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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一世如夢 (上/下) 作者:樓小蘇

30
瀲君和紫眸剛走出院子,就碰到了正巧經過的蘭祀。蘭祀一看到瀲君,目光凌厲地直視著他,冷冷道,

「你竟然死皮賴臉地又回來了。」

若是平常瀲君肯定會好好和他鬥一鬥嘴,可此時他卻沒有半分心思,腦子裡只想著剛才柳夢已屋子內的血腥味。

蘭祀冷哼一聲,目光陰冷,狠狠道,

「既然今日你不要命地來了,我就不會留下你這個禍患。」

說罷,蘭祀就欲抬手朝瀲君攻去,卻見紫眸忽然擋在了瀲君面前。

「紫眸你……」

蘭祀一臉氣惱地看向紫眸,紫眸緊咬著唇,神色堅決道,

「我不會讓你傷他。不只是因為他是我朋友,也是為了閣主。」

蘭祀聞言,嘲諷一笑道,

「為了閣主?那才應該殺了他。」

話剛說完,蘭祀就已出手。正當掌風要襲向瀲君時,被紫眸以內力化解。不等蘭祀再次攻來,紫眸已擊掌而去。蘭祀未料到紫眸會真與自己過招,下手力道頓時減去了三分。不料,紫眸並未因此留有餘地,她堅決的態度讓蘭祀氣憤不已。

「紫眸,你真要為了護他和我打?」

紫眸不答,但面對蘭祀投來的目光,她絲毫不閃躲。

蘭祀收回了內力,冷眼瞟向瀲君,然後轉身而去。

等到蘭祀走後,紫眸臉上的神情才漸漸放鬆下來。她眉頭緊鎖,目光中滿是無奈和哀傷。

她與蘭祀從小到大,打鬧過招的次數四隻手都數不過來,但像這次真正發生爭執而大打出手,卻是從來沒有過的。蘭祀臨走之前,未看她一眼,可想而知是有多憤怒。

「紫眸。」

紫眸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瀲君叫了她一聲,她才回過神來。

「我去叫侍女把飯菜送到屋裡,去大堂還得再碰上蘭祀一次。」

紫眸話剛說完,瀲君就道,

「我什麼都不想吃,紫眸,你答應過要告訴我內情。」

紫眸剛看了瀲君一眼就別過了頭,她掙扎了片刻,才終於深深地歎了口氣,說道,

「夜裡風寒,我們回屋裡說吧。」

瀲君本以為自己原本住的屋子空關了一個多月早就積了一層灰,一走進裡頭卻發現竟是一塵不染,

紫眸看出了瀲君的詫異,她幽幽道,

「閣主他偶爾會來坐一坐,所以每日都會有人打掃。」



桌上放了四菜一湯,豐盛而又精緻。但瀲君一口都未吃,紫眸略微動了幾下筷子,也沒了胃口。

「十多年前,老閣主曾帶著日月二使偷偷潛入天山,為修煉冰寒無惘功,而盜取了恆風派的鎮門百餘年的聖丹。只可惜剛到手就被恆風派發現了蹤跡,他們一路逃出天山,殺死了近百個恆風派弟子,因此結下了仇怨。後來恆風派上蓬萊島尋仇,我派也死了不少弟子。但這件事還是沒有了結,直到恆風派掌門和老閣主定下宣山一戰。」

說到這裡,紫眸皺起了眉頭,臉上隱約有幾分恐懼之色。

「當年宣山一戰,恆風派除了掌門外另有兩位長老,而我們華月閣也由老閣主以及日月二使應戰。老閣主心高氣傲,不肯承認華月閣的武功會輸給恆風派。即使是落敗了,他也憋著一口氣與恆風派掌門許下十年之約。最後跳下山崖而死。」

瀲君一愣,下意識地問道,

「十年之約?」

紫眸眼中的恐懼越發明顯,她顫抖著點了點頭,回答說,

「十年之後由閣主和我派日月二使再於宣山,與恆風派一戰。」

聽到這裡,瀲君還是感到茫然不解,他又問道,

「那和我……」

未等瀲君說完,紫眸就答道,

「華月閣的武功是以毒置於體內來修煉,而歷代閣主練的冰寒無惘功是絕情絕愛的武功,一旦動情就會被體內的毒素反噬。」

紫眸死死地看著瀲君,一字一句道,

「輕則吐血,重則喪命。」

紫眸的話就像針一樣深深地扎進瀲君的心裡。他想起當初在柳夢已衣袖上看到的那幾處血跡,想起傍晚的時候從他屋子裡聞到的血腥味,心中湧起的心疼和難受讓他說不出任何的話,就好像是整個人陷在一片黑色的漩渦中,找不到出口也無法自拔。

「當初你說三天就要配製出解藥,其實這根本不可能。閣主三天三夜沒有合上夜,最後實在沒有法子了,才用靈仙草和夢情丹來代替缺少的那幾味藥引。原本我們從四大家族手裡盜取這些藥中聖品是為了讓閣主在修煉第十層時,可舒緩體內毒素亂湧的疼痛。」

紫眸說完便看向了瀲君,卻見瀲君臉色蒼白,彷彿是失去了魂魄一樣,目光茫然而不知所措。紫眸緊咬著唇,別過了頭不忍再看他臉上的表情。

「你走的前一夜,閣主曾說,與其糾葛越深,不如就此了斷。」

瀲君目光一震,忽然回過神來,驚問道,

「柳夢已他竟然……」

瀲君未說下去,紫眸卻明白他意思,她點了點頭,想說什麼但又無從開口。瀲君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目光也不知是在看向哪裡。整個屋子是死一般得寂靜,直到瀲君語氣平淡地說道,

