老趙則只是微微勾起嘴角,頗有冷面笑匠的特質。

  「好了!好了!」抹著眼淚,王姊拿出自懷孕後就自帶的便幫,笑咪咪道:「所有人都跑光了,你們還在這邊『練肖話』,不打算吃飯了嗎?」

  經她這麼一提醒,原本還在嘻嘻哈哈的眾人這才發現別的部門的人全走了個一乾二淨,僅存他們這幾個還在公司裡「浪費時間」,當下吆喝著正準備一起去祭五臟廟之際,公司大門忽地被人推開,一名身形修長的男人提著鼓鼓的袋子,大剌剌的走了進來。

  呃……那是誰啊?

  只見來人一身輕鬆的休閒裝,面貌英挺俊朗,渾身散發出陽光氣息,不管是以男人還是女人的眼光來看,皆是個極為好看且富有吸引力的男人,只不過面生得很,沒人認識啊!

  眼看辦公室內其它同事皆走光了,總不能讓一個陌生人在公司裡亂晃,眾人下意識的互覷一眼,還來不及開口詢問,就見那男人像是找到了什麼般,眼睛驀地一亮──

  「親愛的,幸好妳還沒出去吃飯,我幫妳送便當來了。」肉麻的聲音伴隨著可以戳瞎人的燦爛笑臉,男人──管仲軍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下,以著跳華爾茲般誇張的姿態,翩翩飛舞到因為太過驚愕而完全傻眼的楊婕玫面前。

  「親愛的?」不愧是同部門又感情好的同事,林敏敏、王姊、小李、老趙默契十足的紛紛往某個嘴角抽搐的女人望去,異口同聲驚叫的同時,臉上也不約而同浮出曖昧的笑容。

  嘖嘖嘖,真是「黑矸ㄚ裝醬油」──看不出來啊!

  平常也沒聽說她交男朋友,怎麼今天就突然冒出這麼個男人來?這麼會藏,真是太不夠意思了!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啦!」用膝蓋想也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楊婕玫漲紅臉,大聲否認,隨即又氣急敗壞的對那個一臉無辜的男人開罵,「誰是你親愛的?不要亂叫!」

  「哪有亂叫?我們都住一起了……」咬著顫抖的唇瓣,管仲軍像個飽受淫威肆虐的小媳婦般委屈地說著似是而非的話,存心讓人誤會。

  哦──同居了!

  果然,一干人被誤導了,笑得更加曖昧的同時,唾棄的目光也紛紛朝「淫威」瞄去──

  「人家這位先生看起來就是優良公民一枚,妳給人家吃干抹淨,還不給人家身份,還是不是人啊?」肉體電扇般地猛搖著頭,小李痛心疾首的控訴。

  「還特地來給妳送飯,這種男人沒得嫌了,要把握啊!」老趙語重心長。

  「我未來老公都還沒對我這麼好過……」林敏敏哀怨了。

  「吼!就說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飽受不白之冤,楊婕玫悲憤大吼。

  奈何她的吼聲卻在眾人連串的哄然大笑中被淹沒,同時也在數道帶著「我們都瞭解,不用再解釋」的眼神連袂去祭五臟廟中,失去了解釋清楚的機會。

  眼看三人滿臉賊笑地走了個不見蹤影,楊婕玫簡直悲憤欲絕,心中無語可問天,只能把火氣全噴向那個「始作俑者」──

  「姓管的,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把我的清白還給我!」她沒有男友已經夠可憐了,再讓這賤人亂造謠,以為她已經名花有主,以後還會有誰敢來追她啊?

  嗚……真是天要亡她啊!

  見她氣得直跳腳的模樣,管仲軍強忍下到了嘴邊的笑氣,滿臉無辜地猛眨眼。「我只是實話實說。」

  哈哈……他現在賴住在她那兒,兩人現在是「同居」沒錯,他真的沒有說謊啊!

  「你……」

  楊婕玫氣得語塞,正想著要不要乾脆依循小時候的「解決之道」──一架定乾坤之際,卻見他笑盈盈地從袋子內拿出一個小保溫鍋,並且賢慧至極的將裡頭熱騰騰的飯菜一一取出,排列漂亮的放在她的辦公桌上。

  「我親手做的,快來捧個場吧!」笑咪咪的招呼著,並且服務精神極佳的將她按坐在椅子上,筷子也塞進她的手中。

  親手做的?

  瞪著眼前色香味俱全,看起來讓人垂涎三尺的便當,楊婕玫卻遲疑了……

  「你什麼時候會做菜了?」滿心懷疑,遲遲不敢動手。

  媽啊!以前從來沒看過他下廚,搞不好這些菜中看不中吃──看起來好像很好吃,其實是人間劇毒啊!

  兩人不愧是從小打到大的「青梅竹馬」,只要對方屁股一翹,便知要拉屎,更何況她如今神色充滿顯而易見的質疑,當下管仲軍大掌不客氣的往她的後腦勺巴了下去──

  「妳那是什麼表情?沒禮貌!」橫眼笑罵,他兩手扠腰,得意的道:「俗話說『人在國外飄,手上兩把刀』,就是指菜刀和剃刀,懂不懂?」

  嘖,真不是他要抱怨!國外的中菜真是難吃到靠北邊走,又沒辦法天天漢堡、熱狗、牛排下肚,就算是君子遠庖廚的擁護者,為了肚皮著想,最後也只能含淚拿起菜刀自己動手,久了廚藝自然大為精進;至於剃刀嘛……

  這又是東方人在西方國家討生活的另一段血淚史──

  也不知是東方人和西方人的頭型不同,還是髮質差異過大,一般外國的髮型設計師在剪西方人的頭髮時,通常都能剪出不錯的設計感;但只要是東方人落入他們的手裡,再次步出美發院大門時,往往只有一個慘字可以形容!

  加上又貴得讓人想在店門口貼上「黑店」兩個字,是以經濟拮据的男留學生間代代相傳著一把電動剃髮刀,有需要時就彼此互相幫忙,雖然不敢說有多美觀,但不用錢的也就勉強湊合了。

  當然,若是已經在工作賺錢,手頭寬裕的男人,那也可以找更高級的髮型設計師來整理頭上的三千煩惱絲,剪出來的髮型也挺不錯的,畢竟那些知名設計師也不想壞了自己名聲──雖然這代表費用更加可觀,但是既然已有經濟能力,也就不差那一點錢了。

  「不懂啦!」冷不防地被打了個正著,楊婕玫嗔怒瞪人。「從來就沒聽過那句俗話,你可以更唬爛一點。」

  可惡!說話就說話,幹嘛巴她的頭啊?

  「這就是妳孤陋寡聞了。」嘿嘿一笑,管仲軍很自動的拖來另一張辦公椅在她身邊落坐,將話題轉了回來,連聲催促,「我特地幫妳送熱騰騰的便當來,還不快吃!」

  嘖!那可是他特地上市場買菜回來,然後又窩在廚房忙了一整個早上,最後還充當宅急便,一路快馬加鞭將熱騰騰的飯菜送到她的手中,實在是「就甘心ㄟ」,他都忍不住為自己感動起來了。

  楊婕玫可不知他在想什麼,一雙眼猶豫地看了看他,又瞧了瞧桌上的飯菜,來回幾次後,最後才痛下決心,以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精神,動筷夾菜塞進嘴裡……

  「咦?竟然挺好吃的耶!」眼睛一亮,楊婕玫忍不住驚訝讚歎。

  「什麼叫『竟然』?妳這種驚訝的口氣是怎樣?」雙臂抱胸,似笑非笑地斜睨反問。

  這女人本來是以視死如歸的心情吃下第一口菜是嗎?

  驚覺到他口氣中的不滿,深怕他一個不爽就把東西全收回,楊婕玫連忙以手護住午餐,並且很沒骨氣的陪笑巴結。「我哪有驚訝?我這是對你如黃河之水般滔滔不絕的景仰和讚歎啊!」

  說謊不打草稿,打死也不承認自己原先還非常懷疑他的廚藝。

  算她識相!

  雖然明知有人擺明是謊話連篇,但管仲軍聞言,還是滿意地點頭笑了。

  也許是真的餓了,也許是他的手藝真的太好,霎時間就見楊婕玫顧不上說話,專心一致的埋首進攻熱騰騰的飯菜。

  而管仲軍也不打擾她,逕自笑咪咪的坐在一旁欣賞她滿臉開心吃著自己特地為她做的午餐,好似這樣就心滿意足,直到好一會兒過後……

  「還有蘿蔔排骨湯,我倒給妳喝。」見她終於掃光所有的菜,管仲軍馬上將小保溫鍋內的熱湯倒進碗中遞給她,服務精神百分百。

  大概是從小到大,只要兩人同桌吃飯,他都會很自動的幫她服務一切,是以楊婕玫對他這種比男朋友還體貼的行為一點也不覺得奇怪,當下很理所當然的接過熱湯,正準備要喝之際,腦中驀地閃過一個問題──

  「不對!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上班?」放下湯碗,她瞇眼質問。

  怪了!這傢伙怎麼會知道她公司的地址,還親自送飯上門?有問題啊有問題!

  「當當!」自動自發的配上音效,管仲軍兩指一夾,從胸前口袋掏出一張名片,笑得非常得意。

  「那不是我的名片嗎?」楊婕玫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氣急敗壞地瞪著他開罵,「你翻我的東西?姓管的,你知不知道隱私權這三個字怎麼寫啊?」

  可惡!這傢伙……這傢伙竟敢翻她的東西,太過分了!

  「親愛的,生氣有礙身心健康,不好喲!」揶揄意味十足地搖著食指,面對她的怒氣,管仲軍卻是氣定神閒地微笑。「第一,我沒翻妳的東西,妳那盒名片就放在電視機上,除非我瞎了眼才會沒看見;第二,關於隱私權這三個字怎麼寫,我想應該問妳比較適當。」

  呃……對喔!她好像前陣子把那盒名片放在電視機上了。

  經他這麼一提醒,某個胡亂冤枉人的女人才猛然想起這件事,霎時不由得尷尬乾笑,原本準備罵他個狗血淋頭的話語,瞬間全得硬生生的吞回肚子裡,不過事情一碼歸一碼,她可不想被冤枉!

  「關於隱私權三個字怎麼寫,幹嘛問我啊?你這樣說,好像我曾經侵犯過你的隱私一樣!」拜託!她這個人可是很尊重別人的。

  「妳沒侵犯過?」眉梢一挑,管仲軍不吝提醒。「當年,也不知道是誰翻箱倒櫃挖出我偷藏的A片,害我被我老爸吊起來抽打。」

  想當初,那A片還是國中同學借給他的,結果他連看都還沒看就被發現,讓老爸給丟進垃圾車,最後還得賠同學錢──魚沒吃到還沾了一身腥,真是此恨綿綿無絕期啊!

  「呃……」十多年前幾乎快被遺忘的記憶被他喚了回來,楊婕玫心虛的乾笑,只能裝出一副哥兒們樣的拍拍他的肩膀,臉仰成四十五度角,朝角落天花板望去,語重心長的勸慰道:「人得向前看,老是去記以前的事是成不了大事的,就讓我們忘記過去,奔向未來吧!」

  死的、活的全讓她給說了,他還能怎樣?

  對於她的無賴,管仲軍只能搖頭,橫眼笑罵,「喝妳的湯吧!」真要和她扯下去,三天三夜都扯不完。

  嘿嘿一笑,她正準備重新端碗喝湯之際,辦公室另一頭有道門驀地開啟,一名相貌斯文,身上散發著都會雅痞氣息的男人探出身來──

  「婕玫,原來妳還沒出去吃飯,太好了!可不可以麻煩妳……」低沉好聽的嗓音一頓,終於發現到她正在用餐,男人立刻不好意思地致歉了。「抱歉!妳繼續用飯,我等一下再來……」

  「周、周總監!」乍見上司,向來明朗大方的楊婕玫霍地跳了起來,臉上不知為何竟微微泛起紅暈,有些侷促地急聲道:「我、我已經吃飽了,周總監有什麼事儘管說。」

  聞言,身為「長宇廣告」藝術總監的周明正露出了不輸裴勇俊的笑容。「那麼可否請妳到我辦公室討論一下『築水居』的案子?」

  「好、好的,我馬上去!」飛快的點頭,她再也顧不得喝湯,急急忙忙的在辦公桌上翻找相關檔案數據。

  「麻煩妳了,謝謝。」微笑致謝,周明正這才注意到公司裡還有個面生的男人,雖覺那男人毫不掩飾地直盯著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但見他就坐在楊婕玫身旁,直覺認定是她的朋友,當下便不以為意,禮貌點頭示意後,便轉身回個人辦公室了。

  原來那個男人就是周總監啊……

  看著那都會雅痞味十足的身影消失在緊閉的門後,管仲軍調回視線,對眼前突然忙碌起來的身影不滿的提出抗議。「什麼吃飽了?妳湯還沒喝耶!」

  他精心熬煮了一整個早上的湯,她竟然連一口都沒喝,太過分了!

  「我有工作要忙,你先回去啦!」心不在焉的敷衍著,楊婕玫逕自拿著數據進去總監辦公室,忙著公事去了。

  眼見自己被無情的拋下,管仲軍似有不滿地輕哼了一聲,轉過頭,卻見對座一名懷孕女子正好奇的打量著自己。

  「嗨!」知道自己方才與楊婕玫鬥嘴說笑的模樣皆讓人家看在眼裡,管仲軍倒也不覺得尷尬,一派大方的打著招呼。「我叫管仲軍,請問該怎麼稱呼妳?」

  「同事都叫我王姊,你若不介意的話,也這麼喊我吧!」慢吞吞地吃著自己的午餐,王姊笑咪咪的回答道。

  「王姊。」非常順從民意,管仲軍馬上滿臉粲笑地喊人,並且討好地奉上排骨湯以拉攏關係。「某人沒口福,若妳不嫌棄的話,這些蘿蔔排骨湯就請妳嘗嘗吧!」

  「哎呀!這太不好意思了……」嘴巴是這麼說,眼睛卻垂涎不已地望著那碗熱湯,怎麼也移不開視線。

  「千萬別這麼說……」滿臉淨是笑,熱絡不已的將排骨湯送到她的面前。

  「那我就不客氣了。」接過湯碗,王姊非常捧場的馬上喝了一口,隨即驚訝的讚美。「你的手藝真好,這蘿蔔排骨湯燉得很有味道呢!」

  一點都不輸專職的家庭主婦,真是看不出來。

  「是妳『不甘嫌』啦!」被人讚美,管仲軍頓時樂得眉開眼笑,連小保溫鍋內還沒倒完的熱湯也一塊送了過去。「來來來,這兒還有,盡量喝……」

  王姊正值五個月身孕,近來怎麼吃也不覺得飽,當下毫不客氣的接受好意,大飽口福。

  看著她喝湯,管仲軍若有意、似無意地閒聊起來。「王姊,你們公司生意真好,連中午休息時間也這麼忙。」

  「不是你想的那樣!」嚥下口中的熱湯,王姊搖著頭歎氣。「唉……金融海嘯發生後,經濟衰退,各行各業都非常慘。在這種狀況下,幾乎所有公司都設法開源節流,而要節流,首先砍的一定是廣告費,所以……」

  無奈地聳了聳肩,給他一記「你也曉得」的眼神,她又喝了一口湯後,才又繼續道:「加上我們公司以前大部分的客戶都是建商,而目前房地產更是慘到搭上直達地獄的列車,這對我們公司的業務更是雪上加霜。

  「那個『築水居』的案子是前幾天好不容易接到的,主要由婕玫負責,我們總監很重視,所以剛剛才會迫不及待的找婕玫進去討論。」

  唉……近來公司業務真的少了很多,也不知道會不會裁員……下意識地摸著五個月大的肚子,她的心中甚是憂慮。

  若公司真要裁員,像她這種懷孕婦女,肯定是第一個被寫上名單的!要是真有那麼一天,那該怎麼辦?

  她的老公這個月才被強迫休無薪假,除了肚子裡的這個孩子,上頭還有個三歲的老大,家裡很需要她這份薪水啊!

  想到這兒,王姊更是煩惱,可也沒什麼辦法,只能每天戰戰兢兢的來上班,祈禱著那一天永遠不會來到。

  察覺到她緊皺的眉頭,管仲軍也不好多問什麼,只是笑笑的轉移話題。「你們那位周總監看起來人挺好的。」

  「是啊!是啊!」點頭如搗蒜,王姊讚譽有佳。「周總監的工作能力強,長得又斯文好看,待人又好,若不是我已經結婚生子,早就貼上去倒追了……」

  笑笑地聽著她源源不絕的讚美言詞,管仲軍偶爾附和幾聲,藉著閒聊似有意、若無意的探問著,不一會兒,已經約略知道那位周總監的背景數據,匯總起來大概可以簡單整理出以下結論──

  周總監,一個學歷高、身高高、薪水高的三高男人,加上相貌出色,工作能力又強,年紀才三十出頭,待人又親切有禮,所以受到公司不少女性同仁的暗中戀慕與欣賞,可說是個極受歡迎的完美人物。

  話說,他也算是個三高男人,怎麼就不見某個女人對他另眼相看?

  想到這兒,管仲軍臉上雖然還是維持著一貫的陽光笑臉,可心中卻有些酸溜溜的,見已經探聽到不少關於那位周總監的數據,此番前來的目的已經達成,加上已有職員陸陸續續回來,他收拾著餐具準備離開──

  「王姊,時間差不多了,不打擾妳休息,我該走了。」

  聞言,王姊點了點頭,隨即又想到什麼似的,她忍不住悄聲詢問:「你……真的是婕玫的男朋友?」

  之前,從來沒覺得婕玫有戀愛的跡象,如今他卻突然冒了出來,真的讓人不得不懷疑。

  可若說不是,他們兩人方才熟稔又親暱的互動與談笑鬥嘴的模樣,實在不是一般交情的男、女能有的。

  怎麼辦?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她真的是非常好奇啊!

  似乎是看透她八卦的心思,管仲軍不禁咧嘴一笑,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反倒神秘兮兮的湊上前去,學她悄聲開口,「告訴妳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王姊瞬間興奮了。

  吼!女人最愛聽秘密了。

  「我是她的管家公。」話落,若無其事的退開。

  管家公?!

  王姊一愣,心中當然知道楊婕玫是不可能真的聘雇管家,而一般夫妻或是男、女朋友時常會對外人笑稱另一半是自己的管家公或是管家婆,所以他這個「管家公」的說法,就只有一個解釋了。

  思及此,王姊一副瞭然地看向管仲軍,正好對上他俏皮地眨著眼,於是一個被誤導、一個存心誤導人,可卻彼此「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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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可惡!什麼管家公?真是氣死她了!

  下班時間,楊婕玫一路快步疾行,想到某個人竟然趁她不在時,在王姐面前胡亂說話,製造誤會,害她回到位子上時,對座的王姐就老是衝著她曖昧直笑,一問之下才發現那個姓管的胡亂造謠,說什麼他是她的管家公,她簡直是火大致極。

  拜託!他難道不知道「管家公」這三個字會給人製造錯誤的印象,真以為他們是那種可以互叫對方是「管家公、管家婆」的親密關係嗎?

  最悲慘的是,不管她後來怎麼費盡唇舌解釋,王姐就只是一臉曖昧的笑,怎麼也不相信。

  甚至設計部其他幾個同事吃飽飯回來,聽王姐說起「管家公事件」的由來後,也都是一副「別害羞了,你就承認吧」的表情,讓她真是欲哭無淚,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嗚.....難道她的清白就要如那青春小鳥般,一去不回頭了嗎?不要啊!

  愈想愈是悲憤,楊婕玫心想,最好那個姓管的已經「包袱款款」溜回南部老家去,否則等一下回去看到他的話.....哼哼!

  嘴角露出陰狠殘笑,她在腦海中已經上演了無數酷刑準備施展,誰知道就在她才走出辦公大樓,某個胡亂造謠的「受刑人」就冒出來自投羅網了--

  「親愛的,你終於下班了,我們一起去吃飯吧!」揚著熱力四射的嗓音,管仲軍咧著陽光般的笑容,猛然竄到她的面前,也不知道是等了多久。

  好啊!這就叫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硬闖入」!

  瞪著眼前笑得亂無辜一把的男人,楊婕玫二話不說,一拐子勒上他得脖子,瞇著眼陰森殘笑,「這位親愛的『管家公』,你在國外太久沒被人扁,皮很癢是吧?」

  哼哼,皮癢沒關係,她有「特效藥」可以治的。

  心知肚明她是在氣些什麼,管仲軍強壓下到了嘴邊的笑氣,就算被報復地緊勒住脖子也不以為意,甚至還順勢地將頭靠在她的肩上,赧紅著臉,羞答答道:「親愛的,大庭廣眾下,你這麼猴急,人家會害羞的。」

  話落,還不忘作態地跺了一下腳,說有多嬌媚就有多嬌媚。

  啪!

  楊婕玫幾乎可以聽道自己的理智線繃斷的聲音,所幸管仲軍瞭解她甚深,搶在她爆發之前飛快的舉起雙手---

  「我投降!」手指點點還勒著自己脖子上的纖臂,他可憐兮兮地委屈要求。

  「就算死刑犯也有『吃飽上路』的權利吧?我肚子很餓了,有什麼不爽,等一下再說,先去吃飯嘛!」

  「咕嚕!」

  像是為了配合他的話般,楊婕玫的肚子非常適時的發出一聲細微卻不容錯聽的音效,讓她原本火力十足,已達破表的戰鬥力再瞬間消減為零,也讓管仲軍再也憋不住地捧腹瘋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天啊!這個女人真的很會做效果,他服了!

  悲憤地瞪著眼前笑到流下珍貴男兒淚的男人,某和女人卻只想掩面哭泣....

  嗚....她的身體為何如此誠實,聽到「餓」字就自動反應,讓她未發飆,氣勢就先矮了一截,這這這....這教她情何以堪啊?

  罷了!罷了!事已至此,那就順從天意,先吃飯去吧!

  ***

  十分鐘後,辦公大樓附近的一家意大利餐廳走進了一男一女兩個客人,只見那男的臉上淨是掩不住的笑意,而那女的神色古怪的讓人形容不出,好似有絲尷尬、有絲羞怒,又有絲嗔怒,總之很複雜就是了。

  讓服務生帶位坐定,並很快的點完餐後,管仲軍笑望著眼前紅通通的臉龐,終於忍不住調侃---

  「幹嘛臉紅?我們是什麼交情,讓我聽見你肚子餓的聲音,有什麼好不好意思的?」

  「誰不好意思了?我是氣紅臉的好不好!」怒瞪一眼,回想起中午之事,楊婕玫原本潰堤的戰鬥力再次重新凝聚,瞬間往上飆升。「說!為何在我同事面前胡亂造謠,故意製造錯誤印象,毀我清白?」

  「我什麼時候造謠毀你清白了?」咧嘴一笑,非常有禮地詢問。

  「你跟王姐說你是我的管家公!」指證歷歷,恨聲質問:「難道你不知道『管家公』這三個字用在一對男、女身上,會讓人產生怎樣的聯想嗎?」

  「我是管家的男人,簡稱管家公有什麼不對?」對手一攤,他眼神含笑,可表情卻裝出一臉的無奈。「我又不是神,別人要怎麼聯想,我有什麼辦法?」

  他他他....他明明就是強詞奪理兼耍無賴!

  楊婕玫悲憤了,當下氣得又叫,「那『我的』又該怎麼解釋?」

  好!他喜歡自稱管家公就儘管這樣叫去,可為何要在管家公前面加上意指她的主詞?

  「那個啊....」拖著長長的音調,管仲軍氣定神閒的解釋,「我是你認識的管家男人,簡稱你的管家公,這有什麼問題嗎?」

  「媽的啦!」終於氣憤難抑,忍不住輥出粗話,楊婕玫開罵了。「簡稱可以簡成這樣嗎?你是國外待太久,中文退化到腦殘的程度了嗎?」

  「如果我說是呢?」有趣的反問。

  「我馬上把你綁去幼稚園重新讀起。」怨恨加恐嚇。

  「那你綁吧!」揚起好看的笑容,他不忘嬌羞的提醒。「人家怕痛,請溫柔一點喔...」

  「.....」至此,楊婕玫已經完全無話可回。

  正所謂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很顯然的,他已經朝無敵的康莊大道快樂飛奔而去,她認輸了!

  見她一臉被打敗樣,管仲軍不禁哈哈大笑。

  正當此時,服務升送上兩人的餐點,看著面前令人食指大動的美食,飢腸轆轆的楊婕玫決定把他的「腦殘中文」當作是回到台灣太無聊,閒閒沒事找人耍著玩,只是她倒霉了一點,成了被耍的那一個。

  一旦這麼想後,她便放開懷,將一切拋往腦後,開開心心的邊大快朵頤邊與他閒聊,前嫌瞬間盡釋真不愧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損友。

  因為昨日乍見他出現在自己屋內太過震驚,而他也因坐了長途飛機而感到疲憊,在死皮賴臉的窩進另一間空房後,便擁著棉被呼呼大睡而去,加上今天一大早她就得忙著出門上班,是以兩人並沒有時間多聊。

  直到現在,在沒有外人、雜務干擾地坐下來用餐後,他們才終於能靜下心,在歡言笑語的鬥嘴閒聊中,關切著彼此近來的生活。

  只見兩人雖然久未見面,從小打到大所奠下的深厚情誼卻未曾稍減,依然默契十足地你一言、我一句的「互相漏氣求進步」,甚至再次聊到他的「腦殘中文」時,楊婕玫依舊唾棄地罵個不停。

  任由她罵個夠,管仲軍這才笑笑第反問:「你有男朋友了?」

  「沒有!」瞪他一眼,楊婕玫被踩到痛腳了。

  吼!這是故意往她的傷心處戳刀嗎?

  這幾年她交了.....呃,也不能說是交,正確來說是和幾個男人曖昧過,他在國外都一清二楚不是嗎?

