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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18歲的聖誕節-子澄

18歲的聖誕節-子澄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00053 您是第785個瀏覽者
她,宮縭優,十八歲,知名美少女模特兒;  
他,佟兆頫,二十歲,宮縭優的帥氣宣傳。
自從兩人共度美妙的聖誕節之後,她,消失了……
十年後,已經成為知名製作人的他,
竟然意外見到了那一夜的「愛的結晶」──
兩個極有個性、聰明過人的雙胞胎兄妹!
天吶!地啊!他的小孩居然長這麼大了!?
而他卻還一直自詡是黃金單身漢?多荒謬啊!
不過現在既然知道了真相,他就要一步步收復失土!
首先他會死皮賴臉地搬進愛的小窩,然後驅趕她身邊那群不識相的二百五,
接著再用真心誠意拉攏未來岳父!
加上那兩個鬼靈精怪的小小軍師幫忙,肯定沒問題!


 楔子  『18歲的聖誕節 』 作者:子澄

  〔本報訊〕由童星出身的知名美少女模特兒宮縭優,在剛結束與經紀公司的合約之後,突然出人意表地宣佈退出演藝圈與時裝界,引起各方諸多揣測與愕然。

  眾所周知,宮縭優年方十八,正值演藝事業的黃金時期,為何會選擇在各方看好的事業巔峰,乍然宣佈如此令人震驚的消息……

  ※     ※     ※

  「該死的宮詠聖、宮詠誕,你們兩個立刻給我滾到書房來寫功課!」震天價響的怒吼,由半山腰的兩層樓別墅裡響起,整體白色的復古式建築彷彿因而產生微幅動盪。

  合上泛黃的報紙剪貼本,窩在沙發上的宮詠誕翻翻白眼,吹了吹覆在額前的整齊劉海。「說實話,要不是外公偷偷帶這本剪貼簿來給我,我真的不敢相信現在在房裡那個發出河東獅吼的女人,曾經是什麼『美少女模特兒』,哎∼∼」

  「你說什麼?」盤坐在地毯上,正玩著電視遊樂器的男孩斜睨宮詠誕一眼,略薄的唇微微勾起。「『美少女模特兒』?哪一年的陳年舊報?美少女早就成了歐巴桑了。」發出兩枚子彈,各射中敵機一架,男孩滿意地再接再厲。

  「別忘了,那個歐巴桑是你媽。」宮詠誕涼涼地提醒,兩條腿由沙發垂下地板。

  「而且是很會吼人的媽。」

  「你要去報到啦?」男孩發現她的舉動,按著遙控器的手可沒停。「麻煩你跟那位『陳年美少女』說一聲,等我打完這一局再……」

  「再你的大頭鬼!」一個滿頭亂髮的女人由二樓的書房裡衝了下來,一踩進兩個小孩的「勢力範圍」,立刻拔高嗓門開罵。「宮詠聖,不要以為你長得有點大,我就管不動你了,再怎麼樣你還是得靠我養你!現在、馬上,給我滾到書房去!」

  背對著大聲叫囂的女人,宮詠聖垂下肩,認命地關掉電視遊樂器,老大不甘願地站了起來。「好啦!」

  女人一聽到他不耐煩的口氣又發飆了。「好什麼好你那是什麼語氣?看看你妹妹,我一念她就乖乖上樓了,你還在那邊給我賴?我看你能賴多久!」

  「她是怕耳朵長繭。」宮詠聖低頭涼涼地小聲嘀咕,隨即換上天真無邪的表情,眨著微紅的大眼睛,撲到女人的懷裡。「媽,對不起,我不知道會讓你這麼生氣,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女人才剛吸了口氣,準備再度發飆,不料兒子突然來這一招,立刻讓她的心軟得一塌糊塗。「其實不是媽愛管你們,但你也知道暑假就快過了,我們又到夏威夷玩了一趟,所以媽擔心你們的暑假作業會寫不完……」

  「我馬上就去寫。」宮詠聖緊緊抱住女人的腰,泛紅的眼眼看著就要下雨了。「我會懂事,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乖,那你快去寫作業,媽媽還有事要忙。」她還有一堆稿件還沒翻譯,身為自由工作者,還得同時照顧兩個十歲的孩子,這個母親的角色並不輕鬆。

  「好!」

  ※     ※     ※

  宮詠誕邊翻看著漫畫邊說:「受不了,你又來那招超噁心的ㄋㄞ功。」她是早了一步跑到書房,看在媽媽眼裡是很乖,但實際上卻是陽奉陰違。

  「總比你只會做表面功夫好吧」訕訕地拿出暑假作業,宮詠聖望著上面的題目發呆,手上雖然拿著筆,卻動都沒動那麼一下。

  注意到雙胞胎哥哥根本心不在焉,宮詠誕終於放下手上的漫畫。「欸,你不是要做乖寶寶嗎?幹麼不快點寫一寫?」

  「你懂什麼?」他是「兒童」維特的煩惱,這小丫頭就是不懂!「我只是覺得,最近隔壁那個趙叔叔,好像來我們家來得慇勤了些;還有,出版社的那個高伯伯,雖然我不是很討厭他,卻也不想讓他做我們的爸爸……」

  「爸爸?」宮詠誕本來準備再拿起漫畫書,聽到他這麼一說,馬上又放回膝上。「你怎麼會突然提起那個『虛擬人物』?」

  「最近我在想,或許媽媽會想要有個男人來照顧她;如果我的預感成真,那麼我們有可能會冒出一個爸爸,但我卻不希望那是趙叔叔或高伯伯其中的任何一個。」

  「喔,那你的『意中人』是哪號人物?」宮詠誕不是很認真地隨口問道。

  只見宮詠聖浮出高深莫測的詭笑,對上妹妹滿是問號的眼。「當然是把我們製造出來的那個『製作人』嘍∼∼」

  宮詠誕愣了下,凝視著宮詠聖好一會兒,兩人之間恍若達成某種「協議」,兩對極為神似的大眼睛同時像彎月般,揚成上揚的半圓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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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8歲的聖誕節 』 作者:子澄

  「修女也瘋狂」的主題曲隨著門外的人死按不放的電鈴,不斷瘋狂地敲進閉著眼、處於熟睡狀態的佟兆頫耳裡,逼得他不斷往枕頭裡鑽,直鑽到一顆頭頂到床頭的欄杆,他才叫了聲疼,不得不氣呼呼地翻身而起。

  「催魂吶?這不就來了嗎?」扯開喉嚨吼了句,他掀開薄被,火大地套上汗衫,邊動作還邊發牢騷。「哪個不長眼的渾小子,敢來吵大爺我睡覺?我該死的才剛沾上床而已,不過才瞇了那麼一下,就跑來擾得人無法睡覺,簡直是存心跟我過不去!」

  門外的訪客似乎沒聽見他的咆哮,更是努力地按著電鈴不放,直到他氣沖沖地扭開大門,差點沒再衝進屋裡拿菜刀砍人。

  「哪個天殺的王八羔……子」咦?沒人吶!到底是──

  「咳咳!麻煩你低頭往下看一點。」兩聲輕咳很快地引起佟兆頫的注意力,他依照聲音「指示」低下頭往發聲處一瞧,發現兩個還不到他胸口高度、半大不小的孩子,一男一女,臉上的表情顯得極其不耐。

  「很好,謝謝你的配合。」開口的是男孩,還不到變聲期,仍是清嫩的童音。「第一次見面,幸會了,佟兆頫先生。」

  挑起濃眉,佟兆頫不記得自己認識這兩個小鬼,但小鬼們顯然認識他。「你們認得我?」

  宮詠聖和宮詠誕的四隻大眼,同時無聊地瞪著他,臉上明顯寫了兩個字──廢話!

  佟兆頫發現自己可以在他們的臉上看出他們此刻的想法,心裡感到有趣,硬是撐在門邊與兩個小鬼對望,直到小孩們受不了了,主動開口表明來意。

  「佟兆頫先生,突然來造訪是我們不對,但是……」到目前為止,開口的一直是那個男孩,充分表現他才是帶頭的那個。「如果不介意的話,能不能請我們進屋再談?」

  這小鬼講話,跟個小老頭一樣。佟兆頫對這兩個孩子的興趣越來越濃厚,忍不住玩心大起,決定逗弄他們一下。「我為什麼要讓你們進我的屋子?」

  「你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去你的屋子?」一直沒開口的宮詠誕按捺不住,沒經過宮詠聖的「示意」和「同意」,便自作主張地開口發問。

  「小朋友,你不覺得你的問題很好笑嗎?」佟兆頫沒什麼機會跟這麼小的孩子接觸,當真覺得新鮮極了。「我跟你們又不認識,而且也沒有任何關係,我為什麼要讓你們進去?」

  「你可是我們的爸……唔!」宮詠誕衝動地大聲宣告,可惜來不及說完,便讓宮詠聖一把摀住嘴巴,不讓彼此的關係提早曝光。

  罷?還是霸?佟兆頫只捕捉到其中一個重點字,卻猜不出來她想表達的意念。

  「不好意思,佟先生,」宮詠聖的神情帶著戒備,擺明了如果他不邀請他們兩個進屋,其他一切免談。「如果你不讓我們進去,那麼,就請你當作我們按錯電鈴了吧!」

  開什麼玩笑?雖然老媽已經「息影」十年,但這傢伙可是演藝圈目前當紅的製作人欸,誰曉得會不會有狗仔隊在他家附近窺探,好挖掘這個「號稱」他們「爸爸」的男人的八卦?

  他們可以不認老爸,但不能讓老媽受到流言的騷擾和傷害,這是他和詠誕出發之前,就事先約定好的。

  這麼有個性?佟兆頫微微點了下頭,心裡已有了決定。

  不管這兩個小傢伙的來意是什麼,以他們的年紀和體型,不可能也做不出什麼危害他的事來,而且他對這兩個小孩挺有興趣,或許可以考慮讓他們上節目,做出個什麼特別的單元也說不定。

  「Ok,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再拒絕好像太不近人情。」他故作為難,卻給了兩個孩子十足的面子,表示他們並不是那麼不受歡迎。「就如你們所願,進來吧!」

  宮詠聖和宮詠誕的黑眸立刻像加入星光般閃閃發亮,一時間讓佟兆頫啼笑皆非,悶著笑,領著他們進入屋裡。「隨便坐,要喝點什麼嗎?」

  「都、都可以。」差點被轟走的小兄妹,沒想到自己還能受到「老爸」的「禮遇」,霍地感動得有點結巴;不管老爸拿什麼飲料出來給他們喝,只要不是毒藥,他們全部欣然接受。

  佟兆頫由冰箱裡取出兩罐可樂、一瓶啤酒,踱回沙發邊遞給他們,自己則找了張單人座的沙發舒服地坐下。

  通常他不認識的人找上門,大多是為了在演藝圈求個發展的機會,不是推銷自己的劇本,就是想得到一個不算太差的角色;但依他看來,這兩個小孩絕對不是因為這些原因才來找他。

  因為以他們這個年紀來看,就算想當童星,上門的也該是他們的父母才對。

  「好了,你們可以解釋一下找我的理由了吧?」拉開啤酒拉環,他蹺起二郎腿,將背脊舒服地窩進沙發椅背,畢竟他昨晚……不,今天早上將近七點才睡,休息還不到三個小時。

  宮詠聖和宮詠誕交換個眼神,乖巧地將手擺放在膝蓋上,依舊由宮詠聖發言。「呃,我們是想請問你,還記不記得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模特兒兼演戲的女人,後來退出那個圈子,很久沒在螢光幕上出現了。」

  十年應該算「很久」吧能讓他們從受精卵長到現在這麼大,大概是很久沒錯。

  「你們是在講童話故事嗎?」很久很久以前?多老套的發語辭!佟兆頫不禁一聲嗤笑。「沒名字也沒個姓氏,你們認為我該記得些什麼?」

  兩對神似的眉蹙了起來,微微打了好幾個結。他們有點無法接受佟兆頫的語氣如此嘲諷且冷淡,但他說得也沒錯,他們的問題的確沒有重點。

  宮詠誕看了看不語的哥哥,再看了眼佟兆頫,最後用手肘頂了頂宮詠聖的手臂。顯然經過些微的掙扎,宮詠聖停滯了一段時間才開口。「宮縭優,你還記得嗎?」

  只見佟兆頫彷彿輕輕震了下,然後他的眼瞇了起來,帶著犀利的審視,更多的是防備,均勻地凝視著坐在眼前的兩兄妹。「你們,跟她是什麼關係?」

  「我們……」

  「我們希望你能先回答先前的問題。」阻斷沒耐心的妹妹,宮詠聖堅持道。

  挑起眉,這次犀利的眼直視發言的宮詠聖。「這很重要嗎?」

  「對我們來說,是的。」宮詠聖沒有任何畏懼,清澄無波的眼直接與他正面交鋒。

  宮詠聖的堅持其實不無道理。人類的記憶說強很強,但如果不重要的事卻也忘得很快;像他就不太記得三歲以前認識的人事物,那麼,誰又能肯定老爸還記得當年的老媽?

  如果老爸將老媽忘得一乾二淨,那他又怎能奢求十年沒見面的男人和女人有什麼結果?即使他們之間已經有自己和妹妹的存在。

  或許,這就是老媽一直不准他們來認親爸爸的理由吧!

  佟兆頫閉上眼,微微搖晃手上的啤酒罐,似乎在考慮如何回答比較好;宮詠聖和宮詠誕屏氣凝神地直盯著他,就怕漏看他任何一個表情變化。

  突然,佟兆頫板起臉,完全不搭軋地嘲諷道:「你們兩個小鬼才幾歲?這麼點年紀就想挖大人的心思?回去多喝幾年奶再來吧!」

  「什麼沒幾歲?」宮詠誕的個性較為浮躁,等不及宮詠聖有任何反應,她的嘴已經「主動出擊」了。「我們已經十歲了,而且我們早就不喝奶了!」

  佟兆頫漾起一抹得逞的笑。他就知道不可能兩個孩子都一樣沈穩,至少會有一個較守不住話,果然牛刀小試一下,就讓他試出來了。

  宮詠聖無力地垮下肩,失神地凝了眼天花板;早知道他就一個人來,可詠誕又像跟屁蟲似的死愛跟!

  更可怕的是,那臭女生還威脅他,如果不讓她跟,她就要跟媽媽告狀,所以他才不得不帶她來;可帶她來了,這傢伙偏偏又守不住話……

  算了!不管了,反正老爸遲早會發現他們的身份,就讓詠誕「發洩」個過癮好了。

  「十歲對我來講,比黃毛丫頭更黃毛。」根本是乳臭未乾的小鬼。「回去吧,等你們變聰明一點再來。」佟兆頫淡淡地下達逐客令。

  「你太過分了!」宮詠誕生氣了,氣得失去該有的聰慧和辨識能力。「麻煩你到學校查查看,我們可是資優兒童;就算我們兩個真的不夠聰明好了,那也是你生的啊!」

  她氣惱得忘了哥哥的交代,千萬別太早露出馬腳,也不管有沒有要到先前的答案,她就一股腦兒地全說了。

  不算小的客廳,在宮詠誕率性地吼完之後,呈現預料中的靜謐;此時的宮詠聖反倒感覺好玩,放大膽子細細觀察詠誕和佟兆頫的反應。

  嗯,詠誕知道自己闖禍了,大大的眼裡滿是懊惱,帶著些微的歉意,偷覷著他的反應;老爸的表情就精彩多了,整個人像被定格了似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也差不多,一樣都合不上,看起來受到不小的驚嚇。

  「我生的?」這三個字像個魔咒,令佟兆頫的驚恐指數達到最高點。「你說你們……是我生的」不會吧他和縭優就只有十年前那麼一次,莫非……

  兩個神似的孩子同時露出憐憫的表情,沈痛無比地用力點了下頭。「嗯。」

  「你……你們的媽告訴你們的?」天吶!地啊!他從來都不曉得自己有兩個這麼大的孩子,還自詡是黃金單身漢?多荒謬啊!

  兩個孩子再次點頭,宮詠聖還做補充說明。「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做DNA比對。」

  而他們可以提供頭髮、指甲甚至血液什麼的,絕對沒問題。

  「D……」佟兆頫一陣氣虛,總算開始相信他們擁有一般小朋友沒有的智慧頭腦。

  哪一個孩子在面對認親的重要關鍵時刻,還提得出什麼狗屁DNA?不嚇破膽就很了不起了,更別提那些科學新知的「常識」。

  宮詠聖和宮詠誕體貼地等待他消化這個「噩耗」,安靜地沒有出聲打擾,只是眨巴著晶亮的眼凝著他;那兩雙眼,幾乎和宮縭優的美眸一模一樣。

  其實那兩個孩子,不能說全部神似宮縭優,比較起來,男孩像縭優的部分較多,不只眼睛,還有鼻子、嘴巴,幾乎全是縭優的翻版;而女孩就有趣多了,雖然擁有與縭優一般的眼瞳,鼻子、嘴巴則較……該怎麼說呢?應該說,較像他吧!如果他真是他們的父親──

  「你們是雙胞胎?」雖然女孩的個兒嬌小了點,但如果兩個都是他的孩子,那麼,只有這個可能,畢竟他和他們的媽……真的只有一次啊!

  點頭,弧度一模沒兩樣。

  「好吧。」深歎口氣,佟兆頫有了「最壞」的打算。「告訴我你們的名字,孩子們。」

  宮詠聖謹慎地問:「你是說,你承認我們是你的孩子?」

  「不無可能。」雖然他不能單憑片面之辭便相信這兩個小鬼,但實際情況真的不容他撇清,誰都不能保證那個晚上,他和她不會共同製造出這兩個小魔鬼!「你們既然知道我是你們的爸爸,為什麼到現在才來找我?還有,告訴我,你們母親的近況。」

  兩個孩子精神一振,開始形容起與他「失散」這十年的生活,包括宮縭優跑到美國待產,還有她和家裡所發生的衝突,更包括她如何「含辛茹苦」、「日也操、眠也操」地將他們養大,說得是天花亂墜、日月無光,也說得佟兆頫滿心歉疚。「還有,別說我們沒告訴你,老爸。」這聲「老爸」著實甜到佟兆頫心裡,老實說,這種感覺還真不賴。「我們是很希望一家四口能團聚啦,雖然你的起步慢了十年,可是有我們的幫忙還大有可為,但是……」

  「但是?」佟兆頫微愣,心頭竄起不安的預感;這種發語辭,通常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但是你最少會有兩個敵手,一個是出版社的高伯伯,另一個就是住在隔壁的趙叔叔;他們兩個都是近水樓台,不能不防啊!」

  ※     ※     ※

  一襲水藍色的長洋裝,襯托出宮縭優高挑的身段,使她站在窗邊吹風的身影,恍若融入窗外的那片藍天之中。

  「媽,你要出去啊?」兩個孩子蹦蹦跳跳地跑進她的房間,一見到她不似家居的打扮,立刻察覺母親似乎與某人有約。

  宮縭優轉過臉來,看向他們的臉上浮起笑意。「你們兩個做完功課就亂跑!早上一起來就沒看到你們,跑到哪兒去玩啦?」

  「沒有啊。」宮詠聖和宮詠誕交換個莫名的眼色,兩人很有默契地一致否認。「你穿這麼漂亮要去哪裡啊?」小女孩拉著母親的裙子撒嬌。

  「等一下高伯伯會來拿稿子,順便帶我們去吃飯。」她指了指桌面上略顯凌亂的稿件,推了推他們。「媽還剩一小段沒完成,你們先去換衣服,等一下我們就出門了。」

  「喔。」嘟囔地應了聲,兩兄妹小心地看了眼樓下的大門,不知道說等一下要來的人,來不來得及趕得上「攔截」老媽的約會?

  才剛這麼想,電鈴聲便適時響起,讓兩個小孩的心跳提得老高,連喘息都不敢。

  「糟了!怎麼來得那麼早?」宮縭優驚嚷了聲,放下才拿起的稿子衝到房門口,一見兩個小孩還杵在那兒不動,這下子母親的本性又發作了。「你們還不快點去換衣服?八成是你們高伯伯來了,快啊!別讓人等太久!」然後便衝到樓下開門去了。

  宮詠聖和宮詠誕兩人抿唇一笑,互相推來推去,笑鬧地跑到各自的房間換衣服。

  宮縭優匆匆忙忙地拉開大門,還來不及看清來者,就開口叨念著。「怎麼來這麼早,我都還有一小段來不及翻完,你可能要等我……」驀然,她的聲音消失了,在看清門口的男人時,她徹底地怔住了。「你……」

  「不認得我了?」男人咧開嘴笑,抖了抖手上的粉色花束,背光的俊顏令人看不真切。「好久不見了,小優。」

  ※     ※     ※

  和早上在佟家客廳裡的沈重氣氛相較,現時的宮家客廳更顯詭譎且凝重,直教人喘不過氣。

  「你怎會……知道我住在這裡?」侷促地端出咖啡,宮縭優的腦子一團混亂,只能問出最益智的問題。

  「其實我一直有在注意你的消息。」這當然不是真的,是他的寶貝兒子教他的「秘笈」。「只不過直到最近才真的確認地址,所以我就來了。」兒子說,得先讓小優知道自己並沒有忘卻她十年之久,否則女人計較起來會沒完沒了。

  宮縭優微微一顫,不安地朝二樓的方向看了眼。「你來……有事嗎?」

  不會的,她一向行事低調,這十年來也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動向,就算他再怎麼神通廣大,理當不會知道那兩個孩子的事……

  「別這麼生疏嘛!」佟兆頫心裡有點不是味道,雖然兩人很久沒見面了,但一旦見了面,十年前的感覺彷彿又回來了,只不過中間虛度了十個年頭,兩個人都不再是毛頭小子了。「就算是朋友也該來打聲招呼,何況我們……」

  「媽,我們衣服換好了!」一陣嬉笑打斷了佟兆頫的發言,兩個小鬼爭先恐後地由二樓衝了下來,一見到佟兆頫坐在客廳裡,同時露出一臉陌生。「咦?有客人啊?」

  佟兆頫蹙起眉心,也佯裝出頭一回見面的模樣。「你們……怎麼會叫小優『媽』?」雖然他做的是幕後工作者,但也當過一段時日的臨時演員,這小角色還難不倒他。

  「小優」孩子們異口同聲地喊道,不可置信的眼凝向一旁呈呆滯狀的母親。「媽,他是誰啊?怎麼叫你叫得這麼親熱?」

  宮縭優的心臟一陣凝縮,幾乎因這場面而停止跳動!她不知道今天是怎麼回事,為何自己得面臨這一切的混亂……

  雙方的問題她都無法回答……不,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會對她將來的生活不致造成太大的改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佟兆頫首先不敢置信地嚷叫起來。「你怎麼會有兩個這麼大的孩子?我一直以為你還沒結婚呢!」

  「我……」宮縭優退了一大步,不知怎的,她好心虛啊!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沒禮貌?」宮詠聖向佟兆頫眨眨眼,扮演起保護公主的王子角色。「這裡是我們家,你只是一個客人,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媽說話?」

  宮縭優暗抽口氣,心下一驚,為他們不知對方身份而將起的口角擔心不已。「不是的,詠聖……」

  「不准欺負我媽媽!」對不起老爸,我不是故意對你凶的!宮詠誕在胸口劃了個小十字架,希望老爸能看到她的小動作。「你是壞人!」

  宮縭優快昏了,她揪緊領口,一口氣幾乎轉不過來。「詠誕……」

  「這兩個小鬼怎麼這般凶巴巴又沒教養?」佟兆頫皺起濃眉,顯然對他們的反應不滿到了極點。「你們的爸爸呢?他到底是怎麼教你們的?」該死的小鬼,這種台詞好像在罵他自己似的,念起來怪不是滋味的!

