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呀!」低呼一聲,唐靈兒由夢中醒來,小臉紅透。
撫著發熱的嫣頰,她曲膝坐起。
夢中,她總是賴在一名年少俊舶男孩懷中,說著連自己都覺得無地自容的逼婚詞,那是好模糊、好模糊的記憶了,模糊到她幾乎快要分不清是真實發生過,還是夢境與現實交替所產生的錯覺。
「等你長得很漂亮、很漂亮的時候,就帶著它,到汾陽來找我。」
「那……那要是我醜醜的,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那就想辦法拐到我願意娶你吧!」
耳畔,依稀還迴繞著聲聲稚言童語,她挑出領內的玉珮,清眸浮起一抹迷惑。
這塊玉采鏤空的精巧雕刻法,展現出一隻栩栩如生的戲水鴛鴦,是她自出生便佩戴至今的貼身物,名喚玉「鴛鴦」。
鴛鴦該是一對,那麼另一塊呢?在誰手上?
晨光透過窗欞照亮了一室,起身梳洗的靈兒,有睦怔愣地看著菱花鏡中自己的俏麗嬌容。
一手不自覺撫上清妍細緻的臉龐,喃喃自問:「很漂亮、很漂亮……我這樣算嗎?」
比起娘,她會覺得自己遜得該往地洞鑽,但世上如娘一般艷冠群芳的美人又不多,基於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考量,長成這樣就可以偷笑了。
這樣要是還有得嫌,她決定一拳揍昏那個人。
「你一定要想我哦!」
「好,我想你。」
「要很想、很想!」
「好,很想、很想!」
她的嘴角勾起甜甜笑意。
若真有這麼一個很想、很想她的純情男,那她唐靈兒還真是幸福斃了呢!
唉!夢啊夢!如果這真的是夢,那就別讓她醒來了吧!
谷映蝶一進門,就見到女兒撐著頭在那兒唉唉歎歎的。
「幹什麼?思春呀?」
咚!沒撐穩的下巴跌了下去,撞得她好疼。
「娘!」唐靈兒歎了口氣,揉著下巴。「你知道嗎?娘,我真的很懷疑,爹到底是看上你哪一點。」
「如果我說,當年是你爹巴著我不放,你信不信?」
「信,但卻極同情爹的眼光。」
谷映蝶還來不及回嘴,門外傳來低笑聲。「多謝同情,但我想,我很滿意自己的眼光。」
噢,她真是愛死她夫君了!
一回身,宛如輕盈的彩蝶,谷映蝶翩翩飛往那副多年如一、始終只容她棲息的臂彎。
「又和女兒卯上了?」唐逸幽憐愛地輕點愛妻鼻尖。
「她欠教訓嘛!」
「你喲!」半是包容、半是莫可奈何,最後化諸溫柔的擁抱。
唐靈兒捧著胸口,不勝虛弱。
不是她不給面子,都一把年紀了,還日日當著兒女的面上演這種會讓人吃不下飯的戲碼,誰受得住?
「身體虛啊?等會兒讓你爹給你把把脈。」谷映蝶沒好氣地瞥她一眼。
「噢,不必,不必,女兒已盡得父親真傳,會打理自己的身子,不敢有礙兩位恩愛。」唐靈兒快步往房外走,免得食慾被影響得更嚴重。
沒一會兒,又回過身來叮嚀。「對了,要是太過迫不及待,裡頭有床,不用客氣,請盡情發揮,真的不打擾了!」
「這丫頭!」望著快樂走遠的身影,唐逸幽搖頭歎笑。
教養出這麼個天真率性,有別於一般千金閨秀的女兒,真不知算是成功抑或失敗?
一輪清月映空,秋若塵倚窗而立,夜裡寒風,吹起了衣袂飄然。
這樣的夜,令他憶起塵封的往事,以及記憶中的甜美嬌靨。
勾出領內瓊玉,幽邃的黑眸,不自覺變得柔和。
好快,十二年過去了。
小靈兒,你還好嗎?
許多不眠的夜,總會不期然的想起她,想起那張純淨無邪的小臉,總是對他綻放信任依賴的笑容,彷彿天涯海角都願跟隨。
在那不識情滋味的年紀,他們都不懂紛擾惱人的情是何物,只是單純地喜歡對方的陪伴,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兩小無猜吧!
這些年來,他們一直在錯過彼此,並非刻意,但命運就是那麼的愛捉弄人,不知——他可人的小小靈兒,是否已忘了他?
他在等她。
說來可笑,那兒戲似的婚約,他竟潛意識地堅守著,組成需宣之於口,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推卻了所有上門說親的媒婆,回拒太多、太多條件不凡的女子,為的便是她。
再說,她一定會來找他,並且要他娶她回家。
他的小靈兒也十七了吧?不知生得什麼模樣呢?他深信,不論面貌如何,都會是印象中甜美可人、令他憐疼的女孩。
也該是時候了,再等,也沒多少時日,她若再不來,那麼,他會親自去尋她。
握牢手中的玉鴛鴦,低斂的眼眉,覆去幾各市地悠遠的柔光。
天很藍,風很涼,陽光很暖,天氣也很好,但是……她很無聊。
「唉——」再一次,靈兒存心用此人注目的方式,大大地歎了口氣。
唐逸幽仍是專注地替前來看依的病人把脈,交代著該注意的事項;不遠處的谷映蝶忙著配藥,懶得回眸垂憐;而堂哥唐臨淵眼前的賬本堆得比天還高,更是沒空關照她一眼。
「唉——」這一次,她是卯足了勁,冒著內傷的危險,用、力、地、給、它、歎、氣!
