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是一雙絕冷的眼,毫無雜質的漆黑墨瞳射出赤煉色的光芒,冷冷瞅視著眼前的一切。
映在她眼簾中的,是正在翻雲覆雨的男女。
那是幅極淫靡的畫面,若讓一般人見著了,一定臉紅心跳忍不住別開眼,然而她那雙冷眸卻是一瞬也不瞬的,緊緊盯著這樣的景象。
視線隨著那個在大床上翻滾的男子移動,她凝睇著他一個一個地汰換女子。
汰換女子?沒錯,在她看來,那的確是一種丟棄的舉動,一種無情玩弄女人身軀的方式--數名女子在床上並排躺著,而他從第一個開始恣意遊戲花叢間,唇舌的吸吮舔吻、手指的輕攏慢撚、陽剛的挺進抽送……他以絕佳的調情手段進行著歡愛。
被選來服侍他的女子,一個個迫不及待地等待著他的臨幸,只差沒有推擠起來了……
但他無意讓眾女一塊兒侍奉自己,只是緩緩地從第一位女子開始,輪流縱慾到最後一個。
激情的狂吼和不同的媚吟聲回蕩在室內,但這樣淫蕩的聲音和畫面,沒有引來她一絲的不自在,她的眸依舊射放出冷冷的光芒。
「啊……嗯……啊……啊啊……」
她面無表情地聽著在他身下的女子柔吟媚叫,視線仍緊鎖在他的身上。
像一頭猛獅在掠奪食物般,他精力旺盛地發洩著自身的慾望,直到高潮來臨--
他嘶喊著,而後伏在最後一名女子身上,如同狂獅享用完獵物般,滿足的閉目休憩。
就是此時!
她等待許久的時刻已然來臨!
冰瞳一閃,她毫不遲疑地射出手中的奪命紅綃,準備奪取他的命。
那血色的綃仿若是有生命一般,閃動著妖異炫目的亮紅光芒,穿過窗檽直直朝他的方向襲去,而他依舊伏在女子的嬌軀之上,闇黑的瞳眸緊緊合閉著。
纖手一勾,紅綃立刻纏繞上他的頸項,她正要勒斷他的性命,卻突地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還擊。
這個情況是她始料未及的,而且那股力量的強大遠遠勝過她,即使她使出全部的功力對抗他,依舊處於劣勢。
詫異躍上她向來冰冷的美麗雙眸。
這怎麼可能?他才歷經那樣猛烈的男女交歡,身體應該極為倦累的,不是嗎?
她就是算準了這一點,才會在這裡等候時機,為什麼他竟還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回應她的攻擊?
沒有時間讓她多想,因為讓她更為驚愕的事發生了!
她的身子被反襲而來的紅綃捲起,騰空衝破窗櫺,直直撞進了他的懷裡。
閃動著紅芒的綃捲起一身紅衣的她,那一剎那交錯激蕩的豔麗光采,眩惑了所有人的眸,只除了--
他和她。
龍馭凡一揮手,床上的其它女子立刻撤下。
偌大的床上,只剩他與她兩人。
被裹在他半敞的黃袍中,沐紅綃幾乎與他貼合在一起,兩人的姿態十分曖昧。
然而,她的冰眸中沒有絲毫畏懼,依舊冷冷地睨著眼前的男人。
身體撞破窗櫺的痛不算什麼,她在意的,是自己的失敗。
她從來不曾失手,這回的刺殺卻成了例外!在刺殺她當殺手最終的目的、她唯一的仇人時,她竟失手了!