  「你你你……要你管!」宮詠聖急得結巴,當然也是設計好的橋段。

  「我們的爸爸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而且他又不認識你,你管那麼多做什麼?」

  宮詠誕也有她的台詞,而且三個人將宮縭優的情緒拿捏得剛剛好,大多是兩個孩子的功勞。

  「那可不一定。」佟兆頫挑起眉,若有似無地睞了宮縭優一眼。「以前我可是你們媽媽的宣傳喔,她身邊有什麼男人我不清楚?來來來,報出你們爸爸的名號,搞不好我就認識他。」

  「不……」宮縭優雙腿一陣虛軟,氣虛的聲音根本無法介入眼前二小一大的爭吵之中。

  「怎麼可能?」宮詠誕挑起英氣的眉,一臉不服輸的模樣。「我爸爸可是大名鼎鼎的……」

  「詠誕!」宮縭優急忙出聲阻止女兒,卻來不及阻止另一張張開的嘴。

  宮詠聖正好逮到這個空檔,得意地宣佈老爸的名號。「名製作人佟兆頫!你怎麼可能認識他?」

  「噢……」宮縭優懊惱地呻吟了聲,一顆頭垂得好低,完全沒有抬起來的勇氣。

  「佟兆頫是你們的爸爸?」佟兆頫適時將責備的眼神投注在宮縭優偷覷的眸底,更是讓她的心沈入無底深淵。「我怎麼不知道?」

  「誰知道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有什麼關係?反正你又不是我們爸爸!」兩個孩子還在一搭一唱,完全不敢看向母親那張快昏厥的臉。

  「我就是佟兆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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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18歲的聖誕節 』 作者:子澄

  四雙眼互相瞄來轉去,其中最為驚恐的自然是非宮縭優莫屬;佟兆頫則顯得稍有內疚,畢竟他一個成熟的大人,聯合兩個十歲的小鬼一起訛詐他們的老媽,實在問心有愧。

  至於宮詠聖和宮詠誕則是一臉矛盾,不曉得老媽會不會承受不住地暈了過去?卻又很難不對親子相認感到心喜不已。

  正當四個人你看我一眼、我覷你一眼的岑寂當口,電鈴聲適巧解除了這尷尬的局面,也讓幾近昏厥的宮縭優獲得喘息的空間,火燒屁股般地逃到門邊開門。

  但很可惜,開門之後的情況並未獲得轉圜,反而因那個人的出現而更形緊繃。

  「怎麼回事?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像整夜沒睡似的。」所謂人未到聲先到,約莫就是形容高各爾這種人,人還沒進到屋裡,聲音便由門口傳了進來,每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昨晚又熬夜趕稿子了?」

  「誰啊?」佟兆頫挑挑眉,以無聲的唇語向孩子們問道。

  兩個小孩也聰明地以氣音回答,還不忘用小手擋在唇邊,隔開空氣任何可能的流動。「就是我們之前跟你說的,出版社的那個『高各爾叔叔』嘛!」

  高各爾?聽起來個頭很高,但願不至於超過二百公,否則以他將近一百九的身高,對付起來恐怕有點麻煩;佟兆頫在心頭暗忖。

  「呃……各爾,我還有一小段還沒翻完,你恐怕得等我一下……」事實上,她都不曉得如何面對現在杵在客廳裡的二小一大了,更不知道待會兒能不能如願陪他一起吃個飯。

  「沒關係,沒關係。」高各爾迭聲嚷道,一雙腿不請自來地踩進「地雷區」。「詠聖、詠誕,高叔叔來……呃,有客人啊?」

  佟兆頫一見到那位「高各爾先生」,差點兒沒由沙發上滑下來。哇咧!人長得矮就得認命,沒事取個與自己身形相反的「高個兒」幹麼?簡直自打嘴巴嘛!

  「你好,我是佟兆頫,小優的……」他停頓了下,刻意睞了宮縭優一眼,笑容是極優雅且無害的。「老朋友。」

  宮縭優的臉色瞬息萬變,簡直可以用「精彩萬分」來形容。乍聽他的介紹詞後,她先是鬆了口氣,卻又因搞不懂他在得知兩個孩子存在的事實之後,心裡在想些什麼而忐忑,因此她的情緒反而較之前還緊繃。

  「喔,原來是這麼回事。」高各爾也鬆了口氣,默默解除心頭霎時激起的敵意。「那麼佟先生,等會兒要跟我們一起去用餐嗎?」

  其實高各爾不太願意讓閒雜人等跟著去破壞場面,但人家都已經坐在宮縭優的客廳裡,他又不是主人,怎好下逐客令咧?

  完了!宮縭優又是一驚,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佟兆頫眼角一跳,看了孩子們一眼,得到兩人一致的聳肩,表示他們也毫不知情。「咦?原來你們事先有約啊!」瞇起眼看向宮縭優,他出了個難題給她。「那……得看小優的意思。」

  「我……我……」宮縭優兩難地看著眼前的兩個男人,她決定先行「逃難」去。「我沒意見,你們自己看著辦,我先去把沒翻譯完的部份稿子做完!」然後就飛也似地逃到書房去了。

  「哈、哈哈。」高各爾乾笑兩聲,完全沒料到宮縭優會有如此不成熟的一面;她一向表現得理性且成熟,不過今天除外。「真是的,畢竟是個女人家,連這點小事都要男人做主。」

  原本為了緩和氣氛而講的笑話,沒想到內容實在太過「涼颼颼」,除了三道無聊視線無情地投射而來之外,著實激不起任何笑聲,令高各爾更為尷尬了。

  佟兆頫暗歎口氣。真要命!那女人的眼光真是沒半點長進。

  想挑個依靠的對象,好歹也挑個稱頭點的,至少也要比他長得帥、來得優秀;如果嫌他開出來的條件太苛,那麼最少、最少也要找個高一些的男人,這樣才有點安全感嘛!他也才容易說服自己「問心無愧」啊!如今找了這麼個蹩腳貨,教他如何能放心讓那兩個小可愛喊那個「高個兒」老爹咧?

  真是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啊!

  他無力地睞了眼高各爾,像主人似的下了最終指令。「那麼孩子們,就由你們為小優決定吧!」

  ※     ※     ※

  宮縭優完全不曉得自己如何度過那頓難挨的午餐,在不斷躲避佟兆頫審視的眼和高各爾莫名其妙的疑慮,加上孩子們有點接受又有點不太接受佟兆頫的眸光底下,她簡直是食不知味且備感壓力。

  高各爾也不好受。原以為和宮縭優認識這麼久,兩個人也還算處得不錯,或許有機會能得到佳人青睞,好結束三十多年來的單身漢身涯,沒想到在自認為時機逐漸成熟之際,卻突然冒出一個俊帥又迷人的佟兆頫,不曉得久盼的戀情會不會生波?

  而且,佟兆頫總在有意無意之間,表現出男主人的特有氣勢,而宮縭優竟也沒加以阻止,害他原就不很強的自信心大受打擊;加上孩子們明顯往佟兆頫那邊靠攏,令他更是備感挫折。

  「媽,我吃飽了。」擦擦嘴巴,宮詠聖悄悄踢了踢宮詠誕。「我想到有個勞作還沒完成,我們可不可以早點回家?」

  宮詠誕忙吞下口中的紅茶,附和著點頭。「嗯,我也有一篇作文還沒寫,剛才突然想到一個不錯的題材,想早點回去完成。」

  「這樣啊……」宮縭優放下咖啡匙,不安地瞟了眼佟兆頫頰,在接收到他完全沒意見的微笑之後,倉皇地避開他的眼,側臉轉向高各爾,揚起一抹歉意的笑。「那各爾,我恐怕沒辦法陪你聊天了……」

  她習慣以小孩為中心,不是因為任何人,只是她總覺得孩子才是她最重要的財產,她沒辦法將他們擺在第二位。

  「沒關係,我瞭解。」高各爾即使無奈,卻也無可奈何;這是早知道的事,在宮縭優那顆美麗的腦袋裡,沒有任何事抵得上那兩個小惡魔的要求。「我先去付帳,再送你們回家。」然後他便站了起來。

  「不用了,高先生。」優雅地喝光最後一口咖啡,佟兆頫終於出聲了。「我和小優很久沒見面了,你知道,好朋友久沒見面,要聊的事多得跟山一樣高;而且你還要回公司交稿子不是嗎?既然大家都忙,那麼我們可以各自離開,才不至於耽誤到大家的時間。」

  兩個小孩子點頭如搗蒜,完全認同老爸的說法,並對他崇拜得五體投地。

  「呃,這樣嗎?」高各爾的嘴角抽搐了下,從來沒比現在更討厭那兩個精明的小鬼。「縭優,你覺得呢?」拒絕那個男人的提議吧!至少給他一個「溫馨接送情」的機會,好表現他最基本的慇勤。

  「我覺得……他的建議不無道理。」宮縭優實在沒辦法念出佟兆頫的名字,更何況她知道現在所有的麻煩才正要開始,絕不可能是結束,而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就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任何人都不行。「我們自己想辦法回家。」

  「既然如此,那就這樣了。」不待高各爾有所反應,佟兆頫拍拍屁股起身,摟著宮縭優和孩子們往門外移動。「走吧,我們『回家』。」

  ※     ※     ※

  十年前的聖誕節,會發展成那種情勢純屬意外。

  原本佟兆頫便對演藝圈的幕後工作極有興趣,所以在混完五專、等待入伍的空檔裡,找了個宣傳的工作殺時間;不知打哪來的狗屎運,竟被公司分配到當紅的模特兒宮縭優身邊當宣傳,兩個人就這麼認識了。

  他還記得當天的情形,那時是因為一部連續劇殺青,而宮縭優在裡面飾演一個還算吃重的角色,剛好又遇到聖誕節,所以一海票劇組人員一起去慶功,連帶地他也被拉著一起去。

  他承認當天晚上大家都有點high過頭了,以至於每個人都喝多了些、話多了些,也導致那失控的一夜──

  「受不了,我實在受不了那些場務啊、攝影師的。」讓佟兆頫送回家的宮縭優,一踏進沒有隔間的租賃套房,便大剌剌地撲向屋裡最醒目的傢俱──床。「他們就不能講點有水準的東西嗎?黃色笑話?油∼∼超噁心的!」

  佟兆頫其實也喝了不少,所以他們是搭計程車回來的。「男人嘛,喝了酒以後聊的就是這些,不然下次你別跟去了。」

  「你以為我愛去啊?」宮縭優嘟嘟囔囔地貼靠在舒服柔軟的床上,她幾乎讓體內的酒精征服。「要不是阿嬌姨硬拉著我去,我才……哈──不想去……」間雜著一聲呵欠,她覺得頭重腳輕。

  「小優,我看你還是先去洗個澡再睡吧!」佟兆頫疲累地摸索到身邊,坐在床沿拍了拍她的背。「嘿,別這樣睡,滿身酒味的你不難受嗎?」

  「難受啊……」事實上,她的眼早已閉上了,而且有點反胃。「可是我好累喔……一點、都……不想動……」

  佟兆頫搖頭苦笑。伸手為她脫去鞋子,將她擺放成稍微舒服的姿勢,他這才發覺自己也昏眩得厲害。

  「小優,你這裡讓我窩一晚好不好?」他恐怕沒辦法清醒地支撐到家。

  「幹麼?」宮縭優不甚清醒地睜開美眸,帶著不懷好意的上揚嘴角傻笑著。「ㄏㄡ\──你被工作人員說中了厚?誰曉得你在打什麼、壞主意?」

  他甩甩頭,沒想到這一甩頭更暈了。「我哪有打什麼壞主意?」

  她很掙扎地撐起上身,半趴著同他說話。「欸,他們不是說,男人一喝酒、『那個』就會、衝動?是不是真的?」她好奇死了!

  「你……睡你的吧!」沒好氣地轉開她的臉,這才發現她半趴著的胸口,裸露出多少春光。

  今天晚上她正好穿著一件V字領、微貼的針織衫,下身搭配著牛仔長褲;由這個姿勢、角度,他正好可以看清她胸前那道美麗的溝渠,令血氣方剛的他狠狠地抽了口涼氣……呃,酒氣。畢竟現在滿屋子的空氣彷彿都沾染上淡淡的酒味,一時讓情勢緊繃了起來。

  「別這樣嘛!」她也醉了,巧目倩兮地將小手搭在他結實的大腿上,一點都不知道自己觸發燃點,天真的臉滿是無辜。「你應該有經驗吧?告訴……我嘛!人家、想知道……」她一陣亂笑,也不曉得自己到底在笑些什麼。

  「沒,、沒有。」他微紅著臉扯開她的手,卻沒想到才一撥開,她的魔手又「爬」上來了。

  「你說你沒經驗?」她眨巴著大眼,醺醉的眸底全是不敢置信。「哪有可能?你們男生、最色了,你怎麼可能、沒經驗?」

  「說沒有就沒有?」他的臉越來越紅,不斷地撥開她的手,卻也不斷地被她「騷擾」。「嘿!別鬧了!」真要命!這妮子知道她在做什麼嗎?她正在挑釁男人少得可憐的色膽!

  更可怕的是,他不曉得自己可以撐多久?!

  「真的沒有?」她的醉眸染上笑意,石破天驚地提出一個要命的建議。「我也沒有欸,不然我們兩個來試試看好不好?」

  哪個女人不懷春?每個沒試過的女孩子都難免會加以想像;但以她現今的名聲,要找到一個自己順眼又肯跟她「試做」的男人可能不容易,既然他和自己熟,加上醺然的酒意,不如就乘機「成其好事」唄!

  佟兆頫差點沒讓她嚇死!「那、那種事怎麼能用『試』的!?」這妮子醉糊塗了,真是……發酒瘋又口不擇言!

  「欸?不能嗎?」她微愣,沒多久又一臉天真爛漫地笑了。「那我們就不用試了,直接做吧!」她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道。更可怕的是,她竟用手心在他的大腿上磨蹭!

  佟兆頫快休克了!一顆心不斷地往上提,因為她的話和她的舉動──說真的,要他不動心真的很難吶!「小小小……小優!你……醉了,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推開她,心裡還覺得自己好帥,但真的……好可惜啊!

  「我知道啊,我再清楚不過了。」拉起他的手放在胸口上,讓他感受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你聽,我的心跳得好快對不對?」又將另一隻手放到他的胸膛。「你也是,跟我一樣……」

  試想,一般正常且衝動的年輕男性,如何能抗拒這般令人血脈僨張的誘惑?佟兆頫自然也不例外。

  幾經掙扎,終究理智抵不過慾望的煎熬,他猶疑地緩慢湊近她的俏臉,發燙的唇若有似無地觸碰著她因酒精而紅潤的頰側,引起她不滿地抗議。

  「是這樣的嗎?」她不懂,可說不懂又似乎由雜誌和八卦消息裡若有所悟。「真的只是這樣嗎?」她以為應該是更激情一點、更熱烈一點,不是像這般「輕如鴻毛」。

  「別急。」他被她的反應逗笑了,沒料到她是如此「猴急」的女人。「我們才要開始呢!」

  就在抗議之後,宮縭優接下來完全沒有喘息的空間和時間。因為她的抗議引爆兩具年輕身軀之間的燃點,原先不很確定的星星火苗,頓時燃燒成為狂鷙大火,一發不可收拾……

  令人暈眩的熱吻,奪去兩人因被酒精佔領後僅存的理智;年輕人該有的衝動、熱切,全因慾望的爆發而燃燒到極致。

  灼燙的唇舌、熱烈的撫觸,在年輕的軀體上造成一波又一波讓人無法阻止的森林大火,在酒精和衝動的催促之下,終究避免不了一場禁忌的遊戲──

  隨著車行的速度,十年前的往事一幕幕鮮明地由佟兆頫的腦海裡閃過,其間甚至不覺得經過十年歲月的痕跡,清晰得恍若昨夜才發生的事。

  側過頭看了眼坐在後座的兩個孩子和女人,他不得不相信他們之間多了十年的空窗期。

  他當然不是沒想過找個時間跟她聊一聊,只是兵單在毫無預警之下便發放而至,而她卻早在隔天他還來不及清醒之際離去,從此音訊全無。

  在消失數日之後,她突兀且火速地以傳真的方式向媒體宣佈退出影壇,沒有任何人知道她的去處,她就像在地球上消失了似的,他們甚至連再見一面的機會都沒有,一切就彷彿輕風吹散般地不曾發生過。

  然後他去當兵,退伍後又在幕後做了一陣子,包括臨時演員都是在那段時間的經驗;後來意外的,他得到一個去德國學習製作節目的機會,而他也全然沒有猶豫地投身到異國學習,直到去年年底才回到台灣發展。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已經是個有孩子的男人。演藝圈是個複雜的圈子,說句不避嫌的話,他有很多艷遇的機會,不過那些都是露水姻緣,過了,很快就散了,他甚至想不起來那些女人的名字,也從來沒有成家的念頭。

  十年漫長的歲月,他不是沒想過宮縭優,但往往工作一忙又沒有任何誘因,很快地,想她的嫩芽便這麼夭折了、遺忘了;只是偶爾在午夜夢迴,他還是會夢到這個曾經在生命裡,佔了一絲說不上來是什麼地位的女人。

  望著她依稀姣好的側顏,種種複雜的情緒不斷掠過心口,是到了該說清楚的時候了──

  不是沒有察覺他帶著審判般的視線,宮縭優壓不下心中的忐忑,一顆心浮躁得無以復加;但還不到時候,現在的她,除了躲避和心理建設之外,別無他法。

  和他一樣,她沒有忘卻十年前的那個綺麗的夜,但不同的是,她幾乎沒有一天不去想起。

  當年,因為兩人年紀相仿,個性又相去不遠,理所當然地,兩人之間也有較其他工作夥伴來得更多一些的互動;一段時間相處下來,她發現自己經常在不經意之間注意他的動向、情緒,進而發現自己對他漸生的莫名情愫。

  她不知道這能不能稱之為「暗戀」,她只是知道,當他笑的時候,她的心情也會很好,很想跟他一起開懷大笑;而當他板起一張臉時,她的心情也變得沉鬱,充斥著淡淡的輕愁。

  她從來不後悔十年前將自己交給他,既然如此,她就得為那一夜所留下無法預期的「後遺症」──兩個鬼靈精似的孩子負責。

  為了留下肚裡的小生命,無可避免地她和家裡產生極大的衝突。

  父母為了她做出如此不知羞的事感到失望、傷心,無論她如何祈求,母親就是不讓她留下孩子;經過一次又一次的衝突、爭吵,最後她只能選擇母親給她的唯一一條後路──離開台灣,並永遠不准再回來。

  依恃著之前拍片和當模特兒所賺的錢,她安然地度過整個懷孕期,但孩子生下之後問題來了。

  她不能就此坐吃山空,她必須賺錢養活孩子,當然她還得算計他們將來的教育費。

  或許該說這兩個孩子自己天生便帶了財庫,以他們不算差的外型,她輕易地為他們接下一個又一個系列的嬰兒服、童裝的平面攝影機會,不僅讓他們的生活尚稱富裕,也讓她存了一筆錢。

  之後之所以又回到台灣,是因為母親因病去世,她不放心留父親孤單一人在台,才舉家回國定居,從此以翻譯國外稿作維生。

  一切的一切好似都導上正軌了,只是千料萬料,料不到孩子的父親會在十年後又重新介入她的生命,而她卻無法預期將來的生活會面臨如何的轉變和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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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18歲的聖誕節 』 作者:子澄

  很不巧的,他們在回到宮家門口時,正巧遇到出外散步、住在隔壁的趙耀敬;他有飯後散步的習慣。

  趙耀敬彷彿沒見到宮家一行人身後高大的佟兆頫,他綻開笑容,逕自與宮縭優打招呼。「欸?出門啦,縭優?」

  「呃……欸。」宮縭優不安地將亂髮撥至耳後,心中暗歎一聲。

  佟兆頫微挑濃眉,拉住走在最後面的宮詠聖,低聲問道:「這傢伙又是誰?」

  「他就是另一個近水樓台的『照妖鏡』先生嘛!」宮詠聖嘟著嘴,不滿地應了聲。

  照妖鏡?他的小優很漂亮,當年還被稱之為「藝壇美少女」,哪用得到「照妖鏡」那種東西?就算照破鏡子也照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佟兆頫很難不再次對宮縭優的眼光感到悲哀。雖然這個姓趙的身高還過得去,少說也將近一八○,身材也還不賴,好歹算個M號的活動衣架,他那片「會發光」的額頭是怎麼回事?看他不是老態龍鍾,頭上的毛卻已掉得差不多了,該不會是未老先衰吧?

  「我看你們家後院的水溝,就是跟我們後院相連的那一條嘛!前兩天好像有堵塞的現象,所以早上我就自作主地為你清理了下,沒關係吧!?」趙耀敬笑得很是得意,那口看起來平日就抽不少菸的黃板牙,此際正在陽光下散發著它的「黃色光芒」。

  「啊,不好意思,還麻煩你清理了!」宮縭優實在對他的盛情感到為難。在她的感覺裡,趙先生是位很好的人,常幫她換燈泡、清水溝什麼的,但那些她可以請外面的工人來做,雖然得花點錢,但總比欠人家人情來得好。「我本來想過兩天再叫人……」

  「欸,花那個錢做什麼?」趙耀敬揮揮手,直往她身邊貼近。「所以我說啊,一個家裡還是得有個男主人比較好,那……」

  「不勞煩你了。」佟兆頫不知打哪時走到宮縭優身後,就在她不知該怎麼應付趙耀敬時,不著痕跡地伸出援手。「以後這種『小事』我來做就好,不必再麻煩趙先生費心了。」什麼嘛!白疑都看得出來,這禿頭的傢伙在打什麼主意!嘖!

  「呃,這位是……」趙耀敬顯然佟兆頫的突然出現嚇一大跳,不算大的眼瞇了起來、高瘦的身影不覺往後退了一步。

  「他……」

  就在宮縭優還厘不清該怎麼介紹佟兆頫的身份時,宮詠誕體貼地為母親「解圍」了。「他說他是我和詠聖的爸爸。」

  頓時,兩聲抽氣聲同時響起,一個發自於趙耀敬,另一個沒意外的發聲者是徹底傻眼的宮縭優;佟兆頫咧開嘴笑,大手讚賞地輕拍女兒的頭,以「勝利者」的姿奉抬高下巴,像只驕傲的公孔雀,只差沒伸出手指比個「V」。

  「以後請多指教,趙先生。」噢!佟兆頫發誓,他不是故意這麼「小人得志」的,只不過心頭那股得意很難不找個出口發洩,誰教這傢伙整整晚了他十個年頭?

  「啊?」趙耀敬讓他這麼一提,登時滿臉尷尬。「呃,欸……欸欸……」

  宮詠聖和宮詠誕覺得好笑,知道趙耀敬是不知該怎麼接腔,只能那麼無意義地「欸」個不停,就像VCD被刮壞了似的,不斷重複讀取刮壞的那一小部份音軌,實在無聊透了!

  「那麼,我們就不打擾趙先生了,再見。」

  佟兆頫向孩子們使了個眼色,連拖帶抱地將失魂的宮縭優拉進屋裡,留下趙耀敬一個人兀自站在太陽底下,額頭還不住「閃閃發亮」哩!