「紫眸,你還記得嗎?當初你曾許諾過會幫我做一件事。」

紫眸一驚,她隱約能猜到瀲君會說什麼。

果然,他說道,

「我不需要你做什麼,只要你能讓我留在這裡。」

紫眸聞言,脫口而出道,

「離十年之月只剩下三個多月,閣主必須在這段時間內練到第十層才能有把握,更何況即使過了宣山一戰……」

「只是留在這裡,我保證,不會再讓柳夢已受傷。」

瀲君語氣平緩,但那一字一句就彷彿是誓言一樣,容不得紫眸不信。想起先前陳三的話,還有她親眼所見,柳夢已黯然神傷的樣子,紫眸不禁點了點頭。

瀲君見狀,淡淡地笑了,他起身道,

「有些話,我必須告訴柳夢已。」



一到入夜,院子裡就沒了侍女服侍。瀲君走到柳夢已屋外的時候,房門依然是緊閉著。瀲君敲了兩下門,裡頭沒有絲毫的動靜。瀲君也不意外,背靠著房門席地而坐。趕了那麼久的路他也早就疲憊得很。

「柳夢已,我知道你在裡頭也聽得見,像你們這樣會武功的人耳朵不是比一般人還要靈敏不少嗎?」

屋內仍是沒有任何聲音,瀲君淺淺一笑,他說道,

「柳夢已,你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想的是什麼嗎?怎麼會有這樣的人,眼眸裡一點起伏都沒有,冷漠到毫無感情,可是那時候,紫眸偏偏說你是天下最好的人。」

說到這裡,瀲君自己不由地笑了笑,

「對紫眸而言,你的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或者說只要是你身邊親近的人都能感受到你的好,一直到後來我也明白了這一點。」

夜裡的風吹動了院子裡的樹葉,瑟瑟作響時還伴隨著一陣陣風聲。除此之外,整個院子就只有瀲君的聲音而已。

「原先在王府,家僕們都看不起我的出身,嫌我是白吃白住。而這一次回去,府裡上下哪一個人還會這麼看我?只有真正有本事的人才會被人尊重,柳夢已,這道理是你告訴我的,這些本事也是你教的。」

在柳夢已的印象中,瀲君向來是喜怒分明的人,可他此時說話的聲音卻是少有的平靜。柳夢已不得不想起瀲君跟他說要離開蓬萊島的那天,他的語調也是如此的平緩。一想到這裡,柳夢已不免有些害怕。雖然他口口聲聲讓紫眸明日一早就送瀲君離開,可當他聽到瀲君的聲音時,除了驚訝之外,更多的是意外而來的欣喜。若非瀲君的出現,柳夢已未曾想過自己的心會因為一個人而產生如此大的起伏。就好像是再也無法克制自己的情感,隨時都會因為那個人而脫離自己的控制。可是,當他聽到瀲君再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時,他腦中只有一個意識,那就是瀲君又要離開了。

身後的屋內依舊是寂靜無聲,只是忽然間,瀲君聽到有那麼一點兒椅子被撞到的聲音,他微微一笑,繼續說道,

「柳夢已,你可知道我從前是多麼懦弱的人?我什麼都怕,怕為誰心動,為誰動情,更怕最後落得一場空。當初齊嵐救我,我並不只是感激他而已,要說沒有一點點的動心那也是騙人的。可是,他齊嵐是什麼人?堂堂賀氏王朝的安寧王,我又是什麼人?只不過是個出身低微的娼妓而已。」

瀲君自嘲地笑了笑,又說道,

「身份和地位也許還不是最重要的,真正讓我不敢往前半步的是他的好。齊嵐是個很溫柔的人,他對誰都好。可我卻沒有信心成為最特別的那個人。可是,柳夢已,你卻不一樣,你只對你身邊真正讓你在乎的人好。他的好點到即止,可你的好一點一滴地滲入血骨。還未發現,就已融在體內,擺脫不了。」

屋子的門被關得緊緊的,幾乎是沒有縫隙。瀲君背靠著門,望著院子裡冷冷清清的樹木花草。他並未發現,在門的後面,柳夢已站的位置與他只有兩步之隔。就好像當初他們坐在荒廟時一樣,而之後所有的一切也是從這兩步之隔慢慢開始靠近。

「柳夢已,你就像毒,不知不覺地就讓人沈淪。明明是這麼冷冰冰的一個人,卻偏偏讓人覺得溫暖,想要靠近。你可知道,看著你的時候我就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應該想什麼不應該想什麼。」

說到這裡,瀲君也不由一笑,

「也許,能控制的就不是感情了。」

身後的門略微晃動了兩下,然後,又恢復了平靜。瀲君驚異地轉過頭,透過細細的門縫只看到一片白色。他隱約猜到,坐在門背後的人是柳夢已。

原本隔了兩步的距離,而此時,僅僅只是一扇門而已。

「柳夢已,你以為我就這麼下賤欠人操,非要死皮賴臉地躺在你身下呻吟嗎?」

想起那兩次交歡時,柳夢已生澀的技巧,瀲君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真是個傻子,非但要我手把手地教你,還讓我這麼疼。」

說到這裡時,瀲君的臉上也略有紅暈,好在天色已深,柳夢已又在屋內,他不免也有幾分慶幸。

「原本離開這裡之前,我就打定了主意一定會回來,還想著離魂的毒不解也好,那我就有個非留下不可的理由了。只是,我沒有想到,紫眸竟然會騙我。」

瀲君背後的門略有晃動,瀲君下意識地回過頭,只可惜門仍然是關著的。瀲君心裡有些氣惱,原本強壓著急切的心已讓他難受,更何況屋子裡頭還是沒有動靜。若非真下定了決心,瀲君怎可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突然站了起來吹了聲口哨,沒過多久,青歌從半空中飛來,安穩地停在了瀲君的手臂上。