「奪命紅綃。」龍馭凡以食指勾起她雪白的下顎,語聲輕柔眸中跳躣著濃厚的興味。
沐紅綃依舊不發一語,她並不訝異他會猜出她的身分。
在殺手之中,她的名號夠響亮。她的衣著、她的容貌、她的武功,她殺人不眨眼的無情,皆是眾人皆知。
她知道像他這樣時時刻刻得提防刺客前來索命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她這號人物的存在。
「面對朕還能如此冷然,難得。」龍馭凡似笑非笑地瞅著她,眼中透出邪肆的光芒。
「面對獵物,如何熱情?」沐紅綃掀動豔虹唇瓣,冷冷地回應他的讚揚。
龍馭凡以食指描繪著她完美的瑰唇,「妳和朕已經主客易位了。如今,妳是朕的。」
「生命若能夠歸屬於某一個人,我不會選擇你。」沐紅綃在他的親昵動作之下,依舊無動於衷。
她只屬於自己,也只擁有自己。
「相信朕,妳沒有選擇的餘地。」龍馭凡瞅著她的眸中閃動著狂傲的光彩。
對於他霸氣的宣示,沐紅綃不予回應。
她早就已經對任何恐嚇都無動於衷,即使說話的人是他,即使她聽得出來他不會放過她的感覺。
「怎麼,怕了嗎?」龍馭凡嘲弄道:「我還以為妳不是輕易認輸的人。」
「我的確沒有認輸!」話聲才落,她已迅雷不及掩耳地,取出藏在懷中的匕首,刺向他的心窩!
然而,龍馭凡輕而易舉地握住她的手,阻擋了她的攻勢。
「這是所謂的困獸之鬥嗎?」他冷冷笑著。「妳似乎忘了妳正在朕的懷裡。」
「我心中只有一個意念--殺你。」沐紅綃回他一抹冷笑。「而在你的懷中,是最接近你的時刻。」
縱使她知道自己的動作逃不過他的眼、他縝密的心思,她還是要大膽的睹一次。
只因奪他性命的念頭是如此的強烈,強烈到讓她願意用自身的性命去交換!
「聰明。」龍馭凡輕輕啄吻了一下她的楓唇。「朕欣賞聰明的女子。」
「除了你的命之外,你的其餘事全與我無關。」沐紅綃淡漠地回應,對他挑情的舉動不予理會。
「是什麼原因讓妳如此想殺朕?」龍馭凡墨黑色的瞳眸閃過一絲冷酷。
「因為秦浩宇?」
沐紅銷的寒眸因為震愕而蒙上不屬於冰冷的亮芒。
「不。」她的否決飛快無比,心中卻萬分驚疑。
他怎麼會知道她是秦浩宇手下的人?
是因為瞎猜,還是他真的派人查過她的底細?
不,不可能,她是日月會中最神秘的殺手,而且又不正式隸屬於組織,在江湖上的人雖然知道奪命紅綃的名號,卻無人知曉她真正的背景!
這次她雖然奉日月會之命來殺他,但這項任務之中卻多了她自身的意念,之前所有的殺戮,都只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將他的命結束!
然而……她卻失手了!
沐紅綃望著自己的手,目光中帶著幾許的不敢置信。
龍馭凡的眸子因為她太過快速且不平靜的回答,添了幾分陰沉。
「真的是因為他?」
「不是。」沐紅綃的回答是真真確確的。
她要除去他,從來就不是因為秦浩宇的志向或命令,面是背負在她身上的血海深仇。
「別因為不想讓朕知道妳是他的手下而否認。」龍馭凡撫著她瑩白似雪的頰,語聲雖輕柔,卻蘊涵著不容人忽視的力量。「妳自己心知肚明誰是妳的主子。」
「我的確是日月會的人沒錯。」沐紅綃不再否認,「然而我想殺你,卻與日月會關係不大。」
「與日月會關係不大?」籠馭凡語聲微揚。
「那與秦浩宇呢?」他微微一笑,遊移在她芙頰的指頭,再度撫上了她的朱唇,描繪撫弄著她瑰麗的唇瓣。
「別扯上他。」冷漠的沐紅綃頓了一下,繼續以無情的語聲說道:「你原就該死,跟他沒有關係。」
「的確不用扯上他。」龍馭凡的唇扯出狂肆的笑。
「因為妳的主子不會再是他,將由朕取代--」他將紅綃繞纏住她細白的頸項,使力讓她的螓首靠至他面前,封印她紅灩灩的芳唇。