  ※     ※     ※

  極識趣的,宮詠聖和宮詠誕將書房暫闢為「戰區」,將那一小方空間留給十年未曾聚首的「一男一女」。

  沒辦法,雖然他們兩兄妹是資優兒童,但那兩個大人的關係對小朋友來說,實在太難界定。他們既不是情人,也不是愛侶,當然更不是夫妻,不過他們卻莫名其妙有了兩個帶著雙方血緣的孩子做為聯繫,所以只能暫時稱之為「狗男女」……呃,更正,是一男一女。

  現在,書房裡呈現凝滯的氛圍,男女雙方除了呼吸之外,沒有任何人開口說一句話;可是風在吹……嚴格說起來,是冷氣在吹,所以空氣還算有在流動。

  宮詠誕在等了將近五分鐘之後,忍不住對拿著玻璃杯貼在門板上的宮詠聖喊道:「怎麼樣子?哥!」

  「噓!」宮詠聖犀利地瞪了她一眼。「我什麼都還來不及聽到,你閉嘴啦!」最重要的是,千萬不能讓裡面的爸媽發現他們在偷聽,不然就……更別想聽到了!

  「好嘛!」小女生噘起嘴,口中喃喃自語。「不知道我那護士玩具組裡的聽診器可不可以派得上用場?」

  「當然不行,你這個大笨蛋!」宮詠聖忙著竊聽,還得分心責怪她的異想天開。

  「為什麼不行?」理論上,聽診器應該可以聽得比玻璃水杯還清楚!

  宮詠聖無力地翻個大白眼。「因為你只聽得到白蟻蛀蝕木門的聲音,笨蛋!」

  佟兆頫站在窗邊,很想模仿電視劇裡悲情的男主角,大聲地質問女主角為何悶不吭聲地離開,更擅自決定生下屬於兩個人的孩子?但他自認為沒有演那種「灑狗血劇」的細胞,最後他決定做他自己。

  「我想,你恐怕欠我一些解釋。」這些解釋可能很長、很久,事關他被排除在外的十年光陰。「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可以給我一個理由。」

  宮縭優閉了閉眼,她最不想面對的時刻終究還是來了。「我不知道……你想知道些什麼,你這樣問,我沒辦法解釋……」太多複雜的往事她當真無法一一敘述,最好就是他什麼都別問。

  深深看她一眼,燦亮的陽光透過鏤空的紗質窗廉映照在她臉上,形成美麗的光點,卻也將她蒼白的臉照拂得更加沒有血色。

  歎了口氣,他選擇較為折衷的方式。「那麼我問一句、你答一句,這樣可以嗎?」

  凝視著地上的磁磚,她只能沉重地點頭。

  「很好。」第一個問題,放在他心裡已經十年了。「那天之後,你到哪裡去了?」為什麼他都找不到人?

  她搖了搖頭。「沒有特定的地點;我只是走到哪停留到哪,隨意散心而已。」

  「你沒想過跟我談一談?」他微感詫異,以為女人應該會是較為不安的一方。

  「你認為應該談什麼?」雖然兩個人都喝醉了,但她很明白那天晚上是她自己點燃導火線,所以沒有任何想要跟他談談的必要。

  佟兆頫不滿地蹙起眉。「難道你沒想過懷孕的問題?」

  「想啦。」她吸了口氣,抬頭看著他。「但做都做了,後來再想有什麼用?」那個年代可沒有什麼事後避孕丸之類的東西,想了等於白想。

  「至少你發現懷孕之後,可以來找我!」而不是讓他茫然無知地度過十年。

  「找你?」她微微一笑,坦承從來沒有過這個念頭。「我知道你還要當兵;而且你有什麼方法可以解決?墮胎?我做不到。」他們沒有任何權利抹殺孩子的生存權,畢竟是大人的一時衝動製造了他們的存在。

  佟兆頫頓時語塞了。或許這真是他們當時唯一可能的解決之道,但何其殘忍而愚昧;如果要拒絕如此殘忍的方法,除非他們能重回那一夜,並阻止任何可能的發生。

  可惜時光不能倒流,他們也不能再將那兩個孩子塞回肚裡,所以這個問題等於是白疑問答題。

  「你至少讓我知道他們的存在……」他的要求在此時的確顯得太勉強了。

  宮縭優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們過得很好,我沒有讓他們吃到任何苦頭。」所以沒讓他知道的必要。

  這讓他感到嫉妒;因為自己沒有參與孩子們的成長,來不及陪他們歡笑,更沒有盡到半點做父親的責任──

  「我要搬進來。」不假思索地,他決定在短時間內補足欠缺給孩子們的愛,而這是最快的方法。

  宮縭優愣住了,未幾,一股說不出的憤怒在她心口衝擊。「這根本不是問題!」

  「既然不是問題,那我明天一早就搬過來。」他不會笨到不瞭解她的意思,只是故意曲解她的原意。

  「我說的不是問題,不是你所謂的『不是問題』!」她漲紅了臉,懊惱地反駁。

  「不管你有沒有問題,我就是要搬進來。」他也同樣固執,不會比她遜色分毫。

  宮縭優揪緊裙子,徹底被他惹惱了。「這是我的房子、我的家,你憑什麼認為可以不經過我的同意,就單方面擅自決定住進來!?」

  「好,你要這麼算也行。」既然她要將兩人的關係撇得那麼清楚,那麼他就有辦法將它們弄得更為牽扯不清。「當初,你不也是沒經過我的同意,就單方面擅自決定生下擁有我們共同血緣的孩子?」他懂得利用對自己最有利的籌碼,而且就算要比硬心腸,他也絕對勝她一籌。

  「你……」宮縭優真的幾乎被擊敗了,但她還試圖做最後的挽救。「至、至少我沒有……我沒有虧待他們……」

  「沒有嗎?」瞇起眼,他狠心地逼她面對現實。「你剝奪了他們該有的父愛,雖然你沒有在物質方面虧待他們,但你敢說從來沒在精神方面對他們有所虧欠?」

  「我是很忙沒錯!」她無法否認這一點,因為有時工作一忙,她連自己該吃飯都忘了,自然會有所忽略。「可是他們長大了,該懂得照顧自己……」

  「長大?你認為他們真的長大了嗎?」攫住她的肩,將她的內疚推至最高點。「兩個十歲的孩子就算長大了嗎?小時候你也曾受到父母忽略,難道你不能將心比心?」

  宮縭優怔忡了。的確,在她有記憶以來,自己大部份的童年全在攝影棚裡度過。

  小朋友應該快快樂樂地歡度新年、全家圍爐、領紅包的時刻,她必須在攝影棚裡參加過年的特別節目現場錄影,有時甚至得連趕好幾場;生日的時候,蛋糕是製作單位買的,陪她過生日的全是工作夥伴和影迷,而她的父母恍若只是路人甲乙,在鏡頭外陪著乾笑;這些,都是抹不去的憂傷記憶,她怎能忘得了?

  一切的一切,全是為了展現給世人觀看的光鮮外表,誰又能真的懂她心裡的寂寞?

  一陣抑不住的酸澀衝上鼻端,她瞬間泛紅了眼。「你……就算你搬進來,又能改變什麼?」他以為他是誰?救世主嗎?

  「或許我也沒辦法將時間全然奉獻給他們,但至少我們可以互補。」他也有工作,不會將話說得太滿,他只希望能在將來面對兩個孩子時,那份歉疚會是最低限度。

  「互補?」怎麼做?怎麼才能做到每個人都滿意?

  「還好,我們都算自由工作者,時間可以自己調配。」他的腦袋迅速做好盤算,企圖打破她的抗拒。「一般來說,我的時間可能比較多,因為除了手上的節目要到攝影棚看看之外,其他的可以用電腦取代。」感謝發達的通訊和科技,令他可以不用奔波。

  「而且拍攝時間大多為孩子們上課的時間,如果我有事耽擱了,你就來補我的空檔。」凝著她慌亂的眼,他再認真不過了。「你還是以你的工作為主,但給我機會,讓我彌補欠給他們的這十年光陰,可以嗎?」

  「不公平……」她好掙扎,不知該不該同意。「他們一直是以我為中心,如今你執意介入,那我……我會被擺在哪裡?」

  不諱言,她是脆弱的。這十年來,若不是有這兩個孩子支撐著她的生活重心,她不曉得自己要怎麼度過這漫長的十年歲月。

  「你當然還是他們的媽媽,最愛的媽媽。」明瞭她的畏懼,他好聲好氣地勸誘。「血緣是切不斷的,你根本不需要擔心。」

  倉皇且不安地注視著他的黑瞳,她看不出任何虛偽和謊言,信心開始動搖。「我、我不確定……」

  「給我們時間試試看,好不好?」佟兆頫急了,手勁不由得大。「小優!」

  「你別逼我……別逼我……」她好怕啊!這些年來一直只有她和孩子們相依為命,如今他堅持介入,將會為她的生活引起多少無法預期的風波?

  「小優!」

  踢了下宮詠聖的屁股,宮詠誕實在無法在滿心好奇又極無聊的情況下打瞌睡。

  不是沒想過家裡的廚房絕對少不了其他的玻璃水杯,但她既懶得跑到廚房再拿一個回來,只為了「竊聽」這種低級的事,也不想因自己來回跑動的時刻,漏聽任何可能的「重要資訊」,所以她只好賴在原地盯著宮詠聖的後腦勺發呆,直到再也受不了為止。

  「你幹麼啦!」宮詠聖正聚精會神地竊聽,冷不防屁股挨了一踢,自然不可能「和顏悅色」,他壓低聲音對妹妹咆哮。

  「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嘛?」好煩喔!大人真囉嗦,有什麼話隨便講一講就好了嘛,幹麼講那麼久?

  「他們才剛開始吵沒多久……噓!」其實裡頭的聲響一直不很清晰,直到剛才兩個人似乎有爭吵的跡象,聲音才大了起來,讓他有機可乘聽個清楚;可惡的是,沒啥用處的妹妹在一旁打擾,害他都沒辦法專心聽,正巧房裡又傳出碰撞的聲音,他不得不噓妹妹一聲。

  宮詠誕無聊地蹲下又站起,如此來回數次之後,又踢了下哥哥的屁股;宮詠聖沒再凶她,僅僅是神色詭異地回頭睨她一眼,將水杯由門板上拿下。

  「怎麼了?你幹麼不聽了?」宮詠誕以為自己把哥哥給惹毛了,臉上馬上擺出討好的笑容,只差沒像狗一樣搖尾巴──因為她沒有長尾巴。「還是談判中止了?」

  宮詠聖搖了搖頭,再看向妹妹的眼向上彎了起來。「他們要我們做決定。」

  「決定什麼?」氣死人了!早知道她就衝去拿水杯,省得在這裡玩猜謎。

  「要不要讓我們的老爸大人搬來跟我們一起住。」壓不下嘴角上揚的弧度,宮詠聖賊兮兮地笑了。「表決喔,你怎麼說?」

  宮詠誕先是愣了下,未幾,也彎起與哥哥神似的眉眼,伸出手跟他Givemefive,用力一擊掌。「開什麼玩笑?當然是三比一嘍!」

  ※     ※     ※

  眼見兩個孩子揮汗如雨地陪著他們的「老爸」走進走出,手上都各自提著、拎著佟兆頫的行李,宮縭優的心裡真是五味雜陳。

  她沒錯,孩子們的確是長大了,大得足以分擔大人的工作;但佟兆頫也沒錯,畢竟他們都還只是十歲大的孩子,或許他們夠獨立、夠強壯,卻終究還是個孩子。

  昨天的表決、她輸得很徹底。她不知道佟兆頫是用什麼方式,那麼快便讓孩子們接受他存在的事實,更不知道他為何能夠那麼快便擄獲孩子的心;結果是三比一,她以兩票之差敗北,感覺自己很沒價值。

  她還記得昨天晚上她的心情差到極點,兩個孩子為了安慰她,故意搬出家裡很少用到的視聽器材,硬是表演了好幾首荒腔走板的時下流行歌曲逗她開心,害她一下子哭、一下子笑,最後被弄得啼笑皆非。

  而佟兆頫的動作很快,昨天才決定的事,今天一早就將大大小小的東西全搬來了,不僅沒有給她適應的時間,也全然不給她表達異議的空間。

  「媽,快點,我快渴死了!」宮詠誕放下最後一個小箱子,蹦蹦跳跳地由書房衝到客廳,一屁股就黏到沙發上。「水,我要水,多喝水沒事,沒事多喝水!」即使渴得快暈了,她的一張嘴還是嘮叨個沒完。

  「閉嘴!」宮詠聖跟在她後面衝到沙發,拉起領口就往臉上擦。「媽,麻煩你,我沒力氣動了。」他也一樣需要補充水份。

  「別用衣服擦汗!」宮縭優神經質地叫嚷著。「我說過幾百次了?衣服不是你們在洗,是我,我不是你們的菲傭,沒那個義務幫你們洗那些臭又髒的衣服!」

  「好了、好了,他們只是累了。」佟兆頫最後步入客廳,他拍了拍宮縭優緊繃的肩,體貼地往廚房走去。「小鬼們,老爸來替你們服務嘍!」打開冰箱,他很快便找到他要的東西。

  「謝謝。」宮詠聖投以感激的眼神。

  「哇嗚──老爸,我最愛你了!」宮詠誕的表現就直接多了,直接拋了個飛吻給他。「萬歲!」

  佟兆頫頑皮地往空中一抓,將撈到的空氣放到嘴邊輕啄了下。「女兒,我收到嘍!」然後開心地大笑,將冰水注入空杯。

  「你們女生最噁心了,就愛撒嬌!」宮詠聖吃味地吐槽妹妹一句。

  「你還不是一樣?」懶懶地睞他一眼,宮詠誕也對他不屑極了。「哪一次你不是用這招應付老媽?只是媽不知道而已。」

  「你……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我就要說怎麼樣?你啊,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

  「死詠誕,你還說!?」

  「我偏要說、偏要說,啦啦啦……」兩兄妹一吵起來就忘了口渴,直接用口水止渴比較快。

  宮縭優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他們鬧成一團。或許她真的太忙了,完全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看到孩子們這般笑鬧、天真的模樣;或許佟兆頫又說對了,在精神層面上,她的確虧欠他們太多。

  「要不要也來一杯冰的?」頑皮地拿著水杯輕觸她略帶輕愁的臉頰,佟兆頫不著痕跡地抹去她的愁緒。「透心涼哦──」

  「神經!」睞他一眼,宮縭優再難板著臉孔。「你們喝就好了,我又不渴。」

  「別不好意思嘛!」他硬是塞了杯水給她,不理會她的拒絕。「以前我當你宣傳的時候,哪件生活瑣事沒為你做過?」

  「爸,你和老媽到底是怎麼認識的?」

  「對啊,我也想知道。」兩個小鬼不知何時竄到他們身邊,打斷大人們的「談情說愛」時間。

  「想聽?」佟兆頫遞給他們一人一杯冰開水,挑起一邊眉逗弄他們。

  「想──」兩個童音疊聲而起,早忘了喝水一事。

  「來來來,老爸告訴你們,當年你們的媽出過什麼糗……」

  「佟兆頫!你不要亂說些有的沒的!」

  「別理她,女人就容易歇斯底里……」

  「老爸,我也是女生欸。」

  「呃,我說的是女人,你年紀還沒到……」

  「佟兆頫!」

  近午的太陽正熱,也將平靜的宮家照耀得暖烘烘,熱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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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18歲的聖誕節 』 作者:子澄

  佟兆頫的房間編派在書房隔壁的客房,因為除了那間客房之外,空置的房間就只剩下書房和樓梯階下又黑又暗的小貯藏室了。

  宮詠聖和宮詠誕搞不懂,為什麼老爸得去住客房?別人的爸爸媽媽不是都睡在同一個房間?電視也是這麼演的,為什麼他們家的爸爸媽媽跟別人家的不一樣?

  「因為爸爸跟媽媽很久沒見面了,可能一時間還沒辦法像以前那樣熟悉,所以還是分兩個房間比較好。」佟兆頫是這麼搪塞他們的。

  其實他也不懂,為什麼現在的孩子會有那麼多的為什麼?他記得自己小時候,不管發生什麼奇怪或不奇怪的事,孩子們似乎都會很自然地將它們歸類為「理所當然的事」,因為大人們都會說──囝仔郎有耳無嘴;完完全全堵住小孩子的問。

  但時代不同了,不能再用「圍堵」的方式,所以他試著用「疏通」的方法和他們溝通,雖然搪塞的答案居多。

  兩個孩子從佟兆頫正式搬進宮家開始,便像黏皮糖般緊緊地黏著佟兆頫「培養感情」,看得宮縭優又喜又慌,一顆心上上下下地怎麼也著不了底。

  佟兆頫好不容易搞定兩個精靈古怪的孩子,在經過書房前,瞧見書房的燈還亮著;他輕推門板進入,卻發現宮縭優仍埋首桌前。

  「還在工作啊?」走到桌前敲敲桌面,見她疲累地抬起頭,雙眼泛紅。「怎麼不早點休息?」都十點多了還工作?她需要把自己搞得那麼累嗎?

  「這是進度表之外突然插進來的急件,不先把它弄好不行。」是一篇國外的旅遊報導,要放在下一期的雜誌裡。「我快弄好了,待會兒就可以休息了。」

  佟兆頫聳聳肩,兀自由書架上抽了本閒書翻看起來,翻了一個多小時,他快把整本將近兩百頁的書看完了,宮縭優卻還在翻字典,忙得不亦樂乎。

  「你的待會兒是多久?」以她這種算法,一天可能比一年還長;他不苟同地蹙起眉心。「快十二點了欸。」

  「你累了就去休息,管我那麼多幹麼?」奇怪了,累不累是她的事,他幹麼這麼雞婆?

  佟兆頫把手上的書放回原位,走到桌邊大手一揮,在她來不及反應之下,合上她的字典。「太晚了,先去睡,剩下的明天再做。」

  「我這是……」明天中午以前就得交出去的!

  「沒有任何藉口和理由。」不給任何申辯的空間,佟兆頰的堅持再現。「如果做不來,就別接那麼多工作,弄壞身體多划不來?」

  宮縭優不滿地瞪著他。「我就不信你從沒熬過夜?」

  分開之後,她的確不瞭解他的作息時間,但就以往兩人還是工作夥伴時來說,熬夜可說是家常便飯,尤其在她滿十八歲之後。

  「我不否認自己的作息也很糟,但那是在昨天之前。」從現在開始,他要學習保護自己的身體,以防太早「蒙主寵召」。「我們都不再年輕了,要好好保重身體。」

  「那是你好不好?」她翻翻白眼,不肯承認自己不再年輕。「我才二十八。」

  「我也才三十啊!」兩歲的差距而已,算這麼清楚?嘖!「別忘了,我們還有兩個孩子要照顧,不能只向『錢』看齊。」

  「他們一向是我的責任!」很好,他們又遇到問題了,之前根本沒想起的盲點──教養孩子的費用該怎麼算?在她認為,一切照舊,孩子們的生活所需依舊由她來負擔。

  「你已經辛苦了十年,接下來該由我接手。」佟兆頫則不認為這是個問題。

  她不是聖母瑪利亞,不可能憑自己一個人,就有辦法「製造」出兩個活蹦亂跳的小孩,得有「外力」的「幫忙」才能「成事」,而他便是那個「外力」。

  她夠辛苦的了,不僅一肩起了懷孕和生產的痛苦,更將把屎把尿、最難度過的嬰兒期全一手包辦了;而他,只不過貢獻了一些即使沒「處理」也會「發洩」掉的精蟲,就能得到兩個聰慧且懂事的孩子,那麼,其餘還有什麼好爭的呢?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厚!真面目露出來了厚!說得那麼好聽,分明只有一個目的,他根本是想跟她搶孩子!「我不會放手的!」

  「什麼意思?」他不懂,不懂她何以如此激動?

  「你休想一出現就跟我搶孩子,他們都是我的!」更可怕的是,她沒辦法想像失去孩子的自己,將會變成何等模樣,她不能失去他們啊!

  佟兆頫懂了,瞬時明白她的恐懼。「我沒有要跟你搶任何東西的意思。」

  「孩子不是『東西』!」她氣他的無所謂。

  「對,他們是人,所以有思想。」這點他完全認同。「他們需要父親,但很明顯的,你選擇的對象並不適合他們。」不然他們不會自己「千里尋父」,自個兒找上他。

  「我選擇的對象?」她什麼時候選擇了什麼對象,她自己怎麼一點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是啊!一句『不知道』就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他嗤笑。「出版社的高先生和隔壁的趙先生,你敢說他們對你沒任何意思?」奇怪了,他的語氣怎麼這麼酸吶?他明明記得今晚沒吃過任何酸性的食物啊!

  宮縭優的眉皺了起來。「你不要胡說八道行不行?人家是看我們孤兒寡母的,好心多幫了我們一點忙,幹麼把別人都想得那麼有企圖?」

  「孤兒寡母?拜託,我還沒死好不好?」什麼嘛!說得他好像「嗝屁」了似的。

  「我才不想跟你亂扯呢!」揉揉眉心,她當真覺得累了。「既然你已經搬進來了,那麻煩你把自己身為『客人』的角色演好,這就夠了,別再想些有的沒……」

  「我可不認為自己是『客人』。」他不滿地嘀咕了聲。「我是孩子們的爸爸。」

  「那又怎麼樣?」將散亂的稿子整理好,她推開椅子起身。「你不過是貢獻精子罷了。」

  就在她疲累地越過他,準備回房間休息時,佟兆頫陡地攫住她的手肘,讓她失衡地跌進他的懷抱。

  「是這樣嗎?」他還想不透,一個年紀輕輕、有著大好前景的女孩,為何堅持生下肚子裡「一夜情」的「產物」?這其中真有她的如此簡單嗎?「告訴我,為什麼把孩子們取名為『詠聖』和『詠誕』?你想紀念什麼?」

  以字面上來看,「詠」這個字有歌唱、吟頌的意思;「聖」和「誕」就更有趣了,加起來正是家喻戶曉的「聖誕」,卻不偏不倚正好是他們倆初嘗禁果的那個日子,她真有如她表現出來那般不在意嗎?

  心口一提,宮縭優好想尖叫。「哪、哪有想紀、紀念什麼?就……就、就好聽而已,當然沒有為什麼……」完了,她的腿怎麼施不上力了?

  「是這個原因嗎?難道跟『聖誕節;那個特別的日子全然無關?」這妮子,連說謊都說得不輪轉,她騙得了誰啊?使壞地在她耳邊吹氣,發覺她身上的味道好聞極了,跟十年前一模一樣,但好似又多了那麼點……成熟的女人味?

  「呵,呵呵……你想得太多了……」怎麼會這樣啦!?在為孩子們取名之初,她的確或多或少受到那個日子的影響,但她從沒想到自己還有跟他相遇的機會,所以也沒細想就報了戶口,這下……這下該怎麼硬拗才好?

  「嗯哼,真的是我想太多了?」貪婪地嗅聞她的髮香,鼻尖不經意地輕觸她飽滿的耳垂。「嗯?」

  「你、你不是累了嗎?我也累了,還是早點休息吧。」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的聲音可以更堅定一點,而不是像現在一樣「軟趴趴」的。

  耳邊響起一聲輕笑,他性感的聲音隨之響起。「你是在邀請我嗎?」

  「啊!」宮縭優以為自己在尖叫,事實上只是虛軟地輕呼了聲。「你發什麼神經?我是這裡的女主人,可不是風月場所的老鴇;如果你想尋花問柳,我想你是走錯了地方!」死色狼,簡直是「走不知路」!

  「別急著拒絕我,小優。」他為她的反應感到心喜。「一個女人帶兩個孩子真的很辛苦,你需要一雙強壯的臂膀來依靠,而我,是你最佳的選擇。」最重要的是,他還是兩個孩子「名正言順」的老爸,DNA可以證明。

  「你一定是瘋了!」而她可能比他瘋得早,如果他再繼續這麼語無倫次下去。「我沒打算結婚,如果有,也不會是在十年後的現在!」最苦的時候她都熬過來了,沒必要在孩子都大了的現在再來自找麻煩!