「柳夢已,你說青歌是你親自養大,不知道這撞門的本事它有沒有學過。」

瀲君的話剛說完,不一會兒,門就被打開了。瀲君見狀,心中又歡喜又氣惱。他心想,柳夢已竟然最後還是為了青歌才肯見他。

柳夢已站在屋內,默然無聲地望著瀲君,瀲君一抬頭與他對視,心裡的惱意就頓時煙消雲散。他手一揮,示意青歌離開,然後走進屋內。

「該說的,不該說的,紫眸都告訴我了。」

柳夢已聞言,目光微顫,不發一言。瀲君見狀,略是急切道,

「柳夢已,你到底聽不聽得懂我在說什麼?」

柳夢已凝神望著瀲君,始終沒有回答。良久,他呼吸略有急促,然後移開了視線,不再去看瀲君。瀲君想起紫眸的話,心裡頭既是歡喜又是擔憂。他下意識地握住了柳夢已的手,柳夢已沒有閃躲,但胸口的起伏卻越發明顯。

瀲君能感覺到柳夢已在強忍著什麼。他淺淺一笑,語氣平淡卻堅決,

「柳夢已,我哪裡也不會去,一直留在這裡,但是,我也絕不會再讓你受傷。」

柳夢已聞言,轉頭看向瀲君,彼此目光對視,誰也不願先移開視線。直到柳夢已一時未忍住,咳出了聲音,瀲君才趕忙鬆開手,不料卻被柳夢已反手抓住了。他把瀲君拉近自己,然後輕柔地吻在他的唇上,只是如此而已,卻讓他的身體疼得險些站不住。

柳夢已忽然想起了什麼,支撐著身體手一揮,桌上的蠟燭點燃了微弱的光芒。

「我記得你怕黑。」


31
自從那日之後,瀲君便留在了蓬萊島。蘭祀心裡雖不樂意,但也無可奈何,只是在瀲君面前始終未有過好臉色。離十年之約只剩下三個月,柳夢已不得不把所有的時間都放在修煉冰寒無惘功的第十層上。除了每日傍晚用晚膳的時候外,他幾乎一步都不出房門。每日瀲君能見到柳夢已的,也只有中午和紫眸一同送飯菜到他屋裡,還有晚上在大堂用晚膳的時候。即使只是這樣見上一面,瀲君也已感到滿足,紫眸那夜的話他始終記在心裡,不敢忘記。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不知不覺中竟已耗去了兩個多月。柳夢已的武功已練到了最關鍵的地方,同時,體內毒素為他帶來的痛苦也越來越嚴重。這一日傍晚,柳夢已未出現在大堂。紫眸驚覺不對勁,匆忙吃過飯後就吩咐侍女再準備一份飯菜。瀲君心裡也擔心,便和她一起去。

他們兩人一走進院子,就看到侍女守在很遠的地方,紫眸喚她們過來一問話才知道柳夢已今日還未出過門,也不讓任何人靠近屋子。紫眸粗略一算,第十層正練到緊要關頭。她心裡一急,忙走上前。瀲君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看到紫眸臉上的擔憂之色,多少猜到了幾分。

還未靠近房門,就聽到裡頭傳來一陣陣清脆的響聲,似乎是花瓶盆栽之類的東西被砸在了地上。

「柳夢已……」

瀲君心頭一亂,趕忙走上前,當他剛要推門時,卻聽到屋子裡頭傳來柳夢已的聲音。

「不要進來。」

瀲君不知道屋子裡頭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柳夢已那疲憊無力的聲音聽得他心驚膽戰。瀲君的手慢慢地從門上滑了下來,恰在這時,他聽到桌椅倒在地上的聲音。瀲君心頭一緊,剛想要推門,又趕緊收回了手。他的手緊緊地握成拳頭,克制著自己不要推門而入。

「閣主。」

紫眸走上前低聲喚道,良久,柳夢已才漸漸喘過了氣,他吩咐道,

「把飯菜放在門口。」

柳夢已停頓了一會兒,才又道,

「這一點痛,我熬得過去。」

柳夢已聲音雖疲憊,但語調仍是一貫的平淡。若非瀲君看到紫眸紅了眼眶,他真會以為只有一點疼而已。但即使知道柳夢已此時承受了多大的疼痛,瀲君又能做什麼,不過只是默默地離開而已。


夜裡,紫眸剛回到院子就聽到侍女稟報說紀槿如剛才派了人來,說要見她。紫眸聞言,略有些吃驚。自從當初紀槿如折騰出那麼大的事情之後,她便不得離開院子。

紫眸來到山下紀槿如的院子,剛一走近,門就被打開了。紀槿如一身碧綠色錦緞,笑容甜美嬌巧,她道,

「紫眸,你這架子可越來越大了,讓我好等。」

紫眸沒功夫與她閒話,開口便直接了當地說道,

「槿小姐,我可沒你這麼悠閒,每日繡繡花彈彈琴地就能過一天。到底有什麼事,你快些說好我也能早點回去睡。」

紀槿如強壓著心裡頭的氣惱,她嫣然一笑道,

「紫眸,柳夢已的第十層練得怎麼樣了?」

紫眸聞言,略有詫異,不明白為何紀槿如會特地把她叫來問起這個。

紀槿如見紫眸不答,似笑非笑道,

「怎麼?以為我又要害你們閣主了?」

紫眸笑著搖了搖頭,她說道,

「槿小姐,你這話說錯了。閣主不是我們的閣主,是所有華月閣弟子理應效忠的閣主。」

紀槿如凝深看了紫眸一眼,許久不發一言。紫眸不知她在想什麼,只是看著天色漸暗,也有些待不住了。

紀槿如輕聲歎了口氣,把手裡的小盒子扔向紫眸。紫眸一愣,抬手接住。她疑惑地打開來一看,竟然是與千面羅剎蟲齊名的剎血毒蝶。

紀槿如依舊是一臉高傲之色,她道,

「這是當年父親留給我的,既然華月閣的武功是以毒修煉,多少總有些用處。」

紀槿如緊咬著雙唇,掙扎片刻,才又道,

「你跟柳夢已說,當初的事是我對不起。還有,若他真輸了死了,就辜負了父親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

說罷,紀槿如轉身就走,再也沒有留下其他的話。

紀槿如從未學過華月閣的武功,只知道一些皮毛而已。這剎血毒蝶雖是毒中聖品,但在這當口若柳夢已以此修煉,毒性在體內更無法控制。想到這裡,紫眸小心地把東西收好,然後轉身離開。