沐紅綃沒有大震驚。掠奪女子的身軀,一向是所有男子證明自己的能力都會用上的手段,她見多了。
然而,當他滑溜的舌竄入她口中時,她還是不可避免地為這突來的接觸而瞪大了水眸。
龍馭凡不給她愕然的機會,他執意勾起她的回應,以舌尖遊吻過她的齒齦、口腔內壁,讓她一同陷落在唇舌交織的纏綿之中。
「唔……」她無法掙脫,陷溺在他霸道的吻之中。
兩人糾纏良久,終於--
「你的精力的確旺盛。」在他放開她之後,沐紅綃虛軟無力地偎在他的懷裡,面容緋紅、氣息不穩地說道。
她沒有想到,他在玩過那麼多女人之後,還能夠抵抗她的暗殺,現在更有氣力吻她……
「朕要的可不只是這些一而已。」龍馭凡望著她,滿意地看著她的粉唇因他的吻而呈現醉人的色澤。
「我清楚。」沐紅綃冷冷地說。「然而接近我的下場,就是死亡。」
「是嗎?」龍馭凡揚聲質疑。「方才武功被我封住的人,不知是誰?妳這紅綃,也將成為我的收藏。」
他伸手撫著纏住他們兩人的柔軟紅綃,面帶笑容地凝視著她。
一身豔紅衣裳、絳紅菱唇、奪命紅綃……她的確將紅這個顏色展現得淋漓盡致。
「武功?」沐紅綃暗自催動內力,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全使不上勁。
該死!她的功力何時全部消失的?她在心裡低咒著。
剛才太過專注於和他的對峙爭鬥,她竟然連自身發生了什麼事都沒有察覺!
「剛剛在捲妳過來時,朕已經點了妳的穴道。」龍馭凡笑著解答她末問出口的疑惑。
「你……」沐紅綃內心氣苦,無法成言。
她不但失手,連武功都被封住……照這種情形看來,她與他的實力相差何其遙遠,如何能取走他的性命?
不,她不會服輸的,她一定要殺了他,一定要!
若是不殺了他,沐家莊那些冤死的魂魄怎麼能夠安眠?就算武功被制,她還是會有別的法子的!束手就擒從來就不是她的性格!
「朕怎麼了?」龍馭凡唇邊噙著淡笑。
「你打算怎麼處置我?」沐紅綃凝眸望他。「我不以為你會放過我。」
「妳很聰明。」龍馭凡吻了吻她的櫻唇,微微一笑,暗黑的眸子緊緊瞅著她。
「像妳這樣的女子,朕怎麼能夠放過呢?」
像她這樣傲然,不將他當皇帝看的女子,他是頭一遭碰上,而且,他不以為會有第二個她出現。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沐紅綃語氣冰寒。
「向來只有別人回答朕的問題。」龍馭凡薄唇蘊笑。「妳想要朕怎麼處置妳?」
沐紅綃笑了,笑得冷魅。「若是我可以選擇,我會選擇讓我殺掉你作為處置!」然而,這是不可能的事,她心中明白。
聞言,龍馭凡唇畔漾出魔魅的笑,他一字一句地道:「朕不會讓妳殺掉朕的,除非朕得到妳的心。」
他勾人魂魄的話語在她的耳裡迴旋著,讓她失神片刻。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這麼說?
倏地發覺自己因他的一句話而怔愣太久,沐紅綃強迫自己收回心神,微微勾起瑰紅的唇角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交出我的心給你,你就將你的命給我?」
「沒錯。」龍馭凡的回答極為簡潔有力。
「我可以立刻挖心出來給你。」沐紅綃決斷地說道。
那些累積的殺意太深,深到她早就不怕以命相賭!殺了他之後,她也可以長伴那些死去的魂魄,那些她無緣的親人……
死,她從不曾畏懼過。
「朕要的心不是形體,而是靈魂。」龍馭凡的墨瞳散發邪肆的氣息。「朕要妳愛上朕。」
「你的意思是,你的命會是我的?」沐紅綃質疑道,不相信他會輕易交出自己的命。
「等到妳交心給朕之後,妳還捨得殺朕嗎?」龍馭凡反問她。
「捨得。」沐紅綃回應得迅速而果斷。只要能夠殺掉他,她願意付出一切!