  「我提到『結婚』兩個字了嗎?」彷彿逗她是件極好玩的事,他竟感到樂此不疲。「只是一個人睡,不覺得孤枕難眠、芳心難耐嗎?我可以免費提供服務的。」

  「佟兆頫!」她脹紅了臉,不知是氣惱還是羞窘。「你知不知道你的嘴巴很臭?麻煩你洗乾淨一點,你房裡有新的牙刷!」她懊惱地弓起手肘,冷不防地往後撞擊他的腹部,然後飛也似地狼狽逃離書房。

  「該死!」佟兆頫低咒了聲,抱著肚子在原地彎下腰,嘴角竟變態地浮起笑意。「小優啊小優,你還是跟十年前一樣單純吶──」

  稍微逗她一下,她就臉紅心跳地不知所措,表示這十年來可能沒有其他的男人有能耐進入她的生命領域;從以前到現在,只有他一人有辦法得到她的「寵幸」,他怎能笨得不知好好把握咧?改天再探她一探,他很快便能得到答案。

  ※     ※     ※

  一直以來,她的確是寂寞的,就某種程度而言。

  她的日子一向過得很忙碌,說好聽點是充實,實話卻是汲汲營營。兩個孩子佔去她大部份的精力和時間,她的生命圍繞著孩子打轉,除了孩子就是賺錢;她從來沒為自己多想一點點,或許這就是當初母親如何都不肯讓她留下孩子的原因之一。

  由於她的工作是閉塞性的,她已變得不再習慣接觸太多人群。如果現在還有機會要她在螢光幕前現身,她恐怕做不到,因為她已經無法再適應那麼多人的目光同時集中在自己身上。

  她已經不再是昔日的宮縭優了。

  洗好澡躺在床上的宮縭優輾轉反側,身體明明十分疲累,腦神經卻還不合作地活躍轉動,令她遲遲無法入睡。

  就因為如此封閉的生活,她所接觸到的對象幾乎全是「婆婆媽媽」,除了經常在超市和市場打照面的太太們,算得上經常接觸的異性,也只有高各爾和趙耀敬兩個。

  由於工作上的需要,她和編輯高各爾培養出還算不錯的情誼,但始終僅止於工作方面,她對高各爾沒有任何「遐想」;趙耀敬更別提了,一個離了婚的男人,又帶著一個女兒……不是她介意人家的婚姻狀況,而是她真的對他沒感覺──就是沒感覺。

  其實別人對她好,她也不是毫無所覺,只是既然對人家沒有「非份之想」,就不要給他們「胡思亂想」的機會;但是他們偏偏要對她好,她也沒辦法啊!好些時候都很難拒絕的嘛!

  像高各爾,他說約她吃飯,人家連兩個孩子都計算進去了,也說了要談些工作上的事,這時候就很難拒絕的啊!

  還有趙耀敬,就拿清水溝一事來說吧!他都「先斬後奏」了,難道要她叫他再將水溝弄回原狀,讓自己再來清一回嗎?不可能的,是吧?天下沒有那麼笨的人吶!所以她也只能接受了。

  但她卻無法接受佟兆頫將她想成那種隨時有「備胎男人」的女人,他憑什麼這麼污蔑她?

  或許她是寂寞、或許她也有脆弱得無法面對自己的時刻,但她一向憑藉著自己的毅力,和對孩子們的愛來度過這些難關,她不需要什麼強壯的男人臂膀來依靠!

  該死的佟兆頫,她會做只盡責的老母雞,用盡全副精神和力量來保護她的孩子,他這個「外人」休想來染指!

  他休想……

  ※     ※     ※

  佟兆頫真的做到他的承諾,將大部份的時間留給孩子,但當孩子們無可避免地開學了,他一個人卻又閒得發慌,不知道該找什麼事來打發時間,所以他只好纏著另一個待在家裡的人──宮縭優。

  「拜託你別來煩我,行不行?」她有一大籃的髒衣服待洗,明明都已經將它們搬到後陽台的洗衣機旁了,卻又被他弄得亂七八糟的衣架子所困擾,她的眉心不知道打了多少個結。

  「不行。」奇怪了,這些衣架子為什麼越弄越亂?啊?原來是他從來沒有類似的經驗,整理這種會互相「勾勾纏」的東西;以往他的衣物都是送洗,難怪沒機會接觸。

  「為什麼!?」她幾乎要哀嚎了。

  他抬頭對她一笑,笑得很是無賴。「因為我很無聊啊!」瞧,多麼理所當然且冠冕堂皇的理由。

  宮縭優受不了地大翻白眼。

  「你可以無聊,你也可以做任何事來解決你的無聊,但不是來打攪我!」那天晚上被他一搞,害她隔天中午差點交不成稿子,所以這傢伙是危險人物,會把她的作息弄得一團亂,因此絕對要離他三尺以外!

  「我可以做任何事來解決我的無聊?」他的眼亮了起來,即使雙手還掛著可笑的衣架子,他的眼仍顯得過份晶亮。

  「你……」她感到不安,因為他的眼神;下意識舔了舔乾燥的唇,不知怎的,她有股想逃的衝動。「你不能……」來打擾我!

  但來不及了。她來不及將話說完,他火熱的唇硬是毫無預警地壓了下來,讓她的眼眸驚惶地瞠至最大!

  他……他以為他在做什麼?

  宮縭優氣壞了,無暇理會他意亂情迷的沉醉表情,她相準了在自己唇齒間滑動的軟舌,在他反應不及的瞬間,硬是狠狠地咬他一口──

  「嗯!」佟兆頫悶哼了聲,迅速地跳離一大步。「你該死的在做什麼?!」他氣急敗壞地吼道,嘴角隱隱泛出血絲。

  「你才以為你在做什麼?」她該更疾言厲色一點,但她全然不曉得自己的臉上漾滿紅潮,唇瓣微微紅腫,一副美麗且誘人的神情。「我說過,叫你扮演好『客人』的角色,可沒叫你對我亂來!」

  「『亂來』!?」他尖聲叫嚷了起來。「我們連孩子都有了,不過是個親吻,你竟然說我『亂來』?」簡直是莫名其妙的指控!

  「那時我年輕不懂事,何況十年前的事,別拿出來再老調重彈!」她的聲音也很尖銳,卻跟他的理直氣壯不同,她多了份難以言喻的羞窘。

  「十年前的事?」他突然笑了,笑得好欠扁。「這麼說,這十年來,你從來沒有『爬牆』過?」真令人驚喜啊!猜測是一回事,由她親口承認又是另一回事,他簡直想放鞭炮慶祝了!

  「什麼爬牆?」單純如她,聽不懂他的弦外之音;她可是個淑女,怎可能做那麼粗野的事?何況以她的成長經歷來看,她根本沒時間。「我長這麼大,從來都沒爬過……」陡地,她瞠大美眸,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喔哦,看來她有所「領悟」了。佟兆頫不著痕跡地往後移一步,卻敵不上她狂燒的怒火,硬是被她狠狠甩了一個耳刮子。

  「你太過份了!」她氣得發抖,緊握著發燙的掌心,眼眶不爭氣地凝滿水液。「你走!走啊!走!」

  「小優……」慘了!試驗過度了,產生不可預期的化學物爆炸,炸得他滿頭包。「對不起,我不是……」

  「你不是什麼?」瞇起眼瞪他,她努力不讓眼眶裡的水氣滑落。「從見面開始,你就不斷用言辭暗示我是個不甘寂寞的女人。對!十年前是我引誘你的,但如果你沒那個意思,我們不會……」

  「小優,別再說了!」他沒想到自己的話造成對她的傷害,他只是不想讓兩個人如此生疏,徹頭徹尾像對陌生人罷了。

  「我為什麼不能說?」人類天生反骨,越遭到阻止,就越想一吐為快。「你到底想知道什麼?你想問什麼就問吶,我一定竭盡所能地回答你!」好久沒有如此激動的情緒,令她一時不適應地產生暈眩。

  「我……我只是想確定你只有我一個……」天!此刻自己的動機竟顯得如此鄙劣,教他艱澀得難以說出口。

  「就這樣?就這麼簡單?」宮縭優淒楚地笑了,控制不住的淚水終於耐不住地沿著頰畔滑落。「我承認我這輩子除了你一個男人,再沒有其他的『姘頭』,這樣你滿意了嗎?還是你想聽到其他的答案?沒關係,你說,你要我說什麼,我都可以說給你聽!」

  「小優?」他不喜歡她如此類似自暴自棄的言語,這些犀利的言辭不該屬於他的小優。「對不起,是我的錯……」天!她竟以「姘頭」來形容自己與她的關係……真教人難以接受!

  「那你走啊!」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有恨他的一天。「不要讓我見到你!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我不走。」如果走得如此輕易,那麼將來呢?他肯定會永遠失去他們母子。「我是孩子的爸爸,我不會走的。」

  「你不要太得寸進尺了哦!」她的頭越來越暈,雙腿越來越無力,甚至得扶著洗衣機才能撐住自己激動虛軟的身體。「他們都已經叫你爸爸了,你到底還要怎樣?」

  要怎樣?他到底要怎樣?佟兆頫語拙了,由這一刻開始,他認真地思索著未來的可能。

  「我──我要擁有你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了。」沒有預警地,話脫口而出,也令他豁然開朗,明快地決定自己和他們的將來。

  「不……」無力阻止直衝腦袋的黑暗,她虛軟地跌坐在陽台的地磚上。

  「小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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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18歲的聖誕節 』 作者:子澄

  「怎麼會弄成這樣?」

  「老爸,你是怎麼欺負老媽的?竟然把老媽給弄暈了,真有你的。」細碎的童音低淺地響在主臥房裡,言辭裡有淡淡的嘲諷。

  「我……哎──」佟兆頫成了眾矢之的,支支吾吾地百口莫辯,只能以歎氣結尾。

  這一歎,歎得宮詠聖也想歎氣了。「別歎氣了,歎氣也沒用啊。」

  「對啊,你剛搬進來的時候,我看你們處得還不錯啊。」宮詠誕咬著小朋友送給她的棒棒糖,口齒不清地說道。「雖然不至於『和樂融融』,至少也『相安無事』嘛!」

  「拜託──」宮詠聖無力地垂下肩,輕撫宮縭優汗濕的額頭。「我們還是讓媽休息吧,到書房去談。」

  於是父子三人轉往書房,一進房裡,面對兩個孩子譴責的目光,佟兆頫好想哭喔!

  「壞就壞在你們開學了啊!我一個人閒著無聊嘛,自然就只能纏著她聊天啊,可是……哎,都怪我這張嘴……」他也沒料到自己會這麼笨拙,拙到把小優給氣昏了。

  「不行喔,老爸。」宮詠聖再也忍不住了,深深地歎了口氣。「這個結果跟我們當初設想的不太一樣;我們本來是希望你能讓老媽開心一點,沒想到你弄巧成拙,壞了我們一番美意。」

  「嗯。」舔掉唇邊沾上的糖汁,宮詠誕也有話說。「而且你這麼會惹老媽生氣,那我們一家人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團聚?」

  「我們……呃,我已經搬進家裡來了,應該、應該也、也算團聚啦……」佟兆頫顯得有點心虛,畢竟這只是「虛有其表」。

  「是喔?」斜睨他一眼,兩個孩子眼底有深深的懷疑。「可是別人的爸爸媽媽都很『相親相愛』啊,為什麼你們不能跟人家一樣?」這樣就是怪怪的嘛!

  佟兆頫垂頭喪氣兼可憐兮兮地低喃。「我……跟你們的媽雖然沒有相親相愛,但至少……我們有相敬如『冰』啊……」

  「老爸,你根本是硬拗嘛!」宮詠聖無力地甩了下雙掌。「你知道,老媽是我們全班同學的媽媽裡面最漂亮的一個,好多同學不曉得多羨慕我們兩個;我們本來也不需要老爸來跟我們『爭風吃醋』啊,可是有討厭的叔叔、伯伯要跟我們搶媽媽嘛!既然這樣,我們還不如把你這『正牌老爸』找回來,這樣你懂了厚?」

  「噢……」佟兆頫聽了兒子的解釋後,無可避免地更加沮喪了。「原來我才是真正的『備胎』。」不同的是,他是兒女心目中的備胎,不是他們老媽的。

  「什麼備胎?」宮詠誕的眼溜了下,不記得他們有聊到車子。

  「不懂就別問!」宮詠聖不耐煩地吼了她一句。「你到底有什麼問題?老爸。」

  佟兆頫此時有種角色錯置的謬覺,好像宮詠聖才是爸爸,而他是那個不長進的兒子。「我怎麼知道;…小優每次看到我都會生氣……」他也是一千萬個不願意啊!但這似乎成了他和宮縭優之間必然的結果。

  「生氣就哄哄她嘛!女人都吃這一套的。」宮詠聖很想、很想敲開他老爸的腦袋,看看他的大腦是不是太久沒泡妞、退化了?

  「啊?」這下子佟兆頫的錯覺更嚴重了。「詠聖,你……」

  「哥的女朋友可多的咧!」宮詠誕嗑光那根棒棒糖,涼涼地插嘴。「真不曉得那些女生是不是眼睛瞎了,不然怎麼會看上哥呢?」她就覺得宮詠聖長得不怎麼樣啊,頂多稱得上「普普」而已,比起她差多了。

  佟兆頫聞言差點沒昏倒。哇塞,青出於藍勝於藍,以前他也算是校園裡的風雲人物,不過那是升國中、身長拉高之後的事,怎麼他兒子的表現比他還「猛」?乍然得知這個「好消息」,他到底該哭,還是該笑?

  「這不是重點好不好?」以非常不屑的眼神睞了眼父親和妹妹,宮詠聖把得意小心地收藏在心底。「重點是,老爸連一個愛著他的女人都搞不定,我看他的泡妞術得重修。」哎──到底誰才是「老手」啊?

  「愛著我的女人?」或許受的刺激過大,佟兆頫的腦子一下子轉不過來。「兒子,你說誰啊?」

  連宮詠誕都受不了了,兩兄妹同時翻個大白眼。

  「老爸,沒看過豬都該吃過豬肉;老媽要是不喜歡你,需要冒著被外公外婆『眾叛親離』、生產時的『生命危險』,為你生下我們嗎?」拜託!連她這種沒談過戀愛的小女生都知道的事,他一個做人家老爸的大男人竟然不知道?真是「天地顛倒」嘍!

  「詠誕、詠聖……你們……」佟兆頫的牙關都要打顫了?雖然詠誕的成語用得「不三不四」,但這兩個小傢伙也懂得太多了吧!?感覺有點……不,是非常恐怖!「你們是說、小優她……」

  「愛、你──」極有默契的,兩個孩子異口同聲地說道。「拜託你進入情況一點,別老是在狀況外好嗎?老爸。」宮詠聖末了還很瞧不起他地補了一句。

  「那……」雖然孩子們都這麼說了,可他的心裡怎麼還是不太踏實?「你媽這十年來……真的都沒有別人?」他還是忍不住想問吶!

  宮詠聖和宮詠誕對看一眼,終於發現問題的癥結了。

  「老爸,你該不會蠢得問老媽這種問題吧?」這下子兒子不僅瞧不起他了,還下顎仰得高高地睥睨他。

  佟兆頫說不出話來,頹喪地垂下雙肩,淺淺地歎了口氣。

  「完了,老爸,你真的沒救了。」女兒則是很不給面子的直接吐槽,吐得他黑了一張臉。「老媽為了你可是『守身如玉』,你這麼問,不是太傷她的心了嗎?」

  佟兆頫像個小學生,低頭靜默承認錯誤,難過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好了,詠誕,別再說了。」同樣是男性,宮詠聖頗能體會老爸的「少不更事」。「我們還是想想辦法,為老爸扳回一點劣勢吧!」

  ※     ※     ※

  連著幾天,宮縭優都沒給佟兆頫好臉色看,一見到他就像見了鬼似地躲得老遠,害得佟兆頫的情緒跌入谷底,像個怨夫似地靜待孩子們的「救贖」。

  由於學校開學不久,校方舉行了「母姊會」,希望家長可以蒞臨學校與老師溝通,好確實地清楚小孩子在學校的學習進度和方式,並與老師密切配合做好教育的工作;於是宮詠聖和宮詠誕為佟兆頫「量身訂做」了一個絕佳的「約會時機」。

  看完學校的通知單,宮縭優記下了日期和時間。「知道了,我會把那天的時閒空下來,準時到學校去。」

  「媽。」宮詠聖一直是代表發言的一方,這次也不例外。「我希望老爸也可以跟你一起參加。」

  宮縭優震了下,幾乎沒拿穩手上那張薄薄的紙片。「這、不是『母姊』會嗎?」她忍不住結巴了,因為她一點都不想跟他一起出門。

  「哎喲,那只是代表名稱嘛!」宮詠誕鬼靈精地向佟兆頰使了個眼色。「你去年不也見到美荷的爸爸嗎?爸爸也可以參加的嘛!」美荷是她的同班同學,坐在她隔壁。

  「那是……美荷媽媽沒空啊!」人家兩夫妻也只去了一個,而且人家是夫妻欸!她跟他什麼都不是,要她和他兩人一起參加屬於家長的聚會,那多奇怪啊!

  「那有什麼關係?雙親一起出席,不是更表示你們重視我們的學習狀況嗎?」並非每個家庭只能派一個代表出席,校方並沒有這種強制規定。「而且老爸從來沒到我們學校參觀過,正好讓他瞧瞧我們的學習成果。」

  佟兆頫配合地點著頭。「好,我去。」

  「那……還是你去就好了。」她退縮了,就是不想和他一起出門。「我正好可以趕些工作……」

  「小優,你忘了我說我們不能只向錢看齊。」佟兆頫怎會不知她有心逃避?「我希望你可以跟我一起參加。」

  「我……」她瑟縮了下,猶豫地咬著紅唇。「我……」

  「好啦,媽,讓老爸跟啦!」

  「我們也想讓同學們知道我們有這麼優秀的老爸啊,免得每次同學都一直問:『你爸爸是做什麼的?』、『怎麼從來沒見過你爸爸來學校?』之類的問題。」兩個小鬼唱作俱佳地哭喪著臉,徹底讓宮縭優心軟了。

  「怎麼你們的同學……都會問這些問題?」她真的太不瞭解孩子們的世界了嗎?她以前怎麼都沒聽他們提過?

  「這還是小case呢!」宮詠誕開始加油添醋。「他們還最愛比較誰的爸爸賺的錢比較多,誰的老爸工作比較體面、職位比較稱頭,還有啊,最重要的是,誰的老爸最帥!」她看了眼佟兆頫,表情泛起得意。「以老爸的『美色』看來,我相信老爸一定可以『艷冠群雄』。」真是帥呆了!

  天吶!他的女兒成語怎麼用得這麼……貼切啊?貼切得令他感到無力──

  「好啦媽──讓老爸去嘛──」

  「拜託啦,媽──」

  喲呵!千萬別小看兩個孩子一起耍賴的力量,那是非常驚人的,宮縭優撐不過兩秒鐘就敗下陣來,苦著一張臉首肯了。

  佟兆頫微勾起唇,向孩子們眨了眨眼,成功了!

  ※     ※     ※

  大部份學校需要家長參與的活動都定在星期六,這次的母姊會也不例外。

  佟兆頫一想到有機會可以跟宮縭優「獨處」,興奮得幾乎整夜無法入睡;然後他起了個大早,不到六點就起床了,體貼地幫孩子們弄好早餐並陪他們吃過早飯,才送他們出門上學。

  回到家後,他又閒著沒事了,幾次經過宮縭優的房門口,又擔心吵到她的睡眠或惹得她不高興,只得鼻子摸摸去庭院將車子洗乾淨;直到宮縭優起床,他立刻像只哈巴狗在她身邊繞來繞去。

  「小優,我弄早餐給你吃好不好?」

  「小優,我把車子洗好了,開出去跟新的一樣,絕對不會給兒子女兒丟臉。」

  「小優,你想穿什麼衣服?我穿這一套不知道合不合適……還有這條領帶……」

  宮縭優讓他左一句小優、右一句小優給煩死了,與其讓他給煩死,不如乾脆將他推到沙發裡。

  「佟先生,可不可以麻煩你安靜一點?」她兩手插腰,像一隻活生生的幼兒學習杯。

  佟兆頫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感覺有點期待又有點雀躍,更多的卻是浮躁。「我、我好像太緊張了厚?」

  放下雙手,宮縭優被他的情緒擾亂了,似乎能感受到他的不安。「你……再這樣下去,你恐怕會是全校最聒噪的父親。」而她,從不知道他是如此容易緊張的男人。

  「噢……」他哭喪著臉,懊惱地低吟了聲。「那怎麼辦?萬一讓兒子女兒丟臉怎麼辦?我不能讓他們……」

  「閉嘴!」忍無可忍,宮縭優大聲吼了他一句。「你很好,只要維持平常的水準;別忘了,你是去替詠聖和詠誕『爭光』的!」

  宮縭優的「信心喊話」不啻為他打了劑強心針,他呆呆地笑了,像個疑傻的二楞子;換好衣服,兩個人便一起出發,開著車往學校去了。

  沿途,宮縭優並無法全然放鬆,因為佟兆頫的緊張牽動了她,連帶地使她也輕鬆不起來地略帶忐忑;不過,她很意外自己見識到佟兆頫不曾示人的一面。

  人之所以緊張,泰半是因為在乎;他之所以緊張得語無倫次,表示他是真的很在意兒子和女兒的觀感和感受,所以才會緊張得像顆彈跳球。

  或許是父子連心吧!他和孩子們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培養出如此深厚的感情,這讓她很難形容自己的感動,倔強的心也因此變得柔軟,重新以不同的心態看待他。

  這個男人在她沒發現的時刻裡有所轉變了,他不再像以前年輕時的毛躁、輕浮,他變得穩重、成熟且能獨當一面,最重要的是,他跟她一樣愛著他們的孩子。

  有沒有可能呢?有沒有可能像他之前說的,她和他一樣,兩個人還可能有未來,共同組成一個無堅不摧、甜蜜溫暖、令人稱羨的家庭?毫無理由地,她陷入深思了──

  ※     ※     ※

  到了學校,佟兆頫和宮縭優一出現,立刻引來不少驚歎的目光。一襲合身的西裝,將佟兆頫頎長的身材徹底襯托出來,加上昔日被稱之為「美少女」、全身雪白的宮縭優,兩個人站在一起,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配到不行。

  「太誇張了吧!?」三樓教室的陽台上,宮詠聖搖著手中的棒球帽,憐憫地看著被雙親的「艷色」所嚇到、眼睛嘴巴都合不起來的「一堆人們」。「可能是我每天看吧,不覺得老爸老媽和別人有什麼不同啊,還不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外加一個嘴巴?」

  「當然不一樣啊!」宮詠誕靠著扶手,頂著地面的腳丫子愉悅地亂晃。「我沒見過比他們更絕配的爸媽了!」雖然她見過的「爸媽」很有限,但她的絕對是最棒的!

