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
發新話題
打印

[浪漫言情] 一夜皇妻(下)作者:淺草茉莉

一夜皇妻(下)作者:淺草茉莉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chembioorg 您是第1902個瀏覽者
想重溫永璘與恭卉初相識的曖昧氛圍?
請看花園系列119《一夜皇妻(上)》尋找正解!

  【文案】

  自城門前的那一眼後,她就決定交出真心。

  或許該說,她早就把心給了他,只是不說而已。

  可是現在,眾人皆認為她已失了清白的現在,

  那個愛潔成癖的男人還肯要她嗎?

  答案,似乎是顯而易見的,

  儘管派人營救她回京,可聽聞她可能懷有別人的孩子,

  他便不再碰她,也是,

  都奉旨娶回異國來的美艷公主了,怎麼可能還要不潔的她?

  但看見他無視妻子的妒恨目光,將她攬入懷中的模樣。

  她想,這該是心裡有她的表現吧?

  那麼,這樣就足夠了,

  也就不枉她遵循密旨,決心辜負她……



[ 本帖最後由 chembioorg 於 2009-4-26 15:37 編輯 ]

TOP

第十章

  「貝勒爺!謝天謝地,您總算平安回來了!」

  三天後,一見主子踏進門,幾個下人全都激動得差點沒喜極而泣。

  「恭兒人呢?」永璘有些疑惑這等不尋常的陣仗,卻什麼也沒說,先問起最掛念的女人。

  「小總管教人給接走了!」秀娥聽聞貝勒爺回府,立即由廚房奔至大廳。

  他幡然變色。「沒我的允許,誰接走了她?」

  「這麼說,那果然不是貝勒爺的意思?」秀娥大驚。

  「什麼意思?」他不由得心火大熾。

  「接走小總管的人說,是您同意讓他們將人接走的,還說若小總管不跟他們走,倒霉的會是您,小總管就是聽了這些話,而您又久無消息,這才會跟他們走的。」

  聞言,永璘的表情陰沉道不信。「誰說我沒消息,我每天都有要人捎書信回來不是嗎?」

  「沒有,您進宮八天了,咱們每天派人進宮送消息給您,可是不知您是沒接到還是怎麼的,都沒回音,急壞了小總管,就連她強接走時,咱們更是一天多封信的送進宮去,可是您依然沒反應,這會您總算回來,那是否可以去找小總管了?」秀娥焦急的問。

  「她走了多久了?」他咬牙問。

  「三天。」

  「什麼,走三天了?!」他臉色再變。

  「是啊,都走三天了,而且也不知道上哪去,貝勒爺,您可知道?」她擔心的問,怕就連貝勒爺也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

  按著因憤怒而抽痛的太陽穴,他神情陰鷙。「知道,我還知道是誰帶走她的。來人,備馬,我要去追人!」

  日落西山,但前往蒙古宮道上的兩匹馬仍疾馳如風。

  「貝勒爺,差了三天,他們恐怕都已出關口了。」德興一面策馬一面對著前頭臉色陰暗的主子說。

  「皇阿瑪是故意拖到這時才放我出宮的,他要我追趕不及,可我就算一路追到蒙古大漠,也要將人帶回!」永璘抽緊下顎的道。

  既然貝勒爺決意抗旨追人,德興只有捨命奉陪,當下狂踢馬腹,緊追在主子身後。

  永璘懊惱極了。沒想到自己竟會著了皇阿瑪這老狐狸的道!

  皇阿瑪先是以品酒為名將他召進宮去,才表明真意的要求他將恭兒交出,他不肯,竟就軟禁他,見他不為所動,居然就對他來陰的!

  那時皇阿瑪雖每日囚禁他,但並不阻止他對外送訊息,所以他一直以為他寫回府的信那女人都有收到,結果怕是兩方的信都全數被皇阿瑪攔截銷毀了吧。

  可恨!那女人是他的,他絕不允許她教人染指,就算為了皇阿瑪也不成,他絕不犧牲!

  事實上,葛爾沁在回蒙古便先進宮來見他,講明要帶走恭兒,他以為他當初要求的人是簡於多慶,而簡於他已出手相救為由,表明算是達成了他的條件,可葛爾沁卻怒說是他反悔不讓恭兒離開貝勒府,他才沒能帶走她,擺明了不肯罷休,還威脅說若不交出恭兒,他不僅不肯幫忙,還會倒戈向瑞親王那頭。

  他當下怒不可遏,完全沒打算妥協,可沒想到那傢伙早就和皇阿瑪聯手,這事他不會善了,那女人是他的,有誰敢碰,他就殺誰!

  「貝勒爺,輕慢!貝勒爺,輕慢!」當他們披星戴月奔馳得日月無光之際,前頭居然出現一個人影。

  永璘訝異不已,拉緊韁繩,停下身來。「何人攔我?」

  「臣是京城的雲騎尉,特在此等候貝勒爺。」那人頭伏著地,上前跪說。

  「等我?你知道我會經過此地?」

  「不是臣知道,而是萬歲爺神機妙算,知曉您一定會追人。」

  他沉了呼吸,立時有了不好的預感。「皇阿瑪有何事交代?」

  「萬歲爺有旨給您,請您過目。」那人呈上金黃繡面的聖旨。

  永璘沉眉打開聖旨,須臾後,竟憤然將聖旨丟棄在地上。

  那雲騎尉見了大驚失色。普天之下從來無人敢摔聖旨,這形同抗旨,挑戰天威啊!

  「貝勒爺?」德興儘管不解貝勒爺何以發這麼大的火,仍是立即去撿回聖旨,不敢偷看,又呈還給了他。

  永璘怒不可遏,沒有接回。「德興,你可知道皇阿瑪要我做什麼?」

  「奴才不知。」見他怒髮衝冠,德興更加不敢妄猜。

  「他居然要我娶日本公主,有意用此綁住我,讓我去不了蒙古要人!」

  「啊?!」皇上這招夠狠的,可貝勒爺不見得會買賬。

  「哼,說什麼那日本女人三天後即可抵達京城,要我親自去接,還說二十日後舉行和親大典,要我速回籌備。哼,他是老糊塗了,我會遵從才有鬼!」他又怒得再次將德興手中的聖旨打飛,去向不偏不倚正中那雲騎尉的額頭,當下讓他抱著頭哀號。

  「你回去轉告皇阿瑪,那日本女人請他自個留著用,要我娶她,這是作夢!」

  那雲騎尉登時臉色發青。誰敢對皇上講這種話?話一出口,他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啊?「貝勒爺,臣……臣不敢傳。」

  「沒用的東西,不敢傳就將聖旨抱回給皇阿瑪,這樣他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那也不成,萬歲爺有交代,這旨您非接不可。」他苦著臉說。這當真是天底下最苦的差事了,怎會倒霉的落在他頭上。

  「你敢強逼我?」永璘倏地瞇起眼。

  「不敢,臣死也不敢逼您啊!不過萬歲爺交代,你若堅持抗旨,他另有密函交給您,請……請您過目。」雲騎尉膽顫心驚的掏出懷中密函,抖著將蓋有乾隆私章、還上了蜜蠟的信交給他。

  萬歲爺說的很清楚,貝勒爺若肯乖乖回去,這封密函就不用給,否則就將信交給他,說貝勒爺看了信後必定有反應。

  可當他看見貝勒爺緊握著密函,雙目赤色,似乎已經失去了理智的模樣,不禁深深覺得,他寧願貝勒爺不要有反應啊!

  「德興,走,咋民回京!」良久後,永璘暴怒的撕碎那封信,猛然掉頭。

  「回京?」

  那小總管怎麼辦?任她成為葛爾沁的女人?

  碼頭上,好幾艘掛有日本旗幟的豪華船隻緩緩接近,岸上站了眾多的宗親子弟以及官員,而站在最前頭首位的,正式身穿五爪麒麟朝服、身形俊挺、相貌出色的十七阿哥永璘。

  他繃著臉等著船隻靠岸,好不容易數艘載滿了人的船隻順利停泊妥當,他卻依舊文風不動,壓根沒有要上前迎接的意思,害的他身後幾個好友也不敢輕舉妄動。

  事實上,接個人會有這麼多皇親陪同,並非是皇上有多重視日本人,而是皇上認定他們幾個與永璘交情好,給了他們暗旨,要他們盯著他,別讓他搞出事來。

  只是這事也真棘手,以為最不可能被犧牲的人,竟然就被指婚了,難怪永璘要翻臉,更何況說恭卉也失蹤了,這會的他心情好得起來才怪!

  這時,日本公主下船了,由幾名仕女攙扶著走,遠遠看去,這位公主的體態婀娜多姿,但她似乎疑惑他們為何不走近,等了半天只得自個兒走了過去,待她走近,眾人立即瞧直了眼。

  她杏眼桃腮,美得驚人,如此佳人,永璘該不會再擺臉色了吧?

  「你就是日本公主?」永璘從頭到尾表情都沒變過,臉還是一樣的臭。

  公主見他一臉傲然,並沒生氣,只是低頭嬌笑。「我是櫻子,請多多指教。」

  日本人會說京語?幾個人忍不住吃驚。

  「走吧。」永璘對她一點好奇也沒有,說完便轉身走人。

  多澤等人頓時倒抽一口氣,想起萬歲爺的囑咐,幾個人立即迎上公主。「公主請,永璘已為您備好軟轎,他會親自送您至下榻處的。」

  「下榻處?我的下榻處可是永璘的貝勒府?」櫻子期待的問。

  沒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的話,眾人全有些傻了。「這……大婚前,似乎不和禮法……」豪其支支吾吾的回答。

  尚且不管合不合禮法,永璘都不會同意讓她住進貝勒府的,這點他們都有共識。

  「這樣啊……可是我想在大婚前多瞭解永璘,培養感情。」櫻子又說。

  「這……」盯著已撇下她走遠的好友,豪其硬著頭皮再說「公主放心,皇上為您安排入住的地方離永璘的府邸很近,要見面很方便。」

  「多近?」

  他們這才發現這位公主也很固執,不是個好搞定的人物。「騎馬約一刻鐘,乘轎約半個時辰不到——」

  「太遠了,我就要住在永璘的府邸!」公主直接打斷他。

  幾個人頓時全黑了臉。完了,這下真要出亂子了!

  蒙古包內,男人灼熱的目光正緊攫住恭卉。

  一聲尖叫由蒙古包內傳出,受到驚嚇的她慌亂不已,接下來這駭人的尖叫聲更形驚恐,中間還夾雜著桌椅翻到、重物被撞擊的砰砰聲響。

  「你想做什麼?」恭卉兩片紅唇抿得死緊,驚怒的瞧著男人在她面前寬衣解帶。她慌亂的喘息,為了不讓他靠近,只得翻到桌椅,把能丟的能砸的全往他身上丟。

  「你以為呢?」葛爾沁低笑。瞧著她白皙的皮膚、微濃的秀眉、高挺的鼻樑,以及——緊抿的雙唇,這女人此刻給他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

  她咬緊雙唇,將唇咬得幾乎出血。「當真是永璘將我送給你的?」她緊揪著衣襟,冷聲問。

  「當然,不然你以為我怎敢天子腳下強行掠人?即便我不怕永璘,可也沒膽不忌諱皇上。」他笑得得意。

  「他為什麼要把我送給你?」當見到葛爾沁時,她有些意外,才想問他知不知道永璘的去處,沒想到他居然就要吻她,在她驚慌掙開他後,他竟又開始寬衣解帶。看他的表情似乎所言不假,可……真有可能嗎?

  「因為你是我答應為他除去叛臣睿親王的厚禮。」

  「厚禮?」

  「是啊,我可是為了你送上了我對朝廷的忠誠,以及十萬的蒙古大軍,你該為此覺得驕傲吧?」他笑問,不再謹守禮教,脫去斯文的外表,迫人的威脅感令人心驚。

  這女人是他千方百計才弄到手的,經過等待後再享用的果實,應該更加甜美吧?

  葛爾沁將自個兒脫得只剩褻褲,露出長期在馬背上奔馳的精壯體魄。

  「你別過來!」恭卉不敢瞧,面紅耳赤的大喝。

  「你是永璘給我的厚禮,卻不許我拆封?」無視於她的懼怕,他冷笑。

  「我壓根不相信你說的,我是永璘的女人,他不可能會將我送人的!」

  當她提及她「曾經」是永璘的女人時,葛爾沁臉色變了變。他也不想穿永璘的破鞋,可惜他偏偏瞧上了她,並且對她念念不忘,這才放棄索取更有價值的土地或部落,可這女人竟敢在這時候提這件事,這讓他相當不快。

  「那男人即將有新女人,成親後就容不下你的。」

  「成親?你說誰要成親?」她大驚。

  「當然是永璘了,這消息也是剛由京城飛鴿傳回的,皇上將日本公主指給永璘了,要他奉旨和親。」他很樂意將這消息告訴她,好讓她對永璘死心,從此專心一意跟著他。

  「他接旨了?」她揪著心,僵硬的呆立原地。

  「能不接嗎?而且日本公主人已到京城,聽說生的貌美如花,再過十七日就要在紫禁城內舉行和親大典了。」

  「十七日……」她愕然。她是聽說過有位日本公主要來和親,可沒料到要與她和親的竟是永璘……

  「對,十七日後永璘就不再單身,你再當他的小總管有什麼意思?還不如跟著我,我會養胖你、讓你成為蒙古草原裡最耀眼的一朵沙漠玫瑰!」

  「我……」她說不出話,滿腦子一片空白,胸悶得可以。

  「讓我疼你吧,起碼你是我費盡心力才得到的女人,我會珍惜你的,待你一如天上的太陽,日日燦耀燃燒,絕不變心。」他願意對她許下這樣的承諾,只要她願從此死心塌地的跟著他。

  閉了閉,再睜眼時,恭卉眼裡多了抹堅決。「我……不要你的心,我只想回京。」

  「回京?」他抿起唇。「你想回去阻止婚禮?」

    「他若真心好娶,我……也阻止不了,我只是想回去確定。」

    「你不信我的話?」

    「不信。」她抹淚,搖頭。她與那男人相處五年了,好不容易不久前才得知他心裡有她,他不
是個心裡輕易放得了人的人,可一旦放了,那就是認真地,她是他認真地對象,所以他怎可能將她
送人後自個兒成親去?

    葛爾沁目光如劍,表情狠戾起來。「我原是不想強迫你,但瞧來不勉強不行,也許做了我的女
人後,你就會學會如何信任我!」

    他不再客氣,大步上前箝住她的手腕,直接將她拉往床上,在她驚恐的掙扎下,開始扯落她身
上的衣物。

    「不要,我求你不要這麼做!」發覺他真要使強,恭卉心驚哭求。

    「不要求我,當永璘決定將你送給我時,就注定了你的命運,往後的人生,你該屬於我葛爾沁
的!」他扯斷了她一隻袖子,露出白藕雪臂。

    「住手!」她紅著眼嘶吼,淚成串狂落。

    葛爾沁置若罔聞,繼續脫著她的裙褲,她雙腿激烈的踢踏,不讓他得逞,他便以一手制住她的
眼,另一手乾脆先撕去她的褻衣,轉眼顫聳的雙峰呈現在他面前,他瞧得五內俱焚,慾念到此已然
如山洪爆發,決堤在這個絕美的刺激下。「真美,我沒要錯禮!」

    他情不自禁的要吻上,恭卉尖叫著弓起身子避開他的狼吻。

    「你!」沒能吻上,他惱怒變臉。

    「你當真要我這具身子?」她驚魂未定,可表情卻多了一股決絕。

    「沒錯!」人就在咫尺,他怎可能放棄?

    「得,這身子給你,命我不要了!」不知何時,恭卉手上居然多了顆艷紅丸子,她一張口,就
吞下肚了。

    「你吞下的是什麼?」葛爾沁來不及阻止,驟然失色的扼住她的下顎追問。

    她露出一個美麗卻飄然的笑容。「鶴頂紅。」

    永璘胃部忽地一陣劇痛!

    「貝勒爺,您怎麼了?」德興瞧見正對他交代事情的主子突然抱腹露出痛苦的神色,嚇得急忙
上前。「要奴才招來御醫嗎?」

    他臉色發白,額頭森汗,痛得發不出聲,只能咬牙搖首,直到約莫一刻鐘過去,劇痛才緩過去


    德興見他滿身大汗,立即送上白淨的帕子讓他拭汗。「沒事了嗎?」貝勒爺從沒發生過這樣的
事,他忍不住擔心。

    「嗯,我沒事。」永璘微喘得回答。

    「真的不請御醫瞧瞧?」德興不放心的再問。

    「請了御醫必定驚動皇阿瑪,所以不必了。」現下他最不想面對的人就是皇阿瑪了!

    「可是——」

    「我已無礙,方才交辦的事才是最重要,你別要耽誤了。」他沉聲囑咐。

    「呃……喳。」貝勒爺意思已經很明顯,不要他再多關心,他只得閉嘴不再囉嗦。

    「即刻出發吧。」

    「喳!」

    德興走後,永璘這才若有所思地起身走向床榻,在床頭站了一會後,遲疑的伸手由方枕下取出一隻小瓶,倒出瓶子裡的東西,幾顆紅艷的丸子滾出,一顆、兩顆、三顆……三顆,他的手抖了——
   
    一陣激烈的歡愉過後,方枕下突地滾出一隻小瓶。

    「這是什麼?」她好奇地拿起瓶子問。
  
    「鶴頂紅。」他兩條手臂圈住她,將她納進懷裡,臉上則帶著笑,一個深不可測的微笑。

    她一驚。「這是做什麼用的,為何放在枕頭下?」

    「這是備給不潔的女人服用的。」
  
    「……」她臉上激情的紅霞盡褪。
    瞧了瞧驚白的臉龐,他冷笑。「總會有人逃過太監們的檢查,上得了這張床,可一旦玷污了我的床,我就會丟下一顆丸子,要那人自我了斷,而你,是惟一沒受過太監檢查,由我親自確認的處子。」

    「啊!」

    「怕嗎?」
     

   
「……這瓶子裡的毒,你用了幾顆?」她的臉染上惱怒的紅暈。

    「這裡頭有五顆丸子,我只用過一顆,那女人不知怎麼費盡心思,通過太監們的檢查,以為只要上得了我的床,就能富貴,可她一上床就洩了底,沒有處子該有的羞怯,我一眼瞧出她非完璧,當場丟下一顆丸子,讓她以死謝罪!」嘲諷的笑容嵌在他俊逸的臉上。

    三顆……盯著掌心中只餘三顆的藥丸,永璘全身又竄起冷汗,胃隱隱抽痛,就連胸口也跟著緊縮。少了一顆,定是那女人帶走的,她定是做了最壞打算……

    「永璘。」忽然,一道夾雜著日本口音的女聲在屋內響起。

    他神情一凝,轉身,目光始終沒有掃向她。「你怎麼進來了?」

    在這座府邸無人不知,沒他允許不得擅自入內的!

    「我都住進貝勒府兩天了,卻連你的背影也沒見過,既然你不來見我,只好我來找你了。」櫻子說話的神情語調都是嬌滴滴的,可字裡行間滿是埋怨。

    「見我做什麼呢?」他淡漠的走過她身邊,散散漫漫的往窗旁的檀木椅上坐下,似乎不太在乎她。

    「做什麼?咱們過幾日便要大婚了,不用彼此培養一下感情嗎?」她自個兒走至他的面前,皺眉望著他百般無聊的模樣。

    為了嫁到大清國,她可是苦練了好久的京語,這男人就沒一點感動的稱讚嗎?

    「我倒覺得沒必要培養什麼感情,那是多此一舉。」永璘為自個兒倒了杯茶,連想到招呼她都不曾。

    櫻子愕然於他的態度。難道這男人見了她的容貌後,不滿意嗎?感到自尊心被辱,她縮緊美目,眼角不經意的瞧見桌上有包東西,她好奇地順手拿了起來。

    「別動!」他突然厲聲大喝。

    櫻子嚇了一跳,手中的東西反而落下,掉出裡頭的珠寶首飾。「好漂亮的手工!」她眼睛一亮,大清的珠寶工藝可是出名得很,在日本不少人就曾專程到這兒拜師學藝,這會瞧見如此精巧的手工飾品,立即讓她忘了他的警告,伸手又要碰上去。

    「這不是你能碰得東西,拿開你的手!」他森然的舊站在她身後再次警告。

    她手一僵。「這不是我能碰得?」這污辱的言詞竟是出自他的口?

    「沒錯。」永璘將東西重新收起,小心存放至抽屜裡。

    她目光帶刺的看著他的行為。「這些東西是屬於誰的?」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那是他將要送給某個女人的!

    「你沒必要知道。」他從頭冷到尾。

    「永璘!」她發火了!

    而他也失去與她周旋的耐性。「你硬是向皇阿瑪要求在大婚前住到我這來,我也都允了,這會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提起這事,櫻子就更有氣了,當她提出要住進貝勒府時,永璘身邊的幾個貴族都極力阻止,還硬是要把她帶往永璘另一處的行館安置,當她得知永璘根本不住那,立即大發雷霆的向大清皇帝告御狀,她堂堂日本公主的要求,怎能被輕易等閒視之?皇帝這才一聲令下,直接要人送她進這座府邸。

    只是這會將她在這兒都兩天了,她未來的丈夫卻像是不知道她的存在似的,連一聲問候也沒有,如此漠視她,讓她如何能忍?所以才決定親自來找他問清楚,但要來見他的路上,她問了至少十個下人,竟沒人願意告訴她永璘在哪,還是她自個兒瞎晃才找到人的!

    「你是皇帝指給我的對象,可你的態度分明是不想娶我,是嗎?!」她不客氣的明問。

    「嗯。」永璘竟也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櫻子頓時傻住,雪肌逐漸沾上怒紅。這男人當真一點顏面都不留給她!

    「我哪裡不好嗎?」

    她氣紅了眼。想她日本公主的身份,又是美如天仙,無人敢輕侍她,而這男人竟不當他是回事?!「你嫌我配不上你?」

    「嗯。」又是這聲閒閒涼涼卻又極度刺耳的應聲。

    她氣炸了!「那我要皇帝另外找一個對像指婚好了!」她傲然地想轉頭就走。

    原本乍見永璘時,她還暗喜著皇帝給她的男人竟生得如此俊俏,聽說還是個得勢阿哥,如此的丈夫人選時何等的完美,對她將來的計劃大有助益,哪知這男人姿態竟比她還高,還傲慢得令人咬牙切齒,既然這男人不是她所能控制,那就換一個人吧!

    這幅俊容非凡的面容,要放棄,她原是捨不得的,但父皇當初在眾多公主中挑選她前來,就是相中她的容貌容易迷惑男人,進而掌握局勢,可這男人分明不受她吸引,既是如此,她不放棄也不行。

    「那可不成,我是非娶你不可的。」

    這話讓櫻子心驚的轉頭。「非娶我不可?」什麼意思?莫非他察覺了什麼?

    「是啊,你就不要再囉嗦了,等著七日後的大婚吧。」他懶洋洋的道。

    「你說我囉嗦?!」她瞠大眼。

    「說過的話再問一次,不是囉嗦是什麼?退下吧。」

    「你!」

    「還有,這地方不是你該來的,下回沒我的允許,不准再擅自進來。」永璘冷冷的再補上這句。

    櫻子臉上登時慘無血色。這男人當真欺人太甚!

TOP

第十一章

    葛爾沁凝視著床上臉色蒼白的女人,面容緊繃。

    這張臉多像一個女人,一個死了五年的女人,尤其這女人倔強的眼神,就跟那摔馬死了五年的人如出一轍!