處理完手邊求診的病患,唐逸幽總算回過頭去。「怎麼了,靈兒?」
「別理她啦,幽。她這幾天都這樣,閒來沒事就無病呻吟,八成是春心寂寞缺男人。」谷映蝶道。
什麼?
母親竟然這麼形容她?
「親、愛、的、娘、親!」靈兒皮笑肉不笑地喊了聲。
「我想,我已經可以理解叔叔為什麼每見到你,就一副想狠狠將你掐死的心情了!」
她偉大的爹爹真是值得崇拜,除了他,大概也沒人能忍受她娘了。
谷映蝶冷哼。「那個沒風度又小心眼的男人!」
忙碌中的唐臨淵停了下,由成堆的賬簿中仰乎。「伯母,你口中那個沒風度又小心眼的人,是我爹。」
谷映蝶揮揮手。「我也很納悶,烏鴉居然能生出鳳凰蛋,老天爺真是太偏心了。」
「蝶兒,口德!」唐逸幽真是哭笑不得。
「發發牢騷不行啊!瞧,咱們是男的俊、女的俏,結果呢?不爭氣的靈兒成了我人生中的敗筆,那死傢伙帥得過你嗎?偏偏——」
「喂,娘啊!這我就要用力抗議了哦!你女兒我,哪一點見不得人了?」
說到這個,就令映蝶感傷得想哭。「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啦!叫那麼大聲做什麼?也不懂得遮遮羞。」
本以為,小時那粉雕玉琢的漂亮娃娃,長大後必定是個傾城絕色,美得令人手軟,結果呢?
不躲起來感傷,難不成還要敲鑼打鼓的昭告天下?
唐靈兒噘高小嘴,憤憤地扯著衣角。「你等著!我非嫁個比爹還俊的男人給你看,讓你去流口水,嫉妒到內傷!」
「呵,口氣倒不小,就憑你?」
什麼態度啊?居然斜眼看人!
靈兒正欲回嘴,唐逸幽微斂起眼,狀似凝思地問:「靈兒——也十七了吧?」
「對=對呀!」唐靈兒愣愣地點頭。
夫妻倆心有靈犀。「咦,對哦!我都忘記還有這回事,丫頭,算你走運。」
「呃?」她不解地眨眨眼。不會吧?她只是隨口說說,爹娘不至於真要嫁掉她吧?
「先說好哦!其他好談,就是嫁人免談!」
「呵呵——」谷映蝶笑得不懷好意。「其他不談,就談嫁人!小靈兒呀,你難道忘了,你還有個未婚夫的事?」
「啥?」唐靈兒一下了跳了個半天高,淑女形象盡失。
「何必這麼意外?這椿婚事,打你未出世前就定下了。」谷映蝶閒閒地丟回一句。
「還是未出世時定下的?」他們居然這麼欺負一個無法反駁、無法自主的小生命?
這個要是不抗議,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還是我來說吧!」這蝶兒分明是唯恐天下不亂嘛!唐逸幽真是敗給這對母女了。「這麼說吧!當年,谷家遭逢劇變,你娘在很小的時候,就與唯一的兄長失散,你外婆在情急之下,將谷家世代只傳長媳的玉鴛鴦交給了你娘,作為往後相認的憑借。而後,你娘確實也因為這隻玉鴛鴦而證實身份。當時,你舅舅已經有了一個七歲大的兒子,他並未取回這只鴛鴦,而是兩方約定,將來你娘若能生得一女,便嫁與他如今持有雄鴛鴦的長子。」
「哪是兩方約定?根本就是霸王硬上弓,大哥說了算。」谷映蝶悶聲道。
「哪有這樣子的!」唐靈兒哇哇叫,像要撇清什麼,飛快取下頸間的玉鴛鴦丟向母親,「不算,不算!又不是我自己答應的,要嫁你自己嫁。」
多聲映蝶多年不使刀劍,身手依舊俐落,一手接了住,要不,此刻傳家物已成碎片一堆。
「有點良心,人家若兒等你十多年了,你一句不嫁,就想粉碎人家的純情少男夢?何況,這可是你自己親口允婚的。」
「我——我哪有!」一聲若兒,熟悉又陌生,她再也不敢理直氣壯了。
難不成……那片片段段的模糊印象……
咚咚咚!她連退數步,抗拒著不敢相信那麼顏面無光的事是真的。
「敢情唐姑娘您真是貴人多忘事?當初也不曉得是誰,死巴著要拋爹棄娘的跟人家跑,哭哭啼啼地非要嫁人家不可,說有多丟人現眼就人多丟人現眼。」
不……不會吧?
晴天霹靂!
她一句話都擠不出來,轉瞬間,羞愧得難以接受自己真做了那些事。
她……哭鬧不休,逼人家娶她,還死纏知賴,硬是與人家共枕共浴……
「我不相信……你騙人……」她一臉悲慘,猶做垂死掙扎。
「偉大的小舵鳥。」那哼笑聲,分明是看好戲的成分居多。
「蝶兒,你別鬧她了。」唐逸幽由愛妻手中接過玉鴛鴦,回首對靈兒道:「不管你對這樁婚事的意願如何,你親口允諾的,就必須自己解決。」
靈兒愣愣地看著,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這分明就是在欺負她年幼無知嘛!
想想看,她這個未婚夫足足大了她十歲,十歲耶!感覺上像是好老、好老了,一定很無趣,她會悶死啦!