「好。」龍馭凡哼笑出聲。「朕等妳!」
他的笑聲帶來了她的疑惑。他恐怕是自信能夠得到她的心吧,然而……她還有心嗎?
刺客,如何會有心?當沐家莊被血洗的那一晚,她的心就一併被砍死燒毀了。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他!
她的心早已經被他毀了,她如何再生出一顆心給他?
要勉強自己有心……好難,可是她一定要殺了他,以他的血祭拜沐家莊死去之靈!
即使萬分困難,她也會勉強自己交心給他,她會做,她會努力……
突地,沐紅綃發現自己落入設下的陷阱中,她冷凝出聲:「別以為我唯有跟你交換條件,才能要你的命!」
「朕以為,就算妳跟朕交換了條件,也未必要得了朕的命。」他輕笑出聲,撫上她左胸。「倒是妳這顆心,遲早會是朕的。」
怎麼有如此狂妄之人?
沐紅綃想要反唇相稽,但方才的對峙以及武功被封,都對她元氣大傷,一陣昏眩感倏地襲來,她再也支撐不住地合上了眼皮,身子一軟,完完全全倒入他的懷裡。
龍馭凡望著她昏睡的容顏,薄唇微微地上揚成妖魅的弧度--
他要她,沒人能擋,她亦不能拒絕!
第二章
沐紅綃睡得極不安穩。
夢境中,她見到原本平靜祥和的沐家莊湧進了大批人馬,恣意地展開無情的殺戳。
瞬間,血花飛濺……
她被奶娘緊緊地摟在懷裡,畏縮地躲在暗處,看著莊園中發生的一切。
「不……不要死……不要殺死……爹爹……娘娘……」沐紅綃囈語著,聲音破碎。
奶娘捂住了她的嘴,不讓她發出聲音,在她面前晃過一幕又一幕驚心怵目的畫面。
「唔……唔……」
為什麼要捂住她的嘴?為什麼?她要求救,她要求救啊!她不能讓人殺掉爹爹娘娘……不能……
她不解地望向奶娘,卻發現奶娘以一種她不明白的哀傷眼神深深望著她。
「唔……唔……」
『綃綃,不要看。』奶娘以唇形告訴她。
為什麼?為什麼不給她看?她要救爹爹娘娘……她要救爹爹娘娘啊!
『綃綃,聽話。』奶娘以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刀劍聲在她耳畔響起。
不知過了多久--
熊熊大火燃燒木材的嗶嗶剝剝聲在她耳畔響起,濃濃的煙味竄入她口鼻中。
發生了什麼事?
惶惶不安的她奮力掙扎著,不知從哪來的一股力量,讓她掙脫了奶娘的箝制。
「爹爹……娘娘……」
呈現在她眼前的,是一片慘不忍睹的死屍殘骸,而大火狂肆地燃燒著。
她發現爹娘陷在大火中,扭曲著身子……火焰透出妖異的光芒,將她的爹娘燒成她不認識的猙獰模樣。
「不,別燒了……別燒了……爹爹……娘娘……不要死……不要死……爹爹……娘娘……」
她飛快地衝了出去,卻無法從火焰中救出爹娘,只能跪在地上痛哭失聲。
後來又發生什麼事,她就不知道了……她的記憶只停留在她不斷地哭泣……不斷地哭泣……
她的眼前只剩一片模糊的紅。
「不要燒啊……爹……娘……不要走……不要留下綃綃……」沐紅綃拚命地搖著頭。
坐在她身側的龍馭凡擰起俊眉。
她究竟在作著什麼樣的夢?別燒?
難道……她的夢裡有火?