    那死去的女人是他第一個情人,她死後他始終沒忘懷過她,所以當在永璘的貝勒府見到恭卉的那一刻,他驚喜失神,才會在之後想盡辦法也要得到她。

    瞧著緊閉雙眼的人兒,他無法相信這看似柔弱的女人性情竟如此剛烈,不禁讓他想起與那初戀情人的第一次,他也是用強硬的手段得到她的,從此那女人就乖乖的跟在他身邊,直到死去。

    可床上這女人卻烈性的吞下毒藥守身,這讓他突然驚覺,這人不是他初戀的那人,她不會就此他擺佈的,當下便立即後悔了。

    他不該如此躁進的,這會人是救回來了,但恐怕醒後會懼他如猛狼,這並非是他想要的結果。

    唉,這回多虧大漠的珍奇草藥救了她,解了她身上的毒素,但他也已守在她床前一天一夜了,她還沒轉醒,該不會就此醒不過來了吧?

    葛爾沁正焦急不已,蒙古包外突地有人出聲。

    「郡王,京城方面有密報回來了。」

    「是嗎,我這就過去瞧瞧。」他派往京城的密探定期會送回京城發生的大小事情,讓他既是掌握朝廷形勢。
   
    他一走,床上的恭卉眼睛就幽幽睜開了,一滴淚徐徐滑下,在心坎深處掀起滾滾的驚濤駭浪。

    真是那男人將她送人的嗎?

    他真要與日本公主成親了嗎?

    滿腔疑問塞滿她胸臆,翻騰得她胸口不斷緊縮,幾乎到了快窒息的地步。

    當現在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她終於不再對永璘有著那麼絕對的自信了。

    他在她被接走前就失蹤,任她用盡方法也聯繫不到人,這是預謀嗎?

    因為他要娶公主,所以演出失蹤記,目的就是讓葛爾沁的人能夠順利帶走她?是這樣的嗎?

    他其實沒有她想的那麼在乎她,在剷除敵人與女人間,他選擇的不是她?

    若他真做出這樣的決定,她也可以理解,因為女人不是他的全部,儘管自個兒可能之於他是特別的,比其他女人都受他關愛,可這事不夠的,她曾無意間聽見他與德興的對話,直到瑞親王時他極力想出去的人,如今葛爾沁願意幫他,就算犧牲小小的她,他應該也覺得划算吧……

    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晶瑩剔透的滾落,一顆接一顆,恭卉越想越沒有自信,對永璘沒了自信……不,該說是對自個兒沒了自信,她不過十尋常女人,他又怎可能留她天長地久?況且,現在也有個日本公主出現了,一個身份如此尊貴的異國公主配他恰到好處,雖然他已聽說眾人對這位公主和親目的感到質疑,但不管如何,人家畢竟代表一個國家,萬歲爺既然要永璘和親,他便不能抗旨,所以幾日後他……會娶吧,然後忘了她……

    恭卉悲傷的流淚,心知肚明自己回不去了,就算葛爾沁騙她,永璘並沒有將她送人,但她也回不去他身邊了。

    怎麼回呢?她對他來說不再冰清玉潔,儘管葛爾沁並沒有得逞,可那多疑的男人一定不會再相信她的清白,他會嫌棄她,再不可能碰她,就算腦中想起,都要嫌髒了吧?

    一個已經髒了身子的女人對永璘來說只是污穢之物,不是該殺就是該丟棄,而她不想被丟棄,所以選擇一死,可惜天不從人原,就連死也不能,這該如何是好?

    闔上淚眼,任心頭的絞痛折磨著她,想起身,卻發現一移動全身就劇痛不已,她只能無力的躺回床上,任淚水更加奔流。

    「你們皇帝竟然找了個不想娶我的人來和親,這是對我的污辱!」櫻子氣憤不平。

    瑞親王冷冷瞧了她一眼。「乾隆原本根本不信任你們日本人有心求和,現在卻派了個他最寵的阿哥給你,這已是出乎意料的事,可見他並非完全不重視這事,我要是你,就會懂得滿足了。」

    「可是——」她還是嚥不下這口氣。

    「可是什麼?永璘不俊嗎?他可是全大清朝格格們最心儀的對象啊!」

    「他……」她語塞。那男人確實出色,是位就連在日本都少見的美男子。

    瑞親王瞧她迷醉臉紅的模樣,猜也猜得出沒有幾個人抵擋得了永璘那種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冷絕魅力。「你要知道,永璘可是乾隆抱在手心的寶貝皇子,對他有求必應,你嫁了他,要做什麼事還不容易嗎?乾隆指他娶你,壓根是天下掉下來的禮物,莫說他只是不甘願娶妻,他若反悔了,你哭鬧上吊都要將人留住。」他繼續曉以大義,論之情勢。

    櫻子抿了抿嘴,他說得沒錯,那男人確實是她丟不起的,就算自尊心受損,忍也得忍著讓他娶她。

    「我明白了,再過幾天就是和親大典的日子,我不會讓他變卦的。」她立即收起抱怨。

    「很好,這會咱們該來談談正事了。」

    「嗯。」她自然知道他要問什麼。「這回約有一萬人以觀禮為由,跟著我的船隻一起前來,另外還有一萬人將在大典前趕到,混進京城,之後這些人就交由你安排,你讓其中一些人混入京城守衛中,其他人則讓他們隱於京城的各角落,以便咱們日後舉事。」

    「我知道了,可是才二萬人,人數並不多,不足以與乾隆安插在京城護駕的八萬大軍相抗衡啊!」潤親王皺眉,希望日本方面能派更多人來支援。

    櫻子斜眼睨他。「二萬人嫌少?難道你瑞親王就調不出人來嗎?若京城全數是由我們日本人出面拿下的,那你當初與父皇談妥的條件就得變一變了,不如將來由哦我們日本人做皇帝,你瑞親王輔佐,而不是如你先前所談的,你做皇帝,日本輔佐,然後每年再向你索取貢銀。」她冷哼。

    瑞親王臉色頓青,可仍按捺著說「公主誤會了,我可不是全數要你們出面,我……我當然也有人馬,至少我正白旗就有兩萬人在京城待命,再加上……蒙古方面的十萬大軍,這些人加起來就快超過京城的守衛軍兩倍,要拿下京城可是易如反掌!」

    「易如反掌?既然你在蒙古有十萬援軍,那還用得著我日本千里迢迢來和親嗎?」櫻子不是傻瓜,當然猜得出那所謂的蒙古十萬大軍,他八成還搞不定,否則這心機小人又怎麼會肯跟他們合作。

    「你……」

    「哼,總之,父皇給我的就這兩萬人,而且這兩萬人都必須生還,這就是父皇給我的指示。」

    言下之意,就是他們日本人的命寶貝得很,只是來支援,絕不肯犧牲。

    瑞親王暗自火大,臉上依舊堆滿笑容,不想再這時候與她翻臉。「我瞭解了,我會盡力保護好你的人,不讓他們輕易損傷的。」

    「那就好。」她不可一世的高揚下巴。

    他瞧了更怒,暗忖等利用完她,定要將她狠狠踢回日本去!

    敲著床榻上猶然虛弱的女人,聽說她剛醒過來,但在他來前又沉睡了,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她故意,他幾次都錯過她的清醒時間,沒能同她說上話。

    葛爾沁靜靜的凝視恭卉的睡顏一陣子後,歎氣轉身。

    這女人是他千方百計才弄到手的,他不會輕易放棄,她只是需要時間接受他,忘了永璘,這點時間他願意給,只求自個能日日面對這張與某人相似的容顏,他會耐心的等待,總有一天這女人會敞開雙臂擁抱他。

    他沉思著離開,蒙古包外一個黑影靜悄悄的等他走遠消失後,才迂迴閃避的穿過守衛的人,順利進到蒙古包內。

    他快速走到床榻前,心驚的瞧見面色白中透灰,雙唇暗紫的人,他曾經見過這個模樣的人,那人就是中了鶴頂紅的毒,她果然也吃了劇毒,貝勒爺若是見到她現在樣子,怕是要變臉了。

    歎了口氣,他伸手搖了搖人。「小總管,小總管。」他盡量壓低聲音,不驚動外面的守衛。葛爾沁顯然十分寶貝她,派了不少人守著,待會他們離去一樣得格外小心才行。

    聽見熟悉的聲音,恭卉輕輕的掙開眼睫。

   「小總管。」

    她努力看向喚她的人,眼瞳不禁放大。「德興,你來了?」她驚喜萬分,他若來了,那永璘也必定——

    「貝勒爺脫不了身,來補了。」猜出她的想法,他趕緊解釋。

    他沒來……掩不住失望,恭卉眼神瞬間暗淡下來。

    「可是貝勒爺要我來帶您回去,您下得了床嗎?」他急問。

    「可以的!」她先是驚訝,而後激動的猛點頭。那男人還要她,那她一定要離開這裡,就算爬也要爬回他身邊!

    「那走吧。」德興壓低嗓門的催促。

    「好。」這聲好後,她奮力想爬起身,卻發現劇痛之後,她更是渾身無力,竟然連移下床一惡不行,當場愕然。

    「糟了,定是你中毒才解,身子還處於極度虛弱的狀況,這會恐怕是寸步難行了。」他心急的說。

    「那怎麼辦?」她臉色發青。

    「還是容我冒犯了,我背您!」明知不合宜,但是權宜行事,小總管應當不會怪罪。而且貝勒爺說了,一定要在大典當日將她帶回來,一刻也不能遲!

    德興於是迅速背過身,讓她爬上自己的背,趁著黑夜探出頭去,幸虧這些守衛以為她中毒後病弱,無力逃走,並未謹慎看顧,使他得以敏捷的背人離去。

    紫禁城位處於北京城的中心,城牆四角分別建有角樓,形成一座森嚴的天子皇宮。

    今個兒的和親大典,即在紫禁城外朝的太和殿舉行,因為是以和親之名而辦的大典,事關國威,婚禮的儀式比之平常的皇家婚宴還要隆重上幾倍,且永璘又是皇帝的寵兒,豪華程度更是直逼乾隆自個兒納後。

    只見永璘身著大紅喜服,高大英俊的身影遠遠瞧去,無人不讚歎他英俊煥發,就連端坐在高台上觀禮的乾隆,都倍感驕傲的不住點頭暢銷笑。他老年得末子,人家總說父親對兒子嚴厲,卻對孫子慈祥,他對此子的心情就像對待孫子一般,寵多於責。

    雖說此次的逼婚讓父子關係變得緊張,但永璘該會理解他的苦衷的,這事後他也不會放過葛爾沁以及端親王,會有機會讓他一出女人被奪得怨氣的。

    永璘才行完所有禮節,憋見皇阿瑪已往乾清宮去,立即森冷的撇下櫻子以及眾人直奔內廷攔人。

    「我如約成親了,東西呢?」他劈頭就問。

    剛回宮,正在命人更衣的乾隆訝異的回身。「才剛行完禮,你怎麼這麼急?」

    「快把解藥給我,恭兒正等著我!」

    乾隆瞧著這個小兒子,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從容冷靜,這回幾乎被他的決定氣得跳腳,好不容易押他娶了人,這會他的脾氣似乎已到極限了。「都還沒洞房呢,你急什麼,那丫頭不是還在蒙古——」

    「她人已在城郊了,我一會親自去接她!」

    「什麼?!」乾隆聞之愕然。「她不是應該在葛爾沁身邊嗎?」他瞬間拉下臉。

    「恭兒是我的女人,我要人去將她帶回來了。」

    「你!」乾隆不禁大怒。

    「皇阿瑪忘了嗎?是您自個兒在信函中說得很清楚,只要我乖乖回來並且娶了那日本女人,您就隨我的意,讓恭兒回來。」哼,當日密函上可是威脅他兩件事,一,他若下立即回京,皇阿瑪便要先砍了簡王的頭,第二件事,皇阿瑪已對恭兒下毒,他若不接旨和親,就讓恭兒毒發身亡!

    就因為這兩件威脅,讓他不得不追人追到一半恨恨返回,如今該做的他都做了,也不容皇阿瑪反悔!

    「可是……」乾隆心驚。沒想到他動作那麼快,早將人接回,就等著大典一結束就去見人,這小子對那丫頭還真存了心。

    「皇阿瑪!」永璘急催解毒丹藥。

    乾隆臉色轉黑。想當初他料定這小子好潔,對女人尤其潔癖,認定一旦那丫頭到了蒙古,必成葛爾沁的女人,就不會再堅持將人帶回,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也打壞了他全盤的計劃。

    如今葛爾沁得知人被劫回,定要翻臉不認人了,永璘又已將日本公主娶回,此刻大批的日本人正在京城虎視眈眈,他原想集中敵人再痛擊的計劃,全因為那丫頭的關係生變,他不禁惱怒得面色陰沉起來。

    「你竟為一個女人,讓朕的京城陷入危機之中,枉顧了朕對你的期望,朕真是白信任你了!」

    「兒臣自知對不起皇阿瑪,這事兒臣也會想辦法補救的,不會讓日本人有機可乘,也不可能讓瑞親王逃脫!」永璘不卑不亢的回應。

    「你!」乾隆氣結。

    「皇阿瑪,解藥!」此刻他心急的只有一樣,其餘的,他後頭再解決。

    乾隆怒視他,越想越氣,驀地拂袖。

    「哼,這藥我沒有!」

    在進京城的城門前,女人迎風坐於馬背上,風吹亂了她的發,雪凍傷了她的肌膚,可她像是渾然未覺,眸底輕蕩著水光,癡癡地望著前方,整個身子幾乎融入茫茫白雪之中。

    直到城門開啟的剎那,隱含淚光的眸子倏地雪亮起來,映出一抹她極為思念的人影。

    一身出色的和親吉服,永璘偏頭看她,對著她熱切的凝眸笑著。

    恭卉眼眶一熱,策馬奔向他,他張開雙臂等馬兒接近,手一撈,將人由馬背上撈下,緊緊拑擁在懷。

    他托起她的下顎,隨即吻上她被凍紅的唇瓣,雙臂緊緊圈住她的纖腰,激切地來回吸吮,毫不保留的傳達充斥在胸腔內的激動。

    這女人終於回到他身邊了!

    恭卉渾身就像著火般滾燙著,酸澀的滋味湧上她的胸口,她同樣以熱切的激吻,兩人就在雪地裡吻得難分難捨,將多日的思念與急躁全化在四片唇中,彼此相纏。

    當激情燒得她快要意識不清時,永璘才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再不降溫,他真會在這冰天雪地、人來人往的城門前失控的要了她。

    撫著還無法平復、靠在他肩頭喘息的小女人,他伸出手掌,由身後德興手中接過一件白狐暖裘為她披了上去,也順便摘下自個兒的暖帽為她戴上。

    「你吞惡劣鶴頂紅了?」暖了她後,他才輕問。

    恭卉身子微僵。「嗯。」

    「這是為我守身?」

    「……嗯。」她埋在他肩頭,悶應了聲。吞下那毒之事彷彿是昨日,當日的一幕幕皆在她腦中呈現,讓她又心酸又心顫。

    永璘脫高她深埋的小臉,她熱紅的臉龐,在白雪皚皚下顯得鮮明艷麗。「誰要你這麼做的?」語氣中有著責備。
   
    「是你。」
    他一愣,隨即明白她的意思。的確,以他的性子,誰要失身,就先服毒自盡,可這規矩對她……

    他沒說話,恭卉黯下眼來。他認為她該死卻沒死嗎……

    「回去了,咱們回去再說。」

    他拉了拉她的披肩,不讓冷雪竄入,寒了她中毒未癒的身子。

    兩人回到貝勒府,眾人一見她歸來,出奇的歡欣,這是恭卉沒想到的,

    這證明她沒自個想像的那麼被孤立,人緣還沒差到讓人唾棄的地步吧?她淡淡地笑開。

    待這份喜悅過去後,她才瞄見貝勒府四周佈滿了喜幢紅綾,意思很明顯,今個兒這事喜府,那男人是新郎,可新郎沒有在紫禁城將新嫁娘帶回,而是奔到了城門外接她,此刻哈站在她身邊,亦不亦趨的跟著,這樣……真的沒關係嗎?

    心頭雖是漲滿了感動,但恭卉反而蹙起了眉,猜測他可能面臨棘手狀況。

    而她猜的並沒有錯,在紫禁城觀禮結束後,大部分的人並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紛紛依著禮俗趕至貝勒府恭賀,可到了之後,竟被拒於門外,不少日本人吃了閉門羹,當場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開門!」門外,櫻子盛氣凌人的回來了,身旁侍女不客氣地大喝。

    守門的一見是少福晉,猶豫著該不該開門,可貝勒爺交代了,今個兒誰都不許進到府邸的,連剛成為這宅子女主人的公主也進不去,一些日本人更是為自家公主受到羞辱而氣氛叫囂,轉眼整個貝勒府被圍得水洩不通,吵翻天惡劣。

    「還不開門!」被關在門外,櫻子氣壞了,親自由轎內低喝出聲。

    守門的人驚跳了一下,為難得不知如何是好。

    「大膽!再不開門,當心咱們公主砍你的頭!」日本仕女喝聲。

    守門的聞言,只得緊張的將門拉開了一道縫隙,可這細縫才露,就教人一腳踢開了,櫻子的轎子讓人大刺刺的抬了進來,身後的大批賓客,想也沒想立即跟著進來看熱鬧,人流轉眼間幾乎要淹沒貝勒府,登時急壞了還倒在地上的守衛。

TOP

第十二章

    永璘冷眼瞅著廳上的一大群人。

    櫻子帶著滿腔的怒火瞪住他,在看見他的笑容時卻不禁愕然。

    他還笑得出來?「你這是做什麼?竟將我丟在大和殿自個一個人離開,甚至過分的還將我關在門外不讓我進來?」她當眾質問。

    永璘只是無動於衷的瞅著她,臉上淨是放肆的笑意。

    「你說話啊,該給我一個理由吧?!」櫻子怒不可遏。今個兒的事對她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他非得給她一個交代不可,否則她不會善罷甘休!

    「你要理由是嗎?等等。」他氣定神閒,一如櫻子每次見到他時那不在乎的神情一模一樣。

    「等什麼?」

    「等著個。」冰漠的嗓音從她身旁呼嘯而過,手指向前方。

    櫻子轉頭看去,就看見一票宮裡的太監,他們見著永璘先行了禮,才高舉聖旨。

    眾人一見有聖旨要下,立時跪了一地。

    大太監拉開聖旨,開始宣讀,直到最後,大伙才終於聽懂了重點。

    萬歲爺的意思是,永璘突生急症,趕回歇息,要眾人立即退避,不得再叨擾新人,否則若生意外,論罪追究!

    聖旨一下,不到一刻,滿滿一廳的賓客頓時跑得只剩下聽不懂旨意的日本人,永璘冷冷的瞧了眼他們,咳了一聲,德興立即調來人馬,將他們趕出大廳,圈在前院,任他們再怎麼大呼小叫葉不予理會。

    櫻子愣愣地看著他。「你真生了急症?」

    他答得乾脆。「沒有。」

    「那聖旨為什麼——」

    「是我要皇阿瑪這麼下的,不過他的動作還真慢!」他順道抱怨了一下。

    聞言,櫻子當下怒容滿面。「你是故意的?你耍我?!」

    「我不是在耍你,而是為了你找台階下,否則,你怎麼向賓客解釋我丟下你的原因?」倚在桌旁,永璘唇邊帶著慵懶有譏誚的笑。

    她瞇起眼。「你可知這樣污辱我等於是在污辱我日本?」

    「我知道,所以我這不盡量降低傷害,讓人全走光,省得被看笑話,也省得你成為笑柄嗎?」

    「你!」
   
    「跟你說白了,咱們這場和親,說穿了就是政治聯姻,現下,你雖是我的少福晉,可咱們各做個的事,誰也別干涉誰。」

    櫻子雖然難掩怒氣,但認真想了下,這提議也不是壞事。既然他擺明不干涉她,她也好辦自個兒的「私事」,只是——「我若與其他男人偷歡呢?」
  
  「隨你!」
  
  「隨我……」
  
  這幾天她打聽過這男人的習性,他對女人尤其忍不得一絲髒污,而今竟不在乎她偷歡?這表明了什麼?這男人根本不在乎她,不當她是他的女人。
  
  可惡,他甚至還沒碰過她,竟然就將她摒除於他的床塌這外?!這分明是瞧不起她!
  
  「我話已跟你說清楚,往後這座府邸你可以自由出入,惟有我的寢房與書房,不許接近半步。」永璘繼續告知規矩。要不是還不到時候,他真想立即就將這女人趕出去。
  
  櫻子氣漲了臉。「你這麼待我,不怕我去告訴你爺皇?」
  
  「你可以試試。」他冷笑,臉上滿是自信。
  
  皇阿瑪終究疼他,況且人都教他弄回來了,事已至此。皇阿瑪不依他也不行!
  
  「你——你是誰?」正要回嘴,櫻子忽然看見他身邊站著一個女人,方才只顧著與記璘爭執沒注意到,這會見那女人一直垂首站在他身後,距離不遠不近,有咱親密曖昧的界限,她不禁起了疑心,開口就問。
  
  「我……我是恭卉……貝勒府的總管。」突然被點中,恭卉頭更低了。
  
  即使永璘方才欲與這位氣勢不凡的異國公主劃清界限的話,她全都聽得明明白白,可「少福晉」這三個字,仍是讓她的心揪了好一陣子。
  
  人家,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啊……
  
  「你抬起頭來。」櫻子暫時丟下與永璘的不快,注意力轉到了她身上。
  
  恭卉白著臉慢慢抬頭。
  
  在看清她的第一眼,櫻子便蹙了眉。好個粉雕玉琢的女人,這樣的女人,是這裡的總管?
  
  「我先前怎麼沒見過你?」大婚前她只知道這裡有個伺候永璘多年的老總管,不過正纏綿病榻。並沒見過這個女人出現在府中。
  
  「我……」
  
  「她外出了,今兒個才回來。」永璘漫不經心的搶話。
  
  櫻子還是質疑。「她是女人,又這麼年輕,能任總管?」
  
  「不行嗎?這工作她都做了三年了。」他越笑越冷。
  
  櫻子走上前,粗魯的托起恭卉的下鄂,仔細瞧她的容顏。太美了,美到會有個問題!
  