  畢竟每次他們兩人只要通電話,或是寄E-MAIL,他總是喜歡問她的感情生活,問著問著就會亂出主意當狗頭軍師,然後也不知是她不夠喜歡那些男人,還是自己有什麼人格缺陷,總之,最後她的態度總會莫名其妙地先冷下來,覺得那些男人也不怎麼樣,當然曾有過的曖昧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麼是有喜歡的男人了?」繼續追問。

  「也沒有!」幹嘛一直問她這個?

  「沒有?」揚起眉,管仲軍意有所指道:「之前也不知是誰總是在電話、E-MAIL中『周總監、周總監』說個不停呢?」

  聞言,楊婕玫的頰上隱隱有絲紅潮,可口氣卻很理直氣壯。「我對周總監目前僅只是欣賞,還沒到喜歡的程度。」

  哼!僅只是欣賞就紅了臉,那若是喜歡,不就慾火焚身了?

  心下酸溜溜地暗忖著,他的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哼笑道:「既然沒有男朋友,也沒有喜歡的男人,就算我的『腦殘中文』害你被誤會,也沒差啦!」

  「差很多好不好!」恨恨的抗議,楊婕玫悲憤地捶胸頓足。「若大家誤會我有男朋友,第一,我的身價會在瞬間暴跌;第二,以後還有哪個好男人會來追我?搞清楚,我也是人生父母養的,也想談戀愛啊!」

  被她誇張的模樣給逗得很樂,管仲軍決定讓她知道自己有著滿滿的賠罪誠意。

  「好啦!既然是我害你的身價暴跌,那我賠你好了。」

  「賠?你怎麼賠?」懷疑斜睨,臉上寫滿「不相信」三個大字。

  「你不是想談戀愛?我陪你談啊!」他笑得燦爛至極,似真似假得語氣讓人分不清真正的心意。

  「哈!」有人感覺不到誠意,直接當他是在「練梢話」,當場毫不客氣的會以唾棄的噓聲,並且決定轉換話題。「對了!你回南部老家時,順便幫我帶些東西回去。」

  「誰說我要回南部了?」揚眉反問。

  「咦?你不回去?」楊婕玫一愣,本以為他只是來她這兒暫住一晚,沒想到卻是根本不回去,當下心中直覺有異,下意識追問:「難道管伯父、管伯母不知道你回台灣了?」

  輕輕搖頭給了回答,他略微心虛地轉移了視線。

  不對勁!

  以往幾年,這傢伙只要一回台灣,肯定是直奔南部,利用短短的假期好好陪伴管伯父、管伯母,算是彌補長期在國外所沒能盡到的孝道。

  若是剛好她也有假,也會回南部住個幾天,和他聚一下;若是沒時間回去,則他會在回美國之前,提前兩天上台北找她相聚,然後再直接搭機離開。

  可這一次,他回台灣卻是直奔她的住處,甚至沒讓管伯父、管伯母知道他回來了,這用膝蓋想都知道絕對有問題!

  心下暗忖,楊婕玫愈想愈覺得不對勁, 當下小心翼翼的探問:「怎麼沒通知一聲就突然回來了?你在美國的工作呢?」

  拜託!千萬不要是她想的那樣,千萬不要啊.....

  呃....這該怎麼回答?

  不自覺地微皺起眉,管仲軍陷入苦思中,不知該怎麼解釋自己「逃」回台灣的理由。

  然而,他苦思的表情與突如其來的沉默卻讓對座的女人心中重重的一沉....

  完了!竟然真的讓她給猜中了。

  簡直不敢置信,卻又不得不相信,楊婕玫在心中抱頭慘叫,可怕他難過又不敢表現出來,只能硬裝若無其事地拍拍他的肩膀,很兄弟的安慰,「放心!我不會告訴伯父、伯母的。」

  「啊?」什麼不告訴他爸、媽?她把話題跳到哪顆星球去了?

  見他一臉愕然,怕他以為自己是在同情他,楊婕玫不由得急聲解釋,「這絕對不是你不好!這次的金融海嘯,全世界都被波及了,況且美國還是始作俑者,經濟有多糟大家都知道嘛。現在幾乎到處都在裁員,就算你被裁了,也不用覺得丟臉,真的不是你不好....」裁員?她以為他是被裁員了?

  總算弄懂她在說什麼,管仲軍不敢置信地瞠大了眼,險些笑了出來,

  然而還來不及解釋,卻又聽她急急的開口---

  「放心!你就先在我那兒住下來,工作可以慢慢找,若是怕伯父、伯母擔心,我也會保密到底,等你找到新工作。一切安定好了,再告訴他們你打

  算回台發展也不遲。」拍著胸脯保證,她表現得非常有義氣。

  在她那兒住下?

  像是聽到什麼關鍵字,管仲軍的兩眼霎時一亮……呵呵,正愁找不到借

  口在她那兒窩下,原本打算就算是被她拿著掃把驅趕,也要傚法小丑精神,

  裝死耍賴也不走,設想到如今,她倒是自動提供了一個絕佳理由。

  想到這兒,他的心中狂喜,暗笑不已,可大頭卻突然垂了下來,原本的歡快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卻是如喪家犬般的失意與落寞——

  「你……都知道了?」唇辮微顫。低垂的臉怎麼也不敢抬起.

  慘了!慘了!他好想笑……不行!再怎麼樣也得鱉住這一回,得憋住啊--

  聽到顫抖的嗓音,又見他這副模樣,楊婕玫更加確定自己果然猜得沒錯,當下豪氣千雲道:  「我知道又怎樣?搞清楚!我們可是從小打到大,你幾歲發春夢,我都一清二楚的哥兒們關係,你難道還怕在我面丟臉嗎?

  「被裁員就被裁員,大不了這次回台灣發憤圖強,找個更好的工作,讓之前把你裁掉的公司後悔。」

  她說得義憤填膺、浩氣凜然。讓管仲軍聽得眼中淚光閃閃——只是不知道是被感動的,還是憋笑憋出來的就是了.

  「婕玫,你真的……讓我太……太感動了……」肩膀直抖,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似乎有點喘不過氣來.

  「感動就好!」很兄弟地拍拍他,楊婕玫也覺得自己真是他媽的義氣極了。

  「所以我真的能在你那兒住下?」眼眶濕潤地抬頭瞅著她。管仲軍想再次確定。

  「當然!」重重的點頭,她拍著胸脯給予保證。反正那間房間空也是空著。讓他住絕對沒問題.

  得到保證,管仲軍含著可疑的淚光笑了。呵……這可是她親口答應的,以後就算想反悔也沒門。

  「對嘛!被裁員又不是世界末日,能笑出來多好.」開懷地連連點頭,楊婕玫對於自己終於把落寞失意的他給逗笑感到非常滿意.

  聞言。管仲軍嘴角微微勾了勾。不敢笑得大歡快,就怕被她給懷疑,當下很快地轉移話題。

  而楊婕玫也不以為意。只當他是不原多聊「傷心事」。順勢跟著扯了開去。

  於是。就在一有心、一無意之下,除了工作方面避談之外。兩人展開了天南地北的閒聊,彼此鬥嘴互虧。一頓飯吃得毫無冷場。

    直到酒足飯飽。準備離開之際。管仲軍很自然地伸手就拿帳單準備付帳。誰知卻被另外一隻手從中攔截搶了過去。

  讓他不由得詫異地朝纖手的主人望去——

  「我來付!」抓著賬單,楊婕玫以不容拒絕的表情叫道。

  見狀,管仲軍愣了愣,隨即想到什麼似的,嘴角輕輕泛起了一抹笑……呵……她肯定是以為他處於失業狀態,手頭一定不會太寬裕,所以才會搶著付賬,不要讓他破費花錢吧!

  思及此,他不禁搖頭,好笑的問道:「你是在搶什麼?我有錢,我沒你想得那麼慘啦!」

  心思被看破,楊婕玫微微紅了臉,可卻故意佯怒瞪人,嘴硬的罵道:「神經病!誰管你有沒有錢?我很窮的,為了替我的荷包打算,今天這攤便宜的,我當然要搶下來當做是替你接風洗塵,至於你要請客的話,先去訂好『茹絲葵』再來跟我說。」撂下話後,逕自拿著賬單去櫃檯,總之不讓他付賬就是了。

  嘖!擔心他經濟拮据就承認嘛!有什麼好害羞的?呵……不過他就喜歡她這種既彆扭又口是心非的關切與體貼哪!

  想到這兒,管仲軍心下一陣樂陶陶,咧著大大的笑容,不疾不徐地跟了上去。


  「來喔!來喔!高麗菜一顆三十就好,一顆三十……」

  「少來,今天的魚很新鮮,過來看看,算你便宜一點啦……」

  「來來來!今天這個放山雞保證油脂少、肉質鮮美有彈性,絕對好吃……」

  喧嘩的傳統菜市場內,各家小販招呼客人的吆喝聲不斷,在絕大多數是婆婆媽媽的人群中,一名身形修長,滿面陽光粲笑的男人卻混雜其中。

  事實上,他混在這個傳統菜市場已經有一個星期之久,而且還混得如魚得水,不僅和眾家攤販套上了交情,還和一些熟面孔的婆婆媽媽們打成了一片,極受到她們的歡迎,可說是師奶級的殺手了。

  今天也不例外的,他一進菜市場就被幾位熟識且眼尖的婆婆媽媽給看見,並且熱絡的一擁而上,圍了過來——

  「阿軍,今天想買些什麼菜啊?」婆婆A笑得熱情異常,雖然老伴已經死了十多年,兒子、女兒也都成家立業,孫子十隻手指頭也數不完,自己也沒尋找第二春的打算,但是喜歡親近陽光帥哥的人之本性還是存在的。

  「放山雞不錯啦!還有白菜和金針菇也都很便宜……」媽媽B邊翻著菜籃邊報告,也不知是在推銷,還是在炫耀自己的戰利品。

  「我是覺得今天的明蝦還活跳跳的,既生猛又新鮮,只要蒸熟就很好吃了……」婆婆C大力推薦,對生猛海鮮情有獨鍾。

  眾人的中心——管仲軍邊走邊聽邊點頭附和,在傳統菜市場裡走到哪兒,身後就跟著一群陣仗龐大的婆婆媽媽們,其架式簡直就像是皇帝領著眾嬪妃出遊——只不過他的「嬪妃」各個年紀都足以當他的媽或是阿嬤罷了!

  「咦?那是什麼魚?」驀地,他駐足在一攤魚販前,目光被某種不知名的魚給吸引住。

  「這個叫海鱷啦!」一見客人上門,商販馬上笑咪咪的熱絡招呼,「少年,要不要買一些回去?這種魚膠質多,營養價值又高,男生吃了ㄅ一ㄤˋㄅ一ㄤˋ,女生吃了皮膚好,保證讚的啦!」

  ㄅ一ㄤˋㄅ一ㄤˋ?這老闆到底是賣魚,還是在賣威爾剛啊?

  管仲軍被老闆逗趣又曖昧的形容給逗笑了,當下搓著下巴,很有興趣地又問:「這怎麼料理?」

  一說到怎麼料理,身為專業家庭主婦的婆婆媽媽們立刻跳出來搶著教學——「我孫子很喜歡吃我做的味噌海鱷,做法也很簡單,只要把味噌、醬油、糖、酒調成醬,抹在魚片上醃個一天,等要吃時再洗去表面的醬料,然後放進烤箱烤就可以了……」婆婆A飛快的貢獻私藏絕技。

  「哦喔……原來如此……」掏出筆記埋頭猛抄。

  「海鱷芙蓉蒸也不錯……」婆婆B跟著也獻出食譜。

  「海鱷魚片粥也很好吃……」媽媽C更是不甘示弱。

  「豆瓣燴海鱷最下飯了……」媽媽D覺得自己的私房菜最好。

  霎時間,就見眾位婆婆媽媽們比拚似的紛紛獻技,而管仲軍則點頭如搗蒜地奮筆疾書,不一會兒,十幾道海鱷食譜已經全讓他給抄了。

  只見他才抄完,也沒說到底要不要買,反倒先衝著眾人露出燦爛笑容,隨即拿出手機打了通電話出去——

  「……婕玫,是我……什麼事?其實也沒什麼事……嘿,火氣被這麼大,我只是打來問你想不想吃海鱷……」好聽嗓音停頓,他微側著頭,笑咪咪的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火大開罵,最後連聲「再見」都來不及說便被掛了電話,不過……嘿嘿,他不在意。

  騷擾完人,管仲軍心情很好的收起手機,轉頭一瞧,就見圍在身邊的眾位婆婆媽媽們對他露出混雜著羨慕、嫉妒與曖昧的笑容——「女朋友喔?」好奇。

  「還會買菜、做菜給女朋友吃,這就是人家電視上說的那個……那個什麼……新好男人是不是……」羨慕。

  「看看這個,再想想我家那個回家只會蹺腳看電視的『澎肚短命』,我真是……真是……唉……」人比人氣死人啦……哀莫大於心死,只能歎氣認命。

  「怎麼你就不早生個二、三十年呢?」瞪著他,眾位婆婆媽媽異口同聲道出如此結論。

  聞言,管仲軍只能哈哈大笑,眨著眼逗趣道:「此生無緣,我們來生再相逢吧!來來來,誰要預定我下一生的第一號女友……」

  只聽他這話一出,眾位婆婆媽媽們立刻非常捧場的熱烈報名,眨眼間號碼牌已經從一位數發到兩位數去了,一時間大家都非常的歡樂,只有一旁等了老半天的魚販很心酸地微弱詢問——

  「少年,你到底要不要賣魚?」

  「叮噹當叮噹當……叮噹當叮噹當……」長宇廣告設計部,正當楊婕玫為了手上的「築水居」建案廣告而忙得焦頭爛額之際,被她隨手丟在桌上的手機忽地響起了與她心情完全迥異的歡樂鈴聲……

  「喂?」飛快抄起手機接聽,眼神還專注地定在電腦螢幕上的廣告設計圖上,並在那熟悉男性嗓音竄入耳裡時,她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什麼事……沒事?沒事幹嘛打電話來?」已經忙到連喝水、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了,如今又被一通「閒閒沒事」的電話給干擾,因廣告設計圖被求好心切的總監連退了好幾次而心情不好的楊婕玫,此刻火氣瞬間飆漲,毫不客氣的馬上遷怒開罵。

  「海梨?你想吃水果就買,幹嘛為了這個特地打電話來問?嫌電話費太便宜嗎?我很忙,不要再打來煩我了!」

  話落,也不等對方的回應就直接切斷通話,一雙眼盯著電腦螢幕的同時,嘴上還不住的碎碎念,「神經病!連買個海梨也要打電話問我,要不要乾脆吃飯、上廁所也來跟我報告啊?被連退五次稿,心情已經爛到極點了,還來給我亂……」

  「咳咳!」驀地,就在她忿忿的嘀咕之際,一道略顯尷尬的咳聲在背後輕輕揚起,讓她嘴裡的碎碎念不由得在瞬間凝結,頭皮一陣陣發麻……

  「呃……」僵硬地轉過頭,楊婕玫瞪著不知何時來到身後的上司,臉上呈現出一種不知該笑,還是該哭的詭異表情。

  「周、周總監,有事嗎?」慘了!她剛剛的「退稿抱怨」不會全被他給聽了去吧?

  嗚……不要啊!

  確實將她方纔的抱怨、嘀咕全都聽了去,周明正也知道自己這回是吹毛求疵了一點,但是在大環境不景氣之下,公司在業績慘淡中,好不容易接到這個案子,當然要做到盡善盡美,否則屆時客戶不滿意而抽走案子,公司經營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想到這兒,他不禁苦笑了一下,隨即振作起精神道:「有幾個小地方想麻煩你再修改一下……」他邊解說,手指邊在螢幕上比來畫去,細心交代著欲再修改之處。

  而楊婕玫則是邊點頭邊記下,直到好一會兒過後,他終於交代完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才以著略帶抱歉口吻道:「婕玫,我知道這些天我是挑剔了一些,辛苦你了。」

  「周總監,你千萬不要這麼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啦……」倏地漲紅了臉,楊婕玫急急忙忙地慌亂解釋,心中則已經淚流成河。

  嗚……他果然全聽到了,老天要亡她啊!

  聞言,周明正只是輕輕地笑了一下,朝她點頭示意後,隨即腳跟一轉,回自己的辦公室去了。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楊婕玫全身的骨頭像是散了架般趴在辦公桌上,嘴裡不斷發出後悔莫及的呻吟哀鳴——「嗚……完了!我完了……」蒼天啊!你為何要這樣玩我?

  一旁,將方纔所有一切全都看在眼裡的設計部眾人見狀,皆不約而同投予同情的眼光——「節哀吧!若你是裁員名單上的第一順位,我不會意外的。」向來嘴毒的小李再次發揮其功能。

  「嗚……」再次悲鳴,楊婕玫被一擊斃命,趴在桌上更是爬不起來了。

  完了!在這種「裁員滾滾」的年頭,她的抱怨竟然被上司給聽見,這下是擺明叫人家來裁她,不然是什麼?

  嗚……被姓管的給帶塞了,可惡!

  「婕玫,你不要聽小李亂說,沒那麼嚴重啦……」林敏敏連忙安慰。

  「就是說!」王姊也出聲聲援了,並且不忘瞪小李一眼,嗔罵道:「小李,你別沒事胡說嚇唬人。」

  「沒錯!沒錯!別理小李亂說……」林敏敏連忙點頭附和。

  「其實……」驀地,向來溫和穩重的老趙神色遲疑道:「近幾個月公司營運很不好,聽說上頭好像真的有打算裁掉一些人力……」

  「靠!真被我的烏鴉嘴說中了?不會吧?」

  「老趙,你是聽誰說的?」

  「這消息是真是假?有聽說要裁多少人嗎?」

  就見小道消息一出,設計部眾人紛紛像繃緊的弦般震了一下,就連趴在桌上的楊婕玫也彈了起來,四人八道目光不約而同齊朝老趙射去,因為事關未來生計問題,是以大家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為難地看了眾同事一眼,老趙壓低嗓門小聲道:「其實我是從業務部那邊聽來的,消息應該不假。至於要裁多少人,怎麼個裁法,這我就不清楚了。」

  見他說得言之鑿鑿,加上業務部那邊向來消息靈通,想來這裁員傳聞確實不假,大夥兒霎時心情蕩到谷底,一時皆說不出話來。

  「哎呀!大家幹嘛愁眉苦臉的?」眼看氣氛沉重,看不過去的楊婕玫跳出來搞笑了,並且毫不介意地拿自己開刀。「如果我們設計部真有人要被裁,依小李說的,我肯定是第一順位,你們搶不過我的,放心啦!」

  她這話一出,大夥兒異口同聲「切」了一聲,紛紛賞以白眼的同時,也確實被逗笑了出來,而人只要能笑出來,感覺就會好多了。

  是以,設計部的眾人雖然不見得能開懷到哪兒去,但也能重新收拾心情,回到工作崗位上。

  至於日後到底會怎樣,那也不是他們能掌握的,所以只能以一句台語俗諺來安慰自己——時到時擔當,沒米煮蕃薯湯。

  大家一起挫咧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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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愛情不過是一種普通的玩意兒,一點也不稀奇~啊嗚~」

  「男人不過是一件消遣的東西,有什麼了不起~呀喝~」

  下了班,剛推門而入,要婕玫就聽到經典名曲流暢的音樂在室內環繞,並且還有人跟著扯開破銅鑼嗓高聲歡唱,只是他嚎歸嚎就算了,為何每個斷句間還要鬼叫一下?

  額頭冒出三條線,她循著歌聲一路找到廚房,就見某位無業遊民正在瓦斯爐前左手持鍋、右手執鏟,非常自得其樂的一邊哼歌跳舞、一邊準備晚餐。

  不論是炒菜,還是扭動身體,所有動作皆與節奏配合得天衣無縫,只能用「行雲流水」四個字來形容。

  「什麼叫癡、什麼叫迷,簡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戲~啊嗚~」隨著激昂的歌聲,管仲軍完美的起鍋裝盤。

  隨即扭著屁股、滑著舞步來了個大孤度的旋身回轉,誰知眸底卻意外撞入一張神色奇怪,幾乎快揪成一團的臉龐——

  「你在幹什麼?」嘴角抽搐,楊婕玫知道他私下有時是很三八,但是卻不知有這麼三八。

  「你回來啦!」咧嘴送上陽光粲笑,就算被撞見自己可笑的舉止,管仲軍也絲毫不覺得尷尬臉紅,甚至很得意地挺胸膛炫耀,「我是在模擬卡門在廚房裡煮菜。」

  「卡門?我看你是卡到頭吧!」終於忍不住爆笑出來,楊婕玫覺得在得知公司隨時可能裁員而沉重了一整天的心情,在這一瞬間終於消失得無影無蹤,心中對他真是佩服得不得了。

  「哈哈哈……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自得其樂的失業人,我真是太欣慰了。」哪博大她若是也被裁員的話,一定要以他為榜樣啊!

  「好說!好說!」誇張地拱手作揖,他笑著將手中那盤菜端至餐桌上,隨即微彎著腰,大手一揮,角色模擬從卡門轉成高級餐廳服務生。

  「這位小姐,請上桌……」拉開椅子請她坐下,裝模作樣地為滿桌菜色一一介紹。

  「今天,我們大廚大展手藝,精心烹煮的菜色有味噌海鱷、豆辦燴七零八落芙蓉蒸、檸檬魚片、起酥海鍔卷……」

  海梨?是他早上在電話中說的海梨嗎?可是她沒瞧見什麼柑橘類的水果,只有滿桌的魚料理……

  「慢著!」連忙打斷他宣唱似的介紹,楊婕玫發覺自己肯定是誤聽了什麼。

  「你早上在電話中說的海『梨』是?「

  「海鍔魚啊!」笑咪咪的,管仲軍再也裝不了服務生,一屁股就在她對面落坐,指著滿桌的鮮魚料理,他滿臉得意樣。「這是菜市場的眾位婆婆媽媽教我做的海鱷大餐,看起來色香味俱全對吧?第一次做海鱷料理就這麼成功,我真是個天才啊!」未了,還不免了捧自己一下。

  原來真是自己耳背,此海鍔非彼海梨哪!

  額頭再次再出三條黑線,想到自己為了這條海鍔而被暗中欣賞的上司聽到自己的抱怨,並且還很有可能因此而成了裁員名單上的第一順位,楊婕玫心中悲憤莫名,當下二話不說,狠狠夾了一大塊魚肉塞進嘴裡,使勁嚼以洩憤。

  管仲軍可不管她是存什麼心思在「攻擊」滿桌的海鍔大餐,只見她如此捧場,霎時樂翻了天,熱情不已的忙著為她夾菜,簡直比專業家庭主婦還要賢慧,只差沒脫口說出「吃飽我替你放洗澡水」而已。

  「好吃嗎?」笑盈盈的,他急欲得到稱讚。

  「是不錯啦!」他在這兒住了幾天,楊婕玫就吃了幾天他煮的菜,對他的廚藝之佳早已清楚得很,是以這頓海鍔大餐雖然不錯,但她還是硬能挑出缺點。

  「但是比起你前些天煮的那些拿手菜還是差了一點,感覺得出火候不夠,得多練幾次才行。」

  「去你的!」沒料到連讚賞也沒有,反倒還被批評指教了一番,管仲軍當場不客氣地往她後腦勺巴下去,瞪眼笑罵,「沒聽過吃人嘴軟這句話嗎?懂不懂得做人啊?」這女人還真是給她三分顏色,就馬上開起染房了,實在寵不得!

  被打得往前一撲,一張臉險些栽進熱湯中毀容,楊婕玫「劫後餘生」地猛拍胸口暗喊「好佳在」,隨即抬頭怒瞪嗔罵,「幹嘛?你搞謀殺啊?」可惡!幸虧她反應快,否則瑪利亞的天使豈不是就要添生力軍了?

  「如果我真要謀殺你,還需這麼費力煮一大桌嗎?」白眼。

  「那可難說!」再次開動,她不忘回嘴,「搞不好是讓我吃飽上路啊!」

  「上你的頭啦上!」忍不住笑了出來,管仲軍對她沒轍了。

  嘿嘿一笑,楊婕玫繼續快樂的享用滿桌好菜,一張嘴既要忙著吃,也忙著哈拉閒聊。「對了!這幾天有有工作嗎?你打算找哪類型的工作,有機會我可以順便幫你注意一下。」恩……他剛從國外回來,對台灣的就業市場肯定不太瞭解,若他有相中了什麼公司,說不定她可以幫忙打探一下。

  「謝了!」對她的好意笑嘻嘻致致謝,管仲軍自有打算。「不過俗話說,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我覺得這真是至理名言,所以決定遵循,繼續多休息一陣子,暫時不打算重新投職場。」

  哇咧——在沒有半丁點收入的失業狀態下,還敢說這種大話,這傢伙是本太厚,還是肉太粗?

  心中偷偷腹誹,楊婕玫這些年來僅知他學成後在美國就業,卻始終沒問過他到底是從事什麼工作,薪水收入如何,當下只好當他之前存夠了本,如今才能如此豪邁的說這種話。

  思及此,又想到自己積蓄多年卻如遲緩兒般成長緩慢的存款,她不禁悲從中來,只能、繼續以吃洩憤,發狠地攻擊海鍔大餐。

  這女人肯定又不知在悲憤什麼了?

  失笑搖頭,管仲軍太過瞭解她了,知她從小到大,心中如有不平之事,必會以吃洩憤,只是……他剛剛有說什麼讓她不平的話嗎?