此時已是深夜,可瀲君翻來覆去怎也睡不著。先前他雖然能控制住自己不要進去,但仍然無法不擔心柳夢已的身體。心中掙扎了許久,瀲君最後還是起身穿上外衣離開了屋子。

柳夢已的屋子還點著微弱的燭光,瀲君站在門口,一隻手撫在門上,不敢推也不捨得放下。半晌,他淺淺一笑,對著屋裡頭的人說道,

「柳夢已,你還醒著吧。」

屋子裡頭隱約傳來一點兒動靜,瀲君就像先前那次一樣,靠著大門坐在了地上。

「柳夢已,我不進來,就坐在門口和你說會兒話。」

靈山上的夜風比其他地方要冷上不少,瀲君出來得急也沒多加件衣服,此時身體已經有些涼了。

「上一次離開蓬萊島之前,紫眸曾說等我回來之後,我們一起去冀州看看。雖說那時候只是騙我而已,但我也是真的想要再去一次。冀州景色天下無雙,這話你一定沒聽說過。」

瀲君一個人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些話,而屋裡的人並未答過一句。但,即使只是這樣坐在屋門口,就讓瀲君感到一種特別的安心。柳夢已離他很近很近,只不過隔了一扇門而已。

「等到夏日時節,我們做藕花糕來吃……」

瀲君話未說完,就發現身後的門被打開了,柳夢已手裡拿著一件厚外衣正站在門口。瀲君茫然地站起身,愣在那兒還未反應過來,柳夢已早已把外衣披在了他身上。

「外頭風涼,你進來坐。」

柳夢已看著瀲君那被風吹紅了的臉,不由地皺了皺眉頭。他握著瀲君的手拉著他進屋,當察覺到瀲君的手冰涼涼的時候,眉頭皺得更深。

屋內的燭光閃爍著微弱的光芒,柳夢已的手並不比瀲君要暖和多少,但肌膚與肌膚之間緊密貼合的觸感,卻能帶給瀲君一種莫名的安寧。柳夢已的眼眸仍是如潭井般深邃,但已不再是一片死水,微弱的波動如燭光般閃爍,透著隱隱的溫情。

瀲君忽然想到,那些他曾經妄想而不敢求的東西在不知不覺中都已經得到了。他不再是從前那個只能靠著身體和姿色謀生的娼妓,而與他十指交扣的人也是他願意生死相伴之人。若這一生就在此刻結束,怕也是不再會有遺憾了。


32
之後一連半個多月,柳夢已沒有再踏出房門一步,他把所有的時間就放在了練功上。一日三餐都是由紫眸親自送去,瀲君只有在每日夜裡才會去和柳夢已說說話。他心裡牢記著紫眸當初說過的話,未再踏入過柳夢已的屋子一步。隔著扇大門,瀲君坐在地上自顧自地說著白日裡的事,柳夢已很少會出聲。但瀲君曉得,在門的另一邊,那人一定在仔細聽著。

第十層的武功越練到後頭身體的疼痛也越嚴重,可魂香甘液只有那麼一小瓶,光靠著普通的藥物很難壓制柳夢已體內的毒。每日瀲君陪著紫眸熬藥時,不難發現她臉上的苦惱之色,直到有一天,瀲君忽然問道,

「紫眸,你曾說過我的血能壓製毒性,那如果讓柳夢已喝的話……」

「不可以,閣主絕不會答應的。」

未等瀲君說完,紫眸就驚呼道。

瀲君淡淡一笑,他說道,

「傻丫頭,加在藥裡再用其他味道重的藥引遮掩住不就行了。」

瀲君雖然這麼說,但紫眸並沒有把握能躲過柳夢已的味覺。更何況這樣每日放一次血,對瀲君的身體來說也是極傷的。瀲君看出了紫眸的掙扎,他若有所思道,

「我可是怕死的人,自然有分寸。更何況,柳夢已為我流的血還少嗎?」

紫眸凝深望著瀲君,一句話都答不出來。

傍晚的時候,紫眸端著飯菜和藥走進柳夢已的屋子。經過一整天的修煉,柳夢已臉色慘白,額頭上也全是冷汗。

紫眸看著柳夢已吃完了飯菜後,才小心翼翼地把藥遞個他。她一邊緊張地看著柳夢已喝藥,一邊心裡盤算如果柳夢已發現了該用什麼借口。

果然,柳夢已才喝一口,就說道,

「紫眸,這藥裡有血腥味。」

紫眸一時驚慌失措,跪倒在了地上。柳夢已見狀,猜到了幾分緣由,眉頭也皺得更緊。

「是瀲君的血?」

紫眸不敢抬頭,沈默而不答。等她在抬頭去看柳夢已時,發現他兩頰微紅,彷彿是要把喝下去的藥咳出來。

紫眸忙上前一步,哀聲懇求道,

「閣主,瀲君的血確實有壓製毒性的作用,只要你能少一分痛那練成的機會才更多一分。每日的劑量我會把握,絕不會讓他有事。」

柳夢已凝神看著紫眸,並不作聲。紫眸忙是又道,

「當初老閣主這麼要強的人都沒能熬過第十層,閣主,只有練成了我們才有機會活下去。若是你出了什麼事,瀲君怎可能安然獨活。」

紫眸跪在柳夢已跟前,她看不見此時的柳夢已臉上是什麼樣的神情,只知道他的目光幽幽地望著外頭的院子。

良久,柳夢已才收回了目光看了看紫眸,然後,他端起碗幾口就把藥完。


眼見離宣山之戰已不到半個月,柳夢已的武功越練到緊要關頭,他身體承受的毒性之痛也越發嚴重。每日紫眸和蘭祀都會輪流守在屋外,生怕柳夢已一時無法控制體內的毒會被反噬。中午的時候,紫眸端著飯菜來,蘭祀守了一整晚上,早就疲憊不堪。紫眸見狀,便讓他回去休息。她剛推門而入時,忽然聽到內屋一聲巨響。連站在門口的蘭祀也是一驚,他們兩人趕忙衝進內屋。