腦中靈光一閃,他憶起了曾聽人說過,奪命紅綃不喜觀見火光,若於夜間殺人動手之前,她會先熄了所有的燭火才行殺戮。
「不要走……爹爹……娘娘……」沐紅綃依舊狂亂地囈語著,淚水不斷自她緊閉的眸中滲流出。
她的雙手無助地在空氣中揮舞著,彷佛想抓住些什麼,平復她無助而孤單的心。
「我不走。」龍馭凡輕柔地在她耳畔說道,大掌抓住她無依的小手,緊緊包覆著。
「爹……娘……」她的惡夢逐漸消失淡去,唇邊露出淡淡的微笑,沉沉陷入夢鄉。
望著她恬然睡去的容顏,與要殺他時的那種冷靜全然不同,他心中的佔有慾濃濃地升起。
那和之前對她有興味想要征服她、擁有她的想望是有所分別的,但物件卻都是她。
沐紅綃,奪命紅綃……
這個女人他要定了!她的身、她的心,他都要!
沐紅綃幽幽醒轉,她睜開雙眸,即陷入一對深邃黑眸的鎖望之中。
方才那個夢,那個曾經是事實的夢,突然地和他的身影、他的瞳眸緊緊糾纏著。
她記得,那一年她在火場中昏過去之後,一切便不同了。
她不知道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醒來時,她身處日月會中,而奶娘已經面目全非、奄奄一息。
奶娘告訴她,他就是滅掉沐家莊的主凶--那是奶娘斷氣之前,對她說的最後的一句話。
「為什麼?」沐紅綃陡地冒出這一句話。
為什麼他要這樣破壞了她所擁有的美好,逼使她從小就過著非人的生活?
「為什麼?」龍馭凡揚眉詢問,不知她這句沒頭沒尾的話語,究竟在指些什麼。
「你……」想問個清楚的沐紅綃突地發現自己的手,被包握在他的大掌裡,急急想抽回。
她記得,在夢中她哭喊著要爹娘別丟下她,她揮動著雙手……
而後,有一隻大掌給了她源源不絕的溫暖。
他的手不會就是那時握住她的吧?
「為什麼要縮回去?」龍馭凡可沒打算讓她如願。
「我記得妳剛剛在哭喊的時候,可是握得死緊。」他唇畔微揚戲謔的笑容。
「你……你都聽到了?」沐紅綃詫然望著他。
那是她最脆弱的一面,早被她埋得極深。
這些年來,她一直無夢無情沒想到今日,卻在害得她如此的人面前作起了夢,還讓他看到了自己最無依的模樣。
為什麼會如此?
「妳似乎很害怕。」龍馭凡唇畔諷嘲的笑又深了幾許。
「已經沒有什麼是真正令我害怕的。」沐紅綃輕掀絳唇,表情冷然地反駁道。
「在這暗夜之中,妳真的什麼也不怕?」龍馭凡輕笑著,手指滑過她的紅唇之後,指向四周示意要她望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沐紅綃下意識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收入眼中的,卻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
她只知道,兩人現在置身於一塊圓形平臺之上,至於這是哪兒……在星月被烏雲遮掩住的闇夜裡,她望不清。
「這是哪兒?」身邊拂來陣陣沁涼的風,讓沐紅綃不自覺地鬆懈了防備心。
「妳忘了回答朕的問題,紅綃。」龍馭凡啄著她的粉唇,薄唇逸出一聲輕笑。
「我想我不必回答。」沐紅綃微勾豔唇。「我不會說出你要的答案。你希望我害怕,是不?」
龍馭凡微微冷笑著,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朕只是在想,為什麼有這般嘴硬而倔強的女子?方才明明有人在睡夢裡不停哭喊著,好像十分懼怕某件事……」
她心中一懍,而後唇揚起冷情的笑。「只是夢而已,你何必當真?」
