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夏兒,這是小秋給你的,這是我給你的。」少年有張憨厚的四方臉,笑容燦爛。
小女孩接過兩包紙袋,笑笑地也送出兩包。「這是我自個兒做的醃梅,一包給你,一包給小秋。」
武興害羞地點點頭。「我會拿給小秋,她現在還是在做打掃的工作,雖然辛苦,不過比在馮府時要安心多了,不需要擔驚受怕。」
「我在這裡也是,雖然每天要忙的事很多,一下子切菜,一下子提水,還要洗盤子,偶爾讓廚子罵個兩句,可是不會挨打,在這裡很自由,你瞧,我還能趁他們午睡時,偷偷跑來這裡跟你見面。」小夏小聲地說著,不想讓後門的門房老吳聽見。
一開始來到這大山莊,她還很擔心,地方好大呢,她怕會做到累死,還要煩惱主子好不好相處,可是到了這兒後,她被放到廚房去幫忙,雖然雜事很多,不過再也不用挨打了。
以前她跟小秋在馮府做奴婢時,除了雜事多做不完外,少爺跟小姐心情若不好,還會打他們出氣。
有幾回她跟小秋閃得不夠快,讓小姐打了好幾下,雖然受了些皮肉苦,不過那時有小秋陪著她,也不難過,小武哥也是那時認識的,他到馮府做臨時工,見她們受傷,送了她們一瓶傷藥,後來三人就時常在一塊兒。
後來馮府大爺因經商失敗,欠了一屁股債,就把一批下人們又轉賣給牙婆,換些銀兩,她與小秋就這樣被分開了,她被山莊的管事買到這兒,小秋則被城裡大戶人家帶走。
原以為兩人從此就沒了音訊,誰曉得上個月小武哥忽然來找她,她才知道他現在在茶行幫忙,每個月都會與另一名工人送茶葉到山莊,能再遇上他她覺得很高興,到山莊的落寞一下便不見了。
兩人聊了一會兒後,工人朝武興喊了一聲,示意要走了,小夏依依不捨地送他到外頭。午後的陽光照在石子路上,有些刺眼,小夏瞇著眼揮手,下次見面要一個月後了。
「唉……」她歎氣,低頭走回莊裡,掩上後門。
「小丫頭歎什麼氣。」老吳在她進來時,拍了下她的頭。
「還要等一個月才能見面呢!」她說道。
「一個月能見一次面也算不錯了。」老吳呵笑著。「莊裡可沒人像你這樣,還能偷溜到這兒見情人的。」
「他不是我的情人。」小夏認真地說。「他是我的哥哥,我們在廟裡結拜的。」
老吳又笑了。「這麼小就知道結拜嗎?」
「我不小了,十歲了,結拜以後我們就是親人了,互相照顧。」
她打開紙包,發現小秋給的是一小塊糕點,只是都讓小武哥給?碎了,不過沒關係,她微笑地嘗了一口,好甜,是紅豆糕。
小武哥的則是一小包瓜子,她笑笑地也吃了一個。「老吳爺爺你也吃吧。」
「不用了,我這兒多的是吃的,你自個兒留著就行。」他看了下天色。「你也該回廚房了,免得又挨罵。」
「也對。」她將紙包?緊,謝過老吳爺爺後便離開了。
經過曲橋時,她停下來,丟了一點糕餅到池裡,等著魚群一擁而上,可等啊等的,就沒瞧見半隻。
「奇怪了,怎麼沒魚了?」她疑惑地說,明明馮府的池子裡就養了好多魚的。
「那池子裡的魚都讓人弄死了。」忽然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小夏往旁瞧去,亭子裡有個爺爺坐在那兒,整張臉紅通通的,像醉酒的人。
「為什麼要把池裡的魚弄死?」她順口問,這爺爺穿著破舊的衣裳,所以她猜他也是下人。
「因為那人心情不好。」他露齒笑。
小夏打個哆嗦。「心情不好就把魚都殺了嗎?」聽起來比馮府的主子還可怕。
「你叫什麼名字?」
「秦小夏,我在夏天出生的,所以娘就給我取名叫小夏。」
老人微笑道:「我沒見過你,你是新進來的吧!」
她點頭。「爺爺呢,是做什麼的?」
「你呢,你又是做什麼的?」他沒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我在廚房幫忙,我得走了,廚子就要醒了……」
「好,你去吧。」他沒多留她,反正若有緣還會再碰頭的。
而這時的小夏卻不知這人就是鼎鼎大名的洛青鳳,而自己也因為遇上他,人生開始起了變化……
第一章
天氣可真熱。
洛天尋斜臥在榻上,衣衫半敞,連頭髮都隨意披著,旁邊圍著三個奴婢,拿著蒲扇替他搧涼,其中一個奴婢忙不迭地餵上一口冰雪,表情是戰戰兢兢的。
