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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犯罪》作者: 花綾【完結】

《犯罪》作者: 花綾【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羽祈 您是第15040個瀏覽者
  花綾-犯罪

  文案:

  享譽國際的時尚名模赤島彌生在冷漠的面具下,

  潛藏著一顆渴望愛情的心。

  就在赤島彌生已不再對任何感情懷抱期待的時候,

  沒想到卻一見鍾情地喜歡上只有交談幾分鐘的男人。

  再見面時,這個男人早已完全忘了他的存在。

  為了引起對方的注意,

  赤島彌生除了在工作上力求表現突顯自己外,

  還暗中策劃了一個超完美犯罪計畫……

  神穀貴彥怎樣也想不到,

  自己竟會被迫與負面消息滿天飛的赤島彌生共同生活。

  沒想到同居期間對自己極盡挑逗的他,

  竟是自己在數年前舉手之勞搭救的小男孩。

  看似情場老手的赤島彌生其實純潔如白紙,

  平日都是靠著「參考書」與「教學光碟」努力自修,

  以便有朝一日能夠滿足自己的需求,

  如此單純的癡情少年,叫他怎麼能不愛?

[ 本帖最後由 黑暗帝王 於 2014-10-19 21:1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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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十月開始,花綾的心情是一天天失望、沮喪和不安的累積。

  對於出版社不利的傳言時有所聞,卻不知該相信誰;到底還要等多久?就連出版社也沒有正確答案。

  一月初,長期敲打鍵盤的右手湊熱鬧似地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狀況,長久以來的忍耐終於爆發成疾,將打字這個簡單到不行的日常動作變成滿清十大酷刑般的折磨,幾分鐘便叫人痛不欲生。不得不就醫的結果,才知道這是好發在電腦族身上的常見文明病之一——胸廓出口症候群。花綾深刻體會到,不是大病,痛起來卻要人命這句話的精髓。

  為了往後能繼續寫故事的興趣,花綾只好暫時將不斷湧出的點子擱在一旁,專心接受複健治療。聿運的是,在一位實習治療師認真負責的耐心照顧,三個月下來,花綾的病情終於有了明顯的改善。也多虧這段期間的修養,原本緊繃的精神、焦急的情緒也才獲得適度的解放,可謂是身心都做了複健。

  療程結束後,等待著花綾的,還是同樣的問題。

  是不是該找其他出版社合作?筆名怎麼辦?未結束的系列又該何去何從?

  花綾以為,寫下寫,是憑自己喜好決定的。就算用新的筆名重起爐灶,放棄一路走來的努力也並不困難,直到讀完小牛從日本寄來的信才恍然大悟,原來,那自以為是的率性決定,其實是將默默等待系列故事發展的讀者們棄之不顧的惡劣行為。

  誠心感謝。小牛,那封信對我意義重大。還有遠在澳洲的俠,我總是可以從妳的字裏行間得到力量。也謝謝半年多來下斷承受我無禮壞脾氣、又必須扮演心理醫生聽我訴苦的麗子。更感謝即時出現的紅豆,讓系列故事可以原形重現。

  吳老師、小牛、俠、麗子還有紅豆文化,你們是分別照亮花綾黑暗時期的一道曙光,除了由衷的感謝,花綾會以實際的行動來展現獲得能量的成果。更希望舊雨新知們能夠支持、愛護紅豆,好讓它茁壯發芽,長成一棵健健康康的大樹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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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推開攝影棚的門,風見亮太急急忙忙沖了進去。

  沒看見提著工具箱走過來的燈光助理,等他驚覺要煞車時,已經撞個四腳朝天。纏在腳踝上的電線被扯斷的同時,有幾架燈具還冒出了火花,頓時驚叫聲四起。

  等眼前的滿天星斗退去,風見亮太感覺到背脊傳來陣陣痛楚,他睜開眼睛看見圍觀的工作人員,紛紛對躺在地上的自己投以關心的眼神。原本正在進行中的攝影,因為他這一跤,不得不宣告暫停。

  「你沒事吧,風見?這是多少?」化妝師做出勝利的手勢在他眼前揮了揮手。

  「神谷……神谷老師在哪里?我要找神谷老師……神谷老師!」

  按住發疼的腰背,風見亮太推開眾人從地上痛苦的爬了起來,嘴裏不斷喊著攝影師神谷貴彥的名字。

  在工作人員林立、燈光道具混雜的空間裏,風見亮太很快就找到神谷貴彥高挑的背影。

  「神谷老師,求求你!拜託你一定要救救赤島!如果你再不救他,他就完蛋了!拜託你!你一定要救救他!」

  不管是莽莽撞撞的沖進攝影棚害工作進度中斷,或是像得了失心瘋似地跪在地上朝一頭霧水的神穀貴彥磕頭哀求,風見亮太的一舉一動都令現場的工作人員和模特兒詫異。

  風見亮太是所有模特兒裏最適合被貼上「乖寶寶」標籤的一個,和任何人都相處甚歡的他,自然也和個性極端不合群、難搞的赤島彌生走得很近。

  風見亮太不是一個會惹麻煩的人,他這麼怪異的舉止行徑肯定跟赤島彌生脫不了干係,這一點,從他哀求神穀貴彥的話裏已經獲得證實。

  「神谷老師,求求你!除了你,沒有人可以救他了……求求你!」

  莫名其妙被人這麼哀求著,加上風見亮太並不是個會闖禍的人,摸不著頭緒的神谷貴彥原本不打算理會,但是由他口中喊出赤島彌生的名字時,四周的工作人員都發出了「原來如此」的喟歎。

  好像如果那個闖了大禍需要求援的人,是對人冷淡、私生活也頗具爭議的赤島彌生,大家就不需要大驚小怪了。

  在模特兒界,雖然義日混血的赤島彌生因為具備麗質天生的傲人外表以及特立獨行的個人魅力,使他成為許多國際時尚品牌指定簽約的專屬模特兒,也曾多次受邀參加在歐洲舉辦的新品發表會,奠定了同業中頂尖的地位。

  然而,因為他和同事之間的往來關係並不密切,在媒體前也始終不肯配合採訪,加上他目中無人、高傲自負的態度,使得他的風評和他工作上的表現出現極大的反差。關於他受人包養、有乾爹乾媽當靠山,以及當牛郎出身的謠言四起,也不見他採取任何駁斥的行動,這些本人並未否認的報導也因此成為大家公認的事實。

  對於赤島彌生的瞭解,神穀貴彥知道的就只有這麼多。除了工作以外,私底下兩個人是一點交集也沒有的,他不瞭解自己什麼時候突然成了唯一可以救他的人選?

  原本沒有任何意願的,可是被風見亮太當著所有工作人員的面前苦苦哀求,要是拒絕就好像成了見死不救的罪人。礙於眾人殷切的眼神,神穀貴彥勉為其難的答應了,只是他萬萬想不到,真正在等待救援的人竟然是最近讓他心動的高中生——森下直紀。

  在神穀貴彥開車前往風見亮太指引的汽車旅館途中,風見亮太把自己是如何在飯團裏下藥迷昏森下直紀,再由赤島彌生將他帶往指定的汽車旅館,讓兩個事先安排好的男人輪流對他做出猥褻的動作拍照存證的計畫全盤托出。

  一聽到赤島彌生設下圈套要陷害的對象,居然是森下直紀,一向冷靜的神穀貴彥這下也禁不住暴怒。

  要不是握著方向盤,他很可能已經掐住風見亮太的脖子。

  「混蛋!這種事你們竟然做得出來!你們難道不知道,為了法蘭奇首次在亞洲地區舉辦的服裝發表會,佑天寺花了多少心力在尋找擔任主秀的模特兒?他整整花了一年的時間好不容易才找到森下,你們竟然……我的天吶!要是森下受到任何傷害,你和赤島那個笨蛋絕對別想活著!佑天寺絕對不會原諒你們的!」

  對這個邪惡計畫感到震怒的神穀貴彥恨恨的瞪視縮在副駕駛座位上、頻頻用手搓著手臂的風見亮太。

  大概是知道自己做了多麼可怕的事,風見亮太的身體禁不住打著哆嗦。

  「赤島為什麼要對付森下?」

  「我不知道。」風見亮太心虛地把視線移向窗外。

  光是把尚未完成的計畫告訴神穀貴彥,赤島彌生就可能因此和他絕交。

  要是他膽敢說出赤島彌生是因為目睹神穀貴彥在走廊上對森下直紀深情告白、還溫柔獻吻的結果竟是遭到拒絕收場,赤島彌生氣不過,在控制不住妒火中燒的情況下才策劃了這場綁架計畫,他就永遠失去赤島彌生了。

  早就料到風見亮太不會說實話的神穀貴彥重重歎了口氣。

  「模特兒之間爭風吃醋的事情時有所聞,但是森下不過是一個單純的高中生,你們需要對他下這種毒手嗎?到底是什麼深仇大恨讓你們要用這麼狠毒的方式……我真是服了你們!」

  因為擔心森下直紀的安危,一向冷靜沉穩的神穀貴彥也顯得焦急不安,總是遵守交通規則的他,不但拼命超車還連續闖了幾個紅燈。一雙瞳孔也變得犀利,仿佛每一輛開在他前面的車都是仇人似的瞪著,口中也不停喃喃自語。

  「犯罪……這種行為簡直就是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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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被森下直紀用熱水瓶擊中鼻子的赤島彌生搗著臉跪在地上,躺在地上被踹中命根子的混混則一面忙著喊痛大叫,一面忙著搓揉自己的寶貝蛋蛋確認有沒有受到無法挽救的傷害。

  原本應該是一場完美的綁架計畫,卻因為錯估獵物的抵抗能力,場面陷入完全失控的情況,唯一沒有受到森下直紀攻擊的男子氣急敗壞地對著他逃走的方向咒駡,才追到門口,怱地想起身上只穿著一件紅色網狀丁字褲又立刻折返回來。

  「可惡!都給他吃了兩份藥劑,竟然還有力氣逃跑。臭小子!算他運氣好,他最好禱告下次不要讓我碰到,要不然我一定操翻他那又白又嫩的小屁股!」

  好不容易從地上掙扎起身的男子,用他刺滿圖騰的粗壯手臂心疼地揉著被森下直紀狠狠踹了一腳的下體,咬牙切齒的說。

  「別氣了,兄弟。跑了一個,我們還有一個一樣漂亮的美人兒可以享受啊!」

  放棄追逐獵物的男人關上房門走進來,露出令人發寒的笑容看著還跪在地上的赤島彌生說話。

  挺著丁字褲根本包裹不住的醜陋下體,嗑了興奮劑的小平頭男子興致高昂,言下之意是打算拿赤島彌生來替代逃走的森下直紀解饞。

  計畫失敗已經夠讓赤島彌生懊惱不已,最重要的臉蛋還意外受到攻擊,他的心情已經壞到穀底,要是主謀者突然之間又淪為受害者的話,那絕對不是倒楣兩個字可以形容的。

  「別亂來!人跑了沒關係,錢我還是會照給!拿去,這是說好的二十萬。」

  發現局勢對自己不利的赤島彌生用金錢為誘餌,想逃離可能被侵犯的命運,然而色心已起的兩名惡棍對那迭丟在面前的鈔票看也不看一眼,穿著丁字褲的男子走到他身後擋住退路,刺青男則是採取正面攻擊。

  很顯然地,在藥物的驅策下,滿臉邪佞淫笑的兩名惡棍已經等不及要在赤島彌生美麗的身體上大逞獸欲。

  看穿赤島彌生拔腿想逃的動作,男子由他背後伸出粗壯的手,將浴袍腰帶套住赤島的頸子,彷佛打獵抓回一隻小羊,粗暴地將他拖上床準備宰殺。動作間,他脖子上的幾條金屬項鏈不時碰撞在一起,發出刺耳的聲響。

  一旁的刺青男拿出剛才忘了拿出來使用的手銬,順勢將赤島彌生的單手銬在床頭上防止他脫逃。

  「啐!要是剛才記得拿出來就好了。這麼一來,我們搞不好還有機會兩個通吃咧!」想起方才飛走的肥鴨,男子心裏就有氣。

  「是啊,真是太大意了。」

  「沒關係,這小子也不差,尤其是這眼神,看得我都快受不了了,嘿嘿……」

  理著小平頭的男子,猥褻地把玩著自己丁字褲裏、蠢蠢欲動的粗黑物體,迫不及待地邪笑。

  「你放心,我們會好好疼你的。只要被我們兄弟倆好好愛過一次,包准你一定會上癮,一天沒有被頂一下就會渾身不舒服!」刺青男用噁心的氣聲,在赤島彌生的耳邊說著,赤島彌生都快要吐了。

  「放開我!這跟我們一開始講好的根本不一樣!」赤島彌生企圖用腳抵抗野獸般的男人接近,卻反被對方抓住,陷入不利的局面。

  「哪里不一樣啊?嘿嘿……我的小寶貝。」

  丁字褲男吃吃的笑,脖子上的幾條金屬項鏈持續發出令人煩躁的聲音,跟他的笑聲一樣令人做惡。握在他手中把玩個不停的醜陋器官前端滴落濕黏的液體,猶如一頭垂涎獵物的大怪獸,隨時準備撲向獵物太快朵頤一番。

  「除了女主角換人,我們要做的事都一樣啊!小美人兒……」

  滿身刺青的壯碩男子一面用粗糙的指腹撫摸赤島細緻的臉頰,一面補充。對赤島彌生產生的高昂興致完全沒有因為跑了森下直紀而受到影響。

  「是啊、是啊。我們還是會架好攝影機,把你被我們兄弟疼愛的珍貴畫面拍攝下來,然後用拍好的帶子對你的身體、你的荷包予取予求,等我們玩膩了,再讓你出去賺錢。像你這種高檔的貨色,在俱樂部裏一定很受那些有錢的老色鬼歡迎!」

  「你想得美……」

  像是要警告赤島彌生不許放肆,他的頭髮被刺青男從後面一把揪住,他痛得差點叫出聲來。

  「我告訴你,嘴硬只是找苦頭吃而已!」

  無情的威嚇聲,像鞭子一樣打在赤島彌生驕傲的自尊上。

  「我寧願去舔女人屁股,也不想讓你們碰一根汗毛!」明知道嘴硬討不了什麼好處,赤島彌生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你這小子,口氣還挺大的嘛!我倒要看看,你還能囂張多久!」

  手臂上有刺青圖案的男人,仿佛要捏碎什麼的力道,粗暴地掐著赤島彌生緊繃著的下顎,他越是想要扳開,赤島彌生就咬得越緊,憤恨的眼神也始終怒瞪著想要在他身上逞惡的野獸。

  「你就儘量反抗好了,這樣只會讓我更興奮!」

  不同於被下了過量藥劑的森下直紀,赤島彌生拼命反抗的模樣雖然讓人熱血沸騰,卻也幾乎讓兩個壯漢大感吃不消。於是,默契極佳的兩個人只好先將他的手銬拆除,再改用浴袍腰帶將他的兩手反綁在身後。

  男人邪笑地揪住赤島彌生的襯衫,猛力將它撕裂,在赤島彌生憤恨的悶叫聲中,扣子也不翼而飛。通常只有暴露在鏡頭前的漂亮裸身,就這樣被兩頭野獸飽覽「哇塞!真是漂亮的皮膚,不虧是名模,平常花了不少功夫保養對吧?老哥,我們今天真的是賺到了!」

  「是啊、是啊!混血的果然不一樣!這種一綁過就會泛紅的皮膚,最適合捆綁了!」

  一邊興奮地討論著赤島彌生如水煮蛋般光潔無瑕的皮膚,男子一邊拿出預先準備好的黑色皮繩,以熟練的技巧在赤島彌生身上捆綁出龜甲般的形狀。

  被黑色皮繩緊緊纏住的細嫩皮膚漸漸因為充血而透出誘人的紼紅,看到如此漂亮的變化,男人如獲至寶的發出淫笑。

  「變態!嗚……快放開我!」

  被堅硬的皮帶緊緊勒住赤裸的胸口,疼痛的感覺幾乎要使他窒息,男人還逼迫他打開雙膝跪著,成為以肩膀和臉頰貼在床上,而臀部高舉的羞恥姿態。

  為了馴服猶如野馬般難以控制的赤島彌生,他只要一掙扎,被迫高高舉在半空中的屁股就會被打得啪啦作響,雪白的臀部上也印滿男人粉紅色的掌印。

  「你看看,這麼可愛的表情!」

  手臂上有刺青的男人一手抓住赤島彌生的頭髮,逼迫他抬起頭讓男人從他咬牙切齒的痛苦表情中得到快感。

  「快……放開……我!」

  赤島彌生扭著肩膀想要反抗,無奈他訓練有素的體力也抵抗不了兩個年輕力壯的野蠻人,加上雙手遭到反綁,只好又被壓回床上。

  刺青男用蠻力強迫他張開嘴,並且在他口中塞入硬梆梆的橡膠道具。

  「呼嗯……唔呼……唔嗯……」

  被捏得幾乎要碎裂的下顎根本抵抗不住那噁心東西的入侵,只能被迫忍受口腔被淩辱的屈辱,紅了眼眶。

  「我的小美人,這樣的調教你還是第一次對吧?別這麼不甘心,等你不會咬人了,我就會放進你想要的東西好好滿足你囉!」刺青男拍了拍赤島彌生的臉頰,假惺惺地安慰著。

  「那就先讓我嘗嘗你這漂亮東西的味道吧!」

  從剛才就一直守候在他身後位置的小平頭發出邪佞的笑聲,把一張猥褻的下流臉孔貼近赤島彌生被剝光的雙腿問,並用手將他形狀姣好的臀部左右分開,貪婪地嗅了嗅。

  無限的噁心感催促著赤島彌生胃部一陣翻湧,想要回過頭把過去一星期吃進肚子裏的東西全吐在那個滿臉淫笑的男人臉上。

  要害被對方握住的一瞬間,赤島彌生察覺了自己的無助,也明白自己除非有通天的本事,否則插翅也難飛了。

  這就是現世報嗎?赤島彌生不禁這麼認為。

  是因為自己起了壞心,想要陷害森下直紀,所以才招來殘酷的報應嗎?