  宮詠聖懶懶地睞她一眼,跟著淺淺地勾起嘴角。「嗯……」他也略有同感。

  或許親子間真有難以言喻的感應,佟兆頫和宮縭優夾雜在一堆家長和老師、小朋友之間,突然不約而同地抬起頭,同時看到站在三樓陽台上的小兄妹。

  「嘿!詠聖、詠誕!我親愛的小寶貝們!」佟兆頫不顧形像地大嚷起來,讓身邊的宮縭優羞窘地紅了一張臉。

  真要命!他非得這麼熱情嗎?所有的人都在看他呢!雖然本來看他的人就不少,但此時他們的眼光充滿興味,並淡淡地融入一絲羨慕,好似沒見過這麼熱情、直接的父親,真令人……令人感到眼眶發燙。

  「嘿!老爸、老媽,我們在三樓呢!」宮詠誕一向最挺她老爸的,一見佟兆頫如此「熱情演出」,她也振臂全力配合,猛力搖著雙手,笑得好快樂。

  只見佟兆頫拉著宮縭優直往走廊裡沖,想必是想在最短時間內跑到他們身邊。

  「我說詠誕,你非得這麼『引人注目』嗎?」涼涼地朝下方人群看了眼,宮詠聖都忍不住臉紅了。

  「機會難得嘛!」宮詠誕笑嘻嘻地向他扮了個鬼臉。「我這叫『先下手為強』,誰知道你會不會跟我搶這個鋒頭?」

  宮詠聖懊惱地蹙起眉。「真是夠了你──」

  轉身一見爸媽已經快步衝上三樓,為了不讓宮詠誕「搶盡鋒頭」,宮詠聖趕在妹妹拉開步伐之前,快一步衝向父母身邊,猛力一次抱緊兩個人。「爸、媽,我們等你們好久了!」

  「因為路上有點塞車,所以……」佟兆頫感動莫名,俊眸竟微微泛紅。「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

  宮詠誕實在受不了他的濫情,垂下眉尾時,意外發現老媽的眼也微微發紅,看著老爸的眼神好像不太一樣了……賓果!詠聖真是天才,他竟察覺了讓老媽發現老爸優點的方法欸,那……她也要抱抱!

  宮詠聖和宮詠誕的級任老師來了,發現一個高大的男人和兩個孩子抱在一起,有點狐疑地輕喊了聲。「宮小姐?」

  「啊,胡老師。」宮縭優窘然地擦擦眼角,笑臉以對地迎上女老師的目光。

  「這位是……」天!好英俊的男人吶!他是詠聖、詠誕的舅舅、還是叔叔?

  說實話,她在教育界任教也有好幾年了,由年輕教到現在幾乎過了適婚期,但放眼所及不外乎啤酒肚或禿頭的男人,因為大都是學生的家長,所以很少見到這麼俊俏又體面的男人,令她不禁芳心悸動。

  「呃,他……」完了,她就知道會遇到這種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尷尬問題!

  「老師,他是我爸爸喔!」宮詠誕得意地宣佈,大聲得恍若怕天下不知似的。

  「啊?」胡老師愣住了,才剛暗許的芳心立刻跌入谷底。「那個……宮小姐不是未婚嗎?」怎麼會這樣!?」

  沒關係,或許是宮小姐的「前夫」,畢竟宮家是單親家庭;如果這男人是宮小姐的前夫,那麼她也不介意撿「二手貨」。

  「呃……」胡老師今天是怎麼回事?怎麼問題都這麼犀利啊?

  「不好意思,老師。」佟兆頫基於禮貌,認為應該跟老師認識一下比較好。「我跟小優因為一些很難解釋的原因而分開,現在好不容易又相聚、一家團圓,所以趁著這次學校舉辦的家長會,特地到學校來瞭解一下他們的在校生活。」他避重就輕地一語帶過。

  「喔,應該、應該的……」分開又相聚、一家團圓?那她……不就全沒機會了嗎?嗚──胡老師的臉色一陣青陣白,額頭冒出羞窘的冷汗。

  「這兩個孩子鬼靈精怪,要是有什麼不聽話或犯錯的地方,還請老師不吝指教。」他全然一副家長的氣勢和語氣,說得胡老師越來越尷尬。

  「怎麼會?詠聖和詠誕的表現非常好,在我們班甚至全校都是有目共睹的……」雖是身為老師一貫的客套話,實際上卻也是不爭的事實,她沒有加油添醋。

  「哪裡,還請老師多擔待……」

  「別客氣,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無可避免地,接下來便是家長和老師的溝通時間,孩子們就只能靠邊站,無聊地聽著大人們數落著他們的不是──

  待大人們的交談告一段落,胡老師向佟兆頫及宮縭優告辭之後,宮詠聖突然胡老師拉到一邊,低聲問道:「老師,我老爸很帥厚?」

  胡老師愣了下,臉上泛起心虛的紅潮。「欸……是、是很不錯……」

  「好可憐喔,胡老師。」他陡地做出憐憫的表情。

  胡老師一時反應不過來。「詠聖,你說什麼?」

  「要是你早點認識我就好了。」他一臉正經、無限哀痛地說。「最好在我和詠誕還來不及成形之前,因為他可是我的老爸,你、沒、機、會、了。」然後帥氣地跟上準備參觀校園的佟兆頫一行人,把胡老師遠遠丟在後方。

  胡老師滿臉不敢置信,過度驚愕之下,完全忘了維持她二十五度上揚的嘴角,臉上的皺紋幾乎因臉部表情的改變而全顯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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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18歲的聖誕節 』 作者:子澄

  家長會完畢之後,佟兆頫和宮縭優在學校附近閒晃等待孩子們放學,準備接他一起回家。

  「小優,我的表現還可以吧?」兩人在校園外的公共座椅坐定,佟兆頫拉了拉頸圍上的領帶,甚少正式打扮的他有點不自在。「希望詠聖、詠誕還算滿意。」末了,一口淺短得不容易發現的輕歎,由他鼻腔裡緩緩吐納而出。

  「別這樣。」宮縭優真的強烈感受到他對孩子的重視,心頭一蕩,不禁主動伸手覆上他的手臂。「每個人都需要學習,沒有人天生就是做父母親的料;雖然你才剛起步,但相信我,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

  定定地凝著她覆在自己手臂上的柔軟小手,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心情並不如表面那般平靜。

  幹麼這樣看人家?她不安地眨了眨眼。「兆頫?」

  突然將另一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佟兆頫的眼閃閃發亮。「小優,我們再試試看好不好?」再給彼此一個機會,不要再避他如蛇蠍。

  「試、試什麼?」她的心臟狂跳了下,俏臉浮起淡淡的紅雲。

  「讓我們重新來過。」不再遲疑,他找到自己未來的目標,那就是讓她和孩子們愉快美滿地生活下去。

  「別鬧了!」她緊張地想抽回手,卻讓他緊緊握住,動彈不得。「我……你……你一定是糊塗了……」

  「不,我一點都不糊塗。」他從來沒有比現在更清楚的時候。「我是真的想跟你重新來過,讓我們試試看好嗎?」

  「佟兆頫!」她好慌,心頭小鹿亂撞。「你不要以為……我讓你搬到家裡來,讓孩子們叫你爸爸,你就可以……得寸進尺!」

  「我有得寸進尺嗎?小優。」他扯開笑臉,將她的驚惶看進眼底、心裡。「詠聖和詠誕『不小心』出賣了你,你認為我信他們好,還是信你的好?」無意挑起他們母子間的戰火,他刻意隱瞞部份實情。

  出賣?她陡生不安的預感,上身不覺得向後微傾。「他們……出賣我什麼?」

  「你認為呢?你認為他們會出賣你什麼?」他狡獪地不答反問。

  「我、我怎麼知道?」冷靜、冷靜!她一向對他們沒有隱瞞,包括他是他們的父親這件事,況且她也沒什麼不好對外人說的秘密,她沒什麼好「出賣」的。

  學校放學的鐘聲響起,佟兆頫也不急著戳破,只是握

  著她的手,靜待宮詠聖和宮詠誕走出校園。

  孩子和家長陸續由校園裡走了出來,在他們接觸到第一個好奇的眼光時,宮縭優便不自在地抽回自己的手,正襟危坐地像個小學生,引來佟兆頫低低的訕笑。

  「爸、媽!」沒多久,宮詠聖和宮詠誕一前一後由校門口跑了出來,看得出來跑得很急,因為兩個小鬼的額頭都已冒出汗水。「我們等一下要去哪裡?」

  「去哪裡?」宮縭優有絲茫然,不記得和他們有所約定。

  「你們想去哪裡?」佟兆頫上道多了,知道精力旺盛的小孩,絕對無法像大人在家裡悶一整天。

  「我想吃飯。」宮詠誕快餓昏了,心裡想的滿滿全是可口的食物。

  「笨蛋!」宮詠聖不給面子地賞給妹妹一記爆栗。「我們現在討論的是吃完飯以後的行程啦!」

  「詠聖。」佟兆頫蹙起眉心,對他向妹妹動手一事感到不悅。「詠誕是你妹妹。」

  「沒關係啦,爸。」宮詠誕伸了伸舌頭,趕忙為哥哥「請命」。「我們鬧習慣了,我也常『修理』他啊。」

  佟兆頫無法釋懷,像個碎嘴的老太婆似的,準備來場「機會教育」。「兄妹之間要相親相愛……」

  「呃,我看我們還是先去吃飯吧?」這一陣子,宮縭優實在受夠了他的「老爸情結」,忙不迭地打斷他的「爸爸經」。「吃完飯,我們……就去野人谷,怎麼樣?」

  「耶!耶!萬歲!」

  「老媽真是全天下最棒的老媽!」佟兆頫還來不及反應,孩子們已經興奮地又跳又叫,好像人已身處野人谷裡似的。

  「野人谷?」佟兆頫挑起眉,咕噥了聲。

  宮縭優笑了笑,偶爾她會帶孩子們到野人谷發洩精力,那是一種很省錢的消費遊樂方式。「欸,是森林遊樂區喔!」

  抿抿唇,佟兆頫接受了。「好,就野人谷。」

  ※     ※     ※

  隨便吃了點東西填飽肚子,一家人立即驅車前往位於平溪的野人谷遊樂區;它的確是個好玩又省錢的地方,他們一家四個人,一千元有找。

  佟兆頫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玩得此瘋狂。跟著熟悉地形的兩個孩子,他們一同玩過滑草、山野訓練式的繩索攀爬,將體力發洩得淋漓盡致;最可怕的是空中飛索,由這頭坐著原始的草繩編織座椅,拉著繩索飛往那一頭,讓頭一次嘗試的他冒出一身冷汗。

  宮縭優自然也參與了他們的活動,還好她今天穿著棉紗質料的長褲,行動起來並沒有太大的問題;不過她那身白,很快地便變成「灰白」,另有一番原始的情趣。

  蕩過空中飛索,他在另一頭接過一個接一個蕩過來的孩子,最後才輪到宮縭優;只見她坐在那張草繩座椅上,掙扎著該不該隨著他們蕩過去。

  「你媽怎麼還不過來?」眼見她後面已經有別的遊客在排隊了,佟兆頫忍不住問著站在一旁的兒女。

  宮詠聖笑嘻嘻地回道:「以前媽都是『參觀者』,今天她是頭一次坐在那上頭。」

  擦了擦額上的汗粒,宮詠誕也答話了。「我想媽是沒膽子過來了。」

  「是嗎?」佟兆頫笑了下,扯開嗓子往另一頭喊道:「快過來,後面有人在排隊了,別讓人等太久。」當心人家耐心不夠,直接把她「推」下去。

  「我我我……」宮縭優慘白著一張臉,即使剛才已經玩過許多繩索器材練過膽,但她還是沒辦法克服心裡的懼意,感覺腳底涼颼颼的,即使下面有網狀的安全設施。「我不敢吶──」她聲如蚊蚋,搞不清是說給對方那頭的他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別慌。」佟兆頫拍著手,舉了舉自己粗壯的手臂。「過來,我會接著你。」

  她抓著繩索的手心直冒汗呢!「我、我……」

  「來啊!相信我,你辦得到的!」他沒注意一雙兒女已經在他背後下注了,賭他們的膽小老媽敢不敢相信老爸的話,由那頭蕩到這頭來?

  倉皇地回頭看了一眼,宮縭優發現身後的隊伍越來越長,且已有人露出不耐的神色;她深吸口氣,定定地看了對岸的佟兆頫一眼。「你……你要接住我哦!」天!她的聲音都在發抖了。

  「來啊,我保證一定會接住……嗯!」他的話來不及說完,因為她已經閉上眼、咬著牙蕩了過來,而飛行的速度很快,馬上就「飛掠」到他面前,他伸手穩住她的繩素,結結實實將她攬進懷裡。

  「嘖!可惜」宮詠聖啐了聲,老媽這一蕩,蕩掉了他五十元的零用錢。

  「Yes!」宮詠誕可樂了,她平白賺了五十塊。「你看吧,我就說『愛情的力量真偉大』!」

  感覺宮縭優的肩膀還控制不住地發顫,佟兆頫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背,覺得她像個小女孩般需要他的力量來平復緊張。「好了,我說你做得到的,你看,你真勇敢!」他不吝稱讚她小得可憐的鼠膽。

  「我真的做到了?」她想說的其實是好可怕,但逞強的性格不容她在他面前示弱。

  「嗯。」將她汗濕的發撥到耳後,露出她紅得嬌艷的臉蛋。「有了這次的歷練,下次你就不怕了。」

  怯怯地回頭再看一眼別人乘坐飛索的「英姿」,她的雙腿仍感無力地微微發軟。「嗯……」拉緊他的襯衫,她幾乎癱瘓了。

  她不敢放開他的支撐,緊緊倚偎在他懷裡,感覺說不出口的安全感包圍著她,讓她想就此依靠一輩子……

  「咳咳!」兩情正繾綣,結果一個不識相的咳嗽聲打斷了他們的「溫存」,並很不給情面地撥了盆冷水下來。「老爸、老媽,我實在很不想打擾你們,可是我不得不說句實話,這裡──確實不是個談情說愛的好地方。」他們差點沒成了動物園裡的無尾熊,讓人排隊「參觀」呢!

  佟兆頫和宮縭優這才微微抬起頭,發現一堆玩飛索的人都帶著好笑的表情,看著他們緊緊摟在一起,幾個女孩子還掩嘴直偷笑呢!

  於是他們火速地分開彼此,像對方身上有登革熱病源似地分得好開,兩人臉上都泛著難以言喻的紅潮。

  宮詠聖和宮詠誕兩人相互使個眼色,兄妹倆笑得像吃糖的螞蟻。

  雖然進展不大,但結果還算令人滿意,成功!

  ※     ※     ※

  接下來的日子似乎不再那麼難過了。自從森林遊樂區一遊之後,佟兆頫和宮縭優漸漸能享受兩人獨處的時光,偶爾共享一段溫馨空閒的下午茶時光,偶爾相約到附近的公園散步──在他們都沒有工作羈絆的時刻。

  但日子不是一直都能這麼悠閒的,尤其在長輩介入之後。

  入秋後的一個午後,涼涼的秋風帶著一絲潮濕的水氣,輕輕地吹拂過大地,也帶起一陣無名的「龍捲風」。

  將翻譯的稿件做個記號,宮縭優伸伸懶腰,正想稍做休息並泡杯花茶來放鬆精神時,門鈴陡地大響;她放下滾燙的開水,匆匆跑去開門。

  「爸!?」一見年邁的父親站在門口,宮縭優很難不驚訝。「你、怎麼有空來?」

  「幹麼?不歡迎我?」老人家板著一張臉,看起來不是很高興。

  「怎麼會?」接過父親手上的行李袋,她微皺起眉心。「先進來坐。爸,你要到哪兒去嗎?度假,還是旅遊?」雖然未曾聽說,但行李袋有點沉重,她很難不起疑心。

  拄著枴杖進到屋裡,宮元勝可有可無地應道:「沒有啊。」

  她放下行李袋,將父親安置在沙發裡。「我正要泡茶,你要不要也來一杯?」

  「我可不要什麼花茶,那是女人家才喝的東西。」宮元勝嘟嘟囔囔地,一字不漏地傳進宮縭優耳裡。

  「知道了。」她知道父親一向只喝烏龍茶,還好家裡有存放一些茶葉,她一向收藏得很好,不至於有走味現象。

  再由廚房走出來時,她的手上多了一個托盤,上面有兩壺茶,一壺是她的花茶,另一壺則是宮元勝的烏龍茶。

  「爸,喝茶。」恭敬地將茶端到父親面前,她還介意那個行李袋。「你說沒有要去哪裡,那你帶行李做什麼?」她估計,裡面至少有三到五天的換洗衣物,著實不相信父親不打算出遊。

  慢條斯理地喝了口烏龍茶,宮元勝才溫吞地回答。「老李說他兒子要娶媳婦了,他要請幾天假休息,所以我就到你這裡來住幾天,可以吧?」老李是他的管家,自從老伴走了以後,宮縭優便僱用老李來照顧他的起居,已經有好些年了。

  「喔,我怎麼沒聽老李說過?」她的直覺反應是老李太過客氣。「我要是沒聽你提起,萬一沒包禮金,不是對老李太失禮了嗎?」

  「他就是怕你包紅包,才不肯告訴你。」老李是個老實頭,怎好意思向僱主開口?

  「是喔?」她聳聳肩,沒多細想。「好啊,反正客房……」客房?客房!?糟了!客房現在是佟兆頫在住啊!

  「客房?客房怎麼了?」偷覷女兒一眼,宮元勝淡淡地問了句。

  「沒、沒有……」

  「我聽說詠聖、詠誕的爸爸回來了?」落井下石般,宮元勝再補一句。

  宮縭優狠狠抽了口涼氣,端起茶杯啜飲以掩心虛,不料卻灌飲過猛,反致被茶水沖上鼻腔,猛烈嗆咳了起來。

  「你這是做什麼?」宮元勝不動如山,只是淺淺地歎了口氣。「雖然我以前反對,但不表示我現在還反對。」他又喝了口茶,相較於宮縭優的緊張與無措,兩人的情緒有如天壤之別。

  「事情都過了十年,我也沒什麼好反對的了。」他頓了下。「自從你媽去世之後,我想了很多;詠聖和詠誕也大了,過兩年就要上國中了,沒有父親的孩子,總是比較容易受人欺負,不論孩子本身是否優秀……」

  宮縭優急促地換氣呼吸,她已經不再咳了,僅剩微紅的眼顯示她剛才的不適。

  「你心裡……其實還想著那個男人吧?」中國人的社會,父親跟女兒講這種貼心話,感覺有點怪,但宮縭優的母親已經不在了,能和她講這些體己話的,也只有他這個做父親的人了。

  「爸……」其實她也說不上來,自己現在對佟兆頫有什麼想法,只是有他在,感覺……較為心安。

  「別急著否認。」宮元勝舉起手,阻止她說出任何言不由衷的話。「如果你不是還想著他,你不會十年來都不想組成家庭;就我所知,對你有意的男人不乏其人是吧?」

  她緘默不語。她的確有過機會,但她選擇以孩子為主,也以孩子的感受為最主要的考量;所以,其實她並不是特別的為了等他而停留……只能說,在不知不覺中,就這麼過了十年。

  大概就是這樣,她不是特地為他而停留……

  「讓我看看他吧!」不忍心再逼迫女兒承認心意,他老了,只想一家團聚,畢竟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和妻子的干涉,讓女兒虛度了十年的青春,他不會犯地再固執下去,否則女兒的春天何時才會來臨?「讓我看他值不值得托付。」

  兩壺茶靜靜地冒著白煙,伴陪著父女倆的無語,它們似乎印證了時間的流動,直到煙霧不再──

  ※     ※     ※

  傍晚時分,宮詠聖和宮詠誕在佟兆頫的接送下回到家,一見到宮元勝便親熱地和他摟摟抱抱,讓佟兆頫心頭有點淡淡的吃味。

  「幹麼?看你整個晚上都悶悶的。」吃過晚飯,宮縭優將碗盤收進房,看佟兆頫滿手洗碗精,捧著一個碗微微怔忡。「發生了什麼事嗎?」

  「嗯?」他用甩頭,委屈地看著她美麗的臉龐。「沒有啊,只是……」他的眼光越過她,不由自主地往客廳瞟去。

  「只是?」她挑挑秀眉,對他的反應感到好笑。「你吃我爸的醋啊?」

  「哎──」他歎了口氣,將滿是泡沫的碗放到另一個洗碗槽裡;這裡的洗碗槽是一大一小的格式,大的用來洗碗,小的正好沖淨及晾乾,這種設計挺實用,因為方便。「我是不是太『慾求不滿』了點?」

  他其實很清楚孩子們對他的存在,已經發揮最大的「禮遇」,他實在不應該再要求太多;只不過他還沒過夠做父親的乾癮,就出現一個「阿公」來跟他搶鋒頭,讓他很難不若有所失。

  宮縭優啞然失笑,穿上圍裙開始沖淨碗盤上的泡沫。「什麼嘛!什麼比喻?」萬一傳了出去,可要笑別人大牙呢!

  輕吐口氣,他陡地問了個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題。「小優,你母親走幾年了?」

  「嗯?」她愣了下,沒料到他會問這個。「四年了吧,怎麼了?」久得她已逐漸忘記那個傷痛,卻忘不了母親臨終前依舊對她無法釋懷的失望。

  「四年來,你爸爸就一個人住啊?」他不知道在想什麼,一個碗、一個碗地遞給她。

  自從他搬到這裡來之後,他認為不該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所以堅持與她分攤家事;由他負責拖地和洗碗,三不五時,她會進來幫他一超洗碗,譬如說像現在。

  「是啊,不過管家老李也住在他那裡,算是有個伴吧?」因為他們剛由國外回來時,詠聖和詠誕都還小,父親又怕吵,所以協議分開住比較好。

  佟兆頫安靜了好一會兒。「你看……把他接過來一起住,好不好?」

  「咦?」宮縭優不意他會有這種想法,畢竟他不是剛剛還對她老爸的出現感到吃味嗎?「怎麼突然……」

  「也不能說突然啦。」他將手上的泡沫沖乾淨,轉到她另一邊拿起抹布擦碗盤。「其實我是由我爺爺奶奶帶大的,我想,沒有親人在身邊,他或許會感到寂寞。」

  宮縭優不記得自己聽他提起過這些,倒是微微感到詫異。「你是……那你爸媽呢?」她當年一直以為他也同自己一般,也有個健全的家庭,畢竟他是如此樂觀而開朗。

  「我爺爺說他們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那是個他到不了的地方。「我想,他們或許是失蹤了,或許死了,反正我從來沒見過他們。」而他也習慣了,學會不再去想那些惱人的問題。

  「唔……」她低吟了聲。「現在呢?你的爺爺奶奶?」

  「去跟你媽媽做鄰居了。」早在他到德國之前,他們便相繼離他而去,他也才能走得如此毫無牽掛。「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他變換話題的速度太快,她有點跟不上。

  「把你爸爸接來一起住的事啊。」他老調重彈。

  宮縭優神色複雜地看他一眼。「你覺得……他會同意嗎?」就她記憶所及,父親一直是嚴肅而難以親近的,她不確定佟兆頫的論調是否成立。

  「誰知道,我又不是他。」他聳聳肩,調侃地看她一眼。「嘿,他是你爸爸,你該比我還瞭解他才是。」

  她是有口難辯。「事實上,我……」

  「我知道你一時很難決定。」放下擦乾的碗盤,他拍拍她的肩。「中國人的社會是這樣的,一般而言,子女都和父親的距離較遠;試試看,我想他剛開始會推拒,但沒有人會不想享受天倫之樂,我就是最好的例證,嗯?」

  凝著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她轉身看向客廳,見到父親那蒼老的臉龐,一時竟失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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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18歲的聖誕節 』 作者:子澄

  宮縭優一直在思索著佟兆頫給她的提議,直到洗完澡準備就寢了,她還在想著到底要怎麼跟父親開口比較好?