在臥榻旁還有個女孩手拿著包袱,靜靜地站著,梳著丫頭髻,衣裳早已褪色成灰白,手肘還有塊補丁。
「你說你叫什麼來著?」他懶懶地問了句,眼睛卻是瞧著窗外。
「小夏。」女孩規矩地應了一句,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問她名字了。
「我爺爺讓你來的?」
「是。」
他閉上眼,陷入沉思。
她也沒吭聲,乖乖地站著。
片刻後,他睜開眼,瞧了她一眼。「你說你叫什麼來著?」
「小夏。」第四次了,她在心裡默數著。
「我爺爺讓你來的?」
「是。」
不知道他會這樣說幾次呢?
先前她在馮府幫忙的時候,有個門房駱爺爺也是這樣,才跟他說完下一句,前一句已經忘了,不過年輕時候的事倒是記得很牢,但是這少爺只有十五歲,卻已經像六十五歲的人。
或者,他是個傻子……可看起來不像……
「我不喜歡這名字。」
她回過神,聽得他又繼續說道:「你就叫小九吧。」
她微怔了下,才緩緩地點頭。
「是。」
她不喜歡這個名字,可是這沒關係,只要少爺高興就好了。
老太爺跟她說只要到少爺身邊當奴婢,就會有比較多的月銀,為了銀子,她都能忍下。
而且太爺說了只要她不想伺候少爺了,她隨時能跟他說,他會將她調走。
「你會做什麼?」
「挑水洗衣、清理打掃、縫衣制鞋。」
他轉向她。「這有什麼,我身邊的奴婢們各個都會。」
她低著頭沒吭聲,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爺爺叫你過來的嗎?」
「是。」她應了一聲,雖然他一直重複這些問題,不過起碼她知道該怎麼回答。
「嗯……好吧,就留你下來。」
「是。」
「你就住我房裡。」
住他房裡?不是跟其它奴婢一起睡嗎?正想發問,他的下一句話回答了她的疑問。
「既然是爺爺指派的,自然得跟其它人不一樣。」
因為低著頭所以不曉得他現在是什麼表情,但那口氣聽起來卻不怎麼讓人舒服,好像有些厭煩。
「好了,別杵在那兒,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霎時間,她還真不知要怎麼辦,小聲應答一句後,便拿著包袱到角落去。
「搧用力些,沒吃飯嗎?」洛天尋閉目打個呵欠。
「是。」一旁的婢女們卯足了勁的揮著蒲扇。
小九偷偷瞧了主子一眼,納悶著自己到底該做些什麼,這少爺好像很難相處,不過沒關係,她也不是沒碰過難相處的主子,之前在馮府幫忙的時候,那裡的小姐少爺都像街上的惡霸似的,心情不好,就拿下人出氣,那時她跟小秋都捱過好幾次板子、籐條的。
她瞧著四周,發現所有的東西都整理得井井有條,傢俱也擦拭得很乾淨,似乎沒有她可插手的地方。
她安靜地在屋內走著,細心記著每一樣東西放置的位置,至於櫃子、抽屜,她則安分地不敢打開,繞了一圈後,她輕巧地走到外頭,不敢驚動正在假寐的主子。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後,洛天尋才又聽見她進屋的聲音,他並不在意她去了哪兒,忙些什麼,反正等他煩了,將她支走便是。
這回爺爺派進來的人,至今還沒看出什麼特別之處,勉強而言,只能說有張討喜的臉,眼睛圓溜溜的,說話時不會閃躲,看起來不算聰明但也不笨就是了,聽著外頭的鳥叫聲,他不再想那小丫頭的事。
她是什麼樣的人?以後自然見真章。
午覺醒來,遣退搧涼的奴婢,正打算到園子裡鬆鬆筋骨,小九從外頭走了進來,手上還端著一盤冰塊。
「少爺你醒了。」
他順手拿了一塊冰放進嘴裡,沒回答她的話逕自走了出去。
小九猶疑了下,而後跟在他後頭往外走,他沒走遠,就在屋前的院子裡舒展筋骨,他打拳的速度很慢,雖然好奇不過她也沒問,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
進宅子之前,牙婆已經叮囑過她做下人該遵守的事項,第一就是不要多嘴,也別嚼舌根,除非主人問話,否則最好當個啞巴。
第二是做好分內的事,至於能不能討主子喜歡,就不須強求了。
問題是她根本不知道分內的事是什麼?