再說,他長得是圓是扁,她也沒概念,要她嫁給他,還不如死了痛快。
嗚嗚嗚……記得當時年紀小,莫名其妙被賣掉……
「該偷笑了,唐靈兒,瞧瞧你自己什麼德行,平白撿了個俊帥不凡的夫婿,還敢擺出一副多吃虧的模樣,簡直欠揍!」
這些年來,兩家往來並不頻密,加上在靈兒五歲那年過後,這對小未婚夫妻,總是極湊巧的錯過彼此,算來,他們也近十二年沒見面了呢!
不過,前兩年與丈夫相偕前往汾陽辦事,也順道繞過去探視大哥一家,二十五歲的若兒,已長成頂天立地的好國兒,溫文優雅的泱泱風範,足以教任何情竇初開的懷春少女芳心悸動。
看著若兒的好人品,再看看自家女兒沒啥閨秀氣質的散漫無狀……她實在慚愧心虛得想當場毀婚,免得到時被退貨更丟臉。
唐靈兒將小臉皺成一團,沒大沒小地朝母親扮了個逗趣的小鬼臉。「我就知道娘嫉妒我比你年輕可愛,天真爛漫,清純無邪,才會老是用話酸我。」
「我嫉妒你?哼,哼!」好明顯的嘲弄,「相公,你女兒在作白日夢嗎?我會嫉妒她?開什麼玩笑!」
「蝶兒!」唐逸幽好笑地叫了聲。他真是拿這對母女沒辦法,偏偏,她們卻是他此生的最愛。
「不理你們了!」奪回父親手中的玉鴛鴦,靈兒悶悶地衝了出去。
「唉——」谷映蝶在後頭瞪著那道來去如風的身影。
嘖!她的感傷不是沒道理的吧?瞧瞧。這大而化之的小丫頭,哪有一點閨秀樣?
唐逸幽摟了摟愛妻,回頭對上唐臨淵同樣深思的眼眸,交換了某種心照不宣的意念。
臨淵有著內斂的風華與才智,尤其,他與靈兒從小一同長大,一向就很照顧靈兒、疼愛靈兒,也瞭解靈兒,不用唐逸幽開口,相信臨淵便能懂。
默默地,唐臨淵點了下頭。
數日後。
唐靈兒包袱一背,瀟灑帥氣地離家出走去了!
她可不是要逃避婚事哦!相反的,她是要去自投羅網……呃,不對,是解決事情啦!
開玩笑,她唐靈兒是何許人也?既然事情是她自己搞出來的,她當然要很有場所、很有擔當的自行解決,才不要窩囊的躲起來,讓娘又有機會笑話她。
當然啦,這其中還有一丁點兒的好奇……噢,好吧、好吧!她承認,不只一丁點兒,而是非常、非常的好奇她那「未婚夫」究竟生得什麼模樣?
這——實有點矛盾了,既然都決定要去退婚了,那幹什麼還管人家生得是圓是扁?
唉,好吧,再承認一點,她其實也不確定是不是真的要退婚啦!
模糊的記憶裡留不住太多事,但依稀仍記得那種甜美的感覺——一種被人疼著、寵著的單純愉悅,她只是死要面子,不願意承認罷了,不然娘就真的有機會取笑她思春了。
那,到底是退,還是不退呢?
唉,其實她也沒主張,一切就等見過她那據說好到「讓女人手軟身體虛」的出色未婚夫時再作打算,要是她剛好不小心給它心頭小鹿撞了幾下,那——要改變心意,起碼不會太丟臉。
這就是她堅決偷溜、不讓任何人陪同保護的原因。
反正,憑她唐靈兒的能耐,她不去惹麻煩就很普天同慶了,誰敢不帶眼的惹到她身上來,對不?
想著想著,她露出得意的笑容,步履更加輕快了。
她飛快地走著,絲毫沒留意身後不遠處,出現了兩道輕巧的形影。
「淵兒——」唐逸幽看向他。
「我知道。」唐臨淵微微頷首。「伯父放心,我會將靈兒安全地送到若塵身邊的。」
「嗯。一路當心。」
足下一點,唐臨淵跟上前去,不著痕跡地尾隨其後。
看著兩道形影瞬間消失在遠方,唐逸幽這才鄶眉一笑。
他相信,不久之後,會有喜訊傳回來的。別問他為何那麼肯定,只因他那純真俏皮的女兒,本就是生來配若兒的呀!
一路上玩玩走走了月餘,終於抵達汾陽。
一進城,便讓繁榮熱鬧的大街給吸引住了,一項項新奇好玩的事物,看得唐靈兒流連忘返、欲罷不能。
就說嘛!外頭有這麼多有趣的事,爹娘竟老關著她,不讓她出來玩,真是太不夠意思了!
看完街頭雜耍,掏出幾錠碎銀打了賞後,她又買上一串冰糖葫蘆,走馬看花地隨性遊逛。
突然,她被擁擠的人群給撞了一下,靈兒機警地往腰腹一探——空的!
她迅速抬眼看去,想也沒想地追了上去。
「站住!」真是太可惡了!居然把歪主意的打到本姑娘身上來了,她非得給這個不帶眼的死混蛋一點顏色瞧瞧,讓他知道她唐靈兒可不是好惹的!
仗著自身爛到不能再爛的三腳貓輕功,她一路追進人煙漸稀的巷內,拐了個彎兒,眼看就快逼近——
「王八蛋!」她不假思索,手中的冰糖葫蘆丟了出去!