柳夢已正站在屋中央,原本該是桌子的地方此時只餘下一片粉末,連半塊碎木都沒有。

「恭喜閣主。」

蘭祀頭一個反應過來,他拱手道。

紫眸也是滿臉驚喜地笑著,彷彿是再也沒有什麼事能比這更高興的了。但柳夢已臉上卻未見喜色,他平淡地點了點頭,說道,

「按路程的時日來算,這幾天也該啟程了。」

此話一出,蘭祀和紫眸臉上的笑容頓時褪去,隱約可見幾分驚恐之色。




臨出發前的那夜,紫眸特意讓廚子多準備了些酒菜,大堂內只留下了小秋在旁服侍。原本一頓飯吃下來,誰也沒提明日的事,直到小秋語帶哽咽地懇求道,

「公子,求你帶我一起去。」

小秋的眼眶紅紅的,眼睛裡也滿是淚水。蘭祀皺了皺眉頭,耐心地哄道,

「難不成你怕公子我回不回來?」

小秋聞言,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他忙搖頭道,

「小秋只是想陪在公子身邊。」

蘭祀無奈一笑,剛要說話就聽到紫眸說道,

「小秋想跟就讓他跟著,我也喜歡他服侍。」

紫眸見蘭祀仍是皺著眉頭,她又道,

「又不會有什麼危險,當初我們不也跟著閣主在一旁待著。何況,瀲君也會一同去的。對吧,閣主?」

說到這裡,紫眸笑吟吟地轉頭去問柳夢已。柳夢已看了瀲君一眼,點了點頭。

蘭祀揚唇一笑,摸了摸小秋的頭,佯作無奈道,

「連閣主都答應了,我還有什麼話說。」

小秋聞言,歡喜地笑彎了眼睛。

一提起十年之約的事,紫眸和蘭祀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勉強,屋子裡一時無人出聲。直到蘭祀忽然想起了什麼,忽而一笑,他問紫眸道,

「紫眸,你還記得當年老閣主教我們的武功嗎?」

紫眸答道,

「我們的武功不都是閣主教的。」

蘭祀笑著搖了搖頭,他道,

「教過一套劍法,叫葉柳什麼的。」

「葉柳忘川。」

柳夢已補充道。

蘭祀吩咐小秋去搬來了琴,然後,他對紫眸道,

「我們從前小打小鬧了這麼多次,真正的對劍招卻一次都沒有,紫眸,你不會忘記招式了吧?」

紫眸嫣然一笑,回答道,

「要知道我有沒有忘,來試試啊。」

說罷,紫眸率先起身,取下了櫃子上擺著的兩柄劍,把其中一柄扔向蘭祀。蘭祀伸手接住,笑吟吟地對柳夢已說道,

「許久未聽過閣主彈琴了,勞煩閣主了。」

蘭祀朝著小秋使了個眼色,小秋便把琴搬到了柳夢已面前。瀲君略有吃驚地問柳夢已道,

「你會彈琴?」

柳夢已回答道,

「只會一首曲子而已。」

柳夢已許久未碰過琴弦,技藝早就生疏,更何況他本就只會那麼一首曲子,每一個音律都是死記硬背下來的。但當樂聲響起時,紫眸和蘭祀同時拔劍。兩柄劍重重地碰撞在一起,然後又各自彈開。華月閣的武功本是以快狠準取勝,惟獨這套劍法,招式裡多了幾分華麗。紫眸和蘭祀本就輕功過人,舉步飄渺。再加上彼此都未下重手,說是對招,倒像是合演一出劍舞。

也許是默契,先前他們三人誰也沒提,這套武功和這段曲子都是當年跟著老閣主他們上宣山之前,老閣主親自教授的。蘭祀雖沒有明說,但此時提起,紫眸隱約能猜到幾分他的用意。

琴音正在高昂之處,忽然,紫眸手一鬆,劍落在了地上。恰在此時,柳夢已手裡的琴音也斷了,他皺了皺眉頭,說道,

「不記得後面怎麼彈了。」

紫眸撿起地上的劍,淺淺一笑笑,對蘭祀說道,

「後頭的招式我記不清了。蘭祀,等這一次回來之後,你再把你記得的教我一遍。」

蘭祀一愣,然後會意一笑,應了聲「好」。



第二日一早,他們就準備坐船出發。剛到了山下就有弟子來報,說是紀槿如要見柳夢已。紫眸聽到這話時,心中一慌,但臉上並未露出痕跡。

柳夢已讓他們先上船後,便往紀槿如所住的院子去了。紫眸愣愣地站在原地,掙扎著是否要跟上去,直到蘭祀一連叫了她一聲,她才回過神來。而這個時候,柳夢已已經走遠了。上船之後,紫眸執意站在外頭等柳夢已。半晌,柳夢已才不緊不慢地上了船,紫眸見柳夢已臉上未有異色,這才放下了心。

這一路上誰也沒有提宣山的事,只當是尋常遊玩,倒也不急著趕路,直到約定之日的前一天,他們才住進了宣山之下的客棧。

晚膳之後,紫眸剛要出門去叫小二收拾屋子,就被蘭祀叫住了。一回頭就看到蘭祭祀把玩著手裡的折扇,笑吟吟地說道,

「紫眸,我可想到了個好主意。這宣山也不用去了,我們乾脆摸進恆風派,一把火燒個乾淨。」

紫眸聞言,笑著打趣道,

「好呀,你先去,我幫你斷後。」

蘭祀臉上沒了平日玩世不恭的神情,他只是這麼凝深地望著紫眸,許久未發一言。

紫眸無奈一笑,別過了頭。蘭祀心頭一緊,剛要開口,就聽到紫眸說道,

「我曉得你要說什麼。可是,蘭祀,我已不再是小時候那個需要你保護的小丫頭了。」

蘭祀一驚,還未回過神來,就看到紫眸已啟步而去。他站在遠地,就這麼看著紫眸漸漸遠去,腦中反覆迴盪著她從前說的話。

蘭祀忽然意識到紫眸說的一點兒也沒錯,她早就不是當初那個會跟在自己身後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了,就連柳夢已也會為情愛悅為情苦。十多年來相伴相依的三個人中,只有他什麼都沒有變,被留在了原地。