大少爺身邊已有不少奴婢,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工作,除了她。
洛老太爺沒有告訴她該做什麼,莊裡的女管事只說了三個字,機伶點。這話說來簡單,卻十分難做。
在前一個府邸,她自認很機伶,天還沒亮就跟著姊姊們起來打掃,可小姐發脾氣的時候,還是照樣罵她打她。
「你過來。」
小九回過神,端著盤子走到少爺面前。
他吃口冰塊,眸子掃過她瘦小的身子。「練過拳嗎?」
她搖頭。「沒有。」
「想練嗎?」
再次搖頭。「不想。」
他勾起嘴角。「我要你練。」
她訝異地看著他。「可是……」
「我已經決定了。」他拿過她手上的盤子。「跟著我做,先扎馬步。」
「可是少爺……」
「別讓我說第二次。」他沉下臉。
小九悶聲道:「是。」她學著他的模樣半蹲,不懂他為什麼要讓她練武,她是奴婢又不是護院。
不一會兒工夫,她的雙腿開始打顫。
喀啦、喀啦,他開始嚼冰塊,她偷偷地抬高身子,讓大腿不那麼酸。
「不許偷懶。」他瞄她一眼。「腰沉下。」
「我撐不住。」大腿抖個不停。
喀啦、喀啦……
「少爺……」
喀啦、喀啦、喀啦……
啪噠一聲,她跪跌在地上。
「你還真不中用。」他瞄她一眼。「起來。」
「是。」她狼狽地爬起。
「又在欺負人。」
一個帶劍的小女孩由花叢後走出,柳眉鳳眼,肌膚白淨,眼神與表情有著與她年紀不配的冷漠。
雖然不知道她是誰,不過由衣著看來,肯定不是下人,小九對著她說道:「少爺沒有欺負我。」
「不許偷懶,小九。」洛天尋瞄她一眼。
還要扎馬步嗎?小九在心裡歎口氣,乖乖地半蹲,她真的不懂他為什麼這麼固執!
說時遲,那時快,女孩忽然拔劍衝向他們,小九嚇了一跳,反射地尖叫出聲。
「閉嘴。」洛天尋瞪她一眼。
小九急忙闔上嘴巴,只見洛天尋偏頭閃過迎面而來的利刃,手中的冰塊丟向女孩的臉。
女孩沒有閃過,冰塊正中她的鼻樑。「啊……」
洛天尋訕笑道:「真可惜,浪費了一塊冰。」
這話讓女孩拉下了臉,眸子冷得像寒冰,她再次出劍攻擊,一旁的小九偷偷地往一旁移動,免得遭受池魚之殃。
洛天尋並沒有移動雙腳,只是側身躲避攻擊,手上的冰塊打上女孩的臉頰,一顆接著一顆,女孩閃得狼狽,冰塊很快將她的臉打腫。
「公子……」小九伸手扣住盤子。「別這樣丟她,她的臉都腫了。」雖然一開始讓這女孩嚇到,現在卻覺得她可憐。
「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說我了?」洛天尋睥睨地看著她。
「她的臉都腫了……」
「愛管閒事可沒好下場。」
小九沒再出聲,可眉頭卻皺了下來。
「眼神還不錯嘛。」他伸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
小九抿著嘴,不曉得自己該不該回話,餘光瞥見女孩再次提劍刺過來。
這回洛天尋移動了腿,他抬腳踢向女孩的手腕,女孩悶哼一聲,手上的劍松落在地。
「如果你的劍法只能到這裡,就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他冷冷地說了一句。
女孩撿起劍,頭也不回地跑開,離開前小九瞧見她屈辱的眼神,不由得同情起她來,轉頭望向少爺,她的眉頭不贊同地擰緊。
「你想說什麼,小九?」洛天尋慢慢地拿起冰塊,放入口中。
「沒有。」