誰知,在另一個相連的巷子,突然走出一名男子,就這親不偏不倚的被砸上了。
「呃?」來不及閃避,秋若塵居然真給「暗算」了個正著。
看了看黏在他身上的「凶器」,來不及作出最有效的反應,另一記「不明物體」緊接著撲來——
「唔!」頭昏眼花,撞疼了胸,然後因承接不住衝力,跌得慘不忍睹。
他皺著眉,很郁卒地暗暗細數著自身的災情,後再看向造成這些災情的禍頭子。
咦?不痛耶!
一時搞不清楚狀況的唐靈兒,直覺地伸手戳了戳身下的肉墊,有點硬,又不會太硬,溫溫的,有熱度哦!
帶點傻氣的困惑,她仰首看去——
「呀!」一張放大的俊臉映入眼簾,她驚呼出聲,接著,後知後覺地發現到兩人身軀交疊的親密。
被這意外給嚇得花容失色,她本能地扭動身軀掙扎,當然,也更曖昧的與他糾纏成一團。
「別——」秋若塵才剛吐出一句單音。
一名路人正好踏入巷內,見著這景象,連忙退開,口中直道:「啊!我什麼都沒看到,兩位請繼續。」
她要繼續什麼呀?唐靈兒火得想殺人了!
「喂,你這個死登徒子,本姑娘的名節全毀在你手上了!」簡直懊惱斃了,洩憤的粉拳用力捶了上去,「你居然還要我別起來?難不成要讓你佔盡便宜,吃足豆腐啊!」
「咳、咳!」秋若塵岔了氣,哭笑不得地道:「姑娘,我的意思是,要你別亂動,要起來,可以,但沒必要用這種方式,還有,我被你壓得好疼。」
哪種方式?她怔愣地看著他窘紅的臉色,然後和發現,她雙手在人家胸前揉揉蹭蹭,將他壓在身下也就算了,還穩穩地跨坐在他腰際,壓迫著下半身的重要部位。
這模樣,活生生是一幕逼姦男人的摧草女色魔狀!
「啊——」一聲足以將他震聾的淒慘叫聲響起,她驚惶地想爬起,卻是再一次更親暱地貼近兩人間的敏感地帶。
秋若塵呻吟了聲,算是徹底敗給她了。
「姑娘——」為了「名聲」著想,他必須阻止她上來圍觀人群,至於為的是誰的「名聲」……他看了看自身任人「凌辱」的景況,唉,那還用得著明講嗎?
偏偏,她還一臉委屈地指控他。「你存的是什麼心啊!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我就知道你不懷好意……」
秋若塵忍不住又歎上一口氣。「你給過我機會開口嗎?」
「不管,反正你就是……」
哪來的番婆?秋若塵懶得和她爭論,一手飛快地摀住她的嘴,另一手往她纖腰一攔,動作俐落地一旋身,脫離了她的「迫害」,同時也將她拉起身。
「這樣總行了吧?」
「當然不行。」她扁扁嘴,「我都沒臉見人了。」
「這裡只有我。」意思是,只要他走,就天下太平了。
「喂,你這個人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唐靈兒惱了,氣呼呼地直瞪他。
「我要負什麼責啊?」他才無辜咧!沒事弄得全身酸疼。
「你還敢講,要不是你突然冒出來,怎麼會害我追丟了扒手?一切都是你的錯,你、要、負、全、責!」她步步近逼,食指戳著他的胸膛一字字說道。
「那——」天生的好修養使然,他也沒打算與她計較,只配合著問。「那麼請問怎麼負責呢?」
「這……」他太有風度、太好說話了,唐靈兒反倒說不出話來。
其實認真說來,人家也算無妄之災,是她自己身手爛得笑死人,哪能全怪他?
唉,如果要硬賴人家,這麼厚臉皮的事她可做不出來,但是身無分文怎麼辦?剛才那串用來解饞的冰糖葫蘆已經「孝敬」給他了,她現在肚子很餓、很餓耶!
「姑娘?」她幹什麼皺著小臉,活似遭受多大的虐待?
「唉,我現在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你讓我好好想想。」
「呃——姑娘。」他看了看她,突然欲言又止。
「我說先別吵我嘛!」玉手朝他揮了揮,趕蒼蠅似的。
「可是姑娘,我覺得——」
「唉呀,閉嘴啦!」都快煩死了,他還在那裡呱呱叫。
「你——確定?」
「對啦,對啦!」她依舊垂頭喪氣地,努力哀歎。
「那——」正欲開口,一旁窗扉大開的閣樓,突然潑了盆水下來,秋若塵早已退得老遠,底下,只剩下那只渾身濕淋淋、呆到不懂得躲開的落湯雞。
「我剛才就是要說這個。」秋若塵一陣歎息,只來得及用無限同情的眼神看她。
唐靈兒簡直不敢相信,大概是受了太大的打擊,好一會兒都只能張口結舌的看著他。
秋若塵見到她這副狼狽樣,實在也於心不忍,遂解下身上的披風,端莊且極有君子風度地覆上她若隱若現的嬌軀。
「你、你、你……」她終於反應過來了,指著他的鼻子,氣得頭昏眼花。他、居、然、知、情、不、報!
原有的那一丁點兒不好意思全都煙消雲散,他完蛋了!
「喂!你這個人有沒有一丁點憐香惜玉之心啊!虧你還長得人模人樣的,居然……」纖纖玉指再度造訪他的胸膛,戳啊戳的,不經意讓一抹淡綠吸住目光。
在剛才那番糾纏之下,掩藏在他襟內的飾品若隱若現,她索性一把抓出垂掛在他胸前的飾品。
這一瞧,她又再一次呆住了!
玉鴛鴦?