  活該、真是罪有應得!

  被絕望漸漸吞噬的赤島彌生,把憤恨的眼淚吞進肚子裏,接受自己犯罪換來的惡果。

  為了防止在玩樂的過程中受到赤島彌生的攻擊,也為了仔細品嘗這難得一見的上等貨色,刺青男忍著想要一口氣佔有他的欲念,耐著性子用道具塞住赤島彌生具有攻擊性的嘴。

  脖子上掛滿項鏈的小平頭男,在沒有得到夥伴的允許前,只能無奈地一邊安慰自己冷靜不下來的小老弟,一邊撫摸赤島彌生光滑的肌膚解悶。

  好想死……

  但是赤島彌生咬牙忍著。

  就算要死,他也要這兩個膽敢欺負他的男人先付出代價。

  要不要先假裝順從,然後再借機逃走?

  對手是兩個人,而且之前被森下直紀逃走過一次了,已經產生戒心的他們是不可能將自己鬆綁的。

  還有沒有其他辦法?還是有沒有人……可以來救我?

  求救,是赤島彌生最不願意的方法,因為他知道,根本沒有人會來救他。

  所以,不去期待就不會失望。

  算了,就乖乖接受懲罰吧……

  誰叫你不好,就當是自作自受……認了吧。

  可是……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要是被這兩個男人得逞,以後我還有什麼臉站在他面前?

  這個骯髒的自己、骯髒的身體……

  算了,就算僥倖逃得過這一劫,我也沒有自信能夠像以前一樣無愧地面對他……與他對視……

  因為,就算身體是乾淨的,心卻已經髒了。

  難怪他會喜歡上森下直紀那小子,單純的高中生、乾淨得像張白紙。哪像我,竟然想出這麼骯髒的手段想要對付一個連自己有危險都無法察覺、對任何人都不懷有敵意和防備的年輕人。

  淪為自己主導的犯罪計畫中的受害者,赤島彌生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抱怨,只是對於認清邪惡面目的自己感到挫敗。跟森下直紀的戰爭,根本還沒有開始就已經敗得一塌糊塗了。

  雖然神穀貴彥的告白遭到對方拒絕,但是,赤島彌生也因此明白自己終將得不到神穀貴彥的事實。

  諷刺的是,竟然是在犯下這麼不可原諒的罪過之後才發現。

  經過一番折騰,赤島彌生的雙頰和下顎被粗硬的道具撐開到失去了知覺,臉頰兩側的肌肉也漸漸麻木,唾液從嘴角沿著喉結滑到被黑皮繩捆綁的胸口。

  看見赤島彌生四肢無力的癱軟在床上喘息,不再口出惡言,男子彼此相視而笑。

  「應該可以了!」

  刺青男和同夥下床從背包裏取出奇怪的藥品,當他們忙著把藥膏塗抹在自己又大又醜的性器上,房間的門竟然被兩名陌生男子打開,等到刺青男子發現情況不對的同時,闖入房內的其中一名男子已經將手中的滅火器對準兩人。

  神谷貴彥順利把人帶回車上,風見亮太見那兩名男子沒有追出來,才放心的把手中的滅火器丟在地上,趕緊上車逃離現場。

  驚魂未定的赤島彌生裹著神穀貴彥為他披上的被單,不敢相信只有在電影裏上演的情節居然會活生生發生在自己身上。

  從惡棍手中成功救出自己的,竟然是他暗戀多年的男人。

  簡直就是一場超越現實的夢境。

  看著認真駕駛的神穀貴彥的背影,赤島彌生還是不敢相信已經從他手中獲救的事實。

  視線不小心和後照鏡裏的神穀貴彥交會,那眼神彷佛在質問他做了什麼好事,赤島彌生迅速地低下頭回避。

  「彌生,你沒事吧?」風見亮太關心的詢問化解了赤島彌生的尷尬與心虛。

  赤島彌生搖搖頭,風見亮太便把他是怎麼哀求神穀貴彥幫忙,又是怎麼說服賓館工作人員把房間備用鑰匙賣給他們的過程簡潔明快地敍述一遍。

  原來如此,一心想要拯救自己的是風見亮太,而不是……

  赤島彌生失望地偷瞄了後照鏡一眼,然後在對方發現之前迅速收回視線,對自己狼狽的模樣感到沮喪。

  好想死……為什麼偏偏是他……

  「我幫你把身上的東西解開好嗎?」

  風見亮太紅著臉頰提議,赤島彌生才想起自己就是以這副羞於見人的模樣被神穀貴彥用床單裹著抱進電梯,沮喪的心情一口氣跌落至穀底。

  將風見亮太排擠在外,兩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在後照鏡裏交會,然後又各自跳開。

  「彌生?不解開的話……很不舒服吧。」

  眼裏只有赤島彌生豔麗姿態的風見亮太,沒有注意到另外兩人的心情,用乾澀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催促著。

  赤島彌生點點頭。除了風見亮太,他不願意讓任何人看見他這副不堪的模樣,尤其是那個背對著自己、正在開車的男人。

  「我不是跟你說要你馬上離開那裏的嗎?」

  「我不放心你……所以……」

  「所以你就不聽我的話?萬一你被那些人發現,也被抓進去怎麼辦?」

  利用風見亮太對自己的愛慕,逼迫他誘拐森下直紀吃下摻有安眠藥的食物,赤島彌生對無端將他捲進犯罪事件、逼迫他成為共犯一事已經感到愧疚,倘若他因此受到傷害或責難,赤島彌生絕對不會原諒自己。

  在孤兒院的時候,赤島彌生就注意到,他沒有辦法像其他小朋友一樣,把心裏想的、感受到的感覺,用嘴巴說出來。所以儘管心裏擔心風見亮太的安危,他也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於是乾脆不說。

  「我就是擔心會有萬一,所以才一直躲在電梯旁邊偷看啊!看到森下開門沖出來,我就知道事情不好了,我本來想要衝進去,可是又看見一個大塊頭沖出來,所以……我只好回去搬救兵……」

  當風見亮太提到森下兩個字,赤島彌生注意到從後照鏡裏傳過來的視線,心裏很不是滋味。

  「知道森下去哪了嗎?」

  赤島彌生知道這麼做很多此一舉,神穀貴彥肯定早就問過了。但由於很想知道對方的狀況,他還是又問了一次。

  「我只知道他從逃生梯往下跑,可是我下樓的時候並沒有看到他,我想他那麼聰明,應該已經脫身了也不一定。」

  「萬一沒有呢?」

  沒有回頭、雙手緊握著方向盤,眼睛也筆直盯著擋風玻璃前的路況,神穀貴彥的聲音卻出奇低沉,顯然對於這種不負責任的假設性推論感到生氣。

  「既然這麼擔心,那你現在回去找人啊!我自己有腳可以回去。」

  對神穀貴彥毫不掩飾地關心森下直紀嫉妒不已,赤島彌生忍不住出言頂撞回去。

  在合作過的工作人員眼中,赤島彌生始終是個不太好相處的人,他的眼神冷漠、情緒不形於色、話也不多,像他這樣拙於人際關係、也不擅長討好別人的模特兒,卻依舊能夠在時尚界佔有一席之地是很少見的異類,也因此成為媒體追逐挖掘的對象。

  為了搶攻銷售量,許多小報媒體先後爆料,說他是某企業老闆包養的小白臉、或是某個社交名媛的小狼狗,也有傳言指出他是從大阪的牛郎店賣身起家的。

  對於這些負面的消息,經紀公司打算採取訴訟反擊,然而赤島彌生卻不認為有這個必要,也從來沒有回應過。他冷眼看待,就像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一樣。

  對自己都很冷淡的赤島彌生獨獨對神穀貴彥特別。

  因為非常珍惜與他合作的機會,他總是極力配合對方的要求,努力展現自己最好的一面,聽話的程度都讓其他工作人員詫異,像這樣直接頂撞對方的表現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不知如何是好的風見亮太,頻頻安撫赤島彌生的情緒,希望他冷靜下來。

  而另一方面,若不是工作人員私底下告訴神穀貴彥,平時作風高傲刁鑽的赤島彌生唯獨對他神穀貴彥的要求言聽計從,他才開始注意這個漂亮得像是一尊洋娃娃的男人在鏡頭以外的表現。

  那些在工作人員看來,挑剔又不服從的難搞事件,看在神穀貴彥的眼裏,不過是自我要求很高的人都會有的正常反應,因此反而對他的工作態度產生幾分好印象。要不然,神穀貴彥也不會放著尋找森下直紀下落的事情不管先開車送他回家。

  對赤島彌生會犯下這麼不可思議的罪狀已經感到十分憤怒,現在又不知反省的惡言相向,神穀貴彥從後照鏡裏怒視著他,但是赤島彌生也不甘示弱地回以顏色。

  「如果你不介意有更多男人看見你這副樣子,請便!」

  才說完,車子就在大馬路邊停了下來。

  深夜兩點半,路上還是有零星的過往車輛和路人,要是裹著一條被單走在街上肯定還是會引人側目,甚至會招來巡邏警員的關注。

  沒有想到他會真的狠心丟下自己,赤島彌生胸口都快裂開了。

  雙手還被反綁的關係,赤島彌生沒辦法開門,現在才注意到這一點,他氣急敗壞的大吼:「亮太你在發什麼呆?還不趕快開門!」

  「可是……」

  求助的眼神投向駕駛座上不動如山的背影,風見亮太又回頭看看大發雷霆的赤島彌生,又被迫陷入兩難的局面。

  「拜託你,神谷老師。彌生他心情不好,請你不要跟他計較。能不能請你先送我們一程?」

  「不要強人所難,亮太。人家心裏有更重要的人要擔心,我們……」

  話還沒有說完,車子又發動了。

  赤島彌生不明白,抬起頭看他,但是後照鏡已經被調整了方向,再也找不到他的眼神。

  車子抵達赤島彌生的住處。

  「謝謝你,神谷老師。」風見亮太深深的鞠躬道謝。從赤島彌生身上解下來的皮繩還握在他手中。

  「明天早上我會來接你,我會陪你去找佑天寺。」神穀貴彥瞄了赤島彌生一眼,面無表情的說。

  「神谷老師……」風見亮太想說什麼,卻又被打斷。

  「男子漢要敢作敢當,當你計畫要犯下這個罪行的時候,你就該想到它的後果。你不會逃避吧?」心裏還掛念著森下直紀的安危,說這番話的時候,神穀貴彥的眼神始終直視著前方的擋風玻璃。

  能夠被自己暗戀的男人解救已經是極大的幸運,赤島彌生不敢奢求神穀貴彥會給他多好的臉色。另一方面,對於先前那樣失態的對他大吼,赤島彌生也感到愧疚,但是現在的他並不想說抱歉。

  「早上幾點?」

  「九點。」

  還想說些什麼,但是看見神穀貴彥的手已經解開手煞車,赤島彌生也只好目送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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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整個浴室裏都是熏衣草的香味。

  把脖子以下的身體全部浸泡在風見亮太為他準備的洗澡水裏,赤島彌生把毛巾蓋在臉上,雙手一左一右地掛在浴缸旁。

  父親是外國人的赤島彌生,皮膚原本就比較白,透過熱水促進新陳代謝的功效,整個人都已經紅通通了。

  在客廳裏一直等不到赤島彌生出來的風見亮太,終於忍不住打開門進來查看。

  「彌生,你沒睡著吧?」

  他試探性地在門上敲了兩下,赤島彌生沒有回應。

  走到浴缸旁,注視著完全沒有防備的赤島彌生的身體,風見亮太心跳得好快。

  穠纖合度的勻稱肌肉、黃金比例的九頭身,以及天生麗質的無瑕膚質,赤島彌生的身體,是他夢寐以求的完美組合。當然,還有那一張無論什麼角度都很迷人的輪廓和五官。

  第一次在雜誌上見到赤島彌生的時候,風見亮太就已經深深為他著迷,只要有他出現的雜誌,一定會買來收藏,房間裏貼的也全都是赤島彌生的海報。

  不論是站在同行的立場,或是身為男人的角度,他都喜歡赤島彌生。

  即便深知他心裏除了神穀貴彥已經容納不下任何人,風見亮太也沒有辦法停止對他的愛慕之情。

  禁不住如此美麗的誘惑,風見亮太輕輕伸出手指碰了一下那美麗的肌膚。從指尖傳回大腦的甜蜜觸感,連心臟都歡欣鼓舞起來,但是下一秒,又立刻正襟危坐緊繃全身的神經。

  原因是,以為應該是睡著了的赤島彌生把原本掛在浴缸邊的手收了回去。

  「彌生,對不起……我……我叫了你兩次你都沒有回應,我以為你睡著了,所以想叫你起來……」

  從浴缸裏坐直身體,臉上的毛巾掉落在水裏,赤島彌生淡淡的說:「我沒有生氣。」聽他這麼說,風見亮太彷佛得救似地松了一口氣。

  「趁你洗澡的時候,我借用你的廚房煮了一碗面,起來吃一點好嗎?」

  「亮太,你先回去好嗎?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你是不是在怪我……去找神穀……」

  「不是,我只是想一個人靜靜。」

  「那我從現在開始不要說話,讓我留下來好嗎?」

  「你聽不懂我說的話嗎?我想一個人靜靜!」

  被赤島彌生大吼一聲,風見亮太不但沒有委屈、生氣,反而替赤島彌生感到心疼。他就是這樣不擅於表達,才會讓人誤解。

  「我知道了,我會回去好好休息,你別擔心我。面我放在餐桌上,你多少吃一點再睡。」

  走到浴室門口,風見亮太依依不捨的回頭,「那我走了,你也要早點上床知道嗎?」

  等浴室門關上,赤島彌生才重重歎了一口氣,再度放鬆身體躺回浴缸裏,口裏喃喃自語:「誰擔心你啦……」

  深夜的街頭,一輛白色的轎車不停地穿過大街、繞進小巷。

  在色情賓館林立的不夜街,經過一整晚的尋找,神穀貴彥就是沒有發現森下直紀的蹤影。

  也許正如風見亮太的猜測,他已經找到人帶他逃離這個鬼地方,但是沒有看見他本人,神穀貴彥就是無法放下一顆忐忑不安的心。

  如果森下直紀受到傷害,赤島彌生就成了真正的罪人。

  真到了那步田地,佑天寺玲司絕對不會放過他,而他大好的未來也將白白斷送。即使心裏明白赤島彌生在策劃那樁犯罪之前早就該為此做好覺悟,就算被送進牢裏伏法也是罪有應得,但神穀貴彥仍不願意見到這樣的結果。

  對不太注重人際關係的神穀貴彥而言,透過鏡頭和每一位元模特兒對話,傳達模特兒、衣服、產品要表達的訊息,是他最重要的職責。與其花時間閒聊一些言不及義的是非話題,不如多用眼睛觀察,抓住更精確的角度,用看似無言的畫面表達出最豐富的意境是他一貫的作風。

  從事攝影這麼多年來,赤島彌生是少數能夠透過鏡頭吸引他靈魂的模特兒。

  不管是利用肢體或是眼神,模特兒傳達出的訊息多半是表現心情,有的則是用眼神表達想要更美、更好的企圖心,也有人是沉醉在和自我的對話之中,或是假想和攝影師調情、戀愛。但是只有赤島彌生和其他人不同。

  他像是有無限能量要爆發,卻又刻意封印住似的。

  儘管如此,他卻又能夠抓住商品所要呈現的風貌,在不搶走主角的光芒下同時綻放屬於他個人的魅力。

  偶爾不經意捕捉到從他眼神中流泄出一點類似情感的元素,就會讓神穀貴彥心跳不已,那是拍攝其他模特兒——包括森下直紀——都不曾萌生的悸動。

  想要透過鏡頭發現他更多面貌,發掘這個人的真面目,是神穀貴彥對他著迷的原因。但是行事作風低調的神穀貴彥並不想讓人發現他對赤島彌生產生的好奇心。

  然而,不管什麼理由,想要用這種犯罪的手法攻擊別人,神穀貴彥就是無法接受。一想到單純的森下直紀可能因此受到傷害,神穀貴彥就無法原諒赤島彌生的愚蠢與衝動。

  難道他不知道這麼做,不只會傷害到別人,更會傷害到自己?

  簡直是笨得可以!

  有什麼深仇大恨需要賠上自己的前途也要毀滅對方?

