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卡洛姆之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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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合所有人，並讓狄耀輸入鬥氣啟動水晶球，他們才獲知一個關於龍背島的天大秘密──龍背島底下是中空的，有個天然迷宮存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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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迷宮入口就設在森林東北角，一株比其他樹木高了兩倍有餘，從森林邊緣上空一眼望去，頗有鶴立雞群之感的古木樹洞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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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好目的地，眾人立刻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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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森林裡不止植物稀奇古怪，連土生土長的動物也怪裡怪氣。 雖然牠們不是魔獸，沒有強烈的攻擊性和濃重的地盤觀念，但仍造成眾人前進路上的大小麻煩。 尤其是一種會把堅實土壤變泥沼的飛鼠，嚴重影響團隊行進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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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特一火大，便拖著穆亞暫時離隊，當天中午眾人因此吃了一頓豐盛的飛鼠燒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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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當晚得知捕獲大量飛鼠的最大功臣，製造原料與戒把大夥兒迷暈的毒粉相同，鼠肉可能含微量毒素，有六個人又把中餐給嘔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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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程持續推進，又過三天，一眾騎士加一個魔法師總算跑過半座森林，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千年古木傲立眼前。 從樹底抬頭仰望，樹幹的延伸恰似無邊無際，沒有個盡頭，令人不禁感概生命之強悍與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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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時機不對，他們正好欠缺感嘆體悟的閒情逸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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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洞在這。」葛里安繞樹走一圈後，在其左方招手，他旁邊站著諾奈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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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葛里安都和洛特隔得老遠，美其名曰：「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和諾奈提倒走得親近。 迫不得已要和洛特拉近距離時，諾奈提這個一身發達肌肉的大塊頭，自然成為他和洛特之間最後一道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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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的葛里安，已經罹患「洛特恐懼症」，目前正處在恐懼症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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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亞看了看皇家騎士所屬：狄耀面無表情、洛特比出大拇指、諾奈提憨厚笑著、葛里安還在揮手。 儘管神態動作各不相同，卻透露出相同訊息──已經準備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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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騎士團隨時可以出發。你們呢？」穆亞問尤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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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姆瞥了眼自己一方，沉默寡言到存在感幾乎被抹消的蓋奇輕點頭，大魔法師皮皮耶爾剛冥思調整完狀態睜眼，塔迪臉上則掛著那抹萬年不變的狂傲自信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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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衛騎士團也蓄勢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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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那麼出發！」洛特冒出來搶白，然後身先士卒的──把葛里安踹進洞……「餵！安不安全啊？」他蹲在洞口，兩手圈著嘴巴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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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長的溜滑梯啊啊啊──」葛里安帶回音的慘叫，明確揭露樹洞下的玄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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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史上最長溜滑梯和用臀部摩擦生火的洗禮，多災多難的洛特一行人總算滑出伸手不見五指的樹洞，順帶得知那棵千年古木露在地面的還不是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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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群英勇無畏的騎士，早就顧不得風度與形象，一個個彎腰揉屁股，慶幸將近三分鐘的滑行，沒有真的導致臀部起火燃燒──唯一沒這種困擾的是大魔法師皮皮耶爾。 他老人家偷吃步，別人瘋狂往下滑，他卻一路慢慢飄，無比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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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安菈，由於地底空間未必適合牠，被狄耀給留在地表。 反正真正有需要的話，身負契約的雙方，隨時可以透過召喚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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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不是人滑的！」洛特劈頭就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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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滑梯應該是人為製造，表面相當平滑。」穆亞又折回樹洞口，摸著露出來的一小段平坦木質面，還往上望瞭望，卻是瞧不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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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他背後又傳來洛特的驚呼聲：「明光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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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喊叫不僅吸引了穆亞，也讓其他人的視線順著洛特目光看過去，頓時，所有人都下意識張開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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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家啊……」不曉得是誰喃喃了這麼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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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深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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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光珠，顧名思義就是會散發淡淡華光的珠子，屬於奢侈品的一種，而且由於產量稀少、價格昂貴，便成為了有錢人家比富的依據。 至於功能，這種珠子除了華美，偶爾會被拿來當裝飾外，一無是處。 偏偏那些貴婦人、千金小姐就是喜歡收藏，價錢自然隨之哄抬，平均一顆珠子的要價，足夠一個小康家庭衣食無缺過上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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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洛特他們眼前所見，卻是滿滿一排明光珠被鑲在迷宮入口，直到第一個轉角頂端，以提供一片漆黑的地下照明之用。 依照眼前所見推敲，洛特他們幾乎可以想像，整個迷宮上方，恐怕都鑲滿了明光珠這種稀世奇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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鑲珠的人，是以為明光珠隨地都有得撿不成？ 敗家，那還是婉轉說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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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他們卻是誤會了那鑲珠人。 