這怎麼可能?他居然也有玉鴛鴦?難道說……
震愕地仰首,只見秋若塵慍惱地扯回玉珮,同時退開一步。「你這是做什麼?」
唐靈兒一點也不介意他有待改進的口氣,反而笑彎了眼眉。
真是天助我也,這下不纏死他、賴定他,她就不叫唐靈兒!
「喂——」她笑瞇瞇地挨了過去,他則防備地跟著退開。
怎麼回事?她怎會突然笑得分外甜美?這太可疑了。
「別這樣嘛,家好冷哦!都是你害我身無分文,又害人家淋得一身濕,你要負責啦!」
「我——」秋若塵不著痕跡地揉了揉隱隱抽疼的兩鬢。「你要我怎麼彌補?」
「好歹,你也帶我回家,讓我換套乾淨的衣裳。」
「這……」秋若塵一臉遲疑。
盈盈大眼眨了幾下,唐靈兒硬是擠出少之又少的淚光,然後用著最可憐兮兮的語調說:「有點良心好不好?我是出外人耶,沒個落腳處,如今又搞成這親……嗚嗚嗚……都是你害的啦,看你怎麼賠我!」
不知怎地,這一幕竟讓秋若塵有股似曾相識的三角,好似很多年、很多年以前……
來不及深究那熟悉的情懷,對方已主動握住他的手,代他下了決定。「好啦、好啦,就這樣決定了,快,告訴我你家往哪兒走?」
這女人臉皮之厚,實在出乎他意料,居然耍賴耍得全無心虛。
但是說不上來為什麼,他絲毫不覺得反感,一記嬌俏明媚的甜笑,化去了他心底最後一絲遲疑,在軟膩小手扣上他的同時,一種難言的震盪在心頭漾開。
第三章
領著她來到客戶,秋若塵有禮地與她保持距離。
「姑娘,請在此稍候,在下去去便回。」
然後,就在靈兒等呀等,無聊到快打瞌睡時,他再次出現,手中捧著一套乾爽的女裝。
靈兒傻呼呼地接過,見他轉身要走,急忙喊道:「喂,你去哪裡?」
「姑娘更衣,在下自當迴避。」
「唉呀,不急啦!」靈兒硬是將他拉到旁邊同坐,偏著頭有趣地打量著他不甚自在的侷促面容。
現在才有機會好好打量他,她愉快地發現,她未來的夫婿真的是「人間極品」呢,娘果然沒蒙她。
俊秀儒雅的面容,沒有江湖草莽的粗獷味,但也不似一股文質書生的白淨病弱樣,該怎麼說呢?他有他獨特的氣質,優雅沉著,氣度不凡。
更有趣的是,她發現他好像極少和女人相處哦!所以才會表現得這麼拘束,難不成……他真為她守身如玉?!
哇!若真是這樣,那她不就賺到了嗎?
這麼潔身自愛的男人可不多見,她還以為她那純情爹爹是世上絕無僅有的呢!害她每每對娘嫉妒個半死。
一道好玩的念頭閃過腦海,她抿起小嘴,小心地掩飾好竊笑。
「你看什麼?」他不甚自在地移開視線,不太能接受這麼大膽而直接的探視。
「喂,我發現,你長得真的很好看耶!」她興沖沖地發表高論。
「呃?」他愣了下,這般直言不諱的姑娘,他還是生平第一回見到。
一般姑娘,即使對他再傾慕,也總是含羞帶怯,不敢迎視他,只除了有一回誤闖勾欄院,見識到花街伶妓的妖嬈媚態,驚得他當場奪門而出。
不過,眼前的女孩,有著最乾淨無瑕的明眸,分明是不解人事的小姑娘,絕非他所想的那類人,那又為何……
不知怎地,每每迎視她那雙慧黠靈動的眼瞳,他就有股奇異的心靈怦動,好似……在哪兒見過。
見他眸中浮起困惑,靈兒的玩興徹底被挑起。
「唉呀,怎麼這樣看著人家,真是羞死人了!」說是這麼說,但她可沒半點羞澀樣,還有意無意直往人家身上挪去。
「姑……姑娘……」他微感吃驚,跳了開來。
「這麼驚訝幹麼?剛才,我們再親密的事都做過了,還差這個嗎?」
再親密的事都做過了?!
俊容一陣窘紅。
「姑娘——請慎言。」
「慎言?」她眨眨清靈大眼,好純真地說。「我不懂耶,就是不要文物意思嗎?可是嘴巴本來就是要用來說話的呀!不然——噢,我懂了!你是想使用它的另一項作用嗎?」
也不曉得她是怎麼辦到的,一不留神,她又掛到他身上去了。
軟膩嬌軀似有若無地偎蹭著他,撩人情境,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
他步步退,她也步步逼近。
「說嘛,是不是呢?」踏高腳尖,有意無意的在他耳畔呵氣,存心撩逗他。
嘻嘻!這招是向娘偷學的,先暫借來用用。
秋若塵之所以不使強硬手段拒絕,除了顧忌著怕傷到姑娘家的自尊外,也因為她令他有了難以言喻的好感,他不忍如此待她。
他真的不想給他難堪,但實在是避得沒法兒了,只得微慍道:「我尊重姑娘,也請姑娘自重。」
「嫌我太重啊?」靈眸閃著地無辜。「那好吧,我想辦法讓自己輕點兒好了。」
接著,她竟當著他的面輕解羅衣,震任務了秋若塵。
她當然不會真把自己給脫光,那虧未免吃得太大,她還留著中衣啦!不過,在渾身濕透的情況下,這樣反而更撩人。
「你……」他驚急地挪開步伐,靈兒如影隨形地黏了上去,一不留神,拐著了床腳,「又」跌成了一團。
「唔……」好倒楣,又是他在下頭墊底。
嘿,感覺不錯耶——
這一回,她懂得好好享受了,不再驚惶失措,反而安安穩穩地偎靠著閉上了眼。
這是她要抱一輩子的男人耶!他的懷抱好溫暖、躺起來好舒服哦!