「不老實的人,我不會讓她好過。」他瞄她一眼。「我再問一次,你想說什麼?」
她回視他的黑瞳,說道:「你對她太壞了。」
他勾起嘴角。「你今年幾歲?」
「十歲。」
「你很有膽子,小九。」他勾起她的下巴,她的眼神雖然有些懼怕與惶恐,卻仍直直地回視著他。
「如果我說要挖掉你的眼睛,怕不怕?」
她驚嚇地看著他。
「知不知道我挖了多少人的眼睛?」他逼近她的臉。
她顫抖地搖頭。
笑容在他臉上擴大。「知道我為什麼叫你小九嗎?」
她再次搖首。
「因為我挖了八個人的眼睛,我一直在想……下一個不知道是誰。」他撫摸她的眼角。「你想當第九個嗎?」
她搖得更用力了。
「那就別多嘴,聽到了嗎?」
她用力點頭。
「很好。」他拍拍她的頭。「冰塊都丟光了,再去冰窖裡弄一盤過來。」
「是。」她接過盤子,幾乎是用跑的逃離他身邊。
一天都還沒過完,她已經後悔來這兒了,早知道還是應該在廚房幫忙,不然掃落葉也很好,雖然沒有月銀,可也不會這樣提心吊膽,她的心到現在還跳得很快呢!
公子真的會挖人眼珠嗎?還是在嚇唬她?
洛老太爺說過大公子喜怒無常又任性,但是沒說他會挖人眼珠,難怪替公子搧涼的姊姊們都那麼緊張,表情都很畏懼。
可是一想到家裡的弟弟妹妹,她又猶豫起來,如果她每個月還能存點錢,爹娘的負擔也能減輕點。
或許……再觀察幾天吧,如果大公子真的這麼殘暴,還是離他遠一點的好,再怎麼說,沒了眼睛也不能幹活貼補家用。
看來要做到老太爺說的機伶,還真是不容易。
接下來幾天,大公子沒有找她任何麻煩,不是因為他發了慈悲心,而是她根本沒見到他。
春心姊姊說少爺躲到冰窖裡去了,他天生怕熱,而這陣子一天比一天熱,他終於受不了暫時避到冰窖裡去了。
那天她拿出母親親手做的醃梅子,高興地吃了一顆,而後祈求上天就這樣一直熱下去吧,只是後來想到若是一直不下雨,爹娘的菜園會枯死,她頓時陷入了兩難。
少爺不在的日子,大夥兒都眉開眼笑的,原本一直板著臉、神情緊張的姊姊們,也都有了笑容。
因為年紀小,又剛進府,所以她是最安靜的一個,因此聽到不少事情,小九這名字,沒有任何意義,只是數字,她是老太爺派來的第九個奴婢,就這麼簡單。
前面八個只剩五個在莊裡,三個都因為約滿而離開,沒有一個是被挖下雙眼的,聽到這兒,她安下一顆心,大少爺果然在嚇唬她。
不過她心中還有一個疑問。「前幾天有個拿劍的女孩子跟大少爺打架,她……」
「那不是打架。」春心糾正她的話語。「丹華小姐每天都很用心在練武,每隔一陣子她就會來找大少爺切磋。」
「丹華小姐是大少爺的妹妹嗎?」她記得大少爺有三個弟弟一個妹妹,以及三個堂妹、八九個堂兄弟。
「不是。」坐在另一側的玉環說道。
「堂妹?」她起身為姊姊們倒茶水,因為大少爺待在冰窖裡,她們空閒的時間多了起來,才能這樣聚在一起聊天。
「也不是。」春心搖頭,手上的針線活兒一刻也沒停。
「據說是老太爺帶回來的。」玉環說道。
「丹華小姐不愛搭理人,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另一名婢女說道。
「那也沒什麼不好,我寧可待在不愛理人的主子身邊,也不要提心吊膽的過日子。」春心說道。
「春心姊姊說得是。」幾個奴婢忍不住點頭附和。
「幸好大少爺這幾天都在冰窖裡,不然我的手都要廢了。」玉環摸著手腕,別看搧涼不費勁,一個時辰下來也夠受的。
「對了小九,你跟老太爺有什麼淵源?」玉環問道。