  搓著下巴,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只好放棄折磨自己,滿心愉悅地端起碗筷陪她以吃洩憤——雖然不知是洩什麼憤,但心意有到就好。

  於是,兩人很有默契的大快頤起來,也不知是肚子太餓,還是有人是餓死鬼投胎,滿桌子的菜競也讓兩人掃了個精光,可見「食力驚人。」

  「唔……我不行了……不行了……」摸著鼓脹的肚了,楊婕玫終於癱在椅子上宣告陣亡,臉上淨是滿足之意,可嘴上卻哀怨的抗議,「可惡!你天天換菜色,還煮得這麼豐盛,害我每次都吃到當史努比,再這樣下去,我會肥死的,到時候找不到男人愛怎麼辦?」

  同樣凸起肚子癱在椅子上當史努比,管仲軍聽著抱怨,卻笑得很開心。「好吧!到時若真的被我喂成小肥豬,為了表示負責,我可以把你牽回家養的。」

  他有種暗示意味的言詞,楊婕玫聽了卻是哈哈大笑不止,完全不把他的話當真,不過聽到豐盛菜色嘛……溜眼瞧了瞧杯盤狼藉的餐桌,她驀地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當下霍地跳了起來跑去拿錢包,抽出幾張千元大鈔塞到他手裡。

  「幹嘛?想包養我,光這區區幾千塊是不夠的。」開著玩笑打哈哈,管仲軍大概明白她的心思,可卻不打算收下,當下又把錢推了回去。

  「包養?你倒貼我還不屑咧!」橫眼嗔叫,她又把千元大鈔往他手中塞。

  「這幾天都是你去買菜回來煮,應該花了不少錢,我也有吃,所以也該出一半的伙食費。」「我們什麼交情,需要算得這麼清楚嗎?」噙著慵懶的笑意,他再次把錢推了回去,眼中有著不容拒絕的堅決。

  「若你真要算得這第清楚,那我是不是也該付你房租?」

  「神經病!幹嘛付我房租?」楊婕玫瞪眼開罵。

  「神經病!幹嘛付我伙食費?」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管仲軍學她的口氣學了個十足十。

  「我是替你著想耶!」覺得自己「好心被雷親」,她忍不住嘀咕了。「也不想想自己現在失業沒收入,得要節省一點,不能亂花錢……」早知她怕他沒有經濟來而想補貼菜錢的心思,不可否認的,管仲軍心底有股被體貼與關心的暖流滑過,不過還是忍不住白眼笑罵,「我還沒窮連買菜錢也出不起!」再說,買菜回來煮給她吃也不算是亂花錢,而是放長線、釣大魚,進行「養套殺」三步驟,目前則是屬於「養」階段。

  「可是……」不知某人的狡詐心思,她還有話想說。

  「沒有可是!」一口打斷她的「可是」,管仲軍故意冷眼哼聲道:「怎麼?你現在是看不起我,認為我連這一點錢也出不起了嗎?」哇嘿咧……失業的人都是這麼敏感的嗎?

  心下暗忖,楊婕玫好氣又好笑,意識到自己若再堅持下去,極有可能會傷到他那比玻璃還脆弱的自尊心,當下只好收回錢,白眼嗔道:「不拿就不拿,我還省了一筆開銷呢!」

    「本來就沒要你出!」嘴上冷哼,心中偷笑。

  聳了聳肩,楊婕玫懶得與他在這件事上爭辯,當下自動的收拾碗盤去清洗,而管仲軍也拿著抹布在一旁等著。

  「最近工作怎麼樣?」接過洗好的盤子,他一邊擦著上頭的水漬,一邊懶洋洋的詢問。

  「唉……別說了!」歎了長長一口氣,她非常無奈。「說不定沒過幾天,我就要步你的後塵了。」步他的後塵?

  管仲軍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

  「沒錯!」回以一記哀怨的眼神,楊婕玫忍不住又歎氣。「唉……聽說我們公司有裁員的打算,現在大家人人自危啊!」

  「那也不一定就裁到你啊!」邊將擦乾的碗盤放進碗櫃收好,邊閒聊接腔。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我們設計部每個人感情都很好,就算不是裁到我,而是裁到其他人,我也會覺得很難過。」神色有些黯然,她工作多年,卻是第一次真正感到職場上的彼此競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現實與殘忍。

  「你太婦人之仁了。」微微一笑,管仲軍嘴上雖如此說,可心底卻很喜歡她這種柔軟的心思,與她平日所展現出來的刀子嘴完全不一樣。

  她婦人之仁嗎?也許吧!

  在這種不景氣的年頭,就得把同事當作競爭對手,彼此爭個你死我活;若是更狠一定的,就是在上司面前對同事落井下石,好把那被裁員的倒霉鬼讓給同事去擔任,這才是保全自己的最好方法,但是……光要她這樣想都覺得噁心了,更別說真的要這樣做了。

  愈想愈覺得鬱悶,楊婕玫悶悶不樂的洗著碗,而管仲軍也大概猜得出她的心思,當下故意沒好氣的笑罵——「揪成包子臉給誰看?要不要裁員,或者究竟要裁誰,這些都不是你能決定的,你跟人有煩惱什麼?」噴!這女人,神經該纖細的時候不纖細,不該纖細的時候才卯起來纖細,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聞言,楊婕玫覺得他得真有道理,自己也不知道是在跟著窮煩惱什麼,當下不由得笑了,隨即想到什麼似的,她以手肘頂了頂他,興致勃勃道:「說真的,你的廚藝很不錯耶!改天若是真的找不到工作,乾脆去開間餐館子好了;我若被裁員,就去你那邊混口飯吃,怎麼樣?」

  不置可否地覷她一眼,管仲軍撇嘴哼聲:「我幹嘛煮飯給別人吃?」

  「你還不是煮給我吃。」覺得他的論調很奇怪。

  「你又不是別人!」斜睨,說得非常的理直氣壯。

  楊婕玫聞言愣了一下,從他話中清楚感受到他在個人的親疏之分中,直接把她列為「自己人」,當下不禁開心的笑咧了嘴,將最後一隻洗淨的瓷盤遞到他的手中,然後很哥兒們的用力拍著他的肩膀——「果然夠兄弟!」話落,笑咪咪地逕自往客廳去了。

  兄弟?他要的可不只是兄弟!

  挑著眉,管仲軍似有幾分無奈地目送她的背影離開,想到之前幾次的明示、暗示皆被當作是玩笑,不由得翻了翻白眼,隨即又輕輕地笑了起來……算了!所謂「養套殺計劃」目前還在養的階段呢!等把她養雞得肥滋滋,套得穩穩的讓她逃也逃不掉後,再來磨刀霍霍向豬羊。

  想到這兒,他不禁得意地發出奸險的嘿嘿怪笑聲,飛快的拭乾手中碗盤後,心情很好地邊哼著歌,邊切起飯後水果來……

  「慘了!慘了!再這麼下去,不出多久,我就要被送進屠宰場了……」摸著媲美史努比的肚子一路來到客廳,楊婕玫既滿足又苦惱地碎碎念立夏 ,可卻不得不承認,自從與管仲軍「同居」後,就像多了個萬能的台傭,不只打掃、洗衣一手包,每天下班回來,還馬上就有熱騰騰的美味飯菜可以吃,真是幸福到讓人想流淚。

  唉……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再這樣繼續下去的話,哪天他工作有了著落離開了,或者打算重新回美國東山再起,她怕自己會哭著抱住他的大腿,求他不要走啊!

  「唉……不妙!這大大不妙啊……」嘴上哀聲歎氣地喃喃嘀咕,可心中絲毫沒有「女兒當自強」的念頭,並且很阿Q的決定裝死,盡情享受有免費台傭伺候的奢侈日子。

  畢竟這種生活多麼的可遇不可求,心滿意足地將自己拋進沙發裡,隨即輕「咦」了一聲——

  「什麼東西?」察覺自己好像坐到了什麼異物,楊婕玫狐疑地往上探去,當摸出一具造型輕薄的手機時,她驚喜的低叫起來。「哇——iphone耶!」

  沒想到這只目前全世界話題最多、最流行的手機就在自己手中,她感興趣地邊把玩邊扭頭朝廚房方向大喊——

  「喂!你的手機借我玩一下。」嘖嘖嘖,這隻手機酷雖酷,但價錢一點也不親切,她雖然有點心動,卻始終下不了手,沒想到姓管的倒是先敗家下去了。

  「隨便!」廚房那頭,有人想也不想的回話了。

  聞聲,楊婕玫果然不客氣了,準備好好的把玩一番,誰知才剛開機,都還沒來得及測試功能,一封封簡訊訊息便有如暴風雪的雪花經瘋狂砸來。

  呃……現在是什麼情況?

  瞪著不斷持續往上增加的新訊息,她不禁傻眼,直到好一會兒後,「瘋狂簡訊」終於接收完畢,瞇眼細瞧,竟然共有一百來封,真是……太誇張了!

  到底姓管的是有多久沒開機了?還有,到底是什麼急事,讓人如此狂發簡訊找他?

  狐疑暗忖,她雖然滿心好奇,但不至於沒品的偷看,當下正準備叫他來看簡訊之際,驀地,手機鈴聲像是算準時機般猛然來襲,讓她不禁嘴角一陣抽搐……才剛開機,馬上就來電,對方是神機妙算劉伯溫不成?

  也太準了吧!

  滿心驚訝又暗歎,楊婕玫突然佩服起對方來,張嘴正想告知手機主人有來電,誰知還沒來得及出聲,有人卻像是被火箭炮打中般,咻地從廚房狂奔而出——「不要接!」

  淒厲的大吼與媲美警匪槍戰的飛撲就像精彩的慢動作般,讓楊婕玫看得目瞪口呆,一時竟傻眼了三秒,完全忘了要反應;直到回過神來,這才發現手中的iphone早已被他一把搶了過去。

  「你幹嘛……」有點被嚇到,她正準備開罵,哪知話才出口,「嘩」的一聲異響猛然響起,就見他竟一臉慌張地接下電源鍵,直接關機,讓她還來不及罵出口的話只能緊急嚥回肚子裡,直接轉換成懷疑問句。「關機不接電話?」

  「哈哈哈……」一陣乾笑,管仲軍目光心虛地飄移開。「那個……那個是騷擾電話……」

  慘了!慘了!他怎麼會這麼白癡,手機亂放就算了,她問說要拿去玩時,竟然沒多想就答應了,完全忘了只要一開機,雪片般的簡訊與奪命連環扣便會蜂擁而來。

  幸虧剛剛鈴聲一響,他馬上就頓悟到自己的失誤,飛衝過來奪機,否則若是被她接了電話而露出馬腳,恐怕就真的要被掃地出門了。

  「騷擾電話?」挑高眉,楊婕玫這個青梅竹馬絕對不是當假的,當下滿臉質疑。

  見鬼了!這傢伙的臉上根本就是寫了「心虛」兩個大字,絕對有問題啊!

  「對!就是騷擾電話。」故作正經的重重點頭,管仲軍捧著俊俏臉蛋輕歎了一口氣,「唉……天生麗質難自棄,有人癡戀我的風采而成狂,天天簡訊、電話騷擾,但我已心有所屬,只能含淚婉拒,為了避免對方繼續執迷不悟,只好關機拒接來電。如今,我只能淚眼詢問蒼天……難道美麗也是一種錯誤?」話落,臉還呈四十五度角定格仰望天花板。

  啪!

  原本還聽得很認真的楊婕玫,此時終於發現自己被耍了,理智線繃斷了的結果就是玉女神掌毫不客氣地往他的腦袋狠狠巴下去——「裝肖維啊你!你可以再不要臉一點!」媽的咧!有見過不要臉的人,但是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如果奧運有厚臉皮比賽,這男人絕對可以為台灣拿下一面金牌!

  「我就知道你嫉妒我!」摸著發疼的腦袋,某個不要臉的男人含淚控訴。

  「對,我不只嫉妒你,我還要踹你!」再也受不了他的不要臉,直接佛山無影腳伺候。

  「哈哈哈哈……」早預料到她絕對會「動手動腳」,管仲軍動作迅速地躲開了偷襲,揚著連串的大笑飛快閃進廚房。

  「嘖!竟然沒踢到,可惡……」為了自己的偷襲失敗而懊惱,楊婕玫朝不斷傳出得意民笑聲的廚房方向瞪去,瞪著瞪著,最後自己也忍俊不住的笑了起來,早把方對對他的狐疑拋在腦後,轉瞬間忘了個精光。

  而廚房內,管仲軍一上一下悠哉地拋著手機,嘴角露出了狡猾的微笑……呵……他這個青梅竹馬大毛病不多,小毛病卻不少,而眾多的小毛病當中,健忘便是其中一項,只要稍微攪和一下,馬上就被轉移注意力,將上一秒的事拋到九霄雲外去,實在很好唬弄哪!

  「唉……這樣玩起來其實也挺沒成就感的……」得了便宜還賣乖地感歎搖頭,有人心情很樂的拿起水果刀,繼續切飯後水果去。

  美國     芝加哥

  某間裝潢樸實的辦公室內,一名可說是「天使面容、魔鬼身材」這八字活生生範例的超級大美女,如今卻完全失去了平日在鎂光燈下的不凡風采與氣質,整個人如潑婦般氣急敗壞的直跳腳——

  「你們問我有什麼用?那個可惡的傢伙是在你們眼皮子底下溜走的,難道還怪我不成?」一此話一出,辦公室內數十道責難的目光默契十足的朝大美女射去,眼中赤裸裸的寫著——對,就是在怪你!

  遭到公司眾多叔伯輩的老臣責備瞪視,大美女不由得窒了窒,最後恨恨惱道:「好吧!是該怪我,怪我當初沒在契約上沒有寫個一、二十年。」

  沒錯!沒錯!

  眾老臣整齊劃一地點頭如搗蒜,非常的贊同。

  「就是一直聯絡不上那個可惡的傢伙嗎?」煩躁的拍桌,大美女氣怒質問。

  可惡!自從他跑得不見人影,又切斷一切聯絡方式後,她就被眾老臣聯合「勸」回公司,天天以責怪的眼神「凌遲」她,無聲地要求她把人給找回來。

  找?她要怎麼找?

  飛到台灣去抓人嗎?

  被「勸」回公司的這些天,她手頭上的工作不是得延後,就是全面暫停,已經讓經紀人急得猛跳腳,若是再告知得擲出一段時間飛往台灣處理私事,恐怕有人就要心臟病發了。

  想到這兒,又看見眾老臣們一致的搖頭回應,她正覺頭痛之際,驀地,辦公室的門被人猛力推開,一名褐髮助理高舉著手機狂奔而入,興奮的大叫——「通了!伯特的電話通了!」嗚……感謝上帝,終於在發出上百封簡訊與撥打無數次手機號碼後,電話終於通了!

  褐髮助理話一出,辦公室內眾人霎時像是練了乾坤大挪移般將他團團圍住,等著電話接通時發表感人肺腑的萬言書,好把對方給騙回來;而那大美女更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搶走手機準備開轟——

  「嘟——嘟——」聽著等著接通的鈴,大美人不耐煩地用腳打著拍子,誰知……

  「對不起,電話沒有回應,即將為你轉接語音信箱,『嘩』聲開始收費,謝謝……」原來的嘟嘟聲被毫無感情的語音取代,顯示對方在電話鈴聲響起時硬生生切斷,氣得大美女精緻的五官瞬間扭曲起來,馬上又按下同一組號碼打算來個奪命連環扣。

  誰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對方竟然直接關機了,讓她瞬間怒火大狂飆,再也顧不得形象,面色猙獰地破口大罵起來——該死的伯特,你真是惹火我了,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台灣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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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打從「奪機事件」後,日子在一片平靜祥和中又過了半個月,而在這段時間裡,管仲軍好像是家庭煮夫當上癮了,每天的生活就是上市場買菜與料理三餐,天天沉浸在柴米油鹽醬醋茶中不亦樂乎,而楊婕玫也樂得每天有好料大餐吃.

  這日,又是一個得勤奮工作的上班日,中午的休息時間一到,長宇廣告設計部的幾位同事早已吆喝著一起去填五臟廟了.

  然而楊婕玫卻沒有絲毫動靜,一副八風吹不動的安坐在位子上等著人送飯來.

  事實上,自從與某位台傭「同居」後,不只早、晚兩餐有人準備得好好的,連中午這一頓,那位台傭也天天樂此不疲的充當宅急便,親自送熱騰騰的新鮮飯菜到公司給她,是以她已經許久不曾當「老外」了,只不過……今天的宅急便似乎有點慢哪。

  不自覺地微皺起眉,她下意識地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嗯,已經遲了五分鐘了,通常他都很準時在十二點送到的啊。

  莫非是在路上出事了?

  這個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楊婕玟心中有點不安,正當此時,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喂?」飛快的伸手接起,乍聽到電話那頭的熟悉男性嗓音傳來,她不自覺地鬆了口氣,隨即凶巴巴的質問:「你有沒有當宅急便的職業道德啊?我肚子很餓了耶……啊?車禍?」隨著電話那頭的回復,她忍不住驚疑地叫了起來。

  「被什麼車撞了?要不要緊?你沒事吧……呃……腳踏車?你被腳踏車撞了?」突然間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楊婕玫嘴角抽搐地聽著對方口若懸河的描述著自己如何被一個五歲男童騎兒童腳踏車從後頭撞上,在沒有防備下,導致提在手中的保溫鍋因此砸了地,不只她的午餐飛了,還讓小男童嚇得當場嚎啕大哭,大水差點衝倒他這個無辜的被害人,引得不知情的路人甲乙丙丁紛紛對他投以唾棄目光。

  若不是「加害人」的媽媽親眼目睹自己兒子的「罪行」,恐怕他就要被以「欺凌幼童」的罪名給扭送到警察局了。

  總之,拉里拉雜的說了那麼多廢話後,結論只有一個--煮熟的午餐飛了,請自己去解決民生問題吧。

  餓著肚子,楊婕玫萬分無奈的結束了電話,拿起錢包正準備出去覓食時,一道低沉好聽的嗓音從後頭追了上來--「婕玫,你要去吃飯嗎?正好我也還沒吃,不如一起去吧!」噙著溫文爾雅的笑容,周明正快步來到她身邊。

  「周、周總監!」結巴輕叫,楊婕玫無法自抑地悄悄紅了臉,對於暗中欣賞的上司的邀約,她難忍雀躍地連忙點頭,心中歡呼今天真是太幸運了。

  呵呵……姓管的今天「砸鍋」砸得還真是剛好,噢耶。

  唔……好難吃的菜!

  排骨太干、雞肉太老、搾菜過鹹、煎蛋過焦,就連最基本的白飯都太硬,真是……真是令人想哭啊!

  小吃店內,楊婕玫一一嘗過桌上幾道菜色後,原本飢腸轆轆的肚子瞬間了無食慾,並在年歲對面周明正心滿意足地大快朵頤,絲毫不覺得此家店東西難吃時,她悲哀的發現了一件事--嗚……她被姓管的寵壞了!

  完了!完了!這段時間以來,三餐都被姓管的一手包了,沒想到才短短一個月不到,竟然就被他的好手藝給養刁了嘴,對外面賣的食物挑三揀四起來,以後若是姓管的離開,她該怎麼辦?

  嗚……果然是由儉主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怎麼了?」發現她似乎吃得少,周明正忙不迭道:「若是這些你都不愛吃,那我們再點些其他的……」

  「周總監,你別誤會,不是那樣的!我只是咀嚼得比較久,吃得比較慢……」連忙乾笑否認,楊婕玫飛快夾了塊排骨塞進嘴裡,以示所言不假,可心中卻悄悄流淚。

  嗚……她好想念管仲軍炸的排骨,不僅外酥內嫩,一口咬下,香醇肉汁與肥美油脂滿溢口腔,飛龍和小仙女都出現了,和嘴裡這種乾巴巴的玩意一比,簡直是XX比雞腿。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衝到老闆面前去質問他--什麼叫炸排骨?你受過炸排骨的專業訓練嗎?

  不知她的悲憤心思,周明正聞言後放心地笑了,跟著夾了塊排骨吃進嘴裡,然後點頭讚美,「這家店的炸排骨挺有名的,今天一吃果然不錯,你多吃些。」

  啊?這種外不酥、內不嫩,咬下去毫無肉汁、油脂的玩意叫不錯?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楊婕玫瞠目結舌地瞪著他……不會吧!難道眼前這個溫文爾雅,看起來對生活很有品的男人,其實根本就是那種分不出東西好壞,吃進嘴裡全都一個樣,被老一輩笑稱為「烏龜吃大麥」的人種?

  意識到這個,不知為何,她突然有種發現完美之人有了缺陷的失落,如果心中原本對他有一百分的欣賞,召集卻像是搭了快速升降梯般,一路滑到僅剩下勉強及格的六十分。

  唉……她知道自己的毛病又發作了。

  從很久以前開始,每次只要暗中欣賞的男性的一些小缺陷被她發現,她原本熱切的態度就會突然冷卻下來,再也不會有臉紅心跳的感覺了。

  嗚……這種人格缺陷實在太可悲了,若一直改不了,她一輩子也別妄想與男人戀愛,當然就更別說是結婚了。

  悲涼地歎了一口氣,想到自己這種怪毛病,楊婕玫簡直想掩面痛哭。

  「怎麼了?」察覺到她似有若無的輕歎,周明正不由得奇怪詢問。

  「沒什麼!」強笑搖頭,發現自己果真對他再也沒了先前那種心慌意亂、百般侷促的感覺,楊婕玫只能暗暗流淚唾棄自己的「用情不專」,嘴上則是很快的轉移話題,「對了,周總監,關於『築水居』的設計稿,客戶那邊有意見嗎?」

  是滴!她負責的設計穰被退了七次後,終於通過了周大總監的嚴苛審核,送到了客戶那邊,就不知道客戶還會不會挑剔什麼就是了。

  聞言,周明正揚起了好看的微笑,溫聲道:「放心!客戶很滿意你的設計稿,已經決定使用了。」

  「那太好了!」暗暗鬆了一口氣。

  「你做得很好,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微笑嘉勉,想到之前自己的挑剔,他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歉疚表情。

  「周總監,你千萬不要這樣說,那本來就是我的工作啊!」回想起自己的抱怨曾不小心被他聽到,楊婕玫不禁尷尬的陪笑,連忙岔開話題要他趕緊吃飯,免得東西冷了就不好了。

  聞言,周明正微微一笑,很快的低頭吃著飯;而被某人養刁嘴的楊婕玫則是有一口、沒一口的進食著,好掩飾自己的沒食慾。

  兩人就這樣邊吃邊聊著一些無關緊要的閒話,直到桌上飯菜幾乎見底,肚子也差不多填飽了,周明正這才起身前去盛一碗店家免費提供的紫菜湯回來。

  「我不……」本以為他是要盛給自己,楊婕玫趕忙笑著想婉拒,誰知才剛出聲,就見他端著碗逕自喝了起來,當下只能緊急將到舌尖的話迅速吞了回去,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

  哇咧--原來人家是自己要喝的,不是要端給她的,她真是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嗯?」似乎聽到她出了聲,卻沒聽清楚她說了什麼,周明正滿眼疑惑地看向她。

  「哈哈哈……沒、沒事!」乾笑不已,對他的欣賞又往下降了好幾分。

  唉……該怎麼說呢?

  也不是說自己患有公主病,而是太習慣只要和管仲軍一起吃飯,他就會替自己盛湯,因此下意識的就以為別的男人也會一樣,可現實卻不是如此。

  這樣想來,其實姓管的那傢伙優點也挺多的,不僅會煮飯、打掃,還有著為女性服務的紳士精神,也算是個新好男人,她以前真是太貶低他了。

  思及此,楊婕玫忍不住笑了出來,隨即回神卻對上周明正投來的疑惑眼神,當下尷尬地連忙搖頭表示沒什麼,等著他把湯喝完的這段時間,她索性將目光落在小吃店角落正在播放新聞的電視螢幕上……

  「根據最新的可靠消息,在全球擁有廣大粉絲的好萊塢巨星--蜜拉貝兒·拜登在今天翩然抵台,再過不久就可以見到她的美麗身影入關,不過經過記者多方查證,蜜拉貝兒·拜登此趟來台並未有任何官方宣傳活動安排,究意是為私事亦或是純度假,相信亦引起了眾多影迷的好奇與熱烈討論……」

  蜜拉貝兒·拜登?

  不就是這些年來紅得發紫,每部參與演過的電影,票房皆橫掃全球,且因為兼具性感與優雅而被票選為全球最美麗的女人的國際紅星嗎?

  看著電視螢幕上一大堆的記者與媒體擠在機場,一邊等著國際紅星入關,一邊做連線報導,楊婕玫無聊地思忖著……怪了!最近又沒有她的新片上映,當然也沒有電影宣傳活動,這樣的好萊塢紅星怎麼會突然跑到台灣來?

  若要說是度假嘛……世界上那麼多有名的度假勝地可去,會挑中台灣這座小島也滿奇特的,該說是大明星慧眼獨具嗎?

  心不在焉地胡思亂想著,楊婕玫忍不住笑了起來;而應此時,電視裡傳來了記者突然拉高八度的尖銳聲音--「出來了!蜜拉貝兒·拜登出來了……」

  隨著哄然乍起的騷動聲,現場守候已久的眾多記者與攝影機一窩蜂的蜂擁而上,將那戴著墨鏡,有著一頭燦爛金髮的超級大美女給團團圍住。

  幸虧有隨行保鏢擋著,因此還能保有一些小小空間,不過每個記者手中的麥克風卻都往大美女的方向伸去,一句接著一句的問話拋了出來。

  「蜜拉貝兒,請問你此行來台灣有何活動嗎……」

  「可以跟台灣的影迷打個招呼嗎……」

  「請問你是為了工作,還是為私事而來……」

  「可否說說此行的目的……」

  就在記者連珠炮般的問話聲中,紅遍全球的好萊塢巨星--蜜拉貝兒·拜登驀地駐地,白皙纖細的長指緩緩摘下臉上的墨鏡,露出她那宛如天空般湛藍的美麗瞳眸,在眾多攝影機前笑得既優雅又性感迷人--

  「我,來台灣找尋一個對我很重要的男人!」

  「噗--咳咳咳……」與機場現場哄然炸開的喧鬧同步,小吃店裡的楊婕玫也在國際巨星的大膽宣告中,被自己的噴笑聲給嗆到了。

  哈哈哈……我的媽啊!

  從來沒見過像她這樣的當紅女星對著眾多媒體自爆緋聞,而且還不顧身段,千里迢迢追愛到台灣來,真是太有膽識了!