  因為她的手勁幾乎像在捏她,恭卉微微皺了眉頭,永璘略低的嗓音便立刻在櫻子的耳畔響起。
  
  「公主,這女人是我的心肝寶貝,你弄疼了她,當心我用十倍的力道還你。」聲音極輕,但危險至極。
  
  果然是他的女人!櫻子頓時甩下恭卉,憤怒的回頭。
  
  「你就是因為在府裡養了女人,才會不在乎我偷歡與否,這樣待我,你以為我會善罷甘休嗎?」她勃然大怒。
  
  他仍是一副神色慵懶又冷淡至極的模樣。「剛才不是說過,政治聯姻,各不相干?」說著她走到恭卉身邊,輕輕手起她被捏紅的下顎,滿臉不悅。
  
  恭卉瞥見了櫻子怒恨的目光,不自在的推開他的手,不想激起她更多的憤怒。
  
  可永璘卻不在意,手被推開後,乾脆直接攬住她的腰。
  
  櫻子見狀氣炸了,這口氣如何也嚥不下,上前就要扯開兩人,可手還沒碰到恭卉,恭卉的神情便忽地一變,斗大的汗珠由眉心直落而下,臉頰亦蒼白得嚇人,她見了也嚇了一跳。永璘見她表情不對,正要低首望向懷裡的女人,還來不及動作,恭卉已經癱軟在他懷中。
  
  他驀然心驚變色,好半晌才抓回四散的神魂,立即大叫,「如御醫!快!」
  
  「御醫,如何?」永璘心急的在房門外等候御醫稟報狀況。
  
  御醫抹著汗的站在他面前。「狀況不太好,她……她有小產的跡象。」
  
  「小產?」他大驚。
  
  「是的,因為她服過劇毒,如今毒素雖解除,但仍損及腹中胎兒,臣……臣建議,這孩子就算保住也不健康,不如……」
  
  「不如拿掉?」
  
  「呃……這個……臣是這樣建議……」皇家龍種怎能輕易拿掉,這話其實不該說,說了可能會惹來殺身之禍,但若不說,將來孩子生了,後患無窮,他一樣得擔上照顧不周的罪過。
  
  永璘的臉龐瞬間陰沉了起來。「這孩子若是除去,對母體會如何?」
  
  「孩子還小,若除去,母體可以很快恢復。」御醫馬上說。
  
  他沉吟了半晌,才咬牙問:「那這孩子我若是不除,會如何?」
  
  「這……」
  
  「你直說無妨,我不會責怪。」
  
  「喳……依照臣的經驗,這樣的孩子若出世,腦部恐怕會有問題,四肢也不見得健全……」
  
  聽完這話,永璘的面容立刻變得比鬼還陰鷙。
  
  恭卉全身忽冷忽熱,汗流浹背,身下更是一片黏答答。
  
  她小腹好疼,疼到她不得不睜開緊閉的水眸,艱澀的打量四周,可四周空蕩無人,她口乾舌燥,好想求救,誰來幫幫她……誰來幫幫她啊……
  
  乾涸的喉嚨也像火在燒,撕裂的感覺讓她呼不出求救,可她隱約聽見房門外有人,他們正在說著話。
  
  「這孩子真留不住?」永璘的聲音沉沉的,聽不出情緒。
  
  「貝勒爺要臣盡力救下嗎?」
  
  「……」
  
  「其實,這腹中胎兒被傷得極深,小總管身子弱不禁風,就算我救得了一時,也難保日後不會再出事。」
  
  什麼,她有孩子了?而且孩子似乎保不住?!
  
  那身下的黏稠之物是……血?!
  
  恭卉驚駭異常。
  
  「我再想想……」
  
  「那臣先到前廳去等待,順便要人向太醫院備好滋養藥品,不管如何,小總管都得調養身子。」
  
  她會失去孩子嗎?恭卉聽外面兩人的對話,急得眼酸鼻酸心更酸。這是這麼多年來她與他的第一個孩子啊!說什麼也要保住的,為什麼還要想想?為什麼?
  
  她想下床,身子卻動也動不了。
  
  「貝勒爺,除了鶴頂紅肇的禍外,跟皇上下的毒有關係嗎?」御醫走後,德興也開口問。
  
  「皇阿瑪說他沒在恭兒身上下毒,只是用計逼我就範罷了。」
  
  德興仍是憂心忡忡。「你信?萬歲爺就是騙您說對小總管下了毒,不許您去找她,這才讓她吞下鶴頂紅的不是嗎?」
  
  「……」永璘沉默了下來。皇阿瑪騙他在先,害得恭兒吞毒傷了自個,為了這事,他在皇阿瑪面前發了很大的脾氣,皇阿瑪這才答應幫他擺平那些賓客,還他清靜。可是,事情會就這樣算了嗎?「……其實我也沒有完全信任皇阿瑪,可現下我無法確認。」
  
  恭卉這才完全釋懷。原來他有追來的,只是受了萬歲爺的當才沒能追回她……可既然在乎她,為何不保住孩子,還對這事如此冷漠?
  
  她腹痛更盛,屈著身子,奮力的想爬下問個清楚。
  
  「這孩子真的是你的種嗎?」櫻子的聲音驀地出現在門口。
  
  永璘斜睨她一眼,懶得出聲。
  
  「我是了空,打聽了一下,原來這女人前一陣子不是外出,而是被另一個男女接到蒙古去了,聽說那男的十分中間她,定是當場就要了她,這女人肯定是疑心肚子裡有另的男人的骨肉,回來後你定不會接受,於是乾脆自個兒吞毒,但這毒可不是用來自盡,而是用來除胎用的,結果你們卻以為她是守身服毒,這不可笑嗎?」
  
  「你住口!」永璘勃然大怒。
  
  櫻子好不容易踩到他的痛腳,怎可能不趁機落井下石。「要我住口可以,可你自己捫心自問,真要留下這有問題的孩子嗎?也許,這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
  
  「我剛也聽見了,這胎兒才著床沒多久,連御醫都算不準日期,這準是在一個月內的事,這時間很敏感吧?」
  
  渾身冰冷了起來,恭卉像是被一道寒風狂襲。他也懷疑這孩子不是他的嗎?
  
  不,這是他的孩子,她沒有失節,沒有……他該會相信她才是,否則他不會要德興將她救回……
  
  胸口彷彿被緊緊壓住,喉嚨也被勒住,強烈的窒息感籠罩著她,恭卉張口想呼救,但是下一刻,又深陷黑暗之中。
  
  那日永璘進房後,恭卉剛巧轉醒,喉頭像梗了石頭,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只是眼淚直流,他見了,登時沉了面容,當下轉身要御醫保住孩子和她。
  
  但,孩子終究走了。
  
  恭卉怔怔地想著三天前的事,曾經攀附在她身上的生命,在她還來不及感受前就消失了。
  
  她不怪永璘沒有盡力救人,因為德興告訴她,那孩子本就有問題,就算留住,未來說不定那孩子也會怨她。
  
  是她,是她的錯,她若早知道自個有孕,說什麼她也不會吞下毒的。
  
  但現在說什麼都太遲了,那生命是活生生教她害死的,她是殺人的劊子手!
  
  一條淚河自面上婉蜒而下,她的心被攪碎,掩著面,她哭得無聲無息,內心卻悲傷得驚天動地。
  
  「哭有什麼用,哭就能讓那男人相信你的清白嗎?」不知何時,櫻子悄然來到,目光不屑的俯睨著她。
  
  恭卉一驚,立即坐起。「公主,你怎麼來了?」
  
  「我來探病啊。」她口氣發酸地說。
  
  她立時青白了臉龐。「公主……」
  
  「你可以不用稱呼我公主,畢竟我已經遠嫁到大清國來,在這兒,我是永璘貝勒的少福晉。」她句句帶刺的提醒。
  
  「是……少福晉。」恭卉深呼口氣,臉色蒼白的維持總管不卑不亢的感儀。
  
  「很好,我是這裡的當家女子,而你,貝勒府總管,我在想這職位你能勝任嗎?」櫻子露出輕視的眼神。
  
  她頓時一慌。「你想撤我的職?」
  
  「不行嗎?你的身份就跟後院裡永璘那些女人是一樣的,那裡才是你該待的地方,我考慮讓你搬至後院,與那些女人同住。」
  
  恭卉僵了臉。「可是,貝勒爺他——」
  
  「你才小產,身子狀況不佳,我讓你多休息,他有什麼話好說的?再說,我再怎麼樣都是已是這兒的半個主子,他多少得尊重我的決定,而你,甚至連小妾都稱不上,若不聽從我的安排,我拿什麼治眾?這點你當過總管,應該知道這分寸,沒理由為難我吧?」
  
  這話分明是硬要她配合,順道奪去她在貝勒府的權限,若永璘有意見,想為她出頭,也要她說是自個兒心甘情願,讓無話可說。
  
  「奴婢怎敢。」恭卉無奈的點頭。
  
  「那就好,將來你若肯聽話,我也不會刁難你的,不過,有句話我得先說在前頭,你聽仔細了。」櫻子氣焰相當囂張。
  
  「是。」她忍著不適答應。
  
  「我,才是永璘惟一的福晉,沒有人可以取代,而我也沒打算讓他納側福晉,連小妾都嫌礙眼,可永璘對你似乎還挺在意的,他若想給你名分,我絕對不會同意的,你就乖乖的待在後院,當個乖巧的玩物,若不吵鬧,我不會虧待你。」
  
  恭卉聽著這些話,只覺疲憊。事實上,她從沒想過做永璘的少福晉,甚至要求其他名分,因為她的身份不再是皇親格格,早配他不起了,可,她還是想在他的身邊待著,就算只是個婢女,只要能日日伴著他,什麼身份對她來說並不重要。
  
  「奴婢明白了,奴婢不會與少福晉爭的。」她幽然道。
  
  「爭?」櫻子冷嗤。「你用錯字眼了,你用什麼身份與我爭?!你的底線我早已打聽過了,出身還可以,可惜父親是個貪污的皇親,這會還被關在地牢裡。你當過妓女,讓永璘給買了,不乾不淨陪拌了他五年,嘖嘖,我真想不通,以他的性子怎受得了你這般問題叢生的女人?」
  
  這些事都是瑞親王告訴她的,他還提醒她小心這女人,因為這女人是永璘這幾年來惟一的女寵,對她頗有深情,還很信任她,將整座貝勒府都讓她掌管,虧這女人也挺能幹的,竟能將永璘伺候得服服帖帖。
  
  可這些都不是讓她大為光火的因素,她憤怒的是,永璘竟在典禮當日撇下她之後,穿著一身大婚吉服就與這女人在城門前擁吻,此舉無疑是丟盡了她的顏面,也踐踏了她的尊嚴,這讓她怒火沖天。
  
  既然她治不了永璘,就不能放過這羞辱她的女人,接下來,她會整死她,直到她待不下這地方為止。
  
  恭卉難堪的側撇過臉去,不知該說些什麼,因為這些都是事實,她無從辯白。
  
  櫻子繼續冷笑。「明知你不是什麼冰清玉潔的女人,永璘還這麼護著你,這下好了,嘗到惡果了,你甚至讓他帶了綠帽,還有了野種,幸虧孩子沒了,否則生出來若是像別的男人,你教他怎麼有臉見人?」
  
  此話一出,恭卉再也無法漠然以對。「孩子是貝勒爺的!」
  
  「還敢胡說。」
  
  「我沒胡說,孩子真是貝勒爺的!」
  
  「哼,現在孩子沒了,死無對證,你當然敢這麼說,我想永璘也不是笨蛋,這孩子是不是他的,他心裡有數吧?」
  
  這話如寒風砭骨,寒冷的凍入恭卉骨髓。「他信我的……」
  
  「是嗎?一般男人都很難相信了,更何況是永璘,你在他身邊比我久,應當比我更瞭解他吧?」
  
  明明要自己不受影響的,可此話一出,恭卉仍是慘白了臉。
  
  這位公主刻意挑起她內心裡亟欲隱瞞的不安情緒,那日他的沉默,讓她再沒有自信他心同我心。
  
  「我沒說錯吧?你自欺欺人沒用,那男人是什麼樣的人你清楚得很,將來你會如何,已經很明顯了。去吧,去後院吧,能待在那裡,已是我好心讓你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我雖不求你能感恩,但也不希望你再興風作浪,給我惹麻煩!」櫻子語氣轉為嚴厲。
  
  恭卉愕然望著她,久久,無法說話。
  
  

TOP

第十三章
  
  他很忙,非常的忙碌,她已經連著七天沒見到他的人影了。
  
  此刻冰天雪地地氣候,他卻還在外奔波,很辛苦吧?
  
  她已經下床,少福晉要她今兒個就搬到後院去,永璘還不知道這件事,她想先告訴他一聲,說是自個兒想到後院去靜養,免得他得知後大發雷霆。
  
  今兒個的風雪特別大,寒風刺骨,但恭卉還是站在大門外枯等,不想錯過永璘隨時會回來的時間。這幾天秀娥告訴她,貝勒爺老是回來喝口水換件衣裳,又馬不停蹄的出去了,連德興也不知跟著忙什麼,好幾天都見不到人。
  
  所以她乾脆就在門口等,等永璘回來說幾句話。
  
  外頭寒風逼人,恭卉穿著棉襖,戴著暖帽厚靴還是凍得發抖,一陣寒風吹過,她簡直要彎下身縮成一團了。
  
  「進去等吧,貝勒爺回來我會立即通知您的。」秀娥看不下去的勸說。小總管才小產而已,這會再受寒,可是大大的傷身,不成的。
  
  「不用了,我想站在這兒,讓他回來第一眼就能見到。」她笑著說。儘管尚不知他相不相信她,但她對他的心意可是從未變過,好幾天不見他,她是很思念的。
  
  「可是也不知貝勒爺什麼時候才回來,您這樣乾等也不是辦法……」
  
  「放心,我撐得住的。」她想見他,所以撐得住。
  
  「撐什麼?誰要你在外撐的?」忽地,一道怒聲由她頭頂飛越而過。
  
  恭卉驚喜的仰頭,永璘就坐在馬背上,目光含怒的瞪著她。
  
  她無視他的臭臉,開心的奔近他。「你回來了!」
  
  永璘唇角微勾,一把撈她上馬,直接奔進府裡的大院,躍下馬便抱著她入內,回到寢房,僕人一見到他歸來,馬上升起暖爐。
  
  「不夠,我燒兩爐!」觸及她冰冷的小手,他立即再吩咐。
  
  房裡多了兩爐的暖爐,登時快速溫暖了起來。
  
  永璘將她放在床上,扯來厚被子將她裹住。「你到外頭去淋雪做什麼?」安頓好她後,他皺眉質問。
  
  「我想見你啊!」她紅著臉,笑嘻嘻的說。
  
  「是嗎?想見我可以要人通知一聲,沒必要在這冷天到外頭受凍。」嘴上說著輕責的話,但他眼底溫暖的笑意清晰可見。
  
  恭卉靦腆的晃著頭。「我知道,只是你忙,我不想讓你專程為了我再奔回府一趟。」
  
  他怔怔的望了她一會,撫上她明顯消瘦的臉頰。「近來身子恢復得如何,可還有不舒服?」近日他忙於處理瑞親王與日本人串通謀亂之事,無暇多照顧她,心裡很愧疚,但沒辦法,他已答應皇阿瑪這事他會負責,不會讓國家陷入危險之中,等事情告一段落,他定會好好陪她。
  
  「我想不礙事了。」提起這事,她臉上便蒙上淡淡的憂鬱。
  
  「那就好。」窺見她的愁緒,他輕摟住她。「孩子的事你毋須太難過,來日方長,咱們將來還會有孩子的。」
  
  「嗯……可是這是咱們五年來的第一個。」她還是很感傷。
  
  「順其自然吧。」
  
  若不是看出她的在意,孩子的問題他其實一點也不在乎,他擔心的,只有她而已。
  
  「可是你真不怪我害死咱們的孩子——」
  
  「那你可怪我沒在第一時間帶你回來,還讓你守身吞毒?是否也怪我在得知孩子有問題時,因為要不要留下這孩子而起了猶豫?」
  
  她急忙搖頭。「沒有,這些事都不是容易抉擇的事,我沒有怪你。」
  
  「這就對了,那我又如何有臉責怪你留不住孩子?說穿了,這一切都是我無能造成的,孩子是我害死的,該自責的人也是我!」他故意這麼說,不讓她自責。
  
  「你……唉!」瞧出他的用心,恭卉心酸又感動的歎了口氣。這男人對她的心沒變,她怎會擔憂他也許會不信任她,認為孩子不是他的?真傻!
  
  確定他的心沒變,她是安心也安慰了,只是……「你從葛爾沁身邊帶走了我,他一定是很惱怒吧?這事該怎麼解決才好?」她擔憂好久的事,總算有機會問了。
  
  永璘淡然的說:「這事我會處理,你不用擔憂。」他不想她將這事放在心上,造成負擔。
  
  「嗯……」明白他這態度就是不打算再多事,恭卉頷首。這男人不產的話,逼也沒用。
  
  她順手整了整他的衣襟。發生這麼多事,她已好久沒親自照顧他了,這刁鑽的男人不知道有沒有不適應的地方,可別要一不滿意就拿人出氣了才好。
  
  對了!得告訴他自己要搬到後院的事。正準備開口,恭卉整衣的手忽地教他緊緊握住,她抬眉望向他,瞧見他深凝的視線帶著赤裸的慾望,她瞬間就明白他想要什麼。
  
  頭又低下,紅霞頓時飛滿臉,下一刻,下巴被長指勾起,兩片唇就貼上了她。他的唇溫溫的,她微啟唇瓣,任他品嚐。
  
  永璘越吻越深入,激起了彼此難以控制的情慾,慾火如燎原般綿延上恭卉的四肢百骸,她很快淪陷在他放肆的索求下。
  
  她從來不知道自個的情慾能夠這麼急速被挑起,她也急切的想要他,攀住他的身軀,任衣裳一件件掉落,在他渾然忘我的霸氣侵襲下,她不住磨蹭著他,略微抬起臀回應他的熱切,感覺他即將像往常一樣,激烈的佔有她——
  
  驀地,永璘卻掃住她不安分的腰肢,不讓她再動,恭卉忍著身體難耐的騷動,茫然不解地望向他,見他額際冒出一顆顆嚇人的汗珠,她驚詫的張大水眸。他在忍什麼?
  
  她不要他忍的,主動吻上他的胸膛,她需要他的熱情,他的佔有……
  
  「恭兒!」暖玉溫香的身子再度敦他圈制住,不再任她在他身上放肆。
  
  她迷離地看著他。「嗯?」
  
  「我……還有事,得走了。」他突然繃著臉說。
  
  「什麼?走?現在?」她這才抓回游離的神智。
  
  「嗯,很抱歉,你就在我房裡睡一會好了,我先走了!」他倉卒地丟下她,迅速起身穿上衣物,連回頭看她一眼也沒有便匆匆離去。
  
  「永璘……」
  
  恭卉呆愕在床上,門開了又關,一陣寒風趁隙灌了進來,她坐在床上,打了個寒顫,可她相當清楚,不是因為寒風,而是因為離棄。
  
  他是真的有事……還是心中有疙瘩?
  
  瞬間,她像跌進了阻塞深穴裡,呼吸覺得幾乎喘不過氣。
  
  「葛爾沁,你還是不願意跟我合作嗎?」瑞親王秘密去到蒙古,一見面就開門見山的問。
  
  葛爾沁一臉深沉。「誰說的?你儘管放手去幹,我會支持你的。」
  
  瑞親王大喜。「太好了,你總算認清誰才是你真正的盟友!」
  
  他冷冷瞧他,不屑的嗤哼。「你也算什麼好東西,不過是日本人的走狗。」
  
  「你——」
  
  「我有說錯嗎?你與日本人合作篡國,這不是日本人的走狗是什麼?」
  
  「葛爾沁!」瑞親王拍桌大怒,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你這是要跟我合作說的話嗎?!」
  
  「是啊,我雖不齒你,還是願意跟你合作,那是因為我更恨一個永璘,我要他付出代價,跪著向我告罪!」葛爾沁說著,眼中迸出顯而易見的殺意。
  
  瑞親王見狀,暗自心驚。
  
  他近日才知原來乾隆與永璘都已知道他篡國的計劃,所以用盡心機阻止葛爾沁幫他,永璘甚至還獻上女人給他,但最後竟又反悔,此舉大大惹惱葛爾沁,讓他決定改幫他。
  
  他乍知這事後著實心驚,原來他的一切作為早看在乾隆父子的眼中,要是沒出女人這事,他愚蠢的就被設計了,等著教他們甕中捉鱉呢!
  
  幸虧自個還沒動作,可他的危機也還沒解除,乾隆父子已虎視眈眈的要取他的命,就算不造反,相信他也不能苟活多久,況且日本人已被他引來,若不舉兵,日本那方也不會放過他,現下,他惟有放手一搏才有活命的機會。
  
  雖然眼前這男人同樣不好擺平,他厭惡日本人,連他也感到不屑,可這無妨,他也樂見,這樣葛爾沁才會在事成後幫他趕走日本人!
  
  可他的如意算盤卻在葛爾沁開口後登時亂成一團。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你與日本人合作是引狼入室,可是與我合作卻是引熊入山,整片山野一旦教野熊佔領,山頭就是野熊的了,這道理你應該不會不懂吧?」
  
  葛爾沁猖狂的大笑起來,笑得瑞親王盜出一身冷汗。
  
  恭卉搬進後院了。
  
  房間當然比不上當總管時住的精巧舒適,這兒簡陋,也小多了。
  
  剛移到這來,她也不急著收拾東西,只是靜默地會著,感受這宛如被打入冷宮的滋味。
  
  最後,永璘還是不知道她搬來這了,方纔她還來不及說,他便匆匆離去。
  
  她黯然的呆坐著,不斷思考他匆忙離去的原因,越想心越慌。
  
  「你來啦。」好聽的嬌柔女聲響起,是嫣紅及桂香。
  
  兩人搖著扇子,沒敲門就進來了。
  
  「你們?」恭卉挺訝異見到她們的。
  
  「還沒走?你要問這話是吧?貝勒爺早就已經開口讓咱們滾了,咱們卻賴到現在,甚至讓你到蒙古去繞了一圈回來咱們還沒走?」嫣紅自嘲的接話。
  
  「我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我是真以為你們走了。」她尷尬的說。
  
  「放心,前一陣子咱們是真賴上這兒的富貴生活不想走,可後來因為貝勒爺進宮失蹤好幾天,接著又是你消失,這府裡沒人管,咱們就順勢多住了幾天,可是現在不走不行了,來了個日本女人,連你的地位都保不住了,還被編派到這後院來,咱們幾個再想留下來自然是天方夜譚。」嫣紅咬牙氣惱道。
  
  「那日本女人要求咱們日落前得走,否則就讓人攆咱們出去,咱們本來是要走了,見你搬進來,所以就決定和你打聲招呼後再走。」桂香雖說只是打聲招呼,不過已經一屁股坐下了。
  
  「你們打算離開後上哪去?」既然她們都上門了,恭卉只好問上兩句。
  
  她跟她們不並熟,相處的時間也不長,起因於這後院的女人來去匆匆,剛開始她還會用心記個人名,到後來她就不再強記了,但這兩個不同,特別美,也特別有心要留下,所以她才有印象。
  
  桂香無所謂的聳肩。「咱們空有美貌,可惜出身並不好,不是寡婦就是曾經為人妾,當初也不知貝勒爺找我們來做什麼,既然嫌棄咱們,連碰都不碰一下,這會出了貝勒府,咱們計劃不是找個人家再做妾,就是上妓戶賣身,去掙點銀兩度生活。」
  
  「你們想上妓戶賣身?」恭卉訝異的瞠眼。
  
  「是啊,不行嗎?你不也從那出來的,這才會幸運的讓貝勒爺瞧上?」嫣紅滿臉譏諷。
  
  恭卉頓時一窒。
  
  「就是說啊,說不定要不了多久,你也會上妓戶去當咱們的姐妹,畢竟貝勒爺已經成親了,多了個少福晉,這兒已不是你可以發號施令的地方,況且我瞧那日本女人也不是個善心之輩,她對付你的手段不會輕,你若要到青樓討生活,可得告訴咱們一聲,咱們念關曾經是『姐妹』的份上,會關照你的。」桂香說完,和嫣紅相視一笑,十足幸災樂禍的模樣。
  
  恭卉這才明白,她們其實是來奚落她的,當下拉下臉來。「我的事不勞兩位姑娘費心,天黑路不好走,你們若要離開,該早些起程。」
  
  「喲,趕人了?你到現在還以為自個是總管嗎?你什麼都不是的教人攆來這後院了,還要什麼總管派頭?!咱們是好心警告你要為未來生活做打算,不聽便罷,還擺臉色給咱們看,難怪你在這府裡人緣這麼不好,是個人見人厭的討厭鬼!」
  
  「你們!」她氣結。
  
  「這是現世報,從前你仗著得寵,不願將貝勒爺分出,現在有了正主子出現,你這狐假虎威的女人也等著被掃地出門吧!」嫣紅將滿腹的怨恨一傾而出。
  
  要不是這女人從中作梗,相信貝勒爺不會連一眼都不瞧她們,她們嫉妒她,也恨這女人,要不是她私心太重,她們也不會落得被趕出門,甚至得上青樓求生的地步!
  