  神穀貴彥不能理解,也不想去追根究底,因為他現在最擔心的,就只有森下直紀的安危。

  隔天一大早,赤島彌生依照約定,準時出現在自家大門口。神谷貴彥的車也同時到達,一路上沒有任何對話地開進了環球藝能大樓。

  坐在佑天寺玲司辦公室外的沙發上,神穀貴彥和赤島彌生各自被不同的心事困擾著。

  直到現在,神穀貴彥仍然沒有森下直紀的下落,他的手機始終進入語音信箱,留了請回電的訊息給他,至今也沒有接到他的電話。

  面對這個從天而降的壞消息,神穀貴彥可以預料到佑天寺玲司一定會大發雷霆,而肇事的赤島彌生恐怕也難逃遭到嚴厲處罰的命運。

  另一方面,刻意和神穀貴彥保持距離的赤島彌生坐在沙發上,心裏想的全是神穀貴彥指責的眼神,以及在他面前暴露出醜態的自己。

  不只是身體的不堪,就連醜惡的心靈,全都被看到了。

  被自己最喜歡的人……

  一種想要毀滅自己的情緒佔領著赤島彌生的心情,使他沒有心思享受能夠和神穀貴彥並肩而坐的喜悅。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都已經十一點了,佑天寺玲司仍然還沒有出現。

  猶豫著要不要繼續等下去的時候,秘書從辦公室裏走了出來,如玫瑰花嬌豔的臉上堆滿笑容。

  「抱歉讓你們久等。神谷老師,執行長剛剛來了電話,說今天不進辦公室了。」

  「可是,我有重要事情要向他報告,是關於森下……」

  神穀貴彥停頓了一下,不確定是不是應該把發生在森下直紀身上的事讓不相關的第三者知道,秘書卻接下去說:「你說森下嗎?執行長已經交代過了,我會幫他請假,你要說的就是這個吧?」

  「你說佑天寺要幫森下請假?他怎麼知道森下……我是說……」

  「我知道神谷老師是擔心森下,可是你放心,執行長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剛剛在電話裏我還聽見江口醫生說已經替森下打了針,只要多休息很快就會復原了。這下你可以安心了吧?我說森下還真是幸福呢!竟然同時讓我們家的執行長還有神谷老師這麼關心。」

  秘書燦爛的微笑頓時顯得刺眼。

  言下之意,森下直紀現在正在佑天寺玲司的家中……

  為什麼會這樣?

  森下直紀不是沒有自己的電話,可是他為什麼找上佑天寺玲司而不是自己?

  在被下了藥、應該是最脆弱的時候,他第一個想要求救的對象竟然不是自己,神穀貴彥受到強烈的衝擊。

  一想到昨天夜裏,當自己像只無頭蒼蠅在街上到處尋找森下直紀的時候,他可能已經躺在佑天寺玲司的臂彎裏,接受他的溫暖與照料,神穀貴彥就覺得擔心了一整晚無法成眠的自己簡直就個傻瓜。

  突然問,他領悟了什麼,嘴角揚起自嘲般的苦笑。

  「神谷老師,你還好吧?」秘書輕輕拍著他的肩膀,神情擔心。

  「嗯,我沒事。不好意思耽誤妳的時間,既然森下已經有執行長照顧,那我就不用再插手了。」赤島彌生聽得出,神穀貴彥這句話是說來安慰他自己的。

  從沒見過這麼漏洞百出的他,赤島彌生忍不住生起氣來。都是森下直紀那小子害的!

  「我們該走了,攝影棚還有工作等著。」赤島彌生催促著因為錯愕而顯得有些無法集中精神的神穀貴彥。

  正要走進電梯的當兒,秘書從背後叫住他。

  「赤島!我忘了告訴你,執行長有交代,請你明天上午十一點到他辦公室報到。不要忘記喔!」

  不理會秘書熱情的叮嚀,赤島彌生面無表情的臉,消失在關上門的電梯裏。

  通往攝影棚的電梯裏,神穀貴彥靠在牆上,即使勉強打起精神,整個人看起來還是失魂落魄。那是赤島彌生從未見過的消沉模樣,想必任何認識他的人都會為此感到詫異不已。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樣子?」受不了總是能夠在混亂中掌握全局的男人露出如此渙散的眼神,赤島彌生忍不住發聲責難。

  神穀貴彥只是用鼻子哼了一聲,沒有打算理會他的挑釁。

  「不過是喜歡的人愛上了別人,有必要這麼痛苦嗎?再找一個不就好了嗎?天下男人多的是。」

  赤島彌生隨便說了一個連自己也說服不了的爛藉口打破沉默。要是可以隨便找個男人來愛,自己又何苦執著四年?

  「沒有真心喜歡上一個人的你,是不會瞭解這種失落戚的。」

  「你憑什麼說我沒有真心喜歡過別人?」被自己暗戀的男人這般指控,赤島彌生的心已經受傷。

  「因為你的眼神,好像害怕什麼刻意壓抑著,完全看不見感情。所以才會對森下做出這麼可怕的事情吧……他只是一個與世無爭的單純高中生……」

  身為赤島彌生的攝影師,這是他對這件恐怖犯罪案歸納出的一點點心得。

  如果不是毫無感情的冷血動物,怎麼可能下得了這種毒手去毀了別人?

  「冷血,你是想這麼說吧?沒想到你對我還挺瞭解的嘛。」赤島彌生自嘲地抬杠。

  四年前,就在以為已經不對任何感情懷抱期待的時候,沒想到卻一見鍾情地喜歡上了僅僅只有幾分鐘對話的男人,而這個男人不但完全忘了他的存在,現在正毫不遲疑的指責他……可怕。

  可怕,當這個計畫浮現腦海的時候,赤島彌生也這麼懷疑自己。

  是不是因為早就忘了怎麼去愛別人,或是根本不懂得去愛人,要不然,怎麼可能想得出這種犯罪計畫傷害一個涉世未深的高中生?

  然而,他就是不能原諒森下直紀拒絕了神穀貴彥溫柔的告白。

  那可是他作夢也不敢奢望的幸福,森下直紀不但輕易就得到手,可惡的是他還像是不稀罕似地,連考慮都不考慮一下就斷然拒絕了。

  赤島彌生無法原諒受到神穀貴彥百般呵護的森下直紀竟然做出如此傷害他的行為,所以才計畫了這項犯罪。但是,卻因此換來神穀貴彥的誤解。

  算了。赤島彌生安慰自己。

  本來就沒有任何期待不是嗎?那就不要失望、也不要難過。

  你已經努力成為可以站在他鏡頭前的男人,夠了。

  在鏡頭前,他的眼睛裏只有你一個人,這樣就夠了。

  「你不要誤會了,我並沒有刻意想瞭解什麼,觀察鏡頭前的人事物,是我的工作。」當赤島彌生忙著撫慰受傷的胸口的同時,神穀貴彥的話無疑是在他的傷口上抹了鹽巴。

  「隨你怎麼說,但是傷害你的人可不是我這個冷血動物,不是嗎?」

  赤島彌生揚起秀麗的眉毛不懷好意地動了動嘴角,故意用輕佻的語調說話,還移動腳步走了過去。

  「神谷老師,不然這樣吧,就讓我代替那個傷了你的心的單純高中生來安慰你好嗎?我……很會討好男人的。」

  赤島彌生鼓起勇氣把身體貼了過去,虛張聲勢地毛遂自薦想要替他療傷,還在他耳窩送上一口煽情的氣息。表面上看似大膽的行徑,其實他的心緊張得快要爆裂開來。

  個性乖僻的他,一次戀愛的經驗都沒有就算了,也從來沒有接受過媒體報導中提到所謂政商名媛邀請的、名為飯局實為肉體買賣的邀約,更別說擁有高傲自尊心的他會願意像條狗一樣給人包養。

  以至於那個漂亮的腦袋裏現在能夠想到的動作,全都是看成人書籍和影帶裏學來的一千零一套,那種東西是不是真的可以討好人,赤島彌生根本不知道。

  他只是不想見到神穀貴彥為了森下直紀失魂落魄的沮喪模樣,儘管不擅長,還是拼了命的演出。

  走開!神穀貴彥嫌惡地撥開他放在胸前的手。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不習慣和別人共用情人。」

  神穀貴彥說完立刻把雙手環抱在胸前,那是不希望對方再靠近的防衛姿態。

  「共用情人?什麼意思?」

  神穀貴彥不耐煩地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彷佛是在對他說:請你不要裝蒜了。

  「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赤島彌生無辜地替自己叫屈,一心只容得下神穀貴彥的他,至今沒有接受過任何人的感情,何來共用情人一說?

  「我不喜歡千涉別人的私事,但是如果你執意要問的話,那我就說了。撇開那些付錢包養的關係不談,風見對你的感情難道是假的嗎?還是你要對我說那也只是玩玩?」

  什麼叫「那些付錢包養的關係」?

  赤島彌生現在才知道,原來神穀貴彥和其他人一樣,只因為幾篇不實的報導……就看輕自己。

  至於風見亮太,他更是一開始就拒絕了。

  「我還以為你跟別人不同……原來你和那些人一樣,不管雜誌上寫什麼垃圾都照單全收。」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我本來就只是個普通人。至於雜誌上寫的東西是不是垃圾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當事人沒有反駁應該就是心虛了。要不然,真要被寫得那麼不堪,誰會摸摸鼻子就算了?」

  我不是摸摸鼻子就算了,我只是懶得對那些垃圾有反應!赤島彌生好想這麼大叫,但是他不認為還有那個必要。

  在神穀貴彥眼裏,計畫對付森下直紀的惡行已經讓自己成為一個不折不扣的犯罪者,不管說什麼,現在聽來恐怕都只是無意義的狡辯。

  傻瓜,都已經這樣了,堅持下去還有意義嗎?放棄了辯白的機會,赤島彌生暗暗罵了自己,要這個癡心的笨蛋放棄。

  他退回距離神穀貴彥最遠的角落,悠遠地望著透明電梯外的景色,用乾澀的聲音笑著自虐道:「你說的對,又不是笨蛋……如果不是事實,誰會任由別人把自己寫的那麼不堪。他們說的沒有錯,我是出賣靈魂和肉體……像只狗一樣的討好那些男人、女人才有今天……怎麼樣?很骯髒是吧?髒到連安慰你的資格都沒有。」

  神穀貴彥沒有心情搭腔,只是不耐煩地盯著電梯的控制板,心裏暗罵:怎麼走得這麼慢!

  他知道自己應該戳到了對方的痛處,但是他不打算道歉。

  如果是平常的他,一定會為此感到歉疚不已,但是現在不同,他需要一個人和他一樣受傷、一樣感到痛苦,他才不會覺得寂寞。

  雖然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小人,神穀貴彥就是不願意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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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十一點整,赤島彌生帶著負荊請罪的心情準備接受審判。

  偌大的辦公室裏,盛怒中的佑天寺玲司的背影比平常更顯巨大,但比起就要再也見不到神穀貴彥的恐懼就顯得微不足道,ι赤島彌生一點也不感到害怕。

  經過一番嚴厲的質問,佑天寺玲司就是得不到他要的答案,赤島孺生坦承犯案也願意接受懲罰,但是對於犯罪動機就是絕口不提。

  在佑天寺玲司無計可施、幾乎要沉不住氣對他動手的時候,門外的敲門聲打斷了他暴怒的情緒。

  「對不起打擾了,神谷老師……」秘書不安的報告到一半,神穀貴彥就已經推開門走了進來。

  「抱歉,是我堅持要進來的。」

  沒有接到通知,卻硬闖進來的神穀貴彥禮貌的向佑天寺玲司行了個禮。

  對於神穀貴彥的闖入,佑天寺玲司和赤島彌生同時感到意外。

  難道他是希望親眼見到佑天寺玲司將自己定罪才能夠消他心頭之恨嗎?赤島彌生忍不住這麼想。

  見佑天寺玲司沒有任何不悅的反應,呼吸到空氣中異樣的氣氛,秘書趕緊關上門快速離開辦公室。

  「我只是要確定,森下是不是真的在你家?」

  神穀貴彥直搗黃龍的問法讓佑天寺玲司笑了,先前的心浮氣躁似乎也因此舒緩了不少。他點點頭回答了問題。

  「他怎麼會在那裏?」

  為了厘清苦惱了他兩個晚上的疑問,神穀貴彥大膽提問,佑天寺玲司也照實回答。而原本應該是主角的赤島彌生卻被冷落在一旁。

  「是他打電話向我求救,第一時間。」像是要徹底打擊神穀貴彥似地,佑天寺玲司故意強調。

  原本還想繼續追問下去的,現在突然覺得有些多此一舉。

  森下直紀會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第一時間找上了佑天寺玲司求救而不是自己,他的心向著誰已經很明顯了。

  而佑天寺玲司臉上那副勝利者的刺眼笑容更是讓他感到難受。

  「你打算怎麼處理赤島?」為了調整心情,神穀貴彥將話鋒轉移到赤島彌生的身上。

  「我不想再看見這個犯罪者。剛才我已經說了,他的經紀約就到此為止,我要他走出這個門之後永遠消失在我的面前。」

  說話的同時,佑天寺玲司甚至不願正視已經俯首認罪的赤島彌生,那態度仿佛是在宣示「我永遠不原諒你」的堅定。

  「他知道錯了,也受到教訓了。赤島還年輕,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我沒有聽錯吧?你這是在替他求情嗎?」

  不只佑天寺玲司感到驚愕,赤島彌生也感到震驚。

  神穀貴彥應該和佑天寺玲司一樣痛恨自己才對,他為什麼要替自己求情?

  難道在他的心裏,多多少少還有一點在乎……?

  哪怕是只有一點點也好,赤島彌生絕望到乾涸的心都將因此重生。於是,他傾力張開耳朵的收聽範圍到極限,不想錯過神穀貴彥接下來的每一個字。

  「我不是替他說話,更不想替他求情。」

  擅自期待什麼的膨脹心情瞬間泄了氣,肩膀也無力的迅速松垮下來。

  早就知道了不是嗎?傻瓜!赤島彌生忍不住嘲諷自己的愚蠢。

  「法蘭奇的發表會已經迫在眉睫,雖然主秀是由森下擔任,但是赤島的角色也不是隨便可以找人取代的。你要找人補缺很簡單,但是大大降低了品質的結果,不要說是法蘭奇,你自己能夠接受嗎?」

  神穀貴彥說的沒有錯,赤島彌生是法蘭奇指名挑選的模特兒第一人。

  這次的服裝秀中還有幾套服裝,是鍾情他冷豔氣質的法蘭奇特別設計的,而眾多模特兒之中,赤島彌生也是唯一一位元不需要翻譯,就能夠以義大利文和法蘭奇直接溝通工作細節的人。即使不像其他熱衷巴結的模特兒一樣對她堆滿笑臉,法蘭奇還是對他疼愛有加,一點也不輸佑天寺玲司。

  要將他先斬後奏,確實是走一步險棋。

  幸好有神穀貴彥的提醒,要不然盛怒中的佑天寺玲司可能會做了一個令他自己難以收拾的決定。

  「你說的沒錯,可是,難道你要我繼續把一個罪犯放在森下的身邊嗎?」佑天寺玲司勃然大怒。一想到他對森下直紀做了什麼,他就恨不得親手殺了赤島彌生,重擊桌面的拳頭也因為握得太用力而爆出青筋。

  「他已經受到教訓了。況且,執行長應該以大局為重才是。」

  他絕對不是在替自己說話,絕對不是。

  好不容易都已經做好再也不打算和他見面的心理準備,要是繼續留下來完成工作,一定免不了接觸,屆時,真的能夠壓抑那份被自己活生生埋葬起來的情感,說要放棄他嗎?

  被兩人棄置一旁的赤島彌生,心神不寧地想著這些事,心裏五味雜陳。

  身體還沉醉在昨夜想著神穀貴彥自我安慰的情潮裏,現在看著他一板一眼、就事論事的剛正模樣,忍不住又興奮起來了。

  要是被神穀貴彥知道,在他認真地和老闆討論自己去留的時候,自己不只冷眼旁觀,甚至還產生了非分之想,他一定會笑自己變態吧?

  森下直紀的純潔,正好反映出自己的醜惡。

  不管是生理或是心理,骯髒的自己,神穀貴彥是絕對不會想多看一眼的。

  如果不是因為工作的關係,神穀貴彥的視線連一秒鐘也不會多停留在自己身上。

  他不懂,神穀貴彥為什麼要為自己辯護?

  不管是基於什麼樣的理由,在對他心愛的森下直紀做了那麼過分的事之後,他理應和佑天寺玲司站在同一陣線,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在這個地球上不是嗎?可是他卻冒險前往賓館街那種龍蛇混雜的地方救人不說,現在還硬闖入環球藝能最高執行長的辦公室拉下臉向他的情敵道歉求情……這到底是為什麼?