在其他地方，明光珠或許是稀世奇珍，可是在龍背島上，當真滿地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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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眾騎士不滿龍背島主人的奢侈行為之際，這位龍背島之主兼幕後黑手，正藉由隱藏在明光珠之間，外表酷似明光珠、實際上卻是監視用的水晶球，窺探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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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洛特不知道，穆亞不曉得，塔迪不清楚，在場也不會有一個知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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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正在望迷宮興嘆，因為入口兩側的牆壁寬度，就算十個人張開雙臂也還不到底，足夠給人想像這座迷宮究竟有多麼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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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有地圖，否則這三層迷宮，不曉得要走到何年何月？」尤姆有感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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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大家很有默契的忽略了，影給的地圖是不是可能有問題這樣的懷疑。 沒准他們已經打定主意，倘若迷路，就拿諾奈提當鑽洞機，一路破牆直線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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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狄耀你當第一個，可以嗎？」穆亞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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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無表情的狄耀直接啟動水晶球，讓地圖投影到地面做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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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氣存量少於三分之一就換班，大家都不要勉強。」穆亞想了想又加一句，然後回頭問道：「我負責第二位。你們決定一下順序吧。另外，探索前方有沒有敵蹤的工作，就麻煩皮皮耶爾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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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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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皮耶爾站到狄耀後方，其他人依照順位隨後跟上，正式踏入未知的迷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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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迷宮地下三樓某處，一顆水晶球正投影出洛特一行人在地下一樓迷宮裡的行動。 一道陰影籠罩著半顆水晶球，陰影的主人也是緊身衣蒙面，腰後繫著兩柄短刀的打扮，身材倒是高大魁武，塊塊隆起的肌肉把緊身衣繃得死緊，好像隨時會被撐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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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房間鑲嵌的明光珠僅僅六顆，從左右兩側散發的光芒只夠看清房間內人或物的粗略模樣，細部卻是看不清楚，頗有那麼一股陰森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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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只有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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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水晶球監視洛特等人的大漢是其一；大漢後方的角落，小心翼翼爬起來的白袍人是其二；在白袍人腳邊，靠牆昏迷中的騎士是其三。 看他們的分佈位置，很顯然大漢與白袍人、騎士並非一夥，從雙方明顯的隔閡推敲，他們何止不是一夥，甚至可能有敵對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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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肯起來了嗎？你的體質很特殊。」大漢頭也不回，便曉得身後人的異動，「但想要偷襲擺平我，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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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線猛地一沉，白袍人立刻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迫感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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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料，白袍人的右手腕突然有抹暗金光芒橫插一手，輕描淡寫的在白袍人體表流淌一圈，駭人的壓力，立時消弭於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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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有個不錯的魔法道具。」大漢側頭回望，一雙彷彿能洞悉靈魂的深沉褐色眸子，充滿了絕望色彩。 白袍人見之，儘管已有準備還是身軀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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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白袍人才長長嘆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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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實力強橫如斯，又何苦如此作為？」那是種洞悉一切因果的語氣，說出這句話的白袍人，似乎真添增了幾分出塵飄逸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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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簡的問句，卻觸動了大漢內心最矛盾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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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記得，那是一個下著大雪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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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戰爭剛結束，做為威倫帝國最鋒利的刃，皇家騎士團再度立下赫赫戰功，為帝國打下大片土地。 他的哥哥，當年的皇家騎士團第一大隊長也因此升職，取代即將退休的老團長，成為新任皇家騎士團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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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這是一項喜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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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接獲消息的第一時間便衝出家門採買，準備辦置一頓豐盛的晚餐，慶賀相依為命的哥哥高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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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天晚上，哥哥遲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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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等、一直等，儘管晚餐香氣四溢，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咕嚕亂叫，當年二十三歲的他仍像個賭氣的孩子，堅持不動晚餐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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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十點、十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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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冷了，香氣散了，他的肚子也不知不覺不叫了，臉上的歡欣雀躍更是早已被深深憂慮取代。 隱約間，兄弟相繫的血緣似乎在向他傳遞著惡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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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識揪緊胸前衣裳，不安的目光，死死固定在玄關處、大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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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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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已久的開門聲響起，他更加屏息，一時忘了應該上前開門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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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敞開，一個高大身影踏入屋內，卸下斗篷，抖落上頭殘雪，也讓他看清了高大人影所穿的白色光系騎士服。 