  「住口!」秀娥聽聞這兩人還沒走,甚至進了小總管的房,氣惱的趕來,正好聽見她們的話,立即跳出來出頭。「哼,要被掃地出門的是你們,再不走,那日本女人就會親自來『送客』,到時候你們就看著辦!」她威脅的說。
  
  嫣紅與桂香聞言,臉登時綠了一半。那女人可是比恭卉還要潑辣,而且說話矯揉造作得令人作嘔,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夠狠!
  
  昨兒個那女人親自到了後院,將所有人召集,一聲令下就要人滾蛋,不滾者她另有安排,所謂的安排就是將她們賣到下等娼窯去賣身,賣身錢還歸她,後院的其他女人都是好人家出身,光聽到這話就嚇壞了,昨兒個夜裡便迅速走光。
  
  而她們倆還沒走,是因為聽聞恭卉也要住進後院,這才刻意留下來等著挖苦她。雖然她們原就打著下海賣身的主意沒錯,但若拿不到錢,豈不是白買了?當下臉一變,倉卒走人。
  
  只是嫣紅走沒兩步又回頭,不甘心的惡劣撂下一句。
  
  「喂,你那孩子真是貝勒爺的嗎?我瞧不是,葛爾沁郡王的身軀也挺俊拔的,怎麼,與貝勒爺比起來,如何?」
  
  恭卉臉色驟變。「滾!」
  
  嫣紅這才得意的大笑離去。
  
  「小總管,你別氣了,她們的話都是狗屎,聽不得的!」秀娥見她氣得發抖,急忙出聲安慰。
  
  可她眼眶還是氣得火紅。「秀娥,我問你一件事,你可要對我說實話。」她繃著聲音,臉色凝重的說。
  
  「嗯……您問吧。」其實她多少猜得出來小總管想問什麼。
  
  「秀娥,是不是……大伙都疑心我已不潔,配不上貝勒爺了?」她顫聲問。
  
  果然!秀娥暗歎。「這……」
  
  「你說吧,我承受得住的。」瞧見秀娥的表情,她已能得知幾分,心漸漸在往下沉。如果眾人都這麼認為,那麼永璘……
  
  「這……小總管……您確定,那孩子……真不是葛樂沁郡王的嗎?」遲疑了半天,秀娥硬著頭皮反問。
  
  恭卉眼前一暗,一陣暈眩。
  
  果然,是她想得太美了……
  
  日漸漸西落,外頭落雪已停,恭卉披上件短襖披肩,一個人走上街頭。  

  那男人又三天不見人影了,這是一種煎熬,在弄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的情況之下,她的心情是說不清的沉重。

  後院已被少福晉清空,異常冷清,她無法承受那份清冷,所以出府了。走走也好,讓寒風吹吹腦袋,也許能讓她感到舒服點。

  人說,愛字像毒藥,讓人上癮卻戒不掉,時間越長越是難戒,五年了,這毒至少深入她骨髓五年,怕是根深蒂固,去不了了,但是如今永璘已有了個名正言順的少福晉,可比起自己這個青白早受質疑的女人……終究略勝一籌吧……

  她低著頭,漫無目的的往前走,忽然,在街角瞧見了一個人,那是一個女人的身形,她蜷縮在角落,天冷,她卻只穿了件單薄的袍子,凍得直打哆嗦,十步之外的她,幾乎都可以聽見那人牙齒打顫的聲音。

  她一面朝那人走近,一面脫下自個的短襖披肩,走近那人背後,將披肩披往她身上。

  有了暖意,那人驚喜的抬頭,兩雙眼睛這一對眼——

  「蘭姨?」恭卉驚呼。

  孔蘭也一臉錯愕。「恭兒?」接著像羞於面對人似的,拔腿就要跑。

  見她要逃,恭卉在愕然回身後,急忙追上去。「別走!」

  遮著臉,孔蘭奔得更快,身上才披上的披肩又落下,只是她連日飢餓受凍,早就沒什麼體力了,跑沒幾步便喘得癱在地上,再也跑不動。

  恭卉見狀,拾起披肩便跑至她身邊。「你……我找你很久了,想知道你過得如何,為什麼見了我要跑?」她不住喘氣。

  「我……我沒臉見你。」孔蘭掩面啜泣。

  順了順氣後,恭卉蹲了下來。「別哭了,我……已經……已經不恨你了。」現在的蘭姨一身襤褸,從前珠圍翠繞的模樣早已不復在,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以上,看起來憔悴蒼老,連頭髮都近半灰白了。

  見了蘭姨這慘狀,她也高興不起來,畢竟當年在簡王府還風光時,蘭姨也曾待她極好過,牽著她的手,餵她糖,說故事給她聽……曾幾何時,這一切都已遙遠,成了過眼雲煙?!

  「你當真不恨我了?」孔蘭驚喜的抬眉。

  「是的,過去就讓它過去吧,人的心裝不了那麼多恨,恨多了,只是負擔。你起來吧,別坐在地上,地上都是冰凍的雪,坐久了會生病的。」恭卉拉她起身,重新又將披肩幫她圍上。

  孔蘭激動地熱淚盈眶。「謝謝你……過去都是我的錯,沒能堅持要王爺帶著福晉一塊走,我是自私!我是沒有良心!福晉當我是妹子,對我那麼好,我卻……」她泣不成聲,愧疚得說不下去。

  「夠了。額娘不會記恨的,如你說的,她當你是妹子,又怎會苛責你?所有的錯事,都是阿瑪一個人造成的,他才是罪魁禍首,是最讓人不能原諒的一個。」

  「他……唉,他對你額娘真的很狠心,對我卻……我恨不了他,他對我的情,我一輩子不能忘懷。」拭著淚,孔蘭無法跟著責怪自個的男人,不私心,對愛的人可以有情有義,對不愛的人卻可以絕情絕義,有人歡喜,有人憂,歡喜了一個,另一個就只能落淚,這道理她逐漸能體會。永璘若有朝一日不要她了,那悲傷定會伴隨著她一輩子,可會有另一個女人在他身邊歡笑,就像之前後院的女人們,當她笑倚著永璘時,有多少人正在悲泣?

  愛與不愛,尖刻無情,半點不由人啊……

  「罷了,他是你的男人,你恨不了他也是應該的。」

  「恭兒……我聽說,王爺不會被砍頭了,這應該都是你的功勞吧?謝謝了!」羞赧一笑,孔蘭朝她猛道謝。

  「是貝勒爺去求萬歲爺繞過他的,不是我。」她不想居功。

  「還不一樣,沒有你,他不會出手的。」

  「嗯……」恭卉沒再爭辯,因為確實如此。只是看著她狼狽的模樣,她忍不住低斥,「永璘太過分了,怎能這樣對你!他不該——」

  「我這是罪有應得,咎由自取,只要王爺能活著,我就算在街上行乞也會活著等他出獄的,等他出獄一塊回山東……這些年,我習慣住那裡了,我想與他一起回去。」孔蘭靦腆的說。

  「我明白了……」她霎時明白,蘭姨與阿瑪兩人的感情有多深刻,不禁佩服起她來。「對了,這陣子你都住哪兒?」

  「我……住破廟。」孔蘭紅著臉說。

  「破廟?天這麼冷,你住破廟怎生挨得住?」她心驚。

  「沒辦法……當時貝勒爺派來的人將我身上的錢全書搜刮殆盡,我一點錢也沒有了。」

  「那吃呢?你三餐如何解決?」

  「我……」孔蘭更加羞於啟口。

  見狀,恭卉更是心疼。除了乞討還能怎麼樣呢?她沉下臉,拉緊眼前人的手。「手,跟我回貝勒府,你跟我住!」

  

TOP

第十四章

  夜深露重,寒氣逼人。

  男人疲累的脫下補服,取去頂上的三眼花翎朝帽,沒要人掌燈,就怕驚醒已在睡夢中的人兒,黑暗中,他一路往床榻走去,順道連披領也摘了,坐上床沿,彎身脫下朝靴。

  躺上床,他疲累得一沾床就能立即沉睡,可儘管如此,他還是想著一個人,想抱著她入睡,多日沒感受道她的溫暖,他極需要她的體溫相伴。

  上床後,他熟悉的探手摸去,托住那女人的腰身就往自個身上靠。今兒個晚上這樣抱著她安睡,他就能滿足了。

  他抱住軟玉溫香,習慣性的將臉埋進她的頸窩,興許是太疲累了,竟覺得這身子的氣味有些不對,可他並沒累到會走錯房門,於是他緩緩的闔上眼。最近嚴重欠缺睡眠,這一覺不睡足五個時辰,他不想起來。

  忽然,香軟嫩唇貼上了他,他已累極,仍微笑回應著她的吻,那唇來回的藥索取他更多的熱情,他伸出手摩挲她的身子,她立即就慾火焚身的吻上他的咽喉,急切的要脫去他所剩下多的衣物,甚至還不斷發出嬌吟喘息,完全異於她往日的激情反應,教他逐漸皺起眉,臉也漸漸繃起。

  不對!不對的氣味越來越濃厚,發自內心的反感,讓他開始有作嘔的感覺,不對!當女人使勁摩擦他的熱源時,他登時憤怒的推開懷中人。

  快速起床點燈,當一室明亮後,永璘愕然的發現床上的女人並不是恭卉,而是那日本女人,櫻子,他立即怒不可抑的瞪視她。

  床上的櫻子則是衣裳半裸的癡望著他,盼他盡快回床上繼續溫存。

  「你不回床上來嗎?」她嬌嗔的問。

  人說薄唇的人情薄,但在他身上卻是恰如其分的俊美無儔,任誰看了都會心折不已,如此迷人心智的男子,就算他是個薄情寡義的男人也無妨,只會更添他誘人的氣息罷了。

  「你怎會在這裡?!」無視她撩人的誘惑,永璘厲聲問。

  「這是我的寢房,我不在這兒該在哪呢?」望著雖然狂妄卻瘋狂撩撥著她的心的男人,櫻子著迷的說。她渴望他的愛撫,飢渴他的佔有。

  「這裡是恭兒的房間,她人呢?」他更怒。

  「恭卉?」這時候提到別的女人,她的慾火頓時被澆熄了一大半。「那女人搬到後院去住了,從此這兒就是我的寢房。」

  「這是誰允許的?」這話他問得極輕,不再讓人感覺冰冷,卻有著凶狠嗜血的陰狠。

  櫻子心驚,差點說溜嘴。「當然是……她自個說要搬的,我答應了她,而這寢房空下,我也就順勢住進來了。」在他嚴厲的注視下,她在最後關頭話鋒一轉,沒傻到說出實話。

  「搬出去。」

  「什麼?」

  「我說滾出這屋子,要恭兒給我搬回來!」他暴吼。

  她嚇得白了臉。「不……不行。」

  「不行?」她膽敢對他說出這個詞?!

  「這是恭卉自個決定的事,我只是尊重她的決定,沒必要強迫她!」她忍著氣說。他竟二話不說。立刻就為那女人出頭?可恨!

  所以今兒個他會任她吻抱,也是把她當成恭卉了?可惡,難道她不如那女人?!

  怔忡片刻,永璘的思緒逐漸變的清明,像是想通了什麼。

  他倏地冷笑。「你逼的?」

  她不自在的轉過頭去。「逼什麼?」

  「想必那丫頭的總管職務也讓你除了吧?」

  挺起胸,她回得理所當然。「我體恤她剛小產,需要休息——」

  「是嗎?」

  「當然。」

  「她同意?」

  「反正她也沒臉見人,正好放下一切躲到後院去……」在他越形冷冽的視線注視下,櫻子不自覺的越說聲音越小。

  永璘笑了起來,緩步走向她,可惜這笑容非但沒有化去他凍人的冰冷聲息,還讓那雙利眸變得更加令人忌憚。

  「那孩子是我的種,除了我,誰也碰不得她!」

  「你怎能確定?」她氣憤的問,不解他為何如此信任那女人?

  「我不需要確定,不管如何我只認定她。」

  「你!」

  「滾出這裡!」他拉她下床。

  她被他這麼一扯,狼狽的跌在床邊,當下氣得尖聲大吼,「你好大的膽子!我可是日本公主,也是代表一國的使者,你不能這樣無禮的待我!」

  他挑眉。「能不能我都做了,你想如何?」

  她怒得發顫,可恨自個還是愛極了他這份狂傲。「再怎麼說咱們都是夫妻,我難道會害你嗎?」

  永璘倏地瞇起眼,犀利的望著她,似是想起了什麼,他漸漸收起冰冷邪惡的氣質,就連厭惡的感覺也一併收下。

  「說的好極了,咱們說什麼也是夫妻……」

  聽說永璘已經知道她搬到後院,卻一次也沒來探望過她。

  恭卉夜裡不敢眠,等著他會像過去一樣,隨時找上她,抱著她安睡。可三天過去了,沒有,他還是沒來。

  秀娥告訴她,這幾日他日日都有回府過夜,可是卻沒來找她,這讓她感到好失落,人也變得懶洋洋。

  「小總管,你怎麼又出屋子淋雪?萬一受寒就不好了。」秀娥不時會來後院探望她,同她說說話,這回抽空又來了。

  「我待在屋子裡沒事做嘛,不出來走走,很無聊的。」她苦笑。

  「唉,往日在府裡你事情多得不得了,現在一空下來你就閒不住了!」秀娥眨著眼笑。

  她苦中作樂的點頭。「瞧來我是勞碌命呢!」

  兩人相視大笑。突地——

  「我當你待在這兒太苦悶,特地派事給你做,原來你還笑得出來啊?」櫻子由著七、八名日本仕女伺候著出現了。

  「少福晉。」兩天一見她,紛紛側身垂下臉來,心驚她話裡的意思是什麼,也注意到這府裡日本人越來越多了。

  「嗯。」櫻子傲然的應聲。

  外頭冷,可她竟然沒說要進屋去,而是讓身旁的仕女去搬來椅子讓她坐下,異常的舉動讓恭卉與秀娥越來越不安。

  「恭卉。」

  「是,少福晉。」她謹慎的走上前。

  「近來我事多,也無暇多管府裡的事,拖了這麼多天才得空來這後院——」櫻子笑道,卻滿臉不懷好意。「你該知道,這府裡不該有只吃空閒的米蟲吧?」

  恭卉一震。這是在說她待在後院不事生產嗎?「……是。」

  「你當過總管,往常遇著這種人,你都是怎麼處置的?」櫻子問。

  「我……會盡量找個合適的工作編排給她。」她照著經驗說。

  「非常好,那就這麼著。」

  「什麼意思啊?」秀娥忍不住。

  櫻子不悅的睨了她一眼後,才又轉向恭卉。「你去過蒙古,當對蒙古的馬羊有些瞭解才是,以後馬廄就讓你去照顧了。」才說完,她身邊的日本仕女立刻惡意的掩嘴偷笑。

  「照顧馬廄?!」恭卉一愕。

  「少福晉,小總管只不過是去蒙古幾天,哪能懂什麼馬羊的,您要她去照顧馬匹,這有點強人所難吧?」秀娥據理力爭。

  「全府裡就她去過蒙古,沒餵過馬,也看馬大便過,我要她去看顧馬廄是讓她有所發揮,這有什麼強人所難的?而且我不只要她將馬看顧好,馬糞也得由她一人清理乾淨,我可是最受不了發臭的地方了。」說完,還惺惺作態的掩鼻。

  秀娥氣結。她這分明是故意整人了!「可馬廄原就有人照顧,少了這工作,那人要做什麼?」

  「她頂了那人的位置,那人當然就得回家吃自個,可你們也不用擔心,照顧馬匹畢竟還是得由專人來監督,我另請了能人進府,以後新來的人自會監督恭卉有沒有將這份工作做好。」

  專人?那人鐵定是日本人了,府裡不少人的工作都被替換,而且都是教日本人給霸佔了位子,這女人才來多久,這座貝勒府就逐漸變樣了。「您這樣對小總管太不公平,她可是——」

  櫻子嬌聲一斥,「她可是什麼?後院的米蟲罷了!現下永璘也已經不到這後院來,連洩慾的功用都不存在了,她在這兒還有什麼作用?不找點事做,她好意思留下嗎?還有,別再稱呼她小總管,她早卸了總管職務,現在她管馬房,可稱呼她馬伕……她是女人,就叫馬娘吧!」

  「馬娘?」秀娥難掩錯愕,才想開罵,卻被人搶先一步。

  「你這女人是誰,怎敢這麼污辱恭兒,太過分了!」孔蘭剛有屋子出來,聽見櫻子說的話,立即氣急敗壞的嗆聲道。

  乍然見到後院竟然還出現另一個女人,櫻子吃驚的站了起來。「我是誰?我還要問你是誰呢!」

  「我是——」

  「她是蘭姨,跟我住在這兒。」恭卉趕緊答話。

  櫻子柳眉倒豎,像是要發作了。「跟你住在這兒?這事,是你自作主張的?!」

  「我——」她窘迫不安。

  「後院空曠,多一個人其實——」秀娥也急欲為她開脫。
  
  櫻子立即擰眉,示意她閉嘴。「再多嘴,就掌嘴!」

  她這才禁閉唇,不敢再多說什麼。

  「你真當這裡沒有主子了,還是以為在這裡你就是主子?竟敢擅自接人同住,不要以為我救濟糧一人,這裡就成了救濟院裡,我會把你當乞丐救濟,是因為你至少伺候了永璘五年,但這老女人也來湊熱鬧,像什麼話!你太不知好歹了!」櫻子話說得非常難聽。

  孔蘭沒見過她,不明所以,也當下聽得刺耳。「恭卉是貝勒爺的女人,她留一個人,貝勒爺會說什麼嗎?還說什麼救濟,你這女人有規矩沒有!」

  櫻子面色猙獰,樂於把事鬧大。「你敢說我沒規矩?好啊,這府裡反了,你們大清國就是這樣教導僕人不分尊卑的嗎?」

  「尊卑?咱們當年也是側福晉,格格的,你對咱們說什麼尊卑?」孔蘭忍不住抬出過去的身段。

  「當年?你也知道那是當年,現在呢,你丈夫成立階下囚,你到我這乞討,你女兒更是準備在這掃馬廄清馬糞,當年的身段,這會還要再提出來丟人現眼嗎?」恭卉的背景,她可是打聽得很清楚,正好拿來羞辱她!

  孔蘭難堪得說不出話,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這女人應該就是永璘近日才新娶的少福晉。

  「哼,你們兩個,尊卑不分,我若不立點威,你們是不怕我了。來人啊!將小的給我吊起來打,老的給我掌嘴!」

  只是櫻子一聲令下了半天,府裡竟沒有人跳出來執行,她愕然的瞪著明顯已圍了十多人的後院。

  「你們!」她氣憤的指著眾人。

  哪知大伙紛紛故作忙碌狀,轉頭做自個兒的事去了。

  她瞧了更惱。「可惡,你們上!」拉不下臉來,她命令身後數個跟著她來到仕女。

  這幾人立即點頭,分別抓住人,孔蘭的衣襟被揪起,恭卉的手臂被扼住。

  「別對我蘭姨動粗!」一人開始對驚恐的孔蘭大掌嘴巴,其他人一時吊不起恭卉,只得抄起木棍,朝她的大腿猛打。

  恭卉身子雖痛,卻不忍孔蘭受辱,拚命擺脫那些女人要去救她,那些仕女自是不放她走,在她身上一陣亂打亂抓,連頸子手臂都給抓傷了,棍子更是胡亂在她身上打出一道又一道道觸目紅痕,就連原本掌孔蘭嘴的那名仕女,也因為受不了她一直上前要救人,氣得乾脆改打她。

  「恭兒,你別管我了,我死不了的!」孔蘭見狀,衝上前要救她,幾個人頓時扭打成一團。

  秀娥見了原來也想加入戰局,但受櫻子一瞪,只能站著不敢動的乾著急。

  櫻子眼見她們竟敢反抗,氣得要人去打來冰水就往兩人身上淋,寒冬中水溫異常凍人,水一淋下,登時教人寒徹心肺,連骨頭都要凍僵。

  「蘭姨!」恭卉見孔蘭已經當場凍暈,忍者凍,奔到她身前焦急的呼喚。

  「哼,等這老女人醒了,立刻就丟出貝勒府,我這裡不收留老骨頭,更不想被當成停屍間!」櫻子惡毒的說。

  「你!」恭卉忍不住發火了。這女人真是太狠毒了!

  櫻子不可一世的回視她。「我怎麼了?難道你想以下犯上,對我無禮?」

  「你欺人太甚!」她緊握雙拳,掌心幾乎已教指甲刺出血來。

  「你說什麼?!顯然你還沒得到教訓,還想挑戰我的權威,好,來人,再淋她一桶水!」

  立即有人再打來冰水,毫不留情的朝恭卉身上潑,可她儘管凍得牙齒打顫,幾乎昏厥,卻還是倔強的怒視著她。

  「再淋!」櫻子咬牙切齒。就不信挫不了她的銳氣!

  「不要,再淋下去會凍死人的!」秀娥看不下去,趕緊跪地幫著求饒。

  「你也想試試淋淋冰水的滋味嗎?如果不是就滾開!」櫻子腳一踹,將她踢到一旁去。「你們還等什麼,還不再去打水來!」

  她打定主意今兒個要整死這女人!那晚永璘誤將她當成她,察覺不對後立即變臉,雖然後來沒再與她爭吵,但聽說他回自個兒房後,立即要人燒水淨身,足足洗了五次澡,還要人焚香除臭!

  她氣壞了!這男人究竟要污辱她到什麼程度?她滿肚子的怨氣無處可發,而身為罪魁禍首的恭卉自然最為該死,若不整死她,她如何對得起自個?

  「淋!」

  一桶水再度落下,恭卉只覺得冷意竄遍四肢,心像是要凍停了似的,雙眼漸漸渙散。

  櫻子得意的抿笑。「再來——」

  「住手!」一名老人讓人架著出現了。

  「老總管?」她認得他,聽說他是伺候過乾隆的老太監,身份自是不同,她也不敢再他面前張狂,只是他不是躺在床上快死了,這會來做什麼?

