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5-9-6 14:14
第96章
打工的第九十六天
伏黑甚爾單手推開窗戶,踩著空調架翻身進屋。
竹泉知雀聽見空調架咯吱一聲呻。吟,把抽空去建材市場買些材料加固架子提上日程。
這年頭不愛走門的人實在太多了,空調架承受了太多它本不該承受的重量。
她被輕輕放在床上,竹泉知雀側身蜷縮著咳嗽,後背被男人粗糙的手掌一下下拍撫。
女孩子的呼吸漸漸平歇,不再虛弱得像一只瀕死的幼貓。
因為【祝福】反噬力道太強,竹泉知雀能不用就不用,突然使用、且是高強度的釋放,太勉強她的身體了。
竹泉知雀掙扎著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當著伏黑甚爾的面登錄詛咒師內網,檢索:咒言師用命推薦的十大好物。
同行們紛紛在回答裡貢獻了自己的常用好物,包括但不限於金嗓子喉寶、獵豹急支糖漿、皇室響聲丸、烏梅枸杞養生茶、菜市場大喇叭、酷哥黑口罩……
「不聽同行言,吃虧在眼前,我悟了。」竹泉知雀把十大好物加入購物車,「我這就下單,與米娜桑一起火熱養生。」
她不該仗著自己唱rap不咬舌頭的本事忽視養生學,她回頭就往可樂瓶裡丟枸杞。
竹泉知雀:好悔恨!
伏黑甚爾不是沒見過咒言師,一個個惜字如金,要麼是把口罩焊死在臉上的三無啞巴,要麼用意味不明的飯團語和人有障礙交流,像竹泉知雀這樣整天一張嘴叭叭個不停的人,哪裡猜得到她是咒言師?
竹泉知雀:怎麼了怎麼了?話癆被你們開除咒言師籍了嗎?
人長了嘴正是為了說話,她誓死扞衛自己發聲的權力!
「你騙了多少人?」伏黑甚爾在床沿邊坐下,姿態放松地問,「說實話,某位特級詛咒師的賞金高額到令人心動。」
竹泉知雀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幽幽開口:「甚爾君,恩將仇報不可取。」
「可不要忘記我幫你騙盤星教公款的恩情。」提起這樁功勞,她翹了翹唇,頗有些得意,「到賬的數額不小吧?明明沒有完成任務卻拿到了加倍報酬,這樣的好事哪裡找。」
因著咳血過多,黑發少女臉上的妝容在狼狽掙扎中化了不少,屬於竹泉知雀的面容與酒井泉子交織在一起,割裂的身份恰如其分地相融。
「你的真名是什麼?」伏黑甚爾突然問。
「是你知道的那個名字。」
竹泉知雀從床頭櫃裡拿出棉球和酒精,用鑷子夾起棉球,蘸著冰冷的酒精擦在脖頸的抓痕上。
她看不見傷口,擦得很費力,時不時因為破皮的位置染上酒精小聲嘶氣。
「我是很喜歡騙人沒錯,但甚爾君了解到的我都是實話——竹泉知雀,十八歲,帝丹高中二年級生,正和社會人男友絕贊交往中。」
她努努嘴:「書房裡有我的學生證和江山一片紅的數學試卷,親自幫我給班主任留言請假的不是你嗎?」
沒有鏡子,酒精染得傷口刺痛,竹泉知雀漸漸不耐煩了,她端起小瓶酒精,准備直接潑到脖頸上。
伏黑甚爾攔住她,從女孩子手裡拿走鑷子。
他極少做精細活,因自身肉。體力量的特殊性也不怎麼為自己包扎,鑷子在男人手裡猶如玩具,按在竹泉知雀傷口上的力道卻十分溫柔。
黑發少女白皙的脖頸上一道道鮮紅抓痕外露,是竹泉知雀在咳血的難受中自己抓撓的傷口。
「爪子像貓一樣。」伏黑甚爾哼笑,「要我幫你修修指甲嗎?」
「有那麼尖?」竹泉知雀舉起手看了看修剪圓潤的指甲,「我回頭拿銼刀磨一磨。」
如果抓在伏黑甚爾身上,只是小貓咪撓人的力道,但她的皮膚太嫩了,太容易留痕。
他沒有作聲,細致地塗抹。
塗完酒精後竹泉知雀的臉色從蒼白變為淺淺的粉色,除了伏黑甚爾胸口殘留的大片血跡,幾乎看不出她之前的慘狀。
「衣服上都是血。」竹泉知雀嗅了嗅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我去洗澡換個衣服,再去問問夢野老師能不能借一件衣服給你——甚爾君?!」
你在做什麼?她眼裡寫著幾個大字。
隨手把上衣脫下來丟在地上的伏黑甚爾一臉坦蕩:「衣服被你咳出來的血打濕透了。」
他裸。露的身軀上布滿野性的疤痕,天花板等級的體脂數令人屏住呼吸。
「你很介意?」他挑眉。
竹泉知雀哽了一下,她抓起換洗衣服走向浴室,逃避了這個問題:「我洗個澡,冰箱裡有吃的,你隨意。」
黑發少女像只靈活的兔子蹦跶到浴室門後,淅淅瀝瀝的水聲與蒸騰的霧氣彌散在空氣中。
領口被血打濕的衣服丟在浴室的地上,竹泉知雀一邊淋浴一邊卸妝,她余光瞥見放在防水袋裡的手機屢屢亮屏。
竹泉知雀抹了把臉上的水珠,發現是詛咒師內網的私信,以0.1秒的頻率狂閃。
竹泉·私信不看不回·知雀:誰啊?
懷抱微妙的好奇心,她點開私信掃了一眼。
竹泉知雀:「!!!」
怎麼回事?她盯著白色貓貓頭的陌生聯系人,是他吧?是他吧?
五條悟——你堂堂御三家嫡子,跑到他們詛咒師的地盤砸什麼場子?!
竹泉知雀咬了咬指甲,盯著五條悟一條條發來的騷擾消息。
首先是威脅,威脅他大爺要把你這個行走的錢袋子提現。
其次是質問,質問你把那麼大個伏黑甚爾帶到哪兒去?他才錯開眼一秒人就沒了,很驚悚你知道嗎?
順帶問了下伏黑甚爾活著還是死了,他勉勉強強可以發個紅包給伏黑甚爾買束白菊花。
最後是天內理子搶了五條悟的手機,發來很長一段話:雖然酒井小姐你立場不明十分可疑,像個攪屎棍哪哪都有你,但你救了她的命是不爭的事實,她再次表達感謝。
「但是啊!」天內理子的控訴幾乎從文字裡噴灑出來,「酒井小姐突然召喚出那麼大那麼壯一只黑蛇把我絞進蛇軀,好可怕啊!」
要做惡夢了,這輩子不敢踏進動物園爬行館一步。
竹泉知雀:私密馬賽。
蛇蛇那麼可愛怎麼可以怕蛇蛇?她回頭幫天內理子做個脫敏治療好了,不謝。
下一條信息,五條悟重新把手機搶了回來:「盤星教不是個非術士集團嗎?又是有特級詛咒師加盟,又雇佣伏黑甚爾,你們是哪門子非術士集團?」
竹泉知雀:好問題,我也想問。
要不是森先生要她臥底進盤星教,她肯定首選詛咒師集團【Q】,入職即登基,美滋滋。
「非術士集團這個標簽,我遲早給盤星教撕了。」竹泉知雀下定決心,「等我的新教祖上位就撕,大撕特撕。」
傑哥,你什麼時候跳槽過來?
傑哥你說句話啊!
竹泉知雀沒有回復五條悟和天內理子,她私信不看不回這麼多年,輕易在他們面前破戒豈不是很沒面子?
「只要我不承認,一切猜測都只能是猜測。」她握拳給自己鼓勁,「大膽猜測吧,凡人們,謎一樣的打工人不會輸!」
順著「酒井泉子」這個名字是查不到任何東西的,竹泉知雀為即將被五條大少爺騷擾的咒術界情報來源【窗】默哀一秒。
同是打工人,她懂被不合理甲方摧殘的苦。
竹泉知雀關上淋浴,她抹開鏡子上的水霧,發愁地看向脖子上的抓痕。
OK繃必然遮不住,難道要學太宰君纏繃帶嗎?
「帝丹高中校園十大不可思議事件之一,混跡在學生中的斷頭少女。」
「傳言許久許久之前,廢棄的校舍中,一位少女被人砍斷了頭顱。她的腦袋和脖子只剩一層淺淺的血皮黏合,動作稍大,腦袋便向垃圾桶蓋子一樣向後翻去。」
「為了繼續校園生活,少女戴上了圍巾,遮住脖頸上的縫合線。然而大夏天戴圍巾太過反人類,一位惡作劇的少年故意扯掉少女的圍巾,她脖子上的縫合線暴露在同學眼前。」
「殺死了所有同學的斷頭少女年復一年藏匿在帝丹高中,她時而戴圍巾,時而穿高領衫,時而用繃帶裹住脖子。」
「久而久之,帝丹高中有這樣一個傳統——進教室前請摘下你的圍巾,我的同學,你真的是我的同學嗎?」
以上,是竹泉知雀在班級百物語的晚自習之夜講的怪談。
由於她講述得過於身臨其境,以全身發寒的效果達成了同學們夏日納涼的目的,這樁全是瞎話的怪談被怪談社成員正式記錄在文件,流傳甚廣。
竹泉知雀當時講鬼故事有多開心,現在就有多想一拳打醒曾經的自己。
人不該、至少不應該以自己的摯友為靈感編造怪談,遭報應了吧?
「只能祈禱過一夜傷痕能消。」竹泉知雀虔誠祈禱,「實在不行就說我請假去貓德學院做志願者,和流浪貓大戰五十個回合,傷疤是我勝利的勛章。」
她披著濕漉漉的長發走出浴室,站在客廳深深吸了口氣。
是肉料理的味道!好香!
客廳的電視被調到賭馬頻道,茶幾上擺著粗糙但香味濃郁的肉料理,上半身赤。裸的男人盯著賽馬結果,不爽地嘖聲。
又菜又愛賭,說的正是伏黑甚爾。
「你洗完了?」黑發綠眸的男人抬頭,「正好,下一場買幾號?」
「六號看著不錯。」竹泉知雀披著濕毛巾在沙發上坐下,她沒有看見外賣袋,驚訝道,「你做的?」
「只有這個手藝,將就著吃。」伏黑甚爾給六號下賭注,他以為有錢大小姐吃不慣粗糙料理。
男人下完賭注回頭,正好看見竹泉知雀咽下最後一口肉,盤子光潔如新。
竹泉知雀腮幫鼓鼓,比了個大拇指:好味,贊!
茶幾上的肉被旋風掃淨,生動形像地彰顯了一個「餓」字。
「我不該餓嗎?」迎上伏黑甚爾微妙的眼神,竹泉知雀縮在沙發裡大聲為自己辯解,「你不知道我這幾天有多忙,像個陀螺一樣在衝繩和東京兩頭轉。」
「我不知道。」伏黑甚爾抓住她的腳踝,把人往自己身邊拖,「我好奇得很,你詳細說說?」
女孩子蹬了蹬腳,在巨大的力量差中敗北。
現在是暴君的審問時間。
伏黑甚爾:「你第一次見到我,是不是就知道我是誰?」
「那天是意外。」竹泉知雀豎起雙指發誓,「我參加聯誼會不小心導航找錯了地方,不然誰會穿學生制服來牛郎店?」
「遇見甚爾君是意外。」她斟酌措辭,「我不知道你上不上網,詛咒師論壇上有個吹水板塊,熱貼流量密碼是禪院笑話。」
就像竹泉知雀是雙黑笑話的最大貢獻者一樣,她同樣是禪院笑話的最大編排人。
「咒術界芝麻大點兒地方,全部的笑話都集中在禪院家,我沒克制住自己創作的靈感和諷刺家的靈魂,稍微產出了那麼億點點。」
竹泉知雀用拇指和食指比了個咪咪小的距離:「嗯,億點點。」
伏黑甚爾有沒有看過竹泉知雀寫的禪院笑話呢?
他看過。
很愛看。
咒術界除了姓禪院的,沒人不愛看。
竹泉知雀產出的禪院笑話被稱為咒術界第一廁所讀物,不少詛咒師少了她的笑話連上廁所都上不出來。
伏黑甚爾:「竟然是你寫的啊……」
傳說中賞金極高為人神秘私信不看不回的特級詛咒師實際卻在論壇匿名產出廁所讀物,萬一她馬甲敗落,竹泉知雀的賞金將在禪院家惱羞成怒的大力贊助中再創新高。
屆時兩面宿儺的賞金都不如她。
「我當時怕甚爾君把我提現,怎麼敢暴露身份?」竹泉知雀挺胸,「對於自己(的賞金)有多受歡迎這點,我可清楚得很。」
個子小小,心眼多多,伏黑甚爾不置可否,他拿起竹泉知雀披在肩上的毛巾,蓋住她濕漉漉的腦袋,一頓揉搓。
竹泉知雀:#¥%……@*%!
腦袋!腦袋要被搓掉了!
甚爾君真的是干小白臉這一行的嗎?他的業務能力是否太粗暴了點?
被裹在毛巾的女孩子像剛洗完澡的炸毛小貓,暈頭轉向地茫然,伏黑甚爾乘勝追擊:「盤星教和你又是什麼關系?」
竹泉知雀高中生的身份是真的,特級詛咒師的身份也是真的,兩者不衝突。
像高專兩個小鬼,不也是一邊上學一邊拿命執行任務嗎?
竹泉知雀和五條悟相比,她的學歷甚至還高一些呢。
伏黑甚爾:「你得罪了上層那些老東西,所以沒去咒術高專上學?」
「請把得罪改成我單方面碾壓他們。」竹泉知雀順了順半濕半干的長發,「不然,我和五條君本該是同屆生來著。」
「五條君。」伏黑甚爾重復道,「看來你和他有私交。」
「憑稱呼判斷?」竹泉知雀好笑道,「計較起來,我對甚爾君的稱呼不是私交更密嗎?」
「這不是理所當然嗎?」他說,翠綠的眼眸望向她,「你是我的金主嘛。」
倒也沒錯?竹泉知雀消費過的,開了三座香檳塔呢。
「我和五條君、夏油君的私交也是意外。」竹泉知雀沉痛道,「我的生命中有太多意外了。」
她沒有一天的人生是按部就班度過的。
得虧竹泉知雀沒有計劃強迫症,她若是那種把時間分配精確到秒寫在手賬本上並嚴格執行的嚴於律己人,早就在生活接連不斷的打擊中崩潰了。
「至於我和盤星教的關系,有一點點復雜。」竹泉知雀組織語言,「我對他們不是真心的。」
她的語氣帶著三分歉疚三分不以為然三分虛情假意,仿佛頭一天向人表白第二天一臉吊兒郎當說:情話都是騙你的,扣落渣男噠!
「甚爾君知道這些就夠了。」竹泉知雀做出結束語,「不必深究我的立場——我和你總歸不會是敵人。」
她一拍大腿准備起身,卻被摟在腰間的手向後攬進男人滾燙的懷裡。
「我和你自然不會是敵人。」伏黑甚爾指腹摩挲女孩子的喉嚨,感受每一寸皮膚的顫抖,「不是說過嗎?以後你說殺誰就殺誰。」
「你覺得我是什麼意思?」
「……免單?」竹泉知雀遲疑。
「不對。」黑發綠眸的男人否決,「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救命之恩,以身相報?」
「我也沒有什麼別的東西。」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你將就著收吧。」
燙人的呼吸越來越近,爆棚的雄性荷爾蒙令人呼吸困難。
英俊的男色,完美的肉。體,不必負責的愉快關系宛如潮水衝刷人的理智。
竹泉知雀手肘抵住伏黑甚爾的胸膛,在快把人燒著了的沸水似的氣氛中快速說:【把衣服穿好!】
她被逼得連咒言都用出來了!
伏黑甚爾動作一頓,他攤了攤手,意思明確。
衣服拿去洗了,竹泉知雀家沒有他可以穿的衣服。
「我去隔壁夢野老師家給你借一件。」竹泉知雀一路倒退,從沙發背上翻下來,「你坐在此處等我,不要走動。」
炸毛小貓慌不擇路地逃跑了,濕透的毛巾搭在沙發上,白桃味的洗發香波氤氳飄飄。
伏黑甚爾笑出了聲。
竹泉知雀來去如風,大門一開一合,她拎著一件特大碼的男裝丟到沙發上,監工叉腰:【穿】。
咒言師怪作弊的,伏黑甚爾套上上衣,自在地舒展手臂。
「哦?結果出來了。」他看向電視,「六號奪冠。」
竹泉知雀看馬的眼光不會有錯。她仔細地審視沙發,思索自己該不該坐上去。
她的沙發,她憑什麼不能坐?
甚爾君已經穿好了衣服,威脅大幅度降低,safe。
女孩子大大方方地盤腿坐下,竹泉知雀在家裡穿得放松,一件松松垮垮的衣服配上熱褲,鞋也不穿,赤腳盤坐在沙發上。
伏黑甚爾看著她,一時不知該怎麼評價。
說她對男人沒有警惕心吧,反應還挺快。
要說有,又實在看不出來。
「你的男朋友恐怕蠻辛苦的。」男人點評道。
「安室先生工作是很辛苦。」竹泉知雀沒和伏黑甚爾對到同個頻道,她雙手環臂,「甚爾君,公寓並非法外之地。」
「你情我願的事,哪裡違法?」伏黑甚爾狡猾道。
竹泉知雀:「『我願』在哪裡?」
「唯有這件事我對自己很有自信。」伏黑甚爾直白道,「試試?」
竹泉知雀決定不叫他男菩薩了,他分明是男妖怪,男狐狸精。
「我和安室先生感情很好的。」她試圖打消小白臉錯誤的報恩念頭,「交往這麼久以來,我們一架都沒有吵過哦。」
「不吵架就代表感情好?」在情感領域,伏黑甚爾見識過太多痴男怨女,嗤之以鼻,「難道不是你瞞著他太多事,想吵架都沒有理由?」
竹泉知雀:呃!
她的膝蓋中了一箭。
「至少你是特級詛咒師的事情,他不知道。」伏黑甚爾在竹泉知雀耳邊低聲說,微啞的嗓音勾人。
「他畢竟是個普通人,許多事沒辦法解釋,很不方便吧?」
「我可以理解,畢竟我也看不到咒靈。向一無所知的人證明他們看不見的東西確實存在,容易被當成瘋子。」
「……詛咒師的事,不說也沒關系。」竹泉知雀慢吞吞道,「我和咒術界斷聯好久了。」
「斷聯已久,一出面插手的就是星漿體級別的事。」伏黑甚爾不急不徐地說,「嗯,你不關心咒術界。」
「我只是消息靈通,日行一善而已。」竹泉知雀清了清嗓子,緩解自己的心虛,「又不是沒有咒術師和普通人戀愛的例子,大家都是人類,沒有生殖隔離。」
她已經有點口不擇言了。
「這麼說,你沒有其他瞞著他的事。」伏黑甚爾故意道,「不錯,坦誠是戀愛的第一步。」
竹泉知雀:呃啊!
膝蓋二度中箭。
女孩子心虛地眼神亂飄,伏黑甚爾早早猜到了結果。
謊話連篇的小騙子。
她易容成酒井泉子和他交涉的時候,可是半點本來的性格都看不出來,超一流的演技派。
竹泉知雀是個謎團,謊言織就了她,坦白?不存在的。
伏黑甚爾:「詛咒師的事不能說,其他身份也不能說,你和他交往的不會只有高中生的一面吧?」
最淺薄的、浮於表像的一面。
「可以,沒事,你就用高中生的身份和那位安室先生交往。」他欺身而來,蠱惑人心的話語如毒。藥注入皮膚。
「和我在一起的是懸賞榜上的特級詛咒師,關女高中生什麼事?」
「不必想太多。」伏黑甚爾勸誘,「只需要為自己著想,享樂就好。」
爹咪,頂級小白臉的上位話術
第97章
打工的第九十七天
純黑壞女人是威雀威士忌,關她竹泉知雀什麼事?
類似的逃罪說辭,竹泉知雀常用。
但第一次有人反向利用到她身上。
這就是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的道理嗎?竹泉知雀悟了。
天道好輪回,擲出去的回旋鏢狠狠扎在她後背,痛徹心扉。
「我現在可沒什麼享樂的心情。」竹泉知雀指出,「甚爾君,別把你過往積累的話術經驗用在我身上。」
他言語間的挑撥離間蠱惑人心,但依然掩蓋不了不道德的用心險惡。
可怕,實在是太可怕了,甚爾君怎麼那麼熟練啊,到底干過多少小白臉上位的活計?
伏黑甚爾是有些綠茶在身上的。
竹泉知雀並非沒有見識過綠茶男的厲害,相反,她深有體會。
原因無他,她的摯友太宰治是綠茶中的綠茶,橫濱茶藝大師,一開口茶香四溢,帶著「我好柔弱啊」的表情包大殺四方,所到之處人人避之如虎。
太宰治經典語錄包括但不限於:
中也好凶啊,我不像中也天天矮子跳腳暴力傲嬌,我只會心疼知雀。
這只帝王蟹是單單給我一個人的,還是大家都有?
任務?都是別人挑剩下來的東西,我不要。
貓貓委屈,貓貓飛機耳,小貓咪又有什麼壞心思呢?
不過是拆家蹦迪攪得你精神衰弱無能狂怒而已,小貓咪是不會有錯的。
太宰治的綠茶功力不分敵我,竹泉知雀每每遇見被太宰治忽悠著專攻中原中也,把最可怕的危險分子隨便捆在旁邊的敵人,都為隱隱發痛的良心掬一把淚。
她也是受害人之一。
竹泉知雀對待工作一向認真,只要不被黑心資本家不講理的任務壓榨,她一定能在打卡下班的時間點之前完成工作,飛奔回家撲進柔軟的沙發上看少女漫畫。
太宰治是竹泉知雀的相反面,港口Mafia摸魚第一人,整天磨磨蹭蹭尋覓翹班良機,臨近下班點蹲守在打卡機前對每個按時下班的人投以幽幽的目光。
港口Mafia員工:嗚嗚嗚好可怕,太宰先生為什麼這樣看我們?我們是不是明天就得去審訊室報道了?
其他人姑且可以在太宰治幽怨的目光中四處逃竄,竹泉知雀卻是他的定點抓捕對像,插翅難逃。
「知雀~留在辦公室陪我嘛。」黑發貓貓掛在她身上磨蹭,「加班沒有知雀補充能量我會死的——啊,對了,雖然中也也在加班,但是知雀完全不需要顧忌他的死活哦,你只要管我就好。」
竹泉知雀垂死掙扎,被太宰治捉住雙手軟磨硬泡拖回他的辦公室。
黑發鳶眸的少年高高興興把自己辦公桌上的文件分出一半推給她:「這些就交給知雀了!你最棒了,一定可以批完!」
竹泉知雀:沒有加班費的無償加班,這種事不要啊!
放她回家,她想回家看夢野老師的新連載。
太宰治關門落鎖,推著竹泉知雀在他的椅子上坐下,貼心地給鋼筆拔出筆帽,塞進她手裡。
「知雀最好了,你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綁著繃帶的病弱少年故意露出胳膊上滲血的傷口,「傷口裂開了,寫字好痛。」
柔弱貓貓都受傷了,你好意思不幫忙嗎?
「害知雀沒看成漫畫的罪魁禍首毫無疑問是中也。」太宰治茶香四溢發言,給中原中也上眼藥,「他打得我很疼呢。」
竹泉知雀一邊模仿太宰治的筆跡在文件上簽名,一邊反問道:「太宰君為什麼會被打?」
太宰治:那當然是因為我盜刷中也的銀行卡,還企圖把自己部門的工作移花接木丟到他頭上。
「我不知道。」黑心貓貓無辜臉,「中也只是看我不爽而已。」
竹泉知雀: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你欠打?
她抬頭對上太宰治漂亮的淺鳶色眸子,黑發少年歪了歪腦袋,笑眯眯地抽出一支pocky遞到她嘴邊。
竹泉知雀咬住pocky的一端,哢哢吃掉。
「只有這一次。」她強調,「明天說什麼我也不來。」
太宰治乖巧點頭:「嗯嗯。」
然而竹泉知雀第二天還是被拐來了:)
綠茶貓貓有他的新花招。
多年來,竹泉知雀深受其害,從一開始被綠茶狠狠拿捏到後面拿捏綠茶,她成長了,她進化了。
縱使伏黑甚爾手段高超,話術了得,竹泉知雀也硬是在曖昧得令人頭腦暈暈的氛圍裡嗅出了不道德的氣味,推翻喂到她嘴邊的迷魂湯。
「不上當啊。」伏黑甚爾退開了一點,「真遺憾。」
他說著遺憾,語氣中卻沒有多遺憾的意思,似乎比起竹泉知雀的回答,更以她的反應為樂。
「要不要我為你的戀情出出主意?」伏黑甚爾一改攻擊性極強的模樣,像竹泉知雀自家人一樣說道,「男人了解男人,你顧慮著不能告訴他的事情,對我也不能說嗎?」
竹泉知雀猶豫了一會兒。
甚爾君是個沒有立場的人,除了超級討厭禪院家之外,他只看錢辦事。
他現在欠竹泉知雀很大一個人情,倒也不至於突然反水——起碼不可能反水到黑衣組織頭上。
酒廠給經費扣扣索索的,那位先生和甚爾君對上,八成會因為結賬不利索被天與暴君當街毆打致死。
多麼熱鬧的場面,竹泉知雀私心很想看看。
「我可以信任甚爾君嗎?」竹泉知雀認真道,「接下來我要說的事,你千萬不要怕。」
伏黑甚爾受過專業的訓練,他不會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公寓中充滿了快活的空氣,盤腿坐在沙發上的少女叱責她身側笑得仰倒在沙發上的高大男人:「不要笑了,有這麼好笑嗎?」
伏黑甚爾:是真的好笑,好笑到讓他不笑等於強人所難。
他笑得肚子都疼了,綠眸映出黑發少女郁悶的臉色,又是一陣大笑。
「你的人生是我見過最精彩的人生。」伏黑甚爾真心實意地贊嘆,「有考慮出書嗎?拍電影呢?」
竹泉知雀:「我有演過電影……非常扭曲刺激狗血的動作推理戲。」
伏黑甚爾:「再狗血能狗血過你的人生?」
竹泉知雀不想說話,她撈起抱枕,砸到男人健實的胸肌上。
不痛不癢,伏黑甚爾大大方方讓她泄憤。
「我,鐵血女人,從不為自己的選擇後悔。」竹泉知雀大拇指朝向自己,「壞女人怎麼了?誰也不許否認威雀威士忌和酒井泉子的存在,她們是我的一部分。」
惡劣的,說謊的,演技的,偽裝的,都是她。
「想起來了。」伏黑甚爾撈起茶幾上的黑啤喝了一口,「你第一次請我喝酒,喝的就是威雀威士忌。」
「沒辦法,酒水單上的烈酒都是我的同事。」竹泉知雀沉痛道,「點酒就像點他們本人,我過不去心裡的坎。」
「所以把你自己請我喝了?」伏黑甚爾摸摸嘴角,「味道不錯。」
竹泉知雀:「……」
她當時沒想到這一層!
「我遲早要把代號改成奶啤或者黃油啤酒。」竹泉知雀嘀嘀咕咕。
「總之,」她努力把氣氛從搞笑片場挽回,「如我所說,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我接受了前輩找個男朋友的建議,並在機緣巧合下偶遇安室先生。」
「在我和安室先生交往後,我才被前輩告知,他是和我同一個組織工作的同事,且是我的小弟。」竹泉知雀語氣沉重,「還是我親自點名選出來的,另一瓶威士忌。」
威士忌三選一盲狙到男朋友,真有她的。
「雖然你隱瞞了自己的身份,但既然是同個立場的人,暴露也沒關系吧?」伏黑甚爾不負責任地說。
竹泉知雀:問題就在於,不是一個立場。
她絞盡腦汁地組織語言:「安室先生是個特別熱愛工作的人,在心裡工作大於遠大於約會的類型,四瓶威士忌中最忠心為黑衣組織的就是他了。」
竹泉知雀和蘇格蘭是假酒臥底,萊伊是騙女人心的渣男,唯有波本,只有波本,又忠心又不亂搞男女關系,假如琴酒退位讓賢,後繼有人的對像一定是波本。
「至於我,正如甚爾君知道的,我在盤星教找了份新工作。」
竹泉知雀對手指,「沒辦法,黑衣組織給的工資太少了,再不兼職我連牛郎店都消費不起了,腳踏兩條船並非我本願。」
伏黑甚爾試圖引誘她腳踏兩條船·男人無果,但竹泉知雀腳踏兩條船·工作卻異常積極,不改她打工人本色。
竹泉知雀試圖用迂回的方式說明,伏黑甚爾一眼看出,她沒有說全部的真話。
這姑娘上輩子八成是洋蔥成精,馬甲一層又一層披在身上,扒了一個又一個。
像冬天怕冷於是一件秋衣一件保暖內衣一件毛衣一件羽絨服外面還裹了一條圍巾的過冬小熊。
這個比喻是不是太可愛了點?明明是那麼愛說謊的家伙。
「我對現狀很滿意。」竹泉知雀強調,「只是想和甚爾君傾訴一下而已,挑撥離間是沒有結果的。」
她不會為男色動搖!收起你的小白臉氣場!
「甚爾君現在身體情況怎麼樣?」竹泉知雀轉而道,「好轉了嗎?好轉了就趕快回家。」
有手有腳的大男人賴在她家算什麼事,【祝福】的效果一級棒,新傷舊傷陳年頑疾一視同仁的療愈,除了苦了竹泉知雀,半點副作用也無。
伏黑甚爾拿起遙控器換台,沒有半點挪窩的意思:「沒地方可回。」
竹泉知雀:「???」
「我一直住金主家。」他倒是很坦誠,「有什麼問題?」
竹泉知雀:問題很大!
首先,不要用一副沒有收留就會流落街頭活活餓死的語氣說話,你的賬戶裡才進帳了一大筆錢,還是她親自從盤星教公賬裡幫你拐騙來的。
其次,實在沒錢可以賣咒具,不想賣咒具還可以黑吃黑攔路打劫,只要放低你的道德下限,人間一片坦途。
最後,橋洞是可以睡的:)
「事先說明,我不會包養甚爾君。」竹泉知雀豎起食指,認真道,「雖然我小有資產,養一個兩個三個野男人不在話下,但我不接受在我辛苦工作的時候有人在我家裡白吃白喝白嫖——躺平是打工人的究極理想,別讓我太嫉妒了!」
伏黑甚爾打了個呵欠,他中意起沙發的位置,撿了個抱枕擱在腦後,一臉昏昏欲睡:「為什麼要出去工作?」
「一單。」他晃晃手,「我接一單的報酬夠我們在屋裡躺到明年。」
「我養你也可以。」伏黑甚爾笑,「只要你告訴我賭馬的號碼。」
【男色頂級的小白臉向您發來一起頹廢躺平的邀約,請問是否接受?】
竹泉知雀可恥地發現自己心動了一秒。
天天枕在胸肌上睡覺玩游戲的生活誰不向往!直接快進到退休。
「不要誘惑我。」竹泉知雀敲打自己,「我對工作很有責任心的,從來不會半途而廢。」
「以及,甚爾君不是沒家可回。」她說,「比起孤寡如我,至少有與你共享姓氏的人。」
「我不是說禪院。」竹泉知雀及時補充。
伏黑甚爾的思緒飄遠了些,記憶中的疼痛歷歷在目。
如耀日般的力量貫穿他的軀體,藍瞳白發的神子看向他,平靜地問:「有什麼遺言嗎?」
下一秒咒言詛咒交織的結界引走了五條悟的注意力,伏黑甚爾因而沒有說出遺言。
在生命的最後,他的確有件事准備交代給五條悟。
『再過個兩三年,我的兒子就會被賣給禪院家了,隨你處置吧。』
明明是他自己賣出去的,想著繼承了祖傳術式的伏黑惠或許會在禪院家得到不錯的照顧。
即使那個地方令伏黑甚爾厭惡至極,但反過來說,唯術式論對伏黑惠不是壞事。
……之後卻反悔了,竟然把兒子托付給殺死他的人。
他當時到底是怎麼想的?讓高專的小鬼養孩子?
「五條君養,起碼比甚爾君的放養或者我來養要好。」竹泉知雀心有戚戚,「我養小孩的技能這輩子都是灰的,死鎖,沒有這條分支。」
她回話,伏黑甚爾才發覺自己把疑問說出了口。
「甚爾君原來打算把小惠托付給東京咒術高專嗎?」竹泉知雀唔了一聲,「倒是個好主意,但問題是……」
問題是她當著五條悟的面把伏黑甚爾救走了,最強闖進詛咒師內網狂發私信騷擾竹泉知雀,一副要把「酒井泉子」揪出來算賬的凶惡架勢。
「甚爾君最近少露面為妙。」竹泉知雀嚴肅叮囑道,「萬一被五條君抓到了,不要供出我。」
伏黑甚爾看了眼大門:「是嗎?可你剛剛還忙著趕我走。」
竹泉知雀:牙白。
「怎麼辦怎麼辦?」她焦慮啃指甲,「你留在我家,被安室先生撞見,我死;你出門,被五條君抓到,我死。」
思來想去都是她死!
竹泉知雀:我只是想做點好人好事而已,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她一個扭頭看向伏黑甚爾,目光希翼:「甚爾君,你考不考慮和夢野老師同居?」
夢野老師可好了,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女子力甩竹泉知雀幾十條街。
只要伏黑甚爾願意貢獻自己以往游走在女人堆裡的故事給野崎梅太郎取材,他住到天荒地老都沒問題。
伏黑甚爾一口否決:「我不和男人同居。」
竹泉知雀:「夢野咲子老師是美少女漫畫家!他又名野崎梅梅子。」
伏黑甚爾:不還是男的嗎?
且是一米八的壯漢男高。
「行了,看你糾結的。」
男人抬手,大手揉亂竹泉知雀的腦袋揉得她暈頭轉向,「我走了,明天見。」
黑發少女眼睛變成蚊香眼,她不明所以地嗯嗯哦哦答應了兩聲。
「……明天見?」
竹泉知雀摸不著頭腦,她聽見窗戶打開的聲音,伏黑甚爾人已經不見了。
「一個兩個都愛走窗戶。」女孩子吐槽,「我今天就去五金店買建材。」
時間在竹泉知雀吊在窗戶外吭吭哧哧加固空調架中過去。
她一身疲憊地翻窗進來,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又在次日的鬧鐘聲裡驚醒。
竹泉知雀抹了把臉從床上爬起來,換上帝丹高中制服,拎起書包。
普通學生不用上班,普通社畜不必上學,上班又上學的她到底是什麼品種的勞碌命?
「綾子,早上好。」竹泉知雀撲到她最親最愛的朋友懷裡,「我回來了,有沒有想我?」
「我可擔心了。」鈴木綾子擔憂道,「班主任說知雀你這兩天沒來上學是家裡出了事,出什麼事了?」
竹泉知雀:讓我想想,這回又是哪個虛擬親戚斷腿住院被發病危通知書來著?
「其實我消失的幾天是跑去做志願者宣傳防詐騙意識。」她一本正經地說,「比如教育人們,看似死了的人不一定是真死,熟記有煙無傷定律,小心調虎離山之計,警惕心懷不軌的軟飯男。」
鈴木綾子:好厲害!
鈴木綾子:但為什麼聽著不像正經志願活動?
鈴木綾子並不知道,她的朋友能活著回來上課屬實不容易。
竹泉知雀有點想去讀咒術高專了,即使高中變高專學歷驟降,起碼人家上課不打架,打架不上課,不會要求學生前一天塔塔開打生打死,第二天准點從病床上爬起來月考。
今天明明是上學日,竹泉知雀在聽課,五條悟卻放了假!
證據是詛咒師內網99+的私信,六眼神子對「酒井泉子」擺了他一通之事斤斤計較,竹泉知雀的私信箱快被他的騷擾短信塞爆了。
竹泉知雀:恨啊,好狠啊,憑什麼他做完星漿體的任務後可以放假,我不可以?
五條悟和夏油傑喜提假期,除了和咒術界上層掰頭、安置天內理子之外,放假的男高無事可做,莽足勁約竹泉知雀出來單挑。
她:謝邀,不約,補碼學小測中。
郁悶咬筆的竹泉知雀一邊痛苦演算,一邊好想把閑得發慌的五條悟抓過來代考:無下限術式的持有者喲,和她簽訂契約,助力她成為一代高數宗師罷!
身為咒言師的竹泉知雀不是文科生也是藝術生,帝丹高中作甚非用理科折磨她不可呢?
她不理解,她無法與數學和解。
竹泉知雀艱難地熬過了一天,放學鈴打響,她風一樣地衝出校門,踩著自己的心腹愛車一路疾行,一個急剎車停在公寓樓下。
「今天有五張卷子要寫。」竹泉知雀碎碎念,「回家啃個飯團就開工……嗚嗚,好想回家有口熱乎飯吃。」
想念橫濱,想念港口Mafia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食堂。
她走到樓下,正巧在電梯裡遇見了放學回家趕稿的野崎梅太郎。
「竹泉桑。」野崎梅太郎打招呼,「你有新鄰居了。」
竹泉知雀:「欸?」
「聽管理員說,和你一牆之隔的隔壁公寓今天被人租下了,當天就搬了過來。」
野崎梅太郎分享自己聽來的消息,「是一家三口,但有拐賣小孩的嫌疑。」
「拐賣小孩的嫌疑?」竹泉知雀驚訝,「報警了嗎?」
「沒有。」野崎梅太郎搖頭,「管理員說父子倆長得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可能是拐賣,八成是小孩叛逆期。」
「真是有活力的一家人。」竹泉知雀不明所以地感嘆,「希望作為鄰居能好好相處。」
電梯停下,竹泉知雀和野崎梅太郎走出電梯門,竹泉知雀隔壁的門敞開著,電視聲音開得很大,濃郁的飯菜香味飄到走廊,煙火氣十足。
竹泉知雀嗅了嗅飯香,頓時覺得冰箱裡的冷飯團滋味寡淡起來。
「還是點個外賣吧。」她嘀咕一句,掏出鑰匙開門。
野崎梅太郎聽見了竹泉知雀的自言自語,他本著渴望取材的心想發出邀請,請竹泉知雀來他家吃。
隔壁敞開的門裡突然探出一顆海膽頭。
不情不願的男孩被人推了一把,他臭著臉回瞪了一眼,又礙於某種威懾力邁出步子向竹泉知雀走來。
「姐姐。」伏黑惠仰頭看向黑發少女,左眼寫著『你這個騙子』,右眼寫著『說好和人渣沒關系的呢』。
「有人。」他咬重音,「邀你來家裡吃飯。」
竹泉知雀的視角看不見隔壁門內,野崎梅太郎卻看得一清二楚。
胸肌幾乎快把上衣撐破的男人斜倚在門框邊,笑意懶散。
這個人身上的衣服,不會有錯,野崎梅太郎露出看穿一切的眼神:是竹泉桑昨天敲門找他借的那件!
繼金發黑皮的青年和橘發藍眼的少年之後,竹泉桑身邊又多了個黑發綠眸的男人。
野崎梅太郎:妙啊!
不愧是他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靈感來源,摩多摩多!
夢野老師:竹泉桑的品味,值得信賴
第98章
打工的第九十八天
「那個,知雀姐和伏黑先生之間是什麼關系呢?」
飯桌上,伏黑津美紀小心但好奇地問。
剛搬進來的公寓還處在衛生狀況凌亂狀態,托家中大人力氣不要錢的福,伏黑津美紀和伏黑惠家裡原來的家具基本都被搬了過來,勉強可以接待客人。
餐桌上的料理一大半出自伏黑津美紀之手,大火烹飪的肉料理由伏黑甚爾來做,以及伏黑惠被指使著跑腿買回來的下酒小菜和飲料。
為了慶祝喬遷之喜,無良大人是這麼說的。
伏黑惠不信他的鬼話。
伏黑惠倒不懷疑多年不見連臉都不記得的伏黑甚爾拐賣小孩,畢竟他們的確長相相似到警察看了都不出警的地步,他所繼承的名為術式的能力也出於父輩的遺傳。
但可疑,太可疑了。
他和姐姐津美紀剛出院沒幾個小時,從未在家裡露過面的生父大大咧咧推開門進來,在伏黑惠看強盜的眼神中宣布:我們要搬家了。
「誰和你是『我們』?」海膽炸毛,伏黑惠敵意極大地說,「別隨便插手別人的生活!」
伏黑甚爾掏了掏耳朵,看都不看伏黑惠,對伏黑津美紀說:「收拾東西,我一次性搬走。」
「發生什麼事了嗎?」溫柔的姐姐擔憂地問。
她知道伏黑甚爾一向放養,把他們姐弟忘在腦後是常態,突然找過來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最近可能有人來找你們。」伏黑甚爾抱臂倚靠在門框上,「如果不想摻合到掉腦袋的亂子裡去,最好跟我走。」
男人語氣平淡,伏黑惠看著牆壁上自己的影子,攥緊拳頭。
一定是所謂的咒術界的事情……被牽連到的應該只有他,津美紀是被連累的那個。
討厭這個男人是一回事,津美紀的安全是另一回事,伏黑惠松開拳頭,和姐姐一起收拾行李。
靠譜小孩對大人的不靠譜高度警惕,伏黑惠做好了搬家後流落街頭的心裡預期。
他沒想到伏黑甚爾竟然已經看好了搬家的地點,從褲子口袋裡掏出兩把公寓鑰匙扔給姐弟倆。
「這個地方有什麼特殊嗎?」伏黑惠問。
他怎麼看都覺得只是一間普通的環境不錯的公寓而已。
「我想住這裡。」伏黑甚爾不負責任地說,「你有什麼不滿?這可是學區房。」
帝丹小學,帝丹中學,帝丹高中,一條龍解決小孩上學問題。
伏黑惠不信伏黑甚爾是出於為小孩上學方便考慮而選的公寓,絕不可能,這人的良知還沒充沛到這種程度。
雖然不知道伏黑甚爾選擇搬家地點的理由,但伏黑津美紀很快喜歡上環境干淨雅致的公寓,拉著伏黑惠四處張望。
公寓管理員見伏黑甚爾是單身父親帶兩個孩子,一時間腦補了很多狗血劇情。
他頗有關照之意地說:「這一層的住戶人都很好,你們隔壁和斜對門兩家是獨居的高中生,雖然天天熬夜,熄燈很晚,但從不吵鬧。」
熬夜一號種子選手野崎梅太郎奮筆疾書:畫不完了,真的畫不完了。jpg
熬夜二號種子選手竹泉知雀奮筆疾書:寫不完了,真的寫不完了。jpg
趕稿人與趕作業人的靈魂隔著過道惺惺相惜,為每一個不眠夜干杯。
伏黑惠順著管理員的視線看向一牆之隔的鄰居。
鄰居家門口擺著一棵水澆多了幾乎快要淹死的發財樹,鯊魚形狀的毛絨地毯上書兩個潑墨大字:鯊掉!
統統鯊掉——論當代打工人的精神狀態。
伏黑惠:鄰居一看就不像正經高中生。
不正經的高中生,伏黑惠前幾天剛見過一位。
「你是被那個姐姐逼到醫院來的嗎?」小男孩仰頭問他的父親。
「躲在簾子後面,像個做賊心虛的犯人一樣不肯露面。」伏黑惠接著說,「那麼不情願,干脆別來,不是更好?」
「醫藥費也是人家幫忙結的吧。」男孩頓了頓,「……她真的買下了一整座水族館?」
「確實是個花錢大手大腳的家伙。」伏黑甚爾沒有否認,「我被迫承了她的情,早知道就不去了。」
沒否認自己的不情願呢……所以為什麼要來?他要是真心不願意,旁人真的能逼迫他嗎?
「事到如今倒不用擔心虧欠她人情的問題。」伏黑甚爾隨口說。
伏黑惠:「你還清了?」
「不啊。」高大的男人攤開手,「又欠了一筆更大的,老實說,直到我死大概都還不清。」
伏黑惠:所以你干脆不還了是嗎?
小孩眼睛裡寫滿人渣兩個大字。
每當他以為伏黑甚爾的下限已經到了極致,對方都再度證明,他根本沒有下限。
「伏黑先生。」伏黑津美紀從廚房探出頭,「我在冰箱裡看見了腌好的肉,請問是今天晚餐要吃的嗎?」
太大塊了,她料理起來很苦手。
「肉我來做。」伏黑甚爾粗暴地揉了下伏黑惠的頭發,被海膽刺了一手,「去,買三人份的飲料和下酒菜回來。」
三人份?是把酒也算成飲料了吧。伏黑惠護住頭發,下樓跑腿。
上小學的男孩有些吃力地拎著袋子上樓,他一聲不吭地維持呼吸。
饒是很不情願承認和伏黑甚爾的血緣關系,作為男孩子,伏黑惠心裡多少有些羨慕男人的肌肉和力量。
按照基因遺傳理論,他未來會成長為一位壯漢嗎?
單純小惠許下心願。
流星聽見了他的願望,驚慌失措地原路返回,倒退著飛離大氣層。
某不知名的天文學家記錄下這場奇觀。具知情人士的證詞,上一次流星倒飛是幾年前,橫濱某中原姓少年對著流星許願再長高十釐米。
伏黑惠拎著袋子走出樓梯,飯菜翻炒的煙火氣從敞開的門中傳來,隱隱聽見伏黑津美紀的說話聲和伏黑甚爾懶懶的應答。
小孩撇了下嘴,走向被他暗自定義成家的地方。
「我回來了。」伏黑惠兩手被占滿,沒有手關門,「為什麼一直把門敞開著?」
「伏黑先生說是通風。」伏黑津美紀端著菜放到桌上,溫柔地說,「鄰居似乎都不在家呢,不會打擾到的。」
「因為還沒到高中生放學的時間吧。」伏黑惠吐槽,「我們今天本來也該去上學的。」
又是搬家又是轉學,一天之內塵埃落定,伏黑甚爾看著懶懶散散的,行動力令人吃驚。
說高中生,高中生到。
電梯門又一次打開,穿著不同制服的兩個高中生一前一後走出電梯。
「……不是拐賣小孩就好,叛逆期可是很有活力的,希望作為鄰居能好好相處。」個頭不高的女生說。
伏黑惠在屋裡聽了一耳朵,敏銳地意識到叛逆期是在說自己。
伏黑惠:可惡!哪裡不是拐賣小孩?他們明明是被迫強行搬的家!
女孩子的聲音有些耳熟,她的腳步聲停在隔壁,伏黑惠對那棵快被水淹死的發財樹印像深刻。
「隔壁好香的氣味……餓了,饞了,冰箱裡的飯團頓時不香了,我還是點個外賣吧。」
鄰居一邊碎碎念,一邊掏出鑰匙開門。
伏黑惠身後落下一片陰影。
他高大的不負責任的父親朝小孩抬抬下頜,指向門口。
「為你買下整座水族館的好心姐姐就在外面。」伏黑甚爾說,「不邀請她進來坐坐?」
一瞬間,伏黑惠醍醐灌頂。
年輕漂亮又出手大方的黑發少女半蹲在病床邊平視男孩,耐心溫柔地說話。
她的聲音又軟又輕,令人生不起拒絕的念頭,只覺得一切美好都凝聚在她身上,如神明親吻她的臉頰。
伏黑惠當時就想,喜歡她的人一定很多。
這一刻,伏黑惠理解了一切——他就知道!
搬家地方果然不是這家伙隨便選的,這人狼子野心,分明是衝著隔壁的姐姐來的!
把他們姐弟帶上是想干嘛?打親情牌嗎?
放棄吧,你這種人在相親市場上沒有優勢!
伏黑惠像釘子一樣站在原地不動。
伏黑甚爾挑眉,用百分之一不到的力氣推了小孩一把:「快去。」
伏黑惠踉蹌著跨過門坎,狠狠回頭瞪了男人一眼。
可惡,力氣大了不起嗎?你這個怪力男!
他知道伏黑甚爾是個怎樣不講理的人,無味的抗爭起不到丁點兒作用,只好不情不願地邁出腳步。
隔壁的鄰居果然是有一面之緣的黑發少女。
她穿著帝丹高中的校服,單手拎著書包,正握著鑰匙和門鎖較勁。
可惡的伏黑甚爾,伏黑惠心想,竟然對高中生下手,這個人渣!
鄰居姐姐也是個不聽勸的,他明明告誡過她離人渣遠一點,現在好了,人渣登堂入室,已經是趕不走的鄰居了。
「姐姐。」伏黑惠一字一頓地說,「有人邀你來家裡吃飯。」
你可以拒絕,趕緊拒絕,粉碎那家伙肮髒的念頭!
小孩在心裡盼望。
伏黑惠余光看見竹泉知雀對門的野崎梅太郎,一米八的壯漢男高眼睛發光地看向他們。
伏黑惠:他怎麼了?變異了嗎?
即使言語不通,漫畫大師夢野老師取材的熊熊熱切之心突破了心與心的牆壁,他的眼睛宛如巨瓦燈泡皮卡皮卡,無人能在夢野咲子老師期盼的目光下堅持三秒。
伏黑惠狼狽敗退。
竹泉知雀站在家門口,頭腦風暴。
『我先走了,明天見。』甚爾君的話回蕩在她腦海中,昨日的疑問今天解答,是她小看了「明天見」的含金量。
身為咒言師的她竟沒有重視言語的力量,是竹泉知雀疏忽大意。
雖然但是,他的行動力是不是太強了些?這才一天啊,舉家搬遷是認真的嗎?