  當她陷入苦思,門上突然傳來輕淺的敲門聲,硬是打斷她的思緒,令她困擾地蹙起眉;雖然不是很情願,但她仍然起身開了門──

  「你……」看到門外的面孔,她的心提上喉頭,陡地喉間一陣乾澀,更令她深感無措。「你、你怎麼還沒睡?」

  「我沒地方睡啊!」苦著臉,他比她還想哭。「我的床位被你老爸佔了,他又不讓我睡地板,我抱著一個枕頭要出來時,他還特地警告我,書房是看書工作的地方,不能拿來睡覺,我、我當然只有來找你了。」

  宮縭優只能以「張口結舌」來回答他。對了,她一直不斷在想如何能讓爸爸答應搬進來的事,卻忘了為他準備房間,所以他才會去客房,但……

  「我爸他……他真的這麼說?」這怎麼可能?

  「拜託!我騙你幹麼?」他的臉皺得像顆苦瓜,都快可以擠出苦瓜汁來了。「現在這個時間大家都該睡了吧?我不會無聊到這時候跟你開這種玩笑,畢竟我明天還有工作得做啊!」明天十點,他有個節目要錄影,以他的習慣,會到現場稍作探看。

  「那……怎麼辦?」她會如此驚訝其實是有原因的。宮元勝是個物理學者,在家中的書房兼研究室裡,一窩三五天是家常便飯,理所當然的,研究室書房成了他的第二個臥室,如今他竟不准佟兆頫睡書房?真是奇怪!「不然……不然你到我房裡……」

  「你是說,我能跟你一起睡?」他的眼亮了起來,之前疲睏的神態一掃而空。

  「想得美!」她的臉迅速潮紅起來,羞窘地狠瞪他一眼。「你打地鋪!」

  「啊──」剛衝上雲端的心情急俯而下,像坐高速升降梯似的,佟兆頫不很情願地垂下肩,神情較剛出現時還要沮喪。

  宮縭優又好氣又好笑,倚著房門指了指客廳的沙發。「要不要隨便你,給你另外一個選擇,沙發、地鋪,你自己選一個。」

  佟兆頫哀怨地睞了眼沙發,那張沙發哪容得下他的身長?如果他選擇柔軟的沙發,那麼他的腿勢必得掛在沙發外,那多不舒服,明天肯定要腰酸背痛的!

  「怎麼樣?」她兩手環胸,好整以暇地「任君選擇」。

  「哼!你以為我有這麼笨嗎?」他抬高下顎,訕訕地越過她走入房裡,屬於她身上的馨香立即撲鼻而來。「嗯──好香啊。」

  宮縭優的心又狂跳了一下,她拍拍發燙的臉,阻止自己胡思亂想。「喂,先說好,不准你亂……」

  「亂來?」長臂一伸,她在毫無所覺之下讓他攬入懷中,他故意靠她靠得好近,近得幾乎聽得見她的鼻息。「怎麼樣才算亂來?」

  這女人就是這樣,他們什麼都做過了,甚至連孩子都生了,一家人也團聚了好些時日,她還不讓他越雷池一步,怎不教人氣餒?

  「佟兆頫!」她羞惱地伸手轉開他的臉,硬是不讓他看見自己赧紅的臉。「你再這樣,我就讓你去睡沙發!」

  「嘿,我都登堂入室了,你現在才趕我不是太遲了嗎?」他耍無賴,見她一臉無措得快「自焚」了,不得不好心地放她一馬。「好啦、好啦,你到底要我睡哪兒,總不能讓我睡那塊羊毛地毯吧?」他可是對羊毛過敏的,如果真睡在那上頭,只怕一整晚都要噴嚏打不停了。

  宮縭優神經緊繃地由櫃子裡拿出備用的被子,細心地在地毯上鋪上一層,上面再蓋上一層被子,才指了指鋪好的那塊範圍,示意他睡在那上頭。

  佟兆頫翻翻白眼,無奈地將手上的枕頭丟到被子上,然後像龜爬似地「爬」到他的床鋪。瞧這女人戒心多重?她根本將他安排在整個房間裡,離她的床最遠的位置!

  直到他在她鋪好的位置「就定位」,她才將燈關掉,只留下兩人之間矮几上昏黃的小燈;她遲疑地看了下他躺好的身影,然後緩緩地回到床上躺好,閉上眼準備入睡……

  「小優。」

  他突如其來的叫喚,令她全身緊繃了起來,雙眼驚恐地瞠大,小手本能地揪住薄被。「什、什麼事?」

  「沒什麼,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個事實,以一個二十八歲的女人、兩個孩子的媽而言,你的睡衣實在幼稚得過火。」

  ※     ※     ※

  有人規定二十八歲的女人,不能穿印有趴趴熊的睡衣嗎?兩個孩子的媽又怎樣?她就是覺得棉質的長睡衣穿起來很舒服嘛!

  帶著點賭氣的意味,宮縭優隔天特地到百貨公司閒逛,就為了買一套讓佟兆頫覺得「不幼稚」的睡衣;沒想到這一逛卻逛出她的購物慾,一連為父親和孩子們買了好多衣服和日常用品,連「他」都沒漏掉。

  當然在挑選屬於佟兆頫的物件時,她的心情是沮喪且懊惱的。她幹麼為那個口無遮攔的臭男人買休閒鞋?她又幹麼「歹目」地看上那件帥氣的男性麂皮背心?他穿起來好不好看干她屁事?可是……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地刷卡付帳,真是沒用到了極點!

  「縭優?這不是縭優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令她驀然一震。完了?她沒想到會在公共場合遇到認識她的人,畢竟她已經很久沒露面了……她帶點驚慌地回頭看向喚她的人。

  一個斯文的男人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隱在鏡片後面的明眸稍嫌晶亮了些。「真的是你!?好巧,我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

  「常……常鈺?」她瞇起眼,在腦海裡翻找男人的印象,想起對方的名字。

  「對,是我,侯常鈺。」侯常鈺顯然很高興宮縭優還認得他,他愉快地揚高嘴角,毫不吝嗇地表達自己的欣喜。「你一個人逛百貨公司啊?怎麼沒找人陪你一起?」

  「呃,我……我覺得,自己一個人也不錯;」扯開艱澀的笑,她只想快點回家。

  侯常鈺是她以前經紀公司裡的企劃,公司裡所有明星人氣的推展、廣告,全由公司團隊慎重規劃,而他,就是企劃團隊裡的一員。

  他們曾有段時間相互合作,所以對他,她並不很陌生,只是很久沒見了,感覺很是生疏,這令她不安。

  「是嗎?」侯常鈺不置可否地一笑,指了指百貨公司裡附設的CoffeeShop。「我們一起去喝杯咖啡、敘敘舊如何?」

  宮縭優很討厭自己不擅拒絕別人的弱點,所以她怪不得別人,在已經坐在CoffeeShop裡的當下。

  「你這幾年都到哪兒去了?」撕開奶精球,侯常鈺狀似不經意地問起。「大家都沒你的消息,你過得還好嗎?」

  「還、還好。」事實上,她很喜歡目前的生活,安穩、平靜、一家人愉快地生活在一起,她感覺自己別無所求。「也沒到哪兒去,跟平常人過的日子沒什麼不同。」

  侯常鈺不著痕跡地偷瞧她美麗的容顏。歲月待她不薄,並沒有在她臉上刻畫出任何不該有的皺摺,卻添加了她成熟嫵媚的女人味,著實令人心動不已。

  「不打算復出嗎?」演藝圈的生活新鮮刺激,而且以她的知名度,要賺進大筆錢財並非難事,她真的甘願過那種平淡的日子嗎?「雖然你息影很久了,但要復出並……」

  「常鈺。」她平靜地望著他,態度嚴肅而認真。「謝謝你的好意。我若是有任何再復出的念頭,絕對不會是在那麼久之後的現在,所以我不會再考慮了。」

  侯常鈺頓了下,啜了口咖啡後微歎口氣。「看來我再多說也沒什麼意義了。」

  「很高興你能明白我的心意。」這讓她的心情好多了。

  「我看你好像買了很多東西,怎麼,現在跟家人一起住嗎?」他還記得,以前為了工作方便,她是自己一個人住在租賃的套房,偶爾才回家和父母相聚。

  「欸。」她避重就輕地回答。

  接下來是一陣天南地北地閒聊,侯常鈺在咖啡即將見底之際,終於鼓起勇氣問道:「縭優,你……現在還單身嗎?」

  「嗯?」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欺。雖然她是未婚,偏偏有了兩個十歲大的孩子,可這又不能讓他這種還在傳播界「混」的人知道,真教她為難。「呃……是、是啊。」

  侯常鈺顯然鬆了口氣,語氣也不免輕鬆了起來。「那你留個電話給我,改天有空約你吃飯。」

  「啊?」宮縭優傻眼了,怎麼他對自己也有那種「意思」?

  所謂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從小到大,不曉得多少男人向她提過類似的請求,所以她不會蠢得不曉得對方的意圖,但她……對侯常鈺還是沒感覺啊!

  而且現在她怕死了「神通廣大」的傳播界,萬一她的「秘密」被發現了,天曉得到時候會被記者們的「生花妙筆」渲染得多可怖又難聽?

  「家裡電話還是手機都可以。」侯常鈺以為她沒聽清楚,不厭其煩地重複一次。

  「我、我沒有手機……」宮縭優低下頭,感覺心虛。

  侯常鈺聽清楚了,他笑了。「沒關係,家裡的電話也可以。」

  「家裡……家裡……」家裡的電話她是背得滾瓜爛熟,問題是,她不想給啊!正當她煩惱地不知該如何推拒時,包包裡有鈴聲響了起來。

  不假思索地她翻找出皮包裡的行動電話,按下接聽鍵後接聽。

  「喂……」頭一抬,看到侯常鈺愀然變色的臉,感覺拿著手機的掌心在發燙,霎時頭皮一緊,不得不扯開僵硬的嘴角對他傻笑──

  嗚──怎麼會這樣啦!

  ※     ※     ※

  宮縭優嘟著一張嘴,翹起來的弧度都可以練「外丹功」了。

  「奇怪了,你到底在生什麼氣?」穩當地握著方向盤,佟兆頫問得好生無辜。

  因為今天早上他要出門前,發覺宮縭優也準備出門採購,所以他便繞了下路送她到世貿商圈,然後才驅車去攝影棚。

  就因如此,他在下了工後,理所當然地撥電話給她,好確定她回家了沒?如果沒有,他還可以順道載她回去,沒想到這一撥電話就撥出她滿肚子氣,簡直莫名其妙!

  「我哪有在生氣?」她嘴硬,卻不承認是因為他那通「不長眼」的電話之故,她不得不基於歉疚,留下手機號碼給侯常鈺。

  不管了?以後要是發生什麼討厭的事,都讓他去收尾好了,誰教他要闖出這個禍!?

  「還說沒有?」斜睨她翹得老高的嘴角,他說服不了自己「臣服」於她的謊言之下。「別告訴我,你高興的時候就是這個表情。」他調侃道。

  他自以為幽默的冷笑話,讓宮縭優更惱了。「我當然高興啊?女人最愛買東西了,我買了這麼多東西,實在是『快樂得不得了──』。」她皮笑肉不笑地來段「小曲」。

  「對了,你到底買了什麼東西?大包小包的,只差沒把整家百貨公司給包了。」他不記得家裡有缺什麼東西,那麼,她到底都買了些什麼?

  「要你管!」該死的笨蛋!氣死人了!回去之後,為他買的東西全打包送到「慈濟功德會」,就算積陰德也此給他用來得好!

  「嘿,火氣別這麼大嘛!」將車開進停車坪裡,他陡地想起一個可能。「你大姨媽來啦?」聽說女人「那種時候」比較容易情緒失控是吧?

  「來……來你的大頭啦!」她氣壞了,等不及他將車停好,便火大地拉開車門「跳車」。「該死!」末了,還很沒氣質地低咒一聲,並踢車門一腳洩憤。

  「小──」他嚇一大跳,連忙用力踩下煞車,卻來不及攔截她的衝動,只能對著她氣呼呼的背影搖頭歎息,然後認命地打開後車廂,將那些大包小包的「雜物」扛進屋裡。「什麼嘛,那麼粗魯……」

  一進門,兩個孩子便爭先恐後地往他身邊擠。「哇──爸,你買什麼東西買那麼多?」一人分走一部份的袋子,拎到客廳裡迫下及待地「分贓」起來。

  「縭優是怎麼了?一張臉臭得跟榴褳一樣。」宮元勝由他手上僅剩的兩個紙袋再接走一袋,也擠到外孫身邊去與他們分享「拆禮物」的喜悅。

  佟兆頫摸著鼻子走到祖孫三人身邊,選了塊還算空曠的地板坐了下來。「不知道,她什麼都不說。」他到現在還想不透啊!

  「咦?誰的腳這麼大?」宮詠誕拿出一雙藍白相間的男性休閒鞋,比了比自己的腳丫子,不合,再換一隻……咦?也不是外公的,那……啊哈!找到「兇手」了!「爸,是你的休閒鞋欸!好帥喔!」

  「這裡還有欸!」宮詠聖不滿地叫嚷起來,舉高手上的麂皮背心。「這麼大件肯定不是我的,給外公穿又太年輕了點,老爸,老媽對你很偏心哦──」

  「呃……」佟兆頫有些不好意思,眼尖地發現好些套男女童的衣服,還有宮元勝的菸斗、襪子、圍巾,忙轉移眼前的祖孫們投給自己過度的關注。「你們也有啊,瞧瞧,多好看的衣服啊……」

  「喲──老爸害羞嘍──」宮詠聖和宮詠誕兩人笑著推來推去,兩兄妹逗趣地擠眉弄眼,惹得佟兆頫更不自在,也讓宮元勝忍不住笑開了。

  「我不知道你哪裡惹得縭優不高興。」宮元勝摸了摸嘴角的白鬍子,卻掩不住他深陷的笑紋。「不過女人嘛……」

  「哄哄她就沒事了,對吧?」佟兆頫和宮詠聖異口同聲地接腔,讓所有人笑得肚子都疼了。

  「拜託,你們還真搞笑欸!不過啊,我看老媽這次氣得不輕,老爸,你就『自求多福』嘍!」宮詠誕笑嘻嘻地抱起屬於她的「戰利品」,涼涼地潑了他們一盆冷水,然後高高興興地回房了。

  「哎──」佟兆頫一直等到她進了房間,才興闌珊地垂下肩。

  宮元勝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示意外孫。「詠聖,進房去。」

  「喔。」宮詠聖約莫知道外公可能有Men'sTalk要跟老爸說,所以乖乖地抱著老媽買給他的東西進房了。

  「伯父?」佟兆頫也察覺宮元勝的意圖,輕輕地喚了句。

  「縭優是個溫順的女陔,我很少見她發這麼大的脾氣;就我記憶所及,她只有兩次如此毫不遮掩地在我面前橫眉豎目。」順了順鬍子,宮元勝的眼滲入興味。「不過挺有趣的是,這兩次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佟兆頫指著自己的鼻子,感到莫名其妙。

  「嗯。」把玩著女兒買給他的菸鬥,宮元勝瞳底有淡淡的滿足。「頭一回,為的是她未婚懷孕,我和她媽媽要她把孩子拿掉,而她不肯,跟我們發了好大一頓脾氣;第二回,就是今天。」

  「把孩子拿掉……」佟兆頫的心臟微微凝縮,不安地看了眼孩子們的房間。

  「過去的事,我們就別再提了,反正再提也改變不了結果。」拍拍他的肩,宮元勝露出老者的睿智。「你打算什麼時候給我女兒一個名份?」

  「名、名份?」他的聲音都要顫抖了。「伯父,我……」

  宮元勝瞬間板起臉。「難道你不想負責?」

  「不!」他答得好急,像怕被誤會什麼似的。「我絕對沒這個意思,可是這個……是小優她……」

  「她不肯?」宮元勝挑起眉。

  「欸……欸。」

  看他一副喪家犬的頹喪模樣,宮元勝笑著搖頭再搖頭。

  「伯父?」眼見宮元勝笑得開心,佟兆頫無可避免地更為沮喪了。「有這麼好笑嗎?」他可是一點都笑不出來。

  「咳……」宮元勝笑岔了氣,悶聲咳了兩聲。「我真搞不懂,當初你們是怎麼『製造』出那兩個古靈精怪的小鬼?」

  佟兆頫窘然地紅了顴骨,看向宮元勝的眼有點哀怨。「伯父,不是說好過去的事別再提了嗎?」哎──他怎能拆穿當初是他那美麗可人又聰慧的女兒「色誘」他呢?只怕老人家的心臟承受不起啊!

  「好好好,別提就別提。」宮元勝記不起來自己有多久不曾笑得如此開懷了,好像自從老伴走了之後,他就不曾開懷大笑。「不過說真的,我真的認為孩子們需要父親,你認為呢?」

  「我也是這麼想。」而且是很想、很想!

  「得加把勁兒啊,小子。」他可是很看好這個男人,以他身為男人的眼光,這種女婿他還算滿意。「你應該知道縭優的條件不差,即使她帶著兩個拖油瓶。」

  「噢……」佟兆頫懊惱地哀嚎了聲。「別再說了,伯父,我已經夠沒信心的了!」

  「傻瓜,孩子就是你的籌碼,何況他們還都站在你這邊,」他是老了,但並不糊塗,還看得出兩個外孫在玩什麼把戲。「有他們幫襯你,你的勝算應該很大。」

  「伯父?」畦咧!這老阿伯怎麼知道他佔了天大的優勢!?吁難不成他未卜先知?

  拿起菸斗和襪子、圍巾,宮元勝也想回房休息了。「加油啊,小子,我等著你叫我岳父咧!」然後慢條斯理地步上往二樓的扶梯。

  佟兆頫忍不住雙眼一泡淚。他何德何能,得到大部份人的支持;但問題是,那個女主角就是不點頭,他該怎麼做,才能讓那顆頑石點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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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18歲的聖誕節 』 作者:子澄

  後來證明,女人的憤怒是非常可怕的。宮縭優氣得整個晚上都不跟佟兆頫說話,儘管她所有家人都不斷為他製造話題。

  等到所有人都回房了,佟兆頫還掙扎著該如何回房面對她。他百無聊賴地拿著電視遙控器轉來轉去,不管電視節目再好看,全都入不了他的眼,因為他太瞭解電視的製作過程,那些節目對他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關掉電視,他微歎口氣,腳不經意地踏到某樣東西,這才發現下午回來後,最後掛在他手上的那個紙袋,還乖乖地躺在沙發底下,想必是大夥兒在客廳裡走來走去之後,不小心踢到沙發下的,難怪沒被人發現。

  不過小優到底去逛百貨公司幹麼?買了半天,也沒買到屬於她的半樣東……欸?這軟軟的質料是什麼?

  他將那軟軟柔柔的「東西」由紙袋裡撈出來一看──哇塞!是件超性感的睡衣欸!

  赭紅色的絲質布料配上側邊深紫色的鏤空蕾絲,細細的肩帶精巧地牽連著睡衣本體,真教人看了慾火賁張……等等,她買這件睡衣幹麼?

  莫不是她有了約會的對象,所以買了這件性感的蕾絲睡衣?那可奇了,他沒看見有男人在她身邊打轉吶,何況她根本看不上高各爾和隔壁的趙耀敬,那麼到底是誰?

  他心頭漾起一抹很難形容的鬱塞,有點苦、有點澀、有點酸,還有一點不是味道。也難怪啦,既是又苦又澀又酸,當然不會是好味道。

  悶悶地拎著紙袋往宮縭優的房間走,他全然忘了剛才自己所苦惱的麻煩──如何跟她面對面。

  他現在有新的苦惱,就是──到底「那個男人」是誰?

  推開房門,正巧見她由洗手間裡走了出來,下識意將那個紙袋藏在身後,他不甚在意地瞥見她身上的趴趴熊睡衣──欸?她……

  啊哈!他想起來了!原來他就是「那個男人」!

  忿忿地對他的傻笑視而不見,宮縭優越過他往床邊移動,爬上床後就將被子往臉上一蓋,眼不見為淨!

  藏在身後的紙袋更拎緊了些,佟兆頫非常「好心」地提醒。「小優,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不動。

  他明知她還沒睡,只是故意不理他,畢竟沒人有「一秒鐘入睡法」的能耐;換個方式看看。「小優,伯父和詠聖、詠誕都很喜歡你為他們買的衣服和用品。」

  還是不動。

  「當然,我也很喜歡你買給我的『禮物』。」特意強調「禮物」二字,看她會不會有所反彈?

  仍舊不動如山。

  佟兆頫有點急了。她該不會就這樣裝睡,裝到後來真的睡著了吧?「不過小優,你好像忘了屬於『你、自、己、的、東、西』。」這下子,他就不信她還睡得著!

  果不其然,宮縭優瞬間掀開被子,還因動作過大、過快而弄亂了才剛梳好的髮絲,頂著一頭亂髮狼狽地跳了起來。「還給我!」

  「什麼東西?」要裝誰不會裝?既然她會裝睡,那麼他就會裝傻。

  「那個……那個……我的東西!」天!她從沒一刻像現在這般希望自己的願望能立即實現──她希望他沒有卑鄙地偷看到她買的睡衣!

  「我沒有拿你的東西啊。」他的表情何其無辜,讓她幾乎就要相信了他的謊言。

  但他的手為什麼一直藏在身後?她很快發現自己上當了,當場便脹紅了臉。「有,一個紙袋,裡面裝了我的東西!」

  「紙袋?」他還在裝,讓她恨得牙癢癢。「裡面裝了什麼?」他問。

  「你管我!?」開什麼玩笑!她怎能承認自己會無知到為了他一句批判,就傻呼呼地跑去買一件性感睡衣?「快還給我?」

  「欸欸,小姐。」他吊兒郎當的耍無賴。「你知不知道規矩啊?失物招領是要先確認遭人撿拾的物品真正屬於你,才能讓你拿回去,你這樣連紙袋裡的內容物都說不清楚,耍我怎麼能確定這東西是你的?」

  「佟兆頫,你夠了喔!」她火了、惱了,想繞到他身後去搶那個紙袋。「拿來!」

  「不行!」她搶,他就躲,哪那麼容易讓她得手?「你得先說裡面裝了什麼……」

  兩個人開始像小孩子玩躲貓貓般,她往右抓、他便往左閃,她往左撈、他便往右躲,就這麼上下左右的「上衝下洗、左搓右揉」,硬是讓她快搶到手,偏又次次差那麼一點點距離而功虧一簣,將她的情緒逼到最高點。

  「該死的你!叫你還給我聽到沒有!?」她懊惱地不肯放棄,不斷地企圖由他手中搶回那個「令人臉紅的秘密」。

  仗著身高上的優勢,佟兆頫將紙袋拎得老高,還不怕死地在口頭上挑釁她的耐心。「來啊,來搶啊,搶得到就給你……哇──」

  兩個人就這麼你推我擠,一個收勢不住,啪啪踉蹌地跌到床上,造成床板微幅動盪、發出嘎吱的哀嚎,兩人以極為曖昧的姿勢,女上男下地互疊在一起。

  「可惡!」宮縭優全然沒注意到此刻的姿勢有多「不雅」,她伸直手臂,趁著他不注意的當口,搶到他高舉在枕頭上的紙袋。「哈!我還是搶到了吧?」她得意地笑了。

  佟兆頫微瞇起眼,大掌不著痕跡地圈住她的腰肢,猛地將她抱得更緊。

  「你……」直到此時,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得不償失」,忙不迭地推拒他的肩臂,卻不僅掙不開他的鐵臂,還幾乎讓他抱得差點喘不過氣來。「你做什麼?放開我──」推的不行是吧?行,她用捶的總行了吧!?

  「嗯!」雖然她的拳頭對他構不成什麼「傷害」,他仍像徵性地悶哼幾聲以博取同情。「該死的女人,你不會輕一點吶!」

  「痛嗎?怕痛就放開我……」她還在掙扎,就像被捕獸器抓住的小兔子,一點都不放棄求生的機會。

  惡意地直往她臉上吹氣,在她睜不開眼的混亂之中,他問了幾乎令她尖叫的問題。「女人,告訴我,你為了誰買性感睡衣?」

  宮縭優狠狠地抽了口氣,完全不用經過大腦反射,俏臉迅速變得火紅。「誰……誰買那種東西!?」該死的傢伙,他竟然「偷看」!