  「少福晉,恭兒是我一手調教的人,她若有什麼不對之處,您儘管告訴老奴,讓老奴親自來處置,怎敢勞動您出手,讓您費心,真是不好意思啊!」老總管讓人扶著,笑笑說。

  原來這老不死的也是來保人的。扯開笑,櫻子假假的回答,「老總管身子不佳,府裡的事怎好再麻煩你,這女人的事,你還是別管的好。」

  「少福晉體恤老奴病弱,不能為主子們分憂解勞,老奴感懷在心哪。」老總管感激不盡的說,而後忽地一拍腦袋,狀似懊惱。「喔,對了,我方才在來以前,聽說守衛在門外抓了一名鬼祟的人,聽說是瑞親王府上的人,我要人先去拷問他,也已要人通知瑞王府,要他們派人前來說明,本想要少福晉過去坐鎮的,可您既然在忙,那就——」

  櫻子臉色頓時大變。「那人現下在哪裡?」

  老總管疑惑的問:「少福晉正在罰人,這事您有空管嗎?老奴正要差人進宮通知貝勒爺,這事還是請他回來處理的好,畢竟是瑞王府的人,弄個不好,得罪了瑞親王,那可就大大失禮了。」

  「這事不用通知永璘了,那人在哪裡?我去瞧瞧!」櫻子已然心浮氣躁,急急忙忙問明地點後就走人了。

  她走後,老總管才收起笑冷哼,趕緊要人將幾乎已經失去意識到兩個人帶進屋內急救。

  只是瞧見恭卉一身的傷痕後,他也只能無奈的歎氣。貝勒爺鐵定要自責死了!

  「你的人怎會愚蠢成這樣,竟還教人給抓了?真是笨蛋啊!」櫻子氣急敗壞的大罵。「要不是我把人及時帶走,那老傢伙一拷問下去,不就什麼事都露餡了!」

  瑞親王這會兒也很是汗顏。「這回真是我那手下不濟,下回我會慎重挑選人的。」這次他因為有急事要見她,便臨時派了人去通知她老地方相見,怎知那人經驗不足,笨手笨腳的,反而被當成賊逮進貝勒府,幸虧事情沒鬧大,否則他與櫻子合作之事就曝光率。

  「哼,說吧,你這麼急著找我有什麼事?」

  「永璘近日可有什麼動作?」

  「他整日早出晚歸,我見不到他幾次面。」她實話實說。

  瑞親王憂心忡忡。「他定是發現了咱們的異狀,正在調兵要對付咱們!」

  「真有這回事?」

  「他注意咱們很久了,等的就是咱們出手,這我不也早告訴你了?現下他是在跟咱們鬥智,等先機,他的動作越密集,咱們就得越小心!」

  「嗯……」她緊張的握拳。與永璘相處過後,她清楚知道那男人不是一般無腦的皇親貴族,即使兩人現在看似相安無事,她也不敢掉以輕心。「對了,你蒙古那邊的事說定了嗎?」

  「說定了!」提起這個,總算是喜事一件,他終於露齒笑出。

  「那叫葛兒沁的當真願意?」影子反而沒那麼高興。她聽聞那人對日本人很反感,這樣的人,能夠放心合作嗎?眼前這老狐狸在打什麼主意呢?她瞇著眼,心裡不斷思索。

  「願意,他一口答應了,所以咱們近日就會舉事,這段時間你隨時準備好等候我的通知,明白了嗎?」

  「嗯……」她若有所思的沉吟著。

  怕她防他,睿親王趕緊叮嚀,「你放心,此次一定以你日本人 為先鋒,那蒙古人殿後,非必要不讓他們靠近京城,我要他們守在城外,沒我通知不得進城,而你今日得密集聚集你的人馬,隨時備戰。」

  「瞭解了。」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門悄然被開啟,一道人影緩步入室。

  永璘眉頭緊鎖的走向床邊,就這麼直直的站立著,不再動。

  看見床上蒼白的女人,他眼神一黯,再見她露在被子外的兩條藕臂以及纖細頸項上的帶血紅痕,他青筋立現,視線又掃向她面無血色的臉龐。好啊……連唇都成了紫黑色了!

  他久久不語,就這麼怒凝著床上沉睡的人兒,心疼,心痛,什麼情緒都有,就連胃痛都來作怪,加深了他的憤怒。

  帶著血絲的鷹眼狠狠注視著她半晌後,單膝跪了下去。他不想驚動她,深呼一口氣後,只是輕柔的封住她的唇,在他最眷戀的唇上來回 輕柔摩挲,強忍著下腹逐漸升起的慾望,沒再有進一步的動作,靠著極大的自制力才讓自己離開那片馨香唇畔,然後起身,邁步走了。

  幾乎在他轉身的同一時刻,恭卉就睜開眼,但沒能見到他轉身前眼底的那份心痛溫柔,她看到的,只是他掙扎離去的背影。

  他為什麼不叫醒她?為什麼就這麼走了?他不想同她說說話嗎?不願給她一絲安慰嗎?

  等了他那麼多天,等到的只是他冷漠的幾眼,以及蜻蜓點水的輕觸?這說明了什麼?代表了什麼?

  這樣一點一滴的冷落,一分一毫的拉鋸,簡直教人一層層的往下墜落,在不明白他心的情況下,她怕極了終有一天,她會將自個兒逼進死胡同。

  淚盈於睫,心紊亂無章,惡寒在他轉身時就已經侵襲,今兒個,她又注定無眠了吧……

  

TOP

第十五章

  今兒個的馬廄不同於以往。

  永璘身著內襯狐毛的雪袍,就坐在馬廄裡頭,寫意的表情說明他有意久坐。

  新任總管 小塚操著 日本口音,滿頭大汗的由內庭奔來。

  「貝勒爺,您怎麼坐在這種地方?這會髒了您的身的!」他低著頭,不安道。

  「說得好,我這一陣子不管事,這馬廄竟就髒到令人作嘔,嘖嘖,我說呢這總管事怎麼管事的?」他欽凝著眉宇,沉聲質問。

  「這……管馬廄的另有其人!」小塚趕緊推卸責任。

  「誰?叫出來。」

  「喳!哪個奴才負責的,還不滾出來!」小塚轉身,立刻變張臉的大吼。

  恭卉白著臉站出來。「是我負責的。」

  「就知道是你!事情都做不好,瞧,貝勒爺責備了,還不去領罰!」他凶神惡煞的斥責。

  「喳!」她走向永璘,「請問貝勒爺哪裡不滿意?」她幽幽的問。

  事實上,這間馬廄在之前負責的人手中,本來就打理得很乾淨,她為求更加潔淨,一早就起來再仔細刷洗過了,他……不滿意的是馬廄還是她?

  甩甩頭,她要自己別再鑽牛角尖,唯有樂觀,才能笑著通過考驗,從來她不也是這麼過來的嗎?

  永璘睨了她一眼,瞧見她一身髒污,身上似乎還隱隱傳來馬糞味,看起來很訝異。「原來是你?」

  恭卉蹙眉。他可能還不知道她有新職務吧?羞慚與自個身上的臭味,她刻意站離他遠一點,拉下幾撮還粘在她身上的稻草。「貝勒爺,這裡就跟從前一樣合乎您的規矩,請問您還有哪裡不滿意?」她再問一次。

  「規矩?規矩是誰定的?」他笑問,對於她身上的髒亂倒沒置喙什麼。

  「您定的。」

  「這就對了,我嫌髒,這兒的規矩還得再提升。」

  「再提升?」

  「沒錯。去,去將少福晉喚來。」他朝小塚命令。

  小塚雖然不懂為什麼提升規矩得去喚來公主,但還是忙不迭地去請人。

  櫻子過了許久才姍姍來遲,先是瞥了永璘一眼,才打著哈欠站在他身旁。「什麼事一早就找我來?」她忙到深夜才睡,這會一早就被挖起,心情惡劣。

  「這間馬廄的清潔我不滿意。」他直接說。

  「這種小事你找總管就成了,找我幹什麼?」她沒好氣的問,只想回去再睡一覺。晚些有另一批人將聚集,她得去和將領們研議舉事前的戰術,忙得很。

  「你確定找總管就成?」他笑得陰沉。

  又是一個哈欠。「嗯。」

  「總管。」他喚。

  「喳。」有自家女主子在,小塚膽子大了不少,應話也多了幾分自信。

  「當初恭兒在當總管時,我若不滿意她立即就會有動作,若慢了……」他笑得非常詭譎。

  「會如何?」小塚不知死活,好奇的問。

  他冷笑一陣。「恭兒。」沒回他的話,逕自叫人。「這馬廄真是你負責的?」

  想起從前自己不得不對下人們採取的處罰方式,恭卉不禁瑟縮了一下。「是的。」不會的,他不會這樣對她,要有信心……

  「很好,很好。」永璘越笑越森冷,驀地揚聲下令。「來人啊!去,把恭兒拉下去,責杖一百板!」

  話落,恭卉在心裡對自己的加油打氣,驀地全僵化成冰。

  櫻子聽見這話,睡意全消,臉上大喜。

  「貝勒爺……」恭卉用盡力氣才擠出聲音,可卻 小聲得只有她自己聽見。

  「下去吧。」他揮手,沒一絲遲疑。

  任人拖拉著往柴房前進,她滿腦子 渾渾噩噩,胸口莫名其妙痛到不行,眼睛幹得很徹底,鼻子卻酸酸得可以。

  原來,她沒有鑽 牛角尖,她聽的全都對,也是,畢竟她是最瞭解他的人,所以,她的受寵期限終於到了?!

  「德興,你要人去盯著,別讓人輕打了!」永璘在後又交代了句。

  恭卉瞬間寒了心,可就算心痛,她還是有自尊骨氣。掙開拖住她的手,她凜著臉說:「我自個兒會走。」然後直挺挺的邁開腳前行。

  默默注視她離去時的僵硬背影,永璘微微縮緊瞳眸。「那女人這一打,大概一個月下不了床,總管,馬廄的工作,另外 再派人做吧!」他收回視線,起身交代。

  「喳!」小塚見女主子的眼中釘被毒打,喜不自勝,這聲應得又響又亮。

  「明兒個我會再來檢查。少福晉,你跟我一道來。」他轉而向櫻子道。
  
  「好。」櫻子沉醉在驚喜中。這男人竟在她面前痛打恭卉不說,還要她陪行巡府,這怎不教她受寵若驚?當下心中喜孜孜,臉上笑逐顏開。
  
  「待會陪我用早膳吧!」永璘再開口。
  
  「呃……早膳?」還有人等著她呢。
  
  他見她遲疑,一臉誠懇的請求。「若有事也去取消了吧,成親至今,我好像還沒同你用過膳,今兒個我想你陪。」
  
  這句我想你陪,簡直讓櫻子心花怒放,什麼舉事會議都決定暫放一旁,待晚些再說。「好,我陪你。」聲音嬌嫩異常,直讓人起雞皮疙瘩。
  
  「嗯。」永璘臉上淡淡的笑意,久久不退。
  
  膳廳內。「油漬!」永璘嫌惡的皺眉。
  
  他身邊的櫻子緊張兮兮。「哪裡?」
  
  「那兒。」他指著立於桌旁伺候的日本仕女。
  
  被點中的侍女嚇了一大跳,驚慌的檢查自身衣物。「啊,袖子!」沾上了米粒大小的油漬。
  
  「拖出去。」
  
  德興使了個臉色,立即有人將那女人拖出膳廳,在廳外挨足了一百板子。
  
  正要動筷,永璘倏地又止住動作。「桌上有刮痕!」
  
  「哪裡?」
  
  他一指,就見桌上果然有細細一道不甚清楚的刮痕,八成是刷洗的人用力過度造成的。
  
  「誰?」小塚轉身跳腳的問,立即又有另一名日本人縮著肩頭走出。
  
  「拖下去!」
  
  德興手一揮,那抖得不像話的日本人又教人架了出去,自然又是皮開肉綻的一百板。
  
  沒有用餐興致,永璘索性喝茶,可剛打開杯蓋,臉又臭了起來。「這茶……」
  
  「又有問題?」櫻子眉毛都要豎起來了。
  
  「不是黃山毛峰。」
  
  她火了。「不是就不是,又如何?」
  
  「如何?德興,你告訴她會如何。」
  
  「喳!」德興走上前去,目不斜視的恭敬稟告,「貝勒爺只喝頂級的黃山毛峰茶,其餘不喝,若沒能備妥,負責的要罰。」
  
  「又罰?」小塚臉色青筍筍。
  
  「誰負責?」永璘懶聲問。
  
  「出來!」小塚只能轉身跺腳問向身後的一排人,接著又一個日本人走出來。
  
  「去吧。」
  
  就這樣,一頓早膳下來,不僅眾人心驚膽跳,就連櫻子都血脈膨脹了,不過是被氣的。
  
  「不公平,你是故意的不成?盡找我日本人的碴!」
  
  聞言,他緩緩放下杯中茶水,皺眉望著她。「你認為我處事不公?」
  
  「我只是疑惑為何你不滿意的偏偏都是我的人做的事!」
  
  「你的人?」相較她的激動,永璘只是橫她一眼後,用氣死人不償命的淡涼語氣反聲質問。
  
  「我……」
  
  「在我的貝勒府有所謂你的人?」他語中多了一絲危險。
  
  「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她肅然心驚。這男人敏感精明到令人神經緊繃的地步。
  
  「那是什麼意思?」他像個好學生似地不停發問。
  
  櫻子被逼得無招架之力。「這些人都是一路跟隨我從日本來的,伺候我多時了,我剛才一急,說話難免不妥,請你別見怪。這些人既然隨我嫁到大清,自然也都是你永璘貝勒的屬下……」
  
  「嗯。」似乎滿意她的回答,他沒再藉題發揮。「不過你若嫌我處事不公,這可就不對了,你也瞧見我怎麼罰恭兒的,誰要犯錯,我一視同仁,全是一百板子伺候。」他很認真的為自己澄清。
  
  「啊……」這下她真的無話可說了,他確實是以儆傚尤的先罰了恭卉再拿她的人開刀的。
  
  「還有問題嗎?」
  
  「沒,沒有。」
  
  「嗯,我吃飽了。」他站了起身。
  
  見狀,眾人莫不重重鬆了一口氣。
  
  這難伺候的主子平日幾乎不見人影,回來也是深夜居多,沒幾個人真正吃過他的排頭,這算第一回,大家就快被剝了一層皮,他還是別回府的好。
  
  撩袍跨步,永璘行經小塚身邊,兩步後,突地頓住。
  
  眾人見他擰眉,瞬間喉頭一緊。
  
  「這是……」他低下頭。
  
  小塚心脈差點沒暴沖,只能硬著頭皮回話。「這是奴才不小心踩到泥,不過只沾到一點點……」
  
  永璘挑眉。「泥?你將泥踩進我的廳裡?」
  
  「來人!總管犯錯,加重三倍責罰!」德興很自動的揚聲高喊。
  
  「那不是三百大板?」小塚立即尖叫。
  
  「吵。」永璘眉擰得更深。「多一百。」
  
  「多——」才剛叫出聲,小塚就趕緊將嘴搗住。
  
  這四百板打下去,他還有命話嗎?他不禁望向主子,卻見櫻子面色同樣慘黑,只能眼睜睜看他被拖出去。
  
  「櫻子。」
  
  耳邊是自個心腹的慘叫聲,再聽到永璘喚她,櫻子竟如驚弓之鳥般跳開。
  
  「什……什麼事?」
  
  「我今兒個不出門了,待會你陪我賞園吧。」
  
  「賞……賞園?」
  
  「不願意陪陪我?」
  
  「願,願意……」此刻,還能說不嗎?
  
  柴房裡。
  
  「這……這是怎麼回事?」恭卉吃驚的問。
  
  眼前哪有帶棍等著用刑的人?柴房裡頭只有秀娥,還有蘭姨,可她不是被趕出貝勒府了,怎麼會在這裡?她疑惑的看向秀娥。
  
  「這是貝勒爺吩咐的,讓簡側福晉進府,讓您見見,安安心。」秀娥笑說。
  
  她當場傻在原地。「永璘的意思?」
  
  「是啊,我被趕出府時,德興就將我接到客棧住了,他說,貝勒爺要我暫住在外,過一陣子再讓我回貝勒府。」孔蘭跟著解釋。
  
  「永璘他……」
  
  心像是自懸崖底端重新躍回山頂,恭卉難掩激動的哽咽。原來他沒有變,他沒有辜負她的情毒五年。
  
  「貝勒爺要我轉告您,請您忍耐,只要度過這陣子就成了。」秀娥轉述永璘的話。
  
  恭卉熱淚盈眶。「他真這麼說?」
  
  「嗯,他還說,要您這一個月假裝負傷別下床,就待在房間裡療養歇息。他有空會去探望您。」
  
  一滴淚快速滑落,因為太開心,所以她想確定再確定。「所以這裡沒有一百板子等著我?」
  
  「沒,誰敢動您一根寒毛,貝勒爺不要他的命才怪。」
  
  她的淚頓時掉得更凶了。她真糟糕,怎麼可以不相信他?
  
  「別哭了,這會貝勒爺正在為您惡整那些日本人,讓他們哭爺爺叫奶奶的,後悔進到貝勒府裡來呢!」秀娥笑得開心。
  
  「他在整人?」
  
  「沒錯,照德興的說法,貝勒爺挺怒的,罰人的狠勁跟等級比以前您處事時嚴苛多了,隨便就是一百板起跳,不知最終可以叫板數到幾下?」
  
  那男人整起人來從不手軟,秀娥竟還有心情說笑?恭卉才開心完沒多久,立即又變得憂心忡忡。「那男人又玩開了,這才是他的本性,不成,我得要他節制點,不然府裡的人都要倒大楣了!」說罷,她轉身就要走出去,可馬上又讓秀娥跟孔蘭拉回來。
  
  「您放心,貝勒爺要整的是那些日本人,他們有大批人滲透進咱們府裡,德興說,貝勒爺要『掃垃圾』。」秀娥馬上解釋。
  
  恭卉立即鎖了眉,想起葛爾沁的話。這日本公主嫁來大清,還帶了大批人馬,動機著實可疑……
  
  「對啊,恭兒,你可別這時候好端端的出去,打完一百板的人,沒人可以走路的!」孔蘭也連忙提醒。
  
  她不禁莞爾。敢情她待會還得裝傷才能走出這間柴房?
  
  「可是我身上明明沒傷,一出去不就露餡了?」
  
  「放心。」秀娥才回完,已經有人敲門。抬著木架進來。「瞧,貝勒爺都安排好了,就等您躺上去,直接就可送您回房。」
  
  恭卉見狀,實在是好氣又好笑,可戲都演了,必須演足全套才行,只得躺了上去。「等等,蘭姨,那你——」
  
  「別擔心我,他們一會就會送我回客棧了。」孔蘭握著她的手安撫。
  
  「對不起,我沒能照顧好你,讓你受辱了……」見她臉上還有指痕,臉頰也是腫的,恭卉愧疚得又哽咽了。
  
  「別說了,是我連累你,要不是為了收留我,你也不會被打得滿身是傷,還淋了冰水,幸虧咱們沒凍傷,只是厥了過去,你若出事,我就更對不起你額娘了。」
  
  「蘭姨,你別這麼說,是我自不量力,答應要照顧你又做不到。」
  
  「誰說你沒做到,要不是你,永璘貝勒會理我這老太婆嗎?」孔蘭反問。
  
  「我……」
  
  「別再說了,你為我做的一切,我真的很感激。這會永璘貝勒似乎有意對付日本人,幫助他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孔蘭笑中帶淚的拍拍她的手。
  
  恭卉哽聲點頭。
  
  「嘖嘖,這什麼味兒?」翌日,永璘掩著口鼻來到馬廄。
  
  「味?哪有什麼味?」櫻子瞧見眾人緊張的模樣,馬上空氣中嗅來嗅去。確實只有馬味,哪還有什麼味?
  
  昨兒個一天,大伙被整得死的死、傷的傷,就連她自個也被他拖著四處走了一整天,身心俱疲不說,還幾度受盡驚嚇,看來傳言說得沒錯,這男人不是普通的刁鑽,而是令人髮指的惡獸!
  
  例如早膳後的遊園,她就教他的龜毛性子搞得快要抓狂,原因就是他竟要求她在大雪紛飛中站在池塘水榭旁不動,讓他作畫!
  
  說什麼「雪中畫梅,美倚枝芽」是再詩意不過的事,就讓她像白癡一樣呆站在梅樹邊整整三個時辰,凍得她牙齒打顫,精神恍惚,而他自個則待在讓人用簾子圍起,還燒上暖爐的亭子內舒服作畫。
  
  她氣死了,原想甩袖離去的,可見他深情認真的在為她勾畫美人倚梅圖,又狠不下心來走人,害得她昨兒個當晚噴嚏連連,累得連去瞧恭卉那女人有多淒慘的氣力都沒有,裹著被子在房裡抖了一個晚上。
  
  今兒個一早又教他給拖來馬廄,想不來也不成,硬是教他挖起床,正想虛晃一會就回去睡回籠覺的當頭,又教他這聲什麼味兒給攔下了!
  
  才一天,她安置在貝勒府的人就傷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可別讓他也搞成傷兵才好。
  
  「不對,要所有人都來這兒!」永璘吩咐。
  
  「全來?就為了這味?」她怪叫起來,他又想做什麼?
  
  「沒錯。」
  
  不一會,所有人全集合到馬廄。
  
  「你們聞聞,是不是有什麼味兒?」
  
  主子都產了,每個人立即撐大鼻孔卯起來聞。
  
  「沒有。」有人說。
  
  「嗯……我得做個調查,認為沒有味兒的站出來。」
  
  須臾後,原本的一排人分成兩排,站出來的全是日本人,而原來府裡的人卻沒一個站上前的。
  
  「很好,這數量一半一半。」永璘點頭。
  
  櫻子依然不解。「然後呢?」
  
  「然後哪些沒聞到味兒的人再進去聞一次。」他命令。
  
  於是那些日本人魚貫的又進去用力聞。「沒有啊!」
  
  「沒有?那你們說有味兒嗎?」他轉身問向另一排人。
  
  「有!」異口同聲。
  
  永璘不禁低笑。這些人還真瞭解他,恭兒這丫頭訓練得可真好啊,避禍功夫了得!
  
  收起笑臉,他認真的又問:「什麼味兒?」
  
  「馬味!」又是異口同聲。
  
  這不是廢話嗎?這是馬廄,馬廄裡沒有馬味,算什麼馬廄?!櫻子差點沒暈倒。
  
  「就是這味兒!」沒想到永璘竟然點了頭。「我終於明白你們為什麼聞不到馬味了,因為你們身上本來就有馬糞味,這才聞不出來。」他皺足了眉頭,當真對這些人厭棄不已。「德興!」
  
  「喳!」
  
  「要這些人去洗個乾淨,別臭了我的貝勒府!」說著受不了的掩鼻。
  
  下一刻,一根竹竿橫掃過來,說沒味兒的人立時全被掃進給馬洗澡的馬池裡,冷得眾人哀哀叫。
  
  「你……你這是做什麼?」櫻子見狀大驚。
  
  「幫他們洗乾淨身上的馬味啊!」他理所當然的說。
  
  「你太過分——啊——」話還沒說完,櫻子也被掃進池子裡,天寒水凍,她一口氣上不來,當場昏死在池子裡。
  
  見狀,立即有人丟下竹竿,「驚慌失措」的大喊。「奴才該死,不小心掃錯人了!」
  
  櫻子被救起後,直接被扛回寢房,幾乎被折騰得掉了半條命。
  
  那男人是故意的,故意整她的,就算她再蠢也知道怎麼回事了!
  
  他在替恭卉那女人出氣,可惡!她讓那女人淋冰水,他就讓她泡馬池,更可恨的是,方才有人來報,那女人成天關在房裡,也沒請大夫去看傷勢,這情形分明就是沒傷,她上當了!
  
  「哈啾!」
  
  她已分不清自己是氣得還是冷得全身打顫,抱著棉被,鼻涕直流。昨個兒賞園才被凍得抖了一夜,這回又濕個透徹,怕是定要在床上躺個幾日了。
  
  「公主,瑞親王找了您一天一夜,說是急著見您!」有人偷偷摸摸進房報告。
  
  「我……我知、知……知道了,但永璘纏著我……我不放,我根本就走……不開!」她凍得連牙齒都打顫,話都說不全。
  
  「可聽說瑞親王已與蒙古軍說好,三天後起兵,這會沒時間了,他得先見上您一面不可啊……」那人急說。
  
  「日子就就……就定在三……三天後嗎?」她驚喜。總算準備好了!
  