「甚爾君是出於謹慎之心選擇搬到我隔壁的嗎?」竹泉知雀思索,「說的也是,同為被咒術界通緝的犯人,我身邊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插手星漿體一事、糊弄最強後像沒事人一樣回來重新過高中生活,她的余裕向伏黑甚爾證實了安全區的存在,大樹底下好乘涼,人家自然麻溜地搬了過來。
竹泉知雀昨天是怎麼說來著:「甚爾君留在我家,被安室先生撞見,我死;甚爾君出門,被五條君抓到,我死。
橫豎都是她死,她萬念俱灰。
伏黑甚爾完美地解決了難題。
他搬到了竹泉知雀隔壁。
同居,又沒有完全同居,道德倫理妥妥貼貼,誰看了不贊一句:妙啊。
「甚爾君真貼心。」竹泉知雀感嘆。
伏黑惠:「哈?」
他拍了拍腦袋,企圖把腦子裡的水倒出來再聽竹泉知雀說話。
貼心——這是能用來形容伏黑甚爾的詞彙?
伏黑惠:她一定是被騙了,好可憐。
「晚飯有我的份嗎?太好了,我差點回家啃冷飯團。」女孩子高高興興地說。
她一幅容易被拐走的飯桶模樣,伏黑惠更加憂心忡忡。
世界究竟怎麼了?為什麼小學生是這群成年人中最靠譜的人?
伏黑惠:世界沒救了。(確信)
「打擾了。」竹泉知雀拎著書包走進隔壁,她左顧右盼,「和我家的布局一模一樣。」
她獨居,三室一廳分成主臥、客臥和書房,伏黑家則是一人一間房。
「甚爾君。」竹泉知雀悄聲說,「你可千萬別在臥室裡進行一些類似於一拳錘碎牆面的健身活動,我不想半夜睡覺睡得香噴噴的時候被牆壁裡冒出的拳頭砸到地上。」
她和伏黑甚爾的房間只有一牆之隔,以男人的身手,足以輕松從未安裝防盜網的窗戶翻進來。
竹泉知雀不是沒想過安裝防盜網,但她思來想去,無論是她、中原中也還是伏黑甚爾都是一手擰斷鋼筋的武鬥派,安裝一網廢鐵意義何在?
防賊嗎?她本人是最大的賊。
竹泉知雀:惡役ソ自覺。jpg
伏黑甚爾和伏黑惠竹泉知雀都認識,她單方面見過伏黑津美紀,對方昏睡在床,沒見過她。
「津美紀的傷痊愈了嗎?」竹泉知雀一點不生疏地問,「有沒有讀我給你買的書?經典名作,不容錯過。」
「托您的福,傷口已經不痛了。」伏黑津美紀開心地說,「是那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吧?我很喜歡!」
有品位,竹泉知雀豎起大拇指,轉而問伏黑惠:「小惠呢?有好好看書嗎?」
伏黑惠面無表情看過去。
你指的是哪本?
《小學教材內容詳解》?《雛鷹起飛之教育從娃娃抓起》?《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稚子篇》?
還是那本《夢幻小公主換裝貼紙書》?
「當然全部都是。」竹泉知雀理直氣壯,「小孩子要多讀書,等你以後工作了就知道學生時代有多幸福。」
伏黑惠:「你也是學生,你很幸福嗎?」
竹泉知雀:扎心了老鐵。(心絞痛。jpg)
比社畜更慘的是一邊讀書一邊打工的社畜,她不幸福,她姓竹泉。
好冷的笑話。(凍到發抖。jpg)
想到書包裡沒寫完的五張卷子,竹泉知雀萎靡了,她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
「吃飯。」伏黑甚爾招呼道,他順便打開電視,熟門熟路調到賭馬頻道。
「十一號。」伏黑甚爾自信滿滿。
「一號。」竹泉知雀在他對面落座,「賭嗎?贏了送你一座水族館。」
「輸了呢?」
「輸了你洗碗。」
伏黑甚爾琢磨片刻,覺得可以賭。
風水輪流轉,好運氣總該從竹泉知雀身上轉到他這邊。
「行。」他一口應下。
伏黑甚爾單手叩開一瓶黑啤灌了一口,又從購物袋裡挑出一瓶葡萄汁,擰開遞給竹泉知雀。
女孩子接過來,她側頭看見伏黑惠盯著她,不由地問:「怎麼了?小惠想要我手裡這瓶嗎?給你。」
「不是。」伏黑惠搖頭,他夾了一顆伏黑津美紀做的菜丸子吃掉,看見餓壞了的女孩子頻頻下筷,精准在一大桌子餐盤裡夾中伏黑甚爾做的菜。
味道粗狂的肉料理似乎是她的心頭好,邊喝酒邊看賭馬的男人早有預料,把手邊切塊碼好的炸肉條往對面推了推。
「再跑快點啊,十一號。」伏黑甚爾碎碎念。
「他已經不行了。」竹泉知雀晃悠筷子,「我預言一號將在十秒後勝利。」
請稱呼她預言家,謝謝。
「洗碗的勞工定了。」黑發少女輕快地打了個響指。
男人罵罵咧咧地從電視上收回注意力,女孩子一邊夾菜一邊點評:「今天的甚爾君依然沒有擺脫又菜又愛賭的頭銜,明天戰績如何呢?讓我們拭目以待。」
竹泉知雀自己吃飯,不忘關心同桌的兩個小孩。
她端起伏黑津美紀夠不到的盤子遞過去,女孩害羞地抿抿嘴:「謝謝你,竹泉小姐。」
「津美紀怎麼用這麼生疏的稱呼叫我?」竹泉知雀說,「和小惠一樣叫姐姐嘛。」
姐姐好,她愛聽。
伏黑津美紀:「……知雀姐?」
「我在呢。」竹泉知雀應了一聲,「說起來,既然小惠和津美紀搬到這裡,也得一並轉學過來吧?」
「帝丹小學?」她問,「學期過了大半,突然轉學手續很難辦的,需要我幫忙嗎?」
伏黑姐弟不約而同看向家裡的大人。
昨天下午找到他們的伏黑甚爾突兀提出了搬家的要求,姐弟倆收拾行李忙了通宵,連假都沒有向學校請,第二天一早被連人帶行李拎到了米花。
「你不說我都快忘了。」伏黑甚爾坦坦蕩蕩地說,「麻煩了。」
伏黑津美紀&伏黑惠:你這個——完全不負責的家伙!
對你抱有希望是他們太天真。
伏黑津美紀頓時坐立難安起來。
她是為他人著想的、不喜歡麻煩別人的性格,光是竹泉知雀結清了姐弟倆的醫藥費一事便讓她十分不好意思。
非親非故的,知雀姐不過是伏黑先生的朋友而已,哪能一而再再而三麻煩她呢?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竹泉知雀一口答應下來。
幫伏黑姐弟轉學一事對她毫無難度——丟給下屬去做就好了,一切消耗由橫濱的森先生買單。
竹泉知雀並非一個人在東京打拼,她是港口Mafia的實權高層,她的下屬隱藏在東京各處,隨時准備協助上級行動。
竹泉知雀的下屬名單包括但不限於帝丹高中門口買章魚小丸子的夫妻、帝丹高中圖書室管理員、和帝丹高中董事會成員深夜撩騷的賣茶葉女子……等等等等。
以竹泉知雀為核心,她的下屬呈放射性分布,在地圖上畫出來是自信放光芒的太陽圖案。
轉學這事交給辛苦賣茶葉的部下就好,區區帝丹高中董事會成員還不是隨意拿捏。
「放心吧。」竹泉知雀寬慰道,「最遲後天,一定讓你們有書讀。」
「我尚未從學習的苦海中掙扎出來,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你們上岸?」她露出惡人臉,「淋雨,撕傘,和我一起迎接知識的暴風雨吧,少年少女!」
伏黑惠:「……」
從收到《夢幻小公主換裝貼紙書》開始他就該知道,這個家裡哪有什麼正常人。
他對竹泉知雀被人渣纏上的憐憫似乎有一絲絲多余,她可不像是被男人拿捏的樣子。
反過來才對。
讓一向走腎不走心,翻臉不認人的男人積極主動拖家帶口和她當鄰居……假如是一場戰爭,女孩子才是贏麻了的那一方。
轉學的事被輕飄飄解決了,兩個成年人都不當一回事。
他們經歷的大風大浪太多,昨天一個重傷瀕死一個咳血不止,今天該上學上學該搬家搬家,主打一種松弛感。
「那個,知雀姐和伏黑先生之間是什麼關系呢?」
伏黑津美紀幾番猶豫,還是問出了聲。
又是搬家到她隔壁,又是知雀姐幫他們轉學,和伏黑先生之間有種外人融不進去的默契。
難、難道是他們的新母親嗎?
可是她這麼年輕!伏黑先生是在犯罪吧?是在犯罪吧!
必須勇敢地問出來才行,報警電話已經准備好了!
「關系?」竹泉知雀眨眨眼,「我和甚爾君?」
這就有點復雜了,不乏一些難以啟齒的內容。
咒術界、詛咒師、酒廠、馬甲之類的都不是小孩子可以聽的內容,但騙小孩很沒品,竹泉知雀想盡可能在說真話的情況下作出說明。
……好難,她可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存在,竹泉知雀是個有深度的人,她復雜得像洋蔥成精。
竹泉知雀思考,她放棄思考,她把解釋權讓渡給另一位當事人。
三雙眼睛看向伏黑甚爾,他仰頭回憶伏黑津美紀的問題,簡單而精辟地作了回答。
「我在等她和男朋友分手,意圖在分手期趁虛而入成功上位。」他說,「我們之間是這種關系。」
津美紀:手中的報警電話掉下來
第99章
打工的第九十九天
伏黑津美紀大受震撼。
伏黑惠大受震撼。
竹泉知雀大受震撼。
「不,等等,你為什麼震撼?」小孩深埋藏在內心的吐槽欲被迫挖掘,「你不是當事人嗎?」
竹泉知雀:當事人沒有權利震撼嗎?
當事人可太震撼了!
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現場有兩個未成年,早早讓他們接觸大人的醜惡世界真的好嗎?小孩子稚嫩的心靈不該好好保護嗎?這樣下去還有人相信純愛嗎?
「小惠和津美紀可還處在相信王子和公主永遠幸福快樂生活在一起的年紀。」竹泉知雀大驚,「這麼早教導他們厚黑學不好吧?」
伏黑惠:重點是這個?
你沒有別的槽可以吐嗎?求你吐槽!
伏黑惠感到了難受,吐槽役的重任如一座大山牢牢壓在他瘦弱的肩頭,他被迫扛起了這個年齡不該肩負的重任。
伏黑惠不該在東京,他命中注定的知己阪口安吾在橫濱等他。
在這個吐槽役稀少的時代,每一個後輩的誕生都令前輩熱淚盈眶,迫不及待把接力棒塞進後來者手心。
阪口安吾:我理解你!我懂,真的懂!
竹泉知雀是令一切吐槽役聞風喪膽的可怕女人,她離開橫濱後,深深的解脫感籠罩了阪口安吾,一時間連太宰治沒有那麼貓嫌狗憎了。
阪口安吾吃不到的苦,伏黑惠幫他吃了。
「知雀姐正在和人交往嗎?」伏黑津美紀是女孩子,天然對戀愛話題抱有興趣,「是個怎樣的人?」
「非常優秀,責任感強,成績好,工作賣力,作為家教老師和勤奮下屬無可挑剔的男人。」竹泉知雀認真回答道,「有點好騙。」
她形容男朋友的用詞——有點好騙。
伏黑津美紀:「……」
繼弟弟過後,姐姐的吐槽本能也被迫激起,伏黑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伏黑津美紀終於和伏黑惠達成了思想上的統一:這個家裡的大人,果然一個靠譜的都沒有。
他們姐弟倆相依為命算了。
伏黑甚爾的發言,竹泉知雀沒有往心裡去。
當一個人原本以小白臉和牛郎為職業,那麼他話語中百分之七十是哄騙人的好聽廢話,百分之二十九是不負責任的無良發言,剩下百分之一是語氣助詞。
竹泉知雀:綜上所述,一個字也不必聽。
「我吃飽了,多謝款待。」她雙手合十,心滿意足地在椅子上癱成餅餅。
回家有口熱飯吃也太幸福了,竹泉知雀決定做些什麼報答他們。
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紀即將就讀帝丹小學,身為同校前輩,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讓兩人提前適應帝丹的學習氛圍。
竹泉知雀掏出書包裡五張卷子。
「來。」黑發少女笑容爽朗,不容置喙地說,「和我一起寫作業吧。」
高中生的卷子,伏黑惠必然不會寫。
但他不必自卑,因為他的小學作業,竹泉知雀也不會寫。
「我又沒有讀過小學,不會寫多麼正常。」竹泉知雀在男孩懷疑的目光裡為自己叫屈。
小學奧數和高中幾何一樣是她的痛點,她不偏科。
伏黑津美紀:「知雀姐沒有讀過小學嗎?」
「幼兒園、小學、初中和高一都沒有讀過。」竹泉知雀掰著手指一個個算過去,「我是直接從高二讀起的。」
伏黑津美紀:「從學齡前兒童跳級到高二?!知雀姐好厲害。」
竹泉知雀:非也,是輟學兒童再上學。
「不要看我這樣,我可是老家學歷數一數二的人才。」她挺了挺胸,驕傲道,「在小惠的老家那邊也一樣。」
咒術界學歷最高只到高專:)
入學高中,竹泉知雀贏麻了。
「身為帝丹高中的前輩,我強烈建議小惠來帝丹升學。再過兩年,炙手可熱的初中生偵探工藤新一也將進入帝丹就讀。因他的存在,學生平均智商拔高一個層次,升學率驚人,考入東大不是夢。」
竹泉知雀:「當然,如果小惠上學上著上著突然覺醒了運動神經,一些籃球、排球名校也值得考慮——網球就算了,他們根本不是打球,除非你想研習忍術,否則不要靠近網球,會變得不幸。」
她沒有運動歧視,但你們打網球的真的有點過分,傷殘度直逼龍頭戰爭。
「最次最次的選擇是東京咒術高專。」
竹泉知雀挽了個筆花,「我算算,等小惠入學高專的時候,五條君28歲,知道是什麼概念嗎?」
伏黑惠:「為老不尊的概念?」
「五條君是童顏帥哥,就算88歲也依然帥氣逼人的類型。」竹泉知雀客觀評價,「但為老不尊是對的,請把這個概念焊死在他腦門上。」
「28歲的他,毫無疑問,是足以考取教師資格證的他。」她沉重道,「白毛,教師,遮住一半的臉,伏黑惠小朋友,你想到了什麼?」
伏黑·不看火影忍者·惠:什麼?
「不是我吹噓。」竹泉知雀篤定道,「我對咒術界未來的預測甩了天元大人幾十條街,五條悟此人與教師一職適配度極高,高到如果你入學高專,他十有八九是你的班主任。」
竹泉知雀:「你知道這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情嗎?」
世界第一問題學生變成世界第一問題教師,占著大義和教導者名頭的五條悟,無敵。
「我不知道。」伏黑惠無表情地吐槽,「說到底五條悟是誰啊?」
「你不知道?」竹泉知雀看伏黑惠的眼神仿佛在看不可名狀的外星海膽,「你不認識五條悟?」
她扭頭去看伏黑甚爾:甚爾君,你的家庭教育就是這麼教的?
伏黑甚爾狡猾地打著輸家洗碗的名義溜了。
「用一句話來形容五條君:他一出生,懸賞就掛在了詛咒師抹殺名單的第一位。」竹泉知雀莊嚴道。
「論壇為他開辟一個新的版塊,名為『五條悟』的百科詞條瀏覽量一度超越禪院笑話占據頭名很多年。」
竹泉知雀:「一直到由我主筆,禪院笑話的熱度才慢慢上漲超過五條君的百科詞條,他正是如此恐怖的男人。」
她說得心有戚戚,伏黑惠的眼神像在看一群飛天豬頭。
伏黑惠:咒術界究竟是個什麼地方?奇葩俱樂部還是後媽茶話會?
以及「禪院笑話」裡的禪院,是他知道的那個和他有血緣關系的禪院家嗎?
伏黑甚爾離家出走實在是太好了,入贅改姓實在是太好了。
年幼小惠為自己不必出現在咒術界熱度第一的笑話中感到由衷喜悅。
「知雀姐是咒術師卻不在咒術高專就讀的理由我已經完全理解了。」伏黑惠點頭,「你是不是把五條悟得罪的不輕?」
不,按照她的殺傷力,她應該是得罪了整個咒術界。
這張地圖炮的嘴,著實驚人。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竹泉知雀一口否定,「我和五條君的同人還掛在熱搜榜上呢,在吃布雷斯×塞西莉亞CP的同人女筆下我們可是熱戀期。」
她本想找出幾個電影片段向伏黑惠證明,又覺得由好萊塢狗血虐戀大戲愛好者導演拍出來的電影不是18+勝似18+,不適合小孩子觀影。
竹泉知雀:「下次帶你去水族館看海底兩萬裡。」
小惠一看便是能看小醜魚看哭的類型,真可愛。
竹泉知雀點開手機相冊,翻出一張照片懟到伏黑惠眼前:「喏,他就是五條悟,記住這張臉。」
照片裡擠在鏡頭下合影的少年少女頭頂柔軟的貓耳濾鏡,一個眉眼張揚,一個唇角彎彎。
伏黑惠沉思:「……你男朋友?」
「不是!你怎麼會這麼想?」竹泉知雀懵了。
她翻過手機看了一眼,「這是五條君超級難得的黑歷史,我還有他喵喵叫的錄音,留著生死存亡之際保命用的。」
伏黑惠:你們咒術師對黑歷史的理解我不懂。
這個職業越想越奇葩,越琢磨越沒前途,伏黑惠認真考慮:術式什麼的當作不存在吧,老老實實讀書畢業去大企業打工不比咒術師評級有前途?
「我記下了。」伏黑惠點頭,「可疑的白毛貓耳男的臉。」
他對五條悟的評價滿滿全是偏見,但仔細一琢磨,還蠻客觀的。
「記下就好。」竹泉知雀收起手機,拿起筆埋頭寫卷子,「他差點殺了你父親。」
輕飄飄的一句話,用漫不經心的口吻說了出來。
突然出現的多年不見的生父,一夜之間的搬家,全部有了理由。
咬著筆杆對算式愁眉苦臉的黑發少女,嘩嘩的流水聲中像擺弄玩具一樣擺弄餐盤的高大男人,他們站在小小的公寓裡、站在人間煙火氣之中,不過是短暫的停留。
真正屬於他們的戰場遠比人間殘酷。
不是所有人都擁有進場的門票,伏黑惠看向沙發上安靜看書的伏黑津美紀。
想保護重要之人,就不可以丟棄手裡的門票。
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學校,待他入學時將接受差點殺死伏黑甚爾的五條悟的教導。
「能干掉那家伙,他的實力應該很不錯。」伏黑惠心想。
擇校,主打選擇師資力量。
年幼小惠在心裡下定決心,規劃好了自己的升學路線——與竹泉知雀替他規劃的不說一模一樣,起碼毫不相干。
竹泉知雀:五條悟差點殺了甚爾君!(恐嚇。jpg)
伏黑惠:那豈不是更好?
竹泉知雀:我真的……毫無養孩子的天分呢……
萎靡。jpg
她化悲痛為力量,刷刷刷在草稿紙上演算,一鼓作氣寫完了五張卷子。
「做完了做完了。」腦細胞耗盡的竹泉知雀解脫似的推開紙筆,揉了揉長時間久坐酸痛的腰。
她左顧,看見趴在沙發上睡得海膽垂下的伏黑惠,右看,看靜音電視的伏黑甚爾隨口問:「寫完了?」
竹泉知雀抬頭看客廳的掛鐘,時間:凌晨兩點。
「這麼晚了?」她急急忙忙站起身,「怎麼不提醒我一聲。」
「你回家不也寫到這個點?」伏黑甚爾不在意地說,「廚房裡有夜宵。」
凌晨兩點吃東西好罪惡。
竹泉知雀一邊懺悔,一邊搓搓手蹲在微波爐邊,盯著轉動的暖光。
房間裡唯一乖乖回房間睡覺的只有伏黑津美紀,伏黑甚爾看見兒子姿勢別扭地睡在沙發上,連給小孩披件薄毯的意識都沒有。
伏黑惠是被肉香和芝士香喚醒的。
夜已經沉了,客廳的燈只開了照亮茶幾的一盞,電視機的影畫倒映在茶幾的玻璃上。
盤腿坐在地毯上的黑發少女舉著筷子,切片的烤肉上裹著融化的芝士,粘稠的香味順著呼吸鑽進鼻孔。
「咕咕咕。」
小男孩捂了下肚子,耳根微微發紅。
「啊——」竹泉知雀見伏黑惠醒了,探身舉著筷子遙遙遞過來,「吹一吹,小心燙。」
伏黑惠鼓起腮邊吹了兩下,在飄飛的熱氣中咬住烤肉。
他被燙得嘶嘶抽氣,在嘴裡含了好一會兒才咀嚼咽下。
「剛從微波爐裡端出來,所以很燙。」竹泉知雀教他,「像我這樣,用咒力把口腔內膜裹住試試。」
她啊嗚一口,吞下滾燙的芝士烤肉。
用法奇特且微操很難,伏黑惠人生第一次咒力指導就這樣開始了。
「咒力又不是只能用來打架和祓除咒靈。」竹泉知雀說,「咒術界那幫人太沒想像力了,咒術師再就業的途徑可是很多的,比如水上魔術師:你把查克拉,不對是咒力,凝聚在腳下,慢慢維持平衡。」
「水上魔術師不行,去當專職的火影coser也是極好的。」她一臉向往,「我的夢想便是有一天組一個全是咒術師的coser團隊,在漫展大跳宅舞。」
五條悟cos的旗木卡卡西和夏油傑cos的宇智波帶土站C位,夜蛾正道頭戴三代火影帷帽和家入硝子cos的綱手舉扇子給兩位DK應援。
「小惠只要多抹點發油,cos宇智波佐助不在話下。」竹泉知雀沉浸式幻想,「我是幕後導演,也是幕後大BOSS,大筒木輝夜姬的角色就交給我吧!」
天元大人若是想來漫展玩,她可以把六道仙人分配給他。
如果說多年後五條悟講述咒力與咒術運用的能力是10,竹泉知雀的水平便是1.0.
她的講解與家入硝子向五條悟講述反轉術式的運用一模一樣:先咻咻咻,再啪啪啪,等咕嚕嚕咕嚕之後再撕拉撕拉……聽不懂?是你太沒想像力了。
伏黑甚爾聽了一耳朵,怎麼說呢,是零咒力的他來指導都比竹泉知雀強的地步。
他沒有幫忙的意思,撐著頭饒有興致地看小鬼一臉懷疑人生地學習。
伏黑惠累得額頭出汗,他看向崇尚鼓勵式教育但教學水平極爛的竹泉知雀和把事不關己幾個字掛在臉上看戲看得十分愉快的伏黑甚爾。
這兩個大人,真是的!
小孩鼓起臉,又被竹泉知雀塞了一口烤肉。
他嚼著嚼著,目光落在一格格走動的時鐘上。
快到凌晨兩點半了,平時他在做什麼?
只有津美紀和他兩個人的家,道了晚安後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昏暗的客廳安靜得連空調嗡嗡的聲音都聽不見。
伏黑惠半夜口渴走到客廳喝水,他順著窗戶看向冷色調的城市夜晚,陰冷的影子纏住他的小腿,瘦弱的男孩一言不發地站立。
燈會輝煌的小格子裡是一個又一個不同的家庭,電視裡放著兒童節目,織毛衣的母親和剝松子的父親,以及在地毯上打滾,困得睡著了被溫柔抱起來的孩子。
伏黑惠回過神,因為竹泉知雀寫完了卷子,伏黑甚爾打開電視的聲音,賽馬的動靜一片嘈雜。
兒童節目?不存在的,只有賭狗喜歡的賽馬。
織毛衣的母親和剝松子的父親也不存在,只有盤腿坐在地上吃夜宵的鄰居姐姐和喝酒賭馬的無良親爹。
睡著的小孩也不會被抱回房間,只會被夜宵硬生生饞醒。
「……超級低配版。」伏黑惠小小聲地說。
但是算了,勉強湊合。
對他而言足夠了。
太幸福會遭天譴,勉勉強強的日子才好過。
伏黑惠抬起手,回憶著兒童節目看來的手影技巧,生疏地借茶幾上的燈光比出犬型。
「玉犬。」他脫口而出。
「砰!」
一黑一白兩只小狗從伏黑惠的影子中鑽出,歡快地搖著尾巴蹲坐在主人面前。
圓滾滾的小狗,俏生生的毛發,竹泉知雀被擊中了心髒。
她:貓派犬派什麼的,我是全都要派!
伏黑惠還沒來得及詫異突然出現的小狗,小狗已經被竹泉知雀單手撈起,躺在她膝蓋上嗷嗷打滾了。
伏黑惠:「……喂!」
那是他的狗,不對,是來歷不明的小狗,你能不能有點警惕心!
玉犬感受到主人起伏的心情,掙扎著想從竹泉知雀膝蓋上跳下來。
「修狗還想逃出人類的手掌心嗎?」她輕輕松松制住玉犬,故作凶惡,「像你們這麼可愛的小狗生來就是要被邪惡的詛咒師吃掉的!早點放棄反抗,乖乖躺平吧。」
竹泉知雀特級咒術師的水平不摻一滴水分,新生的玉犬可憐兮兮扒在她膝蓋上,朝伏黑惠哼哼唧唧。
女孩子搓了搓黑色這只,把它柔順的毛發搓成伏黑惠同款海膽頭。
白色的玉犬則被伏黑甚爾單手拎起,抓在手上來回地看。
「十億。」他哼笑。
什麼意思?伏黑惠意識到兩個大人都知道突然出現的玉犬代表什麼,唯有召喚出玉犬的他本人不知情。
「誰來給我解釋一下。」伏黑惠忍無可忍,「別搓了,毛都要搓掉了。」
「長毛狗確實容易掉毛。」竹泉知雀點了點黑玉犬的鼻子,「但我們小狗不擔心衛生問題,是環保小狗,對不對呀?」
人類有對小貓小狗說話聲音會變嗲的本能,伏黑惠領教了。
他看見玉犬飄下的毛發落到地上,融入他的影子裡。
玉犬……手影……
「它們是我的術式?」
「滿分!」竹泉知雀豎起大拇指,「很聰明哦小惠。」
「術式是咒術師與生俱來的天賦。」她解釋說,「比如我的【詛咒】與【祝福】,是其他咒言師不具備的能力。」
「像五條君,他繼承的便是五條家祖傳的無下限術式。咒術界御三家之所被成為御三家,全是因為獨特的強大的祖傳術式。」
竹泉知雀:「比如五條家的無下限術式,加茂家的赤血操術,以及禪院家的——」
「十種影法術。」伏黑甚爾說。
「姓禪院的,這一代沒有人繼承十種影法術。」男人扯了扯嘴角,「猜猜看,小鬼,他們願意出價多少買你?」
「十個億。」伏黑甚爾豎起手指,「慷概到令人贊嘆,是不是?」
伏黑惠冷靜地問:「你把我賣了?」
「是啊。」伏黑甚爾不在意地說,「再過個兩三年,禪院家就會把你接回去。」
「一直到前天,我都是這樣打算的。」
高大的男人無賴地癱在沙發上,說出來的話非常不是個東西:「但不巧,我欠旁邊這位一份很大的人情。為了抵債,只好把你再賣一次。」
他拎著白玉犬放到竹泉知雀膝蓋上:「你的了,隨便處置。」
「真的嗎?那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竹泉知雀雙掌合十,清脆擊掌,「隨我處置的小惠,我決定判你每日召喚玉犬陪我玩之刑,有何異議?」
伏黑惠冷著臉站起身,狠狠踩了伏黑甚爾一腳。
「人渣!」他罵道,又憋著一口氣看向被竹泉知雀摸得翻肚皮的黑白玉犬。
「十億,你不准備還給禪院家?」
「不還。」伏黑甚爾十分囂張,「他們能把我怎樣?」
「小惠是我的人吧?」竹泉知雀跟著說,「和特級詛咒師搶人,禪院家很有膽嘛。」
她寫了那麼多禪院笑話,怎麼不見禪院家敢找上門抗議半句?
「小惠現在最重要的事是好好上學。」竹泉知雀試探性揉了揉海膽,被刺到,堅持不懈繼續揉,「上課、考試、寫作業,和我一樣在數理化的地獄中掙扎——禪院家?你和笑話計較什麼?」
她突然一個激靈:「御三家是不是有繼承家傳術式者為家主的傳統?小惠,等你成年後別忘了繼承禪院家,拿走庫房裡的咒具和存款,把禪家大院拆掉賣地皮建森林保護公園。」
伏黑甚爾陷入回憶:「禪院家地皮好像還挺大的,值多少?」
竹泉知雀:「他們能出得起十個億買小惠,家族資產怎麼說也有百來個億。」
伏黑甚爾瞬間心動,叮囑兒子:「等一成年你就回去,我把咒具庫和倉庫的地圖畫給你——」
「閉嘴吧!」伏黑惠忍無可忍,「你們兩個強盜!」
知雀:十種影法術,十個億,豈不是一種影法術一億?兩只玉犬價值一億,一只價值五千萬
知雀:rua到了五千萬一只的小狗,賺!
第100章
打工的第一百天
搶禪院家產的事怎麼能算強盜呢?
竹泉知雀露出不贊成的眼神。
小惠太天真了,但凡他多看幾個禪院笑話,必能明白竹泉知雀和伏黑甚爾的強盜發言多麼正義,多麼劫富濟貧,值得五條悟親自訂制錦旗雙手奉上。
竹泉知雀:小孩子還是應該多讀書。
多讀書就不會被封建迷信欺騙,多讀書就不會被倫理道德綁架。
多讀書就會知道在現代社會搞正妻側室那一套的御三家統統是犯下重婚罪的犯人,很值得人掏出法律武器一記重拳打得他們腦袋梆梆作響。
身為惡役,竹泉知雀鄙視他們,他們帶低了壞蛋的格調。
她:吾恥與汝等為伍!
割席,拿鋸子割席。jpg
「讀書要趁早。小惠和津美紀轉學的事交給你,拜托了。」
回到自己家,竹泉知雀敲擊屏幕編輯短信,點擊發送。
在網上沉迷賣茶葉好多年的下屬立刻回復一句收到,體貼道:大人放心,屬下必定在期末考試前幫他們轉校成功。
絕不讓小孩錯過考試!
竹泉知雀:撕傘令人快樂。
她快樂地趴在枕頭上打了個滾,翻滾到床沿邊時,竹泉知雀余光瞥到日歷上畫出的紅圈。
「差點忘了。」她拿起日歷,「快到這一天了啊。」
快到一個有點特殊的日子了。
日歷一格格爬過,爬到紅圈圈出的日期。
這天下了毛毛細雨,竹泉知雀放學後在便利店買了件透明雨衣披在身上。
她站在便利店外,對著玻璃反光戴上兜帽,仔細把書包收攏在手臂下面遮好,又去隔壁花店選了一束花。
細雨朦朧,竹泉知雀坐上電車,一個人捧著花。
列車到站,她披著透明雨衣下車,走上一條人煙稀少的小道。
越走越偏,山林漸漸取代城市,竹泉知雀抬手拔開一棵翠綠的松樹邊刺刺的松針,腳下跨過樹根。
她放眼看去,入目是看不見盡頭的墓碑。
竹泉知雀數著步子:「前行三百米,向右轉彎,上十二層台階,左走。」
竹泉知雀在一座雙人合墓前站定,把手裡的花放在墓碑前。
康乃馨的花瓣在細雨中潤濕,微微搖曳著。
她掏出手帕伸到雨衣外面,等手帕被細雨打濕,才俯身擦了擦墓碑表面。
抹去灰塵後的墓碑顯出「成落」二字。
「不知道你們喜歡什麼花,就按我的品味來選了。」竹泉知雀說,「將就一下,總不能指望你們的同事來掃墓。」
墓碑下長眠的成落夫婦,他們原本和竹泉知雀八竿子打不著一塊。
「誰叫我現在是你們的『女兒』呢。」黑發少女撓了撓臉頰,「送一束花的心意,我姑且還是有的。」
成落夫婦,黑衣組織前員工,酒廠真酒,在一次意外中夫妻倆連帶十六歲的女兒一起喪生。
每年因意外身亡的事故不計其數,酒廠更是員工折損率高頻的組織。成落夫婦不像隔壁宮野夫婦身份特殊研究保密,他們的死亡如一張被水打濕的紙,輕飄飄揉成粉碎。
無人在意,無人掃墓。
本該如此——但他們恰恰好有個十六歲的女兒,與竹泉知雀同歲。
女兒隨父母一起在意外中喪生的消息,並未被不關心員工死活的黑衣組織所知。
倒是被耳目眾多的港口Mafia知道了。
竹泉知雀不知道森鷗外是不是從那時起便有了派她進黑衣組織臥底的念頭,亦或者他未雨綢繆先下手為強的本能貫徹始終。
老狐狸命情報部門掩蓋了成落女兒的死亡,令人經營她的身份,維持基本的社會關系。
待到今年,森鷗外下令,由太宰治親自負責偽造竹泉知雀的檔案。
一位父母皆是酒廠真酒的酒二代騰空出世,成落夫婦從此成為竹泉知雀的「父母」。
太宰治是竹泉知雀的摯友,偽造出的檔案很為她著想,這份為黑衣組織量身定做的檔案天。衣無縫,連竹泉知雀為什麼不與「父母」同姓的理由都幫她編好了。
竹泉知雀對此的評價是:轉行成為作家吧太宰君,相信自己,你定能成為當代文豪。
當Mafia太屈才了,他天生該是在文壇發光發熱的人才。
竹泉知雀勸森鷗外不要再誤人子弟,早日送太宰治去文壇闖蕩。
她:提高港口Mafia平均學歷的任務不可以只交給我一個人!我的摯友,來啊,一起學習啊。
竹泉知雀攜帶摯友親自編造的檔案踏入東京,開始她腥風血雨的臥底生涯。
做戲做全套,竹泉知雀是注重細節的打工人,她特意記下了成落夫婦的忌日,帶花來掃墓。
「今天是期末考試日。」竹泉知雀半蹲在墓碑前說,「等暑假過後我就高三了,時間過得真快。」
「小惠和津美紀順利在期末前轉到了帝丹小學,他們和我同一天考試,但早上出門時心如死灰的居然只有我。」
「小小年紀練成面癱臉可不是什麼好事,聽說同學們都尊稱小惠一句伏黑哥,酷。」
「多虧考試前一周安室先生密集地幫我輔導,我和數理化的關系終於不是它認識我而我不認識它了。」
「安室先生學生時代成績一定很好,他每次露出『這你都不會』的眼神時簡直傷透了我的心。」竹泉知雀捂住心口。
「但看在他給我做飯吃的份上,原諒了。」
「對了對了。」竹泉知雀喜滋滋地說,「我現在每天放學回家都有熱飯吃,要麼是男朋友做飯,要麼去隔壁蹭飯,津美紀的手藝真的很不錯!我個人特別喜歡甚爾君的肉料理,豪爽大氣,狂放粗糙,微微的焦糊感令人欲罷不能。」
「等到暑假,不用上學是很開心啦,但我有種會被琴酒狠狠壓榨的窒息預感。」
竹泉知雀朝墓碑嘆氣,「你們認識琴酒吧?無論你們生前死後,大哥總是你大哥,難搞。」
她絮絮叨叨地碎碎念了半天,毛毛細雨織成的雨霧連綿不斷,山林間只有鳥雀清脆的鳴叫聲。
「多謝你們聽我說話,今年打擾了。」竹泉知雀雙手合十,拍了拍掌,「雖然和我扯上關系並非你們本意,但事已至此,多多包涵吧。」
「明年同一天我還會來的。」她揮了揮手,「若是不喜歡康乃馨,可以托夢告訴我,打工人的怨氣通靈很准的,我聽得見。」
「仔細想想,認一對死人做父母是什麼騷操作?」竹泉知雀摸摸下巴,「森先生提出計劃的時候真不怕我生氣……嘛,我也不可能生氣就是了。」
「畢竟我本來就是克死父母的小孩。」她說,「承認事實是一種美德。」
雨水在透明雨衣上滑出一道道水痕,竹泉知雀抖了抖衣擺,穿過雨幕走回街道。
夏天的暴雨來得又急又快,細雨轉暴雨,竹泉知雀身上一次性的透明雨衣堪堪在她衝進公寓樓前報廢。
黑發少女甩了甩發間的水珠,一邊坐上電梯一邊小小打了個噴嚏。
「夏天只有笨蛋才會感冒。」竹泉知雀碎碎念,「我不是笨蛋,我不會感冒。」
繼言語勝利法之後,她火速回家熱水泡澡配姜茶,把自己洗得皮膚發燙熱氣氤氳。
竹泉知雀頂著濕毛巾一臉滿足地癱在沙發上,人生中最愜意的時光莫過於考完試還沒出成績的時候。
「偶爾也會有這種時候吧。」她發出鹹魚的聲音,「所有的工作都告一段落,在家裡一邊聽雨一邊無所事事地消磨時間,手機開勿擾模式丟到旁邊誰都不愛。」
對了,勿擾模式,她忘記開了。
竹泉知雀快樂地拿出手機,快樂地解鎖屏幕,快樂地……
不快樂地看見一條未讀短訊。
竹泉知雀:你看我臉色平和根本沒有生氣啊。(面容扭曲。jpg)
「我現在假裝自己是個瞎子還得及嗎?」她立刻搜索五條悟同款墨鏡,點擊下單。
要是別人的短信,忽視了也就忽視了。
「然而。」竹泉知雀深深嘆氣,「是大哥的短信。」
大哥的短信,你敢無視嗎?
她敢,但她是個做臥底的,她不能。
「琴酒真會卡時間。」竹泉知雀罵罵咧咧,「他是不是知道我今天考完試放假。」
全勤員工琴酒,酒廠有你了不起。
竹泉知雀磨磨蹭蹭地點開了短信,眯著眼看琴酒又整了些什麼折騰人的么蛾子。
她杏眼睜大,從沙發上爬起來。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竹泉知雀緊急掏出手機,一個電話打到港口Mafia首領辦公室。
「森先生!」黑發少女指責,「我就知道你不靠譜!」
森鷗外人在家中坐,鍋中天上來。
他:「???」
「竹泉君,可不興污蔑人。」森鷗外十分不解,「我不比你靠譜?」
全橫濱最不靠譜的人打電話來說什麼呢。
竹泉知雀沒有污蔑森鷗外,起碼在今天的事上沒有。
她動動手指,把琴酒的短信轉發給森鷗外:「怎麼辦?」
森鷗外收到消息,沉默了。
琴酒的短信大意是這樣的:
你,威雀威士忌,身為一瓶根正苗紅的酒廠真酒,你的父母為酒廠貢獻了自己的一生。
雖然組織從沒給他們掃過墓,也沒祭奠過他們,直到今天才想起他們,但生是酒廠人死是酒廠鬼,成落夫婦的遺產屬於黑衣組織。
我們得到消息,有一份關於組織的情報遺落在成落夫婦手上,被放置在他們位於美國的舊宅中一個不可拆卸的保險櫃裡,保險櫃解鎖條件是掃你的虹膜。
帶回這份數據,或者銷毀它。
因此事與你的父母有關,為了防止你因為愚蠢的親情做些小動作,波本和XYZ隨你同去。
從速。
簡單直白的威脅,不容置喙的命令,大哥的意志必須被堅決地貫徹。
竹泉知雀人都麻了。
「虹膜解鎖——可不是我的虹膜!」她說,「我該怎麼辦?把人家的骨灰挖出來拼一雙眼睛給自己換上嗎?」
森鷗外:你以為我們是火影的世界嗎?眼睛說挖就挖,說換就換?
他發愁地摸了摸後退的發際線。
單論琴酒的短信,其實沒什麼問題。
竹泉知雀在檔案上是成落夫婦的女兒,夫妻倆留下的保險櫃自然能掃女兒的虹膜。
波本和威雀威士忌是老搭檔了,為了防止包庇,他額外派來此前與竹泉知雀從無交集的XYZ。
沒有問題,挑不出一絲毛病,唯一有問題的只有時間:琴酒刻意在竹泉知雀剛考完試就發布任務,很難說不是惡意報復她之前請的帶薪假。
「冒名頂替人家身份果然是要遭天譴的。」竹泉知雀說,「臥底果然是個不祥的職業,森先生,感受到謊言的痛苦了嗎?」
琴酒的命令沒有問題,竹泉知雀本人全是問題。
她的虹膜不可能掃開保險櫃,但問題是——沒有人會覺得她掃不開。
「冷靜一點,竹泉君。」森鷗外安撫道,「你的檔案絕無漏洞,太宰君親自偽造的檔案你還信不過嗎?」
他老奸巨猾地搬出了竹泉知雀的摯友。
竹泉知雀雖然時常diss森鷗外,但她是溺愛朋友的類型,不會遷怒到太宰治身上。
「正因為沒人懷疑我的檔案,掃不開虹膜才是可能暴露臥底身份的大問題。」
竹泉知雀:「只能銷毀資料了。」
銷毀數據,但不能用威雀威士忌虹膜解鎖失敗保險櫃自毀的方式銷毀。
「還有一個問題。」她仰倒在沙發上,「成落夫婦的女兒竹泉知雀和我威雀威士忌有什麼關系?」
大哥!你不能因為自己知道她的身份就不顧及她馬甲的死活啊大哥!
「兩個問題合在一起倒是有漏洞可鑽。」竹泉知雀自言自語,她從森鷗外手上敲詐到一筆精神損失費才掛斷電話。
【都收到任務了?聚集見一面。(此條為群發)——威雀威士忌】
東京另外兩處,兩道屏幕光亮起,照亮兩張神色各異的面孔。
「成落夫婦……那不是——」
一天後,燈光昏暗的酒吧卡座。
大門被人推開,風鈴搖晃,坐在卡座上的黑裙女人舉起酒杯示意。
波本坐到威雀威士忌對面,桌上擺著一杯波本威士忌一杯XYZ,倒是點酒的人只要了一杯薄荷水。
「天氣熱,薄荷清火。」威雀威士忌貼心地問,「嘗一口?」
波本:「不了。」
嘗一口是就著她的杯子喝,金發男人婉拒。
「別那麼生疏嘛。」黑裙女人端起酒杯,意味不明地說,「我們兩個可是關系好到讓琴酒特意多派一個人來監視的程度。」
她言語中有對XYZ淡淡的不喜。
波本無從判斷這份不喜從何而來,威雀威士忌大部分時間是效率至上主義者,多個勞動力她該開心才是。
還是說,她只是單純不喜歡有人插足他和她之間?
「你們來得好早。」
遠遠的,年輕男人的聲音傳來,伴著腳步聲走到卡座邊,一屁股坐到座位上。
「還特意給我點了酒?」XYZ端起XYZ,「威雀威士忌待人真好,咦,波本你也有?」
「也許你才是順帶的那個。」波本回答。
他瞬間判斷形勢,正如威雀威士忌所說,XYZ是琴酒以監督他們的名義派來的,表現出不悅才是正常態度。
黑裙女人笑了笑,沒有否認。
她是三人中地位最高的一位,即使XYZ占著「琴酒派我來監督你們」的大義,依然要老老實實聽話。
「任務文件都看到了?」威雀威士忌抿了口薄荷水,「雖說帶回文件和銷毀文件都可以,但去都去了,不帶點成果回顯得我們很無能。」
她的意思是帶回文件,十分符合酒廠主流的觀點,波本和XYZ都沒有出言反對。
「任務目標已經死亡,我們要找的是一份遺產。」
黑裙女人放下酒杯,目光直勾勾看向波本:「打開保險櫃需要任務目標女兒的虹膜,這位年輕的小姐如今在哪裡呢?」
「波本,你知道嗎?」
XYZ看看她,又看向波本。
在黑衣組織裡,打探他人身份視為叛徒的前兆。
以代號稱呼彼此的本質原因是禁止探究真名,無論是活著的組織成員還是死去的。
無論成落夫婦的身份還是威雀威士忌的身份,都不是波本和XYZ有權知曉的情報。
他們只知道自己要帶回一份遺產,至於組織有沒有遺產繼承權——笑死,黑衣組織殺人勒索的時候還跟你講人權?
但比起真·一無所知的XYZ,波本知道的要多得多。
成落夫婦,他不陌生。
事情要追溯到許久之前,他用公安權限查了一個人的檔案。
父母雙亡,繼承遺產後在東京獨居的女高中生,孤孤零零的,與父輩母輩的親戚都不來往。
知雀的父母死因登記結果是意外。
……牽連黑衣組織的意外嗎?
意外中只有十六歲的女兒存活,她不與父母同姓,或許是在避諱什麼,躲避什麼。
總歸安安穩穩活到了成年,沒有被黑衣組織打擾。
原本,該是這樣的。
威雀威士忌淺灰色的眼眸在酒吧昏暗的燈光下泛著無機質的冷感。
她用詢問的口吻問安室透:你知道竹泉知雀的下落嗎?
威雀威士忌明明什麼都知道。
換做從前,安室透會覺得黑裙女人是在威脅他,以女朋友的性命作為要挾,逼他困於兩難的境地。
現在他卻隱隱意識到,威雀威士忌是在給他機會。
組織要的不是知雀的命,只是想拿到她的虹膜罷了。
若他操作得當,牽連不了知雀。
真奇怪,安室透忍不住想。
威雀威士忌是個可怕的人,組織地位極高,實力深不可測,殺人不眨眼,從不在意腳下踩過的屍體。
以善意揣測她十分可笑,但那份給予高田莓的善良、耐心、溫柔和守護卻真切存在著,是她千面中的一面。
「波本,威雀威士忌問你話呢。」
XYZ不耐煩地說:「既然她這樣問,你肯定知道那個小丫頭的下落,快點說出來。」
「什麼時候輪到你用命令的語氣對我說話?」波本挑眉,「既然在做監視人這種工作,不如老實點閉嘴站在旁邊。」
XYZ:「你說什麼——」
「夠了。」黑裙女人打斷道,「我不想看見兩個成年男性幼兒園鬥嘴。還是說,我要給你們一個人塞一個安撫奶嘴才能獲得一點兒清淨?」
「既然波本知道目標動向,虹膜由你去取。」
威雀威士忌獨斷專行地下命令,「手段不論,生死不論,波本拿不到就由XYZ去。」
「對付一個讀高中的小女孩,總不需要我親自動手吧?」她嘲弄道,「給人省點事,男士們。」
她尾音的「男士們」極盡嘲諷,令人懷疑但凡回嘴一句,她下一次的稱呼就會改成「男孩們」。
XYZ摸不清威雀威士忌的底細,但聽過很多有關於她的恐怖傳聞,敢怒不敢言。
波本面色如常地道了聲明白,他余光瞥見警惕的XYZ,有種看從前自己的既視感。
威雀威士忌只差把純黑壞女人幾個字寫在臉上,靠近她是一件令人期待又本能抗拒的事情。
無法否認的是,面對她覺得危險才屬常態,感到親近和信任反而難以想像。
誰能想到這不過是她偽裝的一面?
「我會盡快拿到成果。」波本承諾道,他率先提出告辭。
「時限截止到延誤飛機前。」威雀威士忌點頭。
波本離開了,留下的XYZ受不了和黑裙女人獨處的壓抑空氣,跟著告辭。
門口風鈴搖晃又停止,竹泉知雀舉起薄荷水,大喝一口。
清涼感順著喉嚨流淌而下,倍感舒爽。
竹泉知雀:口嗨,爽死。
按年齡看,她才是三人中的小女孩。
「那又如何?」女孩子輕輕哼歌,「我才是BOSS。」
「XYZ不足為懼。」竹泉知雀單手托腮,「但凡他敢來,即使我不出手,隔壁的甚爾君也叫他有來無回。」
竟敢瞧不起毀滅世界又拯救世界的高中生,是XYZ飄了還是她拿不動刀了?
「接下來就看安室先生的了。」竹泉知雀思索,「他要用什麼辦法拓印我的虹膜?」
無辜的女朋友意外被恐怖的黑衣組織牽連,為了在不近人情的女上司和心思險惡的男同事手下保護可憐的女朋友,身為男人的他不得不充當惡人角色——
惡人·安室先生要怎麼做?
在咖喱飯裡放迷藥?假扮成入室搶劫的綁匪?把她打暈後拖上車?