像這麼一個光風霽月、磊落自重,外加品行超然的男人,她腦袋壞掉才會放棄,呵呵,反正她就是抱定主意,這輩子纏定他了啦!
秋若塵懊惱地在心底呻吟。「快起來,別睡著了。」她那一臉陶醉,真是看得了哭笑不得。
理他嗎?才怪咧!
「唉,我們這樣也算綠越禮教了耶,你要是個有擔當的男人,就該負起責任娶我。」像只八爪魚,死攀住,就是不放。
秋若塵微愕。這感覺……
旋即,他甩甩頭,怎會讓她勾起溫淺的柔情,恍惚地起了錯覺?
「不,在下早有婚約在身,辜負了姑娘一番美意,還請見諒。」
「婚約啊……」咦?沒想到他這麼認真的守著他們的約定呢,想想自己這些年把這事兒給忘光光,她便覺心虛。
「那……退婚嘛!你未婚妻會比我還可愛大方、美麗迷人嗎?」羞愧擺在一旁,唐靈兒正在興頭上,玩得不亦樂乎,不捨得放棄捉弄他的樂趣。
秋若塵發現,他居然拿這個小女人沒法兒。
「不,除非靈兒親口對我說,否則,她必定是我的妻。」見她是沒主動起身的意願了,他再也顧不得難不難堪的問題,探手想拉開她。
哇!好堅貞的操守啊!真是太讓人感動了,感動得──想再玩玩他!
「不要嘛,再讓人家躺一下。」
「姑娘!」他口氣一沉,眼神轉冷。
「不管,不管,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
「別逼我!你再這樣,在下便不客氣了。」
「啊?好啊,好啊!不必對我太客氣……」她拚命點頭,反正是自己人嘛!
「你!」這女人擺明就是吃定他了。秋若塵決定從善如流,不要「客氣」下去!
探手一扯,他強硬地將她抓離他身上。
「哇!不要啦,小器鬼,借躺一下會死啊!討厭、討厭啦……人家不走、不走,死都不走……」
聽聽,這像是一名女子該說的話嗎?
薄怒來得快,去得也快,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辦法真正對她生氣。若非怕扯傷了她,要在以前,他早就將這類厚顏無恥的女人丟出去了。
糾纏中,一抹碧光閃過。
他眼一瞇,目光盯在她胸前。怎麼,突然「狼」性大發啦?
唐靈兒不解地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這才暗自叫慘,想掩飾,卻為時已晚。
秋若塵快她一步探手扯下她頸間之物,與他隨身佩戴多年的玉鴛鴦兩相比對。
沒錯,是雌雄一對、栩栩如生的紋路雕鏤,兩相比對下,正是一對戲水鴛鴦。
「呃……呵呵!好巧哦,怎麼你也有一個……」如果可以,她期望自己能表現得更無辜些,但在那令人頭皮發麻的凌厲注視下,蠢笑已屬極限。
「還有呢?」他面無表情、不容逃避地瞅住她。
「嗯……那個……好久不見了哦……」她吞了吞唾沫,努力想粉飾太平。
「解……解釋啊……」絞乾了腦汁,她拚命傻笑。「呵……呵呵!你……再等等,我想想看哦……」
「不必費事了,你說的嘛,就退婚啊!還楊什麼?」
唐靈兒現在才發現,惹毛他是多麼不智的一件事!
在那溫文的表象下,真正發起怒來,那才無法收拾。
「別……別這樣啦,表哥,人家只是開個小玩笑嘛……」
「小、玩、笑?」他一字字玩味。「我說過,要退婚,也昨你親口說出來,既然你都這麼堅持了,我怎好讓你失望?」
什麼?!唐靈兒嚇得神情呆滯。
「嗚……不要啦,表哥,人家改變心意了,我不要退婚啦,說什麼都不要!」小手死抱住他頸子,緊纏著硬是不放。
深幽的黑眸閃過一抹異樣的光彩,他抿了抿唇,悄悄掩起不經意流瀉的溫柔。
「唐靈兒,你當我是什麼?說退就退、不退就不退嗎?」等她抱夠了本,他這才拉開她,口吻淡漠。
「不管,人家就是要嫁你啦!」她出其不意地探手想搶回玉珮,但秋若塵早摸清了她賴皮的行為模式,輕易的避過,加身一閃,退離了床鋪與她。
「玉鴛鴦你已退還予我,明日我便修書給姑母與姑丈,這門親事,就此作罷。」
啥?慘了,她玩過頭了,這下真是樂極生悲了!
「哪有這樣的?人家又沒說要還,你土匪啊!」她哇哇大叫,追著他滿屋子跑,想搶回訂親信物。
「一個月。」他突然停下腳步,唐靈兒一時不察,往他胸懷撞去。
他低低一歎,摟住她傾跌的身子,深瞳中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愛憐,只可惜她忙著揉撞疼的鼻樑,沒能察覺。
「什麼一個月啦!」她口齒不清的咕噥,滿心挫敗。
「給你一具月,如果你能夠取回玉鴛鴦,我娶你;如果不能,限期一到,我便告訴姑丈,取消婚約。」
靈兒想了想,欣然同意。
「好,這是你說的,不許反悔。」想她唐靈兒如此嬌美可人,還怕不能讓他心甘情願地乖乖娶她?