  「是啊,您得趕緊見他懷面才行。」
  
  「我明白了,通……知瑞親王,我……我深夜去見他。」說完,又打了五個噴嚏,可一陣恍惚後,她神智忽地清晰起來,像想到什麼似的臉一凜。莫非那男人知道他們行動在即,才故意纏住她不放,讓她辦不了正事?
  
  那男人心機深沉,很有可能已經知道她的計劃了……不妙!她得趕緊通知瑞親王,三天後之事還得再議!
  
  「去,要人在房……房裡多放幾個暖爐,讓爐火……燒……燒旺點。」只有早點將身子弄暖,晚上她才有體力下床。
  
  「是啊,再去搬來暖爐,別讓少福晉受凍了。」
  
  櫻子才想著要擺脫的男人,突然又出現在她面前,嚇得她口水一吞,下意識的怕見到他。
  
  「你……你來做什麼?」她抖著問。
  
  還有,他什麼時候出現的?可有聽到什麼話?她趕緊向在房裡的人使眼色,那人頭一低,迅速退了出去。
  
  永璘只淡掃了那人一眼,便又將視線拉回。「當然是來探望你啊。」走向她,煞有介事的在她床邊坐下,他看似不捨的撥了撥她濕透了的長髮。
  
  動作溫柔至極,讓櫻子莫名心跳加速起來。
  
  「好多了嗎?」他悄悄湊近她,眸裡寫滿關心。
  
  「好……好多了。」她呆呆的答,雙眼中的驚恐與防備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癡迷。沒辦法,好似乎無法抗拒他,這是什麼情愫,又是什麼孽債,她竟遠在這大清國教一個男人給勾了魂,這要傳回日本去,大概沒人要信吧。
  
  「好多了就好,那掃到你的奴才已教我攆出府了,你不會再見到那不長眼的狗東西。」永璘拿起毛巾,輕柔的幫她擦試臉上的冷汗。
  
  就算知道他是故意將人送出府,讓她找不到人出氣,可此刻櫻子也發不了火,只是迷醉的盯著他的性感薄唇。那薄唇正誘惑的靠近她,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從來沒有這麼渴望一個男人過,竟按捺不住的主動撲上去,可惜還沒撲進他的胸膛,貼近他的唇,就教兩個女婢一人一手的給架開。
  
  「這是幹什麼?」她驚問。
  
  「你實在太臭了,我不能忍受我的福晉身上有馬臭味,來,你得徹底洗淨身子才行。」永璘迅速退開身,手一拍,那兩個有著神力的強壯女婢當場剝了櫻子的衣裳,將她丟進滾燙的熱水裡,洗了三個時辰的澡,幾乎洗去她一層皮。
  
  在極冷極熱的快速交替下,櫻子洗完澡後,又脫水昏厥了二十幾個時辰,等她醒來後,已是隔日午時。
  
  

TOP

第十六章
  
  「你真惡劣。」恭卉戳著身前男人的胸口,嘟著嘴輕斥。
  
  「如何惡劣法?」永璘不以為意的笑著。他只著月牙白對襟馬褂,摸黑進到她的房裡。
  
  「你那樣對付一個女人。」
  
  「你怎不說,她這樣待我的女人?」他點上油燈,看見身著單衣的她,脖子上還有紅色疤痕,聲音登時僵硬起來。
  
  他伸指撫了撫那紅痕,一路沿著紅痕深入胸口,稍稍使勁一扯,她的前襟便鬆了,露出雪肌上的斑斑青紫。
  
  他的臉更臭。「我該在馬池裡再放進蟲子,咬得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才是!」
  
  「別這樣,她是你的福晉。」
  
  「就快不是了!」
  
  「你……對她一點情分都沒有嗎?」她試探性的問。
  
  他斜睨了她一眼。「我天生的那麼一點點情分都給了你,你要我到哪再去生出情分給她?」這話說得十足沒好氣。
  
  可恭卉卻聽得心潮澎湃,美麗的粉頰霎時染上兩朵紅雲。這是他對她說過最露骨的話了。
  
  「可她畢竟與你拜過堂了……」她嬌羞的隨口說。
  
  「那是政治聯姻,我與她注定敵對。」他冷聲答。
  
  她一愕,怔怔然地望著他。「你真要對付她?」
  
  雖然對櫻子並無好感,可男欺女終究是不公,她並不樂見這種事發生。
  
  「那女人來大清的目的就是吞併咱們,她若不是懷抱著這個目的來,我不會對她這麼心狠手辣,何況她已與瑞親王、葛爾沁聯手,決定三天後要包圍紫禁城。」
  
  「什麼?」她驚直了身。「那萬歲爺不就有危險了?」
  
  「你不用擔心。」他將僵硬的她抱入懷裡。「皇阿瑪與我早就密切監視他們許久,目前我只要讓櫻子這幾日出不了門去見瑞親王,無從密謀軍事,日本兵得不到她的指示,在京城便是群龍無首,成了一盤散沙,瑞親王少了這股力量,皇阿瑪要對付他就簡單多了。」
  
  「所以一切都在掌握中嗎?」她緊張的抓緊他的袍袖,還是不放心。
  
  他自信的微笑。「是的。」
  
  「可是還有葛爾沁……他才棘手吧?若沒有我,少了蒙古軍支援,瑞親王也不敢輕舉妄動。」她垂下臉,不會忘記葛爾沁是為什麼倒戈的。
  
  永璘撫著她明顯消瘦的臉頰,沉聲安撫。「葛爾沁老奸巨猾,就算沒有你,總有一天也會為朝廷帶來威脅,他是皇阿瑪早就想除去的人,這回只是加快動作對付他罷了。」
  
  「可是……」她還是很不安。
  
  「放心,我前一陣子派德興去了一趟蒙古,蒙古還有其他部落也很不滿葛爾沁的蠻橫,我要德興與他們談,幫著朝廷對付他,只要他一有動作,立即舉報朝廷。所以葛爾沁的蒙古軍一有動作,咱們立刻就會知道,皇阿瑪也為此備妥了因應的計劃。」
  
  「是嗎……」雖然聽見這樣的話放心了不少,可為什麼,內心還是隱隱起了不寧之兆?恭卉秀雅的眉峰緊緊攏住。
  
  「這事你不用再費心,養好你的身子要緊。這陣子苦了你了。」他擁著她說。這陣子他都忙著瑞親王與葛爾沁的事,才會讓櫻子那女人有機會可以對她出的,他得知後氣瘋了,可是花了好大的工夫才讓自個忍下來,不馬上宰了她。
  
  恭卉濕濡了眼角,搖了搖首。「只要知道你沒有離棄我,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不覺得苦。」
  
  「傻瓜,我若要遺棄你,又何必去葛爾沁那將你弄回來?」他吻去她的淚。
  
  「可是讓我回來後,你說不定反悔了……」那一雙訴說著委屈的秋水美眸帶著忐忑的望著他。
  
  「你說什麼?」他怎麼聽不懂?
  
  「自從回來後,人……不曾再碰我。」她潔白的貝齒緊咬住蒼白的下唇,做了一個深呼吸後,才難堪的說出口。
  
  他一愣。「你嫌我冷落你?」
  
  「不是冷落,是打心底嫌棄了吧……」她黯然不已,聲音跟著變得乾澀。
  
  望著她神傷委屈的模樣,永璘的一雙眼睛除了驚訝,還多了一絲了悟。
  
  原來自個的體貼反倒讓這女人誤會他嫌棄她了!
  
  傻呀,怎麼會有這麼傻的女人?他是怕她剛小產,身子尚未完全恢復才強忍著不敢伸出魔掌,豈料他這犧牲奉獻最後竟惹了一身腥,成了她誤會難受的原因?
  
  他嘖嘖的搖著首。原來男人還是不要太體貼的好,有時體貼也會惹禍啊!
  
  瞧她低著道,眼中有著恐慌與難過,淚掉在她小巧的鼻頭上,艷若桃李的嬌顏有了淚水洗滌,更添風情,他不再自持的俯下身,吻她的額,她的眼瞼,最後唇留在她纖細的頸子上,烙下屬於他怕印記。
  
  「永璘……」恭卉冷不防倒抽了一口氣。
  
  「噓。」他眼裡藏著笑,讓她的臉再次紅成一片,任他予取予求。
  
  他以一種教人顫慄的方式,輕柔卻挑逗的吻上她的唇,火熱的薄唇深吻著她,將蒼白冰冷的她由裡到外溫熱。
  
  脫下精緻的月牙白馬褂,再為她解開單衣,火熱的雙手沒有絲毫停頓,直到展露出她圓潤精巧的雙峰。
  
  恭卉窘促的想遮掩,可他大手一張,便將她整個人擁入懷,兩人雙雙翻滾在床上,登時熱浪席捲,熱切的兩具身子,在寒冷的深夜裡汲取彼此多日不曾擁有的溫暖熱浪,這一夜,兩具彼此渴望的身子,終於再次結合……
  
  「那個日本女人不知發生什麼事了,竟毫無消息,她該不會是事跡敗露,被永璘秘密殺了吧?」瑞親王緊張兮兮的找上已先行來到京城的葛樂沁。
  
  「不可能,以永璘的個性,不會在這時候殺了那女人,要殺至少也得等到咱們都動手後,才會一舉成擒,所以這會他應該還不知道咱們兩日後的計劃。」葛爾沁眼裡藏著凶險的說。
  
  「是這樣的嗎?」
  
  葛爾沁冷笑,滿臉不屑。「我瞧八成是那蠢女人這上了永璘,後悔了,不想要大清了!」
  
  「啊!」瑞親王愕然的拍了下額頭。「我怎會小估永璘那小子的魅力?女人到了他手裡,還怎能神智清醒的辦事?」扼腕啊!
  
  聞言,葛爾沁只是冷哼了一聲。
  
  「難道就連日本這個見多識廣的能幹女人,也逃不出永璘的手掌心嗎?」思及此,瑞親王更加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了。若是如此,這就糟了。
  
  「擔心什麼?少了那蠢女人,還有我呢。」
  
  「是沒錯,但是你的大軍被監控著,要移動得非常小心緩慢,才不會驚動皇上他們,不像那女人的人馬可隨時調動,只要她做先鋒,犧牲在前,控制住紫禁城大部分的軍隊,其餘等你的蒙古大軍以及我安插在城外的白旗軍一會合後,火速趕來包圍紫禁城外圍,挾持乾隆,之後就算其他幾旗的援軍趕來,咱們的勝算也已經有十成十了。」在他完善的計劃中,可少不了那女人。
  
  「既然少不了她,還不簡單?今兒個晚上我潛進永璘的府邸,抓那女人問清楚不就好了?」
  
  「你要潛進永璘那兒?」瑞親王大驚。
  
  「有何不可?」
  
  略一思索,瑞親王驟然瞇趄眼。「只怕你要去見的不是那日本女人,而是永璘的女人吧,你對她還不死心。」
  
  葛爾沁臉色立即一變,陰狠起來。「是又如何?她會回到我身邊來的,只要我殺了永璘!」
  
  還處在「養身」期間的恭卉,待在房裡閒來無事,正翻著畫冊欣賞,倏地,背後突然一陣寒涼,手中的畫冊也倏地落地。
  
  這味道她曾經聞過,有草原大漠的粗獷味道。
  
  「郡王?」她沒回頭,驚恐的問。
  
  葛爾沁笑了,得意的笑。「我很高興你還聞得出我的味道。」他目光灼灼的癡纏著她的背影。
  
  「你想做什麼?」此刻是大白天,他竟膽大妄為的闖進,還清楚探知她的寢房位置,這回,她該如何脫身?!
  
  他手掌撫上她的頸項,威脅地輕輕掐捏。「我想要你跟我走。」
  
  「不可能。」她斷然拒絕。
  
  掐在她頸上的手立時一緊。「你死也不離開永璘?」
  
  她呼吸頓時吃緊。「是的,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不離開他!」
  
  「話不要說得太快,有一天你會來求我的。」他森然的說,加重力道。
  
  恭卉因為無法呼吸,臉開始漲紅。「我只屬於永璘……」
  
  「我要你屬於我,代替那死去的女人陪伴我!」
  
  「死……去的女人?」
  
  「你與她多相似啊,都有一雙倔強的眼睛……」他著迷的看著她的眼,像是陷入美好的回憶。
  
  原來他對她的執著,是因為一個死去的女人?「可我不……不是她……」
  
  「那就變成她吧!」
  
  「你——」掐住她的手更加緊縮,她幾乎就要斷氣,就在她即將昏迷之際,他才鬆了手,俯身吻住了她的唇,她驚恐的推開他。「不要!」她急喘。
  
  他眼神幽黯下來。「我不勉強你,但我等你自個來找我。」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郡王!」恭卉忽地喚住他。
  
  他一頓。
  
  「你一定要背叛朝廷嗎?不能……不能保持原狀嗎?」這人是因她起叛心,她不希望他腳步踏錯,飲恨終身。
  
  葛爾沁沉默了。
  
  「郡王?」
  
  「……我等你。」他再次強調。
  
  「你……」
  
  這回他不再停留,腳步回速的離去,她想追上前,可跑了兩步就作罷。
  
  還能對他說什麼呢?求他嗎?她根本不可以跟他走,拿什麼求?
  
  苦等不到日本兵的消息,蒙古軍又已拖盡時間,就算走得再緩慢,遮遮掩掩的也都快兵臨城下了。
  
  等在弦上不得不發,瑞親王心急如焚,最後只能咬牙帶著自個兒的白旗軍當先鋒拼了,但尚未衝進紫禁城,就在城門三十里外被圍剿得潰不成軍。
  
  可此役戰敗的最關鍵成因,還是因為他沒得到城外蒙古軍的救援。葛爾沁的大軍就只停滯在城外不動,甚至當他被永璘的軍隊趕殺,放出信號求救時,蒙古兵反而等在約定處擊殺他,他這才發覺自個上當了,葛爾沁從頭到尾都沒有背叛朝廷,他懊恨莫及,心知大勢已去,當場含恨吐血自刎。
  
  至於櫻子則從落入馬池那日起便昏了一天一夜,醒來又病了三天,意識不清,待她真正清醒,已然來不及挽救情勢。  
  
  除去瑞親王,乾隆雖放下了心中牽掛已久的石頭,可新的禍端隨即又攀上他的心頭。因為蒙古軍以救駕為名駐紮在城外,待解決瑞親王后,他命人前去論功行賞,再要葛爾沁撤軍,但他竟不撤,表明蒙古人大都沒來過京城,希望皇上讓他的弟兄們在京城多待上幾天,以茲獎賞他們救駕除逆的功勞。這一待,就是三天。
  
  乾隆為此陰沉了臉,改派永璘再去勸撤,於是乎今日,永璘才會一身戎裝,英姿煥發的出現在蒙古軍前。
  
  「你總算來了!」軍帳內,葛爾沁擺明等的就是他。
  
  永璘瞄他一眼,從容落坐,身旁還有豪其和多澤陪同。
  
  「撤不撤?」他開門見山就問。
  
  「我千里趕來救駕,不過要求要在京城多待個幾天,你們就急忙趕人,不會太無情了點嗎?」葛爾沁冷笑。
  
  永璘臉色沉怒。這傢伙老奸巨猾,陰險的講了瑞親王一軍,這點就連他們都意外,原本備好要對付他的大軍,只因他的一句「為救駕而來」而無法動彈,葛爾沁便是算準了這點,讓他的大軍順利移師城下,直接威脅君主,現在對這人打不得,要他退又不退,他究竟意欲如何?
  
  「你真只是想在京城玩玩。讓你的人開開眼界?」豪其沉不住氣,搶著問。
  
  「當然。」他得意的點頭。
  
  多澤追問:「玩完就會走?」
  
  「嗯。」
  
  「給個日期。」永璘逼視。
  
  葛爾沁也犀利的回視,兩人就像是天生的敵人,無法容忍對方。「我怎知我這班兄弟及時會盡興?」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們若在京城玩上癮,你是不是就不走了?」多澤大怒。
  
  葛爾沁冷冷瞧了他一眼。「我是蒙古軍的頭子,兄弟們這麼辛苦護駕,如果連這點小獎賞我都不能給,怎麼對得起他們?」他冷然反問。
  
  「這是借口!」豪其拍桌,臉上一片怒容。
  
  可葛爾沁的態度還是老神在在,說不走就是不走。
  
  「你要什麼?」永璘終於陰沉沉的出聲。
  
  這回交手,連他都算栽在這人手上了。這句話,他終於不願問出口,因為後患無窮。
  
  只見科爾沁果然極為得意的拍桌暢笑。「永璘,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啊!」
  
  多澤來之前就由皇上那得知永璘與葛爾沁的過節,皇上派他們來,一是怕兩人一言不合打了起來,二是要真出了事,他們還可出手相助,可一面對態度如此囂張的葛爾沁,他一把火全上來了,忍不住搶先衝口而出。
  
  「你若要恭兒,辦不到!恭兒是永璘的女人,咱們幾個的妹子,不會將她當成貨物送給你的!」
  
  「是嗎?」葛爾沁表情陰冷。「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他直接說白。
  
  「你!」多澤氣結。
  
  「你想抗旨不走?」豪其怒問。
  
  葛爾沁不答,只是哼笑,輕蔑的態度讓豪其怒髮衝冠,氣的衝上前一拳就招呼上去,克葛爾沁一側身便避過。
  
  罩帳外的蒙古軍像是早有準備,帶著刀就衝進來了,一見有人對主子動手,立即一窩蜂的攻上,混亂中,豪其腰部中了一刀,場面更加大亂。
  
  永璘見狀,手一舉,威嚴的大喝一聲。「全給我住手!」
  
  話一出,連蒙古軍都震懾,不自覺的放下武器,沒人敢再動。
  
  葛爾沁見狀,極為不悅的瞪著自個沒用的屬下。
  
  「葛爾沁,你竟敢傷了豪其,這你要如何向皇阿瑪交代,難道你也要造反了不成?!」永璘怒回。
  
  他有恃無恐,不改張狂本性的回答。「造反是你說的,手也是你們先動的,我何辜?你若要隨意安插罪名,何患無詞?」
  
  「所以你是不撤軍了?」
  
  「你很清楚什麼情況下我會撤。」
  
  「這是要挾?」
  
  「算是吧,但你可以將這話回轉給皇上,讓他決定該怎麼做。」
  
  永璘登時更怒。送一個女人可解決一個威脅,想也知道皇阿瑪會如何決定,再說皇阿瑪也不是沒做過這種事,只是這回他有了準備,不會再讓皇阿瑪為所欲為!
  
  「恭兒不是你要得起的,我勸你打消這念頭。」他說的悠慢,卻壓迫感十足。
  
  葛爾沁頓時繃緊了臉龐。「是不是我要得起的,咱們走的瞧!」
  
  「多澤,他要那丫頭是嗎?」龍座上,乾隆直接問向多澤,而非寒著臉的小兒子。
  
  「他說自個立了大功,不過要一個女人,不為過。」多澤瞧了陰沉的好友一眼後,這才氣憤轉述葛爾沁的話。
  
  「他說的也沒錯,不過要一個女人嘛,一點都不為過。」撫著短鬚,乾隆逕自頷首。
  
  永璘當場變了臉。
  
  「豪其,你的傷勢如何?」像是沒見到他冬寒的臉,乾隆再問向負傷的人。
  
  「回萬歲爺,這刀劃得不深,休息幾日即可,並不礙事。」他已請御醫包紮過了,這傷勢他還挺得住。
  
  「真難為你了。」
  
  「萬歲爺,這都是葛爾沁那小子太張狂了!仗著護駕有功,便帶十萬大軍賴在京城不走,皇上,他奸險無比,您切莫放過他!」豪其忿忿道。
  
  「話是沒錯,但他現在十萬大軍就壓在朕眼前,就不信拿不下葛爾沁!」豪其立刻接話。
  
  「誅殺功臣說不過去,況且你們就在朕面前動干戈,一有個閃失,朕無路可退,你們說朕能放手一搏嗎?」乾隆冷靜的反問。
  
  這一問,幾個人啞口。
  
  「難道真要交出……」豪其與多澤不約而同的瞧向永璘。他保一個女人,保了這麼久,還是保不住嗎?
  
  「我不——」永璘臉色一沉,才開口,話就被截斷。
  
  「不可以,就算永璘同意,朕也不許!」乾隆突然說。
  
  他當下愕然。「皇阿瑪?」這會是皇阿瑪說的話嗎?
  
  就連豪其與多澤都錯愕的以為自己聽錯了。
  
  「若給了他恭卉,豈不表示朕怕了他?他想削了朕的天威,門都沒有,況且,恭卉是永璘的女人,朕若是讓他連一個女人都保不住,何以為父?哼,那女人朕不給!」乾隆說的斬釘截鐵。
  
  永璘面色一整,雙眸綻出感激。「多謝皇阿瑪成全!」他當場雙腿跪地、
  
  乾隆抿唇,忍不住損他,「你這小子,這輩子沒跪過朕幾回,就算要你跪也是敷衍應付,今兒個為了一個女人,你倒跪的心甘情願了?」
  
  他啞笑,確實如此,也毋需辯解。
  
  「你這小子為了那丫頭,倒是什麼都肯犧牲,那丫頭到底給你下了什麼迷藥?連朕都好奇了。」乾隆話鋒一轉,又問。
  
  「皇阿瑪。」永璘低下首,就怕他反悔。
  
  乾隆感歎的拍他的肩頭。「起身吧,那丫頭是你的,誰也奪不走。」
  
  有了這句保證,豪其與多澤都為好友鬆了一口氣,可惟有永璘眉頭還是深鎖,沒有真正舒展過。
  
  恭卉顫慄著手,由孔蘭手中接過乾隆密旨。
  
  「皇上密旨上說些什麼?」她深夜在客棧,正要睡下,突然有人送來密旨,要她秘密交給恭兒。不得有誤,否則將危及牢裡的丈夫,嚇得她連夜將聖旨送到恭兒手中。
  
  「阿瑪……阿瑪可以出獄了。」恭卉抖著手,唇色盡失。
  
  「什麼?你阿瑪可以重獲自由了?!」孔蘭一聽,登時大喜。
  
  「不只如此……阿瑪的爵位也可以恢復……」
  
  「連玉牒也可以拿回來?!」這下她不只驚喜,簡直喜出望外了。
  
  恭卉恍惚點頭,「嗯……連過去被抄的家產,萬歲爺也會歸還。」
  
  「那真是太好了!這定是永璘貝勒的關係,他真是咱們家的大恩人啊!」孔蘭狂喜。「皇上的密旨有沒有說你阿瑪什麼時候可以回來與咱們團圓?」她眉開眼笑的趕緊再問,沒想到半夜的一份密旨送來的竟是這等好消息。
  
  「有提……」
  
  「什麼時候啊……咦?恭兒,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孔蘭終於發現她的不對勁了。
  
  「我……」她雙眸渙散。
  
  「恭兒?」孔蘭心驚。
  
  恭卉緊抓著密旨,想擠出笑,卻一絲也擠不出來。
  
  孔蘭見了,心沉了沉。「恭兒……皇上的密旨是不是還有什麼話,你沒對我說?」沒錯,一定另有隱情!皇上若真要放了王爺,就該發召而不是用密旨告知,這……
  
  無助害怕的淚終於滑下恭卉的臉龐。「萬歲爺……要我……」
  
  「他要你做什麼?你倒是快說啊!」她不住急了。
  
  「他要我……自盡救父。」
  
  咚的一聲,孔蘭震驚跌地。
  
  

TOP

第十七章
  
  皇阿瑪很不喜歡恭兒,因為恭兒讓他與皇阿瑪的父子關係產生嫌隙,也因為她造成蒙古軍壓城不走的窘境。
  
  這些他都知道……永璘一瞬也不瞬的凝望著眼前忙碌的女人。
  
  他待會要上朝,恭兒正在為他張羅朝服,他揣度著,如果向皇阿瑪提出納她為福晉之事,不知皇阿瑪是否會同意?
  