她不願讓他知道那不只是夢,而是深潛在她心中十幾年載,已經許久不願再憶起的痛楚回憶。
「真的只是夢而已?」龍馭凡輕聲淺笑,已然確定答案的慵懶質疑自口中發出。
「是。」沐紅綃面無表情地點頭。
她沒必要讓他知道,她所有的驚恐畏懼全是真的,她的掙扎、她的揮舞、她的一切微小動作,不只是因為夢--雖然追根究柢,這一切全是因他而起。
「是嗎?」龍馭凡的懷疑聲中有著懶懶淡淡的譏諷,仿若一切已經被他暸若指掌。
緩緩地揚起手,他合掌拍了一下。
倏地,火紅的烈焰圍成一個圓,在他們的四面八方狂燃焚燒。
火焰排列成圓形焚燒,無論她的視線瞥向哪一個方向,都無法將這火光從她視線中摒除。
驚懼讓她瞬間慘白了臉。
平日的她,連見到燭火的光芒都要花一些時間才能讓自己心情平復,此刻見到熊熊的火光,驚駭瞬間佔據了她的心靈,她輕喘著幾乎再也沒有辦法承受望見那妖異的赤焰。
沐家莊的火,彷佛又重新在地面前點著,雙親被大火吞噬的模樣又在眼前晃過。
「不--」她再也無法忍受地狂喊尖叫,緊閉起晶亮的眸子,拒絕任何一絲火光進入她的眼。
「妳的臉色好難看。」龍馭凡的輕笑低語在她耳邊回蕩著。「妳的眼睛怎麼閉得那麼緊呢?」
看來,以火試驗她是正確的,她的反應證實了他的猜測--她怕火,極度怕火。
沐紅綃聽得到他的問句,也明白他這麼做是故意的,但她就是沒有辦法回應他的問話。
那些不堪回首的回憶已澈底擊垮她的冷靜,她彷佛又變回當年那個無依的小女孩……
「朕在問妳話,妳怎麼不回答?是因為太害怕了嗎?」龍馭凡的聲音低低柔柔的,仿若有著無限的溫柔。
然而,聽在沐紅綃耳裡,他的溫柔卻是種莫大的譏諷。
依舊緊閉著瞳眸、無法成言的她,只能狂亂地搖頭,藉以表示自己的回答。
不,她不怕,她什麼都不怕……她是沐紅綃啊……奪命紅綃怎麼會害怕呢?
「眼睛張開。」龍馭凡殘狠地出聲,以手指撥開她緊合的眸子,想看看她能夠倔強到幾時?
「不要……不要……」對火的驚恐、對他的恨意,因為他的舉動而一併爆發。「別碰我,我恨你……」她歇斯底裡地捶打著他。「我恨你……不要……啊……別燒啊……」
她的意識已經近乎狂亂,當年的景象和四面八方的火交疊聚合在一塊兒,向她燒來……
不……她不要……
「恨我?」龍馭凡任她捶打著,唇邊躍上淺淺淡淡的笑容,明明顯顯寫著狂妄。
「我喜歡恨這個字眼,那代表妳心中有我。」
「你……你瘋了……」沐紅綃的語聲斷斷續續的。
「我要殺了你……要殺了你……不要……不要……」她一邊不停地掄拳打他,對眼前所見的妖紅火光感到畏懼。
真實的夢魘,是很難從記憶中剷除的。
龍馭凡看著沐浴在紅光下的沐紅綃,看著橘紅的火焰在她一身豔紅上交錯出深淺不一的赤色,而她的瞳眸映著跳動的火炬,襯上她的朱唇,仿若一隻正沐浴在火裡的鳳凰。
「要承認妳的害怕嗎?」他的唇磨蹭著她白嫩小巧的耳垂,在她耳畔吹拂著熱氣。
沐紅綃全身戰慄。
「不……不……」她狂搖著頭。「你該死……該死……我不害怕……不害怕……」
他讓她恨起了自己此時的荏弱,失去武功、手無寸鐵……所有能殺人的方式都無法用……
他該死!
「該死的朕,卻喜歡這樣的妳。」龍馭凡輕聲笑著。「妳即將屬於一個該死的人。」
「不……」跳躍的火焰仍在她面前閃動著。「我不要……我……」她只差沒說出怕這個字眼。
「妳是不要這些火,還是不要朕?」龍馭凡唇畔浮現淡笑。「妳毋需回答,因為朕已經有了決定。」
她的表情因為他的話語而有瞬間的凝凍。
「朕要在火光滿布的天臺上擁有妳。」龍馭凡一字一句地吐出他的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