紫眸剛回到屋裡,就看到柳夢已走了進來,她略有不解地問道,

「閣主有事?」

柳夢已關上了門,眉頭緊鎖,目光在紫眸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才說道,

「剎血毒蝶在你這裡是吧?」

紫眸一驚,心裡猜到多半是紀槿如告訴了他。未等紫眸答話,柳夢已輕歎了口氣,他又道,

「紫眸,你練成剎羅毒魔,對嗎?」

紫眸聞言,身體不住地顫抖著,她下意識地張開了嘴,但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閣主,我……」

柳夢已看著紫眸低著頭不敢與自己對視,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剎羅毒魔早在幾十年前就已被列為華月閣的禁忌,紫眸犯了規矩理應責罰,但他又怎會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剎羅毒魔歹毒異常,一旦練成,只要動用內力,整個人就如毒一樣。這武功雖能博得一線生機,但卻極傷練功著的身體。長此以往,毒性會慢慢反噬,無人能活得了長命。

「閣主,紫眸此生唯一的目的就是為您效忠。不管用什麼方法,付出什麼代價,都絕不會讓您有所損傷。」

紫眸的身體仍在微微的顫抖,但她的語氣卻是無比的堅定。紫眸自小在柳夢已身邊長大,十多年的相處,即使柳夢已再遲鈍也明白她的心思。從當年她還是個孩子時,就甜甜地笑著發誓對他效忠。柳夢已看著跪在地上的紫眸,忽然發現,她似乎還是從前那個孩子。連什麼是武功什麼是毒都不懂,就傻傻地拉著柳夢已的衣擺,纏著他教她各種本事。她說,總有一天她不會再需要他們的保護。她說,總有一天她可以倒過來保護他們。

柳夢已歎了口氣,溫柔地摸著紫眸的頭,淡淡地說道,

「起來吧。」

紫眸一愣,茫然地站起來。

「早些休息吧。」

柳夢已說完這句後,便離開了。


次日清晨,柳夢已和瀲君坐著馬車上山,而紫眸和蘭祀各騎一匹馬。蘭祀原本想讓小秋坐到馬車裡,紫眸卻讓小秋和蘭祀同騎一匹馬。

馬車裡頭,柳夢已和瀲君並肩坐著,記憶中,這是他們第一次在車裡靠得這麼近。瀲君一瞥眼,就看到柳夢已仍是看著外頭的枯樹雜草,他不由地一笑,問道,

「柳夢已,你怕嗎?」

柳夢已臉色平靜,他深深地看了瀲君一眼,回答道,

「不怕。」

瀲君聞言一笑,伸手握住了柳夢已的手,他道,

「我也不怕。」

自從紫眸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瀲君之後,他就打定主意無論生死,都要陪著柳夢已。只是這打算,他未曾告訴過柳夢已,也並不需要他知道。

今日一戰,柳夢已只需奮力一博即可,剩下的生死相隨便是瀲君的事了。

剛到了山頭,馬車就停住了。柳夢已看著瀲君,語調平淡地說道,

「最遲天黑前就會回來。」

瀲君會意一笑,點了點頭。

紫眸略有吃驚地看著瀲君,未等她開口,瀲君已說道,

「我在這裡等著就好。」

紫眸也猜到他是怕柳夢已分心,便不再多說,只是吩咐小秋也留在這裡照看著。

他們三人剛走遠,就聽到身後,瀲君大聲地叫囔道,

「柳夢已,如果你不回來,我會恨死你。」

明知道這樣的距離瀲君是看不見的,但柳夢已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當他們來到宣山之巔時,已有三個男子站在那裡候著。站在最前面的人年紀大約是四十不到,正當盛年。而站在他身後的兩個人,一人是當年應戰的恆風派陸長風,二另一人不過二十出頭,應該是年輕一輩中的高手。

「沈掌門。」

柳夢已略微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沈訴笑著上下打量了柳夢已一番,他道,

「這十年來,賢侄越發像你師父了。」

柳夢已冷淡地瞟了他一眼,並不答話。

「今日一戰,無論誰勝誰負,你我兩派的恩怨到此結束。」

沈訴目光銳利,中氣十足地說道。

柳夢已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微微皺了皺眉頭,他平淡地說道,

「時候不早了,就此開始吧。」

話音剛落,蘭祀和紫眸彼此對視一眼,一步踏起朝著對面攻去,佔了個先機。


起初,蘭祀和紫眸分別與兩位長老對招,武功還算是相當,而柳夢已和沈訴也算得上勢均力敵。當年老閣主只輸了沈訴那麼幾招而已,柳夢已既然已練成了第十層,武功自然不會在老閣主之下。只是沈訴行走江湖二十多年,論起經驗來當然要比柳夢已豐富的多,一時間,柳夢已也討不到便宜。

時間拖得一久,蘭祀和紫眸便漸漸落了下風。好在他們懂得互相照應,一旦對方露出破綻,便趕忙協助。恆風派的武功陽剛硬朗,一出手就威力十足。華月閣武功勝在快和狠,一旦拖延就討不到便宜。

數百招過去,別說蘭祀和紫眸,連柳夢已也漸漸感到有些吃力。蘭祀剛閃多那青年一掌,就看到那陸長風正朝著紫眸右肩處襲去。蘭祀一急,飛身上前擋在紫眸身前,右胸硬生生地受了這一掌。眼見那青年又要補上一擊,紫眸一時情急,反射性地扔出毒蛇朝著他的臉上扔去。青年下意識地一閃,蘭祀趁此機會拔出腰間匕首猛得刺向他。陸長風見狀,情急之下朝著蘭祀又是一掌擊下。匕首剛刺下,蘭祀就被他打遠在地。