  是他的正義感與同情心作祟吧。

  可是,這偏偏是赤島彌生最不需要的。

  「要我不開除他可以,你必須負起監視他的責任。從今天開始,這小子二十四小時都必須在你的視線範圍裏活動,要是你無法做到,我立刻叫他滾蛋!」

  為了牽制神穀貴彥,不讓他有機會接近森下直紀迷惑那個單純少年的心情,佑天寺玲司想出了這個妙計。另一方面還可以由他負責監控赤島彌生這個恐怖份子的一舉一動,使他沒有機會再對森下直紀動什麼歪腦筋。

  如此一來,不但可以兼顧服裝發表會的進度,也可以免除擔心森下直紀會再度受害的恐懼。

  把兩個心腹大患綁在一起,可以一次免除最困擾他的意外發生,高枕無憂的專心籌備發表會,佑天寺玲司不得不佩服自己絕頂聰明。

  「我知道了。在服裝發表會順利落幕之前,我會好好看管他,不會再讓他做傻事了,請你放心。也請你好好善待森下,請你不要忘記,他還只是一個涉世未深的高中生。」

  這是神穀貴彥決定放棄森下直紀後自暴自棄的決定嗎?赤島彌生懷疑地看了神穀貴彥一眼。他的拳頭和下顎的線條,都繃得好緊、好緊。

  「你最好說到做到!要是他再敢做出傷害森下的事情,哪怕只傷了一根頭髮,我都要你加倍奉還。」

  「我聽清楚了。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們該回去工作了。」神穀貴彥面無表情,完全看不出他現在的情緒。但是赤島彌生卻強烈感覺到他的無奈和痛楚。

  那是不得不認輸,強迫自己斬斷思念,痛到麻木的表情。

  走出佑天寺玲司的辦公室,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在通往電梯的長廊上。

  沒有回頭,神穀貴彥按下電梯的按鈕,用沒有語調的聲音說:「結束彩排後,我陪你回去收拾行李,你暫時住到我家。這樣比較方便。」

  「你放心,我不會再傷害你的心肝寶貝。你可以不必勉強自己讓一個罪犯住進你家裏。」赤島彌生說。

  「這是我答應佑天寺的事。而且,你現在的立場也沒有表示意見的權利。」

  「我不想和你住在一起。」心都已經快要跳出喉嚨了,赤島彌生卻還在逞強。

  「我也是。」神穀貴彥無奈地長歎一口氣。

  要不是為了確保森下直紀的安全,也防止赤島彌生又做出自毀前程的糊塗事,他又何嘗願意接受佑天寺玲司別有目的的安排,監控赤島彌生的一舉一動?

  不擅長人際關係,是神穀貴彥和赤島彌生的共通點。習慣獨來獨往的兩個人這下被限制要二十四小時都在彼此的視線範圍之內,對彼此都是一種折磨。

  赤島彌生明白,考慮到方便性的問題,這是不得已的作法。

  可是,這對忍住痛也要掐死這段苦戀的赤島彌生而言,卻是最殘忍的。

  赤島彌生作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有機會進入神穀貴彥的家中。

  不只是參觀,而是名正言順的暫住兩個月。

  還以為會像個第一次前往遊樂園的孩子般興奮,赤島彌生前一天晚上就被過度緊張的心情困擾得睡不著覺。

  「大致上就是這樣,應該沒有什麼困難的。客廳、廚房裏的家電用品都可以使用,不過請記得物歸原位還有保持清潔這兩個原則。至於房間……」

  「沒關係,我什麼地方都可以睡著。給我一個睡袋,睡客廳也沒關係。」

  「我想你還是跟我一起睡好了,反正我的床夠大。」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不好意思起來,神穀貴彥把臉對著與赤島彌生完全相反的方向說。

  「等一下,我為什麼要跟你一起睡?」

  被這意外中的意外嚇到,赤島彌生有種快要流鼻血的暈眩。

  「我不想你趁我睡覺的時候半夜溜出去,所以我覺得這樣比較好。」

  神穀貴彥是真的這麼認為,只是他不希望被赤島彌生誤會這是他要佔便宜而想出的計謀。

  「什麼叫這樣比較好?一點也不好!我才不要跟你共睡一張床。」

  「我知道你跟別人睡覺都是可以收錢的。你放心,我知道你的價碼,不會占你便宜。別嫌了,要跟不是情人的男人同床,我也不比你好過到哪里去。」

  神穀貴彥不知道,赤島彌生感到困擾的根本不是忍不忍的問題,而是忍不忍得住的問題。

  再說,兩者的情況完全相反!

  神穀貴彥可是赤島彌生打從十六歲開始暗戀的男人。為此,赤島彌生一直以「成為有資格站在他鏡頭前的模特兒」為目標努力著,為了維持乾淨靈魂,赤島彌生潔身自愛的程度已經有點接近禁欲的程度。

  偶有一次兩次克制不住的想著神穀貴彥自我滿足之後,總是會愧疚不已,四年來始終如此。能夠與他在同一個攝影棚工作,赤島彌生就興奮得三天睡不著覺,更何況現在的情形是同床共枕!

  神穀貴彥可以對不是情人的男人無動於衷,但是天底下又有誰能夠夜夜和自己暗戀的物件睡在同一張床上,而不動情?

  就算有,那個人也絕對不會是赤島彌生。

  累積在他體內的能量蠢蠢欲動,什麼時候會忽然爆發,他自己也沒有把握。

  只是赤裸著身體站在神穀貴彥剛使用過的浴室裏,赤島彌生就產生了被他擁抱的幻覺。

  一想到正包圍著自己的,是神穀貴彥的香氣和強迫他先沐浴後留下的空氣,赤島彌生便無法自己地亢奮,血液一路從腳底沸騰上來。

  好想做……

  不安分的下體暴躁地向主人吵鬧著。

  赤島彌生用力握住那不聽話的傢伙想要給它一點教訓,它卻反而因此茁壯起來。

  他媽的!你想造反啊!

  赤島彌生咒駡了手中頑強抵抗、不願意退縮的老弟,狠狠掐住它脖子的瞬間,夾雜著快感的疼痛使他發出了聲音。

  「嗯……」

  發情成這個樣子,怎麼能夠跟神穀貴彥相安無事的睡到天亮?赤島彌生對自己急欲爆發的欲望感到憂心。

  與其強忍住在床上做了什麼讓自己後悔的事,不如趁現在讓這股不安分的情緒全部發洩完算了!

  自暴自棄的做了決定之後,赤島彌生逼迫那個不聽話的壞孩子一次又一次吐精,直到它精疲力竭、再也站不起來為止。

  就算已經宣洩了五次,赤島彌生還能夠感受到體內那股急欲爆發的能量。

  坐在浴缸裏,赤島彌生讓蓮蓬頭灑下的冷水打在仍未完全冷靜下來的身體上。

  也難怪,忍了四年。

  一個正常的男人,積壓了四年的欲望突然間要爆發起來是很可怕的。赤島彌生按住太陽穴,無奈的搖頭。

  神穀貴彥是為了讓森下直紀生活能夠免於再次遭受迫害的恐懼,也為了遵守他對佑天寺玲司的承諾,所以才把自己帶回住處就近監控。

  也只有二十四小時監視犯人的行蹤,神穀貴彥才能放心的入睡吧?

  但是如果讓神穀貴彥知道自己所求的真正目標是他,他又會如何呢?

  赤島彌生以為,想要和神穀貴彥在一起,只要能夠單獨分享彼此的時間……就算沒有肌膚之親也能甘之如飴,可是……

  直到這個時候,赤島彌生才發現自己的可怕,說什麼不在乎都是騙人的!

  就算一開始可以靠理智和距離來控制壓抑,可是一旦對方伸手可及的時候,就什麼都不管用了!

  站在鏡子前,赤島彌生才注意到眼睛裏都是血絲。

  明明用冷水沖了好久的身體,還是火燙的。

  胸部和腹部裏,都像是裝了一個不會斷電的暖爐一樣。

  如果可以跟他一起洗該有多好……赤島彌生想著想著,整個人都飄飄欲仙。

  身上用的是神穀貴彥每天使用的沐浴乳,想著和他擁有一樣的味道,赤島彌生的心就怦怦得無法平靜,眼淚也情不自禁地流下來。

  赤島彌生好渴望能夠觸摸到神穀貴彥一點也不遜于模特兒的完美體型,他更希望能夠感受他平滑肌膚底下的溫暖脈動。

  在神穀貴彥的仁慈之下,能夠擁有和他共用一間浴室的機會,就已經是最大的恩惠了。在這個空間裏,他可以利用無限的想像力,排遣盤踞在自己胸口的焦躁和身體的苦悶,對一個罪人而言,這樣就已經過分奢侈了。

  「赤島……?赤島?」

  幾聲敲門聲後,神穀貴彥的聲音和臉出現在被同時打開的門邊。

  「你已經洗一個小時了。」

  看著赤島蒲生頭髮濕淋淋、全身赤裸站在鏡子前面,紅腫的眼睛底下分不清是水或是淚的水痕,神穀貴彥的表情顯得有點呆滯。

  像個初生嬰兒般沒有任何外力添加的彩妝、服飾,也沒有刻意吹整的髮型,自然、沒有加工,以及臉上絲毫沒有防備的表情……讓人心動。

  那是他不熟悉的、最原始的赤島彌生。

  「我沒有注意到時間……馬上就好了。」

  赤島彌生把瞼轉過去看牆上的鐘,沒有刻意遮掩身體。

  快把衣服穿上吧!留下一句話,神穀貴彥隨手關起了浴室的門。

  距離正式演出只剩下一個半月。

  排練時一觸即發的緊張感,彷佛提早迎接夏天的來臨。

  比起無法詮釋她要的表現,法蘭奇對森下直紀心不在焉的態度更是忍無可忍。自從他請假兩天回來,他的心思似乎就一直不在工作上,不是走錯位擋到其他模特兒,就是記錯出場順序,再不然就是像剛剛在臺上那樣,沒注意到面前轉身回來的模特兒而迎面撞上去的狀況。

  要不是佑天寺玲司出來替他解圍,森下直紀那傢伙又不知道要害大家跟著他一起接受法蘭奇多久的疲勞轟炸。

  因為森下直紀狀況不佳,影響了法蘭奇的情緒,進行到一半的排練暫時中止。望著跟在佑天寺玲司身後離開的森下直紀的背影,神穀貴彥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去盥洗室洗把臉提振精神。

  「你不去安慰他嗎?」站在小便鬥前把拉煉拉好,赤島彌生邊抱怨,邊搓洗手中的泡沫,然後放到水龍頭底下沖乾淨。

  「他的事情有執行長負責,不需要你多管閒事。」

  「我真不懂,你喜歡森下不是嗎?既然這樣,為什麼不爭取看看?」

  「他已經做了選擇,我不想讓他為難。」在洗手台前彎身,雙手並在一起,接滿水、往死灰的臉上潑了一次又一次。

  「什麼為難不為難的,我看是愛得不夠,所以沖勁不夠吧。放棄得這麼快,對方是感受不到你的熱情的。」赤島彌生對著鏡子裏、神穀貴彥的頭頂說話。

  「你要我死纏爛打?我做不到。」神穀貴彥不甘心被赤島彌生看輕,混在潑水聲裏的音量也提高了一些。

  「所以說你愛的不夠啊!如果是我真正想要的人,我一定會努力讓他感受到我的感情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像你這樣死纏爛打的人,小心弄巧成拙被對方討厭。」

  赤島彌生感覺胸口挨了一記悶棍。

  「如果真的到了那個地步,也不得不放棄了。不過,我還是會想辦法守在他身邊看他得到幸福。」說話的同時,赤島彌生迎向他的眼神一步也沒有退卻。

  「所以我尊重他的選擇,這樣不對嗎?」

  猛地抬起身,神穀貴彥從掛在牆上的盒子裏抽出紙巾,一邊擦拭臉上的水滴,一邊用半睜的那只眼睛看了同樣在鏡子中的赤島彌生。

  落荒而逃的倉皇視線不知道應該落向何處,赤島彌生心虛地眨了眨眼。

  「問題是,把他交給他,你放心?」

  「放不放心都不關你的事!」

  神穀貴彥把紙巾揉成一團,有點用力的丟進垃圾桶,自顧自地走回自己的辦公室,赤島彌生也跟了進去。

  「如果我說,我知道有一家燒肉店味道不錯,你一定會說沒有興趣對吧?」

  新陳代謝很好的赤島彌生不需要刻意節食,即使大吃大喝也不會有發胖的問題,所以心情沮喪的時候,他都會靠吃東西來提振精神。

  雖然決定要放棄他,但是看到神穀貴彥為了森下直紀黯然神傷的樣子,赤島彌生還是控制不住想要安慰他,明知道他會答應的可能性很低……

  為什麼不去?沒想到神穀貴彥這麼乾脆就答應了,赤島彌生差點跳起來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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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感覺就像約會一樣,只有兩個人、面對面的晚餐。

  燒肉店熱鬧沸騰的氣氛一點也不浪漫,赤島彌生的心卻已經被這難得的幸福占滿,就像烤架底下的木炭一樣,燒得又紅又暖。

  熟練的把烤好的上等牛肉加點切絲洋蔥和起司條,用奶油萵苣卷在一起,赤島彌生鼓起勇氣將它遞到神穀貴彥面前。

  「只顧著喝酒,這些好東西會哭的。」

  看了赤島彌生抓在手上的食物一眼,神穀貴彥仰頭暍著杯子裏的啤酒,一點也不感興趣。

  「真的不吃?」赤島彌生試探性的問。

  神谷貴彥連看也不看一下,只顧著向穿著圍裙的服務生又點了一杯生啤酒。

  「不吃拉倒。這可是森下教給亮太的吃法,聽說他最喜歡這樣吃咧。」

  聽見「森下」,神穀貴彥立刻把赤島彌生欲抽回的手給抓住,搶過他預備塞進口中的自製牛肉卷。

  神谷貴彥永遠也不會知道,那一抓,差點把赤島彌生都捏碎了。

  而被他吃進嘴裏咀嚼的,也不是森下直紀的最愛,而是赤島彌生擔心他、為了哄騙他進食的謊言和用心。

  「起司跟牛肉的味道還真搭!」神穀貴彥頻頻點頭表示滿意,赤島彌生又做了第二份給他。

  「你的眼睛怎麼了?紅紅的?」視線抬起的瞬間,不經意發現眼眶泛紅的赤島彌生,神穀貴彥咀嚼著口中的食物問道。

  「啊?有嗎?不是煙太大、就是烤太久了吧,誰叫你只顧著喝酒,都是我一個人在吃。」赤島彌生一邊揉著眼睛,一邊用失去穩定的聲音說謊抱怨。

  只是被他注意到,赤島彌生就快要喜極而泣了。

  可是要是讓他知道自己是因為受了傷才哭,一定會覺得很掃興吧。

  更何況,要是他知道被自己這樣的人暗戀著,肯定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反而還會很困擾吧。所以,千萬不可以讓他知道。

  被森下直紀發明的起司牛肉卷挑起了食欲,神穀貴彥胃口大開,專心地吃著,仿佛吃不膩似的一份接一份。

  光是能夠看到神穀貴彥異于平常工作時那張嚴肅的臉,就值回票價了。於是赤島彌生也暫時拋開惱人的單相思,專注地吃著燒烤。

  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是赤島彌生的。

  螢幕上顯示不明的來電者,赤島彌生沒有接。

  「你不接嗎?」也許是那些豢養他的主人打來的,神穀貴彥這麼猜測。

  搬進自己住所兩個星期來,沒見他和任何工作以外的人聯絡過,神穀貴彥前不久才在納悶,那些包養他的飼主難道都不會著急或想念他嗎?

  「不用理它,那個號碼我又不認識。」

  「打了這麼多次也許是有急事,沒關係嗎?」

  「公司的人知道我的習慣,不會用我不認識的電話打來。亮太也不會。」

  赤島彌生喝了一口可樂,繼續把盤子裏的香菇和培根夾到網子上排整齊。

  電話依舊任性地響個不停。

  神穀貴彥的好奇心再也禁不起考驗了。「你不接、我接。」

  來不及阻止,赤島彌生的手機就被神穀貴彥接了起來。

  「喂?」

  ——您好,這裏是原田綜合醫院,我們從剛剛送進急診室的病患……風見亮太的手機裏面找到這個電話,請問您是他的朋友嗎?

  「等等,你說你那邊是醫院?風見他怎麼了嗎?」

  神穀貴彥的聲音充滿不尋常的緊張氣氛,又聽見從他口中說出風見的名字。

  赤島彌生也不得不停下手中的筷子盯著他。

  只見他神情凝重的點頭,然後說了一聲:我知道了,我們馬上趕過去。就把電話掛上了。

  「怎麼了?為什麼是醫院打來的?為什麼提到亮太?」

  「他被人打傷,現在送到醫院急救,而且……可能有生命危險……」

  趕到急診室的時候,送風見亮太就醫的新人模特兒中原還坐在板凳上,做完筆錄的兩名員警正好和他們擦身而過。

  從他口中得知,風見亮太和幾個朋友到新宿唱歌,在準備續攤去吃拉麵的時候,被四個身材壯碩的彪形大漢擋住去路,而且指名要找風見亮太的麻煩。

  「那些人好恐怖,我只記得其中一個男人手臂上有一條吐著舌信的眼鏡蛇,他跟一個脖子上掛滿美軍項鏈的男人說了什麼『滅火器』之類的……我沒有聽清楚……我們還反應不過來,風見學長就被他們拉進巷子裏去,內田學姊要我跟蹤他們的去向,她和高座學姊一起去報警求救……可是、可是等我們到的時候……等我們到的時候……風見學長、風見他……倒臥在血泊中央,看起來跟斷了氣沒有兩樣……」

  驚魂未定的中原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仍然害怕得發抖。

  可惡!聽完中原的話,赤島彌生氣憤得朝牆上捶了一拳。

  神穀貴彥沒時間處理赤島彌生的情緒,優先忙著安撫受驚嚇的中原,並安排車子送他回家。才一回頭,兩名護士就急急忙忙地跑向他。

  「你是跟風見的家屬一起過來的對吧?拜託你趕快勸勸他,他快要把急診室拆掉了啦!」

  跟著慌張的護士們跑進急診室,赤島彌生正抓著椅子和兩名年輕力壯的警衛扭打在一起。

  接近午夜,急診室裏的其他病患和醫護人員雖然躲避一旁生怕受到波及,但是仍然忍不住探頭看戲。大家不約而同地,對那個正在發飆的漂亮混血兒感到眼熟,總覺得好像在哪里看過?