「無論什麼方法,能配合的我都盡量配合。」
竹泉知雀在心裡替安室透加油:「上吧波本,是時候拿出你犯罪分子的真本事了。」
知雀:不必憐惜我這朵嬌花(bushi)
悠于 2025-9-6 14:14
第101章
打工的第一百零一天
黑色皮鞋踩過細長的松針和干枯的松果,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墓碑林立。
一束康乃馨放置在墓碑前,紅色的花瓣呈現出被雨水打濕的蔫蔫狀,邊沿衰敗枯竭。
安室透站定在墓碑前,拾起花束看了看。
透明的包裝紙上印著小巧的logo,是帝丹高中周圍一家花店。
「她前天來掃過墓嗎?」安室透回憶道,「沒記錯的話,正巧是知雀期末考試當天。」
考試前一星期突擊補習的女孩子每天都熬夜得很晚,她掛著耳機和安室透連麥,鉛筆在紙上滑動的沙沙聲成了那段時間他最常聽的白噪音。
安室透單只耳朵掛著耳麥,注意力大多放在面前的計算機屏幕上,耳畔落筆的沙沙聲、書頁翻動的聲音、女孩子做不出題的嘆氣聲……最後變成熬不住了,趴在桌上睡著的呼吸聲。
細碎的聲音貼在他耳膜邊,除了問題之外竹泉知雀幾乎不說話,但能從落筆的頻率聽出她現在是順利還是苦惱,仿佛女孩子鮮活的面容浮現在眼前。
「安室先生晚安。」女孩子蔫巴巴地黏黏糊糊地說。
連麥掛斷,安室透仍然對著計算機繼續工作。
他喝了口咖啡,感到了夜晚的漫長。
知雀是十分體貼的女朋友,無需贅述便對打工人的身不由己深有體會,從不耽誤安室透的工作。
所以掃墓她是一個人來的。
下雨的天氣,獨自買了康乃馨,乘坐列車走到偏僻的墓地,獻上一束鮮花。
安室透凝視成落夫婦的墓碑。
這對夫婦死於兩年前一場意外,當時他們的女兒十六歲,堪堪到了可以獨自生活的年紀。
生命每天都意外頻出。
安室透從未聽過竹泉知雀聊到成落夫婦的事情,但以她生活廢物的家務白痴屬性來看,從前大抵很被父母疼愛吧。
「黑衣組織究竟在這場意外中充當了什麼角色?」安室透拳頭攥緊,「人死後兩年還在謀算他們的遺產?」
舊宅連同宅子裡的東西都該屬於知雀才對,她沒有留在美國而是回了日本,是否因為不願觸景生情?
安室透陰謀論了很多很多。
他用完全正確的推理,得出了完全錯誤的結論(悲)。
有些人的生活廢物是天生的、是被港口Mafia員工食堂寵出來的,和原生家庭委實沒有多大聯系。
竹泉知雀當快樂小鳥當了十八年,前天是她頭一次當孝女給人掃墓,要不是花店老板娘及時止損力挽狂瀾,她將抱著九十九朵玫瑰站到墓碑前。
竹泉知雀:枉死的幽靈啊,請從冥界復活,嫁給我吧!(深情)
安室透只有一點猜得沒錯,黑衣組織的確不是個東西!
「兩年,都已經過去兩年了,酒廠想謀財害命吞並人家私產能不能動作快點?硬生生拖兩年是什麼概念?是我壓根不知道成落夫婦的舊宅地址在哪的概念。」
竹泉知雀抱著谷歌地圖定位,試圖在經緯度中找出她的目標地址。
琴酒知道地址,但他沒想過竹泉知雀會不知道,發短信惜字如金的冷酷大哥提都沒提這事。
他沒提,竹泉知雀又不能問,她思來想去,冷酷地聯系上XYZ。
【你,做份旅游攻略,從速。——威雀威士忌】
學大哥說話就是爽,感謝琴酒手把手教會她職場霸凌。
「工作全部都分配出去了。」竹泉知雀伸了個懶腰,「接下來我就乖乖當個弱小無助又可憐的JK,等邪惡的波本拓印走虹膜就好。」
為了給男朋友創造機會,竹泉知雀決定出門逛街。
「留在家裡的話,他得手的成功率就低得太可悲了。」她在胸口畫了個十字架。
甚爾君最近不宜露面,一直宅在家。
他和竹泉知雀的公寓僅一牆之隔,隨時能一拳砸碎牆壁將邪惡的酒廠歹徒捉拿歸案。
「萬一砸碎承重牆就完了。」竹泉知雀閉了閉眼,「要打出去打,不要在別人家裡打啊。」
為了自己的財產安全,竹泉知雀毅然決然出了門。
波本今天必然動手,不為別的,只因竹泉知雀訂的機票是明天上午。
她走出公寓樓,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每一輛路過她身側的車和每一個走在她身後的行人。
安室先生埋伏在哪裡?樹上?電線杆上?垃圾桶裡?亦或像土撥鼠和礦工僵屍一樣隨時隨地從地裡鑽出,打她一個措手不及?
竹泉知雀控制住左顧右盼抓犯人的本能,神色如常地行走。
黑發少女走出公寓樓,她步伐輕快地踩著自己的影子,一甩一甩的手臂顯出期末考試結束成績還沒出的高中生獨有的快樂。
安室透遠遠看著她,略微棘手。
「一如既往沒有警惕心。」他頭疼,「一個人出門走大路不好嗎?怎麼專挑偏僻沒人的小路走,生怕不被綁架?」
小巷裡的女孩子蹲在一只綠眼黑貓前,喵喵喵地撓了撓貓咪毛乎乎的下巴。
她的後背完全暴露在人的視野中,讓人只覺無論從哪個角度下手都輕而易舉。
安室透遠遠跟著她,尋覓一個時機。
擊打頭部導致昏迷……不行,孩子本來就不聰明,打頭更傻了怎麼辦?
霧狀呼吸性迷藥……不行,是藥三分毒,萬一她迷藥過敏就完了。
捂嘴拖上車綁架……不行,會嚇壞她的。
方案接連提出又被全盤否定,安室透是自己最嚴格的甲方。
相對而言,用手刀劈後頸應該是最溫柔的做法,不疼,幾秒鐘結束。
等采集完虹膜,他送她回家,等知雀醒來過後就當是一場夢。
女孩子沒心沒肺的,說夢她真信。
安室透挽起袖子,邁出腳步。
一道黑影從他身後閃過,揚起的風卷起塵土。
XYZ回過頭,遙遙給了安室透一個挑釁的笑容。
『太慢了。』青年做口型。
他手裡拎著一只棒球棍,殘忍地轉了半周。
安室透:「!!!」
瞬息之間,驚恐和震怒如充血般占據了男人的腦海,他緊緊咬住牙關,在血腥味中咽下「XYZ!」的怒吼。
不行,不能當眾叫出他的代號,甚至不能阻止他——XYZ只是在執行組織的任務而已,波本你出言阻止,是何居心?
因為私情嗎?謔,那姑娘對你挺重要啊?既然如此,怎麼不發展她進組織?
不情願?黑衣組織是給你選擇權的地方嗎?
竊竊私語聲在安室透耳畔回響,他的立場成為了他的束縛。
臥底的生不由己,不惜犧牲珍視之人也要達成目的,凝視黑暗的人總有被黑暗吞噬的一天。
XYZ舉起棒球棍,快速逼近竹泉知雀。
金屬制的球棍泛著冷意,轉動間響起的赫赫風聲說明主人完全沒有留力的意思。
一棍子砸下去,腦袋是否像干癟的椰子殼一樣凹陷下去,腦漿與血花濺滿棒球棍?
XYZ唇邊揚起殘酷的笑意。
一陣風從青年身側刮過,他的臉上狠狠挨了一拳!
XYZ連人帶球棍一起砸到地上,震起引人咳嗽的灰塵。
「咳咳!波本!」青年臉龐猙獰,嘴角青紫,他啐出一口血沫,「你想破壞任務嗎?」
「是你擅自插手別人的任務在先。」
安室透臂彎間掛著昏迷的黑發少女,居高臨下俯視倒在地上的XYZ。
「威雀威士忌應該告訴過你,她是我的任務。」
安室透把竹泉知雀抱起來,女孩子埋在他頸窩,不諳世事的沉睡。
XYZ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他的牙齒都在安室透的一拳下松動了,臉頰一片青紫。
「聽說你是情報人員。」他抹過嘴角的血跡,「手腳功夫也不錯啊。」
不僅幾步追上了他,還在目標人物察覺之前一手刀劈下,迅速無聲地結束了行動。
「謬贊了。」安室透不冷不熱地說,「總要防備一些不聽命令,淨給人添亂礙事的蠢貨。」
「今天的事如果被威雀威士忌知道了,你恐怕難以交代吧?」金發男人嗤笑。
「你不了解她,她對下屬有極強的掌控欲。話雖如此,也許你聽過威雀威士忌在審訊上的傳聞。」
XYZ眼神陰冷下來,藏住了一閃而過的畏懼。
他聽說過,當然聽說過,沒有人能在威雀威士忌面前說謊,連靈魂都要被迫在她眼前嘔吐出來,洗干淨呈給她看。
他今天剛接到威雀威士忌讓他負責線路圖的任務,若是被女人知道他不好好干她吩咐的事,反而插手波本的任務,還沒成功……她甚至有權處理掉他。
XYZ越過波本出手,自然是想把功勞搶過來。
黑衣組織行事一向如此,暴力至上,東京消失個把人才不會引人注目,叫後勤處理干淨就是了。
這個名為竹泉知雀的女生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父母又早早出意外死了,一點兒威脅也沒有。
「這次算我技不如人,我認栽。」XYZ撿起棒球棍,「人既然到手了,你還磨蹭什麼?」
安室透瞥了他一眼:「采集虹膜的儀器不在我身上,我先帶人回去。」
「何必這麼麻煩?」XYZ走過來,伸手想碰竹泉知雀的臉,「直接把她的眼珠挖出來不就行了?」
安室透:什麼?!
竹泉知雀:臥槽?!
抱人的與被抱的同時在心裡爆了句粗口。
是的,竹泉知雀並沒有昏迷。
區區手刀想讓她昏迷未免太天真了,棒球棍在咒術師的鐵頭下不過是一根廢鐵罷了。
竹泉知雀:我以前和人打架,都是抓著對方的腦袋往水泥地裡砸。(心平氣和。jpg)
無論安室透還是XYZ,兩個男人對自己的潛行能力都太過自信,在竹泉知雀聽來他們只差在目標後面打一架卻信心滿滿以為目標全無察覺——誰給他們的自信?
她配合地暈了過去,被男人強有力的臂彎托起,拉進懷裡。
這個姿勢還挺舒服的,竹泉知雀閉著眼,只等著安室透扒開她的眼皮掃描虹膜。
XYZ一句話,她眼睫跟著顫了顫。
不愧是琴酒派來的人,竹泉知雀心裡感嘆,這位朋友定是得到了大哥的真傳。
但很可惜,你得罪她了,這輩子你的職業生涯給她就此止步。
沒聽波本說的嗎?——「威雀威士忌是對下屬極有掌控欲的人。」
沒錯,既然在她手裡干活,就要乖乖聽她的話。
別以為拿著大哥聖旨她就不能把你怎麼著,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看琴酒幫不幫你報仇——他連墓都不給你掃!是最差勁的上司!
竹泉知雀:我才是全酒廠最有良心的上司。
XYZ,一款職場踩雷人,他創下的「當著上司面說要挖掉上司眼珠」記錄即使在打工人職場失誤炸裂錦集裡也顯得尤為突出,讓人不禁感嘆一句:你是不想干了還是不想活了?
安室透用力拍掉XYZ伸過來的手:「別碰她。」
「波本,你反應未免太過度了。」XYZ微微眯眼,「我的提議有什麼問題嗎?威雀威士忌要是在這裡,一定會表示贊同。」
竹泉知雀:你再說一遍?
小伙子你很飄啊,誰給你的資格替她代言?
「自己不當人,別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安室透抱著竹泉知雀越過XYZ,「我最後警告你一次,她是我的任務。」
XYZ追了上去:「啊,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從來沒挖過人的眼睛?不難的,試一次就會了。」
「像挖布丁一樣把手指伸進去,想像自己在戳一個泡泡。吃過魚眼珠嗎?一樣的感覺,軟軟的,黏黏的,獨特的手感……」青年陶醉道。
安室透:他是不是變態?
竹泉知雀:他是不是變態?
安室透不由得抬起手,遮住懷中少女的眼睛。
「你真是珍視這姑娘,女朋友?」XYZ惡劣道,「但我聽說威雀威士忌一直對你青眼有加,我還以為你們是那種關系呢。」
他等著波本否認,金發男人卻一聲不吭,只加快了腳步。
「咦,不否認?」XYZ眼中流露出一絲稀奇,「即使腳踏兩條船的男人,威雀威士忌也不在乎嗎?」
他突發奇想:「難道是她的性癖?」
猜對了,但不完全對,姑且算對的。
「威雀威士忌很漂亮呢。」XYZ回憶道,「雖然每次都會化不同妝,但她的真面目一定是個美人。」
「她的眼睛是淺灰色嗎?還是戴的美瞳?」青年似乎對眼睛情有獨鐘,「喂,波本,我不挖你女朋友的眼睛了,給我看一眼顏色。」
怎麼可能給你這種人看。安室透停下腳步,面無表情地看向XYZ。
他真正生氣的模樣,異常可怕。
XYZ停下了蒼蠅般的騷擾,他舔了舔齒縫間的血沫:「我要看著你掃描虹膜,避免掉包。」
安室透:「備份不會給你。」
「憑什麼?」XYZ切了一聲,「行,你拿著。」
掃描虹膜的機器在安室透家裡,他一路護著竹泉知雀,不讓XYZ有近身的機會。
「單手抱著人,單手組裝儀器不累嗎?」XYZ在旁邊騷擾,「給我抱會兒唄,我發誓什麼都不做。」
安室透不理睬他,他組裝好儀器,讓女孩子躺在他的腿上。
沉睡的黑發少女眼眸合攏,她的眼睫隨呼吸微微顫動,毫無防備地休憩。
「要讓她睜眼嗎?」XYZ惡意滿滿地說,「讓她看看綁架她的人的真面目。」
「自己的男朋友竟然因為別的女人的命令襲擊綁架自己,無論多堅強的女孩子都會忍不住哭出來吧?」
眼淚嘩嘩的,小聲抽泣著,哽咽著,紅著眼眶問為什麼。
真可憐,想想都可憐,XYZ一臉虛情假意地為竹泉知雀難過。
他不在乎竹泉知雀的死活,只因波本撲克臉表像下細碎的動搖而快意。
安室透愧疚嗎?
當然是愧疚的。
睡在他腿上的女孩子臉蛋巴掌大小,她剛考完期末考試,本該無憂無慮地消磨假期。
卻因黑衣組織被人綁架,無知無覺地閉眼沉睡著。
被安室透綁架算是最好的結果,如果落在XYZ手下,簡直不敢細想。
安室透不會因為自己保護了竹泉知雀而認為他今天的所作所為無罪。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黑衣組織,只要組織存在一天,如知雀這樣無辜的女孩子就會面臨一天的危險。
像XYZ這種變態,早該被抓進局子踩縫紉機了,都是因為黑衣組織的存在才要對他一忍再忍。
安室透擦干淨手,動作輕柔地扒開竹泉知雀的眼皮。
儀器啟動,掃描虹膜。
XYZ湊過來,呼吸在松子糖般的琥珀色中停了一瞬。
真好看,要是沒有波本,今天就能挖出來了。青年無比遺憾地想。
XYZ眼中的遺憾濃郁到讓人直呼變態的程度,竹泉知雀控制瞳孔呈放空狀,在心裡狠狠翻了個白眼。
虹膜采集成功,溫熱的掌心覆住她的眼睛。
「結束了,你可以走了。」安室透看向XYZ。
他維持了基本的禮貌,沒把「給我滾」說出聲。
XYZ盯著采集儀看了一會兒:「我走,我走,她呢?你不把人送回去?」
現在把知雀送回去,會被XYZ知道她家的地址。安室透知道青年打著什麼算盤。
竹泉知雀:送,這就送我回去!
XYZ有膽你跟過來,再有膽點你半夜翻窗進來——沒有鐵絲網,她不鎖窗,毫無難度,試試就逝世。
剛好給酒廠省了一張機票的錢,琴酒問起來竹泉知雀就說無恥變態斯托卡XYZ企圖夜襲妙齡少女,被正義的隔壁鄰居當場抓獲,扭送亂葬崗。
「不勞你費心。」安室透讓竹泉知雀躺到沙發上,揪起XYZ的衣領把他往門口推,「與其留在這裡礙事,不如找個牙科診所補牙。」
「還是說你想再嘗我一拳。」他笑,「可以,朝哪打?」
松動的牙齒在XYZ嘴巴裡晃悠,明天早上的飛機,他要是不能及時看牙科,再出現在威雀威士忌面前的便是一口漏風牙了!
『新流行?』黑裙女人勉強稱贊道,『挺時尚的嘛,XYZ。』
『我拍照發給琴酒看看。』
XYZ:這樣的未來不要啊!
青年捂著牙齒跑掉了,安室透笑容消失地合上門。
他背靠在門板上,後知後覺的冷汗打濕了衣衫。
「差一點——!」安室透用力錘了下門。
差一點,棒球棍就會砸到竹泉知雀腦袋上,濺起刺目的血花。
「XYZ是跟著我找到她的。」他面容緊繃,「我竟然沒有他跟蹤我。」
太懈怠了,這段時間太懈怠了,總是和威雀威士忌組隊,在知道黑裙女人危險惡劣表像下溫柔體貼的內心後,連酒廠的任務都顯得不那麼殘忍了。
威雀威士忌不喜歡額外的傷亡與無意義的破壞行為,除了規定要處理掉的目標之外,她甚少牽連其他人。
XYZ今天的行為給安室透敲了一記警鐘。
黑衣組織的成員是一群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家伙,不乏以他人痛苦取樂的變態,XYZ不過是其中一道縮影。
「XYZ不畏懼波本。」安室透自言自語,「能讓他退一步的,是威雀威士忌的威懾。」
也是威雀威士忌有命令在先,才給了他保護知雀的機會。
安室透坐到沙發上,伸手撥開睡著的竹泉知雀頰邊碎發。
柔軟的,易碎的,沒有防備心的女孩子。
同樣是喜歡眼睛,XYZ不僅當著安室透的面明說,還預謀跟蹤知雀回家下手,而對威雀威士忌,他只敢和同僚閑話兩句,再越界一點點的話都不肯落人話柄。
竹泉知雀跟在他身邊會迎來危險,威雀威士忌卻是令危險慌不擇路繞道而行的存在。
「又不自覺地比較起她們了。」
安室透抬起手腕,仰頭遮住眼睛。
心像被拉扯一樣,今天的事欠了威雀威士忌人情,偏偏他們要奪取的又是知雀父母的遺產。
琴酒發布的命令,要威雀威士忌去取資料,他作為下屬隨行,XYZ則是監督人員。
「這個安排……」安室透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這個安排,很奇怪。
「只是取一份數據而已,需要派出威雀威士忌嗎?」
「如果要從組織裡挑一個與知雀有關的人去,任務人選不該是我麼?」
貝爾摩德和威雀威士忌都知道他和竹泉知雀的戀愛關系,琴酒不可能得不到情報。
即便如此,琴酒卻指定了她。
這代表在琴酒的認知中,威雀威士忌與竹泉知雀或者與知雀的父母之間的關系,比波本更緊密!
「究竟是怎麼回事……」安室透喃喃自語。
大哥害人
第102章
打工的第一百零二天
「先生,請往那邊走,祝您旅途愉快。」
「謝謝。」安室透道了聲謝,走向機票顯示的座位。
他的鄰座已經坐了人,戴著米白色波浪邊遮陽帽的女人舉著度假雜志閱讀,眼風都沒朝安室透這邊瞥來一眼。
金發男人落座,他身邊的人把雜志又翻了一頁,蔥白的指尖在幾款新包中猶豫不決。
「比起外觀,大容量是不是更重要呢?」女人問,「能裝下一顆人頭的包才是好包。」
「普通來說,一般客人不會有這種需求。」安室透回答道。
「兼顧特殊客人的需求才是設計師的工作。」威雀威士忌合上雜志,遞給安室透,「看嗎?」
「作為參考,比如給你的小女朋友買個禮物賠罪之類的,這本還算合適。」
「昨天的事,」安室透說,「你知道了。」
「XYZ狠狠告了你黑狀。」威雀威士忌掰著手指數,「不團結友愛,欺壓同事,不聽取同僚建議,獨斷專行,缺乏對同伴的信任,沒有分享精神。」
「聽了他的話,我差點以為組織是個正經職場。」威雀威士忌語帶不解,「我們難道不是看誰業績低就做掉誰的極端優勝劣汰斯巴達集團嗎?」
她對黑衣組織的評價十分中肯,傳到警視廳都備受支持。
安室透沒忍住笑了下,他突然感受到一道直白的視線,XYZ從走廊另一邊走來,與他隔了一條走廊落座。
青年眼底有些青黑,一看就是熬了大夜。
「我應該只交給他做旅行攻略的任務。」威雀威士忌問,「他是春游前夜的小學生嗎?一想到要出國興奮得睡不著?」
女人嘲諷起來嘴很損,但安室透愛聽。
「誰知道呢。」他明朗地微笑,「XYZ不見得比小學生大幾歲。」
否則昨天怎麼會干出在他公寓外蹲守了三個多小時才念念不舍離去的幼稚事?
得虧知雀一直沒醒,安室透提前在心裡編了十幾套說辭解釋為什麼她好端端在街上走著,突然眼前一黑失去記憶,再清醒的時候人已經躺到男朋友家裡的沙發上了。
和本子開頭一模一樣的劇情,報警都是輕的。
竹泉知雀實在是個善解人意的女朋友,一直安安分分睡著,直到XYZ離去,安室透開車把她送回家。
又輕又軟的一團掛在他肩上,呼吸順著發絲淌落進男人的衣領。
她公寓門口有一棵永遠水漫金山的發財樹,但竹泉知雀不是會把鑰匙放在花盆底下和地毯底下的人,安室透翻了翻她的裙子口袋,找出公寓鑰匙。
他一手抱人一手開門,隔壁的門突然開了。
伏黑惠走出來,目光落在安室透臉上。
「晚飯做好了。」小男孩說,「知雀姐來吃嗎?」
「她睡著了。」安室透放緩聲音,「你是新搬來的鄰居嗎?」
他聽竹泉知雀說過,她最近經常去鄰居家蹭飯。
伏黑惠點了下頭,又說:「今晚吃咖喱。」
他說完就進了屋,一點兒不在意安室透懷裡的少女睡著了聽不見。
小孩子的心情難懂,安室透今晚還有不少准備工作要做,他把竹泉知雀送回臥室,沒有停留地離開了。
電梯門合攏,隔壁的門又一次被打開。
伏黑惠開完門便進了屋,幾乎前後腳的距離,黑發少女踩著毛絨玉犬拖鞋噠噠進屋:「今天吃什麼口味的咖喱?」
「甜辣口。」伏黑津美紀端著熱騰騰的瓦罐出來,竹泉知雀連忙接過,幫著端到桌上。
伏黑惠負責拿碗筷,路過沙發踩了一腳伏黑甚爾,沒踩中,腳上的黑玉犬拖鞋掉了一只。
海膽臭臉,兩只玉犬從影子裡鑽出來在小主人腳邊搖尾巴。
伏黑惠穿黑玉犬拖鞋,伏黑津美紀穿白玉犬拖鞋。
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全都要——竹泉知雀左腳穿白右腳穿黑,熊貓配色秒殺了一切。
「知雀姐,裝睡裝得開心嗎?」伏黑惠吐槽。
「才不,是身不由己。」竹泉知雀給自己添了一碗咖喱,澆在米飯上,「我的演技有什麼漏洞嗎?」
「沒有。」伏黑惠搖頭,「但能讓你不省人事的絕對是毀天滅地的大事件,我沒有看見東京哪處發生爆炸。」
竹泉知雀:不要把人說成去哪哪出事的死神!
「小惠,你錯了。」她嚴肅道,「能讓我不省人事的除了世界毀滅,還有數學、物理和化學作業。」
學習才是最恐怖的噩夢,令黑手黨聞風喪膽——不信你問隔壁彭格列十代目。
「現在是暑假。」伏黑惠提醒。
「是啊,暑假。」竹泉知雀挖起一勺咖喱飯送進嘴裡,「學生的任務暫時結束了,工作接踵而至,我是天生勞碌命。」
「今年的夏天分外炎熱呢。」她說,「或許是個苦夏。」
東京各處出沒的咒靈數量激增,咒術高專的學生不會連暑假都沒有,007式被壓榨勞動力吧?
真可怕,竹泉知雀心有戚戚,但她轉念一想自己的三份兼職,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大家都慘。
真正的社畜勇於面對綁架自己的男朋友和變態挖眼狂魔下屬。
竹泉知雀看膩了雜志,找空姐要來眼罩和薄毯。
「我睡一會兒。」她掩嘴打了個呵欠,「沒事別叫我。」
安室透應了一聲,看她戴上眼罩,把自己裹進小毯子裡。
米白色的波浪邊遮陽帽遮住了威雀威士忌大半張臉,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下頜。
她縮起來小小的一團,比起氣場逼人的成熟女性,更像青澀果實的少女。
XYZ的視線有意無意一直往她身上瞟,安室透側過身,擋住青年的視線。
XYZ的眼神愈發不善起來,安室透不為所動,翻閱起威雀威士忌給他的雜志。
給知雀挑個禮物吧,買只新包?
金發男人的目光落在威雀威士忌指尖點過的款式上,腦子裡莫名其妙全是她「裝不下人頭的包不是好包」的暴言。
「……還是挑別的禮物好了。」
他冷靜地翻到下一頁。
飛機平安無事地降落洛杉磯,既沒有發生半路漏油的墜機事故,也沒有突然一聲尖叫有乘客死在衛生間裡,可喜可賀。
竹泉知雀曾問過工藤新一學開私人飛機的理由,得到的回答是興趣。
她覺得不是,她嚴重懷疑是因為工藤新一每每坐飛機必遇上各式各樣的空難事件,所以為了他自己和其他乘客的生命財產安全,他只能選擇私人飛機。
竹泉知雀:他人還怪體貼的哩。
三人的旅行計劃由XYZ一手包辦,竹泉知雀壓低遮陽帽的帽檐,坐上酒店派來的專車。
之所以稱為旅行計劃而不是行動計劃,要追溯到酒廠的企業文化。
眾所周知,黑衣組織是個沒社保沒醫保沒人身保障基金的三沒公司,為了養活自己,旗下員工大多身具兼職。
能從酒廠拿錢的途徑稀少,比如行動資金,比如竹泉知雀屢次申請屢次被琴酒駁回的購置魔卡少女櫻同款溜冰鞋的經費,比如琴酒的保時捷和安室透的馬自達修理費。
竹泉知雀:憑什麼修車可以報銷,溜冰鞋卻不行?赤。裸。裸的職場霸凌!
像他們今天的出差,便由黑衣組織報銷費用。
那位先生深知員工不能逼太緊的道理,對屬下公款吃喝一事睜只眼閉只眼,只要拿來報銷的單子不是「往泳池裡倒滿香檳開party」、「在華爾街樓頂撒美鈔」、「投資鯡魚罐頭加工廠」的離譜項目,他老人家大手一揮:批准,統統批准。
東家出錢,XYZ不客氣地訂了度假酒店最好的總統套房,安排了一攬子觀光游玩計劃。
適當放松是被允許的,連琴酒大哥和人在游樂場交易時都忍不住帶伏特加坐雲霄飛車呢。
「剛下飛機,累死了。」XYZ活動手臂說,「今天先休息一天,反正琴酒沒催,休息兩天也是被允許的吧?」
「琴酒可不會發消息來催。」竹泉知雀摘下帽子用帽檐扇風,「他和人打招呼的方式是一梭子彈,直衝腦門。」
酒廠員工交流的萬能話題:聊琴酒。
即使昨天相看兩厭的波本和XYZ也能以琴酒為話題聊起來,這便是酒廠大哥的含金量。
XYZ嘻嘻哈哈地閑談,酒店大廳裡三五成群坐著人,安室透一眼掃過,嗅到危險的氣息。
或許出自公安的本能,他察覺到了犯罪的氛圍感。
「是洛杉磯當地的勢力。」竹泉知雀低聲提醒。
「為首的男人叫默克。」她說,「一個很惡毒的家伙。」
安室透:「聽上去是你的熟人?」
「你覺得是就是。」竹泉知雀不在意地說,讓安室透的試探打到空氣上,「夜晚睡覺時小心點,別被流彈誤殺。」
安室透看向XYZ:酒店是這人選的,他花酒廠經費選到一個夜晚有流彈大戰的地方?
XYZ舉手投降:「我沒來過洛杉磯,看訂房軟件的評價挑的,這家零差評。」
「有當地勢力罩著的酒店,哪來的差評?」竹泉知雀聳肩,「別擔心,我們只是游客。」
她提醒安室透的流彈大戰,是竹泉知雀的親身經歷。
因為她當時不是以游客身份入住,而是港口Mafia的出差員工。
半夜默克的下屬假裝送餐的工作人員敲門進來,闖入後子彈噠噠噠傾瀉而出。
大半夜想吃個披薩吃不到嘴的竹泉知雀出離憤怒,她一路豬突猛進衝進默克家宅,干翻他一堆下屬後勒令默克家的廚師現場做一張12寸菠蘿披薩,塞進默克嘴裡。
——雖然是洛杉磯當地勢力的頭目,但默克祖籍意大利。
默克老大眼珠外凸,痛苦面具地吃完了邪。教中的邪。教披薩,一邊吶喊著「菠蘿滾出披薩界」一邊在竹泉知雀面前滑跪,渾身冷汗地完成了和港口Mafia的交易。
竹泉知雀拿著文件離開時聽見了劇烈的嘔吐聲,大概是默克跑去廁所催吐的聲音。
她:意大利人真的完全接受不了菠蘿披薩嗎?
她還蠻愛吃的,夏威夷披薩賽高!
由於當天竹泉知雀沒能把心愛的披薩吃到嘴,她固執地給默克貼上「惡毒男人」的標簽。
默克:到底誰惡毒?說啊,耶穌你說句話啊!
再度入住滿載回憶的酒店,竹泉知雀愉快地用客房服務點餐:來一份夏威夷披薩,多加菠蘿。
客服:對不起,我們酒店沒有菠蘿。
菠蘿是禁忌的水果!
竹泉知雀不高興地撇嘴:「那把菠蘿換成菠蘿、草莓、香蕉、任何一種可以吃的水果都行。」
客服:您非和披薩過不去是嗎?
竹泉知雀最終還是吃到了加很多菠蘿的夏威夷披薩,據說是酒店廚師趁大老板不注意偷偷買來給她做的,生怕她徹底毀滅酒店的披薩生意。
黑發少女腿架在茶幾上吃披薩,每一塊芝士拉絲都扯得老長再啊嗚咬下。
另一邊,XYZ敲響波本的房門。
安室透剛安置好行李,他透過貓眼看見獨身一人的XYZ,警惕道:「有事?」
「昨天是我不好,請你喝酒賠個罪。」XYZ舉手投降,「給個面子?」
「不必了。」安室透用友善的語氣說著驅趕的話,「我不想在喝酒的時候看到你的臉。」
「一點情面不留啊……」XYZ眼神陰沉,青年開門見山道,「我找你有正事。」
「最好不要讓威雀威士忌聽見的正事。」
安室透沉默了一瞬,開門放XYZ進來。
「我果然沒猜錯。」XYZ大大方方地走進來,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你不是威雀威士忌的狗。」
安室透審視他,「你是誰的狗?」
「我當然忠心於琴酒老大。」XYZ說,「老大讓我監視你們,我工作難道不用心嗎?」
「說是監視『你們』,波本,你只是個順帶的。」青年說,「我得到的命令是密切關注威雀威士忌。」
「其中的理由琴酒老大沒有說,老大只提醒我:如果抓到她『徇私』,要第一時間上報。」
XYZ:「徇私是什麼意思,我不太懂。」
「難道是對你明晃晃的偏心嗎?」他摸摸下巴,「真過分,明明我長得也不差,卻不正眼瞧我。」
絕對不是,酒廠亂搞男女關系的人多了去了,琴酒才懶得一個個管。
特意在任務中提到的徇私……只能和成落夫婦有關。
安室透:「琴酒擔心威雀威士忌銷毀資料?可笑,奪回或銷毀是他自己給出的任務。」
XYZ反問:「假如這是個試探呢?」
「銷毀一份數據而已,值得威雀威士忌帶我們大老遠來一趟洛杉磯?」青年說,「老大明確說是組織需要的數據,忠心的人自然會選擇帶回來,而不是拿到手後將之銷毀。」
安室透:「集合的時候她說過,讓我們把數據帶回來。」
「嘴上說說的話,是個人都會。」
XYZ身體前傾,盯著金發男人的眼睛,「奪回數據後不小心遺失了、波本和XYZ辦事不利導致數據損毀了——我們兩個現成的替罪羊在這裡,她想怎麼用都行。」
「我不信任威雀威士忌,你信任她嗎?」
「少在這裡挑撥離間。」安室透冷聲道,「她再不值得信任,也比你值得。」
「所以我來找你商討一個折中方案。」XYZ沒有反駁,「不必信任任何人,只信任自己的方案。」
「這次行動的安排由我制定,按照原計劃,我們預定明天下午前往成落夫婦的舊宅。」青年指了指隔壁,「威雀威士忌點了送餐服務,顯然今晚不准備出門。」
「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想不想甩開威雀威士忌,獨自把功勞吞入腹?」XYZ邀請道,「我們兩個現在就出發,今晚連夜去取數據。」
青年話中慫恿的意味異常濃郁。
從昨天的事裡安室透便看出來了,XYZ是個膽子極大且不擇手段的家伙。
為了搶功什麼都做得出來,將自己的地位看得超越一切,不惜代價踩著所有人的頭往上爬。
XYZ之所以拖他下水,恐怕是為得罪威雀威士忌找只替罪羊。
畢竟虹膜在安室透手上,兩人中也是安室透和她更親密。
但XYZ的提議中包含著安室透無法拒絕的利益。
數據——那份琴酒點名要的資料。
身為公安臥底,他必須爭取。
「帶你一起有什麼好處?」安室透換了幅語氣,輕慢道,「虹膜在我手裡,我大可自己去拿。」
「那你可能被琴酒大哥懷疑是臥底。」XYZ絲毫不膽怯,「我獨自去也是一樣的結果,只有兩個人互相監視才能證明清白。」
安室透要的就是這句話。
夜色之中,兩人輕裝簡行,順著樓梯離開酒店。
XYZ租來的車停在酒店不遠處,他負責開車,安室透坐在副駕駛座上,隨時有能力奪過方向盤。
「這對姓成落的夫婦,生前定居在洛杉磯,兩人因意外身亡,留下十六歲的女兒。」XYZ邊開車邊說,「女兒沒有選擇留在洛杉磯,反而早早轉學回到東京念書。」
「成落夫婦履歷清白,工作也只是普通的工作。波本,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為什麼會留下一份組織需要的數據?」
一對普通的夫婦擁有黑衣組織所需的數據,這便是任務中最大的疑點。
如果他們是科學家,亦或在某些保密部門工作,自然說得通。
但成落夫婦表面上看只是一對普通的夫妻,女兒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
普通……安室透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能不能用這個詞形容竹泉知雀。
她的身世雖然普通,但性格可完全不是一回事。
「你想說什麼?」安室透問,他聽出了XYZ語氣中的誘導。
「我想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對看似清白的夫婦,其實一直在為組織效力?」
XYZ單手扶住方向盤:「他們或許是組織安插在洛杉磯的暗樁。」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XYZ不在意波本的沉默不語,自顧自說:「父母都是組織成員,女兒怎麼可能不是?」
「就算暫時不是,也可以發展成組織成員。昨天不該打暈她的,我們應該直接找上門,逼她和我們一起來洛杉磯。」
青年聲音變得愉快起來:「對了對了,她還是你的女朋友,多好,兩個人一起為組織效力,感情也會更深厚吧。」
XYZ在開車,安室透默念,不能打司機,打誰都不能打司機。
「你昨天找的牙醫診所不錯。」金發男人微笑道,「說話不漏風都是醫生的功勞,回去要好好謝謝人家。」
「畢竟你繼續說下去,還會有光顧牙醫診所的機會。」
這次把他滿口牙都打碎算了,公安冷酷地想。
XYZ剛補好的牙幻痛了一瞬,他摸了摸腮幫,指向前方:「到了。」
一座爬滿爬山虎的舊宅出現在兩人面前。
兩年沒有住人的房子滿地灰塵,掛在門口的木牌上黏粘蛛網,用不著鑰匙,稍微用點力便能暴力開門。
房子內部倒是被整理打掃過,家具蒙著白布,安室透掃過一圈,沒有找到一張照片。
屬於女兒的房間被收拾得尤為徹底,一絲生活的痕跡都未留下。
安室透看著空蕩蕩的房間,試圖想像竹泉知雀曾在這兒生活的回憶。
收拾東西離開的人顯然未曾回來過一次,地面上的灰塵只留下兩個闖入者的腳印。
「找找保險櫃在哪兒。」XYZ被灰塵嗆得咳嗽。
兩人分頭行動。
安室透在房間裡搜查,越查越能清晰地意識到:成落夫婦絕不是普通人。
這個家裡能用來藏匿武器的地方太多了,一些被牆紙掩蓋的位置絕對有暗格,廚房留了一道後門,便於逃脫。
假如竹泉知雀一直跟著父母生活,她當真對雙親的身份一點兒不知情嗎?
她在這個家庭裡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她改了姓氏,離開洛杉磯回到日本,應該是她的父母提前做的安排。」安室透自言自語。
父母為黑衣組織效力,不代表他們希望自己的孩子也過上殘忍危險的生活。
說到底,假如知雀是黑衣組織的成員,他為什麼從來沒在組織見過她?
同樣是在東京活動的成員,波本擁有代號,饒是竹泉知雀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也該知道她的。
總不能一個十八歲的讀高中的女孩子,組織地位比公安臥底更高。
「波本!這邊!」
XYZ的聲音打斷了安室透的思緒,青年找到了保險櫃。
XYZ蹲在地上,試圖把保險櫃搬上來,未果,他吃痛地甩甩手。
「太沉了,直接打開吧。」XYZ站起身,把保險櫃前的位置讓出來。
掃描竹泉知雀虹膜的儀器躺在安室透口袋裡,他半蹲下來,手掌按在保險櫃上。
哢擦。
上膛的聲音。
堅硬的槍口抵住安室透後腦勺,XYZ手指放在扳機上,揚聲道:「不要動。」
安室透停下手上的動作。
他沒有回頭,不見驚慌,語氣冷靜地說:「原來你才是叛徒。」
「琴酒派來監視其他人是不是叛徒的人是叛徒,他知道後會氣成什麼樣,我很好奇。」
「你說的我也想看那一幕了。」XYZ笑道,「真可惜,琴酒該明白,人是做不成狗的。」
「我背叛他就像你背叛威雀威士忌一樣容易,只需要小小的利益。」
XYZ揚聲:「默克老大!帶兄弟們進來!」
安室透眼中閃過一絲恍然。
腳步聲踏踏而來,曾在酒店大廳有過一面之緣的祖籍是意大利的洛杉磯當地勢力頭目默克帶著人包圍住宅。
無數只槍口指向安室透,默克下令道:「把保險櫃打開。」
知雀:三人行,必有三個臥底
第103章
打工的第一百零三天
房屋被圍得水泄不通,指向安室透的槍口足以把人打成馬蜂窩。
XYZ站在默克身邊,臉上哪還有半絲琴酒的狗腿子模樣。
單以演技論,安室透承認他是優秀臥底。
臥底不同命,金發男人掃了眼洛杉磯本地武裝勢力,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定律今天行不通。
他早該想到的,既然黑衣組織裡存在正義的紅方臥底,自然也存在企圖黑吃黑的黑方臥底。
不知道紅方臥底與黑方臥底的具體比例是多少,酒廠之黑紅相爭賽場撲簌迷離,琴酒看一眼賽況人都暈厥過去。
叛徒殺手琴酒總把「我的鼻子能嗅出叛徒的氣息」掛在嘴邊,安室透真想把XYZ露出真面目的一幕錄下來在保時捷356A的車載音響裡循壞播放,他願意自費買下東京電視台的公屏放映給琴酒觀賞。
大哥,做人不要太自信了,臉疼不疼?
可惜了,安室透想,不知道他能不能活著回去看琴酒的笑話。
「一份數據而已,值得你大動干戈?」安室透說,「你大可繼續隱瞞身份,等我把數據取出來,復制一份私藏。」
臥底進黑衣組織是多麼困難又漫長的工作,值得為一份數據前功盡棄嗎?
「你還真是什麼都不懂。」XYZ嘲諷道,「也好,讓你死個明白。」
「這份資料關系到整個洛杉磯地下勢力的洗牌。」
站在默克接過話,緩緩道,「是你們黑衣組織太不知足,安插暗樁在先,我不過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罷了。」
「我的勢力前些年因為一個女人蒙受重損。」默克陰沉著臉色,「為了奪回屬於我的一切,我夙興夜寐的努力,不知疲倦的工作,怎能容許別人分走我的蛋糕!」
XYZ站在旁邊,他沒有說的是,原計劃本來是將波本和威雀威士忌一網打盡,用他們的鮮血挑釁黑衣組織,彰顯默克老大的強大殘忍。
奈何默克老大對那位港口Mafia高層的恐懼根深蒂固,日漸恐女,他見到威雀威士忌的第一眼便寒毛聳立仿佛惡鬼催命:「——是她!不,就算不是她,也是和她一樣沒有人性的魔鬼!」
XYZ不知道默克在威雀威士忌身上看見了什麼,這位老大命令他務必把波本單·獨誆騙出來,把威雀威士忌按死在酒店裡。
默克:不要讓我見到她的臉。
他好不容易能睡個安穩覺,誰也別想他重溫夢魘。
XYZ領命,他命人做好了威雀威士忌點名要吃的、默克老大一生禁忌的夏威夷披薩(加倍菠蘿版)送去,為此他以自己的職業生涯在廚師面前擔保:老大問起來,就說是我要吃,責任在我——才勉力說服了後廚。
安室透不知道默克嘴裡「奪走了我的一切的女人」是誰,但聽出了他的忌憚。
敵人有懼怕的事物雖好,可惜他暫時是用不到了。
抵在後腦勺上的槍口向前用力,安室透一手舉起投降,一手緩緩拿出口袋裡的儀器。
「等等。」默克突然叫停,他示意下屬,「來兩個人把他捆到一邊,XYZ,你來開鎖。」
他擔心保險櫃打開的一瞬間,半蹲在地上的金發男人會奪過數據威脅他!
「好的,默克老大。」XYZ把存儲虹膜的儀器從安室透手裡搶過來,兩個壯漢抓著安室透的手把他提到旁邊。
XYZ半蹲在保險櫃前,他擰開一扇暗門,將儀器對准掃描的紅光。
成落夫婦,黑衣組織派遣來洛杉磯的情報人員,作為暗樁在洛杉磯活躍,暗中收集當地各種勢力情報。
出於對電子文件的不信任,他們以紙質數據的方式記錄情報,將數據藏匿在保險櫃中。
打開保險櫃唯一的方式是掃描成落夫婦或其女兒的虹膜,保險櫃設置自毀程序,掃描失敗即啟動自毀裝置。
因為自毀程序的存在,默克一年前便知道這份數據的存在,卻苦於無法解鎖,不能暴力強拆。
成落夫婦意外身亡,他們的骨灰已經埋入了墓地,唯一幸存的女兒不知怎樣瞞過了默克的眼線離開洛杉磯,了無音訊。
默克派XYZ進入黑衣組織臥底,正是為了找出她的下落。
「功夫不負有心人。」默克難掩喜悅,「逃到東京又如何?不枉我放出數據的消息,黑衣組織果然有所行動。」
為什麼酒廠在成落夫婦死亡兩年後才派人去取資料?當然是因為酒廠本不知道數據的存在!
一切都是默克的計劃,所有人都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他在幕後百般籌算,終於要摘到渴望許久的勝利果實了。
默克緊緊盯著XYZ的動作,等待保險箱順利開啟的清脆哢哢聲。
紅光掃過儀器,讀取竹泉知雀的虹膜。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急促的滴答聲響徹室內,保險櫃紅光劇烈閃爍,離保險櫃最近的XYZ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成功解鎖的動靜,這麼大聲嗎?
被兩個人壓制在旁邊的安室透余光掃過紅光,臉色驟變。
「閃開!」
他的聲音淹沒在轟然的爆炸中。
虹膜掃描失敗,自毀程序啟動,安置在保險櫃中的炸藥由內向外積蓄熱浪,厚厚的保險櫃箱皮碎成漫天尖銳的鐵片,整棟房子宛如一只被捏爆的汽水罐,猛然爆炸!
轟隆!
火光燒著了半邊天空,汽車警報驚起,又在熱浪中被掀翻,砸落在地,遍地玻璃碎渣。
距離保險櫃最近的XYZ炸掉了半邊身體,血淋淋地倒在廢墟裡。
默克的腿被巨石壓住,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極端的炎熱灼燒他的胸腹,血流不止的疼痛令他慘叫,巨大的不解如烏雲般罩在他頭頂。
解鎖失敗……解鎖失敗了!
為什麼?!
是XYZ背叛了他嗎?不,不,XYZ死了,他是無辜的。
「虹膜……」默克面容扭曲,「是假的——虹膜是假的!波本!你敢騙我!」
他的聲音驚擾了搖搖欲墜的房梁,一塊燃燒的天花板掉下來,砸在默克臉上。
他的慘叫聲戛然而止,只余屍體的死寂。
默克帶來的人中,距離保險櫃較近的幾乎全部死亡,較遠者有傷有殘,無一人保有行動力,皆像被火燒焦的蟲子在火光下蠕動翻滾。
房屋後門,燃燒的木條構建出一塊三角區,簡陋但有效的力學結構奇跡般在爆炸中撐起了一塊喘。息的空間。
金發男人半跪在地,用力地咳嗽。
「欠了松田一個人情……咳咳!」安室透捂住口鼻,避免吸入濃煙。
他比所有人的反應都快一步,爆炸前夕的滴滴聲是死神的號角,多虧在爆。炸。物處理組的友人屢次提醒。
默克的慘叫在熱浪中扭曲得不似人形,安室透聽見了。
會懷疑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唯有安室透知道:他沒有對虹膜動手腳。
儀器中儲存的確確實實是竹泉知雀的虹膜。
然而解鎖失敗了,保險櫃的自毀程序被打開,數據在爆炸中付之一炬。
只有一個解釋,唯有一種可能性可以解釋這場爆炸。
——竹泉知雀不是成落夫婦的女兒。
她的檔案是假的!
她偽造檔案究竟有什麼目的?
不……還是有解釋不通的地方,如果竹泉知雀不是成落夫婦的女兒,放在墓前的康乃馨從何而來?做戲做全套?
何必如此,如果他沒有從公安調閱檔案,但凡他晚去兩天,那束花早就被守墓人清掃掉了。
來洛杉磯是琴酒發布的任務,起碼證明在黑衣組織眼裡,竹泉知雀的確是成落夫婦的女兒。
好混亂,到處是解釋不清的地方,原本以為十分了解的女朋友仿佛籠罩在層層迷霧之中。
隔著白蒙蒙的霧氣,琥珀色的眼眸遠遠投來一瞥。
「等回東京再探究。」安室透閉了閉眼,當務之急是逃離爆炸現場。
熱浪滾滾而來,空氣燒得發紅發燙,天花板和牆皮一塊塊掉在地上。
宅子裡的家具幾乎全是木質,遍地可燃物,爆炸的火星四處開花,升騰的有毒黑煙宛如死神垂落的衣袍。
啪!