「當然。」
「就這樣說定了。」一轉眼又眉開眼笑,雙臂已數不清是第幾次纏上他的脖子。「既然你都答應要給我機會了,那──應該也不介意借我親一下吧。」
「這──」他狀似為難。
「還要猶豫?」靈兒皺著小臉,大為不滿。「不管,親了再說。」
一點也不矜持的直接拉下他,以著土霸王似的作風不容拒絕的在他唇上重重親了一記,這才一臉得意地窩進這強賴來的懷抱。
卻沒留意,秋若塵微彎的唇角,勾起了淺淺柔情。
這天真的小丫頭啊!她難道不知,若非他縱容,她能夠輕易地「非禮」到他嗎?
然而,他就欣賞她這一點,清新無邪,沒有心機,想要什麼,從不費心去掩飾,單純大方得惹人疼愛──她,仍一如記憶中的美好,不枉他癡候多年啊!
「哇!好久沒來了,都快忘了這兒長什麼樣子了。」一路上蹦蹦跳跳的逛著,身後始終有個男人默默跟隨。
「當心,別又──」大手一勾,將傾跌的嬌小身子撈回懷中,他歎息著將話完成。「跌跤。」
「嘻!」靈兒反射回摟他,準確無誤地仰首親了他一記,充當酬謝。
她要把握機會,拚命地親近他,那久而久之,他就會離不開她了,就像爹對娘一樣,愛她愛得死去活來。
小小的腦袋瓜編織著美好的遠景,得意得幾乎快忘了自己是誰。
呵呵,光想就覺得好幸福哦!
秋若塵備感無奈,早已習慣了她這出其不意的小動作。
他又何嘗不知,她只是在故作笨拙,雖然她的輕功的確爛得有目共睹,但還不至於連走路都成問題吧?更別提這是她自出了房門後第八次跌倒了。
她那點心思哪瞞得過他?要不是真心疼惜她,怕她弄假成真,跌疼身子,她連他一根手指都碰不到,更別提甘心上當了。
「你抱人家,我就不會跌倒了嘛!」得寸進尺的小丫頭,還真以為詭計得逞,笑得多甜美啊!
有這樣的未婚妻,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
秋若塵好疑惑地自問。
「如果我嫌你太重,你會不會又當場脫衣?」
靈兒一愣,當場紅了臉蛋。「你討厭啦!」
原來這小丫頭也是懂得害羞的,這應該很值得他欣慰吧?原本瞧她調戲他那模樣,他還以為她根本不懂羞怯為何物呢!
奇景之所以是奇景,表示它很難得,來得快,去得也快。瞧,才一轉眼,那雙靈燦水眸溜呀溜的,又自行尋找好玩的事物去了。
「咦?」她瞪大了眼瞧著前方。
「怎麼了?」他正想問,她已興沖沖朝前方奔去。
「嗨,姑娘,你好漂亮哦!」靈兒稱讚道。
只見前頭被稱為「姑娘」的「男子」腳步打滑,差點一頭往她身上撞去。
「你瞎了嗎?我哪裡像女人了?」被纏上的男子,口氣極粗魯,實在是這樣的事件太常發生,頻密到成了他個人畢生最大的恥辱與忌諱,而這不要命的女人,居然敢當著他的面說,還說得如此囂張……
可惡!
怒火正欲爆發,不知死活的靈兒仍舊笑嘻嘻的,一手賣力勾上他的肩。「唉呀,別裝了啦,你喬裝的技巧不夠高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趕明兒個我教你幾套易容術,包管你爹娘見了都認不得。」
好一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女人死定了!谷清雲死握住拳,持續的吸氣、再吸氣……
「咦?你怎麼了,氣喘嗎?唉,越美的女人越是紅顏薄命,就像古代的西施一樣,美麗是要付出代價的。不過沒關係,我也是大夫哦,我可以替你瞧瞧……」
真、是、夠、了!
忍性瀕臨頂點,他抓狂地用力吼出聲。「你給我聽清楚!我、不、是、女、人!」
這怎麼可能嘛,眼前這張芙蓉臉,比她還要美上數倍,直教當了十七年女人的她汗顏,這樣還不夠資格當女人,那她唐靈兒不就羞愧得可以去撞牆了?
「少業了你,我才不信呢!」說著,小魔掌竟沒分沒寸的往人家胸前探去。
「哇!你做什麼!」哪來的豪放女?光天化日之下就對男人性騷擾。
「唉呀,別害羞嘛,反正大家都是女人。」
「誰跟你都是女人!」他吼得快破嗓,「草容失色」地頻頻閃躲,誓死護衛貞操。
秋若塵一趕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在她「得手」的前一刻,他早一步將四處為非作歹的小未婚妻給抓回懷裡。
「咦?表哥,你來得正好,幫我抓住她。」
她還興奮地要求援助呢!天知道,他沒狠狠痛打她的小屁股她就該偷笑了!
「你這是在做什麼?」秋若塵牢牢扣住那個不安怎麼安分、直想故技重施的小丫頭,眉頭鎖得快打結。
「你搞錯了,我是叫你抓她,不是抓我啦!」
「唐靈兒,你最好有個很好的解釋!」可惡的小女人,居然當著他的面,妄想染指別的男人,當他秋若塵是死人嗎?