  看著電視螢幕上,丟下震撼言論而造成核彈爆炸效果,卻依然神色自若的金髮美女,楊婕玫不顧一旁周明正的詫異目光,一個人逕自笑得直拍桌,以前只覺得這位大明星長得漂亮,不過並沒有太多感覺,可如今卻開始欣賞起她了。

  哈哈哈……看來這則「千里追愛」的超級緋聞可是要從台灣紅回好萊塢去了。

  同一時間,某個遭受小男童「攻擊」,導致宅急便任務失敗,提著空空如也的保溫鍋返回小公寓的男人,卻在安坐在沙發上研究食譜時,突然不由自主地一陣惡寒上身。

  「怪了!怎麼突然打起寒顫?」搓著手臂上沒來由冒出的雞皮疙瘩,男人突然覺得背後有股寒氣,讓他寒毛直竄……呃……這間房子沒問題吧?算了!算了!這事不要多想,愈想愈毛,還是回房去窩棉被,睡個午覺好了。

  當晚,楊婕玫下班回家,當看見滿桌熱騰騰的飯菜正在歡迎她時,她霎時眼眶泛淚,感動得差點哭了出來,二話不說馬上就在餐桌前坐定,等著掌廚大人過來喊開動。

  「你那如狼似虎的眼神是怎樣?」端著最後一道菜放到餐桌上,管仲軍看她口水都愉滴下來的饞樣,忍不住揶揄笑罵,「麻煩注意衛生,嘴邊的口水記得擦一下,別滴進菜裡了。」

  因為被養刁的嘴而導致午餐沒吞幾口,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的楊婕玫,如今已經餓到不顧形象,抓著筷子敲碗唱起乞食調,並且邊唱邊搞笑的更改歌詞。

  「有量啊,頭家啊,來疼痛,疼痛著阮啊,歹命的人嘿,巴豆天啊,」

  「哈哈哈……」乍聞她搞笑的歌聲,管仲軍當場爆笑出來,不過手藝如此受到欣賞,讓他的虛榮心大大的滿足了一番,當場高興得大手一揮。「好歌喉,賞你一口飯吃,開動吧!」

  一得到開動令,楊婕玫馬上毫不客氣地以秋風掃落葉之姿大開殺……呃,不是,是大開吃戒,讓在對面落坐的管仲軍看得目瞪口呆--

  「幹嘛?你是午飯沒吃飽,還是剛參加完飢餓三十?」好笑的調侃。

  他不說沒事,一聽他提起午飯,楊婕玫就忍不住白眼嗔叫,「就是中午沒吃飽。」

  「怎麼會沒吃飽?」滿眼詫異,管仲軍納悶了。

  怪了!雖然他沒送飯去,但也打電話通知她自己去覓食,照道理說,應該不至於會餓到肚子才對啊!

  聞言,楊婕玫進食的動作一頓,滿心悲涼地望著他,眼中有明顯的控訴。

  「你還敢問?一切都是你害的……」什麼叫他害的?他今天中午根本就沒有出現,這樣她還能把沒吃飽的罪過牽拖到他身上,這算什麼啊?

  真是躺著也中槍!

  愈想愈覺得自己實在很無辜,管仲軍好氣又好笑地催促,「到底是怎麼了?」

  「今天中午,我和周總監一起去吃飯……」

  「周總監?」像是聽到什麼關鍵字,管仲軍的俊眸一瞇,心中再次湧起酸溜溜的醋意。

  哼!才一天沒送飯,妃子就馬上勾搭上那個周總監一起共進午餐,動作還真快呀。

  沒注意到他那聲略帶酸味的輕哼聲,楊婕玫逕自悲憤的叫道:「可是我發現我被你養刁了嘴,現在竟然嫌外面的東西比你煮的難吃,吃了幾口就沒有食慾,你說說、你說說,這樣下去還得了嗎?若是改天你離開了,我該怎麼辦?」這就是人家諷刺的『歪嘴雞也想吃好米』嗎?嗚……她也不想這樣,但卻有人慢慢把她養成一隻歪嘴雞,她抗拒不了啊!

  聞言,管仲軍這才笑了出來,眨著眼,似真若假地調笑道:「怕什麼?頂多我不離開你。」

  「等你找到工作,或是有女朋友的時候,再來跟我說這句話。」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完全不把他的話當真。

  明白她的『駑鈍』,某絕望男人只能撇嘴歎氣,隨即又重振精神,若有意似無意地探問:「中午和你的周總監吃得還愉快吧?」

  「什麼我的周總監?你不要亂說啦!」送出一記嗔瞪,在經過中午時的『小小幻滅』後,楊婕玫如今對周明正的欣賞之心已經大幅下降。

  嗯……不對!

  以前只要提起那個周總監,她就會禁不住臉紅;可現在卻不像那麼一回事,這到底是怎麼了?

  敏銳的察覺到她對那個周總監的心思似乎有了些微的變化,管仲軍眸底精光一閃,可臉上卻依然笑咪咪的故意道:「怎麼不是你的周總監?你不是很欣賞他嗎?」

  「現在沒那麼欣賞了……」對自己的『用情不專』,她略為發窘地低聲咕噥,「今天一起出去吃飯,才發現他沒想像中的那麼好……」

  嗓音頓了頓,見他揚眉一副靜待下文的表情,楊婕玫終於垮了臉,絕望地捂面悲鳴,「我完了!我這種看男人是從高分一直往下減的毛病,會讓我永遠也無法對男人動心,一輩子嫁不出去啊!」嗚……這種可悲的性格會讓她終有一天成為老姑婆的。

  迥異於她『認清現實』的哀怨,管仲軍反倒是哈哈笑了起來,明白某位總監在她心中已不再有任何美好的幻想,更加不會讓她臉紅心跳後,他的心不禁一鬆,在大大喜之餘的同時,馬上「心懷不軌」的為她分析--

  「再好的男人都禁不住女人從高分往下減的催殘,你的目光該轉向那種一開始被貶得很低,可是卻可以讓你慢慢挖掘出優點,不住心動的好男人。」

  一點一滴地從低分往上加,最後忍「你說得有理……」點頭贊同,但卻很悲涼的指出,「可是那個男人在哪裡?」

  二話不說,管仲軍毫不臉紅的咧嘴一笑,驕傲地挺起胸膛拍拍自己,以肢體語言明確的表達出「毛遂自薦」這四個字。

  見狀,楊婕玫嘴角一抽,只能無言地埋頭猛吃,懶得理會他。

  「喂,幹嘛不說話?瞧不起人啊!」毛遂自薦不被當一回事,管仲軍悲憤了。

  「你要我說什麼?」從飯菜中抬頭,她沒好氣道:「說『謝謝!你很有幽默感』嗎?」拜託!她「巴豆夭夭」,沒心情和他「練綃話」。

  「……」這女人的資質已經駑鈍到讓人想拿棒槌一棒打死好洩憤的境界了。

  險些被氣得嘔出一口血來,若不是管仲軍很清楚眼前女人的駑鈍,恐怕真的會以為她是在裝傻。

  不過就算知道她不是故意的,還是讓人萬般氣餒加無言。

  唉……算了!算了!台語有句話說「愛到卡慘死」,誰教他是先愛上的那一個,愛的又是個「愛情腦殘」的傢伙,只好認命了。

  想到這兒,管仲軍只能無奈地安慰自己,至少她對那個周總監已經「幻滅」了,自己目前已無「強敵」,算是可喜可賀了。

  「軍仔,這道蠔油杏鮑菇滿好吃的,記得明天再煮一次。」叫著從小習慣叫的他的小名,已經被食慾給駕馭的女人根本沒注意到眼前男人滿腔的心酸,腦中想的只有美食。

  「吃吃吃,吃死你!」白眼,不過還是很沒用的點頭答應。

  「能吃死也是一種幸福。」笑嘻嘻地回嘴,楊婕玫認為吃死總比餓死好。

  「吃吧你!」終於忍不住笑地輕巴了一下她的頭,管仲軍沒轍了。

  被輕巴一下換來明天一道愛吃的菜餚,值得啦!嘿笑暗忖,她開心地又逕自大快朵頤起來。

  不一會兒,滿桌菜在兩人的通力合作下,很快的一掃而光,待一切收拾好後,管仲軍依照慣例在廚房切飯後水果,楊捷玫則是一溜煙跑到客廳也不知道在忙什麼,直到幾分鐘過去後,她興奮的叫聲傳了過來--

  「軍仔,我租了DVD回來,你快點來看。」

  「好!」揚聲回應,管仲軍端起切好的蘋果,心情很好的來到客廳,在她身邊坐下,同時叉起一塊蘋果遞了過去,非常具有服務精神。

  很理所當然的接受他的服務,楊婕玫接過蘋果「喀吱喀吱」吃了起來。

  「看什麼片?」叉起一塊蘋果,管仲軍神色慵懶地邊吃邊問。

  「恐怖驚悚片。」心不在焉的回答,一雙眼緊盯著電視螢幕,等待影片放映。

  恐怖驚悚片?

  嗯……看這種影片也不錯,說不定播到恐怖、刺激之處,她一個害怕就往自己懷裡躲……嘿嘿嘿,那他就賺到了。

  腦中轉著如何乘機吃豆腐的歪主意,管仲軍愈想愈開心,當下不由自主地笑咧了嘴。

  可當電影音樂與主角影像播放出來時,他的笑容頓時僵住,抗議似的哇哇大叫起來--「你幹嘛租這片?」不,正確來說是,幹嘛租這個女星演的電影!

  咦?看個電影而已,他是在激動什麼?

  一臉莫名其妙地望著他,楊婕玫奇怪道:「幹嘛?這部電影有什麼問題嗎?」這是她下班順路經過DVD出租店時,突然想起那個「千里追愛」的蜜拉貝兒·拜登,一時興起就轉進去租了部她演的片子,以表支持一下。

  被問得一窒,管仲軍沒法說出自己和主演這部片的女主角有著「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恩怨,最後只能吞下啞巴虧,撇著嘴,嘟囔了一句「沒問題」後,便垮著臉不說話了。

  媽的,竟然要看那個假惺惺的女人兩個小時,真是令人吐血。

  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雖然覺得他有點古怪,但是隨著電視機傳來的鼓音效果,楊婕玫的注意力立即被吸了過去,一頭栽入電影劇情中,再也無心探究。

  於是,一段美西荒寂公路上的驚悚故事便在螢幕上展開,搭配著女主角不時的驚聲尖叫,恐怖氣氛倒是製造得非常足夠,讓楊婕玫看得很專心投入,不過管仲軍就非常的意興闌珊了。

  只見他在電影播放期間不斷的以切水果、上廁所等借口離開,甚至還說什麼看電影怎麼能沒有爆米花而跑去便利商店,混了足足有半小時後才提著零件回來。

  總之,短短的兩個小時,他真正坐在沙發上的時間不到三十分鐘。

  好不容易,電視螢幕終於出現THE END幾個大字,一直專心看電影的人才終於有空對他投以白眼--「你這種人若去電影院,肯定會成為全民公敵。」赤裸裸的控訴。

  「冤枉啊,大人!」趕忙舉起雙手,他忍著笑,一臉無辜的喊冤。「我是太害怕看恐怖片了,所以才得不時離開去鬆懈身心,抒解一下緊張的心情。」屁啦!認識他這麼久,從沒聽說他怕看恐怖片。

  回了一個「我聽你在蓋」的唾棄眼神,楊婕玫前去取出片子收好後,又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吃著剩下的爆米花,對好萊塢的恐怖片很有意見的批評了起來!

  「你說說,為什麼恐怖電影發生地點都在美國西部?」吼!她已經看過好幾部都是在描述美西荒涼之地的恐怖片了,好萊塢編劇就不能換換地方嗎?很沒創意耶。

  聞言,管仲軍不禁邪惡的一笑,不疾不徐的緩聲道出理由,「因為在東部活著的人比死人還可怕,尤其是國會山莊,加上白宮更恐怖。」國會山莊?白宮?

  楊婕玫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當下馬上爆出連串的瘋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媽啊!你怎麼可以想出這麼有道理又讓人無法反駁的話?太有才華了,實在是太有才華了,真是油菜花一朵啊……」

  「好說!好說!」謙虛的拱手,管仲軍不忘替自己提高分數。「如此有才華之人,分數可以增加不少吧?」

  「加加加!」連著三聲加,她捧著肚子笑到流眼淚。

  「有加就好」裝模作樣地以衣袖抹著眼角不曾存在的眼淚,他一臉心酸地感歎。「唉……上為知己死,受你如此欣賞,我死也瞑目了。」

  只見他話一說完,楊婕玫馬上回報另一串瘋狂的大笑,久久無法停止;而管仲軍則是含著笑,目光始終瞅凝著她,眸底有著隱隱蕩漾溫柔。

  在這笑聲不斷的歡欣夜晚,兩人都不知道某位好萊塢紅星「千里追愛」的八卦已成為最大頭條,在新聞台不斷播放,更不知道那位紅星馬不停蹄一路南下,依著某人以前留下的資料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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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翌日,又是一個讓上班族歡欣鼓舞,可以賴床賴到天翻地覆的週六假日,不能免俗的,楊婕玫也追隨主流,睡了個昏天暗地,賴到將近中午才終於爬了起來。

    下了床,她一打開房門就聞到從廚房方向飄來的陣陣飯菜香,引得飢腸轆轆的肚子情不自禁地發出好大的「咕嚕」聲響。

    呵呵,看來再過不久就有中飯吃了,這種起床就有好料享用的生活還真是幸福傻笑暗忖,她搔著一頭亂髮晃進浴室,很快的梳洗完畢後,神清氣爽的踏出浴室,家用電話的鈴聲卻忽然響了起來——

    「喂?」飛快上前接起電話,乍聞南部親人熟悉的聲音傳來時,楊婕玫略顯詫異叫了起來。「媽,你怎麼打電話來了?」

    怪了!她家那兩位「大人」可是很會安排自己生活的,通常周休假日不是去拜訪朋友,就是找隔壁管伯父、管伯母一塊去爬山,很少會在這個時間打電話找她聯絡親情的。

    「婕玫,不好了……」不知為何,電話那頭的楊母顯得很緊張,一開口就直叫不好,讓楊婕玫聽了也不禁嚇了一跳,以為家裡出了什麼大事,當下心臟不安的怦怦跳的同不起時,忍不住連聲慌問:「什麼不好了?發生什麼事情?」

    「軍仔失蹤了啦!」焦急又憂心地告知最新得知的消息。

    「……」瞬間無言,楊婕玫下意識地往廚房的方向瞥去一眼,嘴角有點抽搐地乾笑探問:「你怎麼知道軍仔失蹤了?」完了!難道管仲軍失業回台,怕管伯父、管伯母擔心而躲在她這兒的事要「ㄅ一ㄚ康」?

    「吼!剛剛一個小時前,有好幾個阿兜仔去你管伯母家,『哩哩嚕嚕』說了一堆沒人聽得懂的話,後來有個翻譯的才說是要找軍仔,你管伯母跟對方說軍仔在美國工作,人不在灣,結果對方竟然說他們就是軍仔在美國的朋友,因為一直聯絡不上他,連住處都不見他的人影,所以才到台灣來找他。」

    「……」再次無言,楊婕玫只覺得有點哭笑不得。

    哇咧——姓管的要搞這一齣戲,也不先和他國外的朋友串通好,現在才來「ㄅ一ㄚ康」,真是自取滅亡。

    完全沒發覺女兒異常的沉默,楊母憂心忡忡地逕自又道:「你管伯父、管伯母聽了當然覺得很奇怪,所以就忙著打電話給軍仔,沒想到他住處的電話根本沒人接,打手機也不通,怕軍仔出了什麼意外,他們就急著跑來找我和你爸商量,想問問你最近有沒有和軍仔聯絡,知不知道他的下落?」

    下落?她不只是知道下落,甚至還知道那個「失蹤人口」就在她的廚房舞弄鍋碗瓢盆呢!

    乾笑暗忖,楊婕玫苦惱著該怎麼回答才能替仲軍保密,同時又能讓長輩們放心時,那個「失蹤人口」卻一身悠哉地踩著華爾滋舞步從廚房轉了出來,見她一臉便秘樣地講著電話,不由得好奇的揚了揚眉,以嘴型無聲詢問——誰打來的?

    「媽,你先等一下。」決定讓當事人自行決定,她匆匆對老媽喊了一聲後,連忙用手摀住聽筒,憋著嗓子小聲道:「怎麼辦?你美國朋友千里迢迢來台灣找你,結果你人不在國外的事『ㄅ一ㄚˋ康』了,伯父、伯母用電話找不到你,以為你失蹤了,現在很心急,問我有沒有和你聯絡,你要我怎麼回答?」

    他的美國朋友?管仲軍一愣,隨即想到什麼似的,他瞬間綠了臉,二話不說飛快搶過電話。

    「伯母,我軍仔啦!」

    「咦?軍仔?」遠在南部的楊母被他嚇了一跳,隨即興奮地來不及多想什麼便回頭大喊,「軍仔在我女兒那裡啦……」隨著楊母的興奮叫聲,就聽一陣辟哩乓啷的慌亂雜音驟然出現,然後電話筒換人掌握——

    「軍仔,你怎麼會在婕玫那裡?什麼時候回台灣的,怎麼沒告訴我們?害我和你阿爸以為你出了什麼意外,擔心得要死……」得知兒子下落後,管母總算稍微安下心了,下過還是免不了一頓碎碎念。

    「媽,對不起,不過這事我以後再解釋。」深知母親的嘮叨具有一發不可收拾的深厚功力,管仲軍連忙伺機打斷,開門見山的直問前去拜訪的「友人」來歷。

    「你說有人找我,知道是誰嗎?」

    「哇啊災!」明確表明不知,淳樸憨厚的管母壓低嗓門小聲道:「就是好幾個阿兜仔來到我們家說要找你,我說你不在,他們還不信。軍仔,阿母問你,你是不是在美國惹了什麼麻煩,讓人家找上門了?」

    「媽,你不要亂想啦!」用膝蓋想也知道自家老媽腦中肯定正上演著黑社會劇情,管仲軍好氣又好笑,直接切入重點。「對方長什麼樣子?」

    「阿兜仔不都長得一個樣?」在鮮少見過外國人的管母眼中,外國人全都長得鼻子尖尖,眼睛濁濁的一個樣。

    但是還有個人讓她印象特別深。「不過有位頭毛金金、目啁藍藍的阿兜仔小姐真正水,生得就像你表妹的三嬸的哥哥的表弟的孫女手中抱的洋娃娃一模一樣。」表妹的三嬸的哥哥的表弟的孫女?誰啊?

    管仲軍額頭冒出了三條黑線,完全搞不清楚自家老媽一表三千里的親戚關係,但是關於那位「頭毛金金、目啁藍藍的阿兜仔小姐」,他想他已經知道是誰了。

    「媽,那位阿兜仔小姐還在吧?」咬牙切齒,他萬萬沒想到那個女人竟然親自追到台灣來了。

    「就在我身邊呢……」管母憨厚的嗓音微頓了一下,對那個打從來到他們家後,就時時刻刻跟在他們夫婦屁股後面,笑得很甜、很美的金髮小姐非常好奇,於是忍不住遲疑地小聲探問:「軍仔,你跟阿母講,那位阿兜仔小姐是不是你交的外國女朋友啊?」怎麼辦?她以後會有個阿兜仔媳婦嗎?

    如果兒子真的娶個外國女人回來,到時語言不通,難道她還得在這一把年紀去學ABC口狗咬豬?光想就頭大了!

    「媽,你兒子的口味有這麼差嗎?」認為把自己和那個女人湊在一起,對他是一種天大的侮辱,管仲軍氣得破口大吼,「你把電話拿給那個女人,我有話和她談。」

    「哎呀!阿母隨口問問,你害羞什麼啦……」

    「我不是害羞!」氣急敗壞又吼,若不是電話那頭的人是自家老媽,他早已飆出髒話了。「媽,你快把電話拿給那個女人啦!」真是夠了!若是再和老媽扯這個話題下去,他絕對會爆血管,當場不治身亡。

    「好啦!好啦……」隨著管母應好的聲音遠離話筒淡去,不到五秒,另一道帶著幾絲性感的含笑嗓音,以著一口優雅英文悠然地打著招呼——「伯特,好久不見了!」

    「真的好久不見了!」同樣以一口流暢英文回應,管仲軍先是咬牙假笑,隨即翻臉低吼,「算你厲害!你這女人給我聽清楚了,馬上給我離開我老家。」媽的!他若會放任這個欺瞞世人的魔女在老家蠱惑他淳樸憨厚的雙親,那肯定是頭殼壞了。

    「呵呵呵……那怎麼行呢?」嬌脆笑聲揚起,幾乎讓人光聽聲音就可以想像她說話時的顧盼生姿與得意。「親愛的伯特,你是知道的,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又是多麼害怕再次失去你。」知她是要他給予保證,管仲軍也只能吞下這記悶虧,沉聲低吼,「放心!我在台北等你,手機也會一直開著,讓你隨時找得到,可以了吧?」話落,恨恨的掛斷電話,心中一整個悲憤到了極點。

    媽的!誤交匪類,一生報廢,這種朋友一輩子認識一個就夠了。

    氣憤不已地暗自咒罵著,某個誤交匪類的男人一轉身就撞上一雙既狐疑又好奇的湛亮眼眸,登時嚇出一身冷汗,原本滿心的火氣在瞬間消失無蹤,臉上忙不迭掛上無辜的笑容,打算以不變應萬變。

    「有問題啊有問題……」搓著下巴,楊婕玫從頭到尾將他講電話時的神色全都看在眼裡,當下不由得繞著他直打量,心中升起了一股懷疑。

    「哈哈哈……」一陣乾笑,有人決定裝傻到底。「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不懂?哼!她的英文雖然不敢說靈光,但是一些簡單的單字、對話還是聽得懂的。

    而很不巧的是,姓管的方才短短的幾句英文也沒多難,她還不至於被難倒。再說,就算聽不懂好了,可光看他講電話時的語氣和表情,再白癡的人也知道這傢伙的心情很不爽,至於不爽什麼嘛……這她就不清楚了。

    心下暗忖,楊婕玫懶得和他打啞謎,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說吧!你的美國朋友到底來找你幹什麼?還有,我剛才好像聽到你說什麼阿兜仔小姐,到底是誰啊?你女朋友嗎?」最後這個問題,完全是想滿足自己的八卦慾望。

    「我的品味有沒那麼差啊?不要和我媽問同樣白癡的問題!」沒料到一北一南的兩個女人默契如此之好,管仲軍綠著臉又吼了起來。

    哦——原來管伯母也問了一樣的問題哪!

    忍不住偷笑,楊婕玫很惡意地故意調侃,「幹嘛這麼激動?人家阿兜仔小姐都親自追你追到台灣了,這種心意多感人啊!要知道,情與義,值千金。」說到後來,竟搞笑地模仿廣東腔唱起了歌。

    「值你的頭啦值!」忍不住一巴掌往她的腦袋巴下去,管仲軍覺得自己是塞亞人的話,憑此刻的怒氣值恐怕早已變身了。

    被襲擊得手,她摸著陣陣泛疼的腦袋瓜子,憋了三秒鐘後,終於還是忍不住嘴賤的揶揄,「果然外國的女人都比較敢,繼好萊塢紅星——蜜拉貝兒在昨天中午『千里追愛』到台灣後,今天又來了個阿兜仔小姐上演『愛情追追追』,為偉大的愛情史詩增添可歌可泣的一頁……」

    「慢著!」飛快的打斷她,管仲軍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會讓人跪地哭倒的話。

    「你剛剛說什麼好萊塢紅星怎樣?」拜託!千萬不要是他想的那樣……千萬不要啊!

    「咦?你沒看新聞嗎?」楊婕玫詫異的反問,卻見他臉色慘澹地搖著頭,當下不禁笑嘻嘻的解釋,「昨天中午的時候,那個蜜拉貝兒.拜登抵達台灣,當著眾多媒體面前宣佈她是為了一個對她很重要的男人而來,之後此畫面就在電視上不斷的播放,成了最火熱的新聞。」砰!

    有人承受不住打擊,直接倒在沙發上淚流成河……嗚……為何那位大明星就不能學學人家徐賣摩,奉行輕輕的來、輕輕的走,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美學,總是要每到一處就搞得轟轟烈烈、天翻地覆?

    嗚……他未來幾天不好過了!

    果然是誤交匪類,一生報廢啊!

    一旁,楊婕玫看他癱倒在沙發上的悲淒樣,雖不知到底是為了什麼,但還是很有同情心的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自己的五臟廟……


    「我說軍仔,午飯煮好了沒啊……」自中午接了老家打來的那通電話後,一整個下午,管仲軍就被一種叫作陰霾的東西給籠罩住,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強烈的怨氣,看得平日最愛開他玩笑的楊婕玫也不禁背脊發涼,很識相的摸著鼻子閃邊去,不敢去觸逆鱗——雖然她根本搞不清楚他的逆鱗是什麼。

    於是,時間就在一個小心謹慎、一個怨怒悲憤中慢慢流逝,直到晚上,悲憤之人接到了一通電話後,隨口向楊婕玫交代自己要去處理一些私事,便很快的出門只見他一路來到某家五星級飯店,想也不想地直闖頂樓總統套房,誰知才踏出電梯門口,就被安排在外防止狗仔入侵的保鏢給攔下——

    「抱歉!這層樓已被包下,暫時不對外開放,請你離開。」一見有陌生人入侵,幾名人高馬大的保鏢們立刻團團圍了上來。

    當他愛來嗎?

    不悅地沉下臉,管仲軍眼皮一撩,還沒來得及說話,總統套房的門便像是算準時間般地突然打開,從裡頭走出一名褐髮男人——

    「伯特!」歡喜大叫,褐髮碧眼,有著一張說不上英俊但卻很順眼的外國男人——伊登咧開大大的笑容飛快的衝了過來,同時不忘對保鏢們揮了揮手。

    保鏢們見狀,便知這個被他們團團圍住的陌生男子是「自己人」,當下二話不說的散開,各回本位繼續盯哨,以防有狗仔潛入。

    眼見高頭大馬的保鏢們退開,管仲軍的臉色這才稍霽,不過還是似嘲似諷地輕哼了一聲。「伊登,沒想到你也來了,要知道我以前可是待你不薄啊!」可伊登卻是這樣回報他的嗎?