  也許等葛爾沁的問題解決了,再向皇阿瑪提,他也許會勉強同意?
  
  瞧見那小女人捧著朝服走向他,明媚的目光朝他輕睞,他自動起身讓她將衣物一件件往身上套。這些衣物被漿得筆挺,乾淨的還聞得到皂香。
  
  「聽說簡側福晉來過?」他隨口問。
  
  忙碌的小手突然一僵,把扣子的手跟著頓住。
  
  永璘瞧了瞧皺眉,半垂下黑目,心中略略納悶。她緊張什麼?
  
  「蘭姨是有來過,不過與我聊兩句後,很快就走了。」
  
  「喔,她同你聊些什麼?」他能理解孔蘭走得匆忙的原因。櫻子還在,她定是不想給恭兒惹麻煩,但他好奇的是,她對恭兒說了什麼?何以恭兒的態度會有異?
  
  「也沒什麼,不過是幾日沒見我,過來瞧瞧。」恭卉轉過身去取他的坎肩,再回身,表情自若。
  
  他不動聲色的接手扣著扣子。「嗯。」他沒再多問。
  
  她為他披上坎肩。「永璘……」
  
  「嗯?」對於她謹慎的語調,他多留了神。
  
  「少福晉這回沒真的參加瑞親王的造反,你別太為難她。」她突然說。
  
  他皺眉。「你為她說清?」
  
  「不是說清,只是你們在怎麼說也已是夫妻,能不能不要做得太絕?」說到底就是說情。
  
  「她不是沒參與瑞王爺的造反,而是我讓她沒能參與。」他冷嗤。
  
  「話是沒錯,但她是你的福晉不是嗎,又是異邦人,你該對她寬容些的,偶爾也該去看看她……」她乾澀的說。
  
  「你是暗示我該上她的床?」他的表情更冷。
  
  「我……」她啞然的低下首。
  
  「說,你要我夜裡去找她嗎?!」她的聲比平常陰沉許多。
  
  深吸口氣,她扯開笑。「你去找她也是應該的,她若為你生下子嗣,說不定心就能留在咱們大清,不會再想著背叛的事。」只要櫻子全心待他,那麼之後她也能放心了……
  
  「我不用她為我生下任何子嗣,更不要她留下,等葛爾沁的事處理好,就該輪到解決那女人的問題,我不會讓她待在大清太久!」
  
  她為何要勉強自己說出這種話?永璘表情冷沉,心中卻是不停猜測各種可能。
  
  「你要趕她回日本?」她有些吃驚。
  
  「當然,這裡不屬於她。」他冷凝的說。
  
  「可是——」
  
  「別說了,櫻子的事我會處理,這段時間你先忍著,過一陣子我會向皇阿瑪提咱們的婚事,我要納你為我的福晉。」
  
  「納我為福晉?!我沒要你這麼做——」
  
  他驀地變臉。「你不想當我的妻子?」
  
  「不是的,我……我恐怕沒那福分啊。」想起萬歲爺給的那封密旨,她苦笑著說。
  
  她雖沒想過當他的福晉,確實私心想過要與他相守,但是世事無常,自個的命運下一刻鐘會變得如何,又是誰能料想得到呢?
  
  「我要你如何就如何,這事由得你說不嗎?!」瞧見她竟是遲疑憂慮而無欣喜,他又疑惑又生氣,撂下話後便甩袖而去。
  
  「永璘!」
  
  她不是不願意,而是就算能不死,萬歲爺大概也不會滿意她這個【不聽話】的兒媳啊……
  
  恭卉有苦難言,見他怒而離開,委屈的想追上去,不想讓他氣呼呼的就這麼走了,只是他似乎極怒,走得相當快,她才追出房門,已不見他人影,她連忙大步奔跑,才跑了幾步,一道身影卻突地橫檔在她面前,那表情怨恨陰毒,她一驚,往後退了一步。「少福晉?!」
  
  「很好,還記得我是少福晉,那麼你聽好,你一輩子都休想取代我的地位!」
  
  火辣辣的一巴掌迅速落在她臉上,瞬間白皙的臉龐多出了五道清晰指印。
  
  「永璘,你要做什麼?快住手!」恭卉拖著永璘的腰,急急要攔阻他。
  
  就見永璘四周似是張揚著漫天怒火,真下令要人將櫻子強拉到後院的一座廢井邊。
  
  櫻子被人一路強拉而行,頭髮散亂,臉上有交錯的淚水,衣物也被拉扯得破了幾處,恭卉嚇壞了,趕緊上前阻止。
  
  「你讓開!」他怒氣衝天的低喝。
  
  「我不讓,除非你告訴我想做什麼!」她驚慌地緊扣住他的身子,不讓他移動半步。

  他目光帶煞。「還能做什麼?不就是將她丟進廢進裡去嗎?」他笑得殘酷。

  「什麼?」被人死拖活拉的櫻子聞言,驚恐駭然得幾乎要軟腳。「你……怎能待我……這麼狠?」她顫聲問。

  「狠?」他淡漠的勾唇,笑中帶著濃濃的殺意,轉身拉過恭卉的手腕,將她拉至她跟前。

  「這張臉上的五指痕跡是哪來的?別告訴我是她自個弄傷的。」方纔他與恭兒不歡而散後,他前腳踏出貝勒府,後腳就後悔了,明知她不對勁,他還認了真,實在不應該,於是他又折回,想與她說清楚他要娶她,要她靜心等待,不許她再胡思亂想。

  哪知見到她時,就是她在他的屋子裡,捧著腫了半邊的臉咬牙忍疼的在上藥,他追問是怎麼回事,她支支吾吾後的答案竟是——跌傷了?

  這清楚的五指痕跡會是跌傷弄來的?他心中立即有了譜。在這府裡,誰敢對她動手?

  「是我自個弄傷的沒錯啊,你別冤枉少福晉,快放了她吧!」恭卉苦苦哀求。

  永璇冷,將她拉回自個身後,不聽她繼續說謊。

  櫻子顫怒的質問:「只因為我打這賤女人一巴掌,所以你就讓我死?!」

  這聲賤女人讓永璇倏地瞇起眼,陰惻惻地垂視她,那視線讓人頓覺毛骨悚然。

  「我永璇的女人你稱她賤女人?那我又叫做什麼呢,賤男人?」聲音冷得直透骨髓。

  「我……」櫻子下意識的退了一步,憤怒居然敵不過沒來由的驚怕。

  「你口中的賤女人,是我永璇費心愛了五年的女人,你賤罵她,無疑是在污辱我!」他不疾不徐卻陰森的說。

  恭卉一震,眼眶立刻潮濕。

  她終於親口聽見他從未對她說過的和衣而臥,他竟然以昭告的方式讓她知道,這孤傲冷峻的男人,不只說愛她,還說愛了她五年,所以一開媽他就對她動了情……

  閉上盈眶的淚眼,一股及時得知的喜悅在轉瞬間擄獲住她,就算先前心中有過不甘,在這一刻,也都拋卻了,只要這男人承認愛她,就算死也無所懼了。

  「我只是針對她罷了,沒有污辱你的意思……」櫻子囁嚅的說,氣勢硬是矮了一截。

  他凌厲的目光一掃。「是嗎?但我怎麼覺得恭兒臉上這五指印,就像是打在我臉上一般,讓我痛到臉上無光至極?!」水墨眸子極度顯怒。

  櫻子驚得身子泛起一陣陣刺骨冷意,不由得後悔對恭卉下了重手。「我只是一時氣憤……以後……以後不敢了。」

  「還有以後?」永璇揚起一抹莫測的笑,那笑容令人發毛。

  渾身力氣像被抽乾了似的,櫻子的腳再度一軟,讓架著她的人幾乎撐不住她的重量。

  「沒……沒以後了。」

  「當然沒有,死人哪來的以後?」永璇點點頭,眼眸炯亮的說。

  她的心恍若墜入極寒之中。「你……真要將我投井?」

  「當然,這也是解決你的一個好辦法。」

  原本還勉強保持鎮定的櫻子這下再也無法強撐,淒厲的尖叫起來,「不要!」

  永璇一個眼神,架著櫻子的人立即抬起她,低喝一聲就要將人丟下井。

  「永璇,別這樣!」見櫻子已經嚇得昏厥,恭卉立刻抱著他跪下求情。

  他怒視她一眼。「起來!」他不愛見她為人跪地。

  「不,除非你饒過她!」她抱著他的腿,聲淚俱下的哀求。

  他懊惱。「她傷你多回,我這是在替你出氣!」

  「我不要你為我出氣,她沒有錯,我要是她我也會氣憤,她才是你的福晉,卻得不到你的愛,由愛生恨的事,你如何能責怪她?」

  同為女人,她能站在櫻子的立場為她著想,不想逼她入絕境,再說自個來日也無多,櫻子才是能夠陪在他身邊的人……

  永璇陰沉的凝睇著她。「那你呢?她才是介入者,你不恨她搶了該屬於你的身份?」

  恭卉將淚悄悄吞回肚裡。「什麼才是該屬於我的身份?我從沒想過要佔據你身邊的位置,那原就不屬於我,我恨什麼呢?」

  聞言,他的眉頭逐漸壓緊,讓她清楚地察覺,他全身的毛髮正緊繃地豎起。

  「你對我,到底有幾分情?」一陣令人心慌的蕭索寧靜之後,永璇森冷的問出聲。

  從沒想過她對他可能不帶情分,但這因,他忽然發現自個可能犯了大錯了!愛情本就是自私的事,可她如今卻同情另一個得不到他垂憐的女人,她……究竟愛不愛他?!按壓住陡然跳得極快的脈搏,永璇黑亮的瞳眸裡閃動著不確定,心情也逐漸沉下。

  有可能嗎?有可能他自作多情了多年嗎?有可能他將一切看得太理所當然了嗎?

  可能嗎……

  寒風颯颯,恭卉依舊跪著,聽見他的問話,不由得一愣。「幾分情?」

  「你愛我嗎?」這話問得直截了當,他要知道答案,明確的答案!

  她的臉迅速竄燒成緋紅。「怎能……不愛……」

  說出這話的同時,她彷彿聽見他微微鬆氣的聲音。

  永璇雙眼重新帶笑,可還是要追問:「那是幾個?」愛得不夠,他也不能接受。

  沒想過他會當眾要她表白,除了雙頰益發熱燙,恭卉實在說不出其他話語。

  「說。」他用迷煞女子心魂的晶亮眼神凝望著她。

  那眼神,在深邃之處溫柔至極,只能醉人,誰能清醒?

  恭卉耳畔嗡嗡作響,因為那溫柔眼神觸得她心頭一震,也勾起她的悲哀。

  為什麼要在她得放棄他時,才讓她觸及他最溫柔的時刻?她會捨不得的,離開一個人是該多一點狠絕才走得了,首次面對他熱切灼亮而毋需猜測的心思,她卻悲哀的無法回應,多麼可笑又可悲啊……

  瞧見她彈指間容顏由緋紅變蒼白,他目光一沉,笑容逐漸消逝在唇邊,黑眸黯了黯,俊逸的面容也不再炯然。「說不出來?」他的臉又冷得像塊寒冰了。

  「愛能清算得出幾分呢?那你說愛了我五年,又能清楚的說出,對我的愛到底有多深呢?」她只能胡亂丟出問題。

  他如焰的黑眸直視她,嘴角揚起若有似無的笑意,有那麼一瞬間,她的心跳幾乎停止。

  「能,我能清楚算出我的愛有多深。」那雙總是冷凝的眼眸竟被笑意染開。

  恭卉一顆惶然的心又開始克制不住的翻騰了。

  「我願意與你共度七世夫妻,每一世都不會錯過尋找你的身影!」

  我願與你共度七世夫妻!

  恭卉猛然由床上驚醒,心頭依然狂跳不已。

  轉身瞧著身旁熟睡的男人,一滴汗沿著眉心滑過鼻樑,滾進她的胸窩。儘管瞧了五年,他還是能讓她每望一眼就心悸一因,這男人就是有這樣的魅力,只是這樣一張隨時冷凝得能教人瘋狂的俊顏,竟對著她訴說七世之言,她太驚喜了,驚喜到悲從中來。

  儘管永璇什麼都沒對她說,但她清楚的明白,那橇在京城外不動的葛爾沁一日不退,她就一日受死亡的威脅,萬歲爺恨她挑起兩個男人的爭端,所以她必須以死收拾殘局。

  但在死關,她卻被自己心愛的男人用糖衣裹住了心,這教她如何掙脫?怎捨得說再見?

  怔怔地凝望著他的睡顏,她的胸口有著說不出來的慼然,淚一顆又一顆無聲無息的掉落。

  驀地,她傾身吻向那看似薄涼,卻點燃她無數熱情的唇。

  被猛然貼近,永璇瞬間驚醒。

  他嘴裡嘗到了鹹味……他向他哭著索求?

  激吻他的模樣像是要將自個揉進他的骨髓,他微瞇了眼,抱住她熱切的身子,拉開她不安分的手,雙眸氤氳地直視著身下那雙迷濛中帶著哀傷的眼。

  「恭兒?」

  「愛我……」她什麼也沒說,只哀求著吐出這兩個字。

  他緊縮著雙瞳,逼視她的眼眸多了野性。

  「永璇……」她弓起身子,立即點燃他的情慾……

  無人知道,他對這女人的抵抗力近趨於零,從來無法真正忍住不碰她,就連她的初夜,也是在他激狂失控下奪走的,那之後,每見她一面,他便渴望她一次,所以他留住她,用盡卑鄙的手段,就算她怨,她怒,她哭,她恨,都不能教他放手,而這回她的一句「愛我」,再加上她主動的碰觸,就猶如火上加油,燒得他熱血沸騰!

  反手將她困在懷裡,永璇化被動為主動,拱起她的身子貼向自己的熱源,被激起的情慾波濤洶湧,轉瞬間吞噬兩人。

  在恭卉被完全佔據的剎那,她緊抱住他的身子,心中有了決定。

  「恭兒,是永璇讓你來的?」乍見心上人出現,葛爾沁喜出望外,激動的衝向她,緊緊握住她冰冷的手。

  恭卉沒有感染到一絲他的興奮,冷冷的將手由他的掌心抽回。「不是永璇讓我來的,是我自個決定來見你。」

  見到她漠然的態度,他完全不以為意,反而很驚喜。「你想見我?你也會想見我?」

  她繃住了臉。「是的,我見你,是想請你撤兵。」她直截了當的說出來意。

  葛爾浿欣喜的臉龐,聞言,逐漸冷下。「你願意跟我走嗎?」

  她定定地望著他。「你明知故問。」

  「那你也是多此一問!」他表情瞬間變得猙獰。

  下一刻,她在他面前雙腿緩緩跪地。「算我求你。」

  他一窒。「永璇這沒出息的男人,是他要你來求我的?!」

  「我說過,我來跟永璇沒有關係,是我自個要來的。」她迎向他的怒容。

  「你憑什麼以為跪地求我,我就會撤兵?」他嗤聲。

  「我只是想試試,如果親自來求你,你也許會肯放棄。」她再裝不了鎮定,哽咽道。

  他怒視著她。「那你是白試了,我不會放過你的!」

  擱在腿上的手,恭卉握得緊緊的,甚至還發著顫。這趟真白走了嗎?她注定走上死路了?!「難道說,除了讓我跟你走以外,沒有其他的方法能讓你撤兵了嗎?」她啞聲問。

  「有!」

  隨著他的聲音停下,她雙眸驀地生起了希望的光芒。「那是什麼?」

  他朝她笑的極為陰冷。「留下,我只要你今兒個晚上留下陪我一夜!」

  「恭兒人呢?」大廳上,永璇煩躁的問。

  為了葛爾沁滯京廣之事,他一早就進宮與皇阿瑪研擬驅逐逼退的辦法,直至深夜才回來,一回府就往恭兒房裡去。

  他在宮中時就感到莫名的心神不寧,忽然急切的想見她,但礙於國事當前,還是耐下心來與皇阿瑪討論到最後。

  熬了一個晚上不見她,如今夜已極深,她恐怕已熟睡,儘管他也很疲憊仍想見她一眼,可當他踏進她房裡後,睢見她像無人沾過的床榻,棉被整齊的折疊著,他面色一沉,立即出來問問。

  「小總管……她……不在嗎?」連等在房門外專司伺候她的女婢竟也不知。

  「什麼,竟連你們也不知她去了哪?」他神色轉厲。

  「午後小總管就交代……她身子不舒服,要休息,不許人打擾,所以……」婢女不安的說。
 
  「所以她午後就不見人影了?!」她竟失蹤了這麼久!永璇更加心煩氣躁,還有很多很多的不安,她上哪去了?

   「應該是……」小總管失蹤,婢女顯得更慌,就怕貝勒爺追究。

  「該死,人都失蹤這麼久,這會天都要亮了你們才知人不見,飯桶!」他勃然大怒。

  婢女們嚇得紛紛跪地,可永璇的努氣猶然不減,怕是要遷怒了。

  「貝勒爺,媽才立即就派人去尋,應該很快就有消息了。」德興見狀,馬上上前說,先為地上這群人擋怒。

  「還不去!」

  「喳。」德興趕緊應聲。

  「等等,去簡側福晉的客棧瞧瞧,恭兒說不定去找她了。」永璇突然想起的提醒。

  一個時辰後——

  「貝勒爺,側福晉在睡夢中被奴才挖起,得知小總管失蹤,驚慌不已。人已隨奴才一道回來了。」沒找到人,德興忐忑的親自回報正閉目倚榻等著消息的主子。

  永璇的胃猛地抽了一下,迅速睜眼。「她沒去找你?!」他直接問向站在德興身邊,正瑟縮發著抖的孔蘭。

  「沒有。」

  「你可知她可能會去哪裡?」他再問。

  「她……」孔蘭神色閃爍到不行。「我……我不知道。」

  他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眉皺了起來。「真不知?」

  「她是突然失蹤的……我不可能知道……她上哪去了。」她抖得更凶。

  這事不對勁!連德興都瞧出來了。

  「那你回去台,我會繼續再找她的。」永璇不動聲色的逐人。

  「不……我想留下,一起幫忙找……」她不能走。「說不定……說不定……」

  「說不定什麼?」

  「說不定……她已經……我是說,多一個人手找,說不定可以快些找到她。」她驚慌的轉了話。

  他靜靜垂下星目。「嗯。」

  在德興的命令下,四周的人立刻散出到京城各處去找人。

  沒多久,天色便已翻白,永璇的眉心也越蹙越緊。「有消息了嗎?」

  「還沒。」德興同樣暗自焦急。

  他沉了臉,腹部又是一抽。

  「貝勒爺,要不我再多派人手去尋?」瞧主子的模樣,德興擔心他身子又要出問題了。

  永璇豁然起身,一臉風雨欲來之色,陰陰的掃向窗外寒雪,一枝寒梅就在他面前凋落,他心中像被針紮了一下,拳頭一縮,有了不好的預感。「莫非——」

  德興也想到了,臉色跟著大變。

  「奴才這就去查!」

  他不僅身為貝勒爺的貼身侍衛,也同樣身負著貝勒爺府的安危,若小總管真出了事,他也脫不了責任!

  永璇的神色已然陰鬱到恐怖的地步。「還不趕快去!」他的手隱隱抖起。

  他不容。絕不容自個的女人再次被奪!  
  
  「喳!」德興火速要離開。
  
  「甭查了,那女人確實在葛爾沁那兒。」突兀的女聲擋下了德興的腳步。
  
  永璘眉心一擰。「你怎知道?」
  
  就見她得意的看了孤傲挺拔的他一眼後才說:「我的人親眼見到她自個走進蒙古軍的營帳的。」
  
  「什麼?恭兒不是死了,而是去找葛爾沁了?!」原本坐在一旁不安發抖的孔蘭驚得跳起身。
  
  永璘心神一震。「你說恭兒死了是什麼意思?!」
  
  「我……」孔蘭立即縮起身子,眼光竟連瞟向他都不敢。
  
  他冷眸不住發起惡光。
  
  「你不必逼她了,那女人是該死,她投向葛爾沁的懷抱,捨棄你了!」櫻子嗤笑。
  
  「你住口!恭兒不會這麼做的!」
  
  「我說的是事實,那葛爾沁終究要去了你永璘的女人,他樂意撿你的破鞋,你該感到無比的榮幸才是——」
  
  啪!他失控暴怒的打了她一巴掌,這終於讓櫻子住了嘴。
  
  「我不相信你。」他聲音極為嚴唆。
  
  撫著臉頰,她恨恨的注視著他。「你以為軟禁了我,我就不知道外頭的事?告訴你,那女人不是被擄去的,她是自個走進去的,如今孤男寡女已過了一夜,發生了什麼事,你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但若你還要自欺欺人,也隨你了。」她冒險再說,就是要打擊他。
  
  永璘狠戾起來,那厲芒足以殺人。
  
  她全身一顫,努力站直,不讓自個丟臉的在他面前軟下身。
  
  「你的人真看見她走進葛爾沁的營帳?」他一字一字厲聲問。
  
  「我的人一直守在蒙古軍附近,他們昨兒個下午親眼見到她出現,葛爾沁甚至還親自奔出營帳接人。」她得意的說。
  
  還寶貝嗎?這樣水性楊花的女人,這男人該要唾棄了吧!
  