  「沒有嗎?」大掌懲罰性地拍了下她渾圓的屁股,惹得她輕喘一聲。「那你幹麼急著搶回紙袋?」

  「我……」她又羞又氣,以手臂抵住他的鎖骨不讓他靠近。「我、我買的東西……當然得要回來!」

  「承認吧。」他勸誘著,大掌若有似無地在她身上游移起來。「承認你是為了誘惑我,才買那麼惹火的睡衣。」

  宮縭優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變化得比多變的氣候還快。「見鬼了!我才不會做那種事!」

  他低低地笑了。「不會嗎?那我們的孩子怎麼來的?」既然她忘了十年前的風流帳,那麼他絕對不介意提醒她。

  轟──地一聲,她快無地自容了!

  「可惡的傢伙。」她羞惱得聲音都發顫了。「休想在口頭上佔我便宜,我不再是任人欺負的小女生了……」她不安分地再次開始掙扎,不斷地扭動身軀,就為了掙脫他的箝制。

  「嘶──」霍地,他狠抽口氣,臉上的表情猙獰了起來。「該死的你,別再亂動了!」他已經要命地起了「反應」,她再這樣扭下去還得了!?

  「那你放開我啊!」她的「經驗」著實少得可憐,全然不曉得自己的「行為」,已經嚴重挑起他男性的慾望,還懵懂地以為自己的抗拒收到成效,更加「賣力」地扭動。

  「噢……」他痛苦地淺吟一聲,陡地一個翻身,迅速將她翻倒在床,雙手擒住她的手腕,整個龐大的身軀緊緊壓在她的嬌胴上。「女人,你自找的!」

  宮縭優還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驀然一個黑影壓了下來,她微啟的唇立刻被堵住了,嚇得她瞠大美眸,連怎麼呼吸都忘了……

  佟兆頫狂鷙地銜住她的紅唇,熱辣的舌趁著她來不及反應的當口,硬是溜進她甜蜜的檀口與她嬉戲,輕觸的、舔吮的、激烈且不容閃躲地糾纏她甜美的丁香,直到她無力反抗,虛軟地癱在他身下。

  折磨一個男人最殘忍的方式,就是讓他禁慾。自從和她重聚以來,他不曾再試圖「獵艷」,並如柳下惠般推拒許多主動送上門的機會,為的就是不想背著她「外遇」;而這一切,理所當然要在她身上獲得補償和滿足,他等得夠久了!

  發覺她不再抗拒,潛藏的慾念一發不可收拾,他不再滿足於單純的親吻,他貪婪地想要更多!

  灼熱的唇開始往下游移,舔過她圓潤的下顎、顫動的頸項,沿著她鎖骨的弧線輕舔著、吸吮著,留下一個又一個殷紅的印記;他喜歡她身上有他留下的記號,這代表她屬於他。

  「不……」感覺他急躁地拉高自己的睡衣下擺,她飄離的神智稍稍拉回了些;她抓住理智的尾巴,阻止他繼續「為非作歹」。「你不能這樣……」

  「為什麼不能?」現在就算鎮壓孫猴子的五指山飛來壓住他,都不能阻止他強烈的慾念。「這麼久以來,你都不曾有過別人,這就表示你還在等我。」

  「不是……」為何此刻的否認顯得如此虛軟?他們已經錯過一次,不能再錯過第二次啊!「我沒有、等你……」

  「說謊。」猛力撕開她的棉質睡衣,讓她的嬌軀在他眼前完美呈現。「你看,你的身體因為我的撫摸而亢奮──」像為了證明似的,他略嫌粗魯地搓揉她渾圓的山丘,讓她胸前的紅花因他的撫觸而綻放。

  「啊……」生澀的她怎堪他如此輕狂,她無力阻止在身上漾開、似曾相識的激流,卻又震驚於自己令人嬌羞的呵吟,頓時委屈地紅了眼眶。「不要……我不要你這樣……」

  「別怕。」輕啄她濕潤的眼角,他溫柔地誘哄道。「你只是忘了我們之間的熱情,沒關係,我會讓你想起來。」

  「我……啊!」驚覺他的指探入體內,她驚恐地攀住他的肩膀。「別……」

  「乖,我不會傷害你。」天!她緊窒得宛如處子,一點都不像生過孩子的女人!「放輕鬆,你會喜歡的。」

  「兆,我們不該……」她好怕,好怕再次留下什麼「後遺症」。

  隱隱察覺到她的顧忌,他吮去她眼角的淚水,順道一併撫去她心口上的驚懼。「你知道,其實我很愛小孩,你多生幾個沒關係,我想,以我的經濟狀況還養得起。」

  她破涕為笑,被他要不得的幽默感弄得啼笑皆非。「你……真的要?」眨眨眼,眸光變得認真,更多了份慎重。

  「我要。」完全不需考慮,他的答案只有一個。「不管將來會遇到什麼難關,不管我們會不會再孕育出新的小生命,我絕對不會再讓你重蹈以往的痛苦,相信我。」

  所有堅持彷彿因他的宣告而崩塌,她的心因此而融化。「你知道,我……已經不再是當年的我,我、年紀大了很多……」或許不再有當年的吸引力了。

  「也更成熟了。」他微勾嘴角,為她的轉變感到驕傲。「或許你不相信,現在的你,令我隨時都想拐你上床──」

  秋夜微涼、月色正美,蕭瑟的秋風卻帶不走滿室呢喃,而春色正濃……

  ※     ※     ※

  「奇怪了,今天老媽怎麼沒準備早餐?」

  宮詠聖巡視了餐桌一圈,不敢置信地發出疑問。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以往老媽再忙,就算熬夜,她都會為自己和妹妹準備簡便的早餐,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以為老媽是7-11啊?」套上襪子,宮詠誕不置可否地說了句。「二十四小時營業兼全年無休?不過才一天沒做早飯而已嘛!」同樣身為女性,她覺得有必要為老媽爭取一點「自由」。

  宮詠聖望著空無一物的餐桌,眉心不覺擰了起來。「你不覺得很奇怪嗎?詠誕。」

  「不會啊。」撥了撥整齊的髮辮,她並不以為意。「說不定老媽只是賴床,你自己還不是常常賴著不起來?」

  「那不一樣!」通常都是他玩得太晚,所以早上才起不來,但老媽從來沒有這種狀況。「不行,我還是去看看她怎麼回事好了。」

  「詠聖。」他正想往母親房間衝去,一道蒼老的聲音拉住他的腳步。

  他停了下來,回頭望向拄著枴杖,正由樓上走下來的外公。「早,外公。」

  「別吵你媽,我想她可能累壞了。」老天明鑒,他老人家可沒有偷看或偷聽的嗜好,實在是年紀大了淺眠,一不小心就會聽到「不該聽的聲音」,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

  「咦?」宮詠聖畢竟還小,不是很懂外公的「弦外之音」。「媽又熬夜幹工作了嗎?」不然怎麼會累壞了咧?

  宮元勝苦笑了下,很難向一個十歲的男孩解釋,中國人長期不敢輕言碰觸的「桃色話題」。

  「宮詠聖,你實在很囉唆。」背上書包,宮詠誕蹦蹦跳跳地跑到門口。「我們在路上買就好了嘛;快點啦,快遲到了,我可不想陪你被老師罰站!」

  這是胡老師的規定,遲到的學生得在教室門口莉站二十分鐘,還得提著裝滿水的水桶。那多重啊!她才不屑做那種蠢事,要做,詠聖自己做去,她可不奉陪!

  宮詠聖為時勢所逼,不得不跟上妹妹的腳步,但臨行前不斷狐疑地回頭看著外公,更多的是不明瞭的眼神,直望向宮縭優的房門。「哪外公,我們走了,掰掰!」

  「好、好。」老人家微微冒了點汗,忙向外孫揮手道別。

  哎──好女婿,我絕對不是不把握機會對你兒子「機會教育」,實在是擔心你還來不及過夠當父親的癮頭,過不了幾年就不小心升格當了爺爺,我真的是為你著想啊──

  ※     ※     ※

  宮縭優不安地在床上扭動,她感覺好熱,熱得讓她由夢裡清醒過來。

  不是入秋了嗎?眼見冬天就快到了,為什麼她還會睡得滿身大汗?真是弔詭啊!

  心不甘情不願地推開身邊的「暖爐」,她陡然睜開美眸──不對,根本不到拿暖爐出來取暖的地步,她怎會有這種荒謬的感覺咧?

  直到看清「暖爐」的真面目,她深吸口氣,想起昨夜荒謬的熱情。

  十年前的錯誤可說是她一手造成,但昨夜的錯誤卻不是她能一人承擔的;畢竟他們都已成年,不能再用無知好奇當作藉口,他們得為自己失序的行為負責。

  好吧,她承認心頭還有他佔領的位置,但他呢?

  雖然他口頭上有所保證,但誰曉得他不是為了負責才說那些話?多生幾個?開什麼玩笑,她要的不是純粹肉體的歡愉,她更需要心靈上的絕對擁有。

  她明白自己長時間不曾再接受其他男人,就是因為感覺不對;她對那些追求自己的人毫無所覺,卻沒用地對他全然沒有抵抗能力……難道她就甘心這樣過一輩子了嗎?過這種沒情沒愛的生活?

  佟兆頫一個翻身,被身邊輕淺的聲音擾醒,他睜開眼一看,被她臉上的斑斑淚痕震得一陣心疼。

  「怎麼回事?」她幹嘛啊?嚇人嗎?一大早就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簡直考驗他的承受力!「怎麼哭成這樣?」

  怔怔地摸了摸臉龐,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然哭了。不記得自己有多久不曾如此失控,十年來,任何再難過的關卡都讓她一一度過了,為什麼在一切都逐漸明朗的現在,她會失控到淚流滿面?

  「小優,說話!」他急了,因為急躁而少於該有的耐心。「別這麼悶悶的哭,至少告訴我原因!」

  她搖頭,不斷地搖頭。連她自己都理不清的原因,教她如何說得出口?

  「你這樣……」他抑不住鼓動的心疼,被自己胡亂的臆測逼得快瘋了。「你就這麼厭惡跟我在一起?」

  他以為昨夜的歡愛是個全新的開始,是他和她感情的重生,他們會再生好幾個活蹦亂跳、古靈精怪的小蘿蔔頭,就此恩恩愛愛的過一輩子,怎麼如今看來,全成了自己的一廂情願?

  她愣住了,不意他會如此演繹。

  她的怔愣讓他錯認為自己的猜測無誤,無法阻止心頭泛起的酸麻和痛感;他讓自己想像的理由擊潰了,掀開被子跳下床。

  「我不會搬出去。」不管她對自己有什麼看法,不論她心裡有沒有他存在的位置,他就算死皮賴臉也耍賴她一輩子。「今晚開始,我到書房去睡。」

  她嚇住了,為他突兀的決定和迅速的動作──他就這麼大剌剌地抱著褲子、光著屁股走出她的房間?他不怕被其他的家庭成員發現嗎!?

  天!他真是……太瘋狂了!

  不過,他為什麼突然決定要到書房睡呢?

  佟兆頫直到關上房門,才緩緩地將褲子套上。他頂靠著門板閉上眼,想釐清她哭泣的理由,卻怎麼也理不出頭緒。

  最後他歎了口氣,一睜開眼,卻發現宮元勝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邊,眼帶興味地直睨著他瞧──

  老天!老先生該不會看到他在走廊上穿褲子吧!?

  宮元勝憐憫地拍了拍他的肩,顫抖的聲音顯然正在隱忍某種極難控制的情緒。「孩子,我相信你能給我女兒幸福。」然後像個老學究般,搖著頭離開了。

  佟兆頫驚愣地瞪大雙眼,不敢信老先生的「開明」……

  哇咧!他的裸體竟然讓一個老人家看光了,這種感覺……好噁心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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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18歲的聖誕節 』 作者:子澄

  佟兆頫陷入前所未有的低潮期,這讓他對任何事都提不起勁;即使在當年完全沒有宮縭優的音訊,他都不曾如此深切體認過。

  趁著星期假日,佟兆頫拗不過雙胞胎的糾纏,帶他們到外面吃點「好料」,而宮縭優因為還有工作,所以沒跟著他們一起出門;沒想到小鬼們的好料,竟然是「歡聚歡笑每一刻」的麥當勞,害他原本就不甚提振的食慾,變得更差了。

  「老爸,你真是……遜斃了。」坐在靠窗的座位裡,宮詠誕舔著甜入心坎的霜淇淋說道。「我就知道老媽這次氣得不輕,看吧,她氣了快一整個禮拜了,看起來還沒消氣呢!」

  沒有人發現他和宮縭優曾經「和好」過,而且和好得非常「徹底」……呃,除了宮元勝之外。不過那個結果讓她隔晨的淚水所破壞,也壞得非常「徹底」。

  佟兆頫撕扯著炸雞的手指頓了下,氣悶地繼續往下撕,帶點洩憤的味道。

  「所以我說,你們女生最小心眼了。」宮詠聖可是站在跟佟兆頫同一陣線,畢竟他們都是「男人」。「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有必要氣這麼久嗎?」

  「不可以這樣說你媽。」氣歸氣,他還是不願聽到有關對她任何負面的評判,尤其是從兒子嘴裡說出來,那簡直只能用「不可原諒」來形容。「她是個好女人,是老爸不爭氣,老惹她生氣。」

  宮詠聖和宮詠誕立即識相地閉上嘴,雙雙低下頭「反省」。「……喔。」

  宮詠誕不安分的眼角偷覷著哥哥,發現他如同自己一般自省,心裡覺得好過一些;她的性格原本就較浮躁,不安分的眼神帶點心虛和無聊,不經意地瞥過窗外──

  「啊!」霍地,她輕嚷了起來,爬跪到座椅上,整張臉都快貼上玻璃了。「是媽唉!她怎麼……唉?旁邊那個男人是誰啊?」

  她這一叫,讓佟兆頫和宮詠聖都幾乎跳了起來,爭先恐後地擠到窗邊,像在參觀遊行般認真和急切。

  「真、真的是老媽唉!」宮詠聖不敢置信地揉眼再揉眼,總算真的確定那是老媽「紅杏出牆」,詠誕沒有說謊。

  佟兆頫沒有說話,只是瞇著眼,拚命在腦海裡搜尋男人那張似曾相識的臉。

  他認得那個人,不過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認……有了!是他,每次都藉機和小優攀談的企劃人員,侯常鈺。

  之所以對這個名字還有印象,實在是因為他的名字太過好笑。他還記得當時的同事怎麼喚那個人的,他們叫他「『常』,被猿『猴』『遇』上的傢伙」,教他想忘記都很難。

  他什麼時候又和小優搭上線了?還是他們一直保持聯絡?

  不,如果他們之間還保持著聯絡,詠聖和詠誕不可能不知道那傢伙的存在,他們一定是最近才又遇在一起……

  「哇──那個人竟然敢握住老媽的手唉!」陡地,宮詠誕大驚小怪地驚嚷了聲,硬是將佟兆頫抽離的神智拉回現實。「噢,可憐的老爸,我看你這回是『江山難保』嘍……」老爸的臉實在臭得可以,她彷彿可以聞到那股「臭酸」的味道哩!

  「笨!」宮詠聖也看得「津津有味」,他用手肘拐了下用辭不當的妹妹。,是「『美人難保』,關江山屁事!」所謂「江山美人」,他承認老媽是美人,但絕對與江山無關。「而且是老媽差點跌倒,那個人才會拉她一把,別說那種會讓人誤會的話!」他擔心地看佟兆頫一眼,怕他更加「懷憂喪志」。

  佟兆頫笑不出來,即使兩個小兄妹的對話令人莞爾,但那種感覺又來了,悶悶的、刺刺的,恍若一股陳年積鬱的瘀氣卡在胸腔,令人心悸、鬱悶,卻找不出方法解除──

  宮詠誕也發現了他的不對勁,睞了眼哥哥,好心地伸手拍拍佟兆頫的肩,義正辭嚴地說:「老爸,你別太傷心,反正你有我們兩個當靠山嘛!萬一老媽真的想跟那個人在一起,我們一定會堅決反對,而且反對到底!」

  宮詠聖兩眼一翻,很想馬上暈死過去。哇咧!這算什麼安慰詞?乾脆將老爸直接踢到油鍋裡還痛快些!

  佟兆頫一聽到女兒的「童言童語」,兩眼都快噴出「泉水」來了。什麼嘛!詠誕的意思,是不是代表他就快沒機會了?嗚──

  「老爸,振作點!」畢竟是頭腦動得很快的天才兒童,宮詠聖猛力拍了下佟兆頫的肩,差點沒把注意力不在身上的他給拍到座位底下。「我們不能讓『外敵』有機會入侵,得想個辦法把那傢伙除掉才行!」

  「怎麼除?」佟兆頫顯得相當無力。「要買開山刀嗎?」

  「老爸,你可別衝動啊!」宮詠誕嚇了一跳,衝動地一把抱住他。「我不要有一個殺人犯的爸爸,你要為我想一想啊!」

  宮詠聖無力地再翻一個白眼。天!他們是要想辦法,不是要在麥當勞裡「拍戲」,萬一引來「觀眾」可就麻煩了。

  「以其人之道遠治其人之身。」宮詠聖很快便想到解決之道,雙眼迸射出犀利的眸光。「老爸,既然老媽背著你交男朋友,那你不會也去交一個女朋友來氣她?」

  佟兆頫眨眨眼,開始認真考量兒子這個辦法的可行性。

  但……這到底是個解決問題的好辦法,還是小鬼們伺機「報復」的手段?

  ※     ※     ※

  「啊,胡老師今天怎麼有空到家裡來?」週一的放學時間,原以為是孩子們回家了,不料打開門,卻是學校的胡老師站在門口,著實讓宮縭優愕然了下。

  「不好意思打擾了,宮小姐。」胡老師歉然一笑,點了下頭。「我來做家庭訪問,我們可以進去再談嗎?」

  「喔,好,請進。」奇怪,怎麼沒事先通知?而且不是才辦過母姊會,怎會在如此密集的時間裡,又到家裡來訪問?宮縭優雖然滿心疑惑,但仍請胡老師到客廳暫坐。

  宮縭優先轉到廚房裡,很快倒了杯開水走回來,放在胡老師面前。「呃……是不是詠聖和詠誕闖了什麼禍?」全然是直覺反應,不然胡老師沒道理到家裡來。

  「宮小姐,你言重了。」其實她是有點想念那個帥哥先生,正好宮詠聖和宮詠誕兩人在今天同時出了點小「茶包」,所以她便乘機登門造訪了。「只是他們今天……」

  「怎麼了?」宮縭優一顆心提得老高,忙不迭地問道。這似乎是每個做母親的所犯的通病,孩子們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做媽的人都會急得半死!

  「呵,也不是什麼太嚴重的事啦!」胡老師笑了下。「他們兩個啊,不曉得為什麼今天的表現都很『失常』,生活與倫理的小考竟然全考了個位數,真是……比智能不足的學童還糟糕啊!」有意無意的,她好似特別加強某些字句。

  宮縭優高提的心頓時Down到谷底,像在坐雲霄飛車一樣。個位數?她從來沒見過這麼「獨立」的數字「站」在他們的考卷上,怎麼今天一站就是「兩個衛兵」?

  佟兆頫正好從書房下來準備沖咖啡,一見到客廳裡多了個人,不禁多看兩眼。

  「咦!胡老師,你怎麼有空來?」

  胡老師一看到心所想念的男人,臉上立即堆滿了矯情的笑臉。「佟先生,真高興你還記得我。」

  「哪兒話。」這老師怎麼怪怪的?她是孩子們的老師,他當然得記住啦!「有事嗎?」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老師來訪一定有問題,他走到宮縭優身邊落坐。

  「也不是什麼太重要的事……」哎──她不得不承認,那兩個人坐在一塊兒,真是對令人稱羨的璧人。

  「是詠聖和詠誕。」宮縭優滿心憂慮地扯住他的手臂。「他們竟然給我考個位數!而且還是生活與倫理,他們到底吃錯了什麼藥?!」

  佟兆頫挑起眉,不敢相信他那兩個天才兒女會考如此「有個性」的成績。而且他們的禮貌和生活習慣都不錯啊,有時他還自覺比不上他們倆,怎麼……

  他霍地心思一轉,想起宮詠聖昨天在麥當勞給他的「建議」──既然老媽背著你交男朋友,那你不會也去交一個女朋友來氣她?

  這胡老師……該不會是那兩個小鬼給他找來的「冒牌女朋友」?那他若不懂得配合,不是太辜負了兒子女兒的「用心良苦」?

  「你別急。」這麼想過後,心情頓時好了許多,他拍了拍她的手背。「這事兒我來跟胡老師談就好,你去忙你的吧!」

  「啊?」宮縭優不意他會將自己摒除在外,心情更為低落。「我……」

  「聽話。」他是孩子們的父親,所以有絕對的權利處理他們的功課問題。「我和胡老師一定會找出最適合詠聖詠誕的學習方式,嗯!」最重要的是,他得製造出自己對這個老師很有興趣的「假象」,這樣才可以清楚地探測到她的心事。

  宮縭優不安地看看他,再看看胡老師,不知怎的,她有點心慌,卻又找不到正當的理由好反對。「那……我、我去忙嘍!」

  「嗯。」不過,他不能讓她躲到她的工作領域裡,這樣會令她見不到自己精湛的「演技」,那麼,所有的努力不就功虧一簣了嗎?「麻煩你幫我沖杯咖啡。」

  「……喔。」不算情願地起身,她在沙發旁站了一會兒,才低頭走進廚房。

  輕輕淺淺的對談聲,伴雜著在她聽來特別覺得刺耳的笑聲,她說不出充斥心頭的複雜感覺是什麼,卻明顯地感到不舒服。

  或許是不想太早面對那幅和諧的畫面,她將沖泡咖啡的每一道程序都處理得特別慢,溫溫地進行著;但事情就是這樣,不管做得再慢,事情還是會有做完的時候……

  再磨蹭下去,咖啡就要涼了;咖啡如果涼了,就不好喝了。微歎口氣,她不得不端起冒著煙的熱咖啡,緩步走回客廳。

  「胡老師,這麼說就太見外了。」走出廚房,他的笑聲立即傳入耳裡,令她不悅地蹙起秀眉。「那兩個小傢伙皮慣了,要不是老師有耐心,恐怕早就放棄了。」

  什麼嘛!她的孩子有那麼糟嗎?帶著說不出口的憤懣,她微慍地將咖啡放到桌上。

  「才不是呢!」無視於她的出現、胡老師笑得媚態橫生。「這是我的工作,我當然得盡心去做;說句不害臊的話,我自認還有許多優點,只可惜,還沒遇到懂得賞識我的『有緣人』。」

  佟兆頫頓了下,很快堆出還算自然的笑臉。「這麼,有機會我倒是得見識、見識。」天!這女人真夠「大面神」,還好還沒吃飯,不然他恐怕會吐出來。

  「好啊,如果佟先生有『興趣』的話。」帶著點挑釁的味道,胡老師斜睨了宮縭優一眼。「不過,對宮小姐可能不好意思了些。」

  「不必顧慮我的想法。」心頭的鬱悶無處可發洩,宮縭優再也沒辦法表現出乎常的溫柔婉約。「反正我和『佟先生』並沒有什麼關係,你們大可『盡量』。」

  哇咧!這女人……一定得這麼傷人嗎?佟兆頫黑了一張臉,氣悶得說不出話。

  「既然如此,那麼佟先生,我們改天約個時間在外頭見面可好?」胡老師懂得機不可失的道理,既然宮縭優擺明了要將他拱手出讓,那她又何需太過客氣和矜持呢?