    聞言,伊登原本歡快的笑臉霎時僵住,尷尬地試圖脫罪。「蜜拉貝兒小姐要我跟著一起來,我也沒辦法……」快快快!快把一切都推到總統套房裡頭的那個大明星身上,免得日後被人清算。

    也不是不瞭解這個跟隨自己多年的助理,管仲軍其實心中清楚得很他絕對不是表面上那麼無辜,當下不由得嗤聲冷哼,沒好氣地白了一眼後,這才越過他,逕自推門進了總統套房。

    一見他進了房,伊登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隨即看了看盡忠職守的保鏢們,他想起了自己的任務,當下很快地上前去說了幾句話。

    只見他話一說完,保鏢們臉上皆出現詫異之色,不太敢相信地看著他,直到他堅定的點了點頭後,這才滿頭霧水的紛紛離去,各自回房休息。

    目送眾保鏢們離去,頂樓總統套房外再也無人戒備後,伊登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也不知是同情還是祈禱地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可憐的伯特,雖然蜜拉貝兒小姐計劃是歹毒了些,但他還是希望能成功,阿呵!。

    總統套房內,管仲軍方才踏入,一道怡然自得的嗓音便悠然揚起——「好不容易終於把你盼來了,伯特。」天使般的面容噙著笑,被票選為全球最美麗的女人的好萊塢紅星——蜜拉貝兒.拜登優雅地坐在長型沙發上,纖纖玉手則端著一杯紅酒向他致敬,說有多悠哉就有多悠哉。

    若是一般人看見這個「全球最美麗的女人」如此風情萬種的姿態,恐怕早已被迷得臉紅耳熱,心神蕩漾,然而管仲軍卻像早已免疫般的嗤哼開口——

    「夠了!蜜拉,你裝模作樣是要給誰看?」因為對眼前這個風靡全世界的大明星實在太熟,熟到可以直呼只有少數私交極好的親友才會叫喚的小名,管仲軍不給面子地回以白眼嘲笑道:「我又不是不瞭解你的底細,少拿應付外人那套對付我!」嘖!這女人的優雅與性感只能去騙騙不知情的外人與影迷,至於他……還是別了,免得看久了會想吐。

    果然,就在他話才說完,帶著香風的美麗身影瞬間化為潑猴,一古腦的衝上前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加尖叫怒罵!

    「可惡的伯特,王八蛋!你知道我得排開多少行程,挪後多少工作才能飛來台灣嗎?明知道我已經忙到連睡覺時間都沒有,竟然還給我使賤招,故意關機搞失蹤讓人聯絡不上,逼得我只得親自來抓你……」什麼優雅、性感,此刻都全煙消雲散,剩下的只有外人所不知的粗魯和野蠻,蜜拉貝兒宛如潑婦般邊破口大罵,邊掄起拳頭猛往他的身上招呼,一點也不留情。

    見她總算是恢復成當初認識時的野蠻小姐,管仲軍雖然被攻擊得甚為狼狽,卻還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哈……這就對了,這才是我認識的蜜拉貝兒啊!」話落,三兩下制住瘋狂攻擊的手腳,用力的給了個久違不見的熊抱,並在那泛著玫瑰色的美麗粉頰上落下令全世界男人皆為之嫉妒的一吻。

    「哼!」表達不滿地重重哼了一聲後,蜜拉貝兒隨即綻開了真誠粲笑,用力的回抱後才輕輕退開,美眸上上下下直打量著他。「氣色不錯,看來你回台灣這段時間,過得挺愉快的。」

    聞言,管仲軍並未回答,坐在沙發上為自己倒了杯紅酒輕啜一口後,這才笑咪咪的比了個勝利手勢,其意不言可喻。

    「你愉快,我可就不愉快了。」在他對面落坐,蜜拉貝兒忍不住忿忿的抱怨。

    她還有臉在他面前抱怨?

    不敢置信地挑起眉,管仲軍不客氣的堵了回去。「反正不關我的事!」

    「誰說不關你的事?」對於他撇得一乾二淨的態度,蜜拉貝兒氣得揚高了聲調,不滿的控訴,「你把『拜登企業』撇下跑回台灣,讓公司上上下下兩百多名員工對我『不諒解』,還敢說不關你的事?」

    「親愛的,別想把罪名栽到我身上。」搖著食指,他氣定神閒的微笑道:「第一,我不是『撇下』公司跑回台灣,而是合約到期,我離開是天經地義;第二,關於『不諒解』這件事嘛……」嗓音微微一頓,管仲軍嘴角邊的笑容依舊,可眸底卻有著顯而易見的嘲諷。

    「真正有資格對你『不諒解』的人,是我才對吧!」想當初在國外求學時,這女人因與他修了同一門課而結識,不過當時她的追求者眾多,而他專心於課業,兩人只是在課堂上見過彼此,僅僅算是點頭之交而已。

    直到後來因同組作業才漸漸熟識,也因為他是當時學校裡少數對她沒有任何愛慕之心的男性,是以她反而能毫無壓力的與他相處,不論是要聊心事還是抱怨現任男友,第一個找的人肯定是他。

    就連想甩男人也是拖他出來當擋箭牌,久而久之,兩人便漸漸發展成超越男、女私情的好朋友。

    後來,她被星探發掘,放棄學業前往好萊塢發展去了;而他則是繼續在學校研讀,不過兩人的好情誼倒是沒有變過,仍然三下五時會聯絡,直到他終於取得學位,準備回台灣前夕,這女人頂著好萊塢超級新星的光芒意外來訪,買了兩大瓶烈酒與一堆外食,說什麼要替他舉辦歡送會。

    結果呢?結果是這女人不懷好意的灌醉他,等到他隔天宿醉醒來時,她笑盈盈的在他面前晃著一張簽著他大名的契約書,要他不用回台灣,直接「包袱款款」飛到芝加哥去為拜登企業賣命四年。

    被人給酒後設計,他就算氣得想殺人也已經挽不回事實,畢竟合約已經簽下,說什麼都沒用了,最後只能含著兩泡悲憤之淚去到芝加哥賣命。

    到了芝加哥的拜登公司報到後,他才知道原來那是她家的家族企業,公司不算大,但也不算小,員工大約兩百多人,是一家製作皮軸的傳產公司,但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這家公司嚴重的虧損,只差沒宣佈破產啊!

    當知道這個殘酷的現實時,他只覺一陣青天霹靂,差點沒跪下痛哭大喊「上天待我不公」,不過倒是有直接打電話向那個女人炮轟。

    誰知這女人卻反過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說什麼自小父母雙亡,由祖父母扶養長大,後來她在好萊塢奮鬥期間,祖父母相繼去世,只有留下這間家族企業給她,雖然明知虧損嚴重,但卻無法舍下祖父母經營一輩子的心血,也沒辦法無情地結束公司營運,眼睜睜的看兩百多名員工因失業而無法養家活口,其中還有不少是她視如親人,在公司待了幾十年的資深員工,所以只能拜託她一直認為很有能力的他了。

    在電話中聽她哭著把來龍去脈說完,他只能無語問蒼天,最後鼻子摸摸,掛下電話賣命去。

    費了好大的心力與精神,才慢慢把這家快瀕臨倒閉的家族企業扶上正軌——從第一年的減少虧損,第二年勉強打平,第三年小有盈餘到第四年的豐收大賺,並在這波造成許多人失業,財產嚴重損失的金融海嘯下,拜登企業對兩百多名員工發出了令他們痛哭流涕的年終紅利。

    接著呢?

    接著當然是四年合約即將到期,他給每個員工寄出感人肺腑的「與拜登訣別書」,並且通知她要記得找人來交接工作。

    可是左等右等,卻始終不見新任執行長,只有公司上上下下,不論職位高低的員工們一波接著一波的勸留聲和她的裝死到底。

    好吧!既然她要裝聾作啞,不肯面對現實,仁至義盡的他也只好揮一揮衣袖,在合約到期的隔天馬上跳上飛機,拍拍屁股走人。

    想到這兒,管仲軍忍不住斜睨某個絲毫看不出心虛的大明星一眼,嚴重懷疑她當初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是演出來的。

    知道他口中的「不諒解」所指之意,蜜拉貝兒笑得倒是頗為得意,一點也不覺得羞愧,甚至還振振有詞。「瞧,我當初果然沒有信錯人!你讓一家原本搖搖欲墜的公司反虧為盈,業績蒸蒸日上,難道不覺得很有成就感嗎?」

    「是很有成就感。」咧嘴一笑,管仲軍承認不諱。

    事實上,在拜登企業的這四年,他雖下了不少工夫,但不論是在企業經營或是管理等實務經驗上,獲得的卻更多,對於這一點,他倒是挺感謝她的。

    「這就是了!」滿意的點頭,企圖蠱惑。「你花了這麼多心血與精神,好不容易才終於有了成果,難道真捨得拱手讓人?再說這四年來,你與員工們的感情就像是一家人,你真的要不顧大家的期望,堅持離開?」這女人真的很懂得「誘之以利、動之以情」的策略。

    斜睨她一眼,管仲軍點頭承認了。

    「離開『拜登』、離開大家,若說捨得是騙人的,但我還是得走。」

    「為什麼?」蜜拉貝兒皺眉追問,不懂他既然不捨,為何還是堅持要離開?

    「因為留下來沒有我想要的。」輕啜一口紅酒,他勾起嘴角笑了。

    「你要什麼?」再也按捺不住,蜜拉貝兒氣得跳了起來,憤怒地在他面前來來回回踱步,焦躁的猜測,「有什麼東西是拜登企業給不了你,但台灣的公司可以的?薪水嗎?若是薪資問題的話,有什麼條件,你儘管說!」直覺以為他是因為被高薪挖角,所以才會堅持想離開。

    見她完全失了在外人面前一貫的優雅姿態,宛如一隻被惹毛的猴子,管仲軍嘴角邊的笑意擴大,於是放下酒杯起身來到她面前!

    「蜜拉,不是錢的問題,也沒有人挖角我。」錢嘛……這四年他在「拜登企業」已經賺了很多,以台灣的物價水準,就算游手好閒個十年都綽綽有餘。

    不是錢的問題?

    瞪著他,蜜拉貝我嗔怒直問:「既然不是錢,那是什麼?」

    「親愛的,是人啊!」想起那個青梅竹馬,他樂飄飄的笑了。

    「人?」美眸一瞇,若有所悟。「女的?」

    俏皮地眨著眼,管仲軍雖未回答,但笑得更加燦爛了,其意不言可喻。

    「你這個重色輕友的男人!」終於瞭解原因,蜜拉貝兒白眼笑罵,但更多的是好奇。「是誰?我見過嗎?」

    搖了搖頭,管仲軍笑道:「既然你現在知道原因了,就別再追著我不放,快回好萊塢去當你的大明星吧!」就聽話聲方落,他便瀟灑的揮了揮手,逕自轉身準備離開,然而才剛開門走了出去,嬌脆的嗓音立即自身後傳來——

    「伯特!」

    「嗯?」轉過身,管仲軍挑著眉笑望著追出門外的好友。

    「難道你就不能帶著那個女人一起到美國去嗎?」依然不死心,蜜拉貝兒還在做最後的遊說。

    聞言,管仲軍像是被戳中了什麼傷心事,忍不住悲憤的嘀咕,「帶?怎麼帶?現在就只有我一頭熱,有人根本還搞不清楚狀況呢……」

    他話中的意思該不會是承認自己仍處在單戀狀態吧?若是真的,這也太慘了!

    瞠大了眼,蜜拉貝兒萬萬沒料到事情竟然會是這種狀況,想笑卻又怕傷人自尊,最後只能極力憋住,憐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聲的為他掬一把同情淚。

    「你想笑就笑吧!」白眼,請她自便。

    果然非常順從民意,蜜拉貝兒馬上開懷大笑起來,直到好一會兒後,她才終於止住笑聲,滿臉愛嬌地詢問:「我可以常來找你玩吧?」

    「當然沒問題,我隨時歡迎!」拍著胸脯,管仲軍又馬上笑著補充,「對了!下回來台灣時,請別搞得這麼轟轟烈烈,也別故意製造什麼『千里追愛』的爛戲,麻煩悄悄的來、悄悄的走,我們東方人是很崇尚低調美學的,謝謝。」不然若是讓狗仔拍到和她在一起的照片,他豈不就要被寫成爛戲中的男主角,那就真的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聽他似嘲似諷的笑語,蜜拉貝兒嬌嗔地橫他一眼,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而管仲軍也不以為意,很紳士也很自然的在她美麗的粉頰上落下道別之吻,隨即笑著離去。

    呵呵……太好了!一切都很順利的,順利到他心情好得不得了。

    於是,有人帶著滿腔的好心情離開,只可惜沒有預知能力,否則就會知道在他進了電梯後,某位大明星美麗的眼眸隱隱閃爍著狡猾的光彩,似有意、若無意的掃了空蕩蕩,不見半個保鏢的走道一眼後,優雅的紅唇往上一勾,露出陰謀得逞的歡快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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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週日,對於楊婕玫而言,一樣是個可以睡懶覺睡到太陽曬屁股的好日子,但今天她卻迥異於以往的起了個大早。

  呃,其實說早也不太早,已經將近十點了,但看在某個太過清楚她假日不到十一點過後,絕對不會起床的男人眼裡,還是被嚇了一跳。

  「今天怎麼這麼早起來?」乍見她一臉惺忪睡意的走出房門,正窩在沙發上聽音樂、看雜誌的管仲軍連忙拿下耳機,既調侃又滿含笑意道:「懶人也有勤奮的一天,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幹嘛「可喜可賀」還要連續強調兩次?姓管的不要以為她剛睡醒,神智不清就聽不出來他話中濃濃的揶揄。

  白眼暗忖,不過楊婕玫沒時間找他算賬,因為此刻她滿腔的恨意全在其他地方。

  「樓下是在幹嘛?星期假日早上還這麼吵,是不知道上班族一個禮拜只有兩天可以賴床嗎?真沒公德心!」

  可惡!從剛剛就被吵醒,害她「床上半日游」的假日計劃泡湯了。

  吵?

  詫異微愣,管仲軍因為先前一直戴著耳機聽音樂,是以並沒注意到什麼喧鬧聲,如今見她怨念很深的抱怨著,這才側耳仔細聽了一下,果然隱隱有著喧鬧的嘈雜聲傳了進來,可還來不及表示什麼,就見她一個箭步衝到窗口邊往外探看--

  「咦?外頭怎麼圍了一大堆記者和SNG車,是有人跳樓或是被謀殺嗎?」瞧見樓下的熱鬧樣,原本還有幾分困意的楊婕玫不由得眼睛一亮,頓時精神全來了。

  也!原來就是外面聚集了一堆媒體記者,才會吵得她沒法睡懶覺。

  「記者?SNG車?」腦中的警鈴驀地響起,不知為何,管仲軍只覺得渾身發涼,慕名有了不妙的預感。

  「對啊!」用力點頭,楊婕玫背對著他趴在窗口邊,有些興奮地邊瞧熱鬧,邊做實況轉播。

  「一群記者不知道是在等什麼……哦喔,有輛亮級禮車開了過來,記者們突然起了騷動,大家全一擁而上的圍了過來……」

  「啊啊啊……車門打開了,一個金髮的外國女人下車走了出來,她看起來身材很好,距離太遠瞧不清楚長相,不過應該是個美女才對……」

  轟!在聽到「禮車、金髮、美女」這三個關鍵字眼時,管仲軍只覺得自己好像是氣血逆沖,只差沒有嘔出一口鮮血,當下臉色瞬間轉綠,抖著手,顫巍巍地打開電視機轉到新聞台,然後當螢幕上SNG連線的現場畫面映入眼簾時,他「呯」地一聲再次倒在沙發上淚流成河……嗚……他又被那個女人設計了嗎?被同一個人陷害一次是天真,陷害第二次就是愚蠢了啊!

  「哦喔……記者團團圍住金髮美女,正在進行訪問……」窗口邊,楊婕玫還在進行實況轉播,完全不知道有人已經快被自己流出的悔恨之淚給淹沒了。

  「就像現在電視上正在播出的畫面一樣,對嗎?」掩面悲鳴。

  「啊?」滿頭霧水,根本搞不清楚他在說什麼,楊婕玫下意識的回頭,隨即就見電視螢幕上,那位「千里追愛」的好萊塢大明星正大方的回答著記者的疑問,至於背景畫面則是相當的熟悉,熟悉到好像應在自家大樓外……呃……不會吧?

  像是意識到什麼,她僵硬地看著電視,又轉頭瞧瞧窗外樓下的熱鬧景象,來回好幾次後,終於確認如今新聞台SNG連線的地點就在自家樓下,登時不由得傻了眼,一臉愕然地走到臉色「青筍筍」的男人身旁坐下,呆呆的看著正大大力播放的現場實況轉播--

  「好的!剛剛蜜拉貝兒小姐親口承認了,關於媒體在總統套房門外所拍到的男人,確實就是她先前所說『很重要的男人』,她就是為了那個男子來到台灣。」

  「現在,她親自來到那神秘男子所居住的公寓樓下,應該就是要進去與他見面,到底這段好萊塢巨星與台灣神秘男子的緋聞會是如何發展,相信大家都很好奇……」

  「沒想到『千里追愛』的男主角和我們住在同一棟公寓耶!」目瞪口呆地看記者興奮地口沫橫飛報導著,楊婕玫讚歎不已。

  Oh,MY GOD!以台灣記者的水準,一旦查出男主角是誰,一定會將他的左鄰右舍、親戚朋友全都挖出來訪問,她要不要趕緊去把自己裝扮得美美的,免得等一下上電視不好看?

  豈止住同一棟公寓,那個「男主角」還正坐在你旁邊呢!

  慘澹著臉,管仲軍只能回以乾笑,想到樓下的記者群和某個可惡的女人可能隨時在下一秒出現在門口,此時的他終於能深刻體會到死刑犯在執行槍決前的心情。

  一旁,楊婕玫可不知他「等死」的悲慘心情,正樂不可支的觀賞著連線報導,可當記者一句「讓我們來看看狗仔所拍到的照片」後,電視畫面立即從現場連線轉換成一張男、女貼頰親吻的照片。

  認真說來,埋伏的狗仔技術實在不錯,不但角度抓得好,把男、女主角之間眉眼含笑的親密氣氛捕捉了個十足十,而且照片中人的五官還清晰得讓客廳內同時響起絕望的哀號與震驚的尖叫。

  「我的媽啊!看到鬼啊--」嚇得瞬間跳了起來,楊婕玫抱頭狂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完了!完了!她一定是眼睛「脫窗」了,竟然把「千里追愛」的男主角看成是姓管的,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你就當看到鬼吧」悲鳴呻吟,管仲軍企圖當鴕鳥。

  「鬼你的頭啦!」雖然懷疑自己「脫窗」,但是再看一眼電視上秀出來的偷拍照片,楊婕玫悲慘的確定自己的眼睛沒有毛病,當下大腳毫不留情地直接往裝死的男人踹去,氣急敗壞的質問「這回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說啊!你說啊!」媽啊!這是什麼世界啦?

  讓好萊塢紅星心心唸唸的男人,竟然就是和自己從小打到大的男人,這這這……地球好危險,她想回火星啦!

  「我能說什麼?」抱著中招的小腿慘叫,他含淚控訴,「一切都是誤交匪類啊!」嗚……老天爺真是對他太殘忍了!

  「我才誤交你這個匪類啦!」急得破口大罵,楊婕玫只要想到樓下那一大群陣仗隨時可能殺到門口來,她就膽戰心驚。

  「不管誰誤交匪類,反正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和那個女人絕對不是什麼『千里追愛』的關係,我是清白的啊……」捶胸頓足、悲吼喊冤。

  「我管你清不清白,趁現在沒人發現我們住在一起,我不會被媒體寫成是你們之間的第三者,隨著你們的緋聞紅遍全世界前,你快給我滾出去……」

  「我不要!你這個沒良心的,竟然想斷尾求生,還是不是人啊……」

  「只要能不被你拖下水,就算要說我是壁虎轉世也無所謂……」

  霎時間,就見小小的客廳內,一個忙著叫罵趕人,一個忙著死皮賴臉,吵得好不熱鬧,彼此爭持不下,正當緊張刺激之際--

  「叮咚!」驀地,門鈴驟然響起,其聲清脆悅耳,可卻讓屋內兩個吵得正火熱的人,瞬間像是被點了穴般的僵住,喧鬧的鬥嘴聲也戛然而止。

  不會吧!真的殺上來了?

  冷汗涔涔,兩人頭皮發麻地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竟然都沒有動作。

  「叮咚!」清脆的門鈴聲再次揚起,楊婕玫與管仲軍兩人再次互看一眼,然後像吃了同心丸般異口同聲大叫起來--

  「你去開門!」

  「你去開門!」枯籐、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呃,不是!應該是客廳、沙發、熱茶,男人、女人、閒雜人。

  是滴!就在五分鐘前,某兩人裝死地互相把開門的重責大任推給對方,誰也不想去面對屋外極有可能的一大群記者,任門鈴聲一聲接著一聲愈來愈急促後,最後在屋主撂下一句「個人造業個人擔」的無情狠話後,那個造業的男人才垮著臉,心不甘、情不願的前去開門。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門外除了蜜拉貝兒與助理伊登外,那些等著挖出最新緋聞消息的媒體記者都被保鏢們擋在公寓大婁外,沒能尾隨上來。

  所以,在五分鐘後的此刻,小小客廳的沙發上,管仲軍、蜜拉貝兒兩人正互相瞪視,而助理伊登則是聰明的坐在一旁陪笑不吭聲,免得無辜被波及,至於閒雜人--楊婕玫則只能聊表一下主人的心意--

  「請喝茶。」送上熱茶,她乾笑著用不熟練的英文說道。

  「幹嘛還給他們喝茶?不用對他們這麼好!」滿心不爽,管仲軍黑著臉要楊婕玫不用對這兩個不速之客太客氣。

  對於他滿嘴的中文,兩個阿兜仔有聽沒有懂,但是光看臉色與口氣也猜得出來絕不是什麼好話,當下伊登無聲的聳了聳肩,依然明哲保身地秉持著沉默是金;而蜜拉貝兒則是滿含興味的瞅了楊婕玫一眼,然後興致盎然的笑了。

  「是好吧?」雖是疑問句,可卻是一臉的肯定。

  是她?什麼是她?

  楊婕玫愣了愣,雖聽得懂她這句天外飛來一筆的簡易英文,可卻不明白所指何物。

  然而管仲軍卻是心知肚明,當下驀地微微漲紅了臉,有些羞惱地怒聲罵道:「不用你管!」

  「呵呵呵」優雅的俺嘴發出聽似禮貌客氣,可在真正瞭解她的人耳中卻是會氣死人的笑聲,蜜拉貝兒眨著濃農牧民貝扇,用既天真又無辜的表情道:「什麼叫不用我管?我們朋友一場,我關心你的感情生活有什麼不對?」

  「關心?我看你是想看熱鬧吧!」

  不給面子地一口打斷她,管仲軍氣急敗壞地高聲開罵,「昨晚我就說得很明白了,為何你還不離開台灣?還有,那張被偷拍的照片是怎麼回事?該不會是你設計的吧?」

  媽的!一定是這女人搞的鬼,否則一大堆保鏢守在房間外,哪有可能讓狗仔鑽空隙,拍下那張照片,更別說一路尾隨他回來,暴露了住的地方!

  「你說得很明白,但並不表示我接受啊!」搖著纖細食指,蜜拉貝兒笑得更加美麗迷人。

  「至於那張被偷拍的照片,我就更不清楚了,你問我,我能問誰呢?」如果他會相信她的說法,那就是見鬼了!

  已經把她列入「不值得信任」名單的一員,管仲軍凌厲的轉而射向一旁始終保持沉默的褐髮助理。

  「伊登,你說!那張照片是怎麼一回事?」

  「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心虛的移開眼,老實的伊登滿臉愧疚地逃避「前上司」的質問。

  他什麼都不知道,只是負責把保鏢調走,讓「有些人」可以輕易溜上飯店頂樓的總統套房外,埋伏在轉角暗處拍下「精彩鏡頭」,其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他什麼都知道!

  光看「前助理」的表情,管仲軍已經瞭然自己確實是被設計了,當下瞪眼正準備狂飆出美國這些年所聽過的所有國罵時,一道噪音驀地從旁響起--

  「呃……我看我還是先回房,讓你們自己慢慢聊……慢慢聊……」以著不太流暢的英文表達意思,楊婕玫尷尬陪笑,決定快快閃人回房去,讓他們自己去解決「恩怨情仇」。

  哇咧--她的英聽程度雖然不算太差,但也僅止於句型簡單,並且要慢慢說才有辦法跟得上,可眼前這兩人辟哩啪啦的像放鞭炮般,她才試圖想在腦子裡將第一句翻譯成中文,他們卻已經不知道說到哪個天涯海角去了,害她像狗吠火車般怎麼都跟不上,最後完全處於「鴨子聽雷」的狀態,頭都痛了起來,為了不折磨自己,乾脆放棄閃了。

  哪知她這麼想,管仲軍卻不這麼覺得,當下一把拉住她往自己身邊的位子坐下,一臉堅決的叫道:「不能走!你走的話,我要向誰洗清『冤屈』,證明自己和這個女人沒有不清不白的關係。」

  一旁,蜜拉貝兒雖不知管仲軍說了什麼,但是聽她方才表明想回房的話,當下也是反對地搖搖頭,佯裝出一臉愧疚地嬌聲道:「為什麼要回房呢?大家一起坐下來聊聊不是很好嗎?還是我們的貿然拜訪讓你不高興了呢?若是這樣,那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這番話說得既清晰又緩慢,足可讓楊婕玫跟得上並且明白其意,果然就見她倏地漲紅了臉,慌慌張張地猛搖手--

  「我……我沒有不高興……請你不要誤會……」結結巴巴的否認,她欲哭無淚。

  嗚……現在是怎樣啦?