著火的木條砸在三角區頂端,支撐空間的結構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一氧化碳滲透進來,安室透用力捂住口鼻,眼前一陣發黑。
氧氣越來越稀薄,黢黑的煙霧盈滿房間,建材倒塌的聲音一重接一重。
瀕臨昏迷前夕,熟悉的聲音隔著一層又一層屏障,喚回安室透漸漸潰散的神智。
「——波本!!!」
嘩啦!燃燒的木頭被人徒手推開。
滾燙的溫度中,一只手抓住安室透的胳膊,夜幕般的涼意順著相觸的皮膚傳來。
金發男人勉強掀開一絲眼皮,看見威雀威士忌狼狽的臉。
她的黑發被汗水打濕黏粘在臉頰,下頜被煙熏得黑糊糊的,流汗後白一道黑一道,像只從煤爐裡鑽出的白貓。
「跟我走!」
她的聲音遮蔽了無窮無盡的火焰,占據了安室透全部感官。
竹泉知雀用力扛起接近昏迷的安室透,一腳踢開破損的後門。
著火的木材從天花板掉下,被她用手臂揮開,熾熱的木頭砸在竹泉知雀手背上。
她屏住呼吸,逆著煙霧的風向,一口氣把安室透扛到爆炸未波及的草坪上。
沉沉夜幕下,火星宛如隨風吹拂的花瓣,令清冽的晚風燥熱不已。
竹泉知雀半跪在平躺的男人身側,她抬手貼了貼他的臉頰,燙得驚人。
「沒辦法了。」
來不及思考,竹泉知雀一手托住安室透的臉,俯下身。
烏黑的發絲落在安室透鎖骨上,是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涼意。
溫熱的氣息順著唇瓣渡來,威雀威士忌呼吸不穩,渡氣的程度越來越深。
安室透眼前的黑影慢慢散去,沸騰燃燒的火光印在他的視網膜,他漸漸找回了力氣。
給他做完人工呼吸的少女累極了,微微喘氣地趴在安室透胸口平復呼吸。
她的高跟鞋崴在一邊,膝蓋沾上泥土,狼狽得不像那個總似笑非笑看人的危險執行者。
她的狼狽,她的焦急,她的失措,無比鮮活地印在安室透眼底。
生死關頭,趕來救他的竟然是威雀威士忌。
「這裡不能久留。」
竹泉知雀撐著膝蓋站起身,她抹過額頭的汗水,「我開車過來的,上車。」
安室透剛剛脫險,沒了說話的余韻,走在前面的少女見狀拐回來扶他,兩個人跌跌撞撞往停在遠處的汽車走。
停在路邊的車裡滿是煙草味,插入車鑰匙的地方被人用蠻力拆開,幾根打火線裸。露在外。
「從他們手裡搶來的車。」竹泉知雀把安室透推到副駕駛座上。
她抓住方向盤,用野蠻的方式點火,在激起的火花中猛打方向盤。
兩邊車窗都被開到最大,竹泉知雀一邊探頭看後視鏡一邊說:「你看看後座有沒有水。」
安室透的頭腦在晚風中清醒了不少,他熟練地放倒座椅,手臂伸向後座,拖來半箱未開封的礦泉水。
金發男人擰開一瓶水,倒在頭頂,他濕漉漉的金發緊貼臉頰,上衣濕透貼在腹肌上。
一連往頭上倒了四瓶水,他因高溫和爆炸燙傷的身體才漸漸好轉,皮膚不再灼熱得燙人。
安室透新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油門一踩到底的竹泉知雀。
竹泉知雀接過來,往嘴裡灌了兩口,剩下的澆到胳膊上。
安室透的目光停在她白皙皮膚間刺眼的紅痕上,記憶中從天花板砸下的燃燒木條被她抬手揮開,火星四濺。
「謝謝你來救我。」他深呼吸,「抱歉,因為我,任務失敗了。」
「這是重點嗎?」竹泉知雀不熟悉附近的路況,開車開得很是暴躁,「你知不知道我發現你和XYZ丟下我跑路是什麼心情?」
晴天霹靂的心情!
「XYZ呢?」竹泉知雀問,「跑了還是死了?」
「XYZ是默克派來組織的臥底,他當時離保險櫃最近。」
安室透在車裡翻到一管燙傷膏,他在滿目的英文中讀完說明書和保質期,擠出膏藥塗到竹泉知雀握著方向盤上的手臂上。
開車的黑發少女沒把胳膊上的燙傷當一回事,也沒阻止他塗藥。
她顯而易見的不在意XYZ死活,只在聽到他是臥底的時候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琴酒也有看走眼的時候。」竹泉知雀咂舌,「行吧,他派過來的人搞砸了任務,橫豎怪不到我們頭上。今天的事由我彙報,任務結束了。」
安室透在她的胳膊上抹開膏藥,指腹下的皮膚細膩柔軟,幾乎沒有風吹日曬的痕跡,像養在溫室裡的花朵。
溫室花朵可不會大半夜發現同伴不在,深夜搶車飆車,直接衝進火場。
安室透看向竹泉知雀的側臉,意識到了一個既殘酷又讓他不知說些什麼為好的細節。
闖進火場的威雀威士忌並不知道XYZ是臥底,但她只顧著救安室透,完全沒想到XYZ或許也在火場苦苦掙扎的可能性。
她對人命的漠視一如既往,只格外優待了他。
竹泉知雀開車開著,突然用力拍了下方向盤,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有人在跟車。」她面沉如水,「垃圾默克,我就說他是個惡毒的男人。」
安室透:「默克死了。」
「死人就不惡毒了嗎?」竹泉知雀開車開出了殲。擊機的氣勢,「波本,做好在洛杉磯被本地勢力一路追殺回國的准備。」
默克再怎麼說也是堂堂組織頭目,首領身死,不為之報仇的下屬無法在道上立足。
「准備一下!」竹泉知雀說,「我們在下個路口棄車!」
她單手拉開駕駛座的車門,一邊握住方向盤,一邊朝安室透伸手。
安室透默契地接替她踩死油門,攬住竹泉知雀的肩膀和腰肢,將她牢牢扣在懷裡。
三——二——一!
呼嘯的狂風吹飛長發,車輛在慣性中疾行,跳出車門的兩人抱著滾在一起,摔進河堤邊半人深的草叢。
黑夜是最好的保護色,竹泉知雀和安室透都是潛行大師,他們繞過打著手電筒四處搜尋的默克下屬,在他們牽來獵犬嗅聞之前脫離了包圍圈。
遠離了漫天的火光,安室透心口提起一股氣終於放松,他的手和竹泉知雀的手牽在一起,直到緊張感褪去安室透才感覺手上的重量隱隱偏沉。
走在他身側的黑發少女默不作聲,腳步卻顯得別扭,抓著安室透的手越來越用力。
「你的腳崴了?」他頓時察覺。
「沒事。」竹泉知雀腳步不停,「我能走。」
這種時候逞什麼強?安室透余光瞥見路邊公園的長椅,直接把竹泉知雀橫抱起來。
懷裡的人掙扎兩下,沒等她掙脫,已經被抱到了長椅上坐好。
安室透看向她的腳,立刻明白了。
兩只鞋跟又細又高的高跟鞋套在她腳踝上,其中一只的鞋跟斷了一半。
「你對高跟鞋到底有多大的執念?」安室透想嘆氣,「穿高跟鞋跳車,腳能不崴嗎?」
「我可以穿高跟鞋追殺你八千米。」竹泉知雀不接受他的指責,「你不知道高跟鞋對我有重要。」
她純黑壞女人的氣場全靠身高撐起來!
「我是不懂。」安室透脫下她的鞋子拎在手上,「我不知道你對身高這麼在乎。」
不穿高跟鞋的威雀威士忌和竹泉知雀一樣一米六,女高中生就不怎麼在意身高,安室透沒見過女朋友穿有增高作用的鞋。
「先去附近找個不用身份證明的旅館暫住,再商量之後的行動。」安室透在竹泉知雀面前蹲下來,示意她到他背上來。
竹泉知雀遲疑了兩秒,她摸了摸紅腫的腳踝,老老實實地趴到男人背上。
安室透一手拎著她的高跟鞋,一手扶穩背上的人,尋了個方向走去。
在洛杉磯做生意的小旅館見慣了形形色色的客人,見一對外國面孔的男女來開房,只要一間,笑嘻嘻地拿了把鑰匙遞過去。
「咱家什麼都有,需要什麼知會一聲就行。」前台朝安室透拋了個媚眼,讓開身後向上的長樓梯。
「默克在這邊有沒有眼線?」安室透低聲問。
「他的勢力前幾年遭過重創,早不是一家獨大的時候了。」竹泉知雀在他耳邊小聲回答。
溫熱的氣息灑在耳垂上癢癢的,安室透不自在地偏了偏頭。
小旅店的房間和酒店總統套房不能比,只有一張勉強躺下兩個人的床。
竹泉知雀被放在穿上,裙擺在火場裡撩灼燒孔的黑裙蓋在她腿上。
「等我一會兒。」
安室透出門又進來,手裡拿著一個冰袋。
他拽過椅子坐到床邊,拉起竹泉知雀的小腿擱在自己大腿上。
冰涼敷在紅腫的腳踝上,女孩子嘶嘶抽氣。
安室透握住她的腳腕,不許她抽離逃開,「忍一忍。」
壞女人不能叫疼,竹泉知雀只好乖乖讓他冰敷。
兩人安靜下來,無言的氛圍在狹窄的房間裡流淌。
驚心動魄的一晚。
幾小時前入住星級酒店的三人還在商議明天上午的洛杉磯觀光計劃。
幾小時後其中一個死了,另外兩人孤立無援遭人追殺,棲居在廉價旅館中。
多麼荒謬,多麼殘酷。
沒有一個人料到事態的發展,無論是臥底的XYZ、掉入陷阱的安室透,還是被蒙在鼓裡的威雀威士忌。
但若論三人中知道最多的,一定是她。
誠然是安室透和XYZ偷跑在先,但威雀威士忌為什麼肯定他們去了成落夫婦舊宅?
美好的夜晚,兩個男人相約喝酒再正常不過,組織成員間互不干涉私生活是常識。
退一萬步說,假如威雀威士忌相信安室透的人品,知道他不會在任務前夕把自己喝得醉醺醺,從而推理出他們前往了成落夫婦舊宅,威雀威士忌大可不必匆匆趕來。
任務有人代勞不是輕松事麼?她只要在酒店坐享其成就好。
和事業瘋批XYZ不同,威雀威士忌該偷懶的時候從不上進,否則安室透手裡就不會有那麼多從她那裡移交過來的工作了。
發現他們不見後,她那樣匆忙的、急切的、堪稱狼狽的搶車趕來,行為中的焦躁絕非沒有原因。
冰袋被皮膚敷得溫熱,安室透換了一面,將堅冰貼在黑裙女人紅腫的腳踝上。
她的裙擺被火星撩了好幾個燒孔,手臂上的燙傷如鞭撻的紅痕,臉上殘留著煙熏的痕跡。
「可以問你一件事嗎?」安室透開口,打破了寂靜。
「嗯?」竹泉知雀抬眸,「什麼?」
「你,」安室透頓了頓,他眼中情緒看不分明。
「是不是知道保險櫃一定會爆炸?」
波本,職業偵探
第104章
打工的第一百零四天
「為什麼這樣問?」威雀威士忌彎了彎唇。
她雙手撐在床上,晃了晃未受傷的腳尖,慵懶的曖昧氣息彌散在空氣中。
「就不能是我擔心你,才匆匆忙忙趕過去嗎?」黑裙女人抱怨道,「難得我一片痴情,你說話真的好傷人心。」
她眼簾垂下,顯得有些難過。
「對救命恩人多點信任不好嗎?」威雀威士忌說,「我還沒追究你擅自離開的事呢,背著我和XYZ鬼混,好玩麼?」
今晚的事,無論如何,錯不在她,竹泉知雀誓不背鍋。
她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劇本寫完校隊過一遍,連之後交給琴酒的報告都提前打了草稿,萬無一失。
竹泉知雀:劇本盡在我的掌握中,我也是手握劇本的人了。
她美滋滋吃完了夏威夷披薩(加倍菠蘿版),竹泉知雀一邊回憶自己完美無缺的計劃,一邊坐到梳妝台前准備給易容補個妝。
易容是非常纖細的工作,不像戴上就完事的人。皮。面具,需要時不時補妝修復。
好處是以自己的臉為模板的易容可以逃過警察的揪臉檢查。
鏡子前的黑發少女端詳鏡中陌生的臉,她擰開唇釉,突然動作一停。
竹泉知雀豎起耳朵,凝神細聽。
「……好安靜。」
奇怪,安靜得像頂層只住了她一個人似的。
竹泉知雀是職業黑手黨,這是一份睡覺時枕頭下壓著手。槍,熟背全城逃生通道,時刻大喊「誰要害我!」的高度敏感型職業。
同行焦慮症發作時是這樣的:是不是你要害我!(揪住領子質問)(焦躁地走來走去)(發瘋)(大叫)(揪頭發)(揪住下一個路人的領子質問)
竹泉知雀不像同行一樣病得不輕,她只是會將咒力聚集在耳朵上,放大聽覺,聽周圍有幾個心跳。
「這是有必要的防範措施,才不是我疑心病重。」竹泉知雀信誓旦旦,「這家酒店——這家點個菠蘿披薩都磨磨唧唧的酒店,可是深夜有流彈在天上飛的酒店!」
客人一旦睡死過去,是真的死過去。
可怕得很。預定房間仿佛玩狼人殺盲選,客人壓根不知道自己入住的是不是凶宅。
竹泉知雀也不是時刻在聽,她又不是變態,放大聽覺的弊端很多,萬一波本和XYZ裡有個死亡金屬愛好者,她耳膜裂開。
這一刻,冥冥中直覺提點了竹泉知雀。
這種直覺分外熟悉,是太宰治企圖背著她偷吃冰箱裡最後一個焦糖布丁的直覺,是紅葉大姐暗自收起話筒不給她點歌權的直覺,是森鷗外老奸巨猾克扣她年終獎的直覺。
竹泉知雀:有人在背著我干壞事!絕對是!
女孩子高度警惕,像兔子一樣豎起耳朵聽了又聽。
沒有聲音,一絲聲音都沒有。
她的兩個同伴人間蒸發了。
竹泉知雀:吸氧。jpg
家裡靜悄悄狗子在作妖定律誠不欺她。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說好的三人行呢?三個人的電影只有她不配有姓名嗎?你們在做什麼壞事,加她一個啊!
有什麼事是不能被她知道的?你們兩個難道是去【消音】【消音】了嗎?
竹泉知雀:我被排擠了,兩個沒有同事愛的家伙!
她深呼吸兩次,冷靜不下來。
唇釉被丟到一邊,易容也不必補了,竹泉知雀踢掉拖鞋,一邊穿鞋一邊往外走。
電梯直下,竹泉知雀一眼掃過空無一人的酒店大廳,不祥的預感仿佛搖晃的可樂罐噴湧而出。
默克:嗨!聽好了,今晚有個超大的party,所有風雲人物都會參加!但你猜,誰收不到邀請?
You!Is You!
正宗原味美式霸凌,竹泉知雀噎住,一口氣沒喘上來。
她的表情先是哽住,無言以對,隨即臉色大變,拔腿狂奔。
啊啊啊啊啊住手!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黑發少女狂奔到地下停車場,她看也不看車牌,一手肘砸碎玻璃窗,翻身上車。
插鑰匙的鎖孔被暴力拆開,竹泉知雀一邊手動點火,一邊吐出舌尖。
猩紅含在黑色的蛇紋之中,咒言的力量籠罩車輛,地面上四個輪胎瘋狂轉動,吱呀碾地的聲音仿佛咆哮的猛虎。
竹泉知雀雙手打方向盤,一腳油門踩死,撞開護欄衝向街道。
她開車開出了搶婚的氣勢,一路上沒有一輛車敢超到竹泉知雀前面,統統減速慢行害怕打擾她的真人版速度與激情。
快一點,再開快一點!竹泉知雀甚至想跳車舉起車一路狂奔。
竹泉知雀:不,還是別了,我不想看見洛杉磯明天的頭條是《一女子狂野舉車連夜奔逃數千裡,疑似神秘野人族復蘇現世》。
她要臉的。
「安室先生你跟著他們摻和什麼啊?」竹泉知雀油門快要踩出火星。
她才不在意XYZ和默克的死活,但凡安室透今晚乖乖留在酒店,天塌了竹泉知雀都懶得出門一步。
雖然不懂他們為什麼急著今晚行動,但默克的目標十分好猜。
「成落夫婦手裡的數據有那麼重要嗎?」她自言自語,「和洛杉磯勢力洗牌有關?」
難怪默克像只看見肉骨頭的狗一樣饞得流口水,他的勢力前些年遭遇竹泉知雀重創,這幾年一直在艱苦復建。
默克:重來一次,我要奪回屬於我的一切!
他拿的是復仇流劇本?最大反派竹泉知雀無慈悲地想,真努力呢,雖然努力也是徒勞。
多虧默克的自爆卡車,竹泉知雀想通了她之前疑惑的事情:人都死了兩年才來拿數據,酒廠怎麼延遲得像ie瀏覽器一樣?
「我懂了,資料的情報是默克放出去的,大概是因為他死也找不到成落夫婦據說生還的女兒,企圖借用黑衣組織的力量。」
怎麼說呢……默克的思路是好的,十分合理。
單論邏輯,竹泉知雀可以給他滿分,加上敢利用酒廠的膽量,滿分中的滿分。
他只是缺乏一點兒想像力。
比如他找不到竹泉知雀的下落並非他能力不足,而是他信仰的上帝暗中保佑他的結果。
上帝:我的孩子,主是為你好,主怕你見她第一眼心髒驟停,上天堂和主團圓。
上帝保佑了默克,默克卻背棄了主,他拒絕聆聽主的聲音,邁出魔鬼的步伐。
默克:一切都在計劃中。(自信男人豎起大拇指。jpg)
默克的計劃十分順利,黑衣組織果真知道成落夫婦「女兒」的下落,並不出意料地派人來洛杉磯取走資料。
默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便是黃雀!
他很自信,XYZ很自信,安室透——也很自信。
三個自信的男人撐起了今晚這台戲,唯有無辜的少女徹夜狂奔,飆車來拯救三個被瞞在鼓裡的男人。
竹泉知雀:你們計劃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計劃了。
計劃很好,行動很好,一切都好。
只有她不好,她是個驚天大騙子。
竹泉知雀:「是太宰君為我偽造的檔案太過完美了嗎?」
否則為什麼沒有一個人提出「你和你父母是不是長得不像」的疑問?
「誰給你們的勇氣,拿我的虹膜去掃人家的保險櫃……」竹泉知雀虛弱道,「我都沒有勇氣。」
她的虹膜連她橫濱公寓的門都掃不開——虹膜鎖密碼鎖都不安全,竹泉知雀只相信撬鎖。
想無傷打開保險櫃不是沒有方法,只要用點不柯學的辦法,默克錯就錯在他太執著於柯學了。
汽車飆行在路上,遠遠的,竹泉知雀看見成落夫婦舊宅的輪廓。
太好了,還沒出事……
舒口氣的念頭尚未從腦海劃過,刺眼的火光照亮了半邊天空。
劇烈的氣浪震碎了前窗玻璃,玻璃碎渣嘩啦啦打在竹泉知雀身上,被咒力擋住,掉落在地。
她咒罵地跳下車,毫不遲疑地衝進火海。
以保險櫃為中心,越往內傷者呻。吟的聲音越痛苦,到火燃燒的地方,慘叫聲被焦糊味取代。
竹泉知雀跑過一具腦袋被天花板砸開花的新鮮屍體,目光一眼落在後門被建材隔離出的三角區域。
很難說她這一刻心情有多激動,恨不得抱起安室透狂親,大力誇誇:不愧是安室先生!知識就是力量!
很有前途,他很有前途!
燒著的木頭和碎石時不時從天花板砸下,竹泉知雀徒手搬開壓在三角區域上的重物,費勁地把裡面的金發男人拖出來。
「沒事的,沒事的,天下除死之外無大事,活著就有希望。」
她停不住的碎碎念,安室透沉甸甸壓在竹泉知雀肩頭,略重的呼吸聲與她一下比一下激烈的心跳聲重合在一起,震耳欲聾。
竹泉知雀偏頭蹭了蹭男人柔軟的金發,扛著他跨越火焰升騰的火海,走入熱風習習的黑夜。
今天太過漫長,漫長又刺激。
舉著手電筒四處搜尋的幫派成員呼朋引伴,操著口音極重的英語大喊大叫。
安室透半蹲在草叢裡,他走在前面,牢牢握著竹泉知雀的手,由她看顧後路。
立場的矛盾在僅有兩人的合作中被摒棄,那一刻他們交付信任,性命相連。
手電筒的光時不時驚險地擦過竹泉知雀裙角,她呼吸淺淺,手臂上塗抹燙傷膏的位置又熱又冷。
竹泉知雀抬起空余的手摸了下臉,指腹上留下兩道黑痕。
煙熏是妝容天敵,她得找個地方補補易容。
手臂和膝蓋上的傷不要緊,竹泉知雀不動聲色墊了墊腳,右腳鈍痛。
跳車的時候折斷了一只鞋跟嗎?難怪。
倒不是不能用【祝福】治好,但逃命途中突然咳血,大概會驚嚇到以為她受了內傷的安室先生。
竹泉知雀:羨慕你們這些會反轉術式的人。
她一聲不吭,不見異常地繞過幫派成員的包圍圈。
牽在一起的手沒有分開,竹泉知雀悄悄把力氣分過去一點,再分一點,還分一點……
結果被抓了個正著。
竹泉知雀難得安分地坐在小旅館的床邊,右腳擱在安室透腿上,他用冰袋仔細地貼敷。
黑裙被火星燒出了燃灼的小孔,高跟鞋斷了一只,美瞳澀澀的,竹泉知雀右手握成拳揉了揉眼眶。
要不是怕掉馬甲,她一准穿厚厚的防爆服來,消防頭盔一戴誰都不愛。
為了馬甲竹泉知雀付出了太多,等這次任務結束,她必要讓威雀威士忌消失一個星期,華麗麗斬獲帶薪假。
就以琴酒大哥你派來叛徒傷害了我,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被你摧毀殆盡,我需要看一星期的心理醫生重拾對你的敬愛為名請假。
竹泉知雀:不批不是酒廠人,我叫你一聲大哥,這點肚量沒有?
大哥你選人有點本事在身上的。
她,臥底,琴酒招進去的;XYZ,臥底,琴酒精選人才。
要不是安室先生是瓶真酒,竹泉知雀願稱本次任務為塑料姐妹花團建。
講個地獄笑話:外來人來組織酒吧點單,連灌三瓶酒不見醉意,客人大驚,酒保回曰:報一絲啊,你沒抽到隱藏。
是的,沒有錯,真酒含量已經低到成為酒廠盲盒中的隱藏款了(悲)。
至於安室透的問題,竹泉知雀只當沒有聽到。
問她是不是知道保險櫃一定會爆炸?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竹泉知雀原本的計劃裡,保險櫃也是要炸的。
打不開的箱子,不炸留著過年?
她想好了一套說辭,XYZ是叛徒一事雖在竹泉知雀的意料之外,但整體結果反而恰合了她希望的走向。
接下來只要逃脫默克幫派的追殺,順利返回東京,整件事就結束了。
女孩子心情輕松地晃了晃腳尖。
她用曖昧的說辭回避了安室透的問題,而對安室透而言,她的回避本身像征著答案。
說著要他對救命恩人多點信任的話,威雀威士忌自己才是說謊最多的人。
坐在床沿邊的黑裙女人神色放松,她長發凌亂地披在肩上,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的痕跡驅散了鋒利妝容給人的冷淡感,顯出少女的可愛。
塗在嘴唇上的唇釉早被她舔了個干淨,威雀威士忌小小地打呵欠,嫩紅的舌尖一閃而過。
舌尖……她是不是給他做了人工呼吸?
女孩子努力地將氧氣渡過來,氣息不穩的呼吸,累到趴在他胸口喘氣——模糊的記憶在回想後漸漸清晰,色彩鮮明的印在安室透的視網膜上。
甜美的氣息仿佛仍停留在喉間。
果香的甜味,柑橘的酸甜味道,不是他想像中開至糜爛的黑玫瑰氣息。
安室透鼻尖動了動。
「好淡。」他說。
「什麼?」竹泉知雀不解地問。
「你身上的香水味。」安室透回答道,「只剩很淡一點兒尾調了。」
竹泉知雀抬起手腕嗅了嗅:真的,香水快揮發完了。
「你以為是誰的原因。」她癟癟嘴,「要不是闖了一趟火海,香氣能留好幾天呢。」
「香水和化妝品都留在酒店沒拿。」竹泉知雀雙手捂臉,「受不了,我該把行李箱拎上的。」
她當時太著急了,生怕去晚一秒見不到完整的安室透,沒踩著酒店拖鞋一路飆車都算好的。
威雀威士忌仿佛遭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她的懊惱令安室透心情微妙,他舌尖抵了抵上顎,一絲柑橘的甜味揮之不散。
黑玫瑰是香水,柑橘是她想要掩飾的氣味嗎?像沐浴露的味道。
說起來知雀也是,皮膚上很容易留下沐浴露的香味,她又喜歡嘗試不同的香型,今天是白桃,明天是櫻桃,後天是椰奶。
昨天打暈她的時候,少女發間也隱隱透著甜蜜的鮮果香氣。
——具體是什麼氣味來著?
「你要不要去洗個臉?」安室透不動聲色地說,「至少把煙熏的痕跡洗掉。」
「這種時候是不是該羨慕你。」竹泉知雀小聲嘀咕,「煙熏了也看不出來。」
安室透:別老拿人膚色說事。
「你去幫我找老板娘借一下她的化妝品。」竹泉知雀單只腳跳到地上,一蹦一蹦往洗手間跳,「還有眼藥水,謝謝。」
她擰開水龍頭,嘩嘩的水聲中男人答應了一聲。
安室透開門出去,他換上親切的笑容,用流利的英語找上老板娘。
「化妝品?有。」老板娘痛快道,拿出一堆小瓶小罐。
安室透仔細看過英文描述,道謝後拿走其中幾瓶。
他回到房間,屈指敲了敲洗手間的門。
門被拉開一條縫,裡面的人伸出一只攤開的手掌,又在拿到東西後縮回去,關上門。
竹泉知雀把瓶瓶罐罐在洗手台上擺開。
她取下淺灰色的美瞳浸泡在眼藥水裡,對著鏡子擦掉臉上的煙熏黑痕。
擦拭過程中,易容的妝容融化了一些,被水抹去。
女孩子輕輕咂了下舌,熟練地對著鏡子補妝。
只要最大程度遮掩原貌就好,安室先生習慣了威雀威士忌換臉翻書還快的歷史,將就著看吧。
竹泉知雀用的易容化妝品一向是由港口Mafia出品,她本人平時不化妝,對品牌沒什麼研究,認不出手裡一堆外國雜牌。
竹泉知雀:無腦選擇港口Mafia出品,港口Mafia出品必屬精品,員工價五折起步等於白送,心動不如行動。
她在手背上試了試色號,覺得還行,放心大膽地往臉上塗。
易容,竹泉知雀是專業的,她取出美瞳戴上,對著鏡子眨了眨眼。
完工!
「香水沒辦法。」竹泉知雀嗅了嗅手腕,「要不我拿花露水噴一噴?」
論遮香,花露水舍我其誰。
在洗手間搗鼓半天的威雀威士忌開門出來,安室透抬眸看去,她果然換了一張新的臉。
就連貝爾摩德也不會如此執著於易容,女明星縱有千面,多數時候也大大方方隨人看。
一個總是換臉的人,該怎麼建立起正常的社交生活?
若威雀威士忌有幾副固定的妝容還可以解釋成她長久扮演某個角色,安室透也能通過人像查出她假身份的生活軌跡。
然而做不到,她愣是一張真臉都沒有,無處可查,像只刺蝟一樣令人無從下手。
——換個角度想,在威雀威士忌眼裡,是否只要不露出真容就無所謂?
「那麼她必然用心經營著自己真正的身份,才不希望組織裡的人干涉到她。」安室透低聲自語。
看見她的真容,等於她的身份暴露了大半。
黑發少女一步一蹦地跳到床邊坐下,她倦怠地打了好幾個呵欠,一副下一秒快睡死過去的模樣,眼睛頻繁眨動。
她一直使用日拋美瞳,備換品卻遺留在酒店裡沒拿,想必現在十分不適。
「你要睡了嗎?」安室透問。
「不了。」竹泉知雀困倦眯眼,「被追殺的人可沒有安眠的心情,我們還是想想怎麼離開洛杉磯為妙。」
安室透從口袋裡拿出找前台要來的煙盒和打火機:「我提個神,介意嗎?」
「沒關系。」
打火機點燃香煙,安室透靠在牆邊,焰色的火星夾在他指尖,煙霧向上升騰。
房間狹小,嗆人的煙草味彌漫在空氣中。
竹泉知雀皺了皺鼻子,二手煙的危害在她腦內來回刷屏,忍不住反悔道:「要不你出去抽?」
雖說住小旅館的人中煙鬼極多,店家肯定不禁煙,但房間太小了,真不怕哪個粗心的客人把床單燒著?
如果竹泉知雀是旅店老板,她肯定在房間裡裝上煙霧報警器。
煙霧……報警器?
火點燃煙嘴,白色的煙霧裊裊騰空。
「嘩啦!」
安裝在天花板上的煙霧報警器檢測到房間裡擴散的煙草味,激烈的水流臨空淋下,澆濕了金發男人指尖的香煙。
安室透甩了甩頭發上的水珠,香煙從他指尖掉落在地,火光被腳底碾熄。
他大步走到床邊,抓住竹泉知雀的雙手。
猝不及防被淋了一臉水的黑發少女一臉驚訝,她嘗到唇邊劣質口紅濃郁的香精味,神色微變。
「抱歉,老板娘給的化妝品好像不防水。」
安室透說著抱歉的話,抓住竹泉知雀的手卻越發用力。
無人關閉的煙霧報警器尖叫著,淋下的水將兩人都澆得濕透,金發和黑發貼在臉頰上。
細小的被衝刷的交融色彩仿佛蜿蜒的小河,順著女孩子姣好的下頜線淌落。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鼻梁,熟悉的輪廓在清水的衝刷下漸漸顯現。
年輕漂亮的少女被捉住雙手按在床上,她的臉在掙扎間向上抬起,一閃而過的驚訝、焦躁和無措落入安室透眼底。
她仍然戴著淺灰色的美瞳,他卻不必再繼續猜測她瞳眸的顏色。
「竹泉知雀。」
安室透一字一頓地念出威雀威士忌的真名。
本章又名不看化妝品說明書引發的慘案
知雀沒看,但透子看了,心機
第105章
打工的第一百零五天
「我花了好多時間新化的妝呢,全被安室先生毀了。」
濕漉漉的水幕中,水珠順著少女烏黑的長發淌落,竹泉知雀從安室透的掌心抽回手,擦了擦側臉。
她拇指抹過唇瓣劣質的口紅,摘下淺灰色的美瞳。
松子糖似的琥珀色於昏暗之中碎金浮動,竹泉知雀挽過濕透的長發到耳後,指了指仍在尖叫的煙霧報警器。
「再不解決,老板娘就要拿備用鑰匙強衝進來了。」
她雙手撐在床上,抬眸看向面沉如水的金發男人:「怎麼,我使喚不動你了嗎?波本。」
威雀威士忌平靜地問。
少女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訝、焦躁和無措隱沒在夜色中,此刻的她神情比以往任何一次易容都更接近黑衣組織高層的形像。
這才是竹泉知雀的本質,不為安室透所知的,真正的她。
安室透向後退了兩步,和她拉開距離。
煙霧報警器停止了工作,潮濕的水汽黏在每一塊布料上,竹泉知雀用手擰干裙擺的積水。
「先是火災,再是水禍,今晚過的真精彩。」她說。
倦怠的神色浮現在黑發少女臉上,安室透熟悉這個表情,他幫知雀補習補到深夜的時候,她也是這樣一邊強撐眼皮一邊困得小雞啄米,可愛得要命。
荒謬感後知後覺地籠罩了安室透。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她!
是的,他是隱約有所猜測,冥冥中的直覺如鍘刀懸掛在安室透頭頂,促使他冒著惹怒威雀威士忌的風險去試探她。
威雀威士忌雖然嘴上不說,但安室透知道,她多多少少是信任他的。
所以才會讓他幫忙去借化妝品,以至於出現可乘之機。
她沒想太多地用了不防水的化妝品修補易容,安室透提出想在室內抽根煙,果不其然也未被拒絕。
竹泉知雀身份暴露的原因,竟然是太過信任他了。
當然,她當然會信任他。
他們可是交往許久的戀人啊,曾經陪伴彼此的時光絕非虛假之物,親密的、曖昧的、溫暖的記憶,貨真價實地存在著。
「你不是要上學嗎?為什麼……」安室透語句不順。
「放暑假。」竹泉知雀說,「我剛考完期末考試,你忘了?」
期末考試的字樣出現在黑衣組織高層嘴裡,割裂感令人感到荒唐。
安室透比任何人都清楚竹泉知雀的校園生活,他知道她苦手的科目、擅長的科目、最好的朋友的聯系方式、在學校裡的人氣排名……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十八歲女高中生的正常生活。
十八歲,黑衣組織高層人員,代號威雀威士忌,地位高於公安駐黑衣組織臥底,聲名鵲起的一流執行者,審訊室的惡魔。
她哪來的時間執行酒廠任務?她不用睡覺的嗎?
……確實,竹泉知雀熬夜熬得很頻繁,她慣於通宵。
帝丹高中來衝繩修學旅行,威雀威士忌也緊跟著出現在衝繩。
威雀威士忌踩著鞋跟又細又長的高跟鞋,是為了和個子矮矮的女孩子區分開來。
不同顏色的美瞳,沙啞如霧靄的聲線,鋒利張揚的妝容。
相似的食物喜好,喜歡小甜水,不愛喝烈酒,鐘情塗抹奶油的小蛋糕。
腦回路和旁人不太一樣,總是語出驚人,留有底線,體貼下屬,耐心溫柔。
現在想來,她們何其相似。
為什麼一直發現不了呢?
因為無法接受嗎?
無法接受開開心心沒有煩惱的小女友在夜晚懶散從裙擺底下拿槍,扣動扳機的手指熟練穩健。
無法接受酒吧裡含笑舉杯的黑裙女人是台燈下咬著筆杆做不出數學題,哼哼唧唧說安室先生求求你再給我講一遍的活潑少女。
亦或是無法接受……同時對她們動了心的自己。
威雀威士忌有許多帶有目的性的調情手段,她天性中的惡劣展露無遺。
竹泉知雀固然在安室透面前偽裝自己,可卻從未粉飾過另一個她純黑的內裡。
喜歡上黑衣組織的成員,是安室透在這段感情中犯下最大的錯誤。
被戲耍了。
被她耍了個徹底。
是竹泉知雀技高一籌。
「濕透了。」竹泉知雀心疼地撫了撫被她擰得皺巴巴的裙擺。
先是被火燒出孔洞,又淋了一場人工雨水,這件裙子別想再穿第二次。
裙子、鞋子、美瞳、落在酒店裡沒帶出來的行李……她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嗎?
酒廠必須給她報銷!琴酒不批竹泉知雀就攔在他車前拉橫幅起義!
「安室先生也有行李落在酒店吧?」竹泉知雀承諾道,「我會連你的份一起要到手。」
她恢復了平常的語氣,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驟然掉馬,要問竹泉知雀她慌不慌……她當然很慌!
慌到背後起了一層薄汗,全靠煙霧報警器淋的水掩飾,硬生生撐起壞女人寵辱不驚的氣場。
安室透看不出來,實際竹泉知雀腦子裡刷了滿屏的牙白牙白牙白牙白要完要完要完!
劣質化妝品害她!不看說明書害人!
安室透也是,陰險狡詐,出其不意,打得她措手不及,驚慌失措。
「冷靜!這種時候慌張就完蛋了,八風不動的才是贏家。」竹泉知雀深呼吸。
仔細想想,雖然她對安室先生犯下了這樣那樣不可描述的罪行,屢次給予他精神的重創,但起碼沒有傷害過他的肉。體。
天下之大除死之外無要事,同為黑衣組織的成員,安室透應該有所覺悟!
威雀威士忌可是壞女人哦?和壞女人玩偷心游戲別說自己玩不起。
「最重要的是,我們是一個組織的成員,還是上下屬關系。」竹泉知雀給自己打氣,「上司憑什麼不能啵下屬的嘴?我偏要。」
竹泉知雀生性樂觀,她相信今天絕不是自己的死路。
絕非盲信,有理有據。
「雖然我是一個臥底,但波本不是,他是一瓶夾在蘇格蘭和XYZ之間的罕見的真酒。」竹泉知雀分析道,「也就是說,他是個惡役。」
巧了,竹泉知雀也是惡役。
惡役與惡役之間沒有解不開的矛盾!他們可是同類!
同類就好辦了,雖說女朋友是自己的上司有點傷害安室先生的男性尊嚴,但以下克上也是萌點,他和竹泉知雀的話題終於能脫離學生生涯,聊點大人喜歡的東西了。
職場戀愛什麼的,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掉馬是感情升溫的機會……吧?
可為什麼,他露出了天塌的表情?
「你一副完全不能接受的樣子呢。」黑發少女歪了歪頭,「為什麼?」
「女友是上司這件事,打擊這麼大嗎?」
「被欺騙的人又不是你。」安室透站在竹泉知雀三米開外的距離,拉開的距離宛如強行劃開的界限。
「一直以來看笑話看得開心嗎?」他諷刺地問。
「和安室先生在一起當然開心。」竹泉知雀認真道,「我可沒有單方面娛樂,無論知雀還是威雀,相處的時候你不快樂麼?」
「不可能吧。」她自問自答,「我竭盡心力地努力了。」
共處一室的兩個人,被揭穿身份的人在短暫的驚慌後迅速冷靜下來,情緒和心態都很平穩。
反倒是揭穿一切的人心緒不寧,理智猶如即將噴發卻被強行按捺的火山,翻滾的岩漿燙傷思緒。
理不清的千頭萬緒仿佛被貓咪玩弄過的毛線團,理性與感性扭打成一團。
一面是被欺瞞的憤怒和後怕,是對危險人物的高度警惕,對公安失職的自責。
一面是她狡黠的笑容、曖昧的尾音、漂亮的眉眼,是肩上靠過來的沐浴露香氛,是河水中倒影的綺麗夕陽。
好可惡,好可恨。
世界上怎麼有她這麼可惡的人?
坐在那裡有恃無恐地晃悠腳尖,見他看過來就笑笑,是覺得自己會被原諒嗎?
即使說了那麼多謊言,惡劣地玩弄他,也覺得會被原諒嗎?
不過是仗著他喜歡她。
這人最可恨的地方就在於此,她這一生中是不是沒遇見過對她很絕情的人?
冷酷無情地將她推開,一點兒也不為她心動的人,她是不是從來沒有遇見過?
真想讓她品嘗品嘗敗北的滋味。
安室透心裡發了狠,床沿邊坐著的黑發少女不知道男人想了些什麼,她勾著手動作不便地拾起掉落在地的冰袋,貼到紅腫的腳踝上。
她手臂、小腿上的燙傷紅痕在白皙皮膚上格外顯眼。
是把安室透從火海中救出來時留下的傷。
高溫扭曲的空氣,赤紅的地獄,火光中徒手搬開木材的身影那樣耀眼奪目。
她不是降落人間的天使,她是同伴,是戰友,值得信任,值得依靠。
跳車而逃的那一刻,安室透將自己的性命交給了竹泉知雀,她鄭重其事地接下,帶他走出了熱浪滾滾的長夜。
竹泉知雀伸長手臂給腳踝冰敷,一道黑壓壓的影子遮住她的視線,安室透冷淡地走過來,彎腰拿走她手裡的冰袋。
堅冰凍紅了竹泉知雀的手心,她搓著手哈了哈氣,金發男人拎著椅子坐下,繼續幫她冰敷。
「你還在生氣嗎?」竹泉知雀小心地覷他的臉色,「還是說很尷尬,不知道用什麼態度對待我?」
上司 or 女友,這是個送命題。
「什麼態度我都不介意。」她說,「按你喜歡的來就好。」
真慷概,倒顯得安室透斤斤計較起來。
「名字也一樣,選你喜歡的叫吧。」竹泉知雀緊接著說,「竹泉知雀是我的真名,我發誓,我只有這一個真名。」
她豎起四根手指向上,鄭重發誓。
安室·從未將真名告訴過她·透:怎麼回事,細數下來難道他說謊更多嗎?
好像的確是這樣,他知道竹泉知雀的真名,知道她女高中生身份下是黑衣組織高層,而竹泉知雀只知道安室透是波本。
安室透是假名,波本是假酒,細究下來說謊大王竟是他自己。
安室透質問的氣勢稍稍減弱,他心中的火苗因主人自身問題很大而心虛地向下降了降。
「成落夫婦是你的父母?」安室透開口問道,「你的父母為組織效力,你也早早加入了組織?」
竹泉知雀:邏輯很對,推理全錯。
沒辦法,威雀威士忌的馬甲暴露了問題不大,竹泉知雀臥底的身份可不能告訴波本。
竹泉知雀:對不起安室先生,你的女朋友是洋蔥成精。(土下座)
「是啊。」她輕聲說,「我以前住在洛杉磯,所以認識默克。」
酒店裡竹泉知雀見到默克的第一眼就告訴安室透「他是個惡毒的男人」,她之所以知道默克的為人,原來是因為她在洛杉磯長大。
竹泉·土生土長橫濱人·知雀:很好,你信了。
「你……威雀威士忌曾說,她被罵作克死父母的不詳之子,在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去世了,而成落夫婦死於兩年前。」
安室透:「是在騙我,博同情嗎?」
不,是實話。
是竹泉知雀難得的實話。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她笑起來,語調變得不正經,「反正我是個謊話連篇的家伙,安室先生挑願意相信的話信吧。」
「全部都相信,全部都不信,一半一半的信,無論哪種都可以。」竹泉知雀說,「你眼裡的我是什麼模樣,只有你自己知道答案。」
她在顯而易見的事實面前給出了模棱兩可的答案。安室透忍不住抬眸看她,只看見平和寧靜的琥珀色瞳孔。
——知雀並不在意他的看法。
——她是什麼?是個謎團。
神秘危險,屬於威雀威士忌的致命魅力本歸屬於竹泉知雀。
「你在成落夫婦的墓前獻過花,琴酒派你來洛杉磯,也是認為你能取回保險櫃裡的資料。」安室透自言自語,「然而保險櫃爆炸了,虹膜不匹配。」
「你想找我對答案?」竹泉知雀揚眉,「事先說明,你和XYZ半夜偷跑的事情我完全不知情,也不在我的計劃中——我從沒見過丟下上司自己跑路的下屬,但凡我嚴苛一點,波本,你的職業生涯已經結束了。」
波本從黑發少女口中念出來的樣子至今仍讓安室透感到違和。
她年紀輕輕,御下卻極具手段,莫名給人職場老油條的錯覺——明明才十八歲,是個學生。
像現在,剛略顯嚴厲地指責了他,竹泉知雀又笑眯眯地說:「但我們是一國的,黑鍋當然都丟到XYZ頭上。XYZ又是琴酒派來的,四舍五入搞砸任務的是大哥。」
「誰能指責大哥呢?誰都不能,可憐如我們只能拿著精神損失費和經費補貼聊以安慰了。」
十分典型的職場人思維,安室透甚至懷疑竹泉知雀從前在某個心眼極多的職場打過工。
某心眼極多的職場:森鷗外狠狠打了個噴嚏,阿嚏!
「至於虹膜和保險櫃,我可以給你兩個提示。」竹泉知雀豎起兩根手指。
「第一,我的確有辦法打開保險櫃。」
但不是掃描虹膜,是咒力開鎖。
「第二。」竹泉知雀在頭頂比劃兔耳朵,「我沒有嘲笑的意思,但你和XYZ最好重新進修一下潛行課程。」
她一臉「你們是我教過最差的一屆」表情:「感謝我吧,特意選了偏僻無人的下手地點。」
果然,全是她的演技,一直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間。安室透手下用力,冰袋按在腳踝上的力道讓竹泉知雀疼疼疼地叫起來。
「太粗暴了。」女孩子抱怨了一聲,「我再不穿高跟鞋了。」
她提起鞋跟完好的左腳鞋,啪地掰斷鞋跟。
竹泉知雀對比了一下左右腳的長度,滿意了。
被徒手掰斷的鞋跟丟到一邊,竹泉知雀拍拍手:「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返回東京。」
「默克的手下一定會在火車站和飛機站蹲守,我的臉可以蒙混過關,你不行。另外,我們的護照和證件還在酒店。」
「有兩條路可走,二選一。」
「要麼,我們走水路。」竹泉知雀一本正經地說,「找一條聯通海洋的河跳下去,從洛杉磯游回東京。」
「利處是省機票錢,弊端是……」她遲疑地說,「安室先生,我可以相信你的體能嗎?」
從洛杉磯……游回東京……安室透看竹泉知雀的眼神像看一個絕世瘋批。
單從橫濱游回東京的跨城海泳都游去了諸伏景光半條命,逼的他一回來就給自己報了個游泳班。
跨國游泳,你怎麼敢?
這麼冰冷的話是三十五度的嘴能說出來的嗎?
竹泉知雀:我可以做到哦。
這點體力沒有,哪有力氣打三份工還高考?
「省機票錢不好嗎?」竹泉知雀誘惑,「這回是合法逃票,上次想教你非法逃票你不肯學,合法的總可以吧?」
教安室透非法逃票是他們送高田莓去收養家庭的時候。
「你之後去看過小莓嗎?」他問。
「沒有。」竹泉知雀搖頭,「我說過不會去。」
「她在新家生活得很好。」安室透繼續說,「上了小學,和隔壁的女孩子成為了好朋友,廣井太太准備養一只小狗陪伴她。」
黑發少女安靜地聽著,末了點點頭:「挺好的。」
安室透:「只是廣井太太說,小莓常常做噩夢,醒來總是喊姐姐。」
「是嗎。」竹泉知雀不為所動,她撫了撫裙角,笑了笑,「酒井泉子可不存在。」
安室透:「但她是你。」
「威雀威士忌也是我。」竹泉知雀前傾身體,手指挑起金發男人的下頜,「你完全接受了嗎?」
女高中生不會用這樣露骨的手法調情,玩弄曖昧的本領屬於侵略性極強的純黑壞女人。
竹泉知雀指腹下的皮膚微微緊繃。
「看來沒有。」她松開手。
竹泉知雀的神情沒有變化,像只是隨手的試探。
安室透能感覺到,她待他一如往昔。
很好理解,畢竟她一開始就什麼都知道,作為竹泉知雀和他共度的時光與作為威雀威士忌和他共度的時光,在她眼中是等價的。
即使兩個身份合在一起,她的態度也不會動搖。
安室透無法認可這個結論。
他承認,且必須承認,他同時為竹泉知雀和威雀威士忌動心。
動心的理由完全不同。
或許令他心動的本質是她們擁有一樣的靈魂,但「不同」的定義是——他產生了兩份感情。
雙倍的感情,加注在同一個女性身上。
……根本不是能輕松接受的事情。
現在安室透之所以能維持理智和竹泉知雀交談,全賴於外界的高壓環境。
他們正在被洛杉磯本地勢力追殺,在返回東京之前,竹泉知雀是他唯一的戰友。
公安臥底與組織高層的立場在逃亡之旅中被摒棄,除非這段旅途永不結束,理智的天平停懸在傾塌邊緣。
再往下走去是萬丈深淵,只有安室透一個人能看得見的深淵。
「我這個臥底,在威雀威士忌眼皮底下藏得還挺好。」金發男人自嘲道。
她一點兒也沒有察覺到,男朋友曾經屢次想逮捕她的心思。
「回到東京,第二條路是……波本,你有在聽嗎?」竹泉知雀晃了晃手掌,「上司講話不捧場就算了,公然走神要扣工資的。」
「抱歉。」安室透回過神,「第一條路是從洛杉磯游回東京,pass,第二條是稍微不那麼離譜的方法嗎?」
竹泉知雀:「游回東京哪裡離譜?你做不到不要怪別人。」
安室透:好一個游泳健將,不參加奧林匹克可惜了。
怎麼就誤入歧途加入了黑衣組織,日後勞改方向能選運動員嗎?
「第二條路沒有創新意識,我本來是不推薦的。」竹泉知雀嘆了口氣,眼睛裡寫滿「全是為了你,我那體力不支的男朋友」。
「第二條路:返回酒店,拿回我的易容工具和護照證件。」
竹泉知雀之所以想拋棄一切一路游回東京,並不是想用遺失的行李訛琴酒一筆——也不是完全不想,百分之八十的想,剩下百分之二十是因為她不在乎護照。
假名字假臉假身份的假護照,整張證件只有性別是真,令人感嘆好一團廢紙。
「安室先生的護照還是挺重要的吧。」她說,「名字、樣貌、身份都是真的,補辦起來很麻煩呢。」
安室·另一個偽造證件的慣犯·透:……倒也不是。
但他不能說,只能點頭認下。
天底下上哪找她這麼善解人意樂於助人的女朋友?竹泉知雀嘆了口氣:「回酒店,我想念我防水的化妝品了。」
「酒店外面一定守著相當多武裝人員。」她活動手腕,按得骨節啪啪作響,「姑且讓你看看,一流執行者的本事。」
知雀:向男友展示自己的厲害
透子:危險級別一升再升(填充檔案中ing)
悠于 2025-9-6 14:15
第106章
打工的第一百零六天
詹姆站在路燈下,低頭點燃香煙,深深吸了一口。
尼古丁刺激他倦怠的神經,腰間鼓鼓囊囊的男人眼珠滲出血絲,一副熬夜熬瘋了的模樣。
「默克老大……你怎麼突然沒了呢?」詹姆用力抹臉,他想不通啊!
默克老大帶了一批兄弟意氣風發地離開酒店,詹姆和其他人留守,等老大回來開慶功宴,不醉不歸。
詹姆等啊,等啊,沒等來開香檳的信號,等到一聲晴天霹靂。
默克老大,人沒了!