他頓時鬆一口氣，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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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才喊一個字，他猛然驚覺不對，似乎有一股邪異的氣息，籠罩在哥哥身上──「你是誰！」他倉促改進為退，拉開架勢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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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反應。」沉默中的哥哥忽然開口，面孔隨之奇怪扭曲，彷彿還不習慣用那張嘴說話，「不愧是卡洛姆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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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這個像哥哥又不是哥哥的男人，左右張望了下，跨步就朝哥哥房間走去。 經過他身旁時，還低語道：「你哥哥剩一口氣，進來見他最後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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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的刺激實在太大，他聽見的當下身體僵直，頭腦裡一片空白。 直到房間裏傳來劇烈咳嗽聲，他才猛然回神，一咬牙，又狠狠跺上一腳，不再遲疑扭身朝哥哥房間裡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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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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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房門口，他看見倍受打擊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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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哥哥在咳血，不斷不斷地咳，縱使把前襟染成腥紅仍不罷休，似乎非把內臟也全部咳出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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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時，他才注意到哥哥的騎士服非但有打鬥過的痕跡，還有為數不少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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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方才他一顆心全懸在「哥哥怎麼還不回家」這件事上，僅僅注意到衣服是白色的，卻沒有察覺衣服是否光潔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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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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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闖入房間，也顧不得去找乾淨毛巾，脫掉上衣就要拿來幫哥哥清理，卻被哥哥那隻沾滿鮮血的手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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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他哪裡還記得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廢話，不但說話帶上哭音，淚水也是滾滾而下，無論怎樣努力也止不住──雙胞胎之間奇異的感應讓他明白，哥哥的傷勢比看上去還嚴重，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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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告訴我誰做的？我幫你報仇！」他腿一軟，跪倒在哥哥膝前，努力瞪大眼睛，仰頭與哥哥四目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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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萬萬沒想到，自知必死的哥哥居然還能露出笑容，坦然且溫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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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張張嘴，似乎想說話，偏偏喉嚨不停冒出血，頻頻阻斷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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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慌得不敢再跪，起身想幫上一點忙，卻又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候，旁邊插來一條手臂，按在他哥哥後背，順利止住那噴泉般湧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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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識的，他本來要道謝，又突然警覺，這條手臂是多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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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迅速轉頭看向右邊，那裏站著一個黑色頭髮，一雙湛藍眼睛中央上方、有一隻豎立的碧綠眸子，面孔相當朦朧，身材高挑纖瘦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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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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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要這麼問，不再咳血的哥哥已經先一步介紹：「他是一名魔族，也是哥哥的生死至交和救命恩人。往後，你必須敬他如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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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魔族──咦？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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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還因為「魔族」一詞震驚的他，聽見後續更不妙的言語，立刻轉移注意力，追問：「為什麼？哥，你真正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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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已經把你託付給先知，哥哥死後身體歸他，他也會代替哥哥照顧你。一定要聽話，別使性子，懂嗎？」哥哥自顧自說著，顯然並沒有聽進他的疑問，或者說聽到了，但是不願意多做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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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一向大嗓門的哥哥，聲音已經細若蚊蚋，他心中即使千百萬個不願意，也哽咽著，悶聲說出違心之論：「我懂！我聽哥哥的！我一切都聽哥哥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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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一聲……我聽聽……」做兄長的，還是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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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哥哥一路好走，他絲毫不敢違背兄長意願，老實對哥哥稱作「先知」的魔族低頭，小聲道：「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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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誓，先知當時絕對看出他的不甘願，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淡淡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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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視我如兄，我必然待你若弟。站好，我如今沒有實體，扶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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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很快就會有了！小偷！」他暗恨在心，卻不敢表現於面，只是小心翼翼地回頭看著哥哥，深吸一口氣，道：「哥，你……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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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在，他相當不願意說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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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上，這句話彷彿在催促他兄長快點離開人世似的，聽著怎麼也不是滋味，偏偏他又非說不可，那種鬱悶，簡直要逼人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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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哥哥微微笑著，「我還有……兩個要求，你無論如何都……必須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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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哥哥笑得有點不懷好意，他依舊點頭，「哥哥儘管吩咐。」