  這兩人的「恩怨情仇」自己解決就好,幹嘛一定要她旁聽?她又不是陪審團,聽完可以做出裁決!

  聞言,蜜拉貝兒立即回以迷倒全球男人的燦爛笑容,臉上淨是歡喜之色。

  「那真是太好了,我真開心。」

  「哈……哪裡……哪裡……」傻笑地搔著發,饒是同為女性的楊婕玫在乍見她燦爛的艷笑時,竟也不免被電得臉紅心跳。

  什麼叫男女不拘、老少通殺的絕品美人?鄉親啊,這就是了啊!

  被迷得樂陶陶、暈呼呼,她忍不住在「男主角」耳邊悄聲私語,「軍仔,錯過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難得大明星的眼睛被蛤仔肉給糊到,一時瞎了眼看中了你,你就別害羞了,快把握機會上吧!」

  「上你的頭啦上!」被真正在意的女人如此鼓勵,管仲軍氣結不已,當下恨恨的賞了她的後腦勺一巴掌,揪著她的耳朵怒聲大吼,「你是耳聾還是健忘?我剛剛不是說了,這女人和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你是要我說幾遍?」

  「哇--痛痛痛--」

  被像擰豬耳那般擰著耳朵,楊婕玫痛得哇哇慘叫,一雙手胡亂地拍打著凌虐的大手,直以他弱於鬆手後,她才捂著發紅的耳朵忿忿道:

  「又不是只有我這樣想,現在全台灣的人都是這樣想的啊!」有本事他就去擰全台灣的人的耳朵啊!

  被堵得一窒,管仲軍只能滿心不爽地瞪向那個始作俑者,宣示般的再次強調,「蜜拉,我說了,我不打算回去!」哼!他明白,她故意製造誤會,搞得媒體沸沸揚揚的,就是想讓他在台灣待不下去,乖乖回芝加哥去管理「拜登企業」,不過他是絕對不會讓她如願的。

  瞅著兩人有趣的互動,蜜拉貝兒恍若未聞他的宣示,歪著麗顏對「關鍵人物」慵懶一笑。

  「你知道伯特現在失業中嗎?」話說得很緩、很慢,以便讓她能聽得懂。

  伯特?

  楊婕玫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是管仲軍的英文名,當下點了點頭。

  「知道啊!他被公司裁員了嘛!」

  裁員?拜登企業恨不得將他綁架回來,他竟好意思說自己是被裁員?他都不怕鼻子變長,成為小木偶第二嗎?

  挑起漂亮柳眉,蜜拉貝兒朝那個「小木偶」□去,就見他的眼神飄移開,擺明了是作賊心虛,當下她在心底輕哼一聲,當下她在心底輕哼一聲,可紅唇卻往上一勾,搖著食指笑咪咪的澄清,「不,他不是被裁員--」

  「咦?」滿眼詫異,楊婕玫滿頭霧水的朝一直以為是被裁員的某人看去。

  「軍仔,你不是被裁員的嗎?」

  「呃……這個……說來話長……」

  冷汗涔涔,管仲軍有種不妙預感,當下不斷朝某位大明星使眼色,要她別來搗亂。

  「他當然不是被裁員的!」直接無視他的暗示,蜜拉貝兒對楊婕玫笑得燦爛無比。「你想知道伯特為何會失業嗎?」

  「蜜拉!」驀地明白她的意圖,管仲軍倏地漲紅了臉。

  哪知蜜拉貝兒卻是狡猾一笑,完全不予理會地逕自又道「跟你說,他失業可是有原因的」

  「蜜拉!」大吼,已經是臉紅脖子粗了。

  完全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的楊婕玫,見到此番景象,心中大約可以猜得出來管仲軍似乎有些事不想讓她知道,當下不禁好奇心滿溢,忍不住開口問了--

  「什麼原因?」呵呵!看姓管的緊張成這樣,實在讓人心癢癢啊!

  「不許說--」

  「因為他喜歡你啊!為了你,拋下一心想留下他的公司和眾多的員工,毅然決然回台灣追求你呢!」

  尷尬吼聲與閒涼笑噪同時響起,震得某女人的腦中一片嗡嗡然,瞬間失去了反應能力,只能瞠目結舌的瞪著滿臉得意粲笑的蜜拉貝兒,完全說不出話來。

  管、管仲軍喜歡她?這這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會不會是她的英文太糟,聽錯意思了?

  毫無形象地張大了嘴,楊婕玫呆呆的轉看向管仲軍,試圖從他那兒得到否定答案,誰知……嗚……他臉紅了!

  那個活到這麼大,臉紅次數可以用五根手指頭數出來的男人,如今臉皮竟然紅得可以少猴子屁股媲美,這這這……

  這擺明就是默認了啊!

  媽媽啊!地球真的好危險,如果回不去火星,那可以到納美剋星嗎?

  因為受到太大的驚嚇,她的嘴角抽搐,差點跪倒流淚,已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眼見兩人受到「震憾教育」而一時失去反應,已經達成目標的蜜拉貝兒不禁滿意地點了點頭,一派優雅的起身--

  「伊登,我們走了!」話落,逕自率先邁步離去。

  「保重!」從頭到尾目擊「慘案過程」,伊登只能對「前上司」寄於無限同情,憐憫地拍了拍他後,趕緊跟著閃人,免得被遷怒。

  隨著他們的離去,小客廳內頓時只剩下管仲軍與楊婕玫兩人尷尬的互瞪,氣氛有種詭異地凝重……

  「幹嘛?看什麼看?我喜歡你不行嗎?」就在一片靜謐中,驀地,管仲軍老羞成怒地嚷嚷起來,頗有先聲奪人的味道在。

  媽的!可惡的蜜拉,他若要告白會自己說,不用她雞婆啦!現在可好了,讓她這麼一搗亂,害他們現在氣氛變得這麼尷尬。

  這位大哥,不是不行,而是……唉……而是什麼,她也說不出來。

  「……」啞口無言的看著他難得的朱紅臉色,楊婕玫呆了好一會兒後,終於抖著聲乾笑開口了。

  「怎、怎麼會?」他們可說是一起打到大的哥兒們,彼此的糗事都一清二楚,到底這傢伙是怎麼會喜歡上她的?

  「怎麼不會?你懷疑我看女人的眼光嗎?」有了個開頭,管仲軍就比較自在了些,當下穩了心神後,馬上沒好氣的回以一記白眼。

  呃……他這算是變相的在稱讚她嗎?

  心下暗忖,楊婕玫不知為何,竟覺得臉有些熱燙起來,看著他一副理直氣壯的神色,忍不住好奇的又問「什麼時候?」到底這傢伙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

  明白她問話的意思,可要坦承自己的這些看來的情思,管仲軍還是不免有一絲的窘迫,但還是彆扭地說了,「我出國留學的第二年。」

  「那麼早?」震驚大叫,楊婕玫是真的被嚇到了。

  媽啊!那已經是好幾年前了,怎麼她這些年來都沒感覺?

  「你那種驚嚇的嘴臉是什麼意思?」橫眼,覺得自己被污辱了。

  「沒有啊!我只是覺得很奇怪嘛!」擺脫一開始的窘迫與尷尬後,她開始回復正常,還有心情與他辯了起來。

  「你自己說說,如果那麼久以前就喜歡我,怎麼這些年來父老表示,甚至還留在美國工作,難道就不怕我被人追走嗎?」怎麼想都不合理嘛!

  她不提還沒事,一提起,管仲軍的肝火就上來了,連罵帶咒的將自己原本打算在取得學位後就奔回台灣向她表達心情,誰知卻被蜜拉貝兒給酒後設計,簽下了四年的「賣身契」,讓他最後只能含淚前往芝加哥的所有經過全都說了出來。

  原來他會在芝加哥工作,是因為被那位「全球最美麗的女人」給酒後設計了,實在是……

  「我想在你臉上寫個慘字!」雖然嘲笑別人是不道德的,但是楊婕玫自認自己從來也沒有道德到哪裡去,所以還是笑了。

  「喂!」橫眼,不滿的抗議。

  「好啦!好啦!」連忙憋住笑,隨即想起他「苦戀」自己多年,她忍不住又問:「你怎麼會在出國第二年才發現喜歡我?」她一定要問得這麼清楚嗎?

  想到要解析自己這些年來的心情,管仲軍的臉皮不禁又微微發熱,心中彆扭不已,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後,終於還是說了--

  「你還記得我出國第二年,你寫了一封什麼信給我嗎?」

  「什麼?」搔頭追問,已經忘光光了。

  「你說有個你很欣賞的學長在追你,問我該怎麼辦?」她這個白癡,連自己寫的信都忘了!

  忍不住瞪她一眼,管仲軍這才繼續道:「當時我人在國外,乍看到你這封『給張老師的信時』,不僅不替你開心,反倒整個人感覺暴躁不已,從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怒氣,焦煩的情緒強烈到連週遭同學都覺得我不對勁!」

  「後來我自己沉澱思考了好幾天後,終於認清我對你不僅只是單純的青梅竹馬,還夾雜了更多其他的感情。」

  「也許是我們從小一起打鬧到大,感情雖好,卻從來沒有細想這些感情中到底包含了些什麼,直到我出國後,知道有人喜歡你、想追求你,我的危機意識才終於啟動,只要想到佔據你未來人生的男人不再是我,我就難以忍受。」

  怎麼也沒料到他當初竟是這樣的心境,楊婕玫聽得目瞪口呆,隨即終於恍然大悟。

  「難怪!難怪當時你回信時,雖然沒有明顯告訴我要不要接受學長的追求,但是信中總是若有意、似無意的說一些男人會有的毛病,讓我每次與學長相處時,總是忍不住特別仔細的觀察,然後在每次證實你所言不虛後,我對學長的欣賞就會一次次的減分下降,最後終於熱度全消,不了了之。甚至後來幾次與其他男人的曖昧,也是相同的情況。」

  連聲大叫著,也滿臉控訴,「我今天會形成這種對男人的欣賞是從高分往下減,減到最後興致缺缺的可悲性格,原來全都是你的陰謀!」

  「你要這麼說,我也不反對!」咧嘴一笑,管仲軍承認不諱。

  呵呵,事實上,他確實是有意如此沒錯。

  姓管的好深的心機啊!

  嘴角微微抽搐著,楊婕玫還是有一點的不明白,當下又馬上追問:「那這些年來,你為何都沒有跟我說?」

  「我人在國外,一年能回台灣見你兩次就偷笑了,我能說什麼?」白了她一眼,管仲軍覺得自己也挺心酸的。

  「這些年我在美國,就算向你表白了,你這個粗神經的聽了還不雞飛狗跳,嚇得跑得遠遠的,那我豈不是得不償失?」

  「所以我想就這麼和你拖著吧!若你有了欣賞的男性,我再來煸點風、點些火,讓你的熱度盡失、興致全消,那就夠了。等到我回台灣,再將你這顆粗得讓人痛恨的腦袋瓜裡塞些靈氣,看能不能接收到我的愛情電波。」

  不過看來直到今天,他還是很失敗!

  他表白就表白,幹嘛還要連嘲帶諷啊?

  滿心不平的暗忖,她瞇眼質疑,「你就不怕我在這幾年真的喜歡上哪個男人,跟人家結婚生子去了?」

  聞言,管仲軍先是惡狠狠的瞪她一眼,然後才露出苦笑。「若真是如此,那就表示我們真的只有當哥兒們的緣分了。」

  「真是太不積極了!」斜睨著他,楊婕玫忍不住批語指教一番。「我還以為會聽到什麼橫刀奪愛、婚禮搶親之類的話,沒想到你竟然就這麼放棄了。」吼!人家連續劇遇到相同的情況,都嘛會來上這麼一段,結果他咧?真的很沒梗耶!

  「白癡!人生沒有那麼戲劇。」對於她說的那些「老梗」,管仲軍當場賞了個唾棄的眼神。

  「那你和蜜拉貝兒製造出來的『千里追愛』就不戲劇嗎?」反駁。

  「……」無言了。

  「所以人生還是戲劇啊!」感歎地拍拍他,楊婕玫得意的笑了。

  她是在得意個什麼勁啊?

  瞇著眼睨覷她得意笑臉,管仲軍哼聲開口了。「既然我話都說得這麼清楚了,那你呢?」哼!今天一定要她給個交代。

  「呃……」笑臉頓時凝結,她一時之間也理不清自己的想法,滿含關窗羞窘的眸光四處亂飄,始終不敢與他的對上。

  「你這女人別只呃著臉紅,也該盡點責任,把話說清楚啊!」按捺不住的吼了。

  「哇--我不知道啦!」很鴕鳥的尖叫聲爆起,某個女人抱著頭,很不負責任的逃離現場,一下子衝進自己的房間,看得管仲軍一愣一愣的,待反應過來後,他一個箭步衝上前,試圖打開房門逼供,誰知竟然上鎖了,氣得他怒火攻心,當場忍不住破口大罵,--

  「楊婕玫,你這個孬種,想欺騙我的感情嗎?給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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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週一,又是個令上班族心情鬱悶的一天。

  一大早,楊婕玫沒有趕最後一刻鐘才衝進公司,反倒是提早不少時間來到辦公室,一個人苦著臉坐在位子上發呆……呃,也許應該說是沉思才對。

  唉……到底該如何是好呢?

  昨日,她因為尷尬又厘不清心緒,一古腦的躲進房間,任由管仲軍在外鬼吼鬼叫也打死不開門,把鴕鳥的角色扮演得很成功。

  可是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就算她一直龜縮在房裡,到了今天早上還是得乖乖出來準備上班。

  於是在早餐時間,就見姓管的傢伙一直用幽怨的眼神無聲的控訴她,害她如坐針氈,想裝看不見都沒辦法,最後只好匆匆扒了兩、三口稀飯後,便抓著包包沒用的逃到公司來了。

  如今,唯一值得慶幸的一點是,因為還有媒體記者守候在公寓樓下,所以為了不被狗仔逮到,今天他是不會送午飯來給她了,但是逃過了中午,晚上還是得回去面對他啊!

  想到這兒,楊婕玫忍不住呻呤一聲,無力的趴倒在桌面上!

  唉!昨天,他要她把話說清楚,給個交代,可是……她要怎麼給交代?連她自己都厘不清自己的思緒啊!

  認真說來,在外人眼中,管仲軍確實是個不錯……呃,好吧!應該誠實點,是個極好的男人,簡單言之就是一塊大肥肉,若是拋出去,想必會引來許多如狼似虎的女人搶奪。

  而這樣一個男人的真誠表白,若是其他女人,肯定會感動得滿口答應了,可她卻感到有一絲的猶豫與彆扭。

  是因為不喜歡他嗎?

  不,不是的!她喜歡他,絕對是喜歡的,但是那種喜歡是青梅竹馬和哥兒們的喜歡。

  可若說真是青梅竹馬和哥兒們的喜歡,為何聽到他的表白,她的心底又隱隱有著一絲的歡喜、雀躍與羞赧呢?

  對哥兒們不該會有這種情緒吧?

  唉……她真的是弄不懂自己了,好煩啊!

  「喲--今天是什麼重大災變嗎?怎麼你這個老是拼最後一分鐘的傢伙,今天這麼早來?」就在她趴桌煩惱地胡思亂想之際,一道調侃的噪音驀地揚起,儼然就是設計部的毒嘴人--小李駕到是也!

  聞言,楊婕玫垮著臉,慢吞吞地爬了起來,沒有心情和他鬥嘴。

  倒是小李見她一反平日脾性,尤其又是一臉的苦相,當下反而關心的探問:「幹嘛一張苦瓜臉?來,有什麼煩惱,儘管告訴哥哥我,哥哥替你想想辦法。」

  明白小李平時嘴巴雖賤,但其實非常有仗義心,楊婕玫睨了他一眼,覺得自己的自己若真說出來也挺丟臉的,當下搖了搖頭,笑著轉移話題。「你獨生子感冒好了沒?」她記得前陣子他獨生子感冒,時常半夜發高燒,搞得他那陣子上班都掛著黑眼圈,淒慘極了。

  「好了!好了!真是謝天謝地。」揚著滿滿你愛的笑容,小李非常開心。

  「那就好!」點點頭,楊婕玫也替他高興。

  當下,兩人隨口又聊了幾句,隨即設計部的林敏敏、王姐、老趙也陸陸續續進入辦公室,幾個人打著招呼說笑,不一會兒,上班時間到了,這才各自忙碌去。

  然而,「長宇廣告」今日的氣氛卻顯得有些詭異--才剛上班,各部門的大頭們就被老闆召去會計室開會,一個小時過後,各部門的大頭紛紛臉色難看的走了出來,而周明正也不例外。

  只見他神色沉凝的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直到許多過後才緩步來到設計部,面對屬下員工好奇注視的目光,他努力想擠出笑容,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做到,最後只能輕歎一口氣,啞著嗓音沉重的開口了--

  「各位,這些日子以來,大家都很努力認真打拼,公司也都明白你們是最優秀的員工,但是金融海嘯以來,公司經營困難,相信大家也都看在眼裡,所以方才老闆不得不痛心宣佈公司要裁員瘦身的消息,而很不幸的,我們設計部得裁掉兩個名額才行。」

  就像平地一聲雷,也像是被丟了核子炸彈般,就聽他這話一出,設計部霎時響起雷鳴般的錯愕轟然聲,大家不約而同地驚叫起來--

  「媽的!這算什麼?」小李率先怒吼,只因家中有妻,有兒要養,失去這份工作,在這不景氣年代,想要找到下一份工作也知要多久以後了,這對他將是非常沉重的經濟負擔。

  「要裁兩個?那要裁誰?」王姐顫抖地摸著懷孕的肚子,忍不住紅了眼眶。

  怎麼辦?肚子裡一個,家中還有一個,老公又被迫休無薪假,全家現在都靠她這份薪水啊!

  「果然還是到了這一天!」老趙歎口氣苦笑。

  唉……臨近中年才遇上這種慘事,偏偏還有個家庭得養,實在是令人沮喪,想哭都流不出眼淚。

  「怎、怎麼會這樣--」林敏敏嚇傻了,萬分無措的看著眾人,怎麼也沒料到再過不到一個月就要結婚的自己會遇到這種事。

  哇咧--不會吧!

  之前才在玩笑說若是要裁員的話,她可能會是名單上的第一順位,沒想到如今真的要裁員了,她會那麼烏鴉嘴,真的成為第一順位嗎?

  心中震驚不已,楊婕玫猛然回想起自己曾說過的玩笑話,臉色更是慘澹,當下嗓音乾澀地問了如今眾人最想知道的總是--

  「周總監,那要裁掉的兩個名額是……是誰?」微微顫抖著,很艱難的把話問出來。

  只聽她這話一出,設計部眾人皆不約而同往上司望去,蒼白的臉色掩不住緊張情緒,畢竟這關係著他們背後一家子大小的生計。

  見部屬以著惶恐不安的眼神看著自己,周明正的心中更是沉重。

  方纔他一個人在辦公室裡想了許多,卻始終無法下定決心該裁掉誰,只因他知道他們都很好,也有各自的經濟負擔,不管裁掉誰,他都感到愧對。

  面色沉凝的望著眾人,他不禁歎了一口氣,滿心難過地開口了。

  「你們都很好,我實在無法決定,想了許久後,只好把決定權交給你們。」把決定權交給他們?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想不明白意思。

  見狀,周明正苦笑,隨即深吸一口氣,訂下了遊戲規則。

  「你們各自寫下兩個人名,誰票數高,誰就離職。」

  「這算什麼?要我們互相殘殺!」

  「嗚……這種方式太殘忍了!」

  「又不是在玩殘酷舞台!」

  霎時間,在伙兒皆激動的難以自持,吼聲、罵聲不斷,甚至懷有身孕,比較情緒化的王姐還忍不住哭了起來,而楊婕玫則是怔怔地看著上司,眼底有著難以言喻的失望。

  周明正知道要同事互相選出該被裁掉的名單很殘忍,但是他也沒有辦法,當下只能硬著心腸,沉聲道:「我也不願意這樣,但還是得做。大家不用再多說了,快把名單寫一寫,交到我這兒來。」話落,分給每人一張白紙。

  事已至此,眾人面無血色的瞪著眼前異常刺眼的白紙,想到即將在這張紙上寫下兩個人的生死,一時之間,竟然無人敢抬頭看同事一眼。

  這算什麼?平常感融洽的大家卻得在這種時刻被迫出賣同事,多麼諷刺又可笑!

  而等到結果出現,那兩個被票選出來的人又會怎麼想?

  慘白著臉,楊婕玫神色木然,可握著筆的手卻不由得顫抖起來……要寫誰?該寫誰?誰又才是該被裁掉的那一個?大家共事了這麼久,彼此的家庭狀況皆很清楚,各自都有經濟負擔,不管寫誰都是一種殘酷……咬著唇,她忍不住抬頭看向眾人,卻見大家皆低垂著頭,神色充滿掙扎,握著筆卻遲遲無法下手……夠了!強迫自己犧牲同事來保全工作,這樣的殘酷真的夠了!

  砰地一聲,她紅著眼眶憤然拍桌而起,怒聲大吼--

  「夠了!」

  真悶!很悶!非常非常的悶!

  一臉憋屈樣地窩在沙發上,此時此刻的管仲軍心中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

  悶!

  因為昨天表白後,某個沒良心的女人不僅沒給個交代,還跑進去房裡躲起來,所以他悶;因為早餐時,那個沒良心的女人無視他幽怨的控訴眼神,所以他悶;因為公寓樓下還有不死心的狗仔駐守,遲遲不肯離去,害他連上菜市場買菜也不行,就更別說送午飯給婕玫了,所以他更悶。

  「媽的!都是蜜拉那個可惡的女人惹的禍!」想到自己如今被困在屋子裡寸步難行,他就忍不住恨聲咒罵。

  然而說曹操,曹操到!

  嘴裡才剛罵著,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看了眼螢幕上顯示的名字正是那個「惹禍的女人」,他飛快的接起電話,滿腔惡氣一古腦地轟了過去--

  「蜜拉,你還敢打電話來?」

  「呵呵呵……親愛的伯特,你昨天過得可精彩?」電話那頭,傳來了大明星歡快的嬌笑聲。

  「托你的福,我過得很、精、彩!」最後三個字一字一句,說得咬牙切齒。

  嬌媚的笑聲再次揚起,大明星快樂的追問:「你告白了吧?對方給你的答案呢?」

  「不用你管!」漲紅臉,火大的怒吼,回想起表達愛意後,某個沒良心的女人竟然跑回房躲起來,管仲軍就覺得滿腔怨氣。

  「嘖!看來是進行得不順利了。」果斷的下了結論,並且不忘指責一番。「難得我幫你製造這麼好的機會,結果你卻失敗了,真是太沒用了!」

  這女人是特地來打擊他的嗎?

  額上青筋暴起,管仲軍怒極反笑。「親愛的蜜拉,我的感情世界不勞你費心。我們小小的台灣容不下你這尊大佛,快點滾回你的好萊塢世界去吧!」

  「要我回去行啊!」閒涼的笑聲揚起,她很好商量的。「只要你跟我一起上飛機。」

  「……」這女人就是不放棄,是嗎?

  管仲軍再次陷入無言中,沉默了老半天後,決定當作沒聽見,並強烈的要求,「蜜拉,人是你招惹來的,你就得給我解決!不管用什麼方法,馬上把那些駐守在我家樓下的記者給弄走。」否則,他連去菜市場都沒辦法了。

  「哎呀!有什麼關係?挺個兩天就過去了嘛!」完全是幸災樂禍的口吻。

  不敢相信她竟然有臉說這種話,管仲軍頓時怒髮衝冠,氣得破口大罵,「你以為你是台灣的行政院長嗎?」話落,在對方揚起的得意笑聲中,他惡狠狠的掛斷電話,免得繼續說下去,自己會被氣得腦充血而中風,那就太划不來了。

  火大的將手機往旁邊沙發上一丟,既然沒法子出動,他決定鑽進廚房看看冰箱裡還有什麼殘存的蔬果魚肉可以烹煮,結果竟然沒什麼存糧,翻了半天才找出半隻雞和一些調味配料。

  突然有點痛恨自己之前秉持天天上市場,蔬果當天買、當天吃完的原則,管仲軍瞪著眼前的半隻雞,努力想著利用眼前為數不多的食材,究竟可以煮些什麼菜色?

  雞--有!

  姜--有!

  米酒--有!

  麻油--有!

  決定了,就是麻油雞!

  雖然做法是麻煩了一些,但反正他又不能出動,時間多得很,就當作是在打發時間吧!

  心下想定,管仲軍馬上舞弄起菜刀和鍋鏟瓢盆,快樂的沉浸在烹飪時光中。

  不知過了多久,當鍋內翻炒的雞肉呈現金黃色,引人口水氾濫的濃郁香氣瀰漫整間屋子,就在這個時候,「喀」地一聲微響,大門被打推開了……

  「婕玫,你怎麼回來了?」聽見開門聲,管仲軍連忙出來查看,乍見她的身影時,不由得奇怪詢問。

  怪了!這個時間,她不是正在上班嗎?

  對於他的詢問,揚婕玫只是搖了搖頭,整個人無力的癱坐在沙發上發呆,怎麼也不出聲。

  靠麼!這個女人是想逃避現實,繼續無視他的存在嗎?