「怎麼可能!我那麼大一個老大,剛剛還在的,哪能說沒就沒呢?」詹姆腦袋發暈。
他不經常熬夜,沒有太多通宵的經驗,不像某位JK天天不睡打三份工,詹姆能熬下來全憑一顆想為老大報仇的赤膽忠心。
「發下去的照片都看見了嗎?」詹姆的同伴查理舉著手機大聲說,「就是這一男一女害死了老大!給我死死盯住進出酒店的每個人!他們的行李在我們手裡,他們一定會回來!」
詹姆深以為然,只要這兩個人沒有跳海一路從洛杉磯游回東京,他們都得乖乖回酒店拿行李和證件。
詹姆和查理翻過竹泉知雀和安室透遺留的行李箱,翻之前他們抱著隱秘的惡毒心思,試圖找到一些能拿來威脅的把柄,結果這兩人箱子干干淨淨,除了換洗衣物和證件什麼私人用品都沒有。
「邪門。」查理吐槽道,「XYZ是臥底,所以才把行李箱收拾得沒有破綻,這兩人不是正經的黑衣組織成員嗎?這麼謹慎做什麼?」
「哈哈哈,別開玩笑。」詹姆擺擺手,「黑衣組織一共派來洛杉磯三個人,要是三個都是臥底,他們組織裡還有半個清白人嗎?」
詹姆用心記下了威雀威士忌和波本的長相,黑發灰眸的女人和金發黑皮的男人,好認得很。
「黑衣組織招聘條件裡是不是有臉蛋好看這一條?」查理吐槽,「他們懂不懂路人臉才是王道臥底的道理?」
潛伏工作者長那麼好看,生怕走在街上沒人認識他們嗎?
「正好方便我們。」詹姆一一注意進出酒店的客人,「咦,你看,那個是不是威雀威士忌?」
查理定睛一看,搖頭:「不是不是,雖然這個長得也漂亮,但和照片不是一個人。」
詹姆瞅了瞅照片,查理說得沒錯,但他心裡不知為何起了個疙瘩,促使他朝跌跌撞撞的黑發少女走去。
「客人,你有什麼需要嗎?」詹姆一手握住少女的手臂,一手覆上腰間的槍。
「嗯?你是誰?」醉醺醺的女客人打了個酒嗝,挑剔地睨了眼詹姆,琥珀色的瞳孔蒙著似霧的水汽。
她像是滿意詹姆強壯的體格,反客為主地把重量壓到他身上,「打雜的?OK,跟我走。」
「等等,這位客人!」前台急忙開口道。
前台認出了詹姆和查理,默克的勢力一直庇佑酒店,他的手下無疑是惹不起的厲害人物,突然被醉酒的客人當成打雜工,萬一生氣就糟糕了。
「沒事沒事。」查理打著圓場,「為客人服務是我們酒店的宗旨,需要我們做什麼?」
「去,把我的行李搬上來。」黑發少女隨手把車鑰匙丟給查理,頤指氣使道。
她年輕漂亮的臉蛋燦若桃花,灑在身上的酒液打濕了黑裙,彌散醉人的芳香,走路搖搖晃晃,努力抬高的下頜撐不出傲慢的氣勢,只顯得驕矜。
「不會少了你們的小費。」她大方地夾著美鈔塞進詹姆領口,拍了拍他的胸大肌。
黑發少女也不管自己的手臂被男人鉗住,自顧自往停車場走:「我新買的衣服、包包還有鞋……兩個人搬得完嗎?」
詹姆不知不覺跟上她的腳步,查理臉上露出曖昧的笑容,也跟了上去。
男人的友誼像盤沙,不用風吹,走兩步就散了。
默克老大是什麼?復仇是什麼?
美女貼貼,富婆貼貼。
停車場一片漆黑,只有鞋跟敲在地上的清脆聲音。
女客人的聲音懶懶散散:「喏,那輛是我的車。」
「客人喝暈頭了吧?」查理笑道,「這片區域的車都是我們的。」
「是嗎?」竹泉知雀聳肩,「現在是我的了。」
一道肘擊敲碎了詹姆的下頜,黑暗中查理的叫聲還未喊出口便被一只手掌慣到地上,後腦勺轟地砸進水泥地。
竹泉知雀拍了拍手,踩在詹姆頭上的腳微微施力,彎腰抽走他腰間的槍。
「另一把歸你。」她側過頭,「來拿,波本。」
金發男人從黑暗中走出,彎腰撿起查理掉落在地的手。槍。
腳踩在敵人腦袋上的黑發少女低頭查看槍裡的子彈,兩個體型是她兩倍的壯漢像綣縮的蠕蟲一樣倒在地上,連呻。吟聲都不被允許發出。
欣賞她的暴力猶如欣賞藝術,沒有一個多余的動作,完美的殺人技。
與警校教導的擒拿術截然不同,以制伏為目的的擒拿術在真正的殺人技面前宛如小孩子過家家的玩具。
她行動間絲毫不拖泥帶水的熟練是安室透學不來的東西。
竹泉知雀動手的時候絕對沒想過下手太重詹姆和查理死掉怎麼辦,兩條人命在她眼中不具備價值。
不愧是……威雀威士忌。
醉醺醺的少女搖搖晃晃引著她的獵物走進黑暗,安室透按她的吩咐藏在車後面,目睹了全程。
是記憶中輕快活潑的少女的容顏,她摳開一瓶罐裝黑啤澆在胸口,用酒氣熏了熏臉蛋,杏眼微眯,慵懶隨性的曖昧氣質取代了青春活力。
渾然天成的演技,言語細節中巧妙的引導夠她出一本演技教科書,每個做臥底的人都該來觀摩觀摩大師級表演。
之前和貝爾摩德共演的電影果然不是偶然,與威雀威士忌關系甚佳的莎朗·溫亞德知道竹泉知雀的演技有多好。
「我們的行李可能被轉移到其他地方。」竹泉知雀單手揪起詹姆,在地上拖行,「找個地方,准備審訊。」
安室透抓住查理的衣領,跟上她。
高跟鞋被掰斷了鞋跟,沒有身高撐起的優勢,竹泉知雀顯得格外嬌小。
在他們次數不多的約會中,一米六的女孩子總落後安室透兩步,牽著他的手,嘰嘰喳喳地問:「安室先生我們去哪裡玩?」「我可以吃一口你的冰淇淋嗎?」「不要啦,別在約會日談學習嘛好不好?」
安室透習慣保護她,同意或否認她有趣或離譜的提議。
竹泉知雀走在前面,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威雀威士忌討厭麻煩,具體表現是但凡她能自己決定的事情,絕不會小組討論。
祈使句,命令句,簡潔高效。
詹姆和查理被丟到偏僻的角落,竹泉知雀蹲下身掰正他們被卸掉的下頜,拍了拍兩人的臉。
「醒一醒。」她扒開男人們的眼皮,「審訊時間到了。」
「要做個乖孩子,把一切都說出來哦。」
【回答我。】
血流滿臉的男人們抬起頭,仰視黑發黑裙的少女。
他們費力地張開干涸的嘴唇,舌頭如燦開的蓮花顫動。
文字流水般湧出兩人的喉嚨。
姓名,年齡,家庭,住址……海量的情報被他們從身體裡掏出,幾乎挖空血肉。
安室透瞳孔微縮。
他曾做過審訊的工作,在審訊室裡人狡辯說謊的天性被無限放大,即便一次次擊潰無法自圓其說的邏輯,犯罪分子也仍絞盡腦汁與審訊官對抗。
最難問出的便是他們的家庭情況,像詹姆和查理這種在道上混的人,越害怕的事便是家人被報復。
他們會將秘密死死吞入腹中,哪怕剖開蛇腹也只能看見被胃液腐蝕的紙團。
常識在竹泉知雀面前瓦解了。
被迫嘔出靈魂的兩人親手挖出腹腔中的血肉,一點一點,把自己掏空。
安室透看見了詹姆和查理眼睛中濃郁的恐懼和絕望,仿佛他們的喉嚨和舌頭不受大腦控制,親自出賣了它們的主人!
自己的器官背叛了自己……這就是、這就是威雀威士忌的審訊手段——
「聽見了嗎?波本。」女孩子用手肘拐了拐安室透,「我們的行李被藏在了一樓監控室,總統套房裡埋伏了十幾個人。」
「真陰險。」竹泉知雀小聲嘀咕,「一邊坐在監控室裡看我們走進陷阱,一邊拍打我的行李箱哼唱勝利的小曲,何嘗不是一種N·T·R行為?」
嗚,她的小行李箱一定備受苦楚,成了被糟蹋的小媳婦,好可憐。
詹姆和查理說得舌頭干裂,終於,他們沒有秘密可說了。
「說完了?」竹泉知雀給子彈上膛,哢擦一聲脆響。
「饒、饒了我們!」詹姆哆哆嗦嗦地說,「我們什麼都說了!我們什麼都說了!求求你饒了我們!」
「他們這樣說呢。」竹泉知雀拋了拋手。槍,「波本,你怎麼看?」
「沒有消。音。器,驟然開槍會驚動酒店裡的人。」安室透面色如常,「打暈吧。」
「就算現在不殺,之後他們繼位的首領問起來,知道他們幾乎把組織的秘密透露了大半,逃不了的。」
竹泉知雀:「以道義聚集在一起的組織,對背叛者的懲罰可是非常可怕的,到時候他們恐怕痛哭流涕後悔沒在這裡死個痛快。」
「嘛,和我無關。」她轉身離開,「你決定就好。」
詹姆和查理臉上流露出驚恐的絕望,他們的表情無比清晰地說明:竹泉知雀的話是對的。
「你們組織怎麼處理背叛者?」安室透沉聲問。
詹姆:「讓、讓叛徒咬住石階,從後面用力踢叛徒的後腦勺,踢到叛徒的下頜裂開。」
查理:「再把叛徒翻過來……一邊欣賞叛徒生不如死的痛苦表情,一邊朝叛徒胸口連開三槍。」
「這是從別的組織那兒學來的辦法。」詹姆哆哆嗦嗦地說,「默克老大曾經在港口Mafia一個女人手裡吃了大虧,被她嚇成了老鼠膽子。為了挽回曾經王霸的自己,默克老大事事向港口Mafia學習,把他們處置叛徒的方法抄過來用了。」
竹泉知雀:???
真女人從不回頭看俘虜,除非俘虜太離譜。
怎麼還有她的事?她只是普普通通執行任務而已啊。
竹泉知雀:默克這個惡毒的男人,他是抄作文的小學生嗎?學人精!
學就算了,版權費結一下。
「不,不要!被當作叛徒殺死我寧可現在去死!」詹姆和查理掙扎道,「開槍,給我個痛快!」
安室透猛地看向竹泉知雀,停住腳步扭過頭的少女露出不出意料的了然神情。
對上金發男人紫灰色的眼眸,竹泉知雀眨眨眼:「看我做什麼?我說了,你全權處置。」
殺或者不殺,她是無所謂的。
贈予他們的一顆子彈反而是竹泉知雀的仁慈。
「放過他們,他們為了將功贖罪跑去報信,以至於阻礙我們行動。」
「打暈他們,我們順利拿回行李逃脫,作為背叛者,他們逃不過痛苦的死亡。」
「最好的選擇是在這裡不痛苦地殺死他們。」竹泉知雀走回安室透身邊,覆上他握槍的手。
觸之冰涼。
「一臉為難的樣子呢,安室先生,你就是人太好了。」她輕輕嘆氣。
「組織裡好人很難有好報。」
竹泉知雀的手指頂住安室透放在扳機上的手,哢擦一聲,上膛的槍退了膛。
「想活下來嗎?」黑發少女輕輕挑眉,看向地上流血不止的男人們,「求我。」
有讓他們活下來的辦法嗎?!詹姆閉著一只流血的眼睛,隔著充血的模糊感仰視竹泉知雀。
一股戰栗感如閃電般擊中了他的腦海。
默克老大畏之如虎的女人,詹姆沒有見過,他只聽默克提過只言詞組。
狠毒,殘忍,恐怖……無數負面詞語迭加在她身上,詹姆一邊附和老大,一邊想老大果真被嚇破了膽子,都把敵人妖魔化了。
「實際是個漂亮又年輕的姑娘。」資歷更老的同伴說,「老大一開始還瞧不起人家,說港口Mafia看不起洛杉磯,派來個吃奶的娃娃,怕是沒成年。」
「不過仔細想想是蠻可怕的。」同事打了個冷顫,「絕對的抖S,絕對是抖S!會把鞋跟踩在你的臉上,笑眯眯問爽不爽的惡劣人,喜歡聽人求她。」
明知道默克祖籍意大利見不得菠蘿披薩,偏偏往他嘴裡塞了一整塊撐破胃袋,笑吟吟看男人一臉菜色地咽不下去吐不出來,逼到催吐洗胃的程度。
惡劣的、不容置喙的氣場,不正和眼前的人一模一樣嗎!
「求求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我願意!」詹姆激動地語無倫次,只差抱住竹泉知雀的小腿哀求。
他是洛杉磯本地人,一家老小都在洛杉磯,所以才如此懼怕被組織當作叛徒處理。
但洛杉磯可不止默克這條地頭蛇!
強勢插手的港口Mafia派竹泉知雀來強分了一塊蛋糕,她離開後由她的部下接手,這些年一直將默克死死壓在手下。
若不是因此,默克怎會如此渴望成落夫婦手裡的情報?那是他翻盤的希望。
即使叛離組織也不被懲處的方法,唯有加入另一個更強的組織!
「腿腳沒壞吧?」竹泉知雀揉了揉自己尚且紅腫的腳踝,「我可懶得繼續走路了,你們兩個,能把我們的行李箱帶出來嗎?」
「沒問題!」詹姆一口咬定,「我們做得到!」
他驟然反水的態度給了查理靈感,他跟著想通了一切,連忙道:「請交給我們!」
折騰一晚上,竹泉知雀困倦地揉了揉眼睛,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快滾。
「困得想死。」她形容自己,竹泉知雀牽著安室透的衣擺,困困地說,「找輛車讓我躺會兒。」
香香軟軟的女孩子掛在手臂上,安室透卻沒有溫香軟玉在懷的感覺。
他的頭腦被問號塞滿了。
反水了——詹姆和查理怎麼突然就反水了?
不僅反水,還對把他們打了個半死、問到隱私全無的人滿懷感激畢恭畢敬,他們是抖M嗎?
一秒敵人變舔狗,她做了什麼?
趴在他手臂上的女孩子困得腦袋小雞啄米,安室透只好暫時按捺住疑問,挑了輛車讓她躺到後座上補眠。
竹泉知雀欣賞男朋友不觸發警報的開鎖技術,豎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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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發少女眼簾微合,呼吸均勻地躺在後座上,一手垂落地毯,一手擱在小腹。
安室透坐在駕駛坐上,透過後視鏡看向她顫動的眼睫。
睡著的女孩子恬美寧靜,臉上帶著隱隱的天真感,說她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都有人信。
實際卻是熟知黑手黨勢力規則,玩弄人心的惡劣存在。
安室透閉上眼,回憶竹泉知雀和詹姆、查理交流的每個細節,以及三人微表情的變化。
詹姆和查理的情緒大起大落,恐懼、害怕、絕望,以及最後奇異的明悟與堅決的反水。
竹泉知雀的微表情沒什麼變化,無論笑還是不笑,她骨子裡透著無所謂的立場。
她只在兩個地方換了情緒。
一是安室透說不殺詹姆和查理,只打暈他們。
二是面對主動求死的詹姆和查理,安室透忍不住看向她的時候。
第一次,她流露出「我就知道你會心軟」的情緒,了然且無奈,像面對不懂規則的萌新。
是威雀威士忌面對波本時特有的情緒,他們以往搭檔,她總會主動承擔更多工作,特別是髒手的工作。
像前輩帶領後輩似的。
安室透搓了搓臉頰,他希望是錯覺,但真論起來竹泉知雀有夠溺愛他——起碼比起琴酒和貝爾摩德,她對下屬的關愛令人動容,是黑衣組織的獨一份。
被比自己小好多的女孩子溺愛……安室透心情復雜。
第二次竹泉知雀的情緒則是從無所謂變成了好麻煩,變成「我能把你怎麼樣呢,還不是像個孩子一樣把你原諒」。
『安室先生,你就是人太好了。』
她叫的不是波本,因而第二次她的妥協不是前輩對後輩的妥協,而是女朋友對男朋友的讓步。
竹泉知雀對人好,是真的能好到心坎上。
他們是戀人,她仍這般認為。
「不一起睡會兒嗎?」
柔軟的手臂從後面繞過來,環住安室透的脖子,他的肩上蹭來一團軟趴趴的困倦史萊姆。
「我還好,不困。」安室透說。
女孩子哼哼唧唧地在他肩上亂蹭,蹭亂的黑發鑽進金發男人領口,癢得人心顫。
「等上飛機再睡吧。」竹泉知雀小口打著呵欠,頭抬不起來地指了指左邊,「人來了。」
安室透透過車鏡,沒看見人影,耳朵也沒聽見腳步聲。
莫約半分鐘過後,他才捕捉到一深一淺的走路聲。
詹姆和查理一人拎著一只行李箱,小心翼翼地彎腰敲了敲窗戶。
「您的行李。」壯漢擦了擦手心的熱汗,「我們找借口拿出來的,其他人不知道您在這裡。」
竹泉知雀揉了揉眼眶,從安室透肩上起身。
她打開行李箱,摸出一支口紅。
「聯系這個號碼。」口紅在詹姆手臂上留下一串漂亮的數字,竹泉知雀順手把口紅丟給查理,「要是問你們要憑證,這個就是。」
詹姆護住手臂,查理捏住口紅,兩人深深鞠了一躬,快步離開。
竹泉知雀拍了拍臉打起精神,她翻出自己全是造假的護照看了看照片,把化妝品嘩啦倒在腿上,飛速上妝。
安室透第一次看見她易容全過程,像以臉為畫布作畫般神奇。
不用多時,飛機上戴著米白色波浪邊遮陽帽的黑裙女人出現在他眼前,毫無破綻。
「衝繩修學旅行的時候,你也提前在行李箱裡准備了易容道具?」安室透忍不住問。
「有備無患。」竹泉知雀一臉不願回憶,「我當時可是正兒八經只想好好修學旅行,早知道不該給琴酒報備,省得他天天使喚我。」
「非工作時間把琴酒拉黑才是正道。」她邪惡臉,「留下貝爾摩德的聯系方式就夠了。」
貝爾摩德和威雀威士忌是真的關系好啊……安室透突然想到了什麼:「所以她也知道你的身份,一直在旁邊看戲?」
竹泉知雀:目移。jpg
安室透:心虛的表情,破案了。
兩個壞女人的連手套路,逃不過屬實正常。
「提這個做什麼。」竹泉知雀轉移話題地拿起手機,「我來看看有沒有未讀短信,琴酒會因為XYZ的背叛給我發道歉小作文嗎?我的要求不高,三十字就很滿足。」
她手指滑動屏幕,停下來。
「一時半會兒恐怕回不了東京。」竹泉知雀盯著手機,「開車到機場,轉道華盛頓。」
「貝爾摩德在召集我們。」
透子:等回到東京……(一系列計劃)
知雀:不回,華盛頓走起
第107章
打工的第一百零七天
在這冰冷的世界,只有前輩懷裡還有一絲溫暖。——竹泉知雀
「前輩——你不知道我受了多大委屈,全是琴酒的錯!幫我,幫我狠狠譴責他!」
位於華盛頓的星級酒店層頂,房間門打開,黑發少女飛奔著撲向裹著浴袍喝酒的金發女人,腦袋埋進美女姐姐胸口,連聲控訴。
「這是怎麼了?」貝爾摩德不明所以地抱住撲進懷裡的貓貓,安撫地拍了拍竹泉知雀的後背。
房間門口,拎著兩人份行李的安室透一臉復雜地看屋內的女生貼貼,懷疑自己走錯了片場。
貝爾摩德和威雀威士忌私下相處竟然是母女模式嗎?
貝爾摩德:你的意思是我很老?(威脅的微笑)
安室透:看真實年齡確實是……好吧,姐妹,是姐妹模式。
貝爾摩德放下手裡的紅酒,雙手捧起竹泉知雀的臉。
她看了看竹泉知雀陌生的面孔,又抬頭看向走在後面的安室透,美艷的眉峰挑起:「身份敗露了?」
「不應該啊。」貝爾摩德笑著搖搖頭,「憑你的演技,不存在騙不過的人吧?」
「怎麼暴露的?」她從冰櫃裡拿了瓶飲料給竹泉知雀,「和我說說。」
安室透注意到,貝爾摩德遞給竹泉知雀的是不含酒精的乳酸飲料。
單是這個細節,足以證明竹泉知雀在她面前並不偽裝自己。
傳聞中惡魔一樣的威雀威士忌實際上喜歡喝小甜水、不勝酒力的女高中生,說出去怕是沒人敢信。
「一半是安室先生太敏銳的原因,另一半……」竹泉知雀不滿地一口氣灌下大半瓶飲料,「要怪就怪世界上怎麼會有不防水的化妝品!劣質也要有個限度!防水是基本要求吧!」
她必在消費者協會殺個七進七出!為自己討回公道!
「波本往你臉上潑卸妝水了?」貝爾摩德淺淺吸氣,一臉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的表情看向安室透,「卑鄙也要有個限度,你是最差勁最沒風度的男人。」
「我才是受害者吧。」安室透沒好氣地說,「你這個和主犯串通一氣的幫凶。」
「不過是你技不如人而已。」貝爾摩德搖晃鮮血顏色的酒杯,「與其質問威雀威士忌,不如反省你自己。」
安室透:?你在PUA我?
他有什麼值得反省的地方?禁止受害者有罪論。
安室透問對了人,貝爾摩德是世界上最清楚他們復雜戀情內情的人——比當事人更清楚。
「這孩子和你交往的時候,可不知道『安室透等於波本』。」
貝爾摩德不急不徐,淡定地給安室透講了一個女朋友陪漫畫家鄰居外出取材,意外撞見新交往的男友和自己尊敬的前輩約會,一路捉奸的故事。
「……這孩子一路追到酒店,擔心我是不是被腳踏兩條船的渣男欺騙,全心全意為我擔憂的樣子又好笑又可愛。」
貝爾摩德抿著紅酒回憶道:「我這才找到機會告訴她:你新交往的男友正是你隨手選到的協助者波本——威雀威士忌當時的表情讓我可惜沒拍下來留念。」
「禁止黑歷史存檔。」竹泉知雀雙手遮住臉,假裝自己不存在,「前輩太壞心眼了。」
這件事,安室透有印像。
他沒想到竹泉知雀跟了他一路。
和貝爾摩德私下會面的他高度警惕,饒是如此,他竟然沒有發現她跟了自己一路。
「別灰心,很正常。」金發女人放下酒杯,輕飄飄地說,「進入組織不滿一月便被那位先生親自賜予代號,用能力超群來形容都是對威雀威士忌的辱沒。」
「可怕的危險人物。」貝爾摩德在安室透耳邊輕聲說,「是不是?」
跪坐在沙發上的女孩子踢掉了鞋子,正從玻璃罐裡偷配酒的鹽漬青提吃,她拎起翠綠色的水果,啊嗚丟進嘴裡。
看見貝爾摩德望向她,竹泉知雀連忙舔去唇邊的鹽粒,露出一本正經的表情:我什麼都沒干。
被她迷惑實在是太正常了,安室透想責任或許不在他,誰能想到她人前人後的反差如此之大?
貝爾摩德說竹泉知雀演技好,她演技最好的地方不是憑空捏造一個人設。
而是絕大多數情況,她都本色出演。
「對了。」貝爾摩德沒在意被竹泉知雀偷吃得少了一半的鹽漬青提,她饒有興趣地問,「你說琴酒對不起你,他干了什麼?」
不愧是和大哥共調馬丁尼的女人,黑衣組織裡只有貝爾摩德看琴酒笑話看得正大光明。
竹泉知雀正色道:「我懷疑他嗅覺失靈了,是不是該勸琴酒去看耳鼻喉科的醫生?」
貝爾摩德:「???」
微妙的,安室透跟上了竹泉知雀的思路,不自覺幫她翻譯:「她的意思是,琴酒的叛徒雷達失靈了。」
琴酒派來的XYZ是臥底=琴酒的叛徒雷達失靈=嗅敵犬琴酒失格=送去看耳鼻喉科醫生
安室透:「是這個等式……吧?」
「全對。」竹泉知雀豎起大拇指,欣慰道,「不愧是安室先生,懂我。」
貝爾摩德:「波本,你居然……」
好歹被竹泉知雀荼毒了大半年,安室透已經不是只能在她的攻勢下啞口無言的漫才絕緣體了,他進化了,他取得了成為吐槽役的資格!
安室透:一點都不值得欣慰啊喂。
別被她帶進水溝裡了!
「總之,在洛杉磯的行動因為XYZ的背叛出了意外。」竹泉知雀擺擺手,「但數據銷毀得很及時,四舍五入也算任務成功,琴酒可別想賴掉我的出場費。」
「XYZ加入組織快三年了。」貝爾摩德微微嘆息地說,「雖然琴酒一直獵殺臥底,但組織裡的背叛者像蟑螂一樣殺不盡。」
「知道蟑螂理論嗎?當你在家裡發現一只蟑螂,證明有無數只蟑螂藏在你看不見的地方。」
蟑螂一號竹泉知雀:「好可怕哦。」
蟑螂二號安室透:「是啊。」
臥底們不動聲色,臉上全是對組織要完的擔憂。
「放心,既然XYZ是琴酒的人,任務失誤的責任擔不到你肩上。」貝爾摩德揉了揉竹泉知雀的腦袋。
竹泉知雀邁出得寸進尺的試探腳步:「假如我想收到琴酒最少三十字最多不封頂的道歉小短信——」
貝爾摩德:「你想死嗎?」
竹泉知雀改口:「由伏特加代寫也行。」
伏特加在組織裡一向沒有人權,貝爾摩德只略作思考,便毫不猶豫地出賣了他:「可以,我讓他寫個三千字的。」
竹泉知雀:「好耶!」
「是對我和波本兩個人道歉的小作文。」她強調道。
竹泉知雀偷偷給安室透使眼色:看,我什麼好事都想著你呢。
安室透:謝謝,大可不必。
她的愛太沉重了,他一點都不想收到伏特加幫琴酒代筆的道歉短信——給公安的報告該怎麼寫啊!
「閑話到此為止。」貝爾摩德拍了拍手,「我召集你們來華盛頓,是為了這個。」
她將一張信封推到桌上。
安室透正想伸手去拿,卻被竹泉知雀一把攔住。
「專業,專業一點。」女孩子小聲提醒道,「不要忘記,你是個偵探。」
「即使加入組織也不能忘記本職工作。」竹泉知雀認真道,「你看我,我有因為在酒廠工作就濫用私權把學校炸掉嗎?沒有,我是遵紀守法的好學生。」
「安室先生也該是遵守職業道德的好偵探。」她不知從哪摸出一雙白手套給安室透,「喏,騎士決鬥手帕,檢查完證物還能上街挑釁路人,一帕兩用,實惠。」
一道靈光閃過安室透腦海。
他陡然意識到扒竹泉知雀馬甲後她和以前最大的不同是什麼了。
竹泉知雀和威雀威士忌一直在克制自己,身為高中生的她不能講酒廠笑話,身為酒廠員工的她又不好過於突出她離譜的腦回路。
但是現在,一切都不是問題。
竹泉知雀身上的枷鎖解開了!她找回來真正的自己,無拘無束的自己!
一個只憑言語便能創死在場所有人,逼所有人被迫與她腦回路同頻的離譜存在。
貝爾摩德泰然自若,臉上沒有一絲絲意外,面露懷念:「是呢,威雀威士忌之前常常趴在組織酒吧的吧台上寫作業,凡是路過的人都要被抓來寫題。那段時間酒吧流水驟跌,讓我頭疼了好一陣。」
「這叫工作學習兩不誤。」竹泉知雀戴上白手套,「要怪只能怪琴酒一放學就開車把我接走,得虧沒有人看見,否則還不知道懷疑我在外面做什麼奇怪的兼職。」
她揭開信封,向下傾倒。
十幾張照片嘩啦啦灑滿茶幾,有幾張掉在地上,被安室透拾起。
他紫灰色的眸子映出照片,臉色難看起來。
不能用語言來描述的、該打滿馬賽克的構圖,滿目的肉。色看不出美感,只令人感到低俗和作嘔。
「誰干的?」安室透耳邊響起平靜的女聲。
平靜的如同不起波瀾的海面,黑發少女單手撐著精致的臉蛋,手指夾住照片。
沒人懷疑,如果寄信的人此刻出現在她面前,她必讓其付出血的代價。
「誰知道呢。」貝爾摩德反倒是三人中最冷靜的一個。
即使她是照片的主人公。
「莎朗·溫亞德艷。照門事件。」金發女人笑了笑,「娛樂圈衝擊性事件,不知道多少人會因此狂歡。」
「明明是PS。」竹泉知雀的眼睛幾乎快把照片盯出洞來,「就算P圖的技術還不錯,假的就是假的啊!」
「只要記者信以為真,假的又算什麼。」貝爾摩德拿起一張照片看了看,被辣到了眼睛,又放下了。
「特意寄來照片而不是賣給記者。」安室透抬眸看向貝爾摩德,「是勒索信?」
知名女星莎朗·溫亞德被勒索是大新聞,但聯想到她黑衣組織高層的身份,未嘗不是一種天道好輪回的表現。
不為別的,酒廠才是全世界最喜歡搞勒索的地方。
和用不雅照勒索的「溫和」勒索法不同,黑衣組織采用更高效的破門而入綁匪式勒索法。
直接把槍抵到人家腦門,理直氣壯地宣布:我,酒廠,打錢。
勒索技術哪家強,強中自有強中手,論天下風雲人物,盡在酒廠。
慣於勒索的人面對別人的勒索,和班門弄斧有什麼區別?在安室透看來,貝爾摩德應該能輕易解決這件事才對。
為什麼要特意召集他和威雀威士忌?
「因為不止我一個人收到了信。」貝爾摩德說。
她慢慢地報出了一長串名字,每一個都是你或許不了解但絕對聽過名字的國際女星。
「明天夜晚,群星之夜,華盛頓的主辦方策劃了一場慈善性質的戲劇演出。」貝爾摩德說,「我和她們都預計出演這台戲劇。」
安室透抓住重點:「只有預計參加演出的女明星被勒索了?」
「沒錯。」貝爾摩德點頭,「在她們眼裡,莎朗和她們一樣是被勒索的受害者。若是不做出點合群的應對,這個身份報廢了才是麻煩事。」
「我需要一個保鏢,加上一個被我雇佣來查案的私家偵探。」
金發女人悠閑道:「還有比你們更合適的人選嗎?」
竹泉知雀之前被莎朗帶著參演過電影,完全可以作為被她提攜的後輩或助理進場,安室透則明面上是保鏢,實際上查案的偵探。
「真正的安保工作交給我就好。」竹泉知雀拍著胸脯說,「我會保護好貝爾摩德和波本,把所有靠近你們的人全部殺光光。」
什麼是走紅毯?
無論什麼顏色的地毯,竹泉知雀把它染紅不就行了嗎?
「我的安全就交給你了。」貝爾摩德調笑道,「小騎士。」
竹泉知雀敬禮:「為你服務,我的女士。」
第二天,竹泉知雀和安室透臨時加入了莎朗·溫亞德的團隊。
團隊中或許聽到了勒索信的風聲,氣氛緊繃。
女明星被不雅照勒索,最先被懷疑的便是同一團隊的人。
安室透的調查受到了很大阻礙。
或許出於對外來者的天然排斥,也出於自保心理,被詢問者只會強調自己與勒索信一事毫不關心,完全不知情。
被金發男人寥寥幾句逼急後還會脫口而出:「你以為你是福爾摩斯嗎?這裡是美國不是英國!拿出FBI的證件再來問話!」
安室·日本公安·討厭FBI·透:嘖。
「真不順利啊。」竹泉知雀拿著薯片湊過來,把薯片袋子遞到安室透面前,「吃嘛?」
「不用了。」安室透拒絕,「你不是貼身保護貝爾摩德嗎?私自下樓買的薯片?」
「才不是。」竹泉知雀哢擦哢擦嚼薯片,「化妝師姐姐給我的。」
「是誰來了半個小時還沒從姐姐們手裡拿到零食呀?」她慢悠悠地說,「反正不是我。」
竹泉知雀舔了舔指尖,招手道:「跟我來。」
她把安室透帶到了化妝室。
「咚咚。」竹泉知雀模擬敲門聲,在門口探出腦袋,「偷零食的小偷又來了,我很禮貌,請給我零食。」
「小知雀!」屋裡大大小小的美人一見她就笑了,「快來快來,我們去服飾組搶了他們壓箱底的零食,都留著給你呢。」
竹泉知雀:「我可以帶男朋友一起來吃嗎?」
「咦。」化妝師看見安室透,一愣,「他不是私家偵探嗎?怎麼變成了小知雀的男朋友?」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竹泉知雀一臉嚴肅,「說來話長,在很久很久以前……」
她在美人堆中坐下,安室透也被八卦的女人們接納進來,手裡塞滿零食。
竹泉知雀繪聲繪色講述起她動人心魄的傳奇戀愛史詩,安室透聽了一耳朵,要不是他是當事人,他差點就信了。
這人嘴裡真是沒半句實話,說謊如吃飯喝水般簡單。
安室透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社交能力同樣點了滿點,雖然惜敗於社交悍匪竹泉知雀,但環境都創造好了,他怎會撬不開證人的嘴。
安室透得到了以下信息:
「勒索信是由快遞員送到莎朗住的酒店前台,又由前台轉遞給她的。」
「聽說其他人收信的方式也是一樣。只有一位家住在華盛頓的本地女明星,她在自家郵箱裡拿到了勒索信。」
這證明犯人知道被害者的地址。
無論是女明星們居住的酒店房間號碼還是家庭住址,都絕非圈外人能輕易打聽到的情報。
嫌疑人範圍縮小了。
「自從收到了勒索信,酒店裡穿黑衣服的男人突然變多起來。黑風衣、黑西裝,像某個秘密結社的成員。」
「絕對是!如果不是團服,誰會在夏天穿一身黑,不熱嗎他們。」
「那些黑衣男一個個凶神惡煞的,是不是綁架犯啊?」
「好想報警逮捕他們。」
安室透:「……」
那些人是危險分子沒錯……平日裡綁架勒索的壞事沒少干也沒錯……
但你們的大明星莎朗才是黑衣壞人的頭目,請不要賊喊捉賊。
「收到勒索信的人也太多了,還全是參演今晚戲劇的明星,會不會是主辦方的陰謀?是他們泄露的名單!」
「參演人員名單前天就公布了呀,雖然是對少數人公布。」
「沒錯沒錯,慈善晚會的性質是用戲劇門票捐助貧困孤老,因此今晚的戲劇大門只為少數富豪和上流精英開啟,非邀請者拿不到參演名單。」
「但那些人都那麼有錢了,有必要勒索別人嗎?」
「說不定是什麼怪癖,惡心心。」
知道演員名單的只有戲劇主辦方和受邀賓客。
「也就是說,犯人是今晚會出現在劇院的人。」安室透遞上一迭手寫的資料,問貝爾摩德,「能弄來名單嗎?」
竹泉知雀跟在他身後探頭,她也收集到不少情報。
「據我打聽的消息,目前候選的熱門作案動機有:有錢人的怪癖、後勤打工人的嫉妒心、隱藏在人群中的P圖大師斯托卡、受害者中某位賊喊捉賊意圖拖同行下水要死一起死。」
黑發少女掰著手指數完,她打了個冷顫:「人類真扭曲。」
安室透&貝爾摩德:比不過你腦回路扭曲。
安室透翻閱貝爾摩德拿來的工作人員名單和賓客名單。
拿到工作人員名單還可以用貝爾摩德是參演人員解釋,賓客名單以及上面極其詳細的對人家身價產業的標注讓公安臥底不得不懷疑這份名單是黑衣組織的勒索名單——他就說,論勒索,眼前這位受害者背後的勢力才是專業團隊。
「姑且不論動機。」他說,「抓到犯人後怎麼處置?審訊完私下解決?」
提到審訊,竹泉知雀可愛地晃了晃腦袋,笑得眼睛彎彎。
「說的也是,畢竟我們有威雀威士忌。」貝爾摩德忍不住撫了撫女孩子的頭發,「沒有能在你面前說謊的人。」
絕對的、恐怖的、無可抗衡的力量。
琴酒作為酒廠嗅敵犬,屢次嗅覺失靈,竹泉知雀和他可不一樣,她的失誤率是零。
「琴酒若是和威雀威士忌合作,組織裡的臥底一定能被清掃干淨。」
琴酒and威雀威士忌,金牌滅蟑螂組合,閃電出擊,使命必達,還您的房屋一室安寧!預約電話:xxxxxxx
金發女人若有所思:「奇怪,我還以為琴酒一定會好好利用威雀威士忌的能力呢。」
的確,安室透忍不住順著貝爾摩德假設續想,要是這兩位黑方人物合作,一個審訊一個處刑,哪有揪不出的臥底?
唯一值得擔心的只有他們會不會把酒廠殺空……
竹泉·自己就是臥底·知雀:才不要,你們把咒言師當成什麼了?行走的測謊機器嗎?
「咳咳。」女孩子清了清嗓子,肅穆道,「大哥的心思豈是我等凡人可以猜測的?他如此鐘情於伏特加,誰都不能把他們拆開!這可是我們組織的黃金搭檔!」
沒頭腦與不高興組合,酒廠漫才界唯一的希望,不容摧毀!
「其實琴酒也不是沒有和我合作審訊過。」竹泉知雀抓了抓頭發,「我都沒嫌棄他礙事,他丟下一句『再講話把你嘴都撕爛』,踹門走了。」
她:「我只是想活躍氣氛,連續講了三十個冷笑話企圖讓琴酒笑一笑而已。」
她:「笑一笑十年少,琴酒都少白頭了,一天到晚繃著臉不怕乳腺增生嗎?」
貝爾摩德緩緩吸氣。
安室透緩緩吸氣。
不必說了,你著實不必再說了。
從現在開始,他們再也不會將琴酒當成小肚雞腸睚眥必報的小度量男人了。
琴酒能忍你到今天,天底下沒有比他更大度的男人。
Gin:咬牙,隱忍,鯊掉
第108章
打工的第一百零八天
琴酒是個大度量的男人,安室透和貝爾摩德一致得出結論。
他們必須認可這個結論,否則琴酒對竹泉知雀的一忍再忍只能解釋成暗戀。
琴酒,暗戀,小小的兩個詞結合起來造成大大的殺傷力,連飽經風浪的貝爾摩德都要掏出速效救心丸,配紅酒一口悶。
被兩位金發美人用可怕眼神盯住的竹泉知雀:???
她做錯了什麼嗎?沒有呀,她今天一整天都好乖好乖的。
雖然竹泉知雀喜歡在心裡diss琴酒,但她自認待琴酒不薄。
想想看!竹泉知雀,一位雙黑笑話產出大手,行走在禪院笑話競爭前列的第一人,她心裡累積了多少琴酒笑話,你們知道嗎?
靈感宛如巴掌大的雪花疾風般扇在竹泉知雀臉上,逼她創作,竹泉知雀被逼無奈,在每個深夜苦苦忍耐如噴發火山的文豪之魂——她可是橫濱人!
為了維護大哥的面子,竹泉知雀壓抑了自己的本能,沒有聽從心的聲音。
琴酒能維持這麼久大哥的逼格一半功勞在她,這還不算掏心掏肺對他好嗎?
竹泉知雀:不知滿足的男人。(指指點點。jpg)
不如來看看反面案例萊伊,渣男謠言一夜之間傳遍酒廠,名聲從吃女人軟飯的小白臉變成踩著女人上位的捧高踩低男。
他人雖是一個酷哥,卻無人再在意他的冷酷帥氣,在殘酷的酒廠101選拔中遺憾OUT。
正因竹泉知雀待琴酒不薄,XYZ是臥底才讓她非常生氣,她被辜負了。
「上了這麼長時間的學,我的數學水平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竹泉知雀深思熟慮,「一瓶假酒和一瓶真酒兌在一起,酒精濃度無法平衡,只會下降。必須再來一瓶真酒勾兌,才能用酒香四溢掩蓋假酒的純淨水味。」
她這瓶假酒配上波本和XYZ兩瓶真酒,豈不剛剛好?
竹泉知雀在數學草稿本上演算完畢,滿意地點了點頭。
一轉身,XYZ一擊背刺,草稿紙演算出的平均酒精濃度哐地一聲down入谷底。
竹泉知雀的手微微顫抖:可怕,太可怕了,三合一酒瓶裡的酒精濃度全靠波本一個人苦苦支持,她不敢想他的壓力有多大。
萬一有人拿杯子舀起一勺喝掉,還嘗得出酒味嗎?
喝酒的人:這酒沒味啊。(砸吧嘴)
當然沒味,這是純水:)
可想而知竹泉知雀對XYZ抱了多大的指望:你可是大哥派來的人!黑衣組織裡有比琴酒酒精濃度更高的酒嗎?沒有!
可恨,XYZ竟沒有沾到琴酒一點兒酒氣,可恨。
竹泉知雀:我待大哥不薄,大哥拿刀刺我。
這個仇她記下了,收不到由伏特加代筆的琴酒三千字道歉小作文,竹泉知雀回頭就到酒廠茶水間散播琴酒醉酒後大跳鋼管舞的謠言。
竹泉知雀:邪惡。jpg
安室透:「笑得好邪惡。」
貝爾摩德:「完全是反派笑容。」
雖然他們是反派沒錯,但通常只有琴酒天天掛著反派出場的BGM四處逛大街,其他人多少還是會收斂一點的。
美艷女明星向後靠坐在沙發上,她翻了翻手裡的名單。
「審訊然後私下處理……是琴酒喜歡的處置方式。」貝爾摩德把名單輕輕丟在茶幾上,「他不在娛樂圈混飯吃,我還在呢。」
「既然被勒索的受害人不止我一個,不如交給警察處理——美國,FBI?」
也是,安室透點了點頭,華盛頓不是東京,這裡是FBI的地盤。
雖然他很討厭FBI隨便插手別的國家的作風,但這次的立場剛好相反。
「FBI?」竹泉知雀舉手提問,「他們,有這本事?」
貝爾摩德:「咦?」
安室透:「欸?」
兩人都沒想到,提出異議的人竟然是竹泉知雀。
「為什麼一臉驚訝地看著我?」黑發少女摸不著頭腦,「我只是提出了非常普通的質疑吧?」
「FBI是美國首屈一指的官方組織。」安室透習慣了給竹泉知雀補習,她的國際政治和世界史成績同樣不容樂觀,「論本事,當然是有的,況且華盛頓是他們的地盤。」
「不不不。」竹泉知雀立刻搖頭,「名聲大不能代表什麼,我提出的質疑是我的切身感受。」
證據一,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竹泉知雀代表港口Mafia與彭格列交易,交易地點定在了彭格列十代目的老家並盛町。
當時的竹泉知雀還是個輟學兒童,對學校抱有微妙的興趣,於是她主動把交易地點換到了並盛中學——的校門口外十米。
「啊啊啊在學校裡交易會被殺的!不要被風紀委員看見我們!」彭格列方極力抗拒,堅決不同意。
竹泉知雀不明所以,但還是禮貌地聽從了東道主的建議,在學校院牆牆根底下交易。
「對了。」竹泉知雀提醒道,「並盛町是不是被人盯上了?我在街上看見幾個假裝路人的FBI,他們會不會注意到我們的交易?」
「真的嗎?」彭格列方抓了抓頭發,「可我們選的地點很隱蔽,想監視我們只能潛入並盛中學——天吶!他們不會真進去了吧!」
「他們進沒進去我不知道。」竹泉知雀仰起頭,遲疑地指向天上飛的幾顆星星,「那是什麼——飛天豬頭?」
「群聚的草食動物,咬殺!」
冷冷的聲音落下,天邊幾顆星星消失在竹泉知雀眼前。
她:???
發生了什麼?
「FBI企圖破壞我等與彭格列的交易,他們潛入一所名為並盛中學的學校,被並盛中學的風紀委員長打進了醫院。」
竹泉知雀站在森鷗外面前報告道。
森鷗外:「FBI……好菜啊。」
竹泉知雀:「是啊。」
好菜啊,連中學的風紀委員都打不過。
證據二,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竹泉知雀前往池袋進行池袋本地獨色幫生態調查。
她坐在人來人往的廣場,一邊碎碎念一邊撰寫調查報告。許是竹泉知雀念叨的內容十分不對頭,路過的FBI盯上了她。
「口渴了。」竹泉知雀站起身,「去自動販賣機買灌飲料喝吧。」
街道口有一紅一白兩個自動販賣機,竹泉知雀站在白色販賣機前選購。
為了讓自己的跟蹤不那麼明顯,FBI探員走到紅色販賣機前站定。
「臨·也·老·弟·喲!一、起、來、玩、吧——」
一個穿酒保服的金發男人追著一道靈活的黑色身影跑到路口,平和島靜雄左右一看,雙手舉起紅色自動販賣機。
沉重到要用起重機來挪的自動販賣機被他雙手高高舉起,朝逃跑的折原臨也奮力一擲!
FBI探員:「等等!」
他在拋物在線!
來不及了,自動販賣機夾雜平和島靜雄的憤怒一擊狠狠擲出,哐當一聲,FBI探員化為天上的星星,砸進醫院住院部大樓。
竹泉知雀:「哇,又是飛天豬頭,第二次目睹!」
「池袋本地獨色幫生態調查完成。」竹泉知雀把調查報告遞給森鷗外,「途中遭遇FBI探員一位,他被路人隨手亂丟的自動販賣機砸中,躺進了醫院。」
森鷗外:「FBI……好菜啊。」
竹泉知雀:「是啊。」
好菜啊,連自動販賣機都躲不過。
證據三,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竹泉知雀收到通知,FBI有一支探員隊伍將來異能特務科參觀學習,並加入橫濱警方的一日巡邏。
「讓大家今天收斂一點。」森鷗外吩咐道,「只要忍耐一天就可以了。」
首領下達命令是一回事,底下人聽不聽是另一回事。
「我們可是Mafia。」太宰治拱火,「怎麼能干出像是害怕警方的膽小事情呢?知雀,想不想給FBI一點小小的橫濱震撼?」
竹泉知雀心照不宣,默默遞出一瓶紅酒。
稀有質量,超高濃度,中原中也無法拒絕的佳釀。
森鷗外畢竟是黑手黨首領,橫濱警方沒有一點兒能讓他瞧上的地方,他吩咐下去之後埋頭處理文件,沒再關注事態。
第二天,竹泉知雀送來醫院的醫藥費報銷單。
「我們的人喝醉了,和路過的FBI起了一點小小的衝突。」她輕描淡寫地說,「森先生昨天有抬頭45度仰望天空嗎?有飛天豬頭可看,可有意思了。」
「被醉鬼打進了醫院?」森鷗外一邊批准報銷單一邊感嘆,「FBI,好菜啊。」
竹泉知雀:「是啊。」
好菜啊。
凡事再一再二不再三,足足三個案例,鐵證如山,FBI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竹泉知雀不信任他們的能力,一點兒不信。
可惜以上證據會暴露竹泉知雀最大的秘密,她不能明著說,只好堅持自己的觀點:「不要太信任FBI了,真正的他們說不定菜得摳腳。」
竹泉知雀對FBI的排斥,安室透十分欣賞。
雖然感覺她有無理取鬧的成分在裡面,但女孩子的表情太認真了,那種發自內心對與菜雞組隊的抗拒展露無遺。
「我們也不是要和FBI合作。」安室透說,「只是倘若靠他們能抓到犯人,你就不用加班。」
竹泉知雀:有道理啊!
安室透抓住了說服的重點,他一提到可以摸魚,黑發少女的腦袋不自覺點了起來。
「也對,該偷懶的時候不偷白不偷。」竹泉知雀伸了個懶腰,「養精蓄銳才能把力氣花在點子上。好吧,我沒意見,交給FBI查案。」
見說服了最麻煩最愛搞事的威雀威士忌,安室透和貝爾摩德都放下心來。
隔壁的FBI探員也放下心來。
「受不了,什麼人啊這是。」茱蒂吐槽道,「她是不是瞧不起我們FBI?」
「噓。」赤井秀一豎起食指,凝神細聽,直到竊聽器裡聽到的內容變成沒營養的閑聊才摘下耳機,交給旁邊的同事。
「貝爾摩德、波本和威雀威士忌齊聚一堂。」赤井秀一說,「你覺得他們之中誰最危險?」
「嗯……貝爾摩德?」茱蒂回答,「她是三人中地位最高的那個,深受那位先生信賴,千面魔女,不可小覷。」
赤井秀一:「不對。」
茱蒂:「波本?令人猜不透的男人,雖然看起來很和氣,又是情報人員,但總覺他藏著什麼。」
赤井秀一:「不是。」
茱蒂眼睛睜大:「貝爾摩德不是,波本也不是,秀,你的意思是他們中最危險的是威雀威士忌?」
「無緣無故diss了我們半天卻說不出具體理由的威雀威士忌?」
茱蒂怨氣很大,她監聽途中一度想破牆而入搖晃威雀威士忌的肩膀質問她:你對我們FBI有什麼意見?你說啊你說啊!把我們菜雞的實例說出來!
「顯而易見。」赤井秀一言簡意賅地說。
貝爾摩德神秘,但她現在是莎朗·溫亞德,偽裝用的身份限制了她的行動。
波本謹慎,以旁觀者的視角觀測事態發展,不會輕易采取行動。
唯獨威雀威士忌,無法預測。
「她是不分時間不分場合,會突然開槍的那類人。」赤井秀一說,「你掌握不了她的心理,威雀威士忌是牌局裡的joker。」
鬼牌,王牌。
「可是、可是她才十八歲。」茱蒂手裡拿著竹泉知雀的資料,「期末考成績很不理想,想考FBI連初試都過不去的水平。」
竹泉知雀洗去了易容,FBI輕易查到了她的身份,順帶查清了洛杉磯郊外離奇爆炸事故的真相。
父母都是黑衣組織成員,所以成年後也進入黑衣組織工作,根正苗紅的酒廠員工,目前就讀於帝丹高中二年級,暑假結束後升入高三,背上升學壓力。
FBI連竹泉知雀的期末考試成績都搞到了手,她自己反而要等開學才知道。
竹泉知雀:快樂暑假,只要我不知道成績,就一直是快樂暑假。
鴕鳥撅屁股式逃避。jpg
茱蒂念念不忘竹泉知雀對FBI的diss發言,一大部分是因為她低分飛過的成績。
茱蒂:我們可是正經公務員,有編制的公務員,很難上岸的!