將死之人的願望，他沒有拒絕的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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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怨恨報仇，這不是先知……也不是任何人的錯，我在戰場上，功績……無數，同樣也殺人無……數，不知毀掉多少家庭。殺人者人恆……殺之… …是我，命當……如此。另外，也不准自殺追隨，你要好好活……把先知當……哥哥，一切都如同從前……帝國剛剛大勝，皇家騎士團長……不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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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最後一句，才是哥哥選擇轉讓身體的主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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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否認哥哥實在太瞭解他，區區兩個要求，便將他所有想做的事情，通通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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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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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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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就不可違背？ 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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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哥哥去世的那天起，他就下定決心要違逆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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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要他真心視一名魔族為兄長也不可能，他只有一個哥哥……與他相依為命，有共同回憶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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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白袍人也默默觀察著大漢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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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這彪形大漢虎軀止不住的微微顫抖，臉一撇，佯裝專注在水晶球上，隨後發抖的身軀才在他極力壓抑克制下，漸漸平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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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刻，大漢的思緒才逐漸被拉回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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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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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人本非高明武者，大漢頗具針對性的有意為之，馬上令他氣血翻湧，面泛紅潮。 修長瘦弱的身子搖搖欲墜，多虧背抵住牆，才沒有狼狽摔倒，臉上卻已是一片慘白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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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如此，白袍人卻彷彿沒學到教訓，穩定住自身情況後，又開口：「惱羞成怒？我看不像……你本來就不指望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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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自顧自看水晶球，似乎什麼也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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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人也不管，繼續道：「不論皇家還是禁衛，兩大騎士團與威倫帝國同壽，幾百年曆史豈會沒有秘密手段？哪可能因為別人來個群龍無首的小把戲就傷筋動骨？現任大隊長資歷最高也不過十年，全是新人，不知道情有可原。但是你，你應該很明白這是無用功才對！哪怕你是和其他人合作！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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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猛地回頭，虎目一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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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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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大吼用上內勁，本來那抹暗金光芒又要自動護主，卻被白袍人拒絕。 他硬生生扛下這擊，頓時一聲猛咳，連帶噴出一大灘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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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的表情乍看兇狠，一雙深褐色、沾染絕望色彩的眸子深處，卻難得被激發出複雜的情感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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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該不該要，一直是他猶豫不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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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魔族，侵佔了屬於哥哥的一切，不論是光輝的皇家騎士團長之位，還是姓名背景一類的基本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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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生氣，氣到不擇手段想要毀掉某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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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派人展開調查，且不惜主動去聯繫一個覬覦皇家騎士團的貴族。 他可以出力，但還需要一個人暗箱操作，讓皇家騎士團失去往日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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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絕不承認，自己進行這項計劃時，好幾次想過手下留情。 那種曇花一現的念頭，百分之百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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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他真正應該做的，是一路殺進皇家騎士團，以他現在遠勝聖騎士的實力，殺掉那個連他哥哥的力量也霸佔過去的魔族……可那是哥哥的身體，他敢嗎？ 事到臨頭，他能夠毫不遲滯的痛下殺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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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無須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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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也肯定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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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那是哥哥的身體，已經被魔族靈魂取代，但至今仍活生生的身體！ 要他如何狠下心腸，去扼斷這樣的生機？ 那種感覺，就好像要他親手殺掉哥哥……縱使，他親愛的哥哥早已亡故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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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矛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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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很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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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憎恨的對象，是一個可以恨，卻萬萬不能傷害的魔族──雖然他曾經傻傻的認為，自己可以打倒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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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時候，一個不識趣，非要在別人傷口上灑鹽的傢夥，就倍加令人厭惡了。 譬如：被逼到吐血的白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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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臨頭，你連名字都不敢承認嗎？卡克．菲格，皇家騎士團長之弟。」白袍人剛緩過氣，也不擦拭嘴角血跡，立刻用比方才更響亮的音調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