柳夢已此時正與沈訴打得難分難捨,脫不開身。紫眸趕緊跑到蘭祀身邊,點了他幾處大穴。

「匕首和蛇上都有毒。」

陸長風查看了青年的傷勢,氣憤地呵斥道。

蘭祀冷冷一笑,嘲諷道,

「我們華月閣擅使毒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你才剛曉得嗎。」

話剛說完,蘭祀就吐出了一口鮮血。先前陸長風的這兩掌用了十足的功力,而蘭祀都無暇閃躲。紫眸看著他臉色漸漸蒼白,心中一急,便要點向蘭祀的昏穴,卻被蘭祀的手擋住了。

「紫眸,你要做什麼?」

蘭祀問道。

紫眸聞言,揚唇一笑,神情自若道,

「從前你總是擋在我面前保護我,如今,換我來保護你。」

說罷,未等蘭祀反應過來,她已掰開他的手,重重地點在了穴道上。

看著蘭祀昏睡了過去,紫眸才安下了心站起身。十步之外,陸長風還在為那青年弟子度氣,紫眸冷冷一笑道,

「不用忙了,此毒一進體內,絕無活路。」

陸長風聞言,心中越發憤怒。他放下青年站起身,怒吼道,

「你個妖女,我今日絕不會放過你。」

紫眸嫣然一笑道,

「是嗎,那你儘管試試。」

話音剛落,她已先出手。陸長風再襲擊而來時,下手比先前更為凶狠,紫眸瞟了一眼柳夢已的方向,他與沈訴兩人誰也未落下風。

紫眸很清楚,她的剎羅毒魔並未練得精湛。真正能讓對方致命的,只有內力交掌的那麼一瞬間,而在此之前,絕不能讓對方發現有此等武功。

一旦陸長風下了狠手,紫眸就有些吃力了,正當她仗著輕攻飛身而起時,陸長風竟順勢襲擊而來。紫眸未來得及閃躲,眼見就要被他的掌力打到,陸長風竟失足摔下。紫眸定神一看,原來是柳夢已出手偷襲了他背部,而代價則是他自己也受了沈訴一掌。柳夢已一口鮮血噴出,卻絲毫不顧自己的傷,全力追擊陸長風。

紫眸檔在了柳夢已身後,化解了沈訴追來的攻擊。論真功夫,紫眸畢竟和柳夢已還差得很遠,不出片刻便落了下風。只聽到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大叫,紫眸心裡雖緊張,但卻不敢回頭看。

柳夢已被陸長風一掌打在了肩膀處,陸長風以為得勢,不料柳夢已更為兇猛,竟趁著他喘息之際,掌力刺穿了他的心口。

沈訴一聽到陸長風痛苦地叫聲,心中憤怒,下手更加兇猛。柳夢已眼見紫眸已被他步步逼後,未做休息就衝上前替她解圍。紫眸得到一時的空隙,趕緊提氣運功,把所有內力集中在掌中,以求博命一擊。

柳夢已本就只能與沈訴勉強抗衡,如今又受了傷,漸漸不敵。沈訴趁此機會,想要給他致命一擊,正當他逮到柳夢已正喘息的當口時,他全力向柳夢已襲去,不料,一掌未下,紫眸擋在了柳夢已身前,使出全力擊掌向他。

紫眸硬生生地受下沈訴集中全力的一掌。而同時,她的掌力雖遠不及沈訴,但在兩個人各自向後彈去時,沈訴發現整個掌心都發黑了。紫黑色的東西從他的手蔓延至全身,揪心穿骨地疼讓他連聲驚叫。


瀲君坐在馬車裡時刻看著外頭的天色,柳夢已說入夜前一定會回來。可此時已是夕陽西下,但山路上未有任何動靜。瀲君就這麼愣愣地看著太陽漸漸落了下去,眼見天色越來越暗,卻仍不見柳夢已的蹤影。

「柳夢已,你這個騙子。」

瀲君朝著山路的方向大叫道,話音剛落,就看到一個人影正朝著他們走來。瀲君定下心神,想要看清來人到底是誰。那人走得很慢,但越靠近一點兒,瀲君就越緊張上一分。當那人快要走到瀲君面前時,他已顫抖得險些無法呼吸。