  瞪著眼,管仲軍滿心悲憤地正想抗議之際,卻突然發現她的臉色不是普通的難看,整個人沒精神到近乎萎靡的狀態,登時心下一凜,知道她肯定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急忙在她身邊落坐,大掌關心地摸上她的額頭。

  嗯……很好!至少沒有發燒。

  明白他的擔憂,楊婕玫勉強地咧開慘澹笑容。「我沒事,我只是……只是……哇--」

  驀地,她「哇」一聲放聲大哭起來,嚇得管仲軍手忙腳亂的抱住她,邊拍哄邊輕聲安慰,「乖……別哭……發生什麼事了?是身體不舒服,還是被人給欺負?乖!別哭了……」

  聽著輕柔安慰聲,楊婕玫益發覺得難受,當下哭得更是慘烈,一時之間竟難以停歇,只能將自己緊緊埋在他的胸膛上哭得痛快,一邊吸取他的溫暖,一邊宣洩難過的心情。

  見狀,管仲軍隱隱猜出她應該不是身體上的病痛,而是心理上的情緒,當下抱著她輕輕搖晃,無聲給予撫慰。

  直到許久過後,她的哭聲漸歇,總算稍微平靜下來後,這才不好意思的退開他的懷抱。

  「對不起……」紅腫著眼睛,揚婕玫看著他胸前一片狼藉的衣衫,有些尷尬地道歉。

  「我們是什麼關係,還需要說對不起嗎?記住,我的胸膛永遠借你靠。」瞪著眼表達出不滿她的見外,隨即又放柔神色,邊為她拭去臉上淚跡,邊關心的詢問: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我被裁員了……」說著說著,又難過了起來。

  裁員?就為了被裁員而哭成這樣?

  嘴角一陣抽搐,管仲軍覺得自己額上冒出三條黑線了,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就又聽她哽咽開口了--

  「是我自己自願的……」

  「啊?」滿頭霧水,已經搞不懂她到底是被裁員,還是自動離職?

  知道他被自己弄糊塗了,楊婕玫便一五一十地將先前在公司發生的事說了一遍,連要同事們「自相殘殺」的投票方式也說得清清楚楚。

  「所以……」凝望著眼前的蒼白小臉,以管仲軍對她的瞭解,大概猜得出來她會怎麼做。

  「在還沒投票前,你就跳出來自願被裁了?」點了點頭,她啞著聲道:「王姐的老公在休無薪假,全家就靠她這份薪水;小李的兒子才滿一歲,也不能失去工作;老趙上有老你、老母,下有孩子在念高中,經濟負擔更重。」

  「我想一想後,覺得我爸、媽也不靠我這份薪水養他們,我一個人飽,全家飽,算是最自由且沒負擔的了,所以就自願被裁了。」

  婦人之仁!

  管仲軍腦中倏地閃過這四個字,畢竟在職場上,本來就是互相合作又競爭的模式,關鍵時刻,就要以「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原則,但……呵,他瞭解她的個性就是這樣--平常爽朗大方又粗線條,可在某些方面卻是敏感又柔軟,而他就是喜歡這樣的她,不是嗎?

  想到這兒,他寵溺而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微笑道:「沒關係!被裁就被裁,還有我養你呢!」

  「我自己有積蓄,不用你養啦……」小聲咕噥,在經過他昨日的表白後,如今聽他說要養自己,突然有種異樣而奇怪的感覺,並且忍不住悄悄臉紅了。

  「什麼?」沒聽清楚她的咕噥。

  「沒、沒有啦!」漲紅著臉搖頭否認。

  瞇起俊眸,管仲軍懷疑地看著她突如其來的羞赧神色,實在找不出原因後,才終於不得不放棄,轉而挑眉又問:「既然裁員名單要有兩個,那另外一個是誰?」該不會真的用投票方式選出另一個倒霉鬼吧?

  「是敏敏。」回想當時情況,楊婕玫的心情還是有些複雜。

  「就在我站起來宣佈自願被裁後,大家都嚇了一跳,接著敏敏也跟著拍桌子說不用投票了,剩下那個名額就由她來被齊,並且說什麼她就要結婚了,早就想讓老公養,剛好趁這次機會實現願望。不過我想她只是不想看大家難過,才故意這麼說的。」

  「原來如此!」管仲軍點了點頭,隨即想到什麼似的,又挑起眉梢,略帶嘲諷的笑道:「你們那個周總監還真是狡猾,用投票這種方法讓自己當好人,這種上司未免也太好當了。」

  哼!一家公司要裁員,有時是無奈而難以避免的事,但是身為上司,對裁誰、留誰掌握著生殺大權--留下的自然是滿心歡喜,被裁的免不了心有怨恨。

  然而那個周總監卻要員工自行投票表決,把該負的責任推得一乾二淨,若不是今天有她們兩個心軟的傻瓜跳出來自願離職,到時真投票而表決出兩個倒霉鬼,那兩個人肯定會猜疑看是哪個同事背叛了他們,心中的怨恨也必定轉而投向保住工作的那三個人,朋友也就做不成了。

  明白他話中的意思,楊婕玫沉默了一下後,這才輕聲道:「原本他是我很欣賞的人,就算後來的分數有向下遞減,但在公事上,我還是覺得他很好,可是今天……今天我卻對他很失望……」

  「孩子,幻滅是成長的開始啊!」拍拍她的頭,管仲軍微笑調侃。

  被這句話給逗得笑了出來,楊婕玫若有所思地瞅著他老半天,最後終於有點心不甘、情不願的對他承認,「軍仔,其實你真的挺不錯的。」

  「哦?」眉毛挑得更高,他開心得嘴角笑咧到耳後,打蛇隨棍上地馬上接腔,「這個不錯的男人還在等你的垂愛呢!怎樣?要不要施捨一下?」

  沒料到他會突然把話題轉到這兒來,楊婕玫倏地漲紅了臉,神情羞窘又彆扭,但更多的卻是心慌意亂。「我……我不知道啦……」

  怎麼辦?

  她一直以為尋他只是哥兒們的感情,可是在經過他的坦承表白後,她卻不這麼確定了。

  又是用「不知道」來搪塞,連換個詞也不會,這女人真是太混了哦!

  撇了撇嘴,管仲軍不滿的暗忖,可當瞄見她泛著紅霞的臉蛋時,不禁又開心的笑了起來。

  呵!會害羞、會臉紅,這就表示她對他其實並不是沒有感覺的,對吧?

  很好!很好!只要他再加把勁,徹底執行「養套殺」策略,相信手到擒來的那天不遠了。

  「你、你看什麼啦?」被他瞅得發窘,楊婕玫不由得嗔惱瞪人。

  「沒什麼啊!」佯裝無辜地搖著頭,他瞇眼賊笑,「我只是在欣賞有人害羞臉紅的模樣,很可愛耶!」

  如果他是以以往兩人總是互相毒來毒去的鬥嘴方式說話,她絕對可以輕鬆自如的回嘴回去,但是如今他卻笑咪咪的稱讚她,反倒讓她羞赧異常,窘得不知該怎麼回應了。

  有點像被擊中了死穴般,楊婕玫腦中空白得找不出話可回,當下又羞又急;而管仲軍見狀卻笑得更加得意開懷,讓她心慌意亂之下,最後竟然福至心靈,找到一個既可以轉移,又能讓他笑不出來的話題--

  「說!你為什麼騙我?」

  「我什麼時候騙你了?」斜睨反問,管仲軍覺得她轉話題的技巧也太差了一點。

  「還敢說沒有?」危險地瞇起眼,她愈想愈不對勁。「當初,你明明說你被裁員了,結果根本就不是,這不是騙是什麼?」吼!結果最後真正被裁員的人是她。

  「呃……」管仲軍果然笑不出來了,不過還是很無恥的為自己開脫。「被裁員不是我說的,而是你說的。」

  「但你也沒有否認!」指揮。

  「不過我也沒承認啊!」四兩撥千拆斤。

  被堵得無話可說,楊婕玫氣得吹鬍子瞪眼,卻拿這個無賴男人沒轍,然而瞪著瞪著,最後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卑鄙!」嗔聲笑罵,覺得他根本就是鑽人話語的漏洞,偏偏還不能說他不對,真是專門養鱉讓人吃的。

  「好說!」故作謙虛地拱手回禮,逗得她又哈哈笑了起來後,管仲軍這才微笑道:「心情好些了吧?」

  「嗯!」重重的點頭,楊婕玫明白他是故意在逗笑自己,好能擺脫被裁員的鬱悶心情,心中不禁有些感動。

  「既然心情好了,那就去吃東西吧!」不知她隱隱蕩漾的心思,管仲軍笑著一把拉起她,一邊往廚房走,一邊說道:「我煮了一鍋麻油雞,本想自肥,但現在想想,獨肥肥不如眾肥肥……」

  「吼!你這傢伙心思很惡毒耶!自己肥就算了,還想陷害別人……」

  「那你到底要不要吃?」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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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接下來的幾日,因為楊婕玫已被裁員,再也不用天天早起趕上班,足以著實過了幾天糜爛到令人髮指的生活.

    唯一的工作就是代替不能出門的管仲軍去買菜,不過因為她每天要睡到自然醒,不可能早起上傳統菜市場,是以只有去生鮮超市補貨,但每天買回來的食材都被管仲軍嫌棄,認為她一點都不懂得挑選.

    也不知是台灣新聞媒體太過喜新厭舊,還是真如某位行政院長所說的「挺個兩天就過去了」,在媒體記者守株待兔好幾天,兔子卻始終不見蹤影后,因為有了其他更新、更八卦的新聞,加上這段時間來,蜜拉貝兒除了偶爾打來幾通騷擾電話外,也一直很安分,沒有新的爆點,是以一時之間,所有的記者,狗仔全撤得一乾二淨,轉而去追新的熱門新聞了。

    因此,某人歡呼、某人高歌、某人撒花、某人興奮得跳起大腿舞,振臂大叫------我自由了!

    而自由的第一天,就是一大早將睡得七葷八素的糜爛女人從床上挖起來,在一連串的尖叫咒罵聲中,讓她梳洗乾淨,然後開心出發。

    目標-----菜市場!

    「你一大早挖我起來,就是為了讓我陪你上菜市場?」嘴角抽搐、額爆青筋,楊婕玫指著眼前人潮洶湧的市場,滿心悲憤的質問。

    重重的點頭,管仲軍咧開陽光粲笑,故作俏皮地直眨眼。「你不覺得我們這樣手挽著手,就像年輕夫妻,你儂我儂的一起來買菜嗎?」

    「儂、儂你的頭啦!」結巴的羞叫,卻愕然發現他的手不知在何時早已挽上自己的,當下血色瞬間往臉上衝,窘得就想甩開他。

    然而像是早預料到她的舉動,管仲軍緊握著她的手就是不給甩,並且大笑不已地拉著她就往攤販聚集的市場內逛去,好似這樣才是天經地義的事。

    而楊婕玫羞紅著臉,甩了幾次未果,加上市場內人潮擁擠,為了怕被擠散,所以就任由他握著了。

    「阿軍,好幾天不見你了?」

    「對啊!對啊!你是跑到哪裡去了?」

    「啊是不是感冒了,所以才沒有來買菜?」

    「吼!少年家身體這麼虛,這樣是不行的啦?我介紹一帖中藥給你,你回去燉雞補一補......」

    就在他們停在一家菜販前挑菜時,一群婆婆媽媽猛不期然地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上,將他們兩人團團圍住的同時,熱情的問話聲也像連珠炮般你一句、我一句的響起,讓楊婕玫看得目瞪口呆,完全反應不過來。

    不過管仲軍可就不一樣了,在龜縮多日後,再次見到菜市場的老朋友,他頓時笑開了臉。「我沒事啦!只是前幾天有事纏身,才沒有來市場。」依然深諳四兩撥千斤之道,既沒說明原因,但也不算說謊。

    聞言,眾婆婆媽媽們一致地點了點頭,然後其中有人像是發現什麼秘密般突然興奮叫了起來-----「喂!你們看看,阿軍是不是和前兩天新聞鬧很大,被拍到與外國大明星在一起的那個男的很像啊?」這話不提還沒人想起,一提起來,果然馬上得到眾人的附和------

    「對耶!真的很像」

    「吼!難怪我前兩天看到照片時,就覺得那個男人好眼熟......」

    「實在太像了,不過真的是阿軍嗎......」霎時間,眾婆婆媽媽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最後熱烈的目光不約而同轉向臉色泛綠、冷汗涔涔的某人。

    完了!姓管的該不會真的要被認出來了嗎?這種時候還是明哲保身的好,免得被拖累。

    正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在這種危急存亡之秋,楊婕玫毫不猶豫的馬上選擇棄道義、救自己,當下就想悄悄閃遠點,神不知、鬼不覺的脫離暴風中心。

    奈何某人像是察覺到她的「不仁不義」,當下緊抓著她不給逃,並橫去警告的一眼後,這才幹笑開口------「怎麼可能是我?別開玩笑了!」連忙搖頭,管仲軍打死也不承認。「如果我真的認識那種大人物,今天就不會站在這兒逛菜市場了,你們說對不對?」

    他這話一出,眾位婆婆媽媽們也覺得有理,於是「是不太可能」、「現在想想,照片上的男人和阿軍也沒那麼像」、「阿軍帥多了」等等推翻前言的意見如雨後春筍般冒出,聽得管仲軍暗暗鬆了一口氣。

    不過就在婆婆媽媽們紛紛點頭的同時,她們的目光也被站他身邊的女人------楊婕玫給吸了過去。

    「阿軍,這位小姐是你什麼人啊?」

    「吼!看他們手牽這麼緊,用膝蓋想也知道是女朋友啊?」

    「唉......年輕真好!像我家那個『澎肚短命』,從來就沒有牽過我的手一起來買菜。」

    「哎呀!這就是人家說的那個什麼浪的 ?」

    「浪漫啦!」

    「對啦、對啦!就是浪漫啦!改天回家叫我們老公也學一學啦......」霎時,就見婆婆媽媽們看著他們緊握的雙手,非常熱烈的討論起來。

    聽得楊婕玫臉上一陣熱燙,窘得恨不得逃之夭夭,再次想暗暗地將他的手甩開;然而管仲軍卻不給她機會,甚至還毫不害臊地開口了------

    「拜託大家不要取笑我們了,不然人家連手都不讓我牽了。」那個「人家」還故意加重音,笑盈盈的眼神直往身旁的女人瞟去,擺明了就是指她。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果然是比較容易害羞。」嘖嘖有聲,一副經驗老到。

    「小姐,不要害臊,我們都嘛是過來人。」誰沒年輕過,是不?

    「哎呀!不要再『虧』人家了,不然嚇跑阿軍的女朋友,我們的罪過可大了。走了,走了,別再打擾人家小倆口......」

    於是,就在一聲吆喝下,一整群的婆婆媽媽各自融入擁擠的買菜人群眾,如海水退潮般眨眼間不見蹤影。

    「她們......是接受過專業訓練的吧?」好虛弱的詢問,楊婕玫完全敗給了這群師奶們,差點想跪下來膜拜。

    果然全世界最可怕的生物就是歐巴桑啊!

    聞言,管仲軍哈哈大笑起來,不過馬上惹來她的斜睨瞪視------「我發現你的桃花都開在師奶群中。」依照他方才受歡迎的程度,搞不好裴勇俊來也得認輸。

    「誰說的?」揚眉反駁,他一點也不贊同。「我就有一朵桃花正努力想開在你身上啊!還是說......你也是屬於師奶範圍?」

    「你才屬師叔範圍啦!」女人的年齡是不容被誣蔑的,楊婕玫當場氣得罵了回去。

    「無所謂!」不在乎地聳聳肩,管仲軍笑嘻嘻道:「反正師叔配師奶剛剛好!」

    「誰、誰要和你配?」結巴、臉紅。

    「哦?」噙著賊笑,他搓著下巴有趣的反問:「這麼說來,你承認你是師奶囉?」

    「管仲軍!」惱羞成怒的大叫。

    大笑著連忙舉起雙手表示投降,管仲軍很識相的趕緊轉移話題。「今天晚上想吃什麼?」

    果然,提到吃的,楊婕玫的注意力馬上被轉移,想起前些天嗑光了一鍋麻油雞,味道實在不錯,加上今天天氣有些冷,所以......

    「吃姜母鴨吧!」快樂的擊掌,很快的決定了今天的晚餐。

    「這個好!」對這個提議非常讚賞的猛點頭,管仲軍拉著她一路殺到賣鴨的攤販前,很快的挑了隻肥鴨後,又轉到其他攤位前買其他配料。

    於是,半個小時後,就見兩人提著大包小包往回家的路上邁進,走著走著,也不知為何,管仲軍突然笑了出來。

    「幹嘛?你吃了笑菇不成?」邊走邊奇怪的斜睨身旁笑得莫名其妙的男人。

    「我只是突然想起以前在國外的一些趣事。」聳著肩,他滿臉的笑意。

    「什麼趣事?」連聲追問,她好奇了。

    嘿嘿一笑,管仲軍反問「你知道我吃過最貴的一餐是什麼嗎?」最貴的一餐?

    楊婕玫愣了愣,努力想了一會兒後,帶著試探意味地回答,「鵝肝、松露、魚子醬充斥的法國料理?」據說這三種食材超高級也很貴,應該就是這個了吧!

    「親愛的,你太沒創意了。」一副「孺子不可教也」地搖著手指頭,他洋洋得意地拍拍胸脯。「我吃過最貴的一餐,是我自己煮的。」

    「你?」揚高的聲調充滿了懷疑,楊婕玫一臉的唾棄樣。「騙人!自己煮的東西是能有多貴?」如果說這傢伙去買金箔回來當柴魚片般撒著吃,那她就沒話說。

    「我幹嘛騙你?」哼哼一笑,管仲軍開始口若懸河的說起在芝加哥的某年冬季的某一天晚上。「那天下著大風雪,我好不容易從公司開車回到住處後,因為天氣實在太冷了,而天一冷,我就想起台灣的姜母鴨......」

    「姜母鴨?」楊婕玫嗆笑出來。她開始同情他了,畢竟人在國外卻突然想吃姜母鴨,這是多麼悲慘的一件事啊!

    點點頭,管仲軍遙想起當年,仍是忍不住想為自己掬一把同情淚。「想起了姜母鴨,我就思鄉病犯,外加口水氾濫,說什麼都要吃到不可,結果翻遍了冰箱,雖然沒有鴨肉,但沒關係,我彈性很大的,可以接受用雞肉代替;其他如老薑、麻油之類的佐料也都有,但是......」

    「怎樣?」聽入迷了,馬上好奇的追問。

    「但是我找遍廚房,就是沒有最重要的米酒啊!」說到這裡,管仲軍就感到悲憤了。「你說說,姜母鴨沒有米酒,還算是姜母鴨嗎?」呃......他鴨肉都可以換雞肉了,還介意是不是姜母鴨幹嘛?

    憋笑暗忖,楊婕玫還是很給面子的搖搖頭。「沒有米酒,那就去買嘛!」

    「你以為國外像台灣,沒走兩、三步就有便利商店可以給你買嗎?」忿忿的瞪她一眼,管仲軍恨聲叫道:「再說國外的商店也沒有賣米酒,只有在東方人開的雜貨店找看看有沒有,而距離我住處最近的一家東方人開的雜貨店,開車至少要半個小時,來回就要一小時。你說,就為了一瓶米酒,我就得在大風雪中奔波一個小時嗎?」好深的恨意啊!

    幾乎可以感受到他的黑暗怨念波,楊婕玫想笑卻又得極力忍住,當下連忙佯裝出一臉的同情。「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找遍屋內,終於讓我給找到一瓶蜜拉以前送給我的紅酒。」

    「不要跟我說,你拿紅酒代替了米酒?」

    「沒錯!」證實她的猜測,管仲軍承認不諱。

    「哈哈哈哈......」終於憋不住地瘋狂大笑,楊婕玫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我終於瞭解人類對食慾的執著有多可怕了。」

    「可怕的還在後面呢!」撇嘴哼笑,他如今想想也覺得當時的自己很扯。

    「哦喔------」發出可笑的怪叫,她莫名的興奮。「可怕在哪裡?快說!快說!」

    「可怕在後來我問蜜拉,那瓶紅酒的價值多少時,她說......」嗓音一頓,吊人胃口。

    「多少?」緊張緊張,刺激刺激。

    「大約一萬美金。」話完,飄浮的視線遙望遠方天際。唉......一鍋一萬美金的姜母鴨,就算不是金氏世界紀錄,也可以在台灣稱王了吧?

    「一萬美金?」楊婕玫嚇呆了,等她回過神來,終於忍不住抱頭尖叫,「天啊!我不敢相信你竟然把一萬美金的紅酒拿去煮姜母鴨,葡萄酒之神會哭泣的啊......」

    「這不能怪我!」忍不住為自己辯解。「我當時也不知道那麼貴啊!」萬分無言地看著他無辜的神色,楊婕玫提出最後一個問題。「麻煩告訴我,那鍋姜母鴨味道如何?」一萬美金的味道,想必很難忘吧?

    「我只想說......」拍拍她的肩膀,管仲軍一臉的認真樣。「煮姜母鴨,還是用米酒的好,我-----對不起那瓶紅酒。」事實上,因為煮出來的味道太過微妙,他吃了幾口後就含淚放棄了。

    「哈哈哈哈......」對於他的結論,楊婕玫笑到無力,就連眼角也迸出了歡樂的淚水。

    眸光溫柔的笑望著她美麗又燦爛的笑顏,管仲軍心口不由得一陣激盪,禁不住情動地低頭覆住那誘人的粉色唇瓣,重重的啄吻了一下又飛快的退開,逕自往前走了五、六步後,才又回頭向她伸出邀請的大手,眉眼嘴角淨是滿滿的笑意。

    她明白他的意思......她明白的......指尖輕觸著不久前才被偷襲,尚帶著他殘留氣息的唇瓣,楊婕玫愣愣地看著他伸向自己的大掌,知道自己若是握了上去,那就表示她答應了......呵......有何不可呢?

    方纔他的偷吻,她雖然有些驚愕,但感覺卻不討厭,甚至可以說是喜歡的......是啊!她喜歡呢!

    想到這兒,楊婕玫揚起了笑,快步迎了上去,在他驀然一亮的眸光中,伸出小手交到他的大掌上。

    而他隨即收攏掌心緊緊握住她的,兩人默契十足地相視一笑,一切情感盡在不言中。

          *                   *                   *

    「今天天氣好清爽,陌上野花香......」廚房裡,傳來了一個快樂男人的快樂歌聲。

    是的!他很快樂,非常非常的快樂。

    快樂到因為一直重複地唱著相同的兒歌,而且唱來唱去都是那兩句,終於讓待在客廳的女人忍不住朝裡頭大吼-----「你唱片跳針嗎?換一首行不行?」

    「不行!」在廚房裡煮姜母鴨的男人笑瞇瞇的拒絕了她的要求,因為他覺得這兩句歌詞最符合他目前快樂的心情。

    「神經病!」客廳裡,楊婕玫翻著白眼嘀咕,但卻又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來。

    呵......打從她主動將手交到他的手上後,姓管的一整天下來都像是瘋了一樣-----

    不是呆呆的看著她,然後突然一把抱住她大笑,就是將那幾句歌詞翻來覆去不斷的哼唱,真的是有病!

    不過......他這個病還挺可愛的啦!

    想到這兒,楊婕玫禁不住又竊笑起來,正當這個時候,管仲軍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連忙拿到廚房給他。

    「喏!電話。」

    「多謝!」輕快的道了聲謝,管仲軍又順勢偷了個香,惹來她羞窘得嗔瞪後,這才笑瞇瞇的接過手機。

    「哈囉,蜜拉,我先說了,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答應......咦?」驀地,他詫異的驚疑一聲,引起楊婕玫的注意,好奇的往他瞧去的同時,也豎起耳朵努力讓自己的英文聽力能跟得上他說話的速度-----「你要回美國了?」驚訝的大叫,隨即又手舞足蹈的開心大笑。「感謝上帝!

    不管他用什麼方法把你這只迷途的羔羊引渡回美國,我都衷心的讚美它......嗯?幹嘛要跟她說話......好啦!好啦!」就在他無奈的連應了兩聲後,手機再次往楊婕玫的面前一送。「是蜜拉,她想和你說話。」

    「干、幹嘛和我說話?」楊婕玫傻眼。

    「她說想親自向你說再見。」聳了聳肩,管仲軍賊笑又補充道:「等會兒她若說了我什麼壞話,請記住,那全都是謊言;不過若是說好話,那麼絕對是事實。」聽他這麼不要臉的話,楊婕玫翻了翻白眼以示唾棄,隨即接過手機-----

    「哈囉,蜜拉貝兒......」打招呼開了個頭後,她便側耳專注傾聽對方說話,期間只「嗯嗯」了幾聲表示自己有在聽,接著不知對方又說了什麼,她表情略微奇怪地瞅了管仲軍一眼,最後又應了一聲後才到再見。

    「蜜拉和你說了些什麼?」她一結束通話,管仲軍馬上好奇地湊上來詢問。

    怪了!總覺得她剛剛看自己的那一眼有點奇怪。

    「沒什麼!」搖搖頭,楊婕玫的臉上看不出異樣。「她只是為前幾天的事向我說聲抱歉而已。」「嘖!原來那女人也會反省啊?」哼聲冷嘲,不過嘴角卻是滿滿的笑意。

    笑了笑,她驀地轉換話題。「你姜母鴨煮好沒啊?我餓了啦!」

    「好是好了,不過鴨肉滾久一點會比較好吃,再多等一點時間吧!」經驗老到。

    聞言,楊婕玫垮下了臉。「我肚子很餓耶!」

    「肚子餓?」嘿嘿怪笑,管仲軍嘟起嘴湊了上去。「既然如此,我『嫩Q嫩Q』的小嘴兒先借你嘗嘗好了。」

    「哇-----我才不要!」沒料到他會有此一招,楊婕玫驚駭大笑,奮力的想把那不斷逼近的『嫩Q小嘴兒』給推開。

    奈何形勢此人強,在身材、力氣都比如人的可悲狀態下,她最終還是被迫嘗到了『嫩Q小嘴兒』,而且還嘗了很久很久......

          *                   *                  *

    翌日中午,飯店頂樓的總統套房來了一位訪客。

    「想喝些什麼飲料?」站在小冰箱前,蜜拉貝兒微笑詢問,明白英語畢竟不是客人的母語,所以每一字、每一句都慢慢的說,好讓她能聽得明白。「咖啡、果汁還是酒?」
    「果汁就好了!」有些侷促不安的坐在沙發上,楊婕玫不明白她為何要約自己私下見面?