「大哥,你認識她嗎?那真是太好了,快快快,把她帶走,我受夠這個女人了!」谷清雲道。
原來谷清雲是秋若塵的親弟弟,只是秋若塵從母姓,所以兩人不同姓。可清雲可沒想到初次和靈兒相遇,就被她錯認成女兒身。
聽到這聲稱呼,靈兒意外地仰首看向未來的夫婿。「哦──她是我的小姑啊?那真是太好了!」
什麼?靈兒把清雲當成了女人?
秋若塵終於搞懂她這一連串反常行為的原因了,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清雲會一副咬牙切齒、巴不得將她碎屍萬段的模樣。
他歎了口氣。「他不是你的小姑。」
「什麼意思啊?」靈兒不解地問。
換了個方式,他反問:「你舅母,也就是我娘親,有生女兒嗎?」
靈兒偏頭想了想。「好像沒有耶!」
「那不就結了?蠢女人!」這麼不尊重淑女的話,當然不會是出版她那溫文儒雅、完美到心臟無力的未來夫婿口中。
唐靈兒張著嘴,吶吶地指著他。「那……那你……噢,不!『你』……真的是……」
「貨真價實的男兒身。」谷清雲涼涼地說著,以看好戲的眼神,等著她羞愧得無地自容。
「哇!你怎麼不早說!可惡,害我還以為……你給我從實招來,你是不是看我可愛迷人,存心佔我便宜?」
谷清雲差點被口水嗆死!
這、這、這……簡直就是作賊的喊捉賊、打人的喊救命嘛!
盯著兩人相依相偎的姿態,他忿忿地道:「大哥,我鄭重聲明,除非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否則,你若娶這女人,休想我喊她一聲大嫂。」
秋若塵表情有些怪,像是為了維持住風度而強忍笑意。他知道他若在這時笑出聲來,清雲鐵定和他沒完沒了。
「別這樣,清雲。」他清清喉嚨,確定沒有狂笑的危險後,才又接續。「別和一個小女孩計較。」
「別以為這樣說我就會改變主意。」小女孩?哼,這個小女孩差點氣得他內出血,谷清雲不屑地道。
「誰稀罕你改變主意?我又不是嫁你,沒人要的娘娘腔。」唐靈兒也迅速的反擊回去。
混──蛋──丫──頭!
谷清雲發現,他又有殺人的衝動了,而且是將人剁成碎泥的那種衝動!
「清雲!」在他將衝動付諸行動之前,秋若塵不疾不徐地道:「唐靈兒,我自小便訂下的未婚妻,如果你不怕無法向姑姑和姑丈交代,清自便。」
谷清雲呆住了,好半晌,沒有表情、沒有動作。
然後,他發出殺豬般淒慘的哀鳴,一時受不了巨大打擊,腦子一陣暈眩,然後──「呼」一聲!一時不察,往涼亭的柱子撞了上去。
嗚──好痛,痛得他幾乎淚灑當場。
他終於知道,什麼叫「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痛斃處」了!
難怪,難怪他一直覺得她很眼熟,只不過一直抗拒相信自己會這麼倒楣地又遇上她。
唐靈兒是他畢生的夢魘,一直都是!
最後一次見到唐靈兒,是在她十歲那年,那時,娘已將家中所有的產業移交到大哥手足,正是他忙得最不可開交的時候,無法隨他們一道前往探親,正因為這樣,才會由得他的小未婚妻為非作歹沒人管!
他死都不會忘記,那唐靈兒一見他便「漂亮姐姐」、「漂亮姐姐」的直叫,不管大夥兒如何糾正,就是堅持己見。
趁他睡覺時,「熱心」替他統髮結辮,他能忍受,人家「天真無邪」嘛!他哪會怪她呢?一、點、都、不、會!
順道替他抹點粉、上點胭脂,他也無所謂,反正,睡查了本來就是要洗臉的嘛,多謝好意也就是了──雖然他是頂著「人比花嬌」的臉蛋滿屋子晃了一圈去端水。
但是!但、是──她為什麼要雞婆到替他找來女裝,以那足以將房子哭垮的威力,啼鬧不休地逼迫他換上!?
結果呢?引來滿屋子的人,輪流哄也哄不住她,最後,所有人只好一致將哀求的目光放到他身上。
嗚──他這是招誰惹誰了?人面桃花是他的錯嗎?絕艷更甚女人是他願意的嗎?老天爺啊,他好想死哦!
為了安撫這個小魔星,他只得將淚往腹裡吞,為她穿了一天的女裝,結果呢?惹來一群狂蜂浪蝶,不是為他大打出手,就是企圖逼姦他。
他才十三歲耶!這群人有沒有道德啊?他反應要是差一點,那一天,他起碼會失身上十來次!
那是畢生以來最恐怖的記憶。當然,他也絕不會忘記,惹出這一切事端的就是這個唐、靈、兒!
在那之後,他打死都不上唐家,也打死都不敢接近唐靈兒方圓百尺之內。只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她依然死性不改。
他怎麼這麼歹命?他都還沒成功說服大哥退婚改娶,難道噩夢又要重演了嗎?
而前頭──
唐靈兒疑惑地仰首,「你弟弟怎麼了?那表情好像便秘耶。」
秋若塵似笑非笑。「別理他,不是說要向爹娘問安嗎?走了。」
「對噢!」挽著親親未婚夫的手,她一臉甜蜜地偎靠過去,腦中估量著,她得先和未來的婆婆套好關係,反正舅母一向很疼她,一定會站在她這邊的。到時,表哥就算想退婚,也會有人阻止她被拋棄……
愈想愈得意,至於身後那張「好像便秘」的悲慘臉孔,早被她拋到九霄雲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