  「可惡!犯錯的人是我,為什麼要報應在他的身上?亮太……亮太這小子……他不能出事啊!混蛋……為什麼不是我?跟他比起來,我什麼都沒有,就算我死了也不會有人在乎……可是亮太、亮太那小子不一樣啊!他有外婆、爸媽……哥哥還有三個可愛的弟妹怎麼辦?還有愛他的同事、朋友,他們這麼愛他……要怎麼接受……混蛋!混蛋!為什麼不是我!」

  赤島彌生哭倒在手術室門口,用力槌打地面,警衛趁隙從背後抓住他。

  「放開我!放開我……什麼爛醫院!如果不能救人,要你們這些醫生護士做什麼!大家去求神就好啦!不能救人的醫院要它做什麼……放開我、你們……讓我拆了它、拆掉算了!」

  又哭又鬧、又不講理的亂踢亂打,冷靜平穩的語調也被聲嘶力竭的喊叫取代,眼前的赤島彌生,一點也不像是神穀貴彥認識的那個差點被男人輪奸、拍攝成影帶威脅,臉上也未曾顯露出一絲懼色,犯了罪還可以臉不紅氣不喘的冷血男人。

  仿佛要殺人才能宣洩的憤怒染紅了那雙總是壓抑著情緒的瞳孔,這是神穀貴彥第一次見到赤島彌生解開封印,看到隱藏在冷酷面具底下的真實面目。

  猶如要燒盡一切的炙熱火焰,發出青色的光,以無法形容的速度與力量衝擊著神穀貴彥。

  「別鬧了!你以為這裏是什麼地方!」

  請兩名已經氣喘如牛的警衛先退下,神穀貴彥走過去的時候,赤島彌生正好抓起一旁的折椅,幸好他反應靈敏,要不然他已經被飛過來的椅子砸個正著。

  「我管它是什麼地方!不能救亮太,它就沒有存在的意義!我要拆了它!」

  赤島彌生彎腰想要拾起已經扭曲的金屬椅凳,卻被神穀貴彥搶先一步踢到一邊去。

  「夠了!這裏不是你撒野的地方。」神穀貴彥把椅子交給身後的警衛,成為和赤島彌生面對面的對峙。

  「那我走可以吧!」

  神穀貴彥抓住負氣往大門走去的赤島彌生,「你打算去哪里?」

  「我要去找那幾個傢伙算帳!」

  「不准去!」

  「先不准我拆了這家爛醫院,現在又不准我去報仇,你以為亮太是怎麼受傷的?」

  當中原提到滅火器、刺青還有美軍項鏈的時候,赤島彌生就知道是誰搞的鬼,也知道風見亮太如果不是為了解救自己,也不會和他們結下樑子遭來橫禍。

  「那你又以為風見明明怕得要死也要把你從他們手中救出來是為什麼?你以為他是為了要你再去找那些人復仇嗎?要是你現在自己送上門,那風見做的努力、還有被打成這樣不都白費了嗎!」

  「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著他為我受傷什麼事都不做嗎?我辦不到!更何況,今天那些人會傷害他,有一天他們也會傷害你,我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絕對不可以!」

  赤島彌生的聲音大到急診室門口都聽得見,但是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擔心風見亮太的傷勢,更擔心神穀貴彥的安危。

  一個是愛他的,一個是他愛的男人。

  「拜託你冷靜一點!」

  為了阻止赤島彌生像得了失心瘋的蠻牛一樣暴沖出去,神穀貴彥不得不用力將他抓回來壓在牆上。

  「我才不要冷靜!讓我去找他們算帳,我一定要他們付出代價!」

  「你要他們付出什麼代價?你又想犯罪嗎?」

  「犯罪又怎樣?我不能讓他們這樣傷害亮太,更不能讓他們傷害你!」

  赤島彌生激動得佈滿血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神穀貴彥。

  恐懼的色彩,取代赤島彌生晶透瞳眸中憤怒的火焰。然而神穀貴彥卻為它散發出來的真實感到悸動。

  「我不可以讓這種事情發生……絕對不可以、不可以!」

  那是打從心底深處竄出來的恐懼,赤島彌生整個人害怕得直打哆嗦。

  眼前浮現那幫混混找上神穀貴彥尋仇的畫面,赤島彌生失控的情緒瞬間燒斷了線,在他拼命掙脫神穀貴彥阻攔的瞬間,眼前一片黑暗,身體也失去了平衡。

  倏地一聲,赤島彌生整個人癱軟地往前倒了下去,若不是神穀貴彥機警抱住他,他很可能已經趴倒在又冷又硬的地板上。

  那個要找人拼命的漂亮帥哥終於安靜下來了。

  警衛、護士,還有急診室內的病患、家屬紛紛松了一口氣,神穀貴彥則是抱著赤島彌生意外輕盈的身體,忙著向大家鞠躬陪不是。

  大約一個小時後,身上多處包裹著繃帶的風見亮太被送進加護病房,神穀貴彥也抱起尚在昏迷中的赤島彌生跟了過去。

  加護病房外的長廊上,除了兩張可以同時容納五個大人就座的長型沙發等距離地放著,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在值班護士的指導下,神穀貴彥把昏倒的赤島彌生扶到一旁的長椅上躺下,正準備放開,胸口卻被一股力量抓住。

  不要走。他是這麼說的,淚水同時從緊閉的眼角落下。

  不只胸口的衣服,就連底下的什麼,好似也被他揪住,神穀貴彥感到一陣難以形容的酸楚。

  不習慣這種無法解釋的情緒,神穀貴彥只好將它先擱置一旁不予理會。

  把溫暖的掌心覆蓋在赤島彌生微微發抖的手上,輕聲地說:「我會一直在這裏。」

  像是極度沒有安全感的孩子,赤島彌生伸長手臂攀上了他的頸項,整個人抱上他的胸前,不願意分開似地牢牢抱緊他。

  「不要丟下我……我不要一個人……」

  看到赤島彌生為了風見亮太完全失去冷酷偽裝的模樣,原本應該是喘不過氣的擁抱,神穀貴彥反而替他感到心疼,不由自主地將他摟住,輕輕地撫摸他的後腦、拍拍他的背。

  他可能是因為太過悲傷,精神恍惚中誤把自己當成風見亮太了。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聲音從緊貼在耳邊的唇縫中傳進了赤島彌生的耳膜,彷佛一股暖流送進他冰冷的心窩。

  一名年輕的護士在此時送來一杯投幣式的熱可哥還有一條毯子,神穀貴彥點頭表示謝意。注意到赤島彌生似乎已經恢復意識,護士表示想要替赤島彌生測量血壓,被當事人拒絕了。

  赤島彌生把臉埋在神穀貴彥的頸窩間,拼命搖頭。他知道這一放手,就再也沒有理由像這樣抱著他了。

  護士露出無奈的表情只好放棄,在離去前仍不忘叮嚀:「如果有任何需要,你可以隨時到護理站來找我,叫我知繪就可以了。」

  光從聲音就可以感覺出來,這個自己報上名來的年輕護士肯定是對神穀貴彥產生了好感,要不然怎麼會又送飲料、又送毛毯的?

  不甘心神穀貴彥對她的獻殷勤產生回應,赤島彌生抱住他的後腦往下壓,自己也抬起下巴吻上他來不及閃躲的唇。

  太過意外的發展,神穀貴彥和尚未收回視線的護士都對眼前發生的情景瞪大了眼。護士紅著臉頰,用手捂住張大的嘴,眼神曖昧地行禮離開。

  不知道是被那濕熱柔軟的觸戚所融化,還是掛在他眼角的什麼,神穀貴彥就是無法推開赤島彌生固執吸上來的嘴唇,幾番輕吮之後,他終於張開唇回吻了回去。

  赤島彌生索求的,是風見亮太的吻、風見亮太的安慰。神穀貴彥理所當然的這麼想。

  應該要拒絕的。

  但是,在他把自己誤認為是風見亮太的時候拒絕他,會使他受到更大的打擊也說不定。要是他再像剛剛那樣發狂起來找人尋仇,事情只會更不可收拾。

  倘若一個吻可以安撫他受創的情緒,使他遠離禍端、保護他不受到傷害,神穀貴彥實在找不到理由拒絕。

  更何況……眼前的赤島彌生,脆弱得像是用玻璃做成的,好像一碰就會碎……

  於是,神穀貴彥放鬆原本打算推開他的力氣在他身邊坐下,伸出雙手抱住那纖細的身體,為他騰空的上半身提供又穩固又溫暖的支撐。

  赤島彌生不純熟卻直拗的吻技,讓神穀貴彥想起尋找母親乳頭的小嬰兒,不由自主地覺得可愛,想要好好憐惜他。

  為了名利販賣肉體的男人,怎麼可能擁有如此純真的表情?

  如果那些報導寫的都是事實,那赤島彌生這個男人簡直罪惡得可以。

  眼前的他,無垢、純潔的就像是一張白紙,瞬間,連自己的心跳都控制不住地鼓動。

  刺激的跳動透過血液震撼著全身。

  那是完全不同於森下直紀帶給他的感覺。

  神穀貴彥一邊品嘗著對方口中甜美的甘蜜,主導這個為他帶來許多意外和驚喜的吻,一邊欣賞近在眼前含羞的美麗。

  不論是為了愛人被圍毆而怒氣衝衝要去找人復仇的他、擔心愛人安危而恐懼受怕的他,又或者是把自己誤認成愛人撒嬌索吻的他,都是不假修飾、最真實的赤島彌生。

  在風見亮太面前,他的表情一直都這麼豐富嗎?

  也難怪他平時必須戴上冷酷的面具,神穀貴彥忍不住想。要是任何人都有機會看見他這些可愛的風情,那他的生活恐怕要被那些追求者搞得永無寧日了。

  就在神穀貴彥為赤島彌生真實面貌、還有他軟嫩的嘴唇感到陶醉的同時,他難得的羡慕起風見亮太。

  那個為了討好大家總是維持中立角色的好好先生,竟然有這種福氣,讓許多政商名媛不吝一擲千金也想要寵愛的男子,不惜冒險犯罪也要替他討回公道。

  明明是這麼柔弱、需要人保護的男人,卻像頭不受控制的野牛暴動似地大聲嚷嚷、橫衝直撞,這一切都是為了躺在加護病房裏的那個男人。

  風見亮太為了救他,可以連面子也不要,當著工作人員的面下跪搬救兵,而赤島彌生又何嘗不會為他赴湯蹈火?

  這兩個人,還真是絕配……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要覺得不甘心呢?

  意外發現這點的神穀貴彥,胸口頓時產生一股衝動,吻得更深、更用力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吻上去的結果完全出乎赤島彌生的預料之外。

  還以為會立刻被當成瘟疫推得遠遠的,沒有想到降臨的,竟然是如此纏綿動心的深吻。

  不只臉頰、耳朵、頸子、胸口,赤島彌生整個人都熱烘烘的,腦漿也快沸騰了。無法相信不是身陷夢境才有的幸福,以為早就退化的淚腺突然發揮功用,而且像是要將過去累積的份量一次出清似地,一股腦兒傾巢而出。

  呼吸不過來的抽噎和滾燙淚水干擾了神穀貴彥的思緒,看赤島彌生哭得像個淚人似地,他也亂了方寸。

  敢情是他發現自己吻的不是風見亮太,所以哭了出來?

  可惡!能夠安慰他、被他需要的人為什麼不是我?

  想要恨自己,這還是神谷貴彥從來沒有過的經驗。

  「不要走、我怕……不要放開我……」

  追上神穀貴彥欲離開的唇,赤島彌生又吻了進去。

  胸口完全被心疼他的情緒覆蓋,神穀貴彥輕輕推開了依過來的身體,拾起他的下巴,吻上不停從眼角滑落的淚水。

  「不要怕,不會有事的。乖……過了今晚,就沒事了。乖……我會一直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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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穿著白衣的醫生、護士一如往常地來回穿梭在護理站前的主要通道上,展開忙碌的一天。

  不同的是,經過病房走廊前的時候,不論是誰,都會不由自主地放慢腳步,對坐臥在長椅上睡著了的兩個男人駐足欣賞。

  靠著牆閉目養神的長髮男子,端整的五官散發出一股紳士般的風雅氣質,即使小小的胡渣沿著下顎冒出頭來,卻也只增添了野性派的風格,一點也不損及他的帥氣。而枕在他腿上睡得香甜的男子,混血兒特有的出色輪廓更是在他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展露得淋漓盡致,雖然只有側臉,卻夠讓人看得出神,驚歎不已。

  「你們的朋友已經醒了,可以進去看他了。」半蹲著身子,護士輕輕推了赤島彌生的肩膀。

  被護士叫醒的時候,赤島彌生才發現自己枕在神穀貴彥的腿上睡著了,他慌張起身的動作,吵醒了兩個小時前才入睡的神穀貴彥。

  正好經過,看似探病家屬的一對年輕女性,看見他從睡夢中驚醒的可愛模樣,忍不住捂著嘴輕笑了出來。

  趁神穀貴彥忙著轉動脖子、伸懶腰,赤島彌生趕緊利用玻璃反射的特性整理睡亂的頭髮,偷偷對著掌心哈氣,確認有無上火的氣味。

  在加護病房一整夜的細心照料下,醫生擔心的問題並沒有發生,檢驗報告也都沒有出現異常現象,經過醫生許可確定轉進普通病房養傷。得知這個好消息,赤島彌生和神穀貴彥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在護士的要求下,神穀貴彥跟著前往辦理住院手續,由赤島彌生先進去探視。

  頭、手多處包著繃帶的風見亮太躺在病床上,手臂上還插著針頭,黃色的液體從塑膠管裏,一滴一滴流進他的手臂。

  「彌生……是你嗎?真的是你!我還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風見亮太激動得想要坐起來,立刻被壓了回去。

  「你身上有傷,不要亂動。」

  「彌生,你一個晚上都在這裏……都在守著我嗎?你的眼睛好腫,哭過了嗎?」

  「誰哭啦?我只是沒睡好,醫院的椅子超難睡的。」

  不想讓風見亮太會錯意,更不願被他知道自己是為了神穀貴彥的吻而感動,赤島彌生只好隨便扯了個謊應付過去。

  「彌生……你在擔心我,對不對?」

  錯把赤島彌生的謊言當作是害羞的風見亮太,為赤島彌生擔心自己而哭腫雙眼一事感到受寵若驚。吃力地舉起滿是傷痕的手,風見亮太輕觸那張美麗的臉孔,意外地,赤島彌生沒有閃躲。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會藉故閃開,或者是乾脆瞪他一眼,可是這次他沒有,反而閉上眼簾,任由他的手指在臉上游走、撫摸。

  風見亮太知道,即使他嘴上不說,但是他的心裏正在為自己受傷的事情感到懺悔、愧疚,因為赤島彌生比他認識的任何人都還要善良。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不要這麼說,彌生。只要是為了你,上刀山、下油鍋我都願意。這一點傷沒有什麼,很快就會好起來的。」風見亮太故做開朗的說。其實只要一想起昨夜那幾個滿臉橫肉的兇神惡煞,他的腳還是會不聽使喚的發抖。

  「可是,你會來不及參加下個月的發表會……」

  「沒關係,我本來就是候補。哪像你,是法蘭奇指定要的人選,只要你可以演出,那就是我的驕傲。我能不能上場一點也不重要……」說話時,不小心牽動臉頰上的傷口,風見亮太皺了一下眉頭。

  「可是你等了好久才有這個機會……」

  「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並不是真的為了發表會。所以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就像現在這樣……不要拒絕我……」炙熱的掌心取代輕觸的手指貼上了那一張美麗的臉。

  赤島彌生沒有躲開,還是保持不動的姿勢,任他撫摸。風見亮太激動得微微發抖,他知道也許這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機會。

  「彌生,護士說我這條命是從鬼門關裏救回來的……現在……不管我的要求有多無禮,你應該……都會答應我對吧?」

  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但是當風見亮太提出來的時候,赤島彌生還是產生一股想逃的衝動。

  「只要你開口……」赤島彌生點點頭。

  「要你……也可以嗎?」

  傷佛被掐住頸子,赤島彌生用生硬的動作點頭。

  害他至此,還有立場拒絕嗎?赤島彌生嘲諷自己。

  「那,我可以先要一個吻嗎?」

  「吻……哪里?」

  「你知道的,我很久以前就想吻你了。」風見亮太把下顎抬高,閉起雙眼等待赤島彌生的吻。

  這叫自作自受。

  犯了罪就要償還、就要付出代價,即使上回僥倖逃過一劫,該來的還是會來。

  知道這是不得不面對的事實,赤島彌生從椅子上站起來,彎下僵硬的身體,用冰冷的嘴唇回應了風見亮太的要求。

  就在風見亮太準備更進一步品嘗他夢寐以求的雙唇時,神谷貴彥正好開門進來,受到驚嚇的赤島彌生找到完美的藉口脫身。

  不過,他心裏很清楚,這不過是暫時的。

  風見亮太要他,他一直都知道。

  一旦他開口說了,赤島彌生就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明知道他對自己鍾情已久,明明不想回應他的感情,卻又利用他的弱點邀他成為共犯,才會害他成為攻擊的目標,不但身體受到傷害,眼前要面對的還有無法參與法蘭奇服裝發表會的遺憾,這一切都是自己的罪孽。

  倘若還要他一個人承擔,那自己犯下的罪過恐怕一輩子也償還不了。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

  沒想到會撞見這一幕,神穀貴彥反而比當事人還尷尬的把頭別開,伸手抓了抓頭。他們是情人,會這麼做是理所當然的。即使明知如此,他還是克制不住地感覺到一陣胸悶。同時,也對這樣莫名其妙的反應感到氣憤。

  赤島彌生想要離開床邊,風見亮太卻抓住他的手不讓他走遠,他只好把視線栘到窗外,背對著神穀貴彥。

  緊緊牽在一起的手,提醒了神穀貴彥今天清晨擁抱在懷中的,不過是一個美麗的意外。那些意外牽動他心跳的,想要好好珍藏的秘寶,都是屬於眼前這個不惜為他受傷送命的男人所有。

  誤闖兩人世界的神穀貴彥,腳底像生了根,一步也無法栘動。

  「住院手續已經辦好,也已經通知公司,他們會派人過來。」成功壓制住想要動怒的不安分因數,神穀貴彥一派鎮靜的說。

  「是嗎?那真是謝謝你了!啊,對了!既然神谷老師也在這裏,那就請你做我們的見證人好嗎?彌生很害羞,他從來不肯對我表示,可是他剛剛終於答應要做我的情人。我怕他反悔,所以可以請神谷老師當我的證人,見證彌生跟我的愛情好嗎?」

  有種徘徊在懸崖邊,又被人踹了一腳的感覺。

  「我沒有意見……」

  心情,以一種超越自由落體的速度往下墜。

  神穀貴彥看了赤島彌生一眼,還是只有背影。

  「彌生,你快說啊!神谷老師都答應了。」風見亮太搖晃著赤島彌生的手,活像個在耍賴要糖果的小孩……

  神穀貴彥這麼想的同時也在揣測赤島彌生的反應。

  然而,除了那個纖細的背影,他什麼也看不到,完全猜不透他現在的表情。要是換做那個正在向他撒嬌的男人,事情會不會容易多了?