柳夢已攙扶著蘭祀慢著步子走到馬車邊,瀲君愣愣地看著他,竟說不出話來。直到柳夢已費力地把蘭祀抱進馬車,吩咐小秋上去照看之後,瀲君才忽然抓住了柳夢已的手。

柳夢已被他這麼一抓,無力地靠著馬車喘息著,額頭上直冒冷汗。

「柳夢已你哪裡受傷了。」

柳夢已喘著粗氣搖了搖頭,他的手輕柔的撫摩過瀲君的臉旁,然後,低聲道,

「我沒事。」

說完,柳夢已支撐著車板站起身,解下腰間的玉珮交給小秋。

「等蘭祀醒了,就把這東西交給他。」

小秋早就哭紅了眼睛,哽咽地說不出話來。此時,他只得用力地點頭。

柳夢已聲音虛弱而無力,他又道,

「連夜趕路回蓬萊島,片刻都不要停留。」

說罷,柳夢已又對車伕吩咐了一遍,然後催促著他們趕緊離開。

馬車剛走,柳夢已就摔倒在了地上,瀲君趕忙扶住了他,問道,

「紫眸呢?」

柳夢已目光一顫,眉頭緊鎖,搖了搖頭。瀲君從未見過他露出如此苦澀的神情,心中當下明瞭,再不敢提半個字。

柳夢已讓瀲君先上馬,然後,他支撐著身體跨坐上來,一甩馬鞭,策馬往山下而去。

瀲君感覺到柳夢已的身體牢牢地緊貼著自己,他困惑不解地問道,

「柳夢已,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柳夢已勉強喘息著,他答道,

「當年師父曾答應過,宣山之戰絕不可用毒。恆風派的人發現了真相,定會追殺而來。」

瀲君心頭一亂,下意識地問道,

「為何我們不回蓬萊島。」

柳夢已停頓片刻,才平淡道,

「華月閣不需要一個沒有武功的閣主。」

瀲君聞言一驚,他聲音顫抖地問道,

「柳夢已,難道你……」

柳夢已環抱著瀲君的手加緊了一些,他道,

「我廢了自己的武功。」

「柳夢已,你,真是個傻瓜。」

瀲君並未發現自己早已話音哽咽。他感覺到柳夢已的身體逐漸無力,趕忙反握住他的手。

「柳夢已,你說我們去哪裡好?還好你懂醫術,我們總不至於餓著。」

「柳夢已,我們去冀州好嗎?紫眸最想去那裡了……」

瀲君的嘴角仍勉強著揚起一道弧度,但淚水卻早已滑過臉旁。身後,柳夢已疲憊地早已沒了力氣,說不出話,只能低聲地應他一句「恩」。

瀲君不由地想起當初剛認識柳夢已時,他在自己面前總說不滿一句話,而那時,還有紫眸和他們在一起。

柳夢已曾說,他唯一會的東西就是武功而已。他說,他二十多年來就是為了練武而存在的。

可時至今日,他卻為了他廢了自己一身武功。能得到如此情意,瀲君只覺得此生再也別無他求了。

柳夢已的頭搭在了瀲君肩上,瀲君稍微轉頭就看到他閉著眼眸,已經睡熟了。

他淡淡地笑了,對著柳夢已說道,

「往後的二十年也好,三十年也好,我都不會讓你為了今日的決定而後悔。」

瀲君知道柳夢已此時根本聽不見他的話,可是他卻必須要說。這話並不只是說給柳夢已聽,也不是說給他自己聽。而是以天地日月為證,終其一生的誓言。


一晃三個月過去,蓬萊島仍是一片寂靜和冷清。蘭祀站在靈山大殿的最高處,俯視著大殿中央的弟子。

「回稟閣主,根據冀州分堂的打探,柳閣主已在郢城郊外的一個村落住下。」

蘭祀點了點頭,揮手吩咐他下去。

那人剛一走,小秋就端著茶水進來。蘭祀拿起杯子抿了一口,不由地皺起了眉頭,眼眶微紅。

小秋茫然不解地問道,

「公子,花茶不好喝嗎?」

蘭祀看著小秋一臉緊張的樣子,摸了摸他的頭,安撫道,

「小秋泡的茶很好喝,可是,喜歡喝花茶的是紫眸。」

小秋雖然聽蘭祀這麼說,但看著他臉上笑得勉強的樣子,心中更加困惑。

蘭祀手裡握著柳夢已當日留下的玉珮,這玉是歷代華月閣閣主的信物。柳夢已把所有的責任都交給了他,最終選擇了那個他願意一生相伴的人,甚至不惜廢去一生武功。

「公子?」

小秋見蘭祀想得出神,忍不住喚了一聲。

蘭祀溫和一笑,對小秋說道,

「小秋,我們去看閣主好嗎?還有那個好看的大哥哥。」

小秋見蘭祀臉上又露出了笑容,歡喜地連連說好。

蘭祀走出大殿後正要回院子,沿途路過樹林時,竟發現原本光禿禿的樹枝上開遍了一片殷紅的情語花。

他不由地一笑,對小秋說道,

「我們不用出島了,等會兒回屋子修書一封,叫閣主和大哥哥來島上看花可好?」

小秋聞言,笑吟吟地點點頭。

樹林裡陽光雖好,秋色卻透著微涼。偶爾有幾朵花瓣起飄零,在半空中旋轉飛舞,直到漸漸地又落在地上。很輕,很靜。

花開花落,又是一個新時節。

斯人已逝,活著的人則猶如細水常流,往後又能看盡多少日月交輝,潮起潮落。

人之一生,不求百年到老,能了卻心中所望,便也足矣。


END

☆夜玥論壇ק新設了輕小說館,大家去看一下~
輕小說館

[ 本帖最後由 leungmon 於 2009-5-1 16:36 編輯 ]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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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
我愛這個結局~~~

我愛小柳跟小君

紫眸死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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瀲君超羨慕ㄉ
可以遇到夢巳為ㄌ愛你放棄歷經萬般痛苦得到ㄉ武功
幸福ㄋ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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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瀲君真的是倒霉小受耶!!一直在中毒

兩人的個性真的差很多,柳夢已安靜、瀲君話多

很喜歡柳夢已這個角色,最後因為要愛瀲君而放棄自己辛苦練重的功夫

感動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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瀲君能跟柳夢已在一起真的很高興呢!
當初以為他會跟王爺一起的......
但我覺得瀲君不敢愛上王爺的原因很寫實呢!
很多時我們也會因為怕而不敢去做
所以我真的很喜歡一世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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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夢已肯為了瀲放棄武功... 真的很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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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個吧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though
這個是明月當歌的前文嗎?
就是樓主的故事?
哎~我特喜歡小倌呢!
不過...我...
恩...喜歡小倌跟恩客...
期待吧!
一個小倌的報恩...
然後主角不是恩人的故事...XD
一魄清魂兮~耽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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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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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怪怪的
說不出的失落
本來以為小受會跟王爺在一起的...
不過還好
閣主真是可愛ㄚ阿阿
但是依舊難過
紫眸死了...
明明是兩情相悅的ㄚ~
真是的
什麼武功嗎!
討厭死了!
莫名奇妙的禁忌=3=
這比那個什麼魔功更該禁吧!

我好喜歡紫眸的...
比主角還喜歡
真是個傻ㄚ頭...(遠目)
一魄清魂兮~耽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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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很不錯喔!!!
先下載再說
大大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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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不是BE...
不過也不是HE...
紫眸對於我來說反而是這本書的重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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