「沒有。」她搖頭。
「怎麼可能,通常被老太爺指定的人都是朋友或親戚……」見小九仍是搖頭,玉環追問。「如果沒靠關係,那你跟老太爺是怎麼認識的?」
「一開始我在廚房幫忙,兩個月前在亭子裡遇上一個爺爺,那時候不曉得他是老太爺,之後又遇過他幾次,後來……就成了這樣。」她簡短地說明。
「還真不知道你是幸還是不幸。」春心放下針線,喝口水。
「全聚在屋子裡做什麼?」
忽然一聲突如其來的話語把大夥兒嚇了一跳。
「凰翠,你怎麼來了?」春心由椅上站起,其它坐著的奴婢們也都趕忙站起來。
雖然凰翠今年才十七,甚至比春心姊要小上三歲,可她在府裡的地位卻不低,就連一些老奴婢見了她表面上也得禮讓幾分。
她是二夫人的侄女,聰明機敏,大伙都在傳她很快就要接掌女管事一職。
「大公子不在,你們就放肆起來了。」她瞄了眼桌上的茶水與瓜子。
大夥兒面面相覷都有些心虛。
凰翠的視線停在年紀最小的奴婢上。「你就是小九?」
「是。」小九低頭回應一聲。
「大公子找你,你跟我來。」
小九的心抽了下,大公子找她做什麼?
「是。」她真不想過去。
凰翠臨走前瞄了眾人一眼。「就算這是僕役房,也不能這樣胡來,誰當值誰休息還是得照規矩,不能因為主子不在就全擠在這兒,若進來的不是我,而是大公子,你們還有好日子過嗎?」
「是我疏忽了。」春心立刻道。
「這回我就當沒看見,你們好自為之。」說完話,她便走了出去,小九緊跟在後。
一等人走遠,玉環立刻道:「架子還真大,等她真當上管事,咱們還有好日子過嗎?」
「她說得也沒錯,咱們是太鬆懈了……」
「什麼時候鬆懈了?咱們該做的事都做了。」玉環不服氣地說。「曉玉跑哪兒去了,不是要她守在外頭的嗎?」
「好了。」春心安撫地拍了下玉環的肩。「凰翠也不是故意找咱們碴,往後有一大批人要管,若是對底下太鬆,只怕不好管理。」
玉環冷哼一聲,沒再回話。
「少……喀……喀……爺,您……喀喀……找我?」冰冷的地窖讓小九牙齒打顫。
之前來這兒拿冰塊,都是看守地窖的華叔叔下去拿給她的,她從沒跑到下頭來,沒想到這麼冷。
少爺盤腿坐在一塊冰上,原本閉著的雙眼在聽到她的聲音後張了開來。
「有這麼冷嗎?」她喀喀的牙齒聲讓他勾起嘴角。
「很冷。」她摩擦雙手,試著讓自己暖些。
他順手將一旁的貂皮披風丟給她。「穿起來。」
雪白軟毛的披風一看就知道很珍貴,她應該拒絕的,但實在是太冷了,手一摸到毛皮,她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裹起來,將寒氣隔絕在外。
她的歎息聲讓他微笑。「過來。」
她小心地走向他,試著不踏到拖地的衣襬。
「暖嗎?」他問。
「還是冷,不過比剛剛好多了。」她誠實回答,在這兒不管是呼吸還是說話都會吐出一堆白煙。
「知道我為什麼叫你來嗎?」他好心情地問。
她搖頭,雖然這兒冷得要死,可是比起在外頭,他的表情和善多了,眼神與口氣不像之前那麼不耐煩,感覺挺高興的,沒想到氣溫對他影響如此大。
「我這三天不在,你很高興吧。」他盯著她小小的臉。
她張嘴想說什麼,又趕緊閉上。
「怎麼了,不敢說?」
她垂下眼,小聲回答:「很高興。」
「你倒挺誠實的。」
聽不出他是高興還是生氣,小九決定閉緊嘴巴。
「你可有怕的東西?」
她偷偷瞄他一眼,瞧不出他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人都有怕的東西。」她謹慎地回道。