  自己所不知道的,赤島彌生的各種表情……他應該如數家珍吧……

  「彌生?你不會是反悔了吧?你明明答應我的!」

  風見亮太高亢的聲音集中了神穀貴彥漸漸遠去的注意力。

  被這麼催促的赤島彌生不敢抬起頭來,他知道風見亮太是要逼他對神穀貴彥徹底死了心才這麼做的。

  他不喜歡風見亮太的動機卻也無奈。

  是自己將他逼到這個地步,怪他不得。

  失去了拒絕的權利,也放棄了掙扎,赤島彌生心灰意冷的從口中擠出話來,就像是在宣佈自己將要接受的刑責。

  「我……等你出院以後……我就是你的了……」

  赤島彌生給風見亮太的承諾,成為比用指甲刮黑板更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傳進了神穀貴彥的耳膜,長在腳底下的根應聲斷裂,突然間他好想奪門而出。

  「你說的這麼小聲,神谷老師怎麼聽得到?再說一次,說你是我的!」

  「不用了!我聽到了。」

  這麼可怕的經驗,他才不想再經歷一次。

  同時也是顧慮到赤島彌生恐怕不希望這麼浪漫的時候有自己這個外人在場,識趣地出言制止。

  「是嗎?那看在神谷老師的面子上,我就不要求你再說一次,我知道彌生最害羞了!對了,神谷老師,今天可不可以讓彌生留下來陪我?他一直住在老師家,一定給你添了麻煩對吧?被那些惡棍圍毆的時候,我好怕再也看不見彌生了,我有好多話想跟他說,好想好好抱抱他……」

  感覺到赤島彌生手中傳過來的顫抖,風見亮太抬起頭不安地看著他。

  神穀貴彥的視線也緊跟著赤島彌生的反應。

  看不到……還是什麼都看不到,神穀貴彥慌亂了起來。

  突然間——

  不想把他留下……

  神穀貴彥腦袋瓜裏好像有一百個聲音同時這麼對他呐喊。

  還搞不清楚這股情緒是來自於何處,大腦就自行下達命令說話了。

  「我知道你現在很需要他,可是赤島已經一個晚上沒有休息,眼睛也哭腫了;而且我身上還背負著執行長的命令,不能讓他離開我的視線。如果赤島留下,那我也要留下來了。我想,還是先讓他回去好好休息,等明天彩排的時候,我會儘量替他爭取,讓他提早離開來陪你好嗎?」

  「這樣啊……彌生你呢?你不想留下來嗎?」

  想要趁勝追擊的心願落空,風見亮太抓著顫抖的手不肯放。

  他知道赤島彌生的心還是向著神穀貴彥的,他害怕一旦走出了病房的大門,赤島彌生就會反悔。如果不能利用赤島彌生對自己產生愧疚的機會把他占為已有,他有一種永遠也不可能得到他的自覺。

  赤島彌生不敢接觸他的眼神,僵硬地看著距離腳尖不遠的兩塊地磚,他的心意已經很明顯。

  「說的也是,神谷老師也留下來的話,那彌生跟我親熱的樣子就會被看到了,哈哈。要是神谷老師對彌生產生欲望,那就不好了!我看我還是忍一忍,等出院之後再說吧!彌生,你也要忍耐喔!我一定會快點好起來,你要乖乖等我喔!來,親一個!」

  赤島彌生停頓了一會兒,沒有猶豫太久,就彎下身迎向正在等待他的,風見亮太的唇。

  看見自己不久前才吻過的雙唇吻上別人的,神穀貴彥胸口有一股快要爆裂的情緒展開。

  好想把兩人拉開的衝動煩著他,這股無處發洩的惱人情緒在胸口亂竄,像頭髮了狂的野牛撞得到處發疼,使他不得不對自己發起脾氣。

  生什麼氣!他本來就是他的……!神穀貴彥在心裏暗斥自己莫名的躁怒。

  回家途中,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一整天,兩個人都被各自煩心的問題困擾著。

  到了睡覺的時間,赤島彌生比往常早了半個小時就洗好澡出來。

  他站在床尾,盯著坐在床上看書的神穀貴彥端詳了一會兒才出聲。

  「我……可以睡沙發嗎?」

  「睡沙發?為什麼?」把手中的雜誌放在床頭的臺燈底下,神穀貴彥摘下眼鏡看他。

  「我……」

  「如果你是顧慮到風見的心情,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他和你睡在一起的事。假如這樣你還是擔心的話,那我可以到客廳去睡。」

  沒等對方開口,神穀貴彥就已經離開床,把枕頭夾在腋下,抓起看到一半的雜誌離開房間。

  想要阻攔他,卻因為太膽小而不敢對他伸出手,赤島彌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從眼前離去。

  少了神穀貴彥的房間,也少了令赤島彌生心跳加速的理由。

  躺在只有一個人的大床上,呼吸著神穀貴彥留下來的氣味,赤島彌生忍不住熱淚盈眶。

  只剩下一個月,就要告別了。

  要告別心愛的男人,告別所有對他的思念,而他連自己的心意都不知道。

  自己卻必須埋藏這份苦戀的心情,帶著愧疚與贖罪的心情,投身一個他不愛,卻愛他的男人。

  如果沒有住進神穀貴彥家,也沒有和他發生初吻的錯誤,離開他,也許就不會顯得這麼困難……

  然而,一顆想要愛他的心在日夜相處之後,早就不受控制地膨脹,他根本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接納差點為他丟了性命的風見亮太,或是把刻意守貞的身體交給他。

  他不要。

  這個身體、這顆心,都是屬於神穀貴彥的。

  四年前,在心齋橋上收下他名片的那一瞬間就決定了。

  就算他不要,赤島彌生也要強迫他接受。

  至少,自己的第一次……為他保留的第一次……

  在把自己交給風見亮太之前……一定要強迫他收下。

  不管用什麼方法……

  客廳裏,只剩下一盞微弱的燈光斜照在沙發上。

  或坐、或躺,已經過了兩個小時,神穀貴彥仍然無法入眠。

  是因為認床的關係嗎?

  當然不是。

  神谷貴彥很清楚,是煩了自己一整天,整理不出頭緒的紊亂心情糾纏在一起,像是一團打結的線圈,越想要整理清楚,它越是纏得更緊。

  唯一確定的是,這煩悶的情緒和赤島彌生脫不了干係。

  是因為意外發現他冷酷外表下炙熱跳動的心?

  還是心疼他哭泣的臉?

  是捨不得放開他脆弱的雙臂?

  還是被他生澀卻熾熱的吻給撼動了心?

  是眷戀擁抱他時的微甜體溫?

  還是戀上他為情人拼命的那份沖勁?

  又或者是身陷自己不是他要的男人的泥沼中無法自拔?

  深深長歎後,神穀貴彥終於承認……都是吧。

  神穀貴彥坐在椅子上,把頭埋在兩膝之間,對赤島彌生引起的複雜情緒束手無策,也覺得莫名奇妙嫉妒起風見亮太的自己太過醜陋。

  要是在醫院裏,赤島彌生沒有錯把自己誤認為風見亮太就好了。

  神穀貴彥不由得發出了抱怨。

  這麼一來,他就不會因為見到赤島彌生的種種深情面貌而……心動。

  也不會在撞見他們接吻,見證赤島彌生允諾要成為風見亮太的人的時候,激動不已。更不會……不會重複在腦海中播放赤島彌生搬進來的第一晚,不小心在浴室裏見到的……他的裸體,然後輾轉難眠。

  接下來的三個星期,神穀貴彥像個褓母一樣,每天工作結束後都會開車載赤島彌生前往醫院探視風見亮太。明明是一模一樣的路線,但是去程的時間卻一天比一天還要費時。

  問題就出在,要把赤島彌生送到別的男人身邊,這個過程令他非常煩躁、易怒、抗拒,而他也受夠了風見亮太在他面前賣弄甜蜜的兩人世界。

  總覺得,自己在非自願的情況之下成了風見亮太的專屬司機,負責替他把情人送到醫院去跟他談情說愛。

  有沒有搞錯?我現在是赤島彌生的監護人,可不是你們的愛情運轉手啊!

  想著想著,神穀貴彥越覺得自己窩囊,於是猛地改變車子的方向駛進回轉道,後方傳來一長聲喇叭聲。

  「小心!你要去哪里?不是要去醫院嗎?」

  「我改變主意了,跟我回去。」

  「可是今天說好要陪亮太做複健……」

  「是你答應的,不是我。而且我沒有義務要當你們的司機。」

  「又沒有人當你是司機,況且,是你自己堅持要載我去醫院的。」

  「就是這樣所以我才……」察覺到什麼的神穀貴彥頓時語塞。

  「才怎樣?如果你累的話,我自己搭車去也可以,請你停車好嗎?」赤島彌生拿起放在腳邊的側背包。

  神穀貴彥沒有停車,也沒有回答,只顧踩著油門繼續往回家的路上駛去。

  「你不用擔心,我會乖乖到醫院去,你不用擔心我會找麻煩。」

  「我不是擔心你會找麻煩。」

  被神穀貴彥的態度搞得心煩氣躁,赤島彌生控制不住音量大聲了些。

  「那就放我下車啊!」

  神穀貴彥轉頭看了他一眼。他就這麼想到風見亮太的身邊嗎?

  加足馬力,神穀貴彥開得更快了。

  「喂,你今天吃錯藥了啊!」赤島彌生對著他冷硬的側臉大喊。

  不只今天,從風見亮太住院那天開始,赤島彌生就注意到了。

  原因是出在自己身上,赤島彌生也知道。

  都是因為冒險抱了他、吻了他,才會這樣。

  那天回去之後,神穀貴彥便不再正視他,也總是躲得遠遠的不說,還寧願去睡沙發不肯再回床上,好像在閃避什麼瘟疫。赤島彌生早就察覺了,所以拼命努力裝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自然地與他保持距離,好讓他安心。

  被漠視、輕視都可以忍受,但是赤島彌生就是無法接受他老是無端端地發起脾氣,讓人難以捉摸。像現在就是,明明前一秒鐘還好好的。

  吃錯藥?神穀貴彥雖然也有同感,但是他還是一路朝回家的路上前進,沒有打算停車。

  不想把他交給任何人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會有這種想法,肯定是吃錯藥了。神穀貴彥在心裏苦笑。

  才開進停車場,車子尚未熄火,赤島彌生就跳下車朝大馬路上走去。神穀貴彥立刻追上去抓住他,「你要去哪里?」

  「去醫院。」甩開讓人心跳失速的手,赤島彌生看著大馬路說話。

  「不准去!」

  「我都說了我不會亂來,你為什麼不相信我?」

  「我沒有不相信你,只是我不認為你有必要天天到醫院陪他。你白天有工作、下午要排練,距離正式演出只剩下一個星期,你應該要好好休息。而且醫院有護士可以陪他做複健,又不是非要你不可!」

  赤島彌生聞言猛一回頭,神穀貴彥倉皇地逃開視線。

  「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做不是非要我不可?亮太是因為我才受傷的,我有義務陪他複健!」

  「如果只是義務,你就讓醫院裏的護士去盡照顧病人的義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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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才洗到一半,浴室的門就被打開了。赤島彌生把肩膀轉了一個方向,用側身擋住不想被看見、正在接受安慰的器官。

  「有什麼事嗎?」為了隱藏內心的慌張,赤島彌生屏住紊亂的氣息,緩慢的問。站在蓮蓬頭下,臉頰和胸口都微微泛紅的赤島彌生看起來十分可愛……

  「一起洗吧。」說完,神穀貴彥就俐落地脫起上衣,露出令赤島彌生倒抽一口氣的姣好身材。

  突然抬頭的神穀貴彥捕捉到赤島彌生來不及遁逃的視線,察覺到自己的舉動實在是太怪異了,也難怪他有那種表情。

  「我只是不希望你趁我洗澡的時候偷跑出去。」

  只是這樣而已。

  神穀貴彥刻意強調的動機,讓赤島彌生感到痛苦。

  說的也是。他怎麼可能……

  對自己荒唐的想法覺得可笑,燃燒到一半的身體也瞬間冷卻下來。

  「我已經洗好了,你自己慢慢洗吧。」

  關掉蓮蓬頭的開關,赤島彌生走出淋浴間,拿起掛在牆上的浴巾裹住下半身準備離開。再繼續待下去,他會呼吸困難的。

  「不行!」被神穀貴彥抓住手臂的瞬間,赤島彌生猶如觸電般,反射性地快閃一邊。

  「不要碰我!」赤島彌生縮著肩膀靠在牆邊,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浴巾緊緊扣在胸前遮住身體。

  「你不用這麼緊張,我對你……不會有那種打算。我只是信不過你,如果你已經洗好了,就坐在那邊等我。我很快就好了。」

  一邊在腦海裏重播赤島彌生惶恐的眼神,神穀貴彥沒注意到自己用了比平常多一倍的力道搓洗身體,像在發洩什麼。

  好不容易等神穀貴彥洗完,可以上床睡覺了,沒想到他又一反常態地提出要蓋同一條被子的要求,被他一整晚不尋常的舉動搞得心煩氣躁的赤島彌生終於忍不住發飆了。

  「你今天到底哪里吃錯藥了?一下子不准我去醫院、一下子要跟我洗澡、現在又要我跟你蓋同一條被子,等一下你會不會又要我做什麼奇怪的事?如果你想抱我的話,你就明講啊!我又不會不答應!」

  「你把我當成什麼了?」有種被戳中心事的心虛,神穀貴彥惱羞成怒。

  「我沒有把你當成什麼,我只知道你是個男人,身心健康而且喜歡男人的男人不是嗎?」

  「是又怎麼樣?」

  「睡在一起這麼多天,就算你想抱我……那也很正常啊……」

  頓時,房間裏陷入沉默。

  「抱歉……那種事我想都沒想過。我只是有預感你會半夜跑出去。」這只是藉口,因為心虛而移開目光的神穀貴彥騙不了自己。

  「既然這樣,那就看著我的臉說啊!說你不要我!一點也不想要!」赤島彌生像是要把自己逼近死胡同般的大喊。

  「沒有必要那樣。」神穀貴彥冷冷的說。

  「如果我誘惑你也沒有用嗎?像這樣……」

  把坐在床邊的神穀貴彥壓在床上,赤島彌生跨騎到他身上,找到他的唇想要強吻上去。但是力量略勝一籌的神穀貴彥迅速奪回了優勢,一個挺腰轉身,就把赤島彌生反壓回床上。

  「你以為你在幹什麼!」血壓一口氣攀升的神穀貴彥壓在他的身上咆哮。

  「我說了,誘惑你啊……」

  「我也說過,我對你……想都沒想過。」

  「那種事不是用想的,要做了才知道!」

  只要你抱過我,你就會知道那些報導寫的都不是事實。赤島彌生知道,比起說破了嘴向他解釋,這是唯一可以證實自己清白的方法。除此之外,他也必須在風見亮太之前,把自己的初夜交到他手中。情非得已的情況下,赤島彌生也只好不顧羞恥地沖了。

  「住嘴,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當然知道,我要你抱我……」這句話讓赤島彌生的喉嚨都快要燒起來了。

  「你不要胡鬧好嗎!」

  把睡衣的前襟敞開,露出白皙的胸膛,赤島彌生迎向神穀貴彥的眼神。

  「……這樣你還覺得我是在胡鬧嗎?」對自己心愛的男人大膽求愛,赤島彌生的心臟都快要爆裂開來。

  「是因為我不讓你去陪風見,所以你故意整我是不是?」

  「只要你願意抱我,隨便你怎麼想都可以。我是認真的想要把這個身體交給你……」赤島彌生說話的時候,一秒鐘也沒有離開他的視線,神穀貴彥幾乎要招架不住。

  「我也是很認真的告訴你……我……」

  「夠了!我不想聽!」赤島彌生快要哭出來了。

  沒想到厚顏無恥的求愛都沒有用,赤島彌生最後的一點期望都被撕成碎片,他已經不知道還有什麼方法可以把自己交到他手中。

  在一顆心因為嫉妒而遭受污染之後,這個為了他堅守至今,沒有任何人碰過的乾淨身體,是可以表明自己心意的唯一證據,可是他卻連一個機會都不給。

  「不要就拉倒!你不需要又搬那一套不想跟別人共用情人的理論來脫身。」

  赤島彌生氣急敗壞的找臺階下,不讓神穀貴彥有機會再傷害他,要不然他一定會醜態畢露地大哭出來。他才不要神穀貴彥認為他是在作戲博取同情。睡在一起這麼久,他一點也沒有動情,可見他是真的對自己一點興趣也沒有。赤島彌生這才想起,在他眼中,這個身體一點吸引力也沒有的理由。在接受了那些不實報導的神穀貴彥眼中,這個身體不管看起來有多乾淨無瑕,都無法掩蓋他體內的骯髒。

  還有什麼比這個錯誤更傷人?