年輕的FBI女探員並不知道,給竹泉知雀補習的也是一位體制內有編制的公職人員,成績警校第一。
警校第一都帶不動竹泉知雀(悲)。
「十八歲,黑衣組織地位凌駕於我和波本之上。」赤井秀一反問,「不足以說明她的能力嗎?」
集抓捕、審訊、處刑能力於一體的多功能武鬥派人才,竹泉知雀一人抵FBI一支隊伍。
單站在打工人的角度,赤井秀一很想招攬她和自己一起加班。
「威雀威士忌之前一直隱藏自己的真容。」赤井秀一若有所思,「發生了什麼讓她不再偽裝?」
因為沒必要了嗎?
亦或有恃無恐?
總不能是破罐子破摔吧?
恭喜赤井秀一,首先排除了正確答案。
「即使不偽裝,我們也抓不到她的罪證。」茱蒂遞來平板,「竹泉知雀不僅履歷清白,在同學和鄰裡之間評價也極高,鈴木財團大小姐是她最好的朋友。」
竹泉知雀身份一暴露,FBI立刻把周圍的人查了個底朝天。
她在學校裡只和鈴木綾子來往,鈴木財團大小姐不是輕易能問話的對像,FBI將主要目標放在竹泉知雀的鄰居身上。
分別是住在她對面的獨居少女漫漫畫家野崎梅太郎和與她一牆之隔的伏黑家。
「看上去非常普通的兩家人。」東京的FBI探員自信滿滿,「我上了。」
首先是少女漫漫畫家野崎梅太郎,一個一米九的壯漢男高,但畫粉紅dokidoki少女漫,筆名夢野咲子。
FBI探員打著粉絲的名義敲門,詢問夢野老師:「請問你的鄰居竹泉同學是個怎樣的人?」
野崎梅太郎:「竹泉桑?」
他思考,他沉思,他眼睛放光芒。
「竹泉桑是我靈感的源泉!」野崎梅太郎奮力握拳,背後出現巨浪拍打海岸的激昂背景板,驚濤駭浪,海鷗齊鳴。
「你永遠可以相信竹泉桑的品味!」野崎梅太郎激動道,「她是行走的少女漫素材,修羅場主人公,活在腥風血雨中的少女,我心目中獨一無二的爆款熱門女主角!」
「總有一天我要以竹泉桑為原型畫一部少女漫畫,命名為《愛情戰爭——竹泉桑與她的101個男人》。」
「絕對的獲獎作。」野崎梅太郎陷入簽售會的幻夢中,「拿到世界第一也不是難事。」
FBI探員:……打擾了。
他火速關門告辭。
「據目標人物的鄰居的證詞,目標人物疑似腳踏101條船。」FBI探員向美國本部報告,又補充道,「證詞真假有待考據,但無論如何101個還是太……」
即使是時間管理之神也做不到吧?她的原型是章魚嗎?能分出這麼多條腿,人都分岔了。
赤井秀一:「繼續調查。」
他產生了一絲對同事智力的懷疑。
FBI探員敲響了伏黑家的門。
野崎梅太郎的履歷十分清白,作為高中生趕稿社畜,他的交際圈限制在編輯、同行和漫畫助手之間,任何來到他家的人都會被無情捉去給原稿勾線。
FBI探員也是勾了好幾沓畫稿的線才得到的情報,他懷疑野崎梅太郎是不是想白嫖他的勞動力?
隔壁的伏黑家與獨居的野崎梅太郎不同。
伏黑一家三口搬來公寓沒幾天,家庭結構松散,大人疑似輟業在家賭博,繼姐弟互相扶持生活。
「普通的底層家庭。」FBI探員判斷,「大人不頂事,小孩早當家,生活清貧困苦。」
FBI探員心中升起一絲憐惜之情,他敲開門,看見開門的是小學生伏黑惠,FBI探員想到他不負責任的親爹,更顯憐愛。
「小弟弟。」FBI探員彎腰說,努力露出和善的笑容,「大哥哥是居委會來做鄰裡關系調查的,可以回答我幾個問題嗎?我給你買糖吃。」
試圖用糖果誘惑小孩的FBI探員並不知道,他眼前的伏黑惠,價值十億元。
「什麼問題?」伏黑惠問。
他腳邊的影子與門外大人的影子融在一起,在FBI探員沒有看見的地方,猛獸在他的影子裡起伏。
「你對你的鄰居印像如何?」FBI探員引導道,「有沒有什麼讓你特別關注的地方?或者讓你感覺不對的異常?」
「沒有。」伏黑惠面無表情,「硬要說的話,知雀姐身為高中生卻做不出小學奧數這點,很異常。」
FBI探員:她只是單純成績差而已吧……那張堪堪及格的成績單我有幸目睹。
「還有。」伏黑惠平淡道,「她看男人的眼光很差。」
FBI探員:「啥?」
「差到會關心人渣的程度。」伏黑惠嘴上不饒人,「我提醒她好多次了,不要管人渣,管他去死。」
FBI探員:「恕我冒昧,你口中的人渣是?」
伏黑惠:「我父親。」
現在的小學生,流行罵親爹是人渣嗎?FBI探員恍恍惚惚,他是不是跟不上時代了?
「惠?你在和誰說話?」伏黑津美紀走到門口問。
來了個看起來很正常的女孩子!FBI探員精神一振:「我是居委會來做鄰裡關系調查的,可以談談你的鄰居嗎?」
伏黑津美紀:「知雀姐?可以啊。」
「知雀姐是我見過最美麗、最耐心、最溫柔、心地最善良的女孩子。」
FBI探員:等等——
等不了了,在大人拒絕的臉色中,伏黑津美紀不斷句地吹了二十分鐘竹泉知雀的彩虹屁,把知雀姐誇得上天下地無所不能,仙女下凡,天女再世。
「如果知雀姐能成為我們的新母親就好了。」伏黑津美紀不好意思地說,「雖然年齡差有點大,但甚爾先生和知雀姐站在一起很般配呢!」
伏黑家的大門在FBI探員面前合攏了,留下被彩虹屁轟炸後神情恍惚的大人。
本部的電話打過來,他麻木地接聽。
「是的,我已經結束對目標人物鄰居的調查。」FBI探員聲音迷離,「我得出了結論:她是魅魔。」
赤井秀一:???
他移開電話,確定自己聽力正常,重新接聽:「你再說一遍?」
FBI探員:「目標人物是魅魔。」
「腳踏101條船,不分男女,不分年齡,一視同仁攻略的可怕魅魔。」
「有證詞,有證人。」
赤井秀一沒有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派人去東京把他接回來。」FBI搜查官當機立斷地下令,「不用歸隊,直接送去精神科看腦子。」
萊伊:好可怕的精神污染
第109章
打工的第一百零九天
FBI痛失人手一員,折損人手的原因他們前所未聞,足可見敵人的恐怖。
赤井秀一:「想在人際關系中找到威雀威士忌的罪證想必是不可能的。」
茱蒂不甘心地收起平板,說實話,她個人覺得可以用「道德敗壞」為罪名逮捕竹泉知雀。
再加一條「造謠他國公職人員業務能力不行」的罪名,逮捕歸案!
有錄音為證!
竹泉知雀:明明是非法監聽?犯罪者是你們吧!
可惜竹泉知雀並不知道FBI一伙人的罪行,更不知道赤井秀一居然也在美國。
空氣中假酒濃度過高,貝爾摩德一個人快帶不動了。
「莎朗!」貝爾摩德的經紀人帶來消息,「FBI的人到了,他們派了兩位探員隨身保護你。」
貝爾摩德:「是只單單我一個人有,還是大家全都有?」
「所有收到勒索信的受害人身邊都有兩名FBI探員隨行保護。」
一男一女走進總統套房,公事公辦地說:「莎朗·溫亞德女士,今天一天請不要離開我們的視線。」
竹泉知雀好奇地看向一男一女兩位FBI,是她的錯覺嗎?怎麼感覺女探員看她的視線惡狠狠的?
易容前來的茱蒂:我倒要看看,你憑什麼diss我們FBI?
她只在照片上見過竹泉知雀,第一次見到威雀威士忌真人。
趴在沙發上打游戲的女孩子懷裡摟著一只抱枕,眼眸垂下時顯出可愛的天真感,抬眸時澄澈的琥珀色瞳孔流淌碎金的色澤,甜蜜宛如糖漿。
茱蒂:這不是——超可愛的甜妹嗎!
哪裡有冷酷純黑壞女人?哪裡有?
「姐姐?」竹泉知雀不解地眨眼睛,「你盯著我做什麼?」
女孩子下意識用袖子抹了抹嘴角,松了口氣:好險,還以為發呆的時候不小心流口水被外人看見了。
既然她沒有流口水,盯著人就是你的不是了,很不禮貌。
「只是覺得你很眼熟。」茱蒂急中生智,「對了,你是塞西莉亞吧!」
「我看過電影,實在是太精彩了。」茱蒂真心實意地說,「本以為工藤優作先生主筆的劇本懸疑感更重,沒想到感情戲也那麼出色。」
布雷斯×塞西莉亞嗑生嗑死,茱蒂承認自己看完電影後嗑嗨了,抱著手機吃糧吃到差點忘記上班。
「自那以後沒聽見你和布雷斯進入娛樂圈的消息。」茱蒂問,「難道今晚是你的娛樂圈初亮相嗎?」
竹泉知雀:講個冷笑話,五條悟加入娛樂圈。
五條家大少爺把整個娛樂圈買下來還差不多。
他根本不需要名氣,他的名氣已經燙得像岩漿一樣了。
咒術界頂流可不是說說而已,可惜五條悟走的是咒術界You-Know-Who線路,不然賣他的寫真照該有多賺錢啊,竹泉知雀痛失商機!
竹泉知雀:遲早有一天——我遲早會等到森先生財迷心竅的那一天,我必進言讓他把雙黑打包出道,靠賣簽名寫真撐起港口Mafia財政一片天。
先成團出道,再單飛,團粉唯粉的錢都賺一輪,之後太宰君走影帝路線,中也君走歌姬路線,兩人同時可以兼任平面模特,再出個手游撈金,大量產出648氪金禮包。
森鷗外和尾崎紅葉是他們的經紀人,竹泉知雀站在幕後操控一切,一個龐大的娛樂圈帝國將在她手下冉冉升起!
打工人做到這等地步,她死後必能榮登打工之神的神位。竹泉知雀快樂了,陷入幻想無法自拔。
「出道?我不出道。」她軟飄飄地說,「我喜歡幕後工作和悶聲賺大錢。」
粉紅小花花飄在竹泉知雀頭頂,她蹭了蹭懷裡的抱枕,沉浸式幻想創業。
茱蒂不由得回頭看了眼她身邊的男探員——易容前來的赤井秀一:她真的是威雀威士忌?你口中三瓶酒中最危險的鬼牌、王牌?
赤井秀一冷靜地回了個眼神:別被她的外表欺騙了。
想想只是找她的鄰居走訪調查就被送進精神科至今沒有出院的同事,還沒吸取教訓嗎?
威雀威士忌只是在偽裝而已,人後各種diss他們FBI,人前卻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樣,事先監聽過的他們不會被騙!
「挺多人對我們FBI的到來有些抵觸。」茱蒂站到竹泉知雀旁邊,用閑聊的語氣說,「竹泉小姐這麼友好真是太好了。」
「這是你們的工作嘛,我從來不為難打工人。」
竹泉知雀雙手握著手機打游戲,專注地盯著屏幕操控游走的大蛇吞下旁邊的小蛇。
「一碼歸一碼,對於FBI的工作能力,我完全不信任。」
Game ?Victory的勝利標語浮現在屏幕上,她滿意地收起手機,摟著抱枕翻了個身,躺著對上茱蒂僵住的臉。
「你是集體榮譽感很強的類型嗎?」竹泉知雀恍然,「抱歉,我沒有單指你個人。」
茱蒂:意思是FBI全員在你眼裡都是垃圾?
也太囂張了,這家伙……
「別和小女孩計較,這位探員。」貝爾摩德低笑地打了圓場,「她是個誠實的孩子。知雀,去換衣服,我們該去劇院了。」
茱蒂:誇她誠實的意思是你也這麼覺得?
可惡,這幫渾身酒味的家伙,遲早哪天狠狠把你逮捕,在你們牢房前二十四小時輪播鐵窗淚!
在茱蒂和威雀威士忌交鋒時,赤井秀一走到了波本身邊。
「聽說你是一名私家偵探。」赤井秀一道,「可以和我們交換情報嗎?」
正當要求,沒什麼不行,安室透說明了他查出的內容。
嫌疑人名單圈定的結果與FBI基本一致,同為威士忌,赤井秀一知道波本在情報收集上的能力,但他的主要目的並不是波本。
「她是你的女朋友?」赤井秀一借著易容的便利,用男性之間打趣的口吻說,「感覺是很受歡迎的類型。」
鄰居口中腳踏101條船的可怕存在,能不受歡迎嗎?
以親近的口吻與人拉近關系並在不經意間收集情報,安室透熟悉這一套,他自己就很擅長。
「是啊,很可愛吧?」金發男人露出和煦的笑容,言語間含著淡淡的炫耀。
「長相是很可愛。」赤井秀一不動聲色繼續說,「意外的嘴上不饒人,我的同事被她氣到了。」
以安室透對竹泉知雀和威雀威士忌的了解,她對茱蒂說的話還遠不到「挑釁」的程度。
「我覺得還好。」安室透回護道,「是不是你的同事心靈太脆弱了?」
連琴酒都不如,琴酒連聽了她三十個冷笑話才忍無可忍走人呢。
「畢竟人類是討厭聽真話的生物。」竹泉知雀說。
她換好衣服,從安室透背後的門走出來,小皮鞋踩在地毯上。
黑山羊洋裙以扭曲的線條與惡魔的代表色為主體,系在少女腰間的血紅色綢帶色澤濃郁,她雙手交迭置於小腹,像古董店櫥窗中精致得過了頭的洋娃娃。
「我本來想試試騎士裝的。」竹泉知雀將白蕾絲手套裹住的右手遞向安室透,不無遺憾地說,「保護女王的騎士和懲戒罪人的惡魔,叫人難以取舍。」
赤井秀一敏銳地注意到,波本接過少女的手時停頓了極微小的時間。
說起來,之前沒聽說過波本和威雀威士忌交往的傳聞。
他們的戀愛關系是查「竹泉知雀」的個人檔案時調查得出的成果。
這件事與威雀威士忌突然放棄易容有什麼關系嗎?
這兩人之間似乎存在某種間隙。
赤井秀一記下觀察得到的情報,他退到一邊,盡職盡責地假扮一個保護知名女星莎朗·溫亞德的保鏢。
貝爾摩德今晚要登台演出,她從劇院後門進入,在後台與劇組其他人彙合。
後台FBI濃度極高。
竹泉知雀看見了一些熟面孔,比如在並盛町變成星星的飛天豬頭、在池袋變成星星的飛天豬頭和在橫濱變成星星的飛天豬頭。
竹泉知雀:想吃豬頭肉了(饞)。
由飛天豬頭組成的保鏢隊伍,要她如何信任?
「我們是不是被FBI盯住了?」竹泉知雀用手掌遮住嘴,在安室透耳邊小聲問。
安室透掃了眼周圍狀似無意路過的清潔工、角落裡做造型的化妝師、半開門縫的儲物櫃和微微反光的天花板,點頭:「是。」
身為同行,他有種回到警校看偵察課PPT的錯位感。
最了解你的人不一定是你的敵人,但一定有你的同行。
「他們不是來抓勒索犯的嗎?」竹泉知雀大為不滿,「不去查案,盯我們做什麼?我們臉上難道寫了犯人是誰的答案?」
安室透:恐怕在FBI眼裡,我們本身就是答案。
三個有代號的黑衣組織成員的價值可比區區勒索犯大得多。
但威雀威士忌好像沒有自己是重犯要犯的自覺,女孩子臉上的不滿越來越多,像下一秒就要忍不住寫投訴信寄到FBI總部一樣。
「絕對是潛伏在組織裡的臥底泄露了我們的情報。」竹泉知雀雙手環胸,「我們又不像琴酒一樣高調得生怕自己不是頂流。行事如此低調的我們被FBI盯住,怎麼看都是臥底的錯。」
安室透:誰行事低調?你?
他怎麼不敢信呢……
但竹泉知雀說的是有關臥底的地雷話題,安室透不能貿然接話。
從這裡可以看出,同為臥底,出身科班的臥底和純打工性質的臥底敏感程度的不同。
竹泉知雀:越是不清白的人越該在敏感話題上大鵬展翅!你踩的雷點越多,旁人越不知道你無意踩雷還是故意踩雷!
等到脫敏治療結束,即使當著琴酒的面說「我是臥底」,他都只會一臉不耐煩地說:滾,別在我面前發癲。
這才是竹泉知雀的努力方向,一條正常臥底從未設想過的道路。
酒廠狼人殺,臥到最後的贏家非她莫屬!
「話說回來,沒被琴酒揪出來的臥底還真多。」竹泉知雀隨口說,「FBI臥底說不定是我們認識的人,要來猜猜看嗎?」
和臥底玩臥底猜猜看游戲可不是什麼好事……安室透沒有一口回絕,轉而問:「你有懷疑對像?」
「首先排除蘇格蘭。」竹泉知雀摸摸下巴,「他和FBI氣場不合。」
她:畢竟人家是公安臥底。
景在威雀威士忌這邊身份做得還算好嗎?安室透有點驚訝,他當然不會拆諸伏景光的台,順著竹泉知雀的話說:「純憑氣場猜?」
「向琴酒學的。」竹泉知雀無辜看去,「他不是靠嗅覺聞出臥底的嗎?難道講過證據?」
安室透:有被說服。
黑發少女左看右看,悄悄湊到安室透耳邊,小聲說:「我覺得FBI臥底是萊伊。」
安室透跟著壓低聲音:「為什麼?」
「你看,FBI是美國組織。」竹泉知雀掰著手指說,「美國男人對待感情十分輕浮,熱衷於玩弄女性感情的渣男極多。」
「縱觀整個黑衣組織,最符合渣男稱號的除了萊伊,還有誰?」
誰敢與黑麥威士忌一戰!
安室透:「……」
認真聽竹泉知雀分析且差點信以為真的他仿佛是個傻子。
「不管怎麼說都太離譜了。」金發男人扶額,「連琴酒都不會因為這種理由對人下手。」
竹泉知雀:噫,波本居然不信任我的推理!
「你會後悔的。」她悻悻地小聲嘀咕,「絕對會。」
安室透冷酷地想:絕對不會。
「小知雀。」旁邊一位短發女生對竹泉知雀招手,「來幫我看看口紅色號。」
「來了。」竹泉知雀應了一聲,拎著裙擺走過去。
兩個女生湊到一起看化妝品,安室透走到外面觀察後台的布局,逐一閑逛過去。
FBI派來的人手充足,除去盯黑衣組織三人之外,幾乎遍布後台。
安室透有幸享受到了每走一步身後便有人跟一步的貴賓待遇。
數十位女星被同時勒索事件,破不了案FBI無法交代,雖然竹泉知雀很嫌棄人家的工作能力,但在安室透看來已經相當不錯了。
至少他們沒找偵探做外援。
嗯……話說回來,沒找偵探做外援,FBI破得了案嗎?
「安室先生。」貝爾摩德的經紀人走過來,遞給安室透兩張門票,「你和竹泉小姐的位置被安排在第一排,請幫忙轉告她一聲。」
「我知道了。」安室透收下門票,「但知雀不是在化妝間嗎?」
「她陪莎朗去彩排了。」經紀人說,「兩位隨行保護的FBI探員也跟著一起。」
著重盯梢貝爾摩德和威雀威士忌?安室透能理解FBI的做法。
換成他指揮公安行動,也絕對要把竹泉知雀盯死在眼皮底下。
赤井秀一的目光緊隨著竹泉知雀。
安室透弄錯了一件事,FBI不是著重盯梢貝爾摩德和威雀威士忌,而是用盡全部人手,單單盯了竹泉知雀一個人。
「貝爾摩德的身份莎朗·溫亞德活在聚光燈下。」赤井秀一冷靜地說,「比起我們FBI,眼睛盯在她身上的人數不勝數,她是個聰明人,所以什麼都不會做。」
貝爾摩德自身不會采取行動,她扮演的是聚焦角色。
「將注意力吸引在自己身上,方便威雀威士忌和波本行動,就像螢火蟲假借月光行事。」
黑衣組織是個很難評價的組織,據赤井秀一的臥底經驗來看,酒廠著實沒有同事愛。
不如說他們對自己人反倒更冷酷無情。
無論是威雀威士忌和波本的戀愛關系,還是傳言說貝爾摩德十分溺愛威雀威士忌,都不足以證明他們之間存在深厚的聯系。
勒索信事件,惡意PS的不雅照,貝爾摩德有足夠的動機對犯人處以私刑,威雀威士忌和波本的想法則難以判斷。
她/他會私下動手麼?
「我選的口紅色號漂亮吧?」黑發少女開開心心對身邊的短發女生說,「厚塗之後超有女王氣勢。」
「嗯,很適合莎朗!」短發女生用力點頭。
赤井秀一把注意力稍稍分到短發女生身上,回想起她的資料。
莎朗·溫亞德團隊裡的實習化妝師,華盛頓人,26歲,平時和家人一起在華盛頓生活,最近才剛剛被招攬到團隊裡,尚在實習期。
和黑衣組織完全無關的普通人,與威雀威士忌的友好氛圍純粹因為威雀威士忌是個可怕的社交悍匪——團隊裡就沒有和她關系不好的人。
按理應該是情商很高的人,為什麼單單對FBI嘴上不饒人?被茱蒂瞪了好幾眼依然固執己見。
竹泉知雀:我沒有固執己見。
她只是參照了事實,有請FBI團隊裡的飛天豬頭ABCDEF同志上台發言,說出你們的故事。
但凡飛天豬頭飛得沒有那麼高那麼接近大氣層,她對FBI的信任都不至於稀薄至此。
「小知雀今天的衣服好特別。」短發女生說,「是配合戲劇演出特意挑選的嗎?我不是說你穿洋裝不好看,非常漂亮哦,只是花紋好罕見。」
「黑山羊的詛咒。」竹泉知雀看向裙擺上暗色的印花,「其實莎朗原本為我准備的是一套騎裝,我是女王陛下的騎士嘛。」
「保護女王的騎士和懲戒罪人的惡魔,叫人難以取舍。」她微微笑了,「這種時候,果然還是做出更符合人設的選擇最好。」
「懲戒罪人的……惡魔?」短發女生迷茫地重復,笑著搖頭說,「小知雀才不是惡魔呢,你有天使一樣漂亮的臉。」
「是嗎?」竹泉知雀親昵地靠過去,和短發女生臉頰貼臉頰。
在赤井秀一看不見的角度,她稍稍偏頭,在極近的距離裡望進短發女生的眼睛裡。
殷紅舌尖吐出的,是誘惑亞當和夏娃的蛇。
「噓。」竹泉知雀輕輕地說,「仔細聽,惡魔在說話。」
茱蒂站在另一邊,用余光看女孩子貼貼。
沒有異常,臉蛋貼臉蛋是女孩子的特權,目標任務威雀威士忌說是來陪貝爾摩德彩排,實則一直在旁邊摸魚和人聊天。
短發女生被工作叫走了,空閑下來的搭配師走到威雀威士忌身邊,誇贊起她今天的衣著。
以茱蒂的眼光來看,漂亮的人套麻袋也是時尚。
系在黑發少女腰間的血紅色綢帶色澤濃郁,茱蒂的注意力幾次被猩紅吸引,又忍不住細細去看裙擺上暗印的黑山羊。
黑山羊一直被當作惡魔崇拜的圖騰,黑衣組織這種和死亡為伴的勢力喜歡朋克文化、哥特風格、死亡金屬還蠻正常的,倒不如說茱蒂一度擔心赤井秀一臥底後被帶壞品味。
「威雀威士忌今天穿黑山羊洋裙,是偶然嗎?」
茱蒂在心裡問。
從業多年,她練就了針對犯罪的一套嗅覺。
和琴酒的叛徒嗅覺一樣,沒有證據,但當事人深信不疑。
茱蒂總覺得,眼前看似安分的威雀威士忌一定在預謀做些什麼。
「我們分出那麼多人盯梢她,就是為了抓到她犯罪的證據並阻止她!」茱蒂打起十二萬分精神,連眨眼都不允許自己眨。
彩排現場的十幾位FBI探員集體盯梢,沒有死角,沒有松懈,一直盯梢到彩排結束。
「她什麼都沒做?」
茱蒂自言自語:「是察覺到我們的盯梢,被迫放棄了嗎?」
黑發少女幾乎沒有挪過位置,誰在附近她就和誰聊天,等彩排結束,她和貝爾摩德說了幾句話,左顧右盼找波本。
「我們的位置在這邊。」巡查完劇院後台的安室透一邊走向竹泉知雀,一邊掃了眼盯梢的FBI。
看樣子竹泉知雀什麼也沒做。
應該的,在十幾個FBI探員眼皮底下犯案,她又不是嫌自己刑期短。
不過,若是沒有FBI橫插一腳,她一定會親手懲治勒索犯吧……畢竟看見照片之後,她不是一般的生氣。
竹泉知雀在安室透身側落座,他們坐在視野最好的第一排。
「她們演的是《湖中仙女》。」竹泉知雀專注地看著舞台,「全劇只有阿瑟王一位男演員,快看,男主角登台。」
《湖中仙女》,阿瑟王傳說的改編劇本,全劇高。潮是湖中仙女薇薇安將王者之劍贈予阿瑟王,阿瑟王在眾仙女的注視下拔出王者之劍的一幕戲。
為了凸顯拔劍的戲劇化,男演員身上吊了威亞,他將在威亞的幫助下手握王者之劍大幅度向後跨步,高舉劍鋒,迎來慷概激昂的落幕!
安室透在心裡回憶了一遍劇情,他事先知曉了舞台上的機關,看得不怎麼投入,倒是他身邊的竹泉知雀看得入神。
全明星陣容令觀眾們如痴如醉,湖水邊翩翩起舞的仙女美麗不似人間物,英俊的阿瑟王一路披荊斬棘來到仙女們棲息的湖邊,渴求一把贈劍。
「贈予你,獨屬於王者之劍。」
湖中仙女薇薇安雙手捧起湖中撈起的長劍遞給阿瑟王。
「貝爾摩德戲份結束了。」安室透看著扮演薇薇安的金發女人向後緩緩退去,只剩下阿瑟王拔劍的一幕。
英俊的男演員一手握住劍鞘,一手握住劍柄。
貝爾摩德隱約聽見了威亞啟動的聲音,這一幕排練了好幾次,她記得每個細節。
持劍大幅度向後退這一幕極有張力,為了顯出力量感,男演員穿了全套威亞,安全繩從空中垂下,吊在他肩膀兩側。
阿瑟王拔劍——向後大幅度仰身——落地!
「呃!」
痛苦的嗚咽聲在舞台上驟響。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演員吊在空中,雙手青筋暴起地抓撓脖頸,斷斷續續的換氣聲淹沒在他痛苦的掙扎中。
一條繩索因為威亞操控不正當,鎖住了他的喉嚨!
「啊!」注意到這一幕不是演戲的觀眾尖聲大叫,台下待命的FBI一擁而上,試圖把吊在半空的男演員救下來。
「呃啊啊……呃啊……啊……」
半空中掙扎的人動作幅度越來越小,貝爾摩德距離男演員最近,她的瞳孔微微縮緊。
安室透和FBI同時跳上台,礙於身份他無法親自救人,只好迅速靠近貝爾摩德,將她驚訝的臉色盡收眼底。
無數人矚目下,穿著阿瑟王戲服的英俊男演員掙扎著,痛苦著,叫喊著——
在無數人矚目下臉龐發青地死去。
透過FBI組成的人牆,透過空中晃動的屍體,安室透看見了唯一一個穩穩坐在第一排的人。
竹泉知雀坐在第一排正中間,將男演員之死盡收眼底的最佳席位。
她掩嘴打了個呵欠。
為了慶祝無趣戲目最後一幕的高。潮,竹泉知雀抬起雙手,輕輕鼓了鼓掌。
「辛苦了,多謝款待。」
知雀:不為落幕鼓個掌嗎?
第110章
打工的第一百一十天
畸形的黑山羊浮現於暗色的裙擺,濃稠似血的綢緞收攏腰線,雪白蕾絲包裹指節。
端坐在特等席上的觀眾輕輕鼓掌,為演出畫下落幕的句點。
「觀眾的掌聲是落幕的信號。」竹泉知雀彎了彎眼眸,「演員們那樣賣力地表演了,不鼓掌未免太過失禮。」
可惜許多觀眾沒有自己是戲劇一環的覺悟,舞台下只有她的掌聲,未免單調了些。
「不許動!FBI!」
探員蜂擁而至,一把把漆黑的槍口高舉對准竹泉知雀,穩坐觀眾席的黑發少女恰到好處露出不解的神情。
她也就表情演了一下,在場所有修過肢體語言學的FBI探員都能看出:威雀威士忌心態穩得要命,她居然肯為他們演一演,她真的,我哭死。
「不好意思,請問我做了什麼?以至於貴國的各位用即將把我打成馬蜂窩的架勢殺氣騰騰包圍過來。」竹泉知雀像個好學生一樣舉手提問。
「我難道不是諸位監視下的乖寶寶嗎?」她眼簾垂下,瞧著有些難過,「為了方便你們的工作,我連廁所都沒去過一次呢。」
竹泉知雀都沒敢多喝水,多麼委曲求全善解人意的她。
衝在逮捕前線的茱蒂一時語塞。
沒有錯,她該死的沒有說錯,FBI耗費大量人手盯梢威雀威士忌,真真做到了一秒都沒從她身上挪開視線,態度堪比對待克系收容物。
竹泉知雀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在場每一個FBI都是她不在場證明的人證。
「抱歉,竹泉小姐。」赤井秀一走上前,男人俯視觀眾席上的竹泉知雀,「我們需要你配合調查。」
「配合調查就配合調查,你們喊那麼大聲做什麼?」
竹泉知雀仰視赤井秀一,視角的不利絲毫不能賦予她弱勢感,女孩子慢條斯理地說:
「知道的曉得你們急於破案,不知道的還以為FBI狗急跳牆,想隨便抓個人頂罪呢。」
「我說錯了嗎?」竹泉知雀看著他們隱含憤怒的表情,笑了笑,「舞台上剛死了人,你們連屍體都沒從吊繩上放下來,直接衝到我面前舉槍——天,福爾摩斯再世破案也沒這麼快啊。」
赤。裸。裸的嘲諷。
黑發杏眼的少女模樣天真甜美,她的尾音偏軟,撒嬌起來格外好聽的聲音。
偏偏點滿了嘲諷。
你甚至沒有話可以反駁她:不在場證明,人家有;和死者的關系,不認識;作案證據,不存在。
細究下來竹泉知雀都能投訴FBI了:在無證據無動機無逮捕令的三無環境下擅自對無辜外國游客舉槍,企圖污蔑別人清白,不分青紅皂白強扣罪名,執法態度極差,制造了嚴重的心理陰影——投訴索賠,必須投訴索賠。
「把槍口移開。」竹泉知雀向外揮了揮手,「別讓人說第二次。」
持槍指向她的手臂在空中僵硬了數秒,不甘心地垂落。
「這就對了。」她說,「就算心裡有懷疑對像,也別像只火燒屁股的猴子一樣急吼吼衝過來。一臉期待別人犯罪好逮捕的模樣,很難看,釣魚執法是非法行徑,望周知。」
全場最危險的犯罪分子教導公職人員不要違法,今日份最大的笑話。
「我們有證據詢問你,女士。」一位FBI探員說,「請解釋你方才的行為。舞台上男演員身亡,你卻在台下鼓掌,是何居心?」
「阿瑟王拔出王者之劍,這一刻難道不是戲劇的落幕嗎?」
竹泉知雀看向帷幕重重的舞台,「落幕鼓掌是觀眾的義務。在舞台結束的瞬間用掌聲或噓聲表達自己的心情,任何一出戲劇都必須以此收尾。」
「我認為最後一幕很精彩,所以鼓了掌。」她偏了偏頭,「男主角用敷衍的營業笑容和僵硬的走位演了大半場戲,終於在最後的最後完成了演技的爆發,不值得來點掌聲麼?」
FBI全員:這個人——!
她的思想宛如惡魔。
茱蒂從來沒有見過這種人。
是,她承認男主角的演技在一眾湖中仙女的襯托下暗淡無光,為戲劇減了分,也承認落幕時獻上掌聲是觀眾應有的禮儀。
但那是正常情況啊!
怎麼會有人將他人的慘死當作戲劇的一幕,事不關己地點評演技?
威雀威士忌,她將異常扭曲成了正常。
太不正常了,太怪異了,陷入她的邏輯宛如陷入不斷下墜的漩渦,無論怎樣徒勞地奔跑,等在最後的結果都是像她一樣扭曲!
這人搞傳。銷說不定很有前途,邏輯自洽程度驚人,給人洗腦的事八成沒少干。
男主角的屍體被從吊繩下解救出來。
法醫還在路上沒有趕到,但連後排觀眾席坐著的小學生都能精確報出死亡時間和死亡原因。
眾目睽睽之下的謀殺案,整個劇場的人像圍觀演出一樣目睹了他的死亡過程。
戲中人至死都在戲中。
「因呼吸道被壓迫導致的窒息身亡。」赤井秀一親自檢查了屍體,他掰開男主角的嘴聞了聞,「沒有用藥的跡像。」
想來也是,他完完整整演出了一場戲劇,雖然演技在竹泉知雀面前連殘渣都不如,但好歹背下了台詞,走位也基本沒出錯,不存在頭腦不清的情況。
操縱威亞的工作人員被重點提審。
「是意外,真是意外!」被審問的人名叫約瑟夫,他臉色煞白,滿頭是汗,「圈裡誰都可能害喬尼,只有我不可能!我是他親表哥!」
喬尼是扮演阿瑟王的男主演的名字,這場慈善演出只有他一位男演員。
「我給喬尼穿戴威亞的時候檢查了好幾次。」約瑟夫上手給FBI探員演示,「怕他從空中摔下來,吊繩也檢查過,你看,結實得很。」
威亞事故多出在吊繩斷裂上,比如有人潛入後台惡意給吊繩塗硫酸之類。
「就是因為吊繩太結實,他才會被勒死。」茱蒂臉色復雜地說,「如果那時候吊繩斷了,他砸到地上反而能撿回一條命。」
約瑟夫急得舌頭都快打結了,與心急如焚怕被當作嫌疑人的他不同,FBI其實並不懷疑約瑟夫。
「我還是覺得,是她做的。」茱蒂說。
赤井秀一:「證據?動機?」
沒有,都沒有,FBI對竹泉知雀的監視是最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死者喬尼只在彩排時與竹泉知雀見了一面,貝爾摩德無意介紹他們認識,所以連招呼都沒打。
「她沒有主動和喬尼打招呼。」茱蒂回憶道,「倒是喬尼看見她是飾演塞西莉亞的素人演員,擺著前輩的架子搭訕索要聯系方式,被威雀威士忌一張嘴雲裡霧裡繞了一通。」
話術PK是不可能贏過她的,茱蒂深有體會。
赤井秀一:「她有可能因為被搭訕下手殺人嗎?」
不至於,應該不至於,連琴酒那種差脾氣的家伙都只會用凶惡眼刀把人瞪走,絕不至於上升到當著一眾FBI探員的面作案的瘋狂程度。
茱蒂:「假如她是想挑釁我們FBI呢?」
茱蒂想像中的威雀威士忌,一臉惡人顏:說你們菜你們是不是不服氣?很好,那我就當眾證明你們有多菜。
「別傻了,你願意費力氣挑釁你看不上的人嗎?」赤井秀一冷靜道,「她根本沒把FBI放在眼裡。」
茱蒂:「你的意思是,凶手另有其人?」
「不。」赤井秀一肯定道,「我也認為是她。」
「她有動機。」
觀眾席上的賓客被分開帶去做筆錄,貝爾摩德走向觀眾席,在竹泉知雀身側坐下。
「特等席的視角真不錯。」金發女人看向舞台,「坐在這裡觀賞戲劇,像看一只捧在手心的八音盒。」
盒子上的木偶小人隨節拍轉動,沿著既定的不容更改的軌跡旋轉。
貝爾摩德:「你查出來了?」
竹泉知雀:「嗯,很輕松,easy。」
「真可靠。」美艷的金發女人低聲說,「我的惡魔騎士。」
女人與少女坐在一起,在近在咫尺的距離中輕聲交談。
安室透站在舞台上,仿佛看見聚光燈打在觀眾席上的一束光茫。
只有她們坐在觀眾席,成為觀賞戲劇的人。其他人,包括他,都是謀殺舞台上的一員。
「……理所當然呢。」安室透自言自語,「她們是一伙的。」
竹泉知雀與他,從來不在一個陣營裡。
FBI突如其來的舉槍包圍,作為公安安室透可太理解了。
一路高度警戒,近乎疑神疑鬼,好不容易熬到戲劇高。潮即將落幕,男主角竟然在舞台上被活活勒死了!
那麼多探員守在劇場裡,硬是沒有一個人察覺到謀殺案的前奏。
喬尼逐漸斷氣的過程歷歷在目,每分每秒都是對FBI的蔑視:瞧,你們不僅阻止不了謀殺,連尚未死去的受害者都救不下來。
死亡猶如一輛疾馳的列車,撞飛了所有站在軌道上自以為可以攔住它的天真者。
FBI沒有直接對竹泉知雀開槍都稱得上好素養——當然,若是他們開槍,今天的血案就不止一樁了。
竹泉知雀的長相迷惑性太強,常讓人忘記她的自我定位一直是執行者和武鬥派。
竹泉知雀:我也不是不想走智力流。
竹泉知雀:但橫濱玩智商的那批人分別叫太宰治、江戶川亂步和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玩不起,她告辭。(抱拳)
安室透同樣知道,FBI的舉槍包圍純屬徒勞。
竹泉知雀要是個能被槍嚇到的人,他何至於費勁至此?
安室透:一想到FBI即將對上她那張嘴,突然好幸災樂禍怎麼辦?
在令人語塞抓狂崩潰大叫的領域,沒有人比竹泉知雀更擅長。
安室透清了清嗓子,看向平躺在舞台上的屍體。
他比FBI多出一個優勢:謀殺開場時,安室透坐在僅次於竹泉知雀的特等席上。
最佳視角,清晰可見。
安室透記得很清楚,一直到貝爾摩德扮演的湖中仙女薇薇安雙手捧著王者之劍遞給阿瑟王,都在按照劇本走。
最高。潮的一幕,阿瑟王握住劍柄,即將向後大幅度跨步的一瞬間,吊在天上的威亞啟動。
外力使死者躍到彈跳力到不了的高度,死者心知這一幕的自己最帥氣,他向後高高仰頭,將正臉暴露在耀目的聚光燈下。
那一瞬間,死者沐浴在聚光燈下,他看見了場下專注的觀眾,看見了少年少女的愛慕,看見了舉起手准備鼓掌的人們。
笑意浮現在他嘴角,他將身體重量交給威亞,預備落到標注處的走位點上,單膝跪地。
死者的目光向上移了一瞬,看向頭頂的吊繩。
英俊的男演員臉上笑意未消,在他擴大的瞳孔中,一條攀爬的蛇繞過他的脖子,猛然絞緊。
「呃啊!」
斷斷續續的痛苦掙扎聲響徹舞台,為王者准備的背景音陡然中斷,發出刺耳的雜音。
安室透衝上台前,下意識地偏頭看了竹泉知雀一眼。
專注觀看戲劇的黑發少女像一位普通的、看見了好劇目的觀眾,眼睛亮亮地哇了一聲。
似乎直到這一刻,這出戲在她眼裡才終於變得有意思起來。
獻上掌聲是順理成章的事,她看見了好劇目,自然要鼓掌。
「她的自我定位是觀眾。」安室透喃喃自語,「喬尼是主演,其他人是群演?」
那麼,編劇是誰?
是誰改寫了《湖中仙女》的劇本,讓演員們上演了《喬尼之死》的戲目?
安室透的目光落在臉色慘白冷汗連連的約瑟夫身上。
這場謀殺是威雀威士忌策劃的——這是劇場內所有FBI的共識。
即使她沒有作案時間,也沒有作案證據,但絕對是她干的,不會有錯。
荒謬的推理過程,得出的卻是令人深信不疑的結果——即使是安室透,也並不反駁。
畢竟當事人演都不想演,十分擺爛,像大爺一樣攤在觀眾席上,只差把「略略略打不著我」寫在臉上。
氣人得很。
竹泉知雀擅長挑釁且看FBI不順眼,她的行為是合理的。
——真的嗎?
一個能在專業公安面前扮演可可愛愛女高中生那麼久不露餡的人,她的挑釁如此外露嗎?
但凡竹泉知雀願意掉兩滴眼淚,FBI隊伍裡起碼有一半人能被她的演技蠱惑,相信她無辜——都沒有證據,怎麼能隨便懷疑人家?
她偏不,她就作死。
倒也很符合竹泉知雀的個性。
安室透走到約瑟夫身邊,拍了拍他的肩。
他一拍,手下的人明顯一抖,臉色慘白的約瑟夫問:「你、你有什麼事?」
「我是個偵探,自然是來查案的。」安室透朝FBI抬了抬下頜,「可惜被他們搶走了表現機會,只能隨便找人聊聊,免得被雇主說我偷懶。」
約瑟夫松了口氣,他擦擦汗:「真是意外。你們外行人不懂,每年吊威亞總會出點事,我這行不容易。」
「我理解。」安室透點頭,「但劇組威亞歸你負責,這個案子八成還是得被FBI算到你頭上。」
「我和喬尼是親表兄弟。」約瑟夫在胸口畫十字架,「我用我的余生來愧疚,他在天堂會寬恕我的。我的姨媽姨父一家明事理,只要他們不起訴,我再找個好點的律師,一定可以減刑。」
意外傷害與故意傷害的量刑完全不同,以約瑟夫和死者的親屬關系,再多花點錢,他甚至可以想辦法免罪。
FBI或許願意從中幫忙,安室透想,如果他們認定竹泉知雀才是真正的犯人,不會讓約瑟夫為她頂罪。
無法逮捕竹泉知雀,約瑟夫又是個被牽連的倒霉蛋,喬尼的死等於白死。
這出戲難道就這樣沒頭沒腦地結束了麼?
『落幕鼓掌是觀眾的義務。』
坐在觀眾席上的黑發少女懶洋洋和FBI討價還價,坐在椅子上不挪窩,絲毫沒有上台的意思。
「觀眾的義務……觀眾無法干涉劇本,觀眾只能點評劇本!」安室透閉上眼,「她的自我定位至始至終都是觀眾,踏上舞台的人不是竹泉知雀。」
既然不是她,那便另有其人。
約瑟夫:「你突然自言自語些什麼?」
「你與死者是表兄弟。」安室透睜眼看向約瑟夫,「你知道死者的死因嗎?為什麼死的是他?」
約瑟夫:「都說了是因為意外——」
「不。」安室透打斷他,斬釘截鐵地說,「是勒索信。」
約瑟夫的大腦空白了一瞬。
他頭重腳輕地晃了晃神,聽見面前的金發男人繼續說:「我也好,FBI也好,我們認為竹泉知雀是凶手最大的原因,是她有殺人動機。」
「莎朗·溫亞德收到的不雅照勒索信——如果有什麼能讓竹泉知雀出手殺人,必然是這件事。」
威雀威士忌純黑的外表下藏著溫柔的憐憫心,她對人好是真的好,對安室透是這樣,對貝爾摩德也是如此。
「貝爾摩德是我在組織裡唯一尊敬的前輩。」黑發少女歡歡喜喜地說,「誰給批帶薪假,誰就是大好人。」
她是守護女王的騎士。
她是懲戒罪人的惡魔。
「FBI已經去查了。」安室透盯著探員中領頭的那一位,「擁有參演名單、知道女明星們地址的圈內人,喬尼恰巧滿足條件。」
赤井秀一察覺到視線,遠遠對上安室透的眼睛。
「秀,查到了。」茱蒂快步過來,「在喬尼的房間裡找到了備份照片,他就是寄勒索信的犯人。」
果然是這樣,赤井秀一余光看向觀眾席上掩嘴打呵欠的竹泉知雀。
威雀威士忌不信任FBI的能力,自有她不信任的理由。
她趕在所有人之前先一步查到了勒索案的犯人,走得太遠的人回頭看落在後面的人,可不得覺得他們無能嗎?
「因為死者勒索了貝爾摩德,所以威雀威士忌設計殺死了他?」茱蒂咂舌,「黑衣組織的同事關系竟然這麼和睦麼?」
「她是特例。」另一邊,安室透說。
不僅為貝爾摩德,也為其他被勒索的受害者,用PS出的不雅照威脅人這一套太下三濫了,竹泉知雀看著來氣。
「她可是會教唆小女孩親手開槍殺死侵。害自己的繼父的那種人。」金發男人揉了揉額頭。
「『既然用名聲威脅別人,那你就在眾目睽睽下去死吧』,她八成是這麼想的。」
「和從前易容時期肆無忌憚不一樣,竹泉知雀在劇院裡用的是真身份。」安室透想,「留下案底上學就麻煩了,所以選擇借刀殺人……還真是什麼都算計到了啊。」
他看向身體僵硬的約瑟夫:「倘若我猜的不錯,勒索案的主謀是喬尼。至於你,是幫他制作不雅照的人。」
約瑟夫手抖了一下,嘴唇蠕動說不出話。
「喬尼信任他的表哥,他自己沒有造假照片的本領,就來找你,恐怕許諾了你不少分成?」安室透說,「而你看見FBI插手之後,後悔了。」
『照片造假?那可是重罪。雖然你以從犯自居,但勒索信裡不全是你制造出的照片嗎?喬尼只是幫忙寄了信而已。』
『他隨隨便便就可以把責任推到你身上,反正信件上也沒有指紋,說謊是你從他手裡偷來了名單和地址不就好了?』
『你的計算機裡還留著PS的源文件吧?刪掉也沒用,FBI的技術員一下就還原了。』
『喬尼是大明星,他怎麼可能坐牢呢?絕對是你頂罪,絕對。』
化妝組的短發少女、踩著高跟鞋的搭配師、路過的清潔工、後勤的道具組臨時工……
形形色色的人走過約瑟夫身邊,留下令他戰栗不已的話語。
他驚慌失措地抓住他們的肩膀,質問他們為什麼知道,卻被對方一臉驚訝地掙脫。
「你說什麼呢?我剛剛有對你說過話嗎?」他們說。
約瑟夫的頭腦一片眩暈,漣漪般震響的聲音回蕩在他耳邊,似一個人的話,又似無數人的話。
『即使身處後台,你也是戲劇的一員。』
『站上舞台,演出一場有意思的劇目吧。』
『落幕鼓掌是觀眾的義務,我不會插手。』
『所有的決定,都由你親自來做。』
慷慨激昂的王者之樂響起,戲劇走到最後的落幕、最高。潮的一幕。
喬尼握住劍柄,導演在後台指揮,約瑟夫站在操控威亞的器械前。
一個瘋狂大膽的念頭占據了他的頭腦。
啪。
啪啪啪。
在安靜到只有尖叫聲的劇院裡,約瑟夫聽見了。
聽見了觀眾席上,唯一一位注視著他的觀眾,贊許的鼓掌聲。
知雀:海豹鼓掌
悠于 2025-9-6 14:16
第111章
打工的第一百一十一天
「約瑟夫·賽林頓,現以故意殺人罪將你逮捕!」
被抓住手即將套上手銬的約瑟夫劇烈掙扎起來:「不!我沒有殺人!是意外!意外!」
「你們沒有權利逮捕我!」他面容猙獰,「有種拿出我殺人的證據來!外行人懂個屁,威亞事故哪個圈子一年不發生幾次?他們不坐牢,也別想我坐牢!」
調查威亞設備的FBI探員小跑過來,在赤井秀一耳邊彙報。
「現場收集到的證據不足以定主觀謀殺罪,只能按操作失誤導致被害者意外身亡來算。」
赤井秀一冷淡地看了眼臉紅脖子粗的約瑟夫:「那就換個罪名逮捕。」
「約瑟夫·賽林頓,你涉嫌侵犯他人隱私權、肖像權,惡意造假,勒索上億美金,證據確鑿,帶走。」
約瑟夫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他的咆哮聲回蕩在胸腔:「是喬尼逼我干的!他才是主謀!什麼上億美元,我根本沒有聽說過這種事!」
「他……他只承諾分我一百萬而已。」約瑟夫用力揪緊頭發,「可惡,混賬,豬狗不如的東西!自己勒索上億卻只分我一百萬?!」
「很遺憾,約瑟夫先生,狡辯無效。」
茱蒂看著約瑟夫,眼中厭惡中夾雜著一絲憐憫,「喬尼已經死了,沒人可以為你作證。根據你計算機中殘留的文件,足以將你定罪為主謀。」
約瑟夫如遭雷擊。
「我……我是為了……」他看著自己的手——他是為了不被喬尼推出去頂罪才害死他的啊!