  「好。」或許基於報復的心態,佟兆頫不假思索地答應了。「那麼你看,哪個時間比較好?」

  胡老師聞言,千嬌百媚地笑開了;宮縭優則是再也無法忍受,板起一張俏臉,生氣地瞪了佟兆頫一眼。

  「你們聊,我進去煮飯了。」一轉身,她頭也不回地進廚房了;在進廚房前,還聽到佟兆頫親切地問胡老師要不要留下來吃飯!

  什麼跟什麼嘛!晚飯是她做的,他憑什麼不問過她的意見,就主動留客用餐?

  然後,胡老師拒絕的聲音傳了過來,讓她稍微平了口怨氣。還好,胡老師還算識相,不敢打擾他們一家人團聚的晚餐時間……

  突然,她由冰箱裡拿出食材的手頓住了。

  一家人團聚?她什麼時候開始把他排進這個家的固定成員裡了?

  不想再鑽牛角尖、不想認清這個問題的答案,她恍若在逃避什麼、又像在轉移自己雜亂的心思般,將才從冷凍庫裡拿出來的豬肉放在砧板上,像在剁雞肉那般,狠狠地、用力地揮砍下去──

  ※     ※     ※

  「你們兩個給我說清楚!」吃過飯之後,皇后「點召」王子和公主各一名,進入書房「辟室密談」,久不見世的河東獅吼再現江湖,令王子和公主縮著身子抖瑟不已。「除非有個能說服我的好理由,不然你們今晚別想睡了!」

  她不是非得孩子們考滿分不可,但至少不該是如此「醒目」的成績,那讓她覺得自己沒做到母親該有的督促責任,更嚴重的,她因此自覺對不起反對她生下孩子、已往生的母親。

  宮詠聖和宮詠誕的頭垂得老低,兩個人都沒敢輕易發出聲音;他們知道,這次真的做得太過火,當真把老媽這頭母獅子給惹毛了。

  「要『好理油』是不是?我這裡有一瓶。」搖著手上的橄欖油,佟兆頫慵懶地靠在書房門框,身後站著滿面憂慮的宮元勝。「詠聖、詠誕,回房複習功課去。」

  領到父親的「特赦令」,兩雙神似的眸子皆閃動著「謝恩」的光采,但母親一個凌厲的眼神掃射而來,立刻削去他們的「奢望」,眸子又黯沉了下來。

  「好了,縭優。」雖然不是一家之主,但好歹是目前這個家裡年紀最大的一個,宮元勝再也看不下去地動之以情。「考不好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記得你小時候的數理也很糟,我從沒這麼責備過你是不是?」

  「那不是……」那根本不一樣!當時的她還有戲約要接,功課不好也是理所當然;但她無法違拗父親的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地斷了反駁的話。

  佟兆頫瞳底的心疼一閃而逝,看向孩子的跟帶著暗示。「還不快跟外公去?」

  宮詠聖和宮詠誕不斷地看著父母和外公,猶豫掙扎不已之下,仍選擇和外公一起「遠離戰場」,三個人火燒屁股似地趕忙離開書房;離去前,沒忘記帶走他手上的橄欖油。

  一口怒氣沒有獲得適當的宣洩,即使她不斷的深呼吸,仍控制不了「火燒紅蓮寺」般的心頭火,聲音全因而打顫了。「你知不知道你很過分?」

  「嗯?」微攏眉心,發顫的聲音讓他聽得不是很清楚。

  「我在管『我的』孩子,你憑什麼插手?!」明知自己此刻像極了無理取鬧的瘋婦,但她就是得找件事來發洩,不然她會發瘋。

  佟兆頫平靜地看著她,涼涼地堵她一句。「儘管科技再發達,沒有男人,女人是沒辦法自己生孩子的。」

  他意在提示她,孩子有他一份,而且不容否認。

  「笑話!」她怒極反笑,沒將他的提點聽進耳裡。「現在科技昌明,輕輕鬆鬆就可以在國外做人工受孕,難道你不曉得嗎?」口吻儘是嘲諷。

  「即使是試管嬰兒,至少也需要男人的精子,不是嗎?」男人不是萬能,沒有男人萬萬不能;最起碼在生孩子這件事情上頭,這句話是不容置疑的。

  他是不知道以後的科學能不能真正的進步到「無性生殖」,但以現在的科技是無法辦到的,這點常識他還有,哪那麼容易隨便讓她唬弄過去。

  「你……」當憤怒堆疊到某個「境界」,接下來的反應往往是悲傷,宮縭優正是如此;在無法拿出有力的辯詞與他辯駁的沮喪之下,她控制不住的潸然淚下。「這樣欺負我……讓你很高興是不是?」

  她不想哭的,可是在他面前,每每莫名其妙就流淚不止;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一點都不喜歡!

  佟兆頫心頭一擰,微歎口氣。「幹麼又哭了呢?我發現你最近很愛哭。」他朝她走近了些。

  「你不要過來!」她退了一步,聲音有絲破碎。「我會變得這麼愛哭,還不全都是你害的!」害她變得軟弱、無理取鬧,全「仰仗」他的出現,自己才會變成這副討人厭的模樣!

  「天地良心。」他覺得好笑,不曉得自己做了什麼才改變她。「我記得我什麼都沒做,哪可能有能耐改變你?」

  「還說沒有!」激動的情緒一發不可收拾,管不了能說、不能說的,她一股腦兒地全說了。「如果不是你,詠聖、詠誕不會將注意力全數由我身上撤走;如果不是你,我不會在這麼多年後,才在孩子們面前讓我爸數落;還有,麻煩你以後要談情要說愛,去外頭隨便找個什麼樣的地點都行,就是不要在我家的客廳!」

  靜靜地等她發洩完畢,他深邃的眼微瞇,帶著幾不可見的笑意。「小優,你在吃醋。」

  事實證明兒子的方式奏效了,而且很快就看到成果,這讓他感到非常滿意。

  「哪有?」她氣糊塗了,根本沒弄懂他話裡的真實涵義。「我最討厭吃醋了,連糖醋都不吃!」她討厭醋裡酸酸的味道,因為會將她的胃酸全數吸引出來,所以她向來敬謝不敏。

  他笑著搖了搖頭,再向她逼近一步。「難道你不是在意我和胡老師談笑嗎?」

  她警戒地再退一步,帶點驚恐以及被識破的羞意,勇敢地瞪著他。「誰、誰說的!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橫豎我管不著!」

  「我是在跟她談孩子的功課。」不能再玩了,再玩下去問題會越抹越黑,而他,將永無翻身之日。

  「笑話!」她滿不在乎地嗤笑。「談孩子的功課,跟見識人家的優點有什麼關……」驀然,她住了口,發覺自己透露太多潛藏的情緒。

  「說啊,我在聽呢!」不放棄地步步朝她逼近,直到將她逼退至窗邊的死角里。

  「你……你別再過來喔!」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無路可退,她無力阻止爬上臉頰的紅暈,企圖以較大的音量逼退「敵軍」。「我說完了,你……」請自便。

  但她來不及將話說完,也來不及採取任何逃離的動作,因為他陡振雙臂,將她牢牢地困在牆角里,令她驚恐地瞠大雙眼。

  「你……你想幹麼?」天!不能再這樣下去,這樣她會沒用的癱軟,沒有理由的癱軟!「走開……唔!」

  所有時間彷彿定格般,停滯在他不由分說、蠻橫地銜住她粉嫩紅唇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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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18歲的聖誕節 』 作者:子澄

  宮縭優好生氣,惱得用雙手雙腳用力地踢他、踹他,卻因而讓他箝制得更緊、更牢,不僅用雙手攫住她的手腕,不僅用大腿和膝蓋壓住她極具攻擊性的長足,硬是讓她得不到半點「洩憤的快感」。

  好幾次企圖用牙咬他作怪的唇舌,卻全讓他機警地一一避過,更是讓她羞惱得無以復加,一掙脫他的唇便恨恨地吼道:「你……該死的你!」

  「再說啊。」佟兆頫不以為忤,還有閒情逸致同她「調笑」。「你要是再說這麼不動聽又沒氣質的話,當心我在這田就要了你!」

  他可不是說著玩的喲,自從那一夜「擦槍走火」之後,他已經有些時日沒再碰她了,男性慾望沒有獲得「善意」的紓解管道,他沒有對她「硬來」,已是最大的仁慈。

  宮縭優狠抽口氣,不敢置信地死瞪著他。「這麼下流的話,你也說得出……」

  她沒機會把話說完,因為他已經開始動手施行他的懲戒,粗魯地將她擠壓在牆角,大掌毫不溫柔地撕扯著她不算厚實的秋裝,另一手則探入她的衣內恣意游移,徹底引惺她深層的驚恐!

  「不!」她尖叫、捶打、蹬踢樣樣都來,卻每一樣都成功地讓他阻絕。

  他用唇堵住她的尖叫,用手掌和氣力按壓她的雙手,再用亢奮的身軀控制她的雙足,執意挑起她全身火熱的細胞,企圖將她深層的恐懼抹去。

  「唔、唔……」她不斷地擺動頭顱,這已是她目前唯一能靈活活動的肢體;但沒用,成效令她沮喪,因為不管她怎麼閃躲,他就是有辦法吮住她的唇,並強迫她接受他的入侵。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放開對她的折磨。急促起伏的胸膛緊壓著她柔軟的胸脯,兩張臉貼得好近,近得聞嗅得到對方的氣味和鼻息,彼此的呼息在對方唇間交錯著。

  「還要罵嗎?」他的呼吸紊亂、聲音粗啞,卻怎麼也無法殘忍地對她動粗;他不想她怕他,一點都不想。「如果你想繼續的話,就請你再罵下去吧!」

  惡意地捧住她的臀往自己的身軀按壓,讓她感受自己的亢奮,也讓她明白他不是不能,而是不為。

  「嘶──」宮縭優狠力抽了口氣,不爭氣的眼又泛紅了。「你過分!你根本沒有權利這麼對我!」而她,從沒如此委屈過!

  探指抹去她的珠淚,拇指輕按她被吮腫的紅唇。「你知不知道,現在的你好迷人,我真想立刻將你帶上床……」

  「住口!」她又羞又惱,死命地推著他,但虛軟的手臂卻撼動不了他分毫。「你走開!走開啊!」這個死人頭,根本沒在聽人家說話嘛!

  霍地,她被緊摟到熱燙得令人窒息的懷裡,他的力道好大,大得令她感到疼痛。「小優,我們結婚吧!」

  所有時間的運轉因這句話而定格,宮縭優像被抽走了靈魂的木頭娃娃,虛軟無力地停止掙扎;在這個任何聲音都不需要的時刻,掙扎顯得無聊而多餘。

  「我從來沒要求你對那兩個孩子的存在負責……」除了這個,她想不出更多的原因來解釋,他之所以想結婚的理由。

  「我是為了我自己。」順了順她的發,他的眼神好溫柔。「我不能否認對孩子的責任,但你不覺得,如果用孩子來綁自己一輩子,很蠢嗎?」

  咬了咬唇,她不依地捏了下他的肩胛骨。

  「呃,對不起,我不是說你。」差點忘了她為那兩個孩子,付出了十年最寶貴的青春。「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們不結合,也不會是世界上唯一一對不負責任的父母,所以我不會為了這個淺薄的理由跟你求婚。」

  她的心狂跳了下,更加理不清他的想法了。「那……你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他說得極其感性,幾乎融化她的心。

  「為了『那種事』?」理智點!宮縭優,所謂「食色性也」,這也不是不可能的理由。

  「嗯?」他愣了下,很快便明瞭她的意思。「喔,不,不過那是其中的一部分。」這也算一部分的實情,他沒有說謊的道理。

  「大色狼!」她就知道!

  「嘿!你總不能要求我對你不能存有幻想吧?!」他可無辜了。「世界上沒有一個男人做得到,不對自己心愛的女人產生性幻想!」

  眨眼再眨眼,她似乎聽到五個動聽的音律──心愛的女人?!誰?她嗎?

  「你沒聽錯。」他無力地承認,只因不想再讓她看不清自己的心意,那會讓事情變得更為混亂,而他的想望將沒有實現的一天。「我愛你,即使它花了我十年的時間才發現,但這是事實。」

  「可是……」以前她並沒有感受到他的愛意啊!

  「你不能要一個二十歲的大男孩,清楚明白地體認『愛』這個字的意義。」當時他還年輕,不懂也無可厚非。「我們當時都太年輕,如果勉強在一起,結果未必是好的,而這絕對不是我想要的結局。」

  極艱澀地、莫名期待的,她吶吶地問:「那……那你想要……什麼樣的、結局?」

  「我不是說了嗎?」他笑,笑她的傻氣。「我們要一直在一起,跟我們的孩子,還有將來的孩子。」

  「誰……人家才不要生呢!」生孩子的痛楚還是其次,問題是得將他們拉拔大,還得考慮教育、教養的問題,不能讓孩子成為社會的敗類。

  「嗯哼。」他開心地笑了。「這麼說,你是答應了?」

  她臉紅地轉開頭。「有嗎?我不記得自己說過『答應』這兩個字。」

  「你現在不就說了?」他促狹地反問。

  沒想到他歪解道理的功力如此之高,她氣嘟了一張小嘴。「神經!」

  「其實,除了我們之間的感覺之外,我們還得顧慮到孩子們的感覺。」他決定「坦白從寬」,畢竟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但必須先將坦白後的條件談好。「有件事我想告訴你,不過你得答應我,不管接下來你聽到什麼,都不能生半點氣才行。」

  「我像那麼愛生氣的人嗎?」斜睨他一眼,宮小姐不爽了。

  「像,怎麼不像!」又開始了,愛計較的小女人。他苦笑地搖了搖頭。「十年前我可沒惹你,結果你躲了我十年;我搬進來後,你為了我生過多少次氣,我想你比我還明白,所以我不能不防。」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每次生氣,他就慘了,每每被當成隱形人的感覺並不好受啊!

  「說得我好像虎姑婆似的。」她嘟囔了句。「有什麼事快說啦,別這麼磨磨蹭蹭!」

  「你保證不生氣?」他可沒漏掉她沒做出保證一事。

  「不、生、氣。」她搖搖頭,加重語氣。「天塌下來都不生氣,這樣可以了吧?」或許因他承認對自己的愛意,她現在心頭漾滿的是感動和喜悅,哪還氣得起來?

  「嗯。」他吸了口氣,小心翼翼地開始「自首」。「其實……當初是詠聖和詠誕來找我,告訴我你們的消息……」

  「什麼?!」這絕對是宮縭優料想不到的「意外」,她沒想到自己養的「老鼠」竟然會「咬布袋」。「他們……他們自己跑去找你?」天!她快暈倒了!「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的聲音變得尖銳,臉部表情也變得僵硬。

  「我想,他們可能不喜歡圍在你身邊的男性。」事實上,他也無法忍受那些男人圍在她身邊。「所以他們希望我能回來跟你們團圓。」瞧他說得多委屈啊!畢竟他是被他們母子三人「拋棄」十年的人。

  「什、什麼嘛!」聽他哀怨的語氣,她感到好氣又好笑。

  「我也覺得他們配不上你。」只有他才是最適合的人選,不然她不會在十年前將自己交給他。「呃,還有……」

  「還有?!」頭痛地撫著額角,她不曉得自己能不能承受更多?「你們到底還瞞著我多少事?」天吶!這還有天理嗎?那兩個小鬼到底是誰養大的啊?

  「沒、沒多少事啊……」嗚──她又開始變凶了,那麼他只能「以柔克剛」嘍!「不過他們今天、考得很爛那件事……我想可能是故意的……」

  「故意把小考考爛?這怎麼可能?」這又是為了什麼?她怎麼都糊塗了?

  上天明鑒,他真的開始後悔了,後悔向她坦白,還拉著兩個白胖可愛的孩子一起下水。「呃,那個……就是昨天,我們在麥當勞……」

  「怎麼樣?」她可沒那耐心聽他結巴。「你給我說清「你楚!」

  「你還敢問我怎麼樣?」他的聲音大了起來,想到她背著他在外面和其他男人約會,要他不大聲根本不可能。「你你你……你昨天為什麼跟侯常鈺在外頭見面?難道你定的『規矩』連你也得遵守?」

  「什麼規矩?」見面又怎麼樣?不過是見面而已啊,牽涉「規矩」什麼事?

  「你剛才不是叫我要談情說愛,去外面隨便找個什麼地方都行?難道你真的和侯常鈺在外頭『談情說愛』?」說到這個就有氣,簡直是「一國兩制」嘛!

  「什麼啊!」憋了半天,她還是笑場了。「我哪有跟他談情說愛?情是他在談,我是去『拒愛』!」

  「什麼意思?」他的眼瞇了起來。

  「前陣子我去逛百貨公司……就是你載我去的那一回嘛,我在百貨公司裡遇到他,他便拉著我表白心意……」說著說著,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令人發火的事。「後!說到這個就有氣;那天要不是你打手機給我,也不會連累我非得給他聯絡電話不可!」

  「什麼?」怎麼又有他的事?他真的是好可憐啊!

  「我跟他說我沒手機的嘛,結果你正巧撥手機進來;其實我也不好,沒多想就從包包裡拿出手機接聽,結果就……」哎──記得當時真糗啊!

  佟兆頫愣了下,兩眼瞪得老大,頗能體會她當時的無奈。「哇塞,那你不是糗斃了?」難怪那天她會那麼生氣。

  「那可不?」她歎了口氣,兩個人對看一眼,忍不住一起笑了出來。

  「算了,過去就算了。」她笑到後來揮揮手,不想再提起那個糗態百出的日子。「反正我昨天已經明白地拒絕他了,以後他應該不會再不長眼了吧?」

  佟兆頫還是笑,訕訕地說了句。「最好如此。」不然當心他砍人!

  「好你個頭啦!」不是她愛計較,但剛才才發生的事,他怎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你跟那個胡老師是怎麼回事?」

  「啊?」哇咧?怎麼馬上就開始「秋後算帳」了?現在果然流行「現世報」!「不是……就、就因為我和詠聖、詠誕都誤會了你和侯常鈺見面的原因嘛,所以……」

  「所以?」她的眼瞇了起來,大有準備揍人的意圖。

  「所以……呃,所以詠聖就說、說不如讓我『也』找個女人來氣你……」完了,他以後真的得看她的臉色過一輩子了!

  「嗯──」宮縭優將尾音拖得老長,腦子裡很快便組合出「前因後果」。「所以他們兩個才故意考個位數,讓胡老師到家裡來『叨擾』?!」氣死人了!這兩個小鬼實在過分得徹底,簡直跟他們的老頭一模一樣!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嗚──不好玩,下次他再也不敢了──不是不敢坦白,而是不敢再企圖戲耍她了。

  「佟、兆、頫!」不得了!宮縭優兩眼冒出熊熊火花,儼然活火山即將爆發,眼看著就要噴出燒死人的岩漿來了。「你竟敢帶壞我們的孩子,你、死、定、了!」

  佟兆頫忙拔腿就跑,沒敢繼續待在原地「造次」……不,是「送死」。

  「你這個大混蛋!還跑?看我怎麼整治你!」

  「嘜啦──」他都快哭了。

  「閉嘴!站住!你給我站在原地別動!」

  「老婆,沒有人會這麼笨吧?」

  「管你聰明還是笨?你給我站住別動就是了!」好讓她吹個過癮。

  「救狼喔──」

  ※     ※     ※

  溫馨可愛的婚禮定在浪漫的聖誕節。因為佟兆頫和宮縭優的緣分起始於十年前的聖誕節,於是他們決定在十年後的聖誕節延續他們的愛情,讓這個浪漫的日子見證他們的愛情。

  宮元勝見兩個外孫愉快地跑來跑去,一張老臉笑得快抽筋了;沒一會兒,便見宮縭優匆匆拉著白紗往他身邊衝了過來。

  「怎麼了?幹麼跑那麼急?」莫非是婚禮出了什麼問題?不然她是怎麼回事?

  「爸,有件事、我一直忘了、跟你商量。」由於忙著籌備婚禮,她幾乎都忘了那回事,直到看到他一人站在禮堂中央,她才猛然想起那件重要的事。

  「不能等婚禮完再說嗎?」什麼事這麼重要?

  「不行!」這點她很堅持。「你讓我現在講好不好?」

  難得見她如此堅持,宮元勝自然而然地讓步了。「好,說吧。」

  「爸。」甫一開口,她便紅了眼,暗暗慍惱自己沒用。「我就要結婚了,會有自己的家庭,我希望……我希望你能搬來跟我們住在一起……」

  「好。」不用考慮,宮元勝答應了。

  「而且老李也說,他不能回來再當你的管家了,因為他兒子、媳婦要他搬回家……咦?」她又叨念了一會兒,突然發覺自己似乎漏聽了什麼。「爸,你……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好,我搬去跟你們一起住。」這個傻女兒,真教人放心不下啊!

  「天……」她從沒想到父親會答應得如此爽快,她以為……她以為……「爸,謝謝你,謝謝……」感動的、激動的,她用力抱住宮元勝。

  佟兆頫站在不遠處凝著跟前父女相擁的美麗畫面,朝岳父眨了眨眼。其實他早就和宮元勝討論過那個問題,但老人家執意要他們成婚在先,所以事情總算圓滿達成。

  不過,死老頭,你抱那麼緊做什麼?雖然小優是你的女兒,但她可是我老婆,以後你都不准再抱她了,能抱她的只有我!

  宮元勝泛紅的眼滿佈感激,感激老天爺賜給他這個差點失去的女婿,如今他們一家總算真的團圓了,一點都不知道女婿滿腦子壞水和滿肚子牢騷……

  禮堂的一角,兩個小鬼正在竊竊私語,宮詠誕指著在角落垂淚的胡老師,心裡有絲小小的罪惡感。「唉,你看到沒有?胡老師哭了。」

  「拜託,我把喜帖拿給她的時候,她就偷哭過一回了。」誰教她覬覦他們的老爸?那叫做「活該」!

  「是喔?」宮詠誕不小心瞄到上回跟老媽約會的「野男人」走了過來,忙拉了拉宮詠聖的袖子。「唉,是那個男人?」

  只見侯常鈺一臉落寞地往角落走,不經意發現雙胞胎在角落「聊天」,眼尖地發現他們胸前別著「花童」的胸章,一時間竟覺莞爾。

  「你們兩個是今天的花童嗎?」他問。

  「是啊。」孩子們齊聲回答,表面上笑臉迎人,骨子裡叛道地叨念:幹麼?不行啊?

  「這倒有趣了。」難得的,侯常鈺低落的心情因這兩個孩子而稍稍好轉。「我從沒見過像你們這麼大還當花童的孩子。」

  挑起眉,宮詠誕撞了撞宮詠聖的手肘,半合的眼滲入一處惡作劇的光芒。

  接收到妹妹給他的訊息,宮詠聖愉快地扯開笑臉。「是啊,我們也覺得很難得。畢竟沒有幾個小孩子,可以有榮幸成為自己父母親婚禮上的花童,你說是吧?先生,祝你玩得愉快。」然後得意地拉著妹妹走人。

  啊?那小鬼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侯常鈺愣愣地盯著兩個小鬼走遠,直到他們和他們的父母親會合,他終於懂了!

  天……他、她……他們……哎──看來他也不用太鬱悶,人家孩子都這麼大了,他還爭什麼爭呢?

  粉嫩的各色綵球結綵在禮堂四周,當教堂的鐘聲響起一段美麗的戀情和溫馨的家庭生活就此展開,讓我們祝福他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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