  明明是為了他守貞的純潔身體,卻無端端因為誤信了那些報導,而成為他眼中的污穢之物。赤島彌生情何以堪?

  「明天我一定會讓你去看風見,你不要鬧了好嗎?」對赤島彌生的大膽誘惑感到吃不消的神穀貴彥無奈的說。

  同住的這段日子,赤島彌生被迫過著無性生活,神穀貴彥能夠理解他想要去見風見亮太的理由,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更抗拒。以至於有一瞬間,他幾乎想要答應赤島彌生的要求……抱了他。

  複雜的情緒和紊亂的思緒,使得神穀貴彥不知道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赤島彌生哀求般的細聲將他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如果我現在說那些雜誌寫的都不是事實,你會相信我嗎?」

  神穀貴彥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要提到那些事情,也不明白他的眼睛裏為什麼要有淚水?

  他是因為誘惑不成受到屈辱?還是體內的情動找不到出口所以感到痛苦?

  「是不是事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明天早上還要拍照,如果睡眠不足會上不了妝的,快睡覺吧。」

  把他的衣服拉好,神穀貴彥從他的身上翻到一旁,「我看,我今天還是繼續睡客廳好了。」

  籌備許久的法蘭奇服裝發表會終於要在明天登場了。

  會場裏,從每個人的臉上,都可以感覺到那股令人窒息的緊張感。

  擔任主秀的森下直紀在幾個星期前有了突飛猛進的表現,不但能夠完美的詮釋出屬於他年紀的性感,他的動作間也流露出自然成型的半成熟魅力,那是屬於他這個年紀,不大也不小的特殊韻味。

  不只法蘭奇本人,擔任攝影師的神谷貴彥感觸更深。在他透過鏡頭追逐著森下直紀的同時,赤島彌生的視線也在追逐他。

  下午兩點三十五分。隔著門扉,會場上傳來記者的吵雜聲。

  門的另一頭是模特兒專屬的休息室。森下直紀正坐在鏡子前面,讓設計師為他整理頭髮。

  趁著佑天寺玲司開會的空檔,神穀貴彥難得地出現在他的休息室,替他加油打氣。

  「你已經掌握到訣竅,表現得越來越好了。明天也要好好加油喔!」

  「嗯,我會全力以赴的。」神穀貴彥不知道他所謂的訣竅,其實就是被佑天寺玲司擁抱的經驗,森下直紀靦腆的露出苦笑。

  「能夠讓一個人自短時間裏有這麼大轉變的,應該只有愛情的力量了吧?」

  「神谷老師也這麼覺得嗎?」忙著吹整髮型的設計師嘴裏銜著兩根髮夾,還是忍不住想插嘴。

  「我之前就看出來了,小紀連眼神都變得很有味道呢!我就說他最近一定是愛情事業兩得意,他還不承認!你看,連神谷老師都這麼說了!」

  「啊……才沒有啦!我跟女朋友都已經分手了,哪里還有什麼愛情的力量,沒有啦!」

  只不過是被佑天寺玲司抱了一次就有這麼大的改變,森下直紀不得不佩服他所謂能夠讓自己進步神速的特效藥還真管用。但是,那絕對只是肉體上的經驗值,不是愛情。至少……對佑天寺玲司不是。

  所以,面對設計師和神谷貴彥的戀愛說,森下直紀不得不急急忙忙的澄清。誰知道,他這副慌慌張張的模樣看在他們眼裏,更加肯定了他們的揣測。

  眼看再多的否認都是多餘,森下直紀只好把話鋒一轉,把矛頭指向神穀貴彥。

  「神谷老師才是吧!經常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我看八戒也是談戀愛的後遺症!」

  「不對不對,神谷老師是因為擔任了赤島的褓母,太辛苦了才會精神不濟!雖然大家都說赤島最聽神谷老師的話了,可是,赤島畢竟是個難纏的角色,要跟那個桀驚不馴的傢伙生活在一起已經夠辛苦了,哪里還有時間談戀愛啊!幸好再忍耐兩天就可以結束了,這些日子還真是難為神谷老師了!」

  用手背頂了一下下滑的鏡框,設計師一邊看著鏡子裏的森下直紀調整瀏海的長度,一邊打抱不平似地糾正森下直紀的話。

  見神穀貴彥沒搭腔地沉默了起來,驚覺說錯話的髮型師促狹地裝出一個怪怪的鬼臉不敢再出聲。

  設計師離開之後,神穀貴彥才意味深長的歎了口氣。

  「能夠這樣心平氣和的跟你說話,感覺很不錯,就像朋友一樣。」

  從鏡子前面轉身,森下直紀皺著眉頭,顯然對他的發言不表認同。「你在說什麼傻話?我們本來就是朋友啊!」

  「是啊,我們本來就是朋友。」神穀貴彥笑了。

  從森下直紀眼神中微微洩露的豔麗雖然叫人欣賞,但是此時此刻,神穀貴彥的心跳,始終平穩的跳動著。

  法蘭奇在亞洲第一場的服裝發表會盛況空前,場內場外擠滿了國際時尚界的媒體記者卡位元報導。

  在現役高中生森下直紀以及在國際伸展臺上小有盛名的赤島彌生的領軍下,法蘭奇的服裝發表會大成功,還同時創下單場服裝秀創天價的銷售數位。

  結束後的酒會上,法蘭奇忙著在會場裏穿梭,向媒體以及她時尚界的好友們宣佈要簽下森下直紀和赤島彌生作為她亞洲市場的品牌專屬模特兒,還有準備和環球影藝合作,在東京開設亞洲第一家品牌旗艦店的好消息。

  在慶功宴上,兩人成為鎂光燈和麥克風的焦點,一刻也不得閒。

  不習慣這種場合的神穀貴彥,早早就逃離現場,回家暍啤酒看球賽去了。

  意識模糊的神穀貴彥,感覺到一雙手正在他身上貪婪的遊移,有些顫抖,像是渴望已久,不放過任何一吋肌膚地來回撫摸。

  就算暍得頭昏腦脹,神穀貴彥還分得清楚現實與夢境的差別。

  「住手……不要亂摸……」

  神穀貴彥想要出手制止這來路不明的挑逗,才發現他不只使不上力,而且連移動雙手都很困難。等他睜開眼之後更加確定,在他昏睡的時候,不知被什麼人綁住了雙手,而且是綁在自己的床上。

  幾個小時之前他還在客廳的躺椅上看球賽的。

  他一抬頭,正好看見赤島彌生漂亮的臉向他靠近,接著覆蓋住他為了說話而開啟的唇瓣,舌頭也迫不及待地探入他濕潤的口腔裏梭巡他的甘甜。

  意識已經清醒,手腳卻無法抵抗,神穀貴彥只能由他恣意從舌尖纏到舌根,巨細靡遺地嘗遍口中的每一個角落。

  赤島彌生以一種貪心卻不粗魯的方式吻著他,時而激烈、時而深情,一直吻了好久好久,才依依不捨地退出他溫熱的口中,細細舔著在自己唇上留下的觸感,白皙的臉頰上還映出仿佛飲酒後的緋紅。

  「你這是在幹什麼?你不是應該在酒會上……」還是跟著哪位時尚界的名人到高級飯店裏狂歡?神穀貴彥沒接著說下去。

  赤島彌生沒有回話,怱地俯下身吻上了神穀貴彥的胸口。

  產生快感的一瞬間,神穀貴彥緊皺起眉頭破口大駡。

  「赤島,快住手!你暍醉了是不是?你這樣限制人身自由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無視神穀貴彥的話,赤島彌生慢慢地解開他衣服上的鈕扣,不斷用手指來回撫摸、用唇辦親吻、用舌尖挑逗他的胸膛。

  赤島彌生故意一邊發出誘人的濕潤聲、一邊親吻著他堅硬的胸肌,執拗地取悅著他經不起三回舔舐就已經尖硬挺立的乳首。

  「住手……赤島,我叫你住手!還是這是你早就計畫好的……唔、住手!」

  神穀貴彥粗重的喘息著,雖然稱不上厭惡,但是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他絕對不接受自己變成受害者,而且還是以如此沒有尊嚴的方式。

  「如果你只是發情,去找你的風見……或是任何願意出錢的男人!呃、呵!」敏感的乳首被狠狠咬了一口,神穀貴彥不由得發出低吼。

  再怎麼說,自己都是個男人!!就算是在男人愛男人的世界裏,不管對像是誰都不會改變的角色,被綁在床上讓男人上下其手,實在是丟臉丟到家了。

  赤島彌生抬起頭用一雙閃爍著水光的眼睛瞪他,不發一語。

  與他怒目相視的神穀貴彥更加搞不懂他到底在盤算什麼,又為了什麼要這樣侵犯自己。

  「要錢的話我可以給你,存摺和印章都在書房的抽屜裏,你可以全部拿去,只要你不動我的相機,我可以什麼都不計較。還有不准你在碰我……唔嗯!住手,你沒聽懂嗎?」

  沒有回答,赤島彌生再度吻上他溫暖的唇瓣,用滿腔熱情的吻回答他的問題。當然,他並不期待對方會懂。錢,那種俗氣的東西赤島彌生才不要。他想從神穀貴彥身上得到的東西只有一樣,那就是他的愛。

  在神穀貴彥的口中塞進毛巾防止他繼續亂叫破壞情緒之後,赤島彌生的唇來到更接近欲望中心的地方輕咬著他結實性感的腹肌,雙手不忘隔著布料愛撫已經挑起的火熱。

  混漲!神穀貴彥咬著毛巾大喊,除此之外,他再也使不出任何氣力,因為赤島彌生濕熱的唇剛剛含住他擎天的器官,上下吸吮起來。輕輕地,赤島彌生享受著神穀貴彥在口中壯大的實感,雙手情不自禁地撫弄著他袋內的敏感。

  看著神穀貴彥衣衫不整、在自己的挑逗下裸身喘息的性感模樣,赤島彌生的欲望也同時燃起,於是更加大膽地挑逗、愛撫著他,直到快感化成滾燙的液體進射在口中,赤島彌生才結束第一回合的犯罪計畫。

  以為應該到此為止的神穀貴彥,在看見赤島彌生輕解羅衫的時候才發覺自己的天真。

  在他以為自己即將被入侵而恨不得一頭撞死的瞬間,赤島彌生整個人跨坐在他身上,將事先準備好的乳液塗抹在自己身後,然後輕輕握住身下仍然精力充沛的碩大,緩緩沉下身子。可惜事情並沒有赤島彌生想像得那麼順利,光是要撐開那個地方,就痛得他冷汗直流,雙腿也承受不住肉體被活生生撕裂開的痛楚而顫抖。赤島彌生灼熱的呼吸吐在神穀貴彥的頸邊,稍作歇息之後,他終於鼓起勇氣握緊好不容易將前端擠進自己體內的男根,緩緩的、配合呼吸,一股作氣坐了下去。

  難以忍受的疼痛讓淚水潰堤,指甲也掐進神穀貴彥的皮膚。赤島彌生坐在神穀貴彥結實的腹部上,感覺他在自己體內的幸福,把沁出晶瑩汗珠的額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喘氣。

  好痛,真的好痛。他必須大口呼吸,才能夠緩和那折磨人的疼痛,骨頭好像也發出了哀鳴。但是赤島彌生卻笑了。

  被赤島彌生囚禁的日子維持了兩天。

  這段期間,赤島彌生細心地照料他的飲食,就連被綁起來的部位,還會細心地加以按摩注意血液迴圈,無微不至的呵護比照顧風見亮太更加仔細。

  但是,除了那唯一一次絕對不可能感到歡愉的結合,赤島彌生不曾再對他的身體進行具有挑逗意味的接觸。

  神穀貴彥猜不透他的動機,更不明白他為什麼一句話也不肯說就算了,還老是要把自己的嘴巴塞住,就算吃飯時把嘴裏的毛巾取出,赤島彌生也會戴上音量超大的耳機,不肯聽進他的任何一句話,像是要斷絕與他溝通的所有機會。

  一句話也沒有說,一個字也沒有留,赤島彌生就這樣悄悄的離開了。

  離開神穀貴彥的家,也離開環球藝能。留下太多無解的疑問。

  神穀貴彥想要透過風見亮太找到赤島彌生,才知道他也同樣提出了辭呈,行動電話和住處全都失去聯絡,兩個人就這樣消聲匿跡,不見了。

  令人驚訝的是,神穀貴彥視為比生命更重要的高級相機和主動提供的存款簿都還原封不動的擺在原來的位置。經過概略的清點,家裏的東西不但一件也沒有少,反而還被整理得比他記憶中更整潔,連書房裏一直沒有空清理的百葉窗也變得乾乾淨淨像是新的一樣。

  神穀貴彥不禁讚歎他實在是個天生的犯罪者,心思細膩到這種程度,應該是不想留下指紋才這麼做的吧。

  這些天,他回家總要仔細地檢查每一個角落,仍然沒有任何東西遭竊的發現。雖然如此,神穀貴彥卻總覺得不安,仿佛家裏確實少了什麼,只是尚未察覺而已。

  坐在和赤島彌生一起生活了兩個月的房間裏,面對連底部都擦洗得像是剛從百貨公司購入的新品般的垃圾桶,神穀貴彥終於放棄想要在這個房間裏找到什麼蛛絲馬跡的念頭。

  這個臭小子!那個腦袋瓜裏到底都放些什麼東西啊!

  他的動機到底是什麼,神穀貴彥越想要弄清楚,他的困惑就越多。

  經過連日來的清點,沒有財物上的損失是可以肯定的。也就是說,唯一遭受到攻擊的,就是被他侵犯過……不,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取悅」過的身體。真是難以接受的結果……這年頭,已經不流行采花大盜了吧?

  更伺況,自己也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反倒是他……

  想起那天,赤島彌生跨坐在身上,將自己勃發的性器硬生生插入他仿佛處女般緊窒的體內,火焰般的灼熱還有被內壁勒得無法喘息的快感,以及從赤島彌生顫抖的身體上透露出的痛苦和忍耐,神穀貴彥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

  那種將別人的肉體活生生撕裂開來的感覺,他永遠不會忘記。

  說是犯罪,在被迫貫穿他的瞬間,神穀貴彥反而覺得自己才是罪犯。

  就因為有太多的疑點無法厘清,赤島彌生囚禁自己目的到底是什麼,神穀貴彥始終猜不透。

  尋遍他曾經穿過的衣服鞋子、用過的茶杯碗筷、坐過的沙發位置、抱過的方形抱枕、睡過的枕頭被褥,全都找不到赤島彌生曾經在這裏生活過的痕跡,神穀貴彥卻還可以清楚看見赤島彌生睡在他枕邊的身影,他的聲音、臉孔、呼吸、還有體溫。神穀貴彥心裏被掏空了一個大洞,像個走不出迷宮的孩子,失望地躺在床上。竄進鼻子裏的,是曬過太陽的乾淨味道。這傢伙,竟然連棉被都洗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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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儘管時序入秋,有陽光出現的日子還是頗有夏天的味道。

  在環球影藝公司十八樓的會客廳,坐著一個穿著運動夾克,手裏夾著煙的男子。他把帽檐壓得低低的,不錯過任何一個從電梯裏走出來的人,像是特別來找什麼人,卻又怕被發現的樣子。

  像是刻意等待似地,一看到背著相機出現的神穀貴彥,男子立刻撚熄手中剛點燃的煙跟了上去。

  「好久不見,神谷老師。」男子把帽子摘下,必恭必敬地行了個禮。

  三個月不見,風見亮太消瘦許多。印象中他好像不抽煙的,可是他身上卻傳來濃濃的香煙味。而從他走過來的方向看去,沙發旁的煙會缸裏,也有好幾根同一牌子的煙屁股。

  「聽說你開了一家服飾店當老闆,今天怎麼有空?」打開辦公室的門,神穀貴彥做了一個手勢邀請客人入內。

  「嗯,有點事……」

  風見亮太的模樣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路過順便來打聲招呼的神色。神穀貴彥直覺他來此的目的也許和赤島彌生有關。

  挑了靠近窗戶的單人沙發坐下,風見亮太面色有些凝重,不時搓著雙手。

  沖了一杯咖啡放在他面前,神穀貴彥見他還沒有準備開口的樣子,率先出了聲音。

  「找我有事?」在他對面的椅子坐下,神穀貴彥開門見山的問。

  「我們……分手了……」

  起先神穀貴彥還以為他聽錯,可是仔細看了風見亮太愁苦的表情之後,他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就是那個意思。

  他們分手了,風見亮太和赤島彌生。

  「喔。」神穀貴彥淡淡的說。

  「你不問我們為什麼分手?」

  「你特地跑來就為了告訴我這件事嗎?」

  「嗯……」風見亮太點點頭,從運動夾克口袋掏出有濾嘴的駱駝牌香煙,突然抬起頭,「我可以抽煙嗎?」

  「你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神穀貴彥把煙灰缸遞過去給他,有點意外的說。

  用簡易的打火機點火,風見亮太一邊吐出白煙,一邊回答:「以前偶爾抽,真正抽的比較多是出院以後。」

  「老實說,不太適合你。」

  風見亮太臉紅了起來,窘迫的苦笑一下。他知道娃娃臉是自己的致命傷。

  拿出自己的煙,借風見亮太的打火機點燃,神穀貴彥抽煙的手勢和表情成熟穩重多了。

  「你不是只為了抽煙才來找我的吧?」

  風見亮太簡短地搖了一下頭,停頓了幾秒。

  又抽了幾口煙,等精神和身體都放鬆了之後,臉上露出些許疲倦的神色。

  「神谷老師玩過賽馬嗎?」

  神穀貴彥搖搖頭,風見亮太一副早就知道他會這麼回答的表情繼續說著。

  「以前我一直以為,每一匹場上的馬,都是因為背負著那些投注者的期望拼命沖向終點,但是現在我才知道,那根本是錯誤的想法。其實,就算你再麼喜歡那匹馬,在他身上下了多少籌碼,牠也不會屬於你。因為真正支持牠在場上奔跑的力量不是錢,而是牠眼中最重要的那個人。」

  聽他說完,神穀貴彥突然覺得腦袋不太清楚了。

  和赤島彌生分手,跟賽馬有什麼關聯嗎?難道他因為失戀所以把家當拿去賭馬全輸光了嗎?