    聞言,蜜拉貝兒倒了杯柳橙汁給她,隨即優雅地在她對面落座。「伯特知道你要來嗎?」搖了搖頭,楊婕玫老實道:「我告訴他,我出來和朋友聚餐。」不知為何,昨日在電話中,這位大明星雖沒有表示不能說,但她心中卻隱隱有種感覺,大明星並不希望兩人的私下會面讓管仲軍知道。

    「這樣也好。」點點頭,蜜拉貝兒露出滿意的微笑,隨即閒聊道:「今天的天氣真好,不是嗎?」呃......這位「全球最美麗的女人」特地找自己來,不會就是為了和她聊天氣吧?

    搔了搔頭,向來沒什麼耐心的楊婕玫終於按耐不住,直率道:「天氣確實很好,但是你找我來究竟是有什麼事?」

  她這樣單刀直入的方式,看似無禮,但反而讓蜜拉貝兒開心的笑了起來。「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就直言了。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為了什麼來台灣的吧?」呵......伯特為了不讓她誤會,一定向她解釋得很清楚了。

  「我知道!」點點頭,楊婕玫疑惑的反問:「所以呢?」聞言,蜜拉貝兒眸光微微一閃,一瞬也不瞬地直勾勾凝視著她,向來嬌媚性感的嗓音此刻卻是嚴肅無比。「伯特是為了你而回到台灣的,他是如此的重視你,而你卻不曾為他想過嗎?」

  被問得微微一愣,楊婕玫隨即反應過來,心中已大概知道她想說的是什麼,是以有些無奈的反問:「你是要我勸他回美國,繼續管理原來的公司嗎?」

  「沒錯!」點點頭,蜜拉貝兒很高興她這麼有慧根,提了頭,她就能明白尾了。

  「為什麼我要這樣做呢?」揚起眉梢,她覺得有些好笑。「如果他能在美國將一家公司管理得這麼好,那麼我相信以他的能力,就算回台灣也一定有公司願意高薪聘請。台灣是他的根,他回來有什麼不好?」

  「親愛的,你忘了現在世界經濟有多差了嗎?許多公司都面臨裁員、減薪,甚至遇缺不補,就算伯特的能力再好,在台灣,他完全沒有之前紮下的根基和人脈,一時想要找到職位和薪資都不虧待他的工作,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微微一笑,蜜拉貝兒尖銳卻又理智地分析。

  「再說,他在『拜登企業』下了這麼多的心血和精力,好不容易終於讓『拜登』從當初的搖搖欲墜到如今的轉虧為盈,這就好似一手將垂死的病人給醫活,並讓他活得更加健康茁壯,這對一個男人來講,是多麼大的成就與驕傲,可如今卻因為你,他得放棄一切。」

  楊婕玫才想開口,蜜拉貝兒卻不讓她說下去,立即又道:「我還有工作,今晚就得搭飛機離開了,但在離開前,我只想告訴你,我愛伯特,以朋友和親人的身份愛他,所以我不只希望他能擁有他喜愛的女人,也希望他能擁有令他引以為傲的成就。我話就說到這兒了,其他的你就自己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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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不對勁!

  很不對勁!

  非常非常的不對勁!

  吃過晚飯後,看著中午與朋友聚餐回來,便一直沒什麼精神,甚至還三不五時就失神發呆的楊婕玫,管仲軍滿心狐疑地搓著下巴,覺得她的樣子真的大大的不對勁。

  「婕玫,回魂啊!」不甘被冷落,他猛地在她的耳邊大吼。

  「啊?」被嚇得回過神,卻發現他不知何時已坐在自己身邊,楊婕玫明白方纔那聲鬼吼是他所發出的,當下忍不住嗔怒瞪人。

  「幹嘛?叫人就叫人,不會小聲點嗎?你當你是在叫魂不成?」

  「我是在叫魂沒錯啊!」毫不理會她的嗔罵,管仲軍振振有詞指出,「方纔你都不知道神遊到哪顆星球去了,我不大聲點,你的魂叫得回來嗎?」

  明白他說得沒錯,自己剛才是有點失神,楊婕玫有些發窘,臉上微微熱燙起來,一雙眼若有所思地瞅著他,幾度張口欲言又縮了回去。

  「你想說什麼,恩?」將她一切異樣全看在眼裡,管仲軍輕聲詢問,不喜歡她一個人獨自煩惱。

  面對溫柔的詢問,楊婕玫依然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才終於緩緩開口,「軍仔……」

  「嗯?」

  「我失業了呢!」

  「我知道啊!」覷著她不知為何悶悶不樂的臉龐,管仲軍奇怪的笑道:「你早就說過了,我也沒失憶。」

  「我當然知道你沒失憶。」

  微惱地瞪他一眼,楊婕玫隨即又歎了一口氣,鬱悶的指出。

  「你也沒工作。」她失業,他也沒工作,所以她是……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管仲軍有趣地咧嘴大笑。

  「所以你是怕我們都沒有經濟收入,生活陷入困境了嗎?」

  「不是啦!」嗔聲否認,她急叫道:「我是有一點小積蓄,就算現在沒有收入,省著點用,至少還是可以撐個一年半截,這不是重點好不好!」

  強忍著笑,管仲軍試圖讓自己顯得很認真、嚴肅,可偏偏眼睛裡卻透露著笑意。

  「我也有一點小積蓄,就算現在沒有收入,省著點用,至少還是可以游手好閒個十年都沒問題,所以你的重點是?」

  什麼?

  這傢伙的老本竟然可以讓他游手好閒個十年沒問題?
 
  沒想到他竟然這麼有錢,真是太讓人嫉妒了,虧她之前還怕他沒收入,搶著想分攤一半的伙食費,如今想來,自己真是太善良了。

  被他的「十年游手好閒宣言」給刺激到,相形比較之下顯得太過貧困的「窮酸人」登時滿心悲憤,當場忘了自己的「重點」,忍不住嫉妒得大叫,「太過分了,我要跟你收房租費!」

  「哈哈哈……」摟著悲憤的她放聲大笑,管仲軍眨眼打趣道:「別這麼計較嘛!我的還不就是你的,對吧?」

  「誰說的?搞不好你以後採用夫妻財產分開制!」沒有多想,下意識脫口「吐槽」。

  「哦——」拖長了音調,俊眸閃動著狡詐的光芒,他笑得好邪惡。「原來你已經想當我的老婆了啊?早說嘛!我們明天就回南部稟明雙方父母,趕快把婚事辦一辦。」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發現自己話說得太快,被人給捉了語病,楊婕玫又羞又急,漲紅著臉否認大叫。

  「不要害羞,我瞭解的!」促狹地拍拍她的肩膀,管仲軍一臉「我全部都瞭解」的賊笑表情,擺明就是要吃人嫩豆腐。

  「就跟你說不是了,你還講?你還講……」老羞成怒,氣得動手開扁。

  「打是情、罵是愛,看來你是真的很愛我了……」邊笑邊躲,還不忘調侃一番,真是樂得很。

  「哇——你還說……」

  「哈哈哈哈……」於是,小客廳內,就聽揶揄笑聲與羞憤叫聲此起彼落,一男一女兩條身影從沙發上打到地板上,最後還是男人利用體型的優勢,將女人牢牢的壓在身下。

  「你說,我們多久沒這樣打架了?」幽亮黑眸盈盈含笑地瞅著身下粉頰嫣紅、氣息微喘的女人,管仲軍輕聲詢問。

  聞言,楊婕玫想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從你出國留學後,好像就沒有打過了。」

  「現在想來,還真是懷念呢!」他笑,隨即又輕佻的眨眼,在她耳邊呢喃低語,「下次我們在床上打,如何?」對他這種富含情色意味的挑逗,楊婕玫先是瞠大了眼瞪人,再對上他的曖昧笑臉時,洶湧血氣倏地往臉上衝,又羞又窘地叫笑控訴,「你這色胚,不要臉……」對她的揮打不以為然,管仲軍笑得更加淫蕩。

  「男人是色胚才正常,我若對你不色胚,你才要煩惱呢!」

  「我有什麼好煩惱的?」揚眉反駁,她哼哼冷笑。「你若不對我色胚,我頂多『向外發展』而已,機會多的是!」

  切!這年頭早就不流行貞節烈女了啦!

  「你這女人,這麼快就想紅杏出牆了?」好氣又好笑,他決定捍衛疆土。「這樣可不行!我看我還是趕快對你色一下,免得你怪我沒做好『家庭功課』,找借口向外發展。」

  「哇——不要……」她駭笑慘叫,想逃卻被身上的男人以餓虎撲羊之姿襲擊,掙扎了許久後,還是落入餓虎口中,慘兮兮的任由人家做「家庭功課」,直到許久許久過後,才終於得以從虎口逃生。

  「你、你屬狗的啊?」好不容易終於逃出生天,楊婕玫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坐著,好氣又好笑的給了他一記白眼什麼嘛!這男人老是又咬又啃又舔的,是有什麼怪癖不成?

  懶洋洋地跟著坐起身,對於控訴,管仲軍僅是回以滿足的一笑,隨即從後將她抱在懷裡,柔聲重拾先前的話題——「來,告訴我,你之前煩惱的『重點』是什麼?」聞言,楊婕玫總算想起先前的討論,唇邊的笑意霎時褪去,遲疑了半晌後,終於還是開口問了。

  「你……對以後可有什麼打算?」

  「你是說哪一方面?」揚眉反問。

  「工、工作上……」不自覺地皺起眉,她咬著唇輕聲道:「回台灣,你等於是要重新開始,這樣真的好嗎?」這麼多年以來,她向來是懶得詢問他工作上的事,怎麼今天卻有興致談這個了?

  眸光微閃,管仲軍隱隱覺得其中必有蹊蹺,可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地笑道:「重新開始也沒什麼不好!前些天,我和大學時期的朋友聯絡上,他們知道我回來後,已經有好幾個私下想找我去他們的公司上班。」

  動作這麼快?

  楊婕玫不禁愣了一下,完全不知有這些事,當下連忙問道:「找你去做哪類的工作?」

  「不一定!」搓著下巴,他回想了一下後,這才笑道:「有的是要我去管理行銷部門,有的是想要我幫忙拓展國外業務,還有些是要我負責企劃,類型還滿多變的,害我都忍不住佩服起自己怎麼這麼厲害,不管想從事哪一類的工作都有人要。」

  呵……事實上,找上門的工作雖然五花八門,但是對他而言卻都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是輕而易舉,畢竟在「拜登企業」那幾年,為了讓搖搖欲墜的公司轉虧為盈,他幾乎都要事必躬親,因而早就練成一身全才技能了。

  然而他說得興高采烈,楊婕玫卻聽得一顆心直往下沉……他是這樣的有能力,在「拜登企業」時,掌管著整間公司的營運;可若回台灣卻得屈居於人下,窩在一個部門裡發揮他僅十分之一的才能,這和龍困淺灘有何不同?

  想找到職位和薪資都不虧待他的工作,並不是那麼容易的……對一個男人來講,是多麼大的成就與驕傲,可如今卻因為你,他得放棄一切……放棄一切……驀地,蜜拉貝兒尖銳而犀利的評論在腦海中驟然響起,楊婕玫不由得輕輕顫抖起來……

  「怎麼了?」察覺到懷中人兒的顫抖,管仲軍連忙關切詢問,沒想到卻見她面色蒼白如紙,登時驚得急聲叫道:「婕玫,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我馬上帶你去看醫生好不好?」

  「我沒事……」搖搖頭,表示自己很好。

  「可是……」

    「我真的沒事,不要擔心!」勉強展笑,她的眼神堅定。

  見她堅持,管仲軍又仔細觀察了一下,確定她真的沒什麼大礙後,這才點點頭,不過卻把她往懷裡抱得更緊了。

  任由他抱著,楊婕玫沉默了好一會兒後,終於再次開口,「軍仔,離開『拜登企業』,你真的不會捨不得嗎?」為何她會突然提到「拜登企業」?

  管仲軍是何等人物,馬上敏銳地聯想到昨天蜜拉貝兒的那通電話,當下氣急敗壞的吼了起來。「是不是蜜拉對你說了什麼?中午你說去和朋友聚餐,其實是去見那個可惡的女人吧!」

  「可惡!我找她問個清楚……」愈想愈火大,掏出手機就想打電話罵人。

  「不關她的事!」飛快的奪走手機,楊婕玫瞪眼叫道:「你只要老實回答我,你對拜登企業真的不會捨不得嗎?」

  「……」一陣沉默,管仲軍與她大眼瞪小眼,不太願意回答。

  「說!」兩手往他的臉頰用力一捏,毫不留情地威逼恐嚇。

  「說就說,別捏了,會痛!」疼得齜牙咧嘴,他萬分無奈地拍掉在自己臉上肆虐的小手,邊揉著疼痛的雙頰,邊嘀嘀咕咕地承認,「說捨得是騙人的,畢竟是我費了許多心血的公司……」果然!

  得到肯定的答案,楊婕玫一點也不意外,當下神色又消沉了幾分。

  「可是——」驀地,管仲軍語調加重,下巴頂在她的發心揉了一下後,這才滿足的微笑道:「台灣有你啊!為了你,舍下『拜登企業』算什麼……」

  「我不要!」像是聽到了什麼關鍵字,楊婕玫突然暴怒尖叫,猛力掙脫溫暖的懷抱後,疾聲厲色地對他大聲怒吼,「我不需要你這樣,真的不需要!」隨著嘶吼聲方落,她轉身飛奔回房落鎖,留下一臉愕然的男人呆坐在原地……呃……現在是發生什麼事了?

  不是正好好的在情話綿綿嗎?怎麼才一瞬間就風雲變色、日月無光了?

  瞠目結舌地呆了三秒,待他終於反應過來後,屁股像是被火箭炮打中般倏地跳了起來,飛衝到她的房門前不斷的敲門勸哄——「婕玫,你是在生什麼氣嗎?我剛剛若有說錯什麼話,你直接告訴我,別躲進房裡不理人,快開門……開門啊……」

  奈何,不管他怎麼說、怎麼問,房裡的人不吭聲就是不吭聲,徹底執行拒絕戰術,讓某個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悲慘男人終於體會到「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這句話的真意。

  然而更悲慘的是,當他勸哄無效,加上「夜深了,孩子,趕快回家吧」的時間已到,他只能暫時撤退回房睡覺補眠,養足精神明日再戰。

  奈何隔天一早起來,精神是養足了,但是他想「再戰江湖」的人卻——不見了!

  
  結實纍纍的棗樹下,有個女人抱膝坐在地上失神地仰望著清澈澄透的蔚藍天際,神色有著一絲的恍惚、怔忡……她想,他醒來找不到她,一定是又急又氣吧!

  想到某人可能此刻已經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楊婕玫不禁覺得有點對不起他,不過她趁夜偷偷離開的時候,有寫了張留言放在客廳桌上,表示自己心情悶,想出去散散心,要他不用擔心。

  其實,昨晚她也不想那樣,但是在聽到他說「為了你」這三個字時,就忍不住爆發了。

  蜜拉貝兒說他是為了她而捨棄在美國多年奮鬥的心血,昨晚他又說是為了她,舍下「拜登企業」並不算什麼。

  事實上,這些話聽在別的女人耳裡,也許替很開心;但她卻突然感到好害怕。

  是的!害怕,她真的害怕!因為他為了她放棄了許多東西,而這會讓她有種得為他負起未來前途好壞的責任,而這實在是太沉重了。

  她連自己的未來如何都負責不了,又該怎麼去負責別人?

  假如他為了她而留在台灣,日後若是鴻圖大展,那是最好不過,她會替他感到開心;可若是抑鬱不得志呢?

  那他是否會怪罪於她?因為當初就是為了她,而放棄了在國外的大好機會。

  思及此,她忍不住搖了搖頭,覺得若是真有那麼一天,那真是太可怕了。

  所以,她不要他是為了她,而該是為他自己才對。

  重重的點頭,楊婕玫心中的想法已定,當下嘴角微微往上勾起,全身頓時輕鬆了起來。

  而就在她充當羅丹的「沉思者」的這段時間,蜜棗圍的另一邊,兩名樸實無華的農婦邊采著成熟的蜜棗,邊竊竊私語——「阿月,你家婕玫是怎麼了?」

  「阿災!」阿月——楊母偷偷往女兒的方向覷了一眼,然後壓低了嗓門小聲道:「你就不知道,今天一大清早,婕玫她突然出現在家門口,嚇了我和她爸一大跳,問她怎麼突然跑回來也不說,看她的臉色也不太對,我實在很擔心她是不是失戀了。」

  「咦?你家婕玫談戀愛了嗎?」芸——管母滿臉驚訝的問。

  「有沒有談,我是不知道啦!不過現在年輕人談戀愛都嘛神秘兮兮的,哪會跟我們說。」搖著頭,楊母忍不住又往女兒看去,實在對她的異常很擔心。

  「你這麼說也對!」點頭附和,管母哀聲歎氣。「唉!像我家軍仔,這麼多年在美國,也不知道有沒有交女朋友?每次回來問他,他都只是笑,實在……唉……」

  「兒孫自有兒孫福啦!」安慰好鄰居也安慰自己,楊母忽地想到什麼似的,當下連忙問道:「芸,你家軍仔不是暫時和我女兒住在一起嗎?怎麼我女兒回來,軍仔卻沒跟著一起回來?」

  「有啦!有要回來啦!」管母笑瞇了眼,想到兒子就快要回來了,她真是開心得不得了。

  「有回來?那怎麼沒有看到人?」楊母滿頭霧水。

  「他不是跟婕玫一起回來的啦!」手上採蜜棗的動作不曾間斷,管母不忘解釋,「今天早上軍仔打了通電話回家,問我說有沒有看到你家婕玫回來,我說有,然後就聽他說會馬上搭車回家,接著就匆匆掛斷電話了。算算時間,我看也差不多快到了。」

  楊母聞言傻了一下,隨即搖頭叼念,「這兩個孩子是怎麼回事?要回來也不會一起作伴回來,幹嘛還一前一後的錯開時間?」

  「阿災!」管母同樣搞不懂年輕人是在想什麼,不過倒是很看得開。「年輕人肯回來看我們這些老人家就好了,管他們要用什麼方式。」老實說,她根本不明白兒子為何回台灣不僅沒通知他們兩老,甚至還跑去借住在鄰居女兒那裡,不過反正他向來很清楚自己是在做什麼,從小就不用他們兩老擔心,所以也就由著他去了。

  「這麼說也對啦!」楊母笑了。

  「本來就對!」管母也跟著笑了起來。「我們這些老的,顧好自己的身體就行了!」於是,兩位好鄰居繼續說說笑笑的採蜜棗,並且時不時注意一下呆坐在棗樹下的楊婕玫。

  然而不到五分鐘後,一條修長身影由遠漸近,一路狂奔進蜜棗園,以雷霆萬鈞之勢掠過因為有點被嚇到而目瞪口呆的兩位長輩,直接殺到那個「半夜潛逃」的女人面前,狠狠的抓著她的肩膀猛力搖晃——「楊婕玫,你快讓我嚇死了,下次不許你話沒說清楚就跑!」疾言厲色的怒聲吼完,隨即使盡吃奶力氣地將她擁進懷裡,身體竟微微有些顫抖。

  該死!

  該死的她,怎麼可以讓他這麼擔心害怕!

  「你來得真快。」猛地被他緊抱在懷。心中已有了定見的楊婕玫不禁微微一笑,一點也不意外他會知道她回南部老家了。

  「我若來得不快,誰知道你還會跑去哪兒?」管仲軍嘴上惱怒斥罵,可心中卻安了下來。

  聞言,楊婕玫嘿嘿一笑,心知這回是自己不對,所以很識相的不反駁。

  輕輕的放開懷中人兒,他仔仔細細審視著她,見她臉上帶笑,神色已無昨日那般異常,心中明白她已恢復平常那個愛笑、愛鬧,粗神經的楊婕玫,當下不禁暗暗鬆了一口氣,不過該問的還是要問——

  「婕玫,你昨晚到底是怎麼了?是我說錯了什麼惹你生氣了嗎?」目光沉沉瞅凝,管仲軍輕聲要求,「有什麼不開心就說,你不說的話,我怎麼會明白呢?」

  「真要我說?」故意斜睨反問,其實就算他不問,她也已經決定要和他說明白、講清楚。

  「當然!」連忙點頭,毫不猶豫。

  「好,那我就說了!」深吸一口氣,楊婕玫大場的在他耳邊吼了出來。「我討厭你說什麼為了我,討厭!討厭!非常討厭!」

  「啊?」瞬間傻眼,不明白她這天外飛來一筆是什麼意思。

  「我就知道你和朽木是脫離不了關係的。」見他那一臉的呆滯樣,楊婕玫知道他肯定是搞不清楚狀況,當下給了一記「朽木不可雕也」的唾棄眼神後,這才將自己的感覺與想法一一說給他明白。

  「就因為這樣?」好不容易聽完解釋,管仲軍的嘴角開始抽搐了。

  「對!」用力點頭,楊婕玫一臉的認真。「我不要你是為了我,而該是為你自己才對。」

  「因為『為了你』三個字,你就能想這麼廣,做這麼多延伸,幹嘛不去寫論文啊?」好氣又好笑,他終於忍不住大吼起來。

  「我這是以防萬一,免得你日後怨我,所以醜話先說在前面。」非常的理直氣壯。

  「放心!我保證不會怨你。」媽的!這是身為人家女朋友會說的話嗎?到底他是為什麼要喜歡她啊?

  「那最好!」非常滿意地點點頭,隨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的追問「所以你是捨不得離開『拜登企業』的,對不對?」

  「對!」

  「所以你不想舍下與自己奮鬥多年的員工,對不對?」

  「對!」

  「所以你其實是想留在那裡大展長才的,對不對?」

  「對!」

  「好,那你回美國吧!」
 
  於是,一場快問快答在她為他做出的結論中結束。

  「呃……」被她這個結論給驚到,管仲軍開始冒冷汗了。

  那她呢?

  她怎麼辦?

  他可不想和她的戀情才剛開始,就要分隔兩地,談遠距離的戀愛,因為那實在是太危險了,隨時會有人趁虛而入啊!

  彷彿看出他的心思,楊婕玫揚起了笑,一臉的氣定神閒。

  「我想過了,反正我失業了,所以想飄洋過海讓人養,就看那個人肯不肯了。你說,那個人肯嗎?」

  她的意思是……瞠大了眼瞪著她燦爛的笑顏,管仲軍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終於反應過來後,他激動的抱住她不停的轉圈圈,瘋狂的大吼大叫兼大笑——

  「肯!」他當然肯!哈哈哈哈哈……

  任由他抱著、轉著,楊婕玫也揚起了陣陣歡快的暢笑,與他的一起飄散在清風徐徐的蜜棗園裡,直到他累了,她也被轉暈了,這才停下相視而笑。

  「你是不是該通知蜜拉貝兒,告訴她你的決定?」笑咪咪的提醒,她不忘順便「吐槽」一下。「不然我怕等你說要回去時,人家已經另外找到新的人了,到時你就要去星光大道哭哭了!」

  「我不回去,蜜拉才要哭哭呢!」管仲軍白眼反駁,不過還是掏出手機撥了通越洋電話。

  不一會兒,當電話被人接起時,他廢話不多說,直截了當對那道優雅又性感的聲音主人表示自己已經改變主意,決定回去繼續掌管「拜登企業」,並在對方開心歡呼的笑聲中,迅速的切斷通話。

  然後,兩個年輕人手牽手穿過蜜棗園,並在經過兩位已經說不出話來的長輩面前時,他很輕鬆愜意的拋下一枚轟天雷——

  「媽、伯母,請幫我和婕玫準備婚禮,愈快愈好,謝謝!」話落,拉著準新娘悠悠然然往老家的方向而去,留下兩個飽受驚嚇的長輩面面相覷。

  「呃……芸,我們要成為親家了耶!」

  「是、是啊!」

  「到底他們兩個年輕人是什麼時候牽在一起的?」

  「阿災!」於是,兩位好鄰居兼准親家再次面面相覷,然後拍拍彼此的肩膀,很樂天的異口同聲——

  「管他的!年輕人喜歡就好了,我們只管辦婚禮。」

  
  終曲

  芝加哥大雪紛飛的寒夜,屋外,一片銀白世界;屋內,大腹便便的女人因為荷爾蒙的影響,正一邊看著小說,一邊哭得亂七八糟。

  廚房內,因為老婆大人指定想吃三杯雞而正在舞弄著鍋碗瓢盆的男人,此刻卻震驚地發現一件很不妙的事……完了!竟然忘記買九層塔了!

  瞪著只差九層塔下鍋炒幾下就完成的「指定菜」,男人緊張地開始四處翻找有沒有其他蔬菜可以替代,但最後卻只在冰箱內翻出一顆萵苣。
  
  瞪著那顆萵苣,他一陣無言,萬分掙扎的考慮了許久後,終於決定人要富有實驗精神,所以開始對那顆萵苣洗洗切切起來。

  不久後,他將切好的萵苣下鍋迅速翻炒,然後三、兩下起鍋裝盤,端到餐桌上。

  「三杯雞煮好了,快來吃飯羅!」揚聲叫人,男人等著被讚美。

  「好!」迅速應聲,女人抹乾臉上的淚水,動作遲緩地撐著腰自沙發上起身,鴨子走路般一步一步來到餐桌前坐下。

  「來,快吃!」熱切招呼,男人慇勤的夾了「指定菜」到她的碗裡,衷心期盼最近有點食慾不振的老婆能夠胃口大開。

  哪知女人先是開心道謝,然而就在菜一入口時,原本停止的眼淚,瞬間又掉了出來。

  「怎麼了?你到底是怎麼了?是肚子不舒服?要生了嗎?」男人倏地跳了起來,驚慌失措地就要去拿早已準備好的包包,打算帶著老婆衝到醫院了。

  「不是」拉住他慌亂的步伐,女人的眼淚愈掉愈大顆,最後還「哇」地一聲放聲大哭起來。「這不是九層塔!這不是九層塔!沒有九層塔的三杯雞還叫三杯雞嗎?還我九層塔!」

  「……」再次陷入無言中,男人心知老婆大人是受到荷爾蒙的影響才會這樣動不動就哭,但是現在的他,也好想哭啊!

  嗚……預產期到了,孩子,趕快出來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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