「怎麼會……本末倒置了?」
約瑟夫茫然地四處張望,他絕望地找尋著,卻聽不見那道曾回蕩在他耳邊蠱惑人心的聲音。
「你在找誰?」赤井秀一敏銳地察覺到什麼,FBI搜查官誘導地問,「是不是有人教唆你殺人?」
「教唆可以定罪。」他刺激約瑟夫的神經,「如果你是被他人教唆犯罪,供出對方可以申請減刑。」
約瑟夫張了張嘴:「我……」
茱蒂緊張起來,她左顧右盼,生怕此時有哪個狙。擊。手藏在暗中,在約瑟夫即將供認的時候猝然開槍,強行斷話,把人活活急死。
電視劇可喜歡搞這種套路了!茱蒂不允許!要死也得等說完話再死!
劇院裡沒有埋伏狙。擊。手。
約瑟夫的目光掃過化妝組的短發少女、踩著高跟鞋的搭配師、路過的清潔工、後勤的道具組臨時工……掃過一個又一個人。
約瑟夫看向觀眾席。
赤井秀一、茱蒂和安室透不約而同屏住呼吸。
一秒,兩秒,約瑟夫慢慢地移開了視線。
茱蒂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余光卻瞥見赤井秀一搖了下頭。
「秀?」
「不行。」赤井秀一否決,「靠言語引誘來的告發不作數。」
「你應該看得出來。」他閉了閉眼,「約瑟夫·賽林頓根本不認識竹泉知雀。」
約瑟夫看向竹泉知雀的眼神,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聽不見。」約瑟夫失魂落魄地蹲下身,抓住自己的頭皮,「我聽不見了……」
「你曾經聽見過什麼?」赤井秀一把約瑟夫強行揪起來,「無論是誰,給我指出來。」
約瑟夫咽了口唾沫,他被嚇到了,哆哆嗦嗦地說:「你們不會信的……別別,我說!」
他緊張地渾身發毛,手指向化妝組的短發少女:「她,她之前路過我身邊,對我說,照片造假是重罪,雖然我是從犯,但勒索信裡全是我親手PS出的照片,我逃不掉。」
約瑟夫手指移開,又指向踩著高跟鞋的搭配師:「她、她也是路過我的時候突然開口,說萬一FBI查到犯人,喬尼隨隨便便就能把責任推到我身上,讓我頂罪。」
他指向劇院的清潔工:「他拿著掃帚從我身邊走過,說FBI能還原我計算機裡的源文件,讓我趁早丟掉僥幸心理。」
他指向後勤的道具組臨時工:「他說喬尼是大明星,不可能坐牢,坐牢的人只有我。」
「劇院服務生對我說:即使身處後台,你也是戲劇的一員。」
「喬尼的助理對我說:站上舞台,演出一場有意思的劇目吧。」
「燈光師對我說:落幕鼓掌是觀眾的義務,她不會插手。」
「小提琴手對我說:所有的決定,都由你親自來做。」
「最後。」約瑟夫喉嚨干啞,「我聽見了掌聲。」
他一個個指認過去,被指到的人紛紛站出來,異口同聲地說:「不是我們!」
「我們根本沒有和你說過話的記憶!」
全然否定,斬釘截鐵。
約瑟夫發出一聲嗚咽,更加痛苦地揪住頭發,整個人已經被折磨到神經質了:「啊……啊……又是這樣!又是這樣!只有我一個人聽見了嗎?你們明明說了……用相同的聲音在我耳邊念叨個不停,念叨得我發瘋!」
他崩潰的聲音回蕩在舞台上,舞台上的其他人竊竊私語:「約瑟夫是不是打擊太大,幻聽了?」
「什麼啊,是想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自己脫罪吧,人渣。」
「看他老實巴交的樣子,居然是勒索犯,我家姐姐的名譽險些被他毀了!等著瞧,我們家的律師團絕對讓他坐一輩子牢!」
交迭的人聲回蕩在灰色的空間裡,約瑟夫捂住腦袋,幾乎要把頭搖掉。
不是!都不是!
那道聲音,那道獨一無二的,蠱惑了他,毀了他人生的聲音,不在舞台上!
跪在地上的男人被摧毀了神智痛哭流涕,群情激憤的劇組人員宣泄著怒火,大聲叫囂。
圍觀的赤井秀一和安室透看著舞台上這一幕,恍惚間仿佛在看一場黑色幽默的滑稽劇。
舞台下,坐在特等席觀影的觀眾單手支頭,漂亮的臉上饒有興致。
「彩蛋?番外篇?」竹泉知雀指尖點了點臉頰,「隨便啦,有趣最重要。」
「演出也結束了。」她伸了個懶腰,「前輩請我吃大餐,我要吃龍蝦。」
「附件有一家遠月店。」貝爾摩德縱容地說,「我讓經理留了座位。」
竹泉知雀正欲從觀眾席上起身,兩道陰影擋住了光。
「啊,是你們。」她眨眨眼,「說著要保護我們卻一事無成的FBI探員A和探員B。」
茱蒂:「你連別人的名字都沒記住嗎?」
「有必要麼?」竹泉知雀抬眸,「假的名字和假的臉就別來浪費人家的腦細胞了。」
茱蒂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
威雀威士忌發現了?那秀的身份豈不是——!
「執行任務的方便做法而已。」赤井秀一面不改色,「請理解。」
「放心吧,我從不為難打工人。」竹泉知十分雀善解人意。
易容慣犯不罵易容慣犯,她對自己總是很寬容的。
「有什麼事嗎?」她摸了摸肚子,「請給我比吃龍蝦更重要的話題。咦,難道是想向我們推薦好店嗎?可以哦,我會全神貫注地聽。」
茱蒂:才不是!啊啊氣死了,她是怎麼做到張嘴即挑釁的啊!
竹泉知雀:不如我送你一本《語言的藝術之敵軍破防篇》?作者親簽版。
「瑪雅、丹妮、洛克、劉易斯……」赤井秀一接連報出名字,約瑟夫指認出的對像,一個不漏,「他們之間有一個共同點。」
竹泉知雀:「嗯?」
「這些人在彩排期間,都和你說過話。」
赤井秀一緊盯著竹泉知雀,沒有錯過她臉上若有似無的笑意。
「你在彩排時間挨個與劇組裡的人談話,借他們之口教唆約瑟夫,最終使他鬼迷心竅,殺死了喬尼。」
約瑟夫最後聽見的掌聲是竹泉知雀對他的贊許。
對他愚蠢地相信了教唆犯,親手將自己和同伙一並推下地獄,以此娛樂觀眾的贊許。
赤井秀一:「一切都是你的計謀,教唆犯小姐。」
此處應該有掌聲,茱蒂都做好了聽見竹泉知雀鼓掌的心理准備。
電視劇裡不常常上演這一幕嗎?被正義的FBI探員識破陰謀的反派獻上掌聲,再款款講述自己作案的心理活動,帶觀眾回憶劇情,然後展開警匪大戰。
並不。
竹泉知雀哪只手都沒抬起來。
她一臉詫異地反問:「就這?」
「你平時就拿這種淺薄的推理當證據逮捕犯人?」竹泉知雀不可思議地反問,「好可怕,牢房裡得有多少喊冤的人。」
「能別耽誤我吃龍蝦的幸福時間了嗎?」她問,「或者等你拿出逮捕令我們再聊。」
「如果你那淺薄的推理能申請到逮捕令的話。」
什麼叫有恃無恐,這就是了。
鼓掌?認罪?表演犯罪時的心理活動?
竹泉知雀:少看點電視劇吧。
「探員A先生。」黑發少女站起身,她前傾身體,呼吸灑在赤井秀一耳邊。
「倘若你是我,此處應有掌聲。」
竹泉知雀向後退了兩步,輕快地抱住貝爾摩德的胳膊:「走吧走吧,吃龍蝦。」
「告辭。」金發女人頷首,「有事請先聯系我的經紀人。」
赤井秀一站在原地,目送她們遠去。
「她什麼意思?」茱蒂覺得自己少看了一集,「什麼叫『倘若你是我,此處應有掌聲』?」
「她的意思是,我的推理沒有錯。」赤井秀一說。
「她的確是在FBI眼皮底下,僅憑言語完成了這場間接性的大型教唆犯罪。」
茱蒂:「既然如此,我們可以想辦法逮捕她啊!」
赤井秀一:「證據是?」
茱蒂頓時卡殼:「證人的證言、犯人的告發之類的?」
她的心漸漸涼了下來,不用赤井秀一繼續解釋,茱蒂已經明白了,那是不可能的。
約瑟夫·賽林頓根本不認識竹泉知雀,為她帶話的劇組人員集體失憶,竹泉知雀全程處在FBI監視之下,一個多余的動作也無。
教唆犯罪最難定罪的便是無證據。
「我能推理出真相,是因為威雀威士忌壓根不打算隱瞞。」赤井秀一呼出一口氣。
「在她掌聲之中賣力演出的演員,也包括你我。」
除此之外,竹泉知雀最後留下的那句話還有一層含義,赤井秀一沒說。
『倘若你是我,此處應有掌聲。』
假如赤井秀一是黑麥威士忌,是純粹的黑方惡役,他的推理就不再是「淺薄的言語」。
而是足以致死的憑證。
惡役殺人與審訊是不需要證據的,他想通竹泉知雀是幕後黑手後立刻便能處以私刑。
證據?證人?
誰管這些沒用的玩意。
「臨到最後還要嘲諷一句FBI。」赤井秀一自言自語,「黑衣組織的高層,一個比一個令人火大。」
威雀威士忌的惡劣程度遠超琴酒,起碼冷酷大哥話不多干就完事,不像她毀人心態,讓人一再破防。
「阿嚏!」
竹泉知雀打了個噴嚏,揉揉鼻梁。
「感冒了?」貝爾摩德問,「今天劇院的空調開得不低吧。」
「我感覺有人在罵我。」竹泉知雀疑神疑鬼,「探員A還是探員B,還是探員AB?」
「哪個都有可能。」金發女人慵懶地說,「你嘲諷得他們臉都快綠了。」
竹泉知雀:「探員A和探員B不是易容了嗎?臉綠沒綠,看不出來的。」
「你呀。」貝爾摩德搖了搖頭,得虧她不在竹泉知雀無差別攻擊範圍裡,否則准要拔槍好好治一治她語言的藝術。
貝爾摩德:話雖如此,琴酒不也沒治好麼。
連琴大夫的暴力治療法都治不好的病人,只剩拿去埋掉一條路了。
「安室先生。」竹泉知雀朝十米外的金發男人揮了揮手,「嗨,愛博,龍蝦一go?」
安室透等她們走過來,走到竹泉知雀右側並行。
「約瑟夫被逮捕了。」他說,「以意外造成他人死亡和巨額勒索的罪名被捕。」
「你什麼時候查出勒索案的主謀是喬尼和約瑟夫?」
安室透非得問清楚不可,問不清楚他今晚別想睡。
專業公安兼私人偵探與FBI探員集聚一堂,全明星陣容,最先破案的卻是黑衣組織成員,奇恥大辱。
是說出去要被懷疑職業素養的水平。
竹泉知雀:「一開始就知道了。」
她不覺得很難,「你看,《湖中仙女》是由一個男主角和很多女主角出演的戲劇,女明星們都收到了不雅照勒索信,喬尼卻什麼事都沒有,不奇怪嗎?」
安室透:「難道不是因為他是男人,所以沒被威脅嗎?」
他和FBI都是這樣想的。
「男人怎麼了?」竹泉知雀不屑一顧,「他沒有臉嗎?沒有自尊心嗎?不會因為瘦雞一樣的身材暴露在聚光燈下感到羞恥嗎?」
「安室先生。」她認真地問,「假如我拿你的裸。照勒索你幫我寫暑假作業,你會屈服嗎?」
安室透:「……」
你拿到他的裸。照,只想威脅他幫你寫暑假作業?能不能有點出息?
「你會,是不是?」竹泉知雀打了個響指,「喬尼同理,他照樣可以被不雅照勒索。」
反正是P圖,P誰不是P,喬尼憑什麼被特別赦免?
太有道理了,是值得記下來寫到偵探筆記上的真理。
竹泉知雀:「《湖中仙女》出演的每個角色,哪怕是背景板都是漂亮姐姐,喬尼一個臭男人湊在裡面太突兀了,我一看就不順眼。」
美女貼貼的事,男人走開走開。
「我是一個寬容到連琴酒都可以忍受的人。」竹泉知雀大拇指指向自己,自信道,「令如此寬容的我看不順眼,他必然是個壞蛋。」
她:「所以我趁人不注意潛入喬尼的房間查了查,在他枕頭底下找到了備份的照片。」
居然放在枕頭底下,惡心心。
竹泉知雀攤開手:「破案了,so easy。」
簡單,輕松,沒有難度。
安室透:「FBI盯你盯得死死的,你上哪找機會潛入喬尼的房間?」
「喬尼不是和貝爾摩德住一間酒店嗎?」
竹泉知雀狡黠地笑笑,「雖然我很少穿洋裝,但我的穿衣速度可不慢。」
時間回到今天上午,被貝爾摩德催促去換衣服的竹泉知雀獨自走進房間,反鎖關門。
床上平鋪了兩件衣服,一件騎士裝,一件黑山羊洋裙。
竹泉知雀沒有先換衣服,她走到窗邊,單手上抬窗戶,在風中俯瞰酒店下的車流。
「向下兩層,落腳點OK。」黑發少女喃喃自語,輕巧地翻下窗戶。
她的身影印在透明的玻璃上,客廳裡安室透與赤井秀一互相試探,無人知道他們身後門內被談論的對像已然不在。
竹泉知雀踩在空調箱上,滑進房間的動作柔軟得像睡在玻璃碗中的貓咪。
她掃了眼客廳裡交談的喬尼和約瑟夫,從窗戶翻進臥室。
片刻後,黑發貓貓原路返回,順著玻璃攀爬回酒店房間。
竹泉知雀拍了拍衣角的灰塵,在騎士裝與黑山羊洋裙中拎起裙子。
「感謝可愛的艾麗斯小姐給的實踐機會。」竹泉知雀輕聲哼歌,「洋裙不便於活動呢。」
「沒關系。」她看向鏡子裡的人影,「君子動口不動手。」
她今天只動動嘴巴。
「本來以為犯人只有喬尼,但既然約瑟夫撞到我面前了,也不好漏下他。」竹泉知雀搖晃手指,「我,超平等一人。」
竟然這麼早就……
安室透眼眸怔忪:她竟然這麼早就策劃好了一切。
在他還在和FBI彼此試探的時候,竹泉知雀已經寫完了劇本。
她安排好了一切,穩穩當當坐在觀眾席等戲劇開幕。
帷幕拉開的一瞬間,所有主動登台和被迫登台的演員便走到了既定的位置,為舞台下唯一一位觀眾奉獻出一切。
「你是……為了娛樂嗎?」
竹泉知雀偏過頭,琥珀色的眼眸澄澈如水,倒映安室透的模樣。
她在安室透眼中看見了熟悉的情緒,雖然只有很少很少一點,但卻是竹泉知雀過去見過許多次的情緒。
在敵人眼睛裡,因恐懼、因無法理解她的行為、因無法逃離她的掌控而生的情緒。
「不是!」
竹泉知雀一把拽住安室透的袖子,仰頭看他:「這是什麼奇怪的低級趣味?我才沒有!」
安室透:「欸?」
他心中尚在萌芽中的復雜情緒被女孩子不客氣地掐滅了。
「居然認為我繞這麼大圈子,廢了半天口水完成的劇本是娛樂項目?」黑發少女控訴道,「安室先生也太過分了。」
「想娛樂我還不如回東京打街機,不比被FBI用槍指頭有意思?」
安室透:好有道理。
他以為竹泉知雀是享受這些的:操控他人的快。感,教唆犯罪的樂趣,明晃晃對FBI的嘲諷——安室透本以為她以此為樂。
「我只是問問。」他的袖子都要被女孩子揪皺了。
安室透緩和了語氣,牽就竹泉知雀的身高低下頭和她說話。
「問問也不行。」竹泉知雀堅持道,「你可以懷疑我的期末成績,但不能懷疑我的品味。」
安室透:等一下,你的意思是我幫忙補習的那些夜晚你完全沒在考試中發揮出來是嗎?
家庭教師的眼神犀利起來。
竹泉知雀默默松開揪他袖子的手,目光飄忽。
別問成績,知道期末成績的暑假是不會有幸福的,請讓她逃避到開學。
一直到三人坐進餐廳,熱騰騰的龍蝦擺上桌,安室透在雪白的蝦肉上澆上蒜蓉醋汁放進竹泉知雀的碗裡,她才肯重新提起話題。
「娛樂什麼的並不存在,我是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FBI隨意揣測我就算了,安室先生起碼要和我站在一邊啊,真過分。」
「是我錯了。」安室透邊道歉邊安撫嘀嘀咕咕的女孩子。
好在竹泉知雀好哄,幾口蝦肉吃下肚她又高高興興的了,渾身冒出小花花。
貝爾摩德/安室透:可愛。
如此可愛,又如此令人捉摸不透。
FBI的茱蒂希望竹泉知雀能講講她的犯罪心路歷程,除了電視劇看多的影響外,也實在因為她的思路與目的常人難以揣測,岔路太多。
竹泉知雀的腦回路像個迷宮,一面面高聳入雲的南牆撞得人頭破血流。
但在竹泉知雀自己看來,她的行事做事多麼單純,比橫濱那群妖魔鬼怪好懂多了。
「我策劃這出戲劇的目的,是為了定罪量刑。」
竹泉知雀腮幫鼓鼓:「如果把喬尼和約瑟夫的犯罪證據交給FBI,最多只是拖他們坐牢而已。主犯喬尼隨便花言巧語幾句,約瑟夫還能幫他頂大半的罪,關幾年就出來了。」
「這種垃圾事,我能忍?」
必須不能。
「雖然目的是教唆,但我對約瑟夫說的可是大實話。」她舉起叉子,叉起盤子裡的西蘭花遞到安室透嘴邊。
「唯有真言動人心。」竹泉知雀笑眯眯,「我向他講述的,是真真切切,喬尼存活的if線劇情。」
別光吃肉把蔬菜塞給別人,真是的。安室透無奈張嘴,幫竹泉知雀解決她盤子裡的西蘭花。
「害怕被頂罪的約瑟夫一定會動手,人類畢竟是自私的生物嘛。」竹泉知雀捏著叉子說,「主謀定罪——死刑,由從犯執行,完成。」
「兩個人一起犯案,主謀被從犯殺了,約瑟夫level up,晉升主謀。」
她雙掌一拍,「如此一來,兩位勒索犯的量刑便讓人滿意了。」
「敢用下三濫手段威脅我最喜歡的前輩的兩個垃圾,就該一個死刑一個重罰。」竹泉知雀輕快地說,「世俗的量刑是什麼?我不在乎。」
「我只在乎喜歡的人開不開心。」她眼睛亮亮地看向金發女人,「今晚的戲劇讓你滿意嗎?」
貝爾摩德失笑,她抬起手,溫柔地刮了刮女孩子的臉蛋。
「做得好。」金發的女王稱贊道,「我最引以為傲的騎士。」
透子:感到自己有一絲多余
知雀:沒事,你也是金發美人
第112章
打工的第一百一十二天
被喜歡的前輩誇誇了,好耶!
不僅如此,竹泉知雀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還收到了伏特加發來的三千字道歉小作文。
文采劣質,一看就是伏特加親自寫的。沒有上網抄襲範文,沒有外包給大學生,用他粗粗的小胖手一個字一個字在對話框裡敲出來的小作文。
竹泉知雀:用心了。(感動)
「怎麼不是用琴酒的號碼發過來?」女孩子抱怨道,「大哥連復制小弟寫好的道歉信,點一下發送鍵的工作都不肯做嗎?懶散!怠惰!墮落!大哥失格!」
能讓那對酒廠知名的沒頭腦與不高興組合給你寫道歉小作文,你就知足吧。安室透暗暗吐槽。
XYZ背叛,琴酒面上無光,她若是迎著槍口勇敢A上去,鬼知道會發生什麼恐怖的事情。
竹泉知雀:會發生什麼恐怖的事?(躍躍欲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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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YZ背叛牽連了不少人。」貝爾摩德卷起一縷金發,眼眸看向窗外夜晚的華盛頓。
「引薦他進組織的人、與他交好的人、和他搭檔出過任務的人……各個基地都在排查,像鯊魚聞血而至的渾濁海域。」
「琴酒又要加班了?」竹泉知雀沒忍住一顆幸災樂禍的心,侵占他人暑假的壞人終將被他人侵占假期,該!
貝爾摩德:「你說呢?他忙得連打電話過來罵你的時間都沒有。」
竹泉知雀:我做錯什麼了又要罵我?
她不乖嗎?不聽話嗎?不是個寶寶嗎?
貓貓委屈。jpg
「與XYZ搭檔出過任務的人,排查範圍也包括我和威雀威士忌嗎?」安室透問。
「我知道了!」竹泉知雀恍然,一錘定音,「琴酒一定是這樣想的:XYZ背叛,屍骨無存,定是叛徒波本和叛徒威雀威士忌故意殺人滅口,不想讓組織審訊XYZ!」
「以叛徒的頭顱取信組織,從而加大自身的可信度,如荊軻刺秦王前獻上樊於期頭顱一樣的伎倆,我,琴酒,一個熟讀歷史的男人,不會被騙!」
竹泉知雀一臉後怕:「真是個心思險惡的男人,心思如海上冰山望不見底。」
貝爾摩德/安室透:你才是心思像深淵巨口一樣望不見底的那個人!
「就算是開玩笑也別把自己是臥底的話掛在嘴邊。」貝爾摩德頭疼地看著不省心的女孩子,「現實可不是狼來了的故事。」
竹泉知雀:「意思是琴酒大哥是個被狼來了欺騙一百次,第一百零一次的時候還是會信的老實人嗎?」
貝爾摩德放棄了,和竹泉知雀講正論不會有結果。
竹泉知雀:我,超討厭正論的。(五條悟同款反派臉)
「排查範圍不包括你們兩個。」金發女人沒好氣地說,「即使不講道理如琴酒懷疑人也要遵循基本法,安心吧,叛徒波本和叛徒威雀威士忌。」
竹泉知雀笑眯眯地捧臉,歡快地應了一聲。
安室透看見她的笑容,不由得羨慕起來。
只有丁點兒心虛都沒有的人才敢在黑衣組織的高壓環境下笑嘻嘻承認臥底笑話,像他這樣的摻水假酒,即使知道是玩笑也提心吊膽。
「我這邊的事情還需要一點時間收尾。」貝爾摩德說,「訂明天晚上的機票,我和你們一起回東京。」
「好~」竹泉知雀應了一聲,舉手提問,「明天白天,騎士的工作還要繼續做嗎?」
貝爾摩德:「不,你下崗了。」
哢擦一聲閃電,竹泉知雀如遭雷擊。
「下崗……我下崗了……」竹泉知雀眼睛變成一圈圈轉動的蚊香圈。
她遭遇了有生以來最大的打擊。
「從來沒有過的……我被開除了?炒魷魚?殺頭?怎麼會,我完美無缺的職業簡歷染上了污點……」
史萊姆形狀的幽靈從竹泉知雀背後爬出,濃郁的黑泥漸漸淹沒鞋底,華盛頓附近的咒靈大驚失色,拔腿就跑,連自己的誕生地都棄之不顧。
好、好可怕——是要誕生特級了嗎?絕對是要誕生特級了吧!難道是兩面宿儺復活?!
打工人可以辭職,但決不能被開除!今天,竹泉知雀失去了她的尊嚴,她發誓要奪回一切重新開始——
「STOP!」
貝爾摩德及時喊停:「停下你的腦補,一鍵清空。」
「你還是個學生,怎麼那麼排斥下崗?」她不理解,「別被琴酒帶壞了,加班要適度。」
「明天就好好休假,帶著你的男朋友出去玩吧。」
貝爾摩德拿出兩張門票推向竹泉知雀和安室透,輕笑道:「麻煩你們來華盛頓一趟,不耽誤你們兩個談戀愛了。」
「貝爾摩德選擇的約會地點意外的傳統呢。」
竹泉知雀說:「像她那樣的大美人和人約會,一般不是去音樂會、歌劇廳之類的地方陶冶情操嗎?」
「或者酒吧、夜店、牛郎店之類混亂邪惡的場所,把純愛變成多箭頭。」
「結果居然是——游樂園!」黑發少女摸下巴沉思,「這叫什麼?返璞歸真、找回童趣、返老還童?」
「你最好祈禱貝爾摩德沒有安裝竊聽器的習慣。」
安室透把排隊買來的竹泉知雀要吃的巧克力香草雙拼冰淇淋遞給她,抬眸看見女孩子頭頂的毛絨垂耳兔帽帽。
「你看你看。」竹泉知雀握住垂下來的氣囊,兔耳朵發出吱的一聲,垂下的右耳豎起來。
「左邊,吱~」
「左右兩邊一起,吱吱~」
垂耳兔的白軟耳朵啪嗒啪嗒豎起又垂下,安室透被逗笑了,沒轍地把冰淇淋塞進竹泉知雀手裡:「再不吃就化了。」
竹泉知雀松開一只手接過冰淇淋,她一邊大口咬住冰冰的奶油,一邊繼續表演單耳支棱。
口裡說著游樂園返璞歸真,玩起來竹泉知雀比誰都投入,她眼尖地盯上一只米白色的兔子氣球,拉了拉安室透的袖子。
周圍牽著兔子氣球的人平均年齡不超過五歲,安室透懷揣孩子高興最重要的心態,牽著超齡兒童走向賣氣球的攤位。
握著一大把兔子氣球的是一只巨型充氣米菲兔玩偶,無敵熱情地朝游客揮手轉圈。
安室透付了錢,米菲兔伸出胖手,遞來一只兔子氣球。
他示意竹泉知雀來拿,黑發少女笑眯眯地左手握成拳,伸到安室透面前。
「我沒有手了。」安室透手裡拿著沒吃幾口的冰淇淋,無奈地說。
竹泉知雀用力搖頭,左手固執地握拳杵在他面前。
「抱歉。」安室透只好問米菲兔,「可以幫我拿一下冰淇淋嗎?」
「沒問題兔兔。」米菲兔歡快道,「兔兔願意成為你們play中的一環兔~」
安室透:現在的人都是5G上網嗎?
他接過兔子氣球,將氣球線一圈圈纏在竹泉知雀手腕上,松松系上一個結。
竹泉知雀握緊的拳頭順勢變成大拇指:棒!
她快樂地拽了拽線,兔子氣球一上一下地在空中蹦跳。
「超可愛哦兔兔!」米菲兔誇誇。
「謝謝!」竹泉知雀仰視巨型米菲兔,「你的玩偶服好酷,要打多久的工才能被分配到這種酷炫的角色啊?」
米菲兔:「兔兔?」
「我也在游樂園做過兼職。」竹泉知雀說,「因為是一日兼職的原因,都沒得挑,我當了大半天的采姑娘的小蘑菇。」
「你知道蘑菇嗎?紅傘傘白杆杆,吃了全家躺板板的蘑菇。」竹泉知雀比劃比劃,「我中途還被搖滾樂隊拉上抬彈了半天的吉他,他們特別欣賞我的死亡金屬樂感。」
米菲兔:兔兔大驚失色。jpg
「莫非、莫非是你們是從東京來的嗎兔兔?」米菲兔爆炸驚喜,「我看過那場演唱會!說好的搖滾樂,突然上場一只蘑菇吉他手,你的音樂又熱血又扭曲,我好愛兔兔!」
竹泉知雀:「咦咦咦咦咦!」
「我當時想著,我也要努力加入樂隊試試看兔兔。」米菲兔熱血道,「我把蘑菇吉他手當作榜樣努力了超級超級久,終於實現了一半的夢想兔兔。」
竹泉知雀:「你當上吉他手了?」
米菲兔:「我成為了蘑菇。」
「因為在游樂園打工太過賣力,套皮玩偶的領域已經被我制霸,想出演蘑菇就是蘑菇,想出演兔兔就是兔兔。」米菲兔驕傲道,「是不是很棒兔兔!」
安室透:不,這不是完全偏離了目標嗎?
「哇,也太厲害了。」竹泉知雀真誠捧場,「游樂園優秀員工必有你一席之地!喲西,我也要以你為目標,在任何職場都成為打工王者!」
竹泉知雀=威雀威士忌
職場=酒廠
以上等式在安室透腦海中飛快得出,他用盡了全部理智控制自己才沒有脫口而出:住手!你不要再努力了!
告別了熱情的米菲兔,竹泉知雀吃完冰淇淋,又開始玩她的垂耳兔帽帽。
「原來游客視角是這樣的。」女孩子感嘆道。
她看著像第一次來游樂園一樣。
「游樂園我當然來過很多次。」竹泉知雀唔了一聲,「但基本是因為工作呢。」
純玩是不可能純玩的,竹泉知雀扮演過鬼屋的工作人員,頂著一腦袋血漿在鬼屋裡四處游走,專門負責驚嚇小情侶。
一對雌雄雙盜異能者潛入了橫濱,他們的名字登錄在清除名單上。太宰治查到兩人的游樂園門票購票記錄,竹泉知雀因而前往鬼屋應聘。
「親愛的,你有沒有聽見慘叫聲?」一個姑娘緊緊抓住男朋友的胳膊,「好逼真,不像錄音,像真在隔壁房間發出的慘叫聲。」
隔壁房間,竹泉知雀手下用力,將咽氣的兩具屍體塞進蛇皮袋,扎緊拖在身後。
她拖著任務目標推門出去,迎面看見摟在一起瑟瑟發抖的小情侶。
竹泉知雀咧嘴笑:「嗨~」
小情侶:「啊啊啊啊啊!」
呼哧呼哧,兩人奮力狂奔,一直跑到光明的出口才停下來大喘氣,累得雙腿打顫。
女生:「她臉上、衣服上全是血!這家鬼屋用的人造血漿也太逼真了吧!」
男生:「蛇皮袋看著好沉,裡頭像賽了兩個真人一樣又重又沉,嗚嗚嗚我們要不要報警?」
女生:「笨蛋,只是鬼屋故意嚇我們而已啦,怎麼可能真有游客失蹤。」
兩人緩過神後繼續游玩,一直玩到閉園依依不舍往出口走。
「緊急通知,緊急通知,有兩名游客在園區失蹤,監控顯示他們最後進入的設施是驚叫鬼屋,希望廣大游客朋友能提供線索,廣播台的位置是……」
小情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不由得變成了吶喊表情包。
竹泉知雀鬼屋打工的一天,結束。
除此之外,她也充當過游樂園清潔工。
「拜托了竹泉大人,我在男朋友手機裡發現了他約另一個女生去游樂園的聊天記錄,你可以陪我一起去捉奸嗎?」港口Mafia下屬九十度鞠躬請求。
竹泉知雀戴上口罩,抱著比她高兩個頭的大掃帚,掃掃掃。
刷刷的掃地聲中,一男兩女在爭吵。
「你竟然背著我找別的女人!」
刷刷刷。
「誤會,寶貝,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
刷刷刷。
「什麼啊,你在床上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說我才是你的唯一!」
刷刷刷。
渣男被兩個女生圍攻,他急得一腦門汗,耳畔刷刷刷的掃地聲聽得渣男越來越暴躁。
「能不能有點眼色,滾去別的地方掃地!小心我投訴你!」他大步走到埋頭掃地臉被口罩遮住大半的竹泉知雀面前,遷怒道。
竹泉知雀抬起頭,掃帚從豎拿變成橫握。
她哢擦一聲徒手掰斷木棍。
半分鐘後,渣男半跪在地握著斷了一半的掃帚奮力掃地,兩個女生一個給竹泉知雀打扇,一個殷勤遞水。
「不用謝。」黑發少女一邊喝水一邊說,「托你的福我逃過了陪森先生逛洋服店的苦差。」
游樂園一日清潔工好歹有工資,陪老板逛街連晚飯都不包。
鬼屋兼職、一日清潔工,再就是安室透知道的蘑菇吉他手。
「來游樂園沒有兼職傍身我都不習慣了。」竹泉知雀眼神飄忽,「要不我買個爆米花機邊叫賣邊逛?」
安室透:你想都不要想。
「給我安安分分做只乖兔子。」金發男人屈指彈了下她的垂耳兔帽帽。
竹泉知雀捏住氣囊,用吱吱幫耳朵表達抗議。
「那天,東京。」安室透記得清楚,他當時帶了一隊公安便衣入內,試圖抓獲威雀威士忌和人的交易現場,卻被擺了一道,「你是為了交易特意踩點嗎?」
「不哦。」竹泉知雀疑惑地說,「區區交易哪有踩點的必要?我是想周末邀請你約會,才提前去做攻略的。」
「一場完美的約會少不了台前幕後的准備。」她笑道,「雖然看起來像隨性主義者,但我從來不打無准備的仗。」
「順帶一提,我原本的約會計劃是在鬼屋。」
「想像一下,漆黑的昏暗房屋裡,慘白的鬼影在空中若隱若現,咚咚的BGM中,我挽著安室先生的手走在冷氣十足的走廊裡。」
「突然!天花板裂開一個機關!一只吊舌鬼從頭頂直衝而下!血淋淋的破碎頭顱杵在你面前!」
「吊舌鬼哈哈張嘴,蛇一樣的手臂深入血盆大嘴中,拿出一捧九十九朵玫瑰的花束。」
「多麼浪漫。」黑發少女沉浸式陶醉,「心跳dokidoki,心跳快得心電圖都無法記錄。黑暗,心跳,玫瑰,這不是每個人都夢寐以求的約會嗎?」
竹泉知雀遺憾地說:「可惜我應聘太晚,沒搶到鬼屋兼職。」
「對了!」她猛地拍手,「這座游樂園也有鬼屋,你等我半個小時布置一下——」
安室透一下揪住竹泉知雀的兔子耳朵,毅然決然葬送令他聽著就害怕的恐怖未來。
「不了。」他一字一頓地說,「我這輩子都不會去鬼屋了。」
明明什麼也沒有發生,留在他心裡的陰影卻如此之重。
竹泉知雀,恐怖如斯。
「安室先生害怕鬼屋?」黑發少女嘶了一聲,「這可難辦了,我是恐怖驚悚獵奇片狂熱愛好者來著。」
她有段時間喜歡一邊看喪屍片一邊吃牛排,辦公室大門敞開,音響公放。
太宰治踏入一步,嚼著牛排喝西紅柿汁看喪屍片的竹泉知雀抬起頭,熱情地朝他招手:「快來,我還沒吃飽。」
太宰君要不要陪我一起吃——她話沒說完,小兔宰治跳窗跑了。
第二天,竹泉知雀吃人的謠言傳遍了港口Mafia,森鷗外特意把她叫去,語重心長地說:「肉和人一樣,熟了才好吃。」
森鷗外:餓了優先吃你的摯友,不要吃我。
不明所以的竹泉知雀:「哦,我知道了。」
港口Mafia有不熟的肉嗎?
熟人和熟肉之間又有什麼區別?
竹泉知雀不懂,至今她仍喜歡在看喪屍片的時候吃肉:屏幕裡演員吃得好香,看饞了。
男人們的心靈真脆弱啊,黑發少女搖頭,還是選擇健全一點的游玩項目吧。
「我想要它。」竹泉知雀指著不遠處的氣。槍攤位,擺在攤位上的鎮攤之寶是一只特別特別胖的大兔子,她雙手摟住都有點艱難的胖兔子。
「那只兔子已經擺在這兒半年了。」附近的游客聽見竹泉知雀的話,勸告道,「別為難你男朋友了。」
「辦不到嗎?」竹泉知雀抱住安室透的手臂,輕快地說,「那就兩個人一起來。」
安室透還沒開口,被她拉著手臂跑到氣。槍攤位前。
「安室先生持槍。」竹泉知雀把氣。槍塞進他手裡,「然後蹲下來,蹲到我可以夠到的位置。」
安室透:「我可以自己來。」
竹泉知雀搖頭,腦袋上的兔子耳朵甩得飛起:「不能小瞧鎮攤之寶,要拿出對付強敵的陣容。」
「蹲到我可以趴到你背上的高度就好。」
木調的淺香從背後傳來,柔軟的溫熱的軀體貼在男人脊背上,女孩子下頜靠在安室透肩上,手心覆住他的手背。
「准心瞄准。」竹泉知雀的聲音貼在安室透耳邊,「上斜15度,很好,保持住。」
她:「扣動扳機。」
安室透手指彎曲,氣。槍發出砰的一聲。
「偏了?」從背後抱過來的女孩子語帶不解,「射擊的瞬間抖了一下嗎?」
低級失誤?
「別在人耳邊說話啊你。」安室透捏了下耳垂,「好癢。」
竹泉知雀:「手穩是狙。擊。手的基本素養。」
「不好意思,我是情報人員。」安室透再次瞄准,食指扣在扳機上。
竹泉知雀的手擠進來,食指勾住食指。
這一槍絕對可以中——
「欸?我的氣球飛走了。」
松松系在她手腕上的氣球線被側後方刮來的狂風吹開,米白色的兔子氣球隨風向飄遠。
而制造狂風的那個人正扒開人群瘋狂奔跑,手裡拎著三五個女士包。
「站住!強盜!」尖叫聲和辱罵聲在嘈雜的人群裡尖利刺耳,竹泉知雀的眼睛只盯著她飛走的氣球。
「討厭。」
槍口強制轉向上抬,扣在安室透食指上的手指驟然收緊。
砰!
兔子氣球應聲而碎。
「啊!」
人群中發出一聲慘叫,拎著三五個女士包的男人倒在水泥地上,手用力捂住眼睛。
濃郁的血色透過他的指縫滴落在塵土上。
「等下再去賣個新氣球吧。」
竹泉知雀回過頭,專注地盯著攤位上的胖兔子,「先把它拿下。」
安室透猛地直起身,跟不上男人身高的女孩子猝不及防地哎了一聲,不穩地向後退了兩步。
「怎麼突然起身?」竹泉知雀小聲抱怨,「我差點摔倒。」
安室透扔下槍,跑向人群裡倒地的傷者。
追著包跑回來的女士們一邊喘氣一邊狠狠把包拿回來:「活該!我們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就把你抓走!」
倒在地上的男人捂住臉,痛苦地在地上翻滾,透過指縫流出的血越來越多,打濕了他的上衣。
怒罵的女士們漸漸熄了聲,被搶劫的怒火固然令她們生氣,絕不原諒劫匪,但人類對鮮血與疼痛的恐懼和共情與生俱來,她們慢慢察覺到了可怕。
「讓我看看你的傷口。」安室透強行掰開男人的手,一片血淋淋,觸目驚心。
子彈精確地打在他的眼角,距離穿透眼珠只有兩釐米。
氣球的碎片散落在地上,跌落在泥土裡,看不出原本被主人愛惜的模樣。
輕輕的腳步聲停在安室透身邊,纖細的影子投射下來。
竹泉知雀彎下腰,漫不經心地掃了眼傷口。
「抱歉。」她沒有誠意地對劫匪說,「我只是想打爆氣球,它自己飛走了,很不懂事。」
「至於你,大概是缺德事做多了,十分不幸。」
「我留個號碼給你。」竹泉知雀兩指夾住名片,輕飄飄丟在劫匪染血的衣服上,「若是需要我出醫藥費,歡迎致電。」
安室透手下的人在發抖,因痛苦,因恐懼,因遏制不住想逃離的絕望。
他不會打電話,安室透想,他恐懼得像溺水的人,只想竭力掙扎逃出噩夢的水域。
逆光站立的黑發少女丟下名片,她不再在意地上呻。吟的人,撫摸著光潔的手腕:「嗯……換個粉色的兔子氣球?」
「不好意思。」竹泉知雀走向被搶劫的女士們,「你們知道賣氣球的米菲兔往哪邊走了嗎?」
「大、大概是西邊。」一個女生結結巴巴地回答。
「有點遠呢,都看不見了。」竹泉知雀墊了墊腳,她回過頭,「走了哦安室先生,我想去買個新氣球。」
她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如水。
安室透沉默地松開手,他放下受傷的劫匪,跟上黑發少女。
黏膩的鮮血黏在他的手上,那一槍,是竹泉知雀帶著他扣動了扳機。
飛走的氣球,蔚藍的天空,刮來的狂風,女性的尖叫,被扒開的人群和逃竄的身影。
她在短暫的時間裡將一切容納眼中,槍口移動,扣動扳機。
纖細的影子在陽光中拉長,逐漸變成陌生的黑影。
有些矛盾,並不是假裝看不見就不存在。
即使抱有善意、耐心和憐憫心,純黑的主色調永遠是黑色。
將一切顏色都染成同色的,暴力與主宰的色彩。
竹泉知雀從米菲兔手裡接過新的氣球,她沒再拴在手上,而是握在了手裡。
「安室先生系的結太松了。」她小跑到安室透身邊,「這回我好好地拿著,不會再讓它飛走了。」
「我們接下來去玩什麼?坐摩天輪嗎?」
「知雀。」安室透開口。
竹泉知雀歪了歪頭:「是?我在這裡。」
「我們分手吧。」
風吹過,竹泉知雀手指松開。
粉色的兔子氣球搖搖晃晃上升,被放逐在天空裡。
第113章
打工的第一百一十三天
貝爾摩德坐在沙發上,聽經紀人彙報下個月的行程。
「滴。」
套房房門打開,竹泉知雀和安室透一前一後走進來。
「約會結束了?」貝爾摩德看了眼時間,「真早啊。」
離去機場尚有兩個小時,她本以為玩瘋了的情侶會踩點到。
「我在游樂園開槍打傷了一個搶劫犯。」竹泉知雀說,「懶得去做筆錄,幫我擺平一下。」
說完,黑發少女徑直回了房間。
安室透在貝爾摩德問詢的目光中留在原地,言簡意賅地描述完過程。
他:「我會負責擺平。」
「沒事的話我先去休息了。」金發男人推開房間門,身影消失在門後,「等兩小時後去機場。」
房間門關上,一左一右房門緊閉。
竹泉知雀和安室透各自回房,留下客廳裡的貝爾摩德和她的經紀人,一片寂靜。
「他們兩個,吵架了?」貝爾摩德眉峰微挑。
經紀人:「看氣氛是這樣呢,冷戰?」
「明明今天早上還開開心心的。」貝爾摩德搞不懂這對小情侶,「知雀為游樂園約會,昨天大晚上非要我陪她逛街,選了半天的衣服。」
「我的行李箱裡除了黑裙子就是黑褲子,和全世界最快樂的游樂園超級格格不入。」女孩子抱著貝爾摩德的手臂搖啊搖,「我想打扮的可愛一點。」
「你夠可愛了。」貝爾摩德笑著說,「那就讓他們把今年夏季的新款拿出來看看吧。」
女明星出街,貝爾摩德直接讓經理閉店謝客,她帶來自己的化妝團隊,十幾個人圍著竹泉知雀幫她參考。
貝爾摩德習慣了成年人調情曖昧式的交往,看純情青澀戀愛覺得有趣,笑吟吟地欣賞了半天。
早上高高興興出門的女孩子,回來的時候換了個臉色,氣溫降了十度不止。
「不應該。」貝爾摩德費解。
竹泉知雀是個很少生氣的人,惹到她頭上的人一般都死了,她不和死人生氣。
由於其腦回路與正常人之間存在極大的不同,一些冒犯挑釁的話語十分容易被她腦內自動過濾或加濾鏡扭曲成風馬牛不相及的怪話。
至於對竹泉知雀生氣,也不應該。
「連琴酒都在日以繼夜的磋磨中學會了忍耐。」貝爾摩德說,「波本的脾氣總不會比琴酒更差。」
所以這兩個人之間到底怎麼了?
「也沒什麼,普普通通被分手了而已。」竹泉知雀說,「我一點也不難過,一點也不。」
「分、分手了?」鈴木綾子在電話的另一頭震驚,「剛放暑假就分手?」
雖說夏天是容易吵架分手的季節,但你們掰的也太快了吧!
「今年是個苦夏。」竹泉知雀抱著手機在床上打了個滾,四肢攤開平躺在床上,「熱得出奇,咒靈也多得出奇,麻煩事一樁一樁找上門,諸事不順。」
「知雀?」鈴木綾子沒聽清她的話,鈴木大小姐陷入好友被分手的震驚中無法自拔。
「你剛剛說『被分手』,意思是——你被甩了嗎?」
竹泉知雀打了個響指:「Bingo。」
「被甩了。」她盯著天花板,「在我興致勃勃問他要不要去坐摩天輪的時候,被毫不留情地甩了。」
鈴木綾子:「難道他對摩天輪過敏?」
「我不知道。」竹泉知雀說,「無法理解,男人心海底針,我悟了,大徹大悟。」
鈴木綾子:知雀聽著像要出家遁入空門一樣,這種事不要啊!
鈴木綾子急忙打斷好友的哲學時間:「會不會有什麼誤會呢?我聽人家說,突如其來的分手背後填滿了被忽視的瑣碎細節,他是不是平日裡有什麼不滿?」
竹泉知雀順著鈴木綾子的話回憶,遲疑地說:「不滿給我補習了大半年我卻還是班級倒數十名?」
「不滿我總把自己的工作推給他,讓他加了很多班?」
「還是說不滿我有許多事瞞著他嗎?」竹泉知雀絞盡腦汁,「不至於呀,我有好好踩著底線行事。」
鈴木綾子:完全是踐踏底線呢……
「我覺得不是。」竹泉知雀眼睛盯著虛空中的一點,「至少在游樂園,給我買冰淇淋的時候、在我的手腕上系兔子氣球的時候、聽我說鬼屋計劃的時候、被我拉著去打氣。槍的時候,安室先生沒有和我分手的想法。」
「這不是挺甜蜜的麼?」鈴木綾子也費解地說,「之後呢,在他提出分手前發生了什麼?」
「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情。」竹泉知雀撫摸手腕,細繩纏繞的觸感仿佛殘留在皮膚上,「我的氣球被風吹走了。」
蔚藍的天空上,細線脫離了她的手腕,搖搖晃晃的的兔子氣球飛到竹泉知雀夠不到的位置。
剎那間,她順應自己的心意,扣動扳機。
砰——兔子氣球炸開,可愛的模樣面目全非,化為碎片灑落在地。
竹泉知雀彎起唇角。
同時發生的慘叫聲在她意料之內,一槍只擊中一個目標未免太浪費。
劫匪不過是氣球的附贈品,算她日行一善。
竹泉知雀的心思仍停留在氣。槍攤位裡胖胖的兔子玩偶身上,被她抱住的人卻掙脫了她的手。
竹泉知雀:欸?
怎麼了?她心裡升起不解,有什麼事值得他丟下她跑去?
氣。槍掉在地上,竹泉知雀拾起來,放回攤位。
「喂!讓我看看你的傷口。」人群聚集的地方,金發男人半蹲在地扶起哀叫的劫匪,焦急地說。
竹泉知雀站在人群之外,她勾起被風吹亂的黑發挽到耳後,輕輕歪了歪頭。
聽劫匪中氣十足的叫聲就知道是不致死的傷口,有必要如此緊張嗎?
打滾的樣子可真難看,血和灰濺起來了,安室先生不怕褲腳被弄髒麼?
為了今天的約會,她可是連吃冰淇淋的時候都時刻注意不能把奶油粘在新衣服上。
看那家伙手裡拿的女士包,區區劫匪,既然有搶劫他人的勇氣,也該有挨子彈後吞咽疼痛的勇氣啊。
不理解,無法理解,他臉上的焦急。
安室先生是個善良的人,竹泉知雀一直知道,她不討厭名為善良的美德,她一直以來都盡可能地成全他的善良。
她帶著他開的這一槍,明明也出自善意。
被搶劫的女士們很可憐,幫幫她們也不費勁,她絕對是在做好事啊!
「搞得像我在做壞事一樣。」竹泉知雀自言自語,「放跑劫匪,你就開心了?」
或許說,是對她的做法有意見。
「不開槍,追上去肉搏嗎?」黑發少女蹙眉,「好傻。」
槍都握在手裡了,舍近求遠圖什麼?
肉搏她一拳揍過去,不也是肋骨斷裂牙齒咬碎胸口悶血的結果嗎?
沒差。
即使無法理解,竹泉知雀也仍選擇了寬容。
她留下名片,示意願意承包劫匪的醫藥費。
這樣就夠了吧?十分的夠了吧?