「我只問你。」
他一定沒安好心,小九揣度著該怎麼回答。
「若是撒謊……」他抬起她的下巴。「我可不饒你。」
他嚴厲的眼神讓她打了個冷顫。
「公子想拿來嚇小的?」
「你廢話真多。」
她思考著沒應聲。
「不想回答?」
「小的不敢,只是還在想……大概是老鼠吧。」
「你等會兒去抓一籠的老鼠過來。」
她訝異地看著他。
「這樣吧,就抓五隻,紅、黃、白、青、黑,少了一色都不行。」
她瞄他一眼,鼓起勇氣問道:「公子為什麼要叫我做這種事?」
「你的膽子還挺大的。」他一把抓住她,將她拉到面前,低頭瞪著她。「不怕我挖了你的眼珠。」
她反射地以雙手蒙住臉。「不要。」
「那就快去抓老鼠。」
「少爺如果不想我待在身邊,就把我遣走……」
「誰說我不想你待在身邊了。」
「你故意叫我去捉老鼠。」
他勾起笑。「你在哭嗎?」
「沒有,這裡好冷。」
「把手放下來。」
她還是死命捂著臉。
「不要讓我再說一次。」
他嚴厲的聲音讓她害怕,她慢慢將手放下,而後他突然笑了出來,她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不懂他為什麼笑。
「你的鼻涕都結凍了。」他笑著說,她的鼻子下掛著兩條棒冰。
她不好意思地抹去,結巴道:「這裡很冷。」她根本沒察覺鼻水流出來。
「不想去抓老鼠也行,你就待在這兒陪我。」現在他開始覺得她還有點意思,留在身邊解解悶也好。
她怔怔地瞧著他帶笑的眼,一時間陷入難以抉擇的掙扎。
「怎麼樣?」
「這裡好冷。」她垂下眼,一臉地不情願。
「你想去抓老鼠也行。」
她抓緊披風。「我可不可以選第三個,我想回去廚房幫忙。」
「你原來在廚房幫忙?」
她點頭。
這回祖父倒是找了個完全不相干的人,不像以前總是攀親帶故的,他彈了下她的鼻頭說道:「不行,還有你的鼻水又流出來了。」
她顫抖地以帕子擦了擦鼻下。「我在這裡……會冷死的,我……去找老鼠。」
「快去吧,我等著。」
她拉起披風下襬,急匆匆地跑出去,僵硬打顫地雙腿差點摔跌在地,洛天尋微笑著,身子往後仰躺在冰床上,心情快活。
哈啾、哈啾、哈啾!
才到外頭,小九一連打了三個噴嚏,暖熱的空氣讓她舒服地傻笑,差點就活不成了。
她心情愉快地擦拭鼻水,想著該怎麼辦才好,她可不想去捉老鼠,再說她去哪弄來五色老鼠,大公子明明就在刁難她。
即便她找到了,公子一定會再指派個新任務給她,這樣的日子她可不想過,就算有月銀,可代價若是賠上一條命,那可划不來,還是去找老太爺的好。
才走幾步,就見丹華小姐往這兒而來,手上還拿著劍,看樣子像是要去找大公子比劍。
雖然她對武功不瞭解,不過距離上次見面也不過三、四天,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短時間內突飛猛進,現在去找大公子比試,不是又要挨打嗎?
「小姐好。」小九朝她行禮福身。
她連瞧也沒瞧她一眼,筆直由她身邊走過。
對於她的冷傲無禮,小九倒沒生氣,跟大少爺相處後,她深深覺得丹華小姐順眼多了。
轉頭望著丹華小姐走下地窖,小九抓了抓額頭,算了,她也不可能阻止兩人比試,只希望大少爺下手別太重。
現在該擔心的是,她要去哪兒找五色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