  「還記得四年前,你在大阪的心齋橋上,給了一個少年名片的事嗎?」風見亮太接著說了下去。

  由於不常做這種事,所以神穀貴彥記得很清楚。

  當時他就坐在心齋橋附近西餐廳的玻璃窗前等人,正好看見兩個男人一左一右地想要搭訕一個漂亮的混血男孩。由於認出其中一人是專門出版男男成人影帶製片公司的星探,擔心少年會誤入歧途,情急之下,神穀貴彥只好謊稱是他的男朋友替他解圍。

  男孩清澈的瞳孔中散發著淡淡的琥珀色光澤,就像赤島彌生一樣。

  想到這裏,神穀貴彥不可思議地看著風見亮太。

  「你該不會是要告訴我,赤島就是那個男孩?」

  「要是知道你想起來了,彌生一定會很高興。」

  「可是……我是說,他怎麼不告訴我?」

  「我不知道,也許是希望你會想起來吧?」白色的煙霧隨著風見亮太歎氣的同時滲入空氣中。也許是太過震驚,神穀貴彥沒有辦法說話,風見亮太又接了下去。

  「彌生在孤兒院長大,混血的身分,加上長得聰明伶俐,其他小孩老是欺負他。只要有外人參觀的日子,那些傢伙就會把彌生關起來!!因為他們認為,只要有彌生在,他們就別想有機會被人領養。一直到十六歲,在他以為自己永遠得不到幸福的那一天,彌生離院出走,徘徊在心齋橋上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有兩個自稱星探的男人說要當他的乾爹替他出片,彌生自暴自棄的想要接受那兩個男人的建議,想要出賣肉體換取金錢的這個時候,你出現了。你還記得當時對他說了什麼話馮?」

  「我記得。」

  當時,神穀貴彥一直摟著他發抖的肩膀。直到離開那些人的視線,臂彎裏的男孩還是抖個不停,神穀貴彥只好把他抱進懷裏,輕拍著他的背,像哄小孩入睡一樣,輕輕地、一次又一次地安撫他。就像在醫院抱著他的時候一樣。

  等他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神穀貴彥拾起他的下巴對他說:「相信我,你有很好的條件可以堂堂正正的賺錢。」

  原本還想對他說些什麼的,但是礙於已經到了與人相約的時間,神穀貴彥只好匆匆忙忙地遞了一張名片給他就離開了。

  回到東京後,雖然對他的相貌有些模糊了,但是神穀貴彥還是經常會想起那一雙清澈、泛著琥珀色光芒的瞳孔,尤其是看到和他一樣是混血兒的赤島彌生,神穀貴彥就會禁不住想,那個漂亮的少年現在在做什麼,是不是也有好好工作充實自己、做自己喜歡的事?

  算不上承諾,但是赤島彌生卻一路走到距離自己這麼近的地方。神穀貴彥作夢也沒想到,當年那個少年已經抬頭挺胸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卻完全沒發現。

  風見亮太出聲打斷神穀貴彥複雜的情緒。

  「在彌生想要墮落,鼓起勇氣打算把自己的靈魂和肉體賣給撒旦交換幸福的時候,你不只救了他、給了他信心、還給了他希望。從那天起,他便一直以你的鏡頭為目標,為了成為有資格站在你鏡頭前的模特兒而努力著。為了讓你看見乾淨的靈魂,沒有慚色的與你對視,彌生比任何人都潔身自愛,不管那些雜誌怎麼寫,他執著的只有這件事。」

  「彌生之所以會發光發熱,都是為了要吸引你的目光。就像是在場上拼命向前奔跑的馬兒一樣。而我,卻為了獨佔他,自私又殘忍地利用他的弱點硬把他留在我身邊,這跟折斷了他的腳,不再讓他奔跑有什麼兩樣?彌生並不需要我的祝福和鼓勵,他只想為了神谷老師努力。所以希望你可以接受我的請求,把迷失方向的彌生帶回屬於他的舞臺上,繼續讓他為了你發光發熱好嗎?」

  風見亮太滔滔不絕地說完的時候,神穀貴彥手中空燒的煙正好燙到他的手指,赤島彌生的前經紀人西田小姐也在這個時候進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刻意戴上帽子,加上消瘦了一些的臉頰,風見亮太並沒有被認出來。

  離開的時候,風見亮太才透露,其實赤島彌生在兩個月前就已經離開他們的住處,現在下落不明,只知道他應該還在東京的某處。

  送走風見亮太,神穀貴彥把暍完的空杯子丟進垃圾桶,複雜的心情全寫在瞼上。

  「剛剛那個人是誰啊?好像有點面熟。」按著額頭,西田小姐認真在記憶裏梭今天真不知道是什麼日子,連續兩位客人都是好幾個月不見的舊識,而且都還跟「那個人」沾上邊。因為工作的關係,神穀貴彥跟西田小姐的交情還算不錯,但是自從赤島彌生辭職之後,這還是第一次見面。

  「聽說妳最近帶了兩個新人,該不會是有工作要給我吧?」把桌面上的煙灰缸收到一旁,神穀貴彥沖了一杯新的咖啡給她。

  「神谷老師還真是說對了!雖然這是我的私人請求,但是最後還是跟工作有關。」西田小姐一臉認真地挑了挑眉毛說。

  「什麼事?」

  「神谷老師應該不會忘記彌生吧?」

  又是他!一天之內被兩個許久未見的朋友做了兩個請求,都和赤島彌生扯上關係,神穀貴彥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樣的預兆?

  「是這樣子的。寶佳蒂鑽石明年初要推出一套天使與惡魔系列的主鑽,對方相中摩耶佳世代言天使的角色,惡魔本來已經敲定要由木原擔任,誰知道一聽見長條裏有接吻的鏡頭,我們摩耶大少爺就抓狂了,他說這是他的螢幕初吻,如果不能讓他挑選物件,他就要拒絕這個長條。你也知道的,執行長最買他的帳。只要他小嘴一噘、眉頭一皺,執行長什麼都會順著他的意思。只不過,他這回出的難題可真讓執行長為難了。」暍了一口咖啡,西田小姐喘了口氣繼續。

  「他竟然說,他要彌生。我們的少年天使,竟然說他只想跟彌生接吻。這下有趣了,這個消息要是被媒體知道,肯定未演先轟動!要是真的把彌生找出來的話,寶佳蒂這個系列的商品肯定熱銷狂賣!」

  「赤島願意嗎?」

  西田膨脹得像顆熱氣球的心情,被神穀貴彥這麼一問,全泄了氣。

  「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啊!我完全沒有他的下落。他在環球最後的兩個月都是跟神谷老師生活在一起,我想也許他曾經跟你聯絡過,所以想拜託你幫我找他。」

  「我跟他……一點交情也稱不上。你為什麼不乾脆讓消息先曝光,也許他就會主動來找妳,那比我有用多了。」沒有交情,卻有過肉體上的單向交流,這到底算什麼關係?神穀貴彥也很納悶。

  「行不通的啦!彌生最討厭看影劇消息了,要是透過媒體放消息出去,他一定會躲起來不讓人找到的啦。」

  「那你找我更沒有用了。」

  自那次委託之後,西田小姐仍不死心地,每隔一兩個星期就會傳一個簡訊給神穀貴彥。對於赤島彌生一定會跟神穀貴彥聯絡這件事,她似乎有著過度的自信。

  按照慣例,神穀貴彥還是直接把簡訊刪除,用不回應的行動來表示答案。托西田小姐的福,最近想起赤島彌生的次數更多、也更密集了。

  不用工作的時候,神穀貴彥偶爾會坐在家裏發呆,等到他清醒過來,才發現一整個下午都在想著他。

  他不相信赤島彌生會沒有目的的犯案,至於他到底從自己身上得到了什麼?部已經半年過去,神穀貴彥至今仍然沒有找到一個答案。

  然而越是想要搞清楚自己到底掉了什麼,神穀貴彥的心思就不知不覺地全放在赤島彌生的身上。

  在寒風的吹襲下,甫從汽車營業所走出來的神穀貴彥縮著脖子,把沒有戴手套的兩隻手放進口袋裏。

  前不久才興起是不是該換車的念頭,沒想到開了五年的車子半路就出了狀況。因為工作上的需要,沒有車就像少了雙腳一樣的不方便,神穀貴彥乾脆進了公司附近的汽車營業所裏,買下已經注意兩個月的休旅車。

  距離交車的日期還有一個星期,進維修廠保養的車子也已經委託代售,就算想要向公司提出借用公務車的申請,最快也要等明天才能辦理,神穀貴彥只好先將貴重器材暫時寄放在辦公室,改搭地鐵回家。

  好冷……神穀貴彥一面喃喃有詞,一面縮著肩膀走上往月臺方向的樓梯。早知就搭計程車了。站在沒有暖氣的月臺上,神穀貴彥忍著十二月夜的寒冷,等待環狀線的電車進站。

  接近末班車的時間,月臺上稀稀疏疏的只有幾個人,每個人不是駝著背想要把身體縮進防風大衣裏,就是用圍巾把脖子和半張臉一圈圈地包裹起來,活像是纏了一條大蟒蛇在身上。

  不一會兒,月臺上響起悠揚的鈴聲,站務員開始廣播請大家退到黃色等待線之後以確保列車進站時的自身安全,同時,畫有綠色腰身的電車駛進了月臺。

  踏進有暖氣的車廂,神穀貴彥把手抽出口袋靠在門邊。

  已經有多少年沒有搭過電車了呢?恍恍惚惚的想著無關緊要的事情,神穀貴彥看著對向月臺上的零星人影。

  忽然間!!

  一個在對面月臺等車的熟悉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神穀貴彥反射性地把身體探出了車門,確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錯不了,那個站在對面月臺上、肩上背著背包,單手放在口袋裏、另一隻手還拿著書看的男人,的的確確就是赤島彌生。

  即將發車的警鈐響起,車門也準備要關上。

  神穀貴彥急急忙忙地跳下車,見對面月臺的電車正好駛進月臺,他使盡跑百米的爆發力全速沖下樓梯,再三步並兩步地跑上樓梯,在電車關閉前的那一剎那順利沖進了最近的一篩車廂內。

  神穀貴彥不知道赤島彌生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拼了命地追趕,他上氣不接下氣地朝赤島彌生所在的車廂移動。就在列車快要到達下一站的廣播響起前,神穀貴彥終於看到了那個讓他拔腿狂奔的男人。

  車廂內座位很空,他卻選擇靠在門邊,耳朵上掛著白色的耳機,專注地看著手中的書。黑色的娃娃帽刻意被壓低,似乎有意用帽檐和瀏海的掩護藏住那張尚未被遺忘的漂亮臉蛋,但他高姚纖細的身材即使只是穿著沒有品牌的牛仔褲和羽絨外套,一樣很難讓人不去注意他的存在。神穀貴彥沒有靠近,只是遠遠地觀察那些忍不住偷窺他的乘客,而自己也加入他們的行列。

  這半年來他都在做什麼?

  很多模特兒在休息之餘都會因為沒有控制體重的壓力有發福的傾向,明明穿著蓬蓬的厚外套,但是神穀貴彥還是一眼就看出赤島彌生瘦了。

  那麼率性地辭了收入優渥的工作,還以為他是跟著某個想包養他的人,過著地下情人獨有的奢華生活、享盡同年齡男生所沒有的榮華富貴,可是他的裝扮卻跟個普通大學生沒有兩樣,身上穿戴的還是只有知名度卻沒有品質的低價品牌,那是以前的他絕對不可能穿上身的東西。況且,沒見過被有錢人包養的人還要搭電車通勤的,神穀貴彥心裏頭的問號越來越大了。

  是不是因為失去了舞臺,所以那些喜新厭舊的政商名媛對他也不感興趣了?還是他又偷偷在進行什麼犯罪計畫?

  這時候列車停了,見赤島彌生下了車,神穀貴彥也顧不得腦筋裏還有多少疑問盤旋不去,快步追了出去。

  不想引人注意的赤島彌生小碎步的朝剪票口走出去,沒有察覺身後有人跟隨。

  神穀貴彥回頭看了一下站牌,這裏是距離市中心約一小時路程的偏僻小站,附近沒有熱鬧的百貨商店,只有一到傍晚就打烊的老舊商店街,以及正在興建中的工地。

  入夜的馬路冷冷清清,沒有行人也沒有來車,除了對面的便利商店以及正在趕工中的工地外,只剩下遠處一家拉麵店前的紅燈籠還亮著,大門內卻漆黑一片,想必是老闆忘了關。

  走出車站,赤島彌生進了斜對角燈火通明的便利商店,快速地選購了幾樣東西便往旁邊的工地走去,從口袋裏拿了類似識別證的東西給門口的警衛看了一下之後,就走上通往二樓的臺階,消失在看起來像是臨時搭建的辦公室裏。

  站在車站出口,將這一切看進眼裏的神穀貴彥似乎已經忘記入夜的寒冷,一心一意只想搞清楚赤島彌生到底在搞什麼把戲。

  沒一會兒,換好繡著建商名號工作服的赤島彌生,嘴裏叼著便利商店買來的包子下樓。

  他取下牆上的黃色安全帽老老實實地戴在頭上,把包子大口大口的塞進嘴裏,還沒見他好好咀嚼,就和著口袋裏拿出來的易開罐咖啡咕嚕咕嚕地吞進肚子,用袖子隨意地抹了抹嘴,赤島彌生便加入其他人的行列開始工作。

  神谷貴彥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赤島彌生竟然和那些體型比他粗壯一倍以上的男人們從事出賣體力的工作。

  為了趕工又不打擾附近居民的安寧,能夠在深夜進行的,多半是不能使用機械的勞動,神穀貴彥站在寒風中,注視著赤島彌生的一舉一動。

  好幾次幾乎要使不上力的他,卻一一拒絕別人的幫忙,硬是晈著牙把幾乎要跟他一樣重的磚塊扛到指定的地點放好。

  這就是他消瘦的原因嗎?又或者這是他為了某個犯罪計畫而進行的努力?

  一方面受到震撼,一方面又不願輕易相信眼睛所見的事實,神穀貴彥就這樣站在夜裏,任由接近零度的低溫侵襲著他的四肢、面頰,他的視線始終盯著埋頭苦幹的赤島彌生,一刻也沒有離開,直到赤島彌生結束四個小時的工作換好衣服準備離開工地。

  和他一起走出工地的,是剛剛在工作中頻頻幫助他都遭到拒絕的兩個年輕人。他們一左一右地圍在他身邊,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就像在新宿街頭跟女人搭訕一樣燦爛。

  如果這就是赤島彌生工作後的娛樂,神穀貴彥一點也不會感到意外,然而不管兩人如何死纏爛打地擋住他的去路,只見赤島彌生一臉誠懇,堅持婉拒兩人的邀請,最後他們只好識趣地摸摸鼻子走開。

  神穀貴彥感覺到胸口的緊繃頓時開朗。

  好不容易脫離糾纏的赤島彌生大大歎了一口氣,整個肩膀也垮了下去,似乎是累了,他轉動著脖子朝和兩個男人相反的方向前進,一邊從背包拿出已經冷掉的包子邊走邊吃。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神穀貴彥保持距離一路跟著。

  中途,赤島彌生還停下腳步將手中的半個包子喂給拉麵店前一隻早起的花貓,其餘的時間,他就是靜靜地走,像是散步,也像是運動,也可能是在省錢。

  大約走了半個小時,赤島彌生彎進一條只能容納兩個人並排走過的小巷,等神穀貴彥跟進去之後,人已經消失不見。出現在神穀貴彥眼前的,是一棟外表破舊不堪的老式建築。

  就在神穀貴彥懊惱跟丟了的時候,二樓的窗戶被打開了。

  快速躲回巷子裏尋找掩護的神穀貴彥偷瞄了一眼,確定了赤島彌生所在的窗戶位置,便走出路口攔計程車回家,結束了這場意外的跟蹤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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