  「你監視葛爾沁做什麼?」他忽問。
  
  櫻子一愕,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一時間竟答不出來。「我……」
  
  「你還想作亂?甚至打算找葛爾沁結盟,我說對了吧?」
  
  「我……不……不是的,我怎會……」被說中盤算,她結結巴巴的否認。
  
  他怒極反笑。「怎麼不會?瑞親王都落了個自刎的下場,瞧來你也有意跟進傚法?」
  
  在他的逼視下,櫻子連退了三步。「沒有……我只是好奇葛爾沁想做什麼,才會監視他的,沒別的意思!」她慌然辯說。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要知道,你是瑞親王的同夥,早該跟著處死的,只不過礙於你日本公主的身份,這事皇阿瑪還沒裁示下來如何處置,但等葛爾沁的事解決,相伴接下來,就該輪到你獲得應有的下場了!」
  
  此話一出,櫻子咚的一聲,終於撐不住的坐地,雙眼驚恐的望著他。
  
  「上回沒讓你投井,是因為恭兒死求活求我才饒你不死,但若你還是想嘗一遍投井的滋味,我可以成全!」他冷笑的說。
  
  她的臉恐懼得扭曲。「不……」
  
  「不就滾回你的房裡別讓我後悔,否則現在就讓你死!」他面色鐵青的大喝。
  
  「貝勒爺……」待櫻子一走,德興立即惶然的望向主子。
  
  此刻主子的情緒……怕是已經狂潮怒海在心中了吧……
  
  果然,永璘一臉陰怒。「走!」便轉身要出門。
  
  「貝勒爺!」德興趕緊將他攔下。「真要直闖蒙古軍營?」
  
  「我要將恭兒帶回!」
  
  「可是現在去不已經遲了……」明知僭越,他還是忍不住說了。誠如那日本女人所說,都過了一夜了,生米早已煮成熟飯了呀。雖然小總管不是第一次落入葛爾沁手中,但這回是小總管自願投入他懷抱的……
  
  永璘滿臉風暴。「我不信恭兒會自願前往,這中間一定有問題!」他沉聲說。
  
  「可是——」
  
  「對,恭兒絕對不可能是自願的,她……她有苦衷!」忍了再忍,孔蘭終於痛哭失聲的選擇坦白。
  
  永璘聽見了,霍地轉身逼向她。「說清楚!」他已經在爆發邊緣,再不說,管她是不是恭兒的親人,再陰狠的手段他都不會帶情面的使出了。
  
  孔蘭倏地朝他跪下,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掉落。「您……要說清楚,只能……只能去問一個人。」
  
  

TOP

第十八章
  
  「恭兒?你總算回來了!」孔蘭哭紅了眼的待在恭卉的房裡,一見她,立即衝上前抱住她,哭得更凶。
  
  恭卉看起來一臉疲憊,她不發一語,默默推開她過度緊抱的身子後,坐下。
  
  孔蘭見她失魂的模樣,趕緊抹淚問清楚。「恭兒,你告訴我,你可是上葛爾沁那兒去了?」
  
  她這才總算抬眉。「你怎麼知道?」聲音極為沙啞乾澀。
  
  「這麼說……你真去找葛爾沁了?!」
  
  「怎麼了?」
  
  「還問怎麼了,永璘知道你去了葛爾沁那兒,一夜未歸,氣瘋了!而且……」
  
  「而且什麼?莫非你告訴他萬歲爺密旨的事了?!」恭卉心急的問。
  
  「沒有,我沒說那麼仔細,我只說你接過皇上的密旨,至於內容我推說不知情,要他自個去問皇上。」孔蘭不安道。她著實不知這事該不該向永璘說,可密旨一說破,就不是密旨了,若此事見光,她怕牽連更大,讓皇上拉不下臉來,也讓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可若什麼都不說,難道真讓恭兒去以死謝罪?
  
  「那,那他真去找萬歲爺了?」她倏然站起。
  
  「嗯……倔怒容滿面的進宮了,這是一刻鐘前的事,他剛走不久,你若想追回他,還來得急。」
  
  她本來立刻站起,可想了想又悵然坐下。「我……不用追了,萬歲爺精明得很,不會承認密旨裡說了什麼。我若追去,只會讓永璘更懷疑密旨的內容罷了。」她頹然再坐回去。其實,這樣也好,這樣才解決問題……
  
  「可是那永璘就會誤會你,你怎麼也得對他說清楚,究竟去了葛爾沁那……這一夜都做什麼?」孔蘭問得小心,生怕她真做出對不起永璘的事來。
  
  「你這人盡可夫的賤人,不敢回來,來人,帶走!」櫻子突然氣焰囂張的出現了,她身後的幾個日本仕女即刻上前帶人。
  
  「你想做什麼?!快放開她!」孔蘭驚愕的上前攔阻。
  
  「你滾開,否則,待會我連你一塊丟進那廢井趕時髦,讓你陪她一起死!」櫻子怒說。
  
  「什麼,你要將恭兒投井?」孔蘭大驚。
  
  「沒錯,讓開!」櫻子將擋在前頭的她推開,要人拉著恭卉走。
  
  恭卉白著臉,聽見櫻子要拖她上井邊的目的後,也沒再掙扎,任她們拉著往前走。
  
  「您不能動這種私行,貝勒爺知道了可不得了啊!」秀娥聞訊趕來,急著阻止她。
  
  「那就等他知道後再說吧!」櫻子冷笑,言下之意就是要先斬後奏,今兒個非要恭卉死不可。
  
  「您怎能趁貝勒爺不在對小總管做出這種事?!貝勒爺不會放過你的——」
  
  「住口!我豁出去了,橫豎永璘都會對付我,在他對我下手前,我定要先殺了這女人洩憤,他要我嘗嘗落井的滋味,我就先教他的女人當墊背,先下去為我張羅床位!」她恨聲說。
  
  「你太可惡了,這裡是貝勒府,由不得你胡作非為!」孔蘭怒斥。永璘前腳一走,這女人馬上囂張變臉,真是該死!
  
  「說得好,這裡是貝勒府,目前我還是這兒的少福晉,我要處死一個不貞的女人,誰敢攔阻?!」
  
  「就算你是少福晉,貝勒爺也吩咐過可以不必理睬你,不久就要送你走!」秀娥直說。
  
  聽到這話,櫻子更恨。「那我還沒被送走不是嗎?我是代表日本的一國公主,誰敢對我無禮,再走前我就先治你!」她拿出公主的身份壓人,目前府裡的日本人經過永璘上回的惡整過後,雖然傷殘了一半,其他的人也被軟禁,只剩少數幾個伺候她的人留在身邊,但有這幾個就夠了,夠她殺一個女人!
  
  「總之,你不能這麼做!」秀娥急怒不已。
  
  「哼,我說過,你們再囉嗦就一起下井去!」她發狠威脅。
  
  秀娥身子一縮,像是真被她的話嚇到了,驚恐的搗住了嘴,須臾後,轉身就跑個無影無蹤。
  
  櫻子見了笑得更得意。「恭卉,你瞧,那丫頭也怕死,沒人敢幫你的,待會你就自個兒乖乖跳下去,省得我還要費力氣推你,明白嗎?」
  
  淚珠滑下雪白雙頰,恭卉完全沒有掙扎,輕聲的應。「明白。」
  
  但這反應不是櫻子要的。她要見她苦喊求饒,無助啜泣,而不是像認命般,叫她去死也不反抗,這少了一種凌虐人的快感,如何消解得了她對這女人的恨意?
  
  永璘將她形同軟禁般鎖在這間貝勒府,不讓她對外聯繫,之後可能將她遣回國或乾脆殺了她,然後讓這女人取代她的地伴,哼,這世上沒這麼如意的事,她先弄死這女人,報復他,絕不讓他們兩人稱心如意!
  
  到了井邊,她見恭卉依然神色平靜,不由得一把火燒起,上前狠狠再送她一巴掌。
  
  「你真不怕死?」她怒問。
  
  「怕。」恭卉咬著牙,不讓嘴角的血流出。
  
  「若怕就向我哭饒!」
  
  「我怕死,卻也……想死。」她笑得苦澀。
  
  櫻子一愣。「什麼意思?」
  
  「櫻子。」恭卉神情淒涼,忽然朝她輕喚。
  
  她馬上皺起眉頭。這女人敢直呼她的名字!「你——」
  
  「我會死,不過,請你真心留在大清,別對永璘有貳心,只要他能瞧出你的用心,不會真的狠心待你的。」恭卉眨回眼淚,又哭又笑的勸說。
  
  「你……」她很意外她會對自己說出這種話。
  
  「我求你一件事,可以嗎?」她一歎,忽地又請求。
  
  櫻子這才由方纔的驚愕中回神,露出幸災樂禍的笑意。「終於要求我了?哼,這才是你應該做的事,而不是說些要我忠於大清的廢話!說吧,你想求我什麼?」
  
  她期待她能跪地求饒,雖然她還是不會饒過她,但是她希望見到這女人狼狽的模樣。
  
  恭卉瞧著她傲然得意的笑,哽咽了。「我求你在我死後告訴永璘,是我自個跳井的,跟你沒有關係。」
  
  她又是一愕。「什麼?!」
  
  「你知道我說什麼,不需要我再重複,這是我最後的要求。」若能順了皇上的意自盡,又能消除櫻子對她的恨,那麼她的死是皆大歡喜,有利無弊啊!
  
  櫻子目光發狠。這女人莫非是知道她必死無疑,就故意說這些話,這是以退為進,希望她饒她嗎?作夢?「這若是你的遺言,好,我可以成全。」既然她願意幫她脫罪,她有什麼好堅持的!
  
  恭卉淡然一笑。「那就謝謝你了。」
  
  「你這女人!」櫻子惱得發顫。「還不跳?!」她怒吼一聲,再也忍受不了多看她一眼。
  
  抹去淚,恭卉爬上廢井,眼一閉就準備縱身一跳。
  
  「恭兒,不要跳!」孔蘭衝上前大喊,可惜身子教櫻子的人給強拉住,不讓她前進阻擾。
  
  「蘭姨,阿瑪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照顧他。」恭卉轉身望著她,含淚地交代著。
  
  「不,我不要你犧牲!別管皇上的密旨了,他要你拿命換你阿瑪自由,要你以死逼退葛爾沁,這些你都別管了,他若堅持要你死,就光明正大的親自下旨賜死,要你這樣死得不明不白算什麼?!你阿瑪就算再不良,得知你為他這樣犧牲,也不會願意的,別死,你下來,別要傻傻的跳下去!」孔蘭哭喊著。
  
  「別說了,這樣死對我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你若不忍心看,就離開吧,記得交代秀娥,別說出我真正的死因,就讓永璘以為我是自盡的吧。」
  
  「不——你不要跳!」
  
  「不——你不要跳!」
  
  她淒然地朝蘭姨笑著,闔上眼,眼前彷彿出現了過往與永璘相處的點點滴滴,那男人的狠、那男人的絕,最後都化成了她手中緊緊握住的情分。她多捨不得啊,多想珍惜這份得之不易的愛……
  
  風一吹,跟著滾飛了她的淚,雪花片片,猶如最好的送葬花瓣,伸手緊抓住空中最後一抹的冰涼,她縱身一躍,投入了井裡,轉眼消失。
  
  孔蘭一口氣上不來,急喘幾下,在不堪承受昏厥前,耳邊還聽見秀娥的驚問。
  
  「貝勒爺,您為什麼不阻止小總管跳井?為什麼……」
  
  原來秀娥是去追回永璘的,那男人來了,卻只是眼睜睜的見恭兒一躍,魂斷井底……
  
  「他真撤兵了?」永璘喝力維持話語的平靜無波,卻克制不了語氣中的緊繃。
  
  「撤了。」德興不安的回道。他隨貝勒爺進宮的途中,就聽聞葛爾沁撤兵,當下貝勒爺驚得直接掉轉馬頭回府,不料途中就見到秀娥急奔而來。
  
  可趕回府後,主子竟又冷眼旁觀著小總管被逼跳入井中。
  
  這會他要人再去確認葛爾沁之事是否屬實,如今消息回傳,證明葛爾沁今晨天一亮就拔除賬篷,開始撤軍走人,這麼做表示了什麼?他達到「目的」,所以甘願走了人?
  
  他瞧見一股毫不隱藏的怒氣流竄在主子的瞳眸間,那俊逸的臉色是空前的陰沉,不禁下意識的吞了口口水。
  
  永璘揮手屏退他,逕自走向床前,目光似毒的瞪視著床上的人兒。那廢井並不深,也還有井水在裡頭,只是離主居較遠,所以平常作廢不用,但人若跳進,水只及頸項,既摔不死也溺不斃。
  
  只是井水冰冷,待不了多久就足以讓人昏厥,可他無動於哀,冷眼的見她受苦,一刻鐘後都要人將她撈起,而此時此刻,他的表情更是深沉得教人生畏,閃耀著火焰的眼睛,直射向緊閉雙睫的她。
  
  我要納你為我的福晉。
  
  納我為福晉?!我沒要你這麼做!
  
  你不想當我的妻子?
  
  不是的,我……我恐怕沒那福分啊。
  
  你對我,到底有幾分情?
  
  幾分情?
  
  你愛我嗎?
  
  怎能……不愛……
  
  那是幾分……說不出來?
  
  那女人不是被擄去的,她是自個走進去的,如今孤男寡女已過了一夜,發生了什麼事,你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但若你還要自欺欺人,也隨你了!
  
  ……別管皇上的密旨了,他要你拿命換你阿瑪自由,要你以死逼退葛爾沁,這些你都別管了,他若堅持要你死,就光明正大的親自下旨賜死,要你這樣死得不明不白算什麼……
  
  一石激起千重浪,永璘的心波濤洶湧得幾近驚濤駭浪了。
  
  這女人背叛了他!
  
  他怒而一手扼住昏睡人兒的手腕,強力一拉。
  
  恭卉被拉得驚醒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永璘?」
  
  「說,你真是自個去了葛爾沁那兒?」失了方寸的他,讓原本俊雅的臉龐顯得猙獰了。
  
  她頓時清醒,所以回憶倏地回籠。「我……」
  
  「說實話!」
  
  「……是的,我是自願前往的。」
  
  握緊她手腕的手,突然間鬆了,臉上是少見受到打擊的表情。
  
  「你與他過了一夜?」他緊握拳頭,掌心起了熱痛。
  
  她吞了口口水,直視著他的眼沒有閃避,沒有退縮,更沒有預期的害怕。「沒錯。」
  
  啪!房裡的方桌頓時被摔得四分五裂。
  
  永璘垂下黑目。「是皇阿瑪的意思嗎?」
  
  「不是。」她淡然的說,竟變得冷漠。
  
  「那麼,你找上葛爾沁純粹是為了苟活?」
  
  深吸氣,她點頭。「是的,萬歲爺願意釋放我阿瑪,連爵位都肯歸還,但我要自盡謝罪,我不想死,所以找上葛爾沁獻身。」
  
  望著她汪洋澄淨的眼眸,永璘靠著旁邊的一堵牆,最後慢慢貼上。
  
  這女人為了活命,真的背叛他了!
  
  她接到密旨威脅可以找他求助,可以拒絕接受,可她卻找上葛爾沁……這已經超乎他所能容忍的範圍。
  
  向來璀璨光亮的眼眸瞬間面色黧黑,面容憔悴。
  
  只是情傷,並未讓他的表情悲淒太久,過了半晌,就見永璘驀地笑開。
  
  「你如願了,葛爾沁退兵了,說起來,我與皇阿瑪還真得感謝你像妓女一般願意犧牲奉獻的解難。」再抬首,他滿身的怒氣彷彿不曾存在過,唇角還甚至輕淡的勾起薄涼的笑容,那笑靨蘊含著對外人才有的,慣帶著的嘲諷。
  
  「葛爾沁真退兵了?」她似乎有些驚訝。
  
  黑如子夜的眼眸盯上她臉上細微的表情。「你的奉獻真是值得。」他陰晴不定的望著她。
  
  恭卉巴掌大的小臉上,素來格外清透的眼眸間頓時蒙上陰影,緩緩的垂下頭。一顆晶亮的淚珠自她眼角滑落,原來還能勉強維持著平靜無波的表情,再也無法繼續,低下的臉龐儘是一片回不了頭的淚水。
  
  瞧見她的淚一滴滴的沒入床單裡,最後消失,遺留的只有水漬,永璘冷冷的笑著,陰鬱疏離。
  
  「你走吧。」片刻後,她終於出聲。
  
  她單薄的肩頭輕顫,身子泛起寒意。
  
  「既然葛爾沁兵已撤,你也不用死了,能夠活命是你用身子換來的,走吧,皇阿瑪不會再為難你了。」他冷漠至極的背過身。
  
  「永璘……」恭卉不捨的想要觸碰他,可就在那雙含著深思與凌厲的冷眸凝視下,她只能縮回手。
  
  那雙漆黑如墨的眼,不再有溫度,寒得如臘月瑞雪……而這是她自找的。
  
  「好……我會走的……」抽痛的心伴著無奈的熱淚,交錯凌遲著她,可這回,再不會有人吻去她的淚了。
  
  「貝勒爺……」德興望著穿著靛藍袍子的自家主子,心下揣摩半天,還是惴惴不安地啟口。
  
  「走了嗎?」永璘冷漠的問。
  
  「剛走。」
  
  「嗯。」他冰若寒霜的頷首。
  
  德興實在瞧不出主子此刻究竟是什麼心思。長久以來,他護在心頭的女人離開了,還是他親自趕的,他應該受傷頗重,可卻漠然的瞧不出半絲情傷,是他壓抑住了,還是真的不在乎了?
  
  「小總管去了簡側福晉那兒,暫時住在同一間客棧,彼此也好有個照應。」德興認為他會想知道,逕自又提及。
  
  「大夫來了嗎?」永璘像沒興趣知道似的,沒再多問任何事,眼光瞟向門外。
  
  德興暗歎了一聲。瞧來貝勒爺真是徹底鄙棄小總管了,向來只要是他不屑一顧的人,他都可以漠視得十分乾淨,就像他潔癖的性子,容不下一抹髒,髒了必除盡。「來了,正候在門外,要喚他進來嗎?」
  
  「嗯,讓他進來吧。」他吩咐。
  
  「貝勒爺。」大夫迅速進來了。
  
  房裡燭燈幽暗,永璘沉著聲招手。「過來瞧瞧吧。」
  
  「是。」
  
  這位大夫不是宮廷御醫,而是永璘要人特意去宮外請來的名醫,至於為什麼不找御醫,德興很納悶。
  
  大夫恭敬的行禮後,把上永璘的脈,然後反覆檢查他身上的許多處,臉色越來越凝重,德興瞧見了不禁膽戰心驚起來。
  
  「如何?」一炷香過後,永璘談問。
  
  大夫冒著汗,舉臂擦了擦。「再給在下一會時間,我想再查清楚些。」大夫的神情越來越緊張了。
  
  「好。」他點頭,不再催認。
  
  足足又過了半個時辰,大夫才惶恐的退到一旁,雙腳跪了地。
  
  「好了?」他面色不變的問。
  
  大夫的聲音是抖的。「在下……診好了。」
  
  「說吧。」
  
  「是。」大夫毫不隱藏緊張的深吸一口氣後才開口。「您的病有點棘手。」
  
  「然後呢?」聽說這話,永璘像是心裡早有數般,沒有多少波動。
  
  大夫瞧這位矜貴人物比他還鎮定的模樣,才稍稍吃下定心丸。「您這不是尋常的胃疾,它的病勢頗為兇猛,恐怕……」
  
  「恐怕如何?」
  
  「恐怕……」
  
  「你怪朕嗎?」太和殿上只有兩人,乾隆侷促的先開口。
  
  永璘瞧了他一眼,平靜的搖頭。「不,我感謝皇阿瑪這麼做,這樣才讓我瞧清那女人貪生怕死,為了苟活什麼事都肯幹,兒臣自幼就怕髒,那女人髒得令我作嘔,能早日讓她滾,對我來說是好事。」
  
  「是嗎?你能這樣想就太好了,也不枉朕對你的用主良苦!」乾隆一掃對兒子的愧疚,欣慰的說。「那丫頭你就只是趕出去,不怕她投向葛爾沁?」他暗示不貞的女人不該留,有辱皇族的尊威。
  
  他這才臉色微變,恨聲說:「不,我要留著她折磨!」
  
  「你還不想讓她死?」
  
  「沒錯,就算她到葛爾沁身邊,又能過得了幾天好日子?那葛爾沁我必殺無疑,他們想雙宿雙飛,就算我死,也不肯同意!」
  
  「我知道你早想好了對付葛爾沁的法子,這葛爾沁目中無人,朕也欲除之而後快,你要如何朕都會支持你的,只是,不管如何,你真要留下那女人不死?」乾隆沉凝的再問,就是希望那引起爭端的女人快點消失。
  
  「是的,我不讓她比我早死,等著在有生之年見到她跪地向我哭饒,就像當年她走投無路,向我搖尾乞憐一般,可這回不同的是,在我墮入無間之前,我會踐踏她,先讓她活在人間地獄裡受盡苦楚,懊悔她一時貪生所做的蠢事!」
  
  聽了這話,乾隆倏然心驚。怎麼這皇兒所說的每句話,都帶著令他悚然的訊息?他的眉越蹙越深。
  
  「璘兒,怎麼你……說得好像要跟那丫頭耗上一生一世了?」不知怎麼說起自個的訝然,他只能迂迴的問。
  
  「我是這麼打算的沒錯,反正我的日子也不長了,得把握時間好好的折磨那女人!」
  
  這後頭的話一出,何只驚嚇到乾隆,簡直讓他駭然地由龍座上驀然跳起。「你、你說什麼?!」
  
  永璘一臉認命的望向他。「兒臣不孝,不能服侍皇阿瑪太久了。」
  
  「你這小子給朕說清楚,莫要驚嚇到朕!」乾隆趕緊怒問。
  
  他漠然的半垂雙眸,淡淡的歎了一聲。「我得了不治之症,大夫說我活不過明年隆冬。」
  
  「你……你說什麼?」因為太震驚,乾隆登時抖顫著雙唇,吐不出任何言語。
  
  「胃病,此疾已經醫藥枉然!」此刻的永璘總算神情略顯落寞了。
  
  「什麼時候知道的事?」
  
  「就這幾日。」
  
  「當真沒救?」乾隆惶然驚愕。
  
  永璘望著父皇,緩緩的搖頭。
  
  「你該不會是因為朕想逼死恭兒,因而讓那丫頭投向葛爾沁身邊,你口裡說不怪,可心裡還是懷恨著朕,所以故意說出這此話來氣朕,是不是這樣?!」乾隆念頭一轉,驚怒質問。
  
  他自個也是個風流種,對女人始終放不開,才會有一段又一段的情史出現,這兒子雖不像他多情,但也痛恨人家干涉,更何況這女人還是他寵了多年的人?身為父親的他雖不想壞了兒子的事,可那丫頭三番兩次礙了他的國家大事,這才教他惱上心頭,惟有想辦法除了她,才能讓他們父子倆都去了麻煩,所以他會這麼做,也是不得已之下的決定。
  
  永璘一陣輕笑。「皇阿瑪想太多了,那人盡可夫的女人我真的已不再留戀。何必拿此事氣您呢?我真的……病了。」他的神情有了萬念俱灰之相。
  
  乾隆連忙仔細地再瞧瞧他的面容。確實黧黑,又想起近來他確實經常在他面前捧腹,他原先以為兒子年輕力壯,也就不放在心上,可這會的消息卻轟得他錯愕瞪眼,壓根無法置信!「是哪位御醫替你斷的病情?」
  
  「我是請宮外的名醫診的。」
  
  乾隆不信任的質問:「宮外的庸醫怎能比得上朕的御醫群?」
  
  「我請的各個是名醫,而且至少有十人以上會診過了,您若是不信,可要人再診。」
  
  「十人診過了?!」乾隆驚愕。
  
  「如此,皇阿瑪您還疑心我騙人嗎?」
  
  「我……」
  
  「皇阿瑪,兒臣愧對您的厚愛,請您恕罪。」他倏地跪下請罪了。
  
  乾隆怔愕的瞪著跟前這個自個最寵的么兒。「你……」這事來得太突然,他根本不能接受,呆了良久,才傷心的眼眶泛紅。
  
  「朕生出了不少兒子,也死去了數個,白髮人送黑女人的事,每次都讓朕哀痛欲絕,雖然朕都挺過來了,可如今朕老了,你又是朕這幾年來一直仰賴寄望極高的兒子,竟然又要先老爺一步走了……朕……朕實在……」他撫著臉,顯得更加老態了。
  
  「皇阿瑪……」跪地的永璘一臉愧疚。
  
  「你……什麼都不用說了,你是朕鍾愛的么兒,在死前,你的心願朕都會替你達成的。」乾隆沉思後,忽然仰頭忍淚說。
  
  

TOP

 12 12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11-26 00:29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046091 秒, 數據庫查詢 6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