竹泉知雀以為這件事到此就結束了,不過是快樂游樂園約會之旅中不愉快的小小插曲,再買個新的粉紅兔子氣球心情又明朗起來。
「結果第二個氣球我也沒能抓住。」
黑發少女在床上翻了個身,看向透明的落地窗,「糟透了的約會,心情變得好差。」
她語氣平平,鈴木綾子卻不禁放輕了呼吸,不敢驚擾她。
「他提出分手你就答應了?」鈴木綾子小聲地問,「沒有試圖挽回麼?」
「我沒法理解。」
竹泉知雀掌心虛握,試圖抓住早已不見的氣球:「從他掙脫我衝出去的那一刻開始,我已經理解不了他了。」
「不能互相理解的人說什麼都沒用。」她的聲音幾不可聞,「我找不到可以說的話,只好一味地盯著飛走的氣球看。等看不見氣球了,我突然覺得很沒意思。」
「然後我們就回來了。」竹泉知雀手背遮住額頭,「路上誰也沒有說話。」
沉甸甸的,鈴木綾子試圖說些安慰的話,舌頭卻沉得抬不起來。
「不用安慰我,綾子。」竹泉知雀反而先開了口,語氣變得輕快,「我明白的,我之所以無法理解他,是因為我們相信的是不同的正義。」
善良有太多種寫法,她和他只是恰好不走在一條路上。
「我沒有錯,也不奇怪,奇怪的是波本。」竹泉知雀掛斷電話,缺乏形像管理地癱在床上,自言自語道。
奇怪的絕對是波本!
他是黑衣組織的成員,是惡役的一員,是一瓶真酒吧?
既然如此,堂堂正正和光明正大不應該和他全無關系嗎?請尊重連制服都是黑漆漆烏鴉色的酒廠!
「我才沒錯。」竹泉知雀為自己叫冤,「任哪個酒廠同事來看,我的做法都符合職場禮儀,是波本不合群。」
惡役的做法正該如此!
假如安室透是公安、FBI或者CIA,哪怕他是異能特務科或獵犬的人,竹泉知雀都能理解。
但他不是啊!他們明明是一樣的人,身處同樣的職場,面對同一個大哥刁難,找不同大師級玩家都分不出他們倆的區別。
「不是我的錯,休想讓我反省。」竹泉知雀坐起來,嚴肅地說,「我可是反PUA大師,區區分手,別想動搖我的自信。」
分手就分手,日後哭著求復合的人是誰都不可能是她。
臨近該出發去機場的時間,安室透的房間門先一步打開。
「游樂園的事情我處理好了。」他低頭看表,「能走了嗎?我在東京還有工作要處理。」
貝爾摩德放下酒杯,另一扇房間門跟著打開。
拖著行李箱的黑發少女戴著一頂鴨舌帽,神色如常:「要出發了嗎?走吧。」
粉白色的絨邊連衣裙和垂耳兔帽帽被收進行李箱,換成露臍的上衣和牛仔短褲。
她筆直修長的雙腿倚在行李箱旁,勾人的黑色蛇紋暴露在空氣中。
「回去還要倒時差,麻煩死了。」竹泉知雀怠惰地勾了勾手,「這幾天我要大睡特睡,一應工作麻煩都交給別人哦。」
「哎呀,這可真是。」貝爾摩德眼神戲謔,「沒問題,但之後呢?要給你換個協助者嗎,蘇格蘭或者萊伊?」
安室透不發一言。
「不要。」竹泉知雀一臉無所謂地拒絕道,「我和波本搭檔得很好,沒有換人的理由。」
「波本,你說呢?」
「如果威雀威士忌沒有意見,我也一樣。」安室透說,「工作不講私情。」
貝爾摩德眼中興味更勝,她笑著應下來,「車在酒店門口,走吧。」
三人一起上車,前往機場。
竹泉知雀和安室透依舊是鄰座——訂票的時候,是在游樂園約會之前。
竹泉知雀拿出平板,戴上耳機看她緩存的番劇。
女孩子舒舒服服躺在座椅上,腳尖伸長,修長白皙的雙腿搭在一起。
檢票的一路都有人在看她,安室透清晰地感覺到許多目光,驚艷的,羨慕的,熾熱的。
最引人注意的莫過於盤踞在她肌膚上的蛇紋,猩紅色的蛇信嘶嘶吐出,宛如活物。
似是隨時准備纏繞在人的脖子上,一點點絞殺,窒息。
焦點中央的人無知無覺,或者說她發自內心地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只圖自己高興。
分手之後的竹泉知雀,與分手前並無區別。
除了她不再扯著安室透的袖子指給他看有趣的畫面,非要分他一只耳機一起看沒營養的泡面番外,沒有區別。
被新番逗笑的女孩子笑著側頭,她挽一挽過長的黑發,指尖挑逗發梢,目光一眨不眨地盯在平板上。
空姐路過旁邊,詢問客人們需要的飲品。
「幫我要一杯橙汁。」竹泉知雀說。
介於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這話顯然只能是對安室透說的。
安室透把橙汁遞給他,得到一聲謝謝。
捧著橙汁小口小口喝的女孩子繼續看番,她抵在玻璃上的指尖白皙得近乎透明。
飛機空調開得低,竹泉知雀穿得又少,她天生體寒,指尖蒼白得血色全無再正常不過。
「麻煩幫我拿一張毛毯。」安室透低聲對空姐說。
空姐去而復返,安室透接過毛毯,轉手遞到竹泉知雀面前。
「嗯?」視線被擋住的女孩子看了眼毛毯,「確實有點冷呢,謝謝啦。」
她並不扭捏地收下,抖開毛毯蓋在身上。
「好想要他的聯系方式啊。」
「不行不行的,旁邊坐著的絕對是女朋友吧?超漂亮,我們不行的。」
後座的兩個女生湊到一起說悄悄話,竹泉知雀把喝空的杯子放到旁邊,向安室透的一側偏了偏頭:「要我幫你澄清嗎?」
她戴著耳機,但顯然聽清了後座的悄悄話。
「別做多余的事。」安室透低聲說。
竹泉知雀比了個OK的手勢,退回去繼續看番。
她一如既往親切又友好,像一切不愉快的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粉色的兔子氣球脫離女孩子的手指,安室透沒有漏看她一瞬間的茫然失措。
意外,不解,迷茫。
相似的情緒在她琥珀色的眼眸中來回交替,脫手的氣球吸引了竹泉知雀的注意力,她抬眸上看。
天空太大,氣球太小,不一會兒便再也捕捉不到氣球飛舞的軌跡。
站在原地的女孩子張了張五指,今天的兩個氣球,一個也沒有留下。
她看安室透的眼神十分陌生,透露著不理解。
『她果然沒有理解。』安室透想。
一個將殺戮視為常態的人,怎麼可能理解自己做法中的錯誤?
即使懷著善意的目的也不該肆意傷害他人,否則要警察有什麼用?
這樣的道理無數人都可以懂,唯獨竹泉知雀——威雀威士忌——黑衣組織的高層不會懂。
立場決定一切。
是時候結束錯誤的一切了,將錯就錯沒有結果。
他是公安臥底,她是注定被他逮捕的黑衣組織高層,他們只該是這樣的關系。
很早之前,在安室透第一次聽說威雀威士忌的名字時,他曾想過設下蜜糖陷阱。
意外的並不困難,倒不如說安室透險些成功了。
如果他的喜愛與心動皆是虛情假意,他險些就成功了。
再不結束,安室透沒法保證越陷越深的人不是自己。
「我們分手吧。」
他用最冷靜的語氣說了出口。
……她不會哭吧?
……要是哭了,他還有立場哄她嗎?
竹泉知雀沒有哭,她只是看起來有些難過。
她的目光追隨著看不見蹤影的氣球,為自己不自覺松開手,讓氣球飛走而難過。
「擅自飛走的氣球,換做以前,我會把它打碎。」
女孩子聲音輕輕的,「奇怪,現在沒有這個心情。」
「沒意思了,約會中止。」她說,「回去吧,還要趕飛機呢。」
竹泉知雀率先轉身,她走在前面,安室透走在後面。
一路無話。
輕而易舉的,如此輕而易舉地分開了。
一方提出,一方默認,雙方結束。
普通的情侶分手之後是什麼樣的?
大哭大鬧?喝酒買醉?深夜發瘋?
安室透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以上三種情侶絕對不是辦公室戀情。
直系上下屬談戀愛的結果就是,下午剛分的手,兩個小時後搭同一趟飛機飛往同一個目的地,無法拉黑彼此的號碼,因為還要收發文件。
「話說都這樣了,我不用再兩個手機換著用了吧?」竹泉知雀突然說,「每天帶著兩個手機口袋好沉,直接大號聯系。」
聞言,安室透拿出手機,點開備注是「知雀」的號碼。
【知雀:晚安,安室先生,工作辛苦啦~(貓貓肚皮舞。jpg)】
手指上滑,可可愛愛的表情包和歡快的幾乎從屏幕上躍出來,燙到安室透的拇指。
他熄屏手機,屏幕下翻蓋在腿上。
補番的女孩子在自己的座位上笑得發抖,樂觀的性格,輕快的語氣,隨性的作風……她曾帶給安室透宛如全身浸入溫泉般的放松。
只要不深究,和她在一起是世界第一的快樂。
安室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的計算機裡存了一份數據,有關威雀威士忌的詳細情報,已經撰寫完畢發送給了上級。
竹泉知雀的犯罪證據難找,但人證不難,安室透本身是最好的人證。
他臥底任務結束的那一天,便是手銬拴在女孩子手腕上的那一日。
白皙纖細的手腕上纏繞著的氣球線松開飛走,某年某日,將覆上沉重的鐵鐐。
飛機降落在機場。
貝爾摩德另有事宜,竹泉知雀拎著行李箱站在路邊,點開打車軟件。
「要是沒有行李箱,我可以騎自行車自己回家的。」她撇撇嘴。
白色的馬自達停在竹泉知雀面前,安室透降下車窗:「上車,送你回去。」
「波本,我的救世主。」竹泉知雀贊美道,她拉開後座,把自己和行李箱一起塞上車。
安室透:「不坐前面來嗎?」
威雀威士忌一向喜歡副駕駛座,安室透沒見過她坐到後面。
副駕駛座隨時可以搶奪方向盤,從安全角度考慮,除非開車人是琴酒,否則組織裡的人都習慣副駕駛座。
「不了,那不是我的位置。」竹泉知雀擺擺手,「我更喜歡後座,寬敞。」
她的態度比安室透想像中更坦然,更干脆。
稱呼也是,自然而然地從「安室先生」改成了「波本」。
馬自達停在公寓樓下,竹泉知雀單手拎著行李箱下車,感激地揮揮手:「我回家啦,路上小心。」
安室透坐在車裡,指節敲在方向盤上。
如果是之前,他應該會幫她拎行李箱,送她到家門口再離開吧。
站在門口和他道別的女孩子笑眯眯踮起腳,啵唧親在他臉頰邊。
作業不多的時候她甚至會一直站在門口等電梯門關了再回房。一直到電梯門合攏為止,安室透都能看見快樂朝他揮手的竹泉知雀。
「事到如今想這些又有什麼用。」他握住方向盤,准備離開,「她又不是拎不動一個行李箱。」
車頭轉向,安室透瞥了眼車鏡。
公寓樓下,高大的男人低頭和腦袋只到他胸口的女孩子說話。
兩個人聊了兩句,黑發綠眸的男人無比自然地接過竹泉知雀的行李箱拎在手上,往公寓樓裡走。
「為了倒時差我要大睡特睡,津美紀的愛心料理麻煩幫我存一份到冰箱。」電梯裡,竹泉知雀說。
「我給她和小惠帶了紀念品,甚爾君也有份——鏘鏘,華盛頓賭馬場冰箱貼,四舍五入你也是在華盛頓賭過馬的人了。」
伏黑甚爾懶洋洋地說:「我心懷感激地收下。」
電梯門打開,伏黑甚爾順著走廊的窗戶隨意瞥過一眼。
「那輛白色的車怎麼還沒開走?」他嗤笑,「好強烈的眼神。坐在車裡的那家伙,是在仇視我嗎?」
爹咪:到我的回合了
第114章
打工的第一百一十四天
竹泉知雀順著伏黑甚爾的視線看過去,只看見了車尾氣。
白色馬自達開出公寓窗戶視野範圍外,竹泉知雀想到自己被分手的凄慘事實,別過臉去。
「看你的表情,像是有情況。」伏黑甚爾的笑容扯動了嘴角的傷疤,「吵架還是分手?我希望是後面那個,我會很高興的。」
可惡的樂子人,揭別人的傷疤取樂!竹泉知雀不惜把自己一起罵進去。
「我性格那麼好,怎麼會和人吵架?」她反問道,「我像喜歡吵架的人嗎?」
「懂了。」伏黑甚爾了然,「你們分手了。」
竹泉知雀不想說話,她劈手奪過自己的行李箱,「我回家倒時差!」
她家門口的發財樹依然是一副澆水過多的模樣。
竹泉知雀出差,隔壁家的小孩拎著水壺過來。伏黑惠在「讓這顆可憐的樹正常生長」和「知雀姐喜歡水漫金山」之間猶豫不決,最終選擇了幫親不幫理。
伏黑惠:發財樹澆死了不是很不吉利麼?
竹泉知雀:水漫【金山】,多水多財,給樹哥滿上。
她養植物的風格就是多澆水,在殘酷的大自然裡,唯有容納雨露甘霖最多的強者得以生存。
行李箱被丟在客廳,竹泉知雀撲到自己久違的大床上,倒頭就睡。
干燥柔軟的床鋪,散發乳木果的清香,竹泉知雀腦袋埋進枕頭裡,回憶起嗆鼻的煙味。
昏暗狹窄的小旅館,路燈的燈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留下三道橫斜的亮痕。
猩紅火星夾在男人指縫間,明滅不定,飄渺的白煙裊裊上升。
煙霧報警器灑下的水幕熄滅了煙頭,潮濕的空氣令呼吸宛如溺水,竹泉知雀被抓住手臂按在濕透的床鋪上,水汽在她的皮膚上攀爬。
危險的氣氛在黑暗裡彼此撕咬。
真糟糕。
莫名又有些興奮。
竹泉知雀一瞬之間的戰栗說不清是驚慌更多還是興奮更多。
他發現了真正的她。
卻沒有接受真正的她。
「相性不合嗎?」竹泉知雀抱住枕頭,眼眸微合,「只是見到一部分的黑暗面就不行了,更多的該怎麼辦啊。」
遠不到她瘋狂的極限,波本只掰開了洋蔥精一層表皮就被辣得流眼淚了。
難道說咒術師果然不該和普通人牽連過多麼?
「明明大家都是人類,兩只眼睛一張嘴巴。」竹泉知雀咕噥,「怎麼就不能接受全員瘋批的特殊群體?」
禁止歧視特殊人群。
好復雜,不想繼續思考了,竹泉知雀摟著枕頭蜷縮得更緊,用力搖頭驅散占據她腦海的金發男人。
堂堂打工人怎能耽於失戀?生命不息工作不止,她要努力,她要工作!唯工作和獎金不會棄她而去!
男人哪有工作重要!
無敵的打工人,即使在睡夢中也可以工作。竹泉知雀一邊倒時差,一邊在夢裡翻閱她的日程表。
臥底酒廠的任務正在進行中,除了談了一場失敗的辦公室戀愛外,其余都很成功。
琴酒在組織裡大範圍抓臥底卻特意跳過她不審問,無疑是竹泉知雀身份無限做好的最大證明。
貝爾摩德欲言又止:不……怎麼說呢……
琴酒只是單純不想在焦頭爛額查臥底的加班時間被你氣得七竅生煙,所以拉黑了你的聯系方式罷了。
竹泉知雀:我不管,這必然是大哥對我信賴的憑證。
拉黑也是一種偏愛,除了她還有誰被琴酒拉黑卻活蹦亂跳?
大哥的愛隱秘而深沉,竹泉知雀都懂。
再是學校,美好的暑假時間不需要學習也不需要補習,竹泉知雀自由了,她免費了。
竹泉知雀:我是不會提前查詢期末考試成績的,死也不會:)
反正她也沒有父母加入家長群。
「目前需要發愁的任務只剩一個。」竹泉知雀喃喃地說夢話,「盤星教的臥底任務……還沒有進展……呼呼zzzzz」
一樣是森鷗外下達的臥底任務,酒廠和盤星教無疑可以被拿來比較。
雙職工竹泉知雀女士很有發言權。
論組織規模,一個是跨國犯罪集團,約等於國際化企業,階級分明,董事長烏鴉先生與總經理朗姆、執行總裁琴酒和外聯部部長貝爾摩德分管公司各大事宜,人員充沛,井井有條。
該國際化企業唯一的不足是商戰嚴重,間諜泛濫,不少年輕有為的部長副部長都和別家企業藕斷絲連曖昧不明。
盤星教,宗教團體,打著合法名號的邪//教組織,以「只要你信仰純粹的天元大人我們就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姐妹」為噱頭培養成員集體榮譽感,忽悠大家捐錢。
捐來的錢也不是為了建希望小學,而是請殺手暗鯊無辜可憐的女高中生。
組織規模PK,酒廠勝!
再論員工福利和企業人文關懷,戰況逆轉。
黑衣組織,一個待自己人比敵人更冷酷的無情勢力,員工福利是大哥的親手送葬服務,體驗過的都說好,天堂因琴酒倍感溫暖。
盤星教,僅在有員工食堂這一項,已經贏麻了,徹底俘獲竹泉知雀的心。
沒有員工食堂和餐補的企業是可悲的,墮落的,大廈傾頹的;有員工食堂的企業是光明的,聖潔的,充滿希望的。
人文關懷更不必提,酒廠以老帶新講究的是「可憐的新酒被上司玩弄在股掌之間」,盤星教則是「只要人人付出一點愛,教會將變為美好的聖所」。
員工福利PK,盤星教勝!
一勝一負,平局,進入加時賽。
加時賽評比內容由擁有最大發言權的雙職工竹泉知雀女士抉擇。
「感謝評委組的信任,作為一名以臥底為職業的打工人,如果讓我進行抉擇,我想就『臥底難易程度』為兩位選手評分。」
竹泉知雀:「首先是一號選手,黑衣組織。臥底難度不高,即使是高中生也願意招聘的濫用童工型企業,看重個人能力與父母背景,員工間霸凌事件頻出,是靠能力和手腕上位的叢林法則狼性集團。」
「優秀的打工人很容易在酒廠占據一席之地,但唯一的問題是,競爭對手太多了!」
「難以判斷身邊的人是不是你的同行,又是哪家勢力派來的同行?碟中諜中諜最大取景地。我個人推薦全世界的臥底都來黑衣組織進修一趟,你將看見自己全新的可能。」
「打工人在臥底途中一邊為同行極多感到不孤單不寂寞,一邊也因此疑神疑鬼,日常懷疑對面在和自己互演,十分考驗打工的演員素養。」
「二號選手,盤星教,臥底環境相對單純。」
「比起黑衣組織,盤星教是個樸素的組織。這裡不再是演藝界新星、三金影帝、奧斯卡得主、實力派頂流競爭的恐怖土壤,顯出一種對新人臥底的包容性,類似新手村的友好勢力。」
「但需要注意的是,盤星教自帶邪//教團體獨有的狂熱洗腦氛圍,只有反PUA反傳。銷的打工人才能保持頭腦清醒,不被周圍人花言巧語蠱惑,給教內氪金。」
雙職工竹泉知雀女士說到這裡,突然陷入沉思。
她發現了一個商機!
「假如我拿盤星教集資,開發出一個模擬經營游戲……」
【你,玩家夏油傑(默認名,名字不可更改),是一位疲勞的007東京打工人。】
【生活在不合理的世界,無比苦悶厭倦的你,在人生中的苦夏收到一份邀請。】
【一個名為盤星教的邪//教邀請你成為他們的新教祖。】
【「你擁有我需要的才能。」盤星教教祖助理,NPC酒井泉子說,「教祖之位為你量身定做,夏油君,請加盟我們!」】
【你接受了酒井泉子的邀請,脫離從前所屬勢力,從零開始盤星教的教祖生活。】
【你的陣營更替為盤星教,敵對陣營: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
【特殊NPC 「酒井泉子」加入你的隊伍,該人物僅在好感度80以上且觸發「來自最強的質問」劇情後可查看人物面板。】
【特殊NPC 「酒井泉子」擁有特殊屬性「打工人」,請注意不可克扣她的薪水。提示:發放獎金與批准帶薪假是刷好感最高效的方式。】
【酒井泉子:歡迎你,教祖大人。】
【你從酒井泉子手上拿到了教祖日程表與員工工資表,你發現除了酒井泉子外,其余成員都沒有工資。】
【酒井泉子:大家還會給教祖大人交會費喲~】
【你認為自己來到了世界上最棒的組織。】
「序章結束,吃了好大一個香噴噴的餅的玩家夏油君不可能拒絕教祖之位。」
竹泉知雀興奮地說:「夏油君邁出了經營盤星教、將盤星教做大做強的第一步。」
【盤星教是個依靠信徒會費維持運轉的組織,但不幸的是,上任教祖為了某個邪惡目的,挪用公款雇佣了最貴的殺手。】
【殺手卷款而逃,如今的盤星教負債累累,在抵押房產的邊緣搖搖欲墜。】
【身為新任教祖,你收到了信徒上繳的會費和食堂廚師長遞交的報銷賬單,你驚訝地發現:你的員工,是一群超能吃的豬。】
【酒井泉子:會費都交了,員工食堂不吃白不吃。】
【信徒們附和了她的觀點,並表示如果拆除員工食堂,盤星教公信力將大幅度下降。】
【你不得不捏著鼻子養這群豬。】
【雖然你在心裡稱呼他們為「猴子」,但理智告訴你,猴子沒有豬能吃。】
【你決定將豬定義成比猴子更討厭的生物。】
【教祖一力扛起生活的重擔,如今信徒的會費僅能支撐食堂運轉,連教祖祈禱室的沉香都燒不起了,再這樣下去,邪//教將要淪為干飯教會。】
【酒井泉子:不是挺好的嗎?】
【你用苛扣獎金威脅她閉上了嘴。】
【你意識到,必須開展新的業務了。】
「《盤星教經營游戲之斂財是一門學問》」竹泉知雀推了推不知何時戴上的黑框眼鏡。
「主角夏油君曾隸屬於如今敵對的勢力『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該勢力雖然壓榨童工,但也為夏油君的斂財生涯提供了助力。」
【你開展了新業務——猴子驅邪】
【猴子驅邪,全稱是「幫猴子一樣的普通人驅逐糾纏他們的邪惡咒靈」。】
【你:不是指「猴子幫人驅邪」,搞錯主語的人禁止進食堂吃飯。】
【酒井泉子:難過地嗦泡面。】
【你利用盤星教的人脈,輕易在愚蠢的猴子高層打出名聲,無數富豪拿著錢排隊請教祖為他們驅邪。】
【你賺到了錢,雖然瞧不起猴子,但姑且結果令人滿意。】
【酒井泉子:我也用了自己的人脈,好好地幫我們盤星教做了宣傳哦。】
【你的生意變多了,也變禿了。】
【照著鏡子發現自己濃密的黑發日漸稀疏的你大為不解:我來盤星教是為了解脫007的勞苦生活,為什麼成為教祖後我更累了?】
【酒井泉子:工作不會拋棄你,工作只是換了另一種形式陪伴在你身邊。】
【你:謝謝,完全沒被安慰到:)】
【盤星教裡能幫你分擔工作的成員只有特殊NPC酒井泉子,擁有「打工人」屬性的她雖然好用,但每單都要抽成。】
【酒井泉子:打白工是不可能打白工的,禁止白嫖。】
【你決定招募新員工。】
「氪金的回合來了。」竹泉知雀打了個響指。
「主角夏油君的初始卡——背包自帶的員工是一對雙胞胎姐妹,比起能辦事的員工更像要他費心撫養的女兒。」
「因為夏油君是個十分封建、十分瞧不起猴子教育的人,他不需要支出兩個女兒的擇校費和學費,省下了一筆開支。」
竹泉知雀:「雖說時刻面臨著被兒童保護協會告上法院的風險,但我們的主角並不在乎,夏油君是一位法外狂徒。」
遵紀守法的主角已經退環境了!如今是法外狂徒和老流氓的天下!
「夏油君選擇自己輔導雙胞胎女兒的功課,假如高專學歷的他有能力輔導高中學歷的酒井泉子,特殊NPC可以酌情考慮減少抽成。」
竹泉知雀安排了兩種招募途徑,都是抽卡制。
「兩個池子,出金概率一致。第一個池是外聘池,一抽一個碎片,十連保底一張普通信徒卡。」
普通信徒卡無法參與【猴子驅邪】,但可以按月提供會費並消耗食堂一部分食材。
碎片則分兩種,一種可以合成普通信徒卡,一種可以合成詛咒師卡。
「以詛咒師通緝令賞金排行劃分,第一名到第十名是SSR,第十名到第五十名是SR,五十名往後是R卡,出卡概率與稀有度掛鉤。」
「第一個池子無論如何也抽不到詛咒師懸賞通緝令第一位的神秘特級詛咒師。」竹泉知雀神秘兮兮地說,「怎麼辦呢?來第二個池子。」
第二個池子,禮物池,沒有十連保底,無法通過日常任務與每日簽到攢幣,只能氪金。
「贈送禮物可以加NPC好感度,普通信徒好感上升後晉升狂信徒,每月投入會費翻倍。」
「狂信徒數量累積到一定程度,將觸發【猴子ソ教祖大人後援會(愛心)(玫瑰)(飛吻)】的成立。」
雖然名字不太正經,但大眾玩家就愛這個。
「後援會成立後夏油君的營業方向將爆發式增長,以其本人頭像制作的吧唧、小卡、流沙立牌、透卡、等身抱枕、努努、三麗O聯名盲盒、猴子主題咖啡廳等將超過【猴子驅邪】項目,一躍成為盤星教斂財頂流。」
「區區犧牲色相,教祖大人一定沒問題。」
除了普通信徒,詛咒師們也能依靠禮物池抽出的禮物增加好感度。
「其中性價比最高的選擇,當然是刷特殊NPC酒井泉子的好感度。」
別的詛咒師由於打不贏玩家夏油君,入會便可查看任務面板,但特殊NPC酒井泉子的任務面板有好感度達到80以上且觸發過「來自最強的質問」劇情的前置條件。
當玩家夏油君通過不斷氪金不斷抽卡,不斷用禮物堆NPC酒井泉子的好感度,終於好感度突破了80大關。
好感度超過80,解鎖NPC酒井泉子任務面板。
滿屏幕的???中,唯有「詛咒師通緝令排行第一,特級咒言師」的字樣令人不禁屏住呼吸。
NO。1開局就送,這游戲也太慷慨了吧!
「不僅如此。」竹泉知雀用振奮人心的語氣宣布,「酒井泉子的人物關系網也將對玩家夏油君開放。」
【酒井泉子:教祖大人,你還記得盤星教破產的理由嗎?】
【酒井泉子:沒錯,是因為上任教祖挪用會費,聘請了超級無敵貴的咒術師殺手甚爾君。】
【酒井泉子:抱歉之前沒有和你說明,那筆交易是經我之手結的賬,真是很大一筆錢呢。】
【酒井泉子:恭喜教祖大人好感度達標,開放新的氪金渠道:外聘甚爾君】
甚爾君,咒術師殺手,能打,很能打,給錢什麼打。
他與特殊NPC酒井泉子之間存在獨特的契約關系,本人從「給錢什麼任務都接」變成「她說殺誰就殺誰」,故而只有在酒井泉子好感度80以上才能通過她雇佣甚爾君。
【酒井泉子:甚爾君特別貴,所以有特別優惠——我不收取中介費,開心嗎教祖大人?
【你:……】
【你有六個點要說,你無話可說。】
【你盯著「甚爾君」的臉,無法直視的回憶和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
【你之所以那麼討厭猴子,全是因為這個人!】
【他居然還有臉來要錢!】
【伏黑甚爾:意氣用事可不好,乳臭未干的小鬼。】
【你言辭激烈,被游戲禁言三十分鐘。】
「夏油君和甚爾君的相性不太好。」游戲策劃竹泉知雀一副拿他們沒辦法的樣子,「夏油君怎麼就不能換個角度想想?他出錢雇佣甚爾君,他是老板。」
昔日的敵人叫自己老板,這不是爽文劇情嗎?
竹泉知雀:雖然我承認是稍微貴了億點點。
「游戲畢竟是為了玩家(的錢包)服務。」竹泉知雀手指抵住下頜沉思道,「這樣吧,我給他開放VIP氪金渠道。」
在VIP氪金渠道的商店裡,玩家夏油君將能買到特殊外掛安裝包,即「酒井泉子關系網全面大公開」。
「購買外掛後,限時人物池【雙黑】上線,UR·中原中也和UR·太宰治進入卡池。」
玩家夏油君若是能把他們抽到,還要什麼自行車?
「雙黑加盟的盤星教,將自己定義成區區邪//教未免太過小家子氣。」竹泉知雀雙手抱臂,「玩家夏油君的面前將出現三個選項。」
【A、你選擇將盤星教進化為「盤星娛樂工作室」。】
【數年後,盤星娛樂工作室將因培養出雙料影帝與頂流歌王震撼娛樂圈,你將成為娛樂圈新一代教父,被刻入星光大道。】
【B、你選擇將盤星教進化為世界一級傳。銷組織。】
【在導師太宰治的指導下,你覺醒了自身的傳。銷天賦。如今的你不再是崇拜天元大人的教會教祖,而是全民偶像,行走的宗教祖宗,與耶穌齊名的男人。】
【C、你選擇將盤星教進化為黑手黨組織。】
【腳踢橫濱港口Mafia,拳打意大利彭格列的最強黑手黨橫空出世!你的秘訣「挖牆腳」之術使你收編了大量別家黑手黨人才,完成了秦始皇再世的壯舉——黑手黨大一統,天下Mafia是一家。】
【酒廠已死,盤星當立,特殊NPC酒井泉子為你折服,心甘情願雙手合十喚一聲:傑門。】
「夏油君的未來有無數可能。」竹泉知雀振臂高呼,「一切盡在創世紀的偉大游戲——《盤星教教祖模擬器》。」
多麼完美,多麼不凡,多麼值得用盤星教所剩無幾的經費把游戲做出來。
無法上線也沒關系,做出安裝包就足夠了。
雖然傑門拋棄了猴子,也十分硬氣地准備一並拋棄猴子們產出的現代科技,但竹泉知雀堅信,人不可能過上沒有手機和網絡的生活。
只要玩家夏油君還會上網,安裝包只要他十個G的流量,竹泉知雀願意自己掏錢給他買流量加油包。
「夏油君,你的未來在我這裡。」
竹泉知雀看著「東京咒術高專夏油傑屠村叛逃,提供線索者速速聯系【窗】」的情報,清脆地打了個響指。
「好了,到迎教祖大人登基的時間了。」
傑哥(看手機):哪來的病毒文件?
第115章
打工的第一百一十五天
「《火影忍者》是我人生的燈塔,命運的航標,前行的引路星。」
「當我猶豫不決的時候,當我難以揣摩世界線發展的時候,火影總會為我注入一道生機!為我掃清迷霧!」
「連我頭腦發熱的時候,只要看上兩集博人傳,我的心就像在木葉殺了十年魚一樣冰冷,再逆天的激將法也不能使我有一絲絲動搖。」
「所以小惠,和我一起看火影吧!」
竹泉知雀舉起手中的單行本,那魯托和薩是給的全身立繪幾乎貼到伏黑惠睫毛上。
伏黑惠向後仰了仰身,他盯著宇智波佐助看了兩秒,無情推開:「紙片人不要碰瓷三次元,在我身上吃代餐是沒有結果的。」
竹泉知雀:「小惠竟然知道吃代餐……是誰帶壞了你?你是不是網上多了?」
伏黑惠:除了你還有誰帶壞小孩?
哦,還有他的混賬親爹。
「只是一部漫畫而已。」伏黑惠不理解,「說成指引你前路方向的燈塔也太誇張了。」
「你還小,你不懂。」竹泉知雀憐愛地揉了揉男孩扎手的刺蝟頭,「等未來你有了個不靠譜的老師,且恰巧是個白毛,且有一半臉被黑布遮住,且擁有特殊的瞳術,你就會明白火影的好。」
「到時候再來找我借漫畫就來不及了!至少現在先看到中忍考試那裡!」
被硬塞安利的伏黑惠掙扎無果,敗北,被二次元無情拖下水。
「至少告訴我指引你前路的是哪段劇情。」伏黑惠問,「知雀姐今天未免太激動了,明明前不久才被分手。」
竹泉知雀像被踩尾巴的貓:「小惠怎麼知道?!」
伏黑惠:「那家伙說的。」
伏黑津美紀:「伏黑先生特意在家裡開了慶祝會,冰箱裡還有沒吃完的慶祝蛋糕,知雀姐吃嗎?」
竹泉知雀秒答:「吃。」
以她的名義開的慶祝會,她吃吃吃吃吃。
「話說,前男友君知道知雀姐的家庭住址,沒關系麼?」伏黑惠用最平靜的面癱臉說著恐怖的社會新聞,「分手後上門報復之類的新聞,很常見。」
竹泉知雀以為伏黑家的電視只有賭馬頻道,沒想到居然會播放正經新聞。
「不會吧,應該。」竹泉知雀遲疑地說,「安室先生的人品我是相信的,但他的確是黑方組織的成員……」
別的不說,琴酒真的很像分手後會殺到前女友家裡把人大卸八塊分屍沉河的恐怖地雷男。
竹泉知雀:「我也是黑方組織的成員,負負得正,沒關系啦。」
「反正我們就在隔壁,想報復盡管來好了。」兩只黑白玉犬繞著伏黑惠的小腿打轉,年紀尚小的咒術師平靜道,「讓他有來無回。」
竹泉知雀:小惠小小年紀便有了詛咒師的風範,不愧是我的後輩!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女孩子一邊往嘴裡塞蛋糕一邊說,「我可不是被甩之後哭哭啼啼的像牙塔寶寶。」
「所謂打工人,無論前一晚上買醉醉得有多徹底,第二天早上鬧鐘響了照樣去上班,這才是成熟大人的體面。」
竹泉知雀翻開她帶來的一摞火影忍者單行本,翻開其中一冊,露出大為贊嘆的表情。
「看,小惠,這便是指引我前路的劇透。」
伏黑惠花了半晌看完了,他指著超大的「我要創造一個有琳的世界」問竹泉知雀:「指引知雀姐前路的是戀愛腦嗎?」
小孩眼裡流露出愛情害人的恨鐵不成鋼之情。
竹泉知雀: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雖然她是被甩了的那一方,好歹也算體面的和平分手,日後大家該怎麼相處怎麼相處,共建和諧友好同事情誼。
「成年人的世界沒有戀愛腦。」竹泉知雀給伏黑惠解釋,「就像安室先生,約會約到一半閃電分手,下了飛機客客氣氣送我回家,戀愛不過是他工作的調劑品。」
躺在沙發上旁聽的伏黑甚爾嗤笑一聲,沒有吭聲。
調劑品?理性體面的分手?
那個男人盯著他的眼神完全可以用敵視來形容。
只是幫忙拎行李箱,至於這麼大醋味嗎?
明明是自己主動放棄了吃醋的權力,別後悔得這麼快啊。
被分手的那個人可是天生的樂觀主義,工作至上原則者,她的難過就像喝進肚子裡的酒。
入喉又辣又熱,攪得她又暈又眩頭痛欲裂,但等一覺醒來、宿醉過後,代謝的酒精揮發至無,無法在她身上殘留丁點兒痕跡。
瞧,才過了幾天,她的心思已經移到別的重要的事情上去了。
伏黑甚爾拿起黑啤喝了一口,沒有掩飾自己的愉悅。
餐桌上,竹泉知雀正在糾正伏黑惠錯誤的認知。
她把卡卡西和帶土的合照擺在左邊,九尾禍亂木葉名場面擺在右邊,中間擺上「東京咒術高專夏油傑屠村叛逃,提供線索者速速聯系【窗】」的咒術界速報。
「這位朋友,夏油君,你也可以稱呼他傑哥。」竹泉知雀指著黑發丸子頭的男生說,「他這一生中最大的錯誤是沒有改姓。」
「如果他改姓富力士,丟掉火影忍者的劇本改拿全職獵人小蝌蚪找爸爸劇本,主角待遇就輪到他了。」
竹泉知雀:「姓氏是很重要的,小惠,把這句話當成名言來記。」
「比如,倘若你不姓伏黑姓禪院,你看禪院笑話的時候還能笑得出來嗎?」
伏黑惠:好有道理。
他背下了。
「沒有改姓的傑哥終究沒有逃過劇本的束縛。」竹泉知雀的手指從水門班合影挪到九尾入侵木葉的畫面上,「走上了無法回頭的道路。」
「生活不是漫畫。」竹泉知雀沉痛地說,「木葉出過多少叛忍數都數不清楚,成為叛忍不過是追求時髦的另辟蹊徑罷了,留在木葉的偷摸大雞一定可以理解。」
「但在現實中,在咒術高專,背叛是一條艱難的道路。」
竹泉知雀:「小惠,你知道最艱難的是什麼嗎?」
伏黑惠:「背叛昔日朋友的道德譴責?」
錯誤,竹泉知雀雙臂交叉比出大大的叉號。
「做叛忍最困難的,當然是錢!」竹泉知雀一錘定音。
「沒有錢,沒有啟動資金,哪個冤大頭願意陪你創業?你拿什麼養活自己?風餐露宿到住下水道和橋洞的反派可稱不上BOSS。」
竹泉知雀:「道德和面包,當然是面包重要。」
「傑哥剛剛叛逃,心中稚嫩的情感還未死去,尚且處在大義與友誼糾纏割裂的中二黑化時期。」
「但用不了多久,當他發現存款一少再少的時候就會明白,什麼都是虛的,唯有貧窮是真實的。」
「然而——沒有關系!我來了,有我在!」
竹泉知雀雙手搭合抵住下頜,沉沉的黑幕打在她背後,運籌帷幄之感展露無遺。
「我來做他的天使投資人。」
孤身一人叛逃的夏油君一定很孤單寂寞冷,連聖誕節都無人交換禮物的他說不定正咬著被角小聲啜泣。
別害怕,竹泉知雀來了,她揮舞著雪白羽毛大翅膀來了!
「我為他安排好了一切,連游戲都用教內所剩無幾的經費做出來了,用心良苦。」
竹泉知雀點開手機上一個黑色丸子圖標的簡陋小游戲《盤星教教祖模擬器》,臉上寫滿盡在掌握。
第一步,先讓目標用戶下載游戲安裝包。
「喂,太宰君嗎?」竹泉知雀撥打摯友的電話,「我想請你幫忙入侵一個人的手機,強制為他安裝一個不可卸除的游戲。」
「俗話說得好,強扭的瓜保熟,我先強制愛為敬。」
橫濱,港口Mafia辦公室摸魚的太宰治熟練地過濾掉竹泉知雀的虎狼之詞,敲打鍵盤。
「東京,夏油傑?他叛逃的消息鬧得轟轟烈烈呢。」太宰治掃了眼屏幕。
「咒術高專又不是港口Mafia,夏油君的行為完全可以當成自主退學,輟學創業。」
竹泉知雀在電話那頭說:「高專入學有不許學生自主退學的條款嗎?沒有憑什麼說人家是叛徒。」
「夏油君只是想比同窗們更早進入社會罷了。」她唏噓道,「輟學的快樂體驗過一次後再無法忘懷,我懂他。」
「畢竟咒術高專不是港口Mafia。」太宰治懶洋洋地說,「港口Mafia若是有干部叛逃,指不定有多熱鬧。」
「那種事不可能啦。」竹泉知雀說,「A叛逃有什麼好轟動的,他怕不是連港口Mafia的門都沒出就被拎著衣領丟進審訊室了。」
太宰治:「欸,提起可能叛逃的干部,知雀優先考慮的是A嗎?」
竹泉知雀:「除了他還能有誰?A的不臣之心是隔著橫濱到東京這麼遠的距離都感受得到的強烈。」
竹泉知雀:「何況不是還有我和你嗎?」
太宰君,她的摯友,你遺忘了我們把A折磨得死去活來活來死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快樂歲月嗎?
太宰治:「合理。」
A居然一直忍到現在沒有叛逃,都讓他有點佩服了。
「A主打一個拖字訣。」竹泉知雀分析,「你看,他現在不就等到我離開橫濱的好日子了嗎?等等黨永不為奴。」
太宰治:「這麼說,A的下一步是等我離開?」
「太宰君很少出差呢。」竹泉知雀卷著自己的頭發玩,「也可能是A習慣了受苦。」
離開港口Mafia的途徑不止出差一種,竹泉知雀沒有深究話題,她滿心滿眼都是把夏油傑強制愛,在他的手機上安裝她苦心孤詣制作的游戲。
「OK。」太宰治敲下回車鍵,「搞定。」
「感謝你,我的卡密!」竹泉知雀快樂誇誇,「Lupin的賒賬我幫你結了,愛你!」
沉迷工作的女孩子說完就掛了電話,太宰治用肩膀夾住手機,余音繞梁的「愛你」仿佛仍殘存在他耳邊。
「……輕浮。」
小聲的咕噥消失在房間裡,太宰治不用多思地決定翹班去喝一杯。
「順便向織田作和安吾炫耀,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可不需要自己結酒錢。」
橫濱人在翹班,東京人在叛逃。
「夏油大人。」菜菜子踮起腳,抓住高大的男生的袖子,「手機上出現了奇怪的東西。」
美美子在旁邊點頭。
「什麼?」夏油傑低下頭,接過手機。
叛逃的高中生也是高中生,縱使夏油傑的心靈在各種挫折打擊下磨練得十分成熟,但初次喜當爹的他並沒有點亮養孩子的技能。
還是一次養兩個,一對雙胞胎姐妹。
不會哄孩子的男高想到的最簡單的辦法,是把手機拿給姐妹倆玩。
「中了病毒嗎?」夏油傑看向屏幕,「猴子的下作手段。」
無論他嘴上罵得氣勢有多足有多反派,太宰治的黑客技術絕非夏油傑能抗衡。
關機重啟什麼的想都不要想,竹泉知雀安排的強制愛沒人能逃走。
內存OK,流量OK,游戲安裝包下載結束,自動安裝中。
《盤星教教祖模擬器》安裝完畢。
夏油傑:「啥?」
他本打算無視被病毒入侵的手機,直接丟掉換個新的,卻不得不被游戲名吸引了注意力。
盤星教,一個夏油傑永生難忘的名字。
過去的一幕幕在他眼前來回閃爍,天內理子微笑著倒地的模樣觸目驚心。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十足驚悚了,完全打不過的、像怪物一樣的伏黑甚爾給了夏油傑真正的重創。
那個男人沒有殺死他,或許只是出自沒人給錢不想做白工的偷懶想法。
伏黑甚爾和五條悟的戰鬥,夏油傑沒有能力插足,他從重傷中醒來的時候,天已經變了。
站在家入硝子的天內理子湊到病床前,夏油傑臉色劇變:難道我已經死了?理子先一步在天堂門口等我嗎?
話說天堂怎麼那麼像硝子的解剖室?
「傑,你醒了。」五條悟湊過來,一頭白毛讓夏油傑發自內心地舒了一口氣。
五條悟才不可能上天堂,這裡一定是地獄。
五條悟:「失禮!傑你的想法都寫在臉上了,好失禮啊!」
白毛貓貓炸毛跳腳。
「悟,發生了什麼?」夏油傑左腦是面粉右腦是水,被五條悟一通搖晃全是漿糊。
你不是死了嗎?理子不是死了嗎?
夏油傑:「原來硝子也死了,但地獄為什麼是解剖室?」
家入硝子:「對唯一的醫生講點禮貌吧你。」
經過天內理子有條理的講述和五條悟無釐頭的講述,夏油傑逐漸理清了他昏迷後發生的事情。
盤星教,酒井泉子,伏黑甚爾,假死,誘餌,救人……
夏油傑:「看來從盤星教綁架黑井小姐開始,酒井泉子已經計劃好了一切。」
「是啊,非常非常可怕的心計哦。」五條悟甩著指尖的墨鏡,「不愧是詛咒師通緝令排行第一的特級詛咒師,全在她算計當中。」
「酒井泉子自稱是盤星教的人,卻救下了理子。」夏油傑皺眉,「但若把她當成臥底,她又拿理子做誘餌引開了悟,帶走了重傷的伏黑甚爾。」
好復雜的立場,她到底幫誰?
「酒井小姐救了我是不爭的事實。」天內理子揪住衣角說,「我相信她是個溫柔的人,她或許只是想讓所有人都活下來。」
「嘛,說的也是。」五條悟雙手抱在腦後,「所有人都被她擺了一道,最後受傷的只有天元大人。」
和星漿體同化的未來無情破碎了,幕後黑手考慮到了所有人唯獨沒有考慮他,天元大人實慘。
天內理子自此在東京咒術高專生活了下來,五條悟力保她,而無人敢與突破後的六眼嗆聲。
或許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走去,夏油傑在盛夏到來前想。
……他太天真了。
悶熱的苦夏,吞下的宛如嘔吐物的黑團,無止無盡地奔波,勞累,人如僵木。
直到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落在夏油傑背上。
緊繃的弦猝然斷裂。
「夏油大人……夏油大人?」
雙胞胎姐妹擔憂地仰頭望向怔愣的夏油傑。
「我沒事。」夏油傑朝她們溫和地笑笑,挨個揉了揉雙胞胎的腦袋,「美美子和菜菜子可以暫時先自己去玩嗎?」
兩個女孩子嗯嗯地點點頭,手拉手離開。
他們暫居在一家簡陋的和式旅店,咒術界的情報組織【窗】正在搜尋夏油傑的下落,他屠村叛逃得太過突然,又帶著兩個小孩子,剩余的積蓄得省著用。
雙胞胎在外間玩,夏油傑盤腿坐在榻榻米上,盯住手機。
《盤星教教祖模擬器》
游戲圖標是黑色丸子頭標識,夏油傑很想否認自己的猜想,但這個圖案怎麼看怎麼像他的發型。
為什麼要拿黑色丸子頭當作游戲圖標?制作組請不起畫師嗎?
竹泉知雀:私密馬賽經費緊張,請不起呢。
盤星教剩余的經費已經消耗殆盡了,而她並不願意挪用自己的私產。
打工倒貼錢,打死她都不可能。
夏油傑用目光和丸子頭戰鬥了好幾秒,無果,被迫妥協。
「盤星教教祖模擬器。」夏油傑咀嚼這個名字,只看名字,他是去盤星教當教祖的?
應該是個不氪不肝的輕松游戲。
夏油傑本不屑於玩猴子制作的游戲,但事關盤星教,他不得不防。
「只是探查敵情而已。」夏油傑眼神漠然地點開游戲,「稍微看看就退出。」
黑色丸子頭躍上屏幕,樸實無華的五毛錢特效加載完畢,黑底白字的文字出現在屏幕上。
【你,玩家夏油傑(默認名,名字不可更改),是一位疲勞的007東京打工人。】
夏油傑:「???」
他用力擦了擦眼睛,誰?玩家夏什麼傑?
玩家夏油傑(默認名,名字不可更改)的字樣大咧咧停在屏幕上,任憑夏油傑把手機盯得發熱發燙也沒有變化。
他:「難道是病毒入侵手機,盜取了我的個人信息?」
該死的詭計多端的猴子!
就連「疲勞的007東京打工人」都那麼貼切,叫夏油傑無法以「我還是個學生」反駁。
咒術高專的學生和007打工人唯一的區別只有是否合法。
夏油傑:遲早毀了那個濫用童工漠視學生性命的黑心組織!
男生漠然的眼神早在看見玩家名的時候徹底破功,夏油傑深呼吸:他倒想看看,這個游戲還能有多少驚嚇。
他點擊屏幕。
【生活在不合理的世界,無比苦悶厭倦的你,在人生中的苦夏收到一份邀請。】
【一個名為盤星教的邪//教邀請你成為他們的新教祖。】
夏油傑:「原來你們知道自己是邪//教啊?」
不,等等,盤星教的信徒還蠻虔誠的,他們會用邪//教形容自己嗎?
這可是教祖模擬器,用游戲給自己找個新教祖未免太荒唐了,真是盤星教信徒能干出的事?
夏油傑的疑問很快有了答案。
【「你擁有我需要的才能。」盤星教教祖助理,NPC酒井泉子說。】
【「教祖之位為你量身定做,夏油君,請加盟我們!」】
「酒井泉子!」夏油傑用力錘了下桌子,驚得外間的美美子和菜菜子跑過來連聲問夏油大人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夏油傑把人哄了出去,做了五次深呼吸平息自己的心情。
冷靜?淡漠?成熟?
一切理性在夏油傑看見「酒井泉子」的名字後徹底破防。
怎麼哪哪都有她!
她到底是干什麼的?專門搞他心態的嗎?
夏油傑:「她是什麼究極樂子人?能不能去整悟,不要來整我。」
五條悟一定會喜歡她的,一個比他更任性更難搞更令人心梗的存在,雞掰貓想想就興奮。
天內理子曾說,酒井泉子是盤星教的人。
她的立場撲簌迷離,但這句話竟然不是謊言?
「盤星教的酒井泉子開發出名為《盤星教教祖模擬器》的游戲,意外地合理起來了。」
當一個過於離譜的人身上出現合理的地方,即使合理得十分勉強,也讓人無從質疑。
夏油傑;一想到是酒井泉子,就覺得無論發生什麼都不值得奇怪。
他的心態竟比之前稍稍平復了一些,從茫然震驚變成了「我看你到底能搞出多少么蛾子」。
「她的目的藏在游戲當中。」夏油傑端正坐姿,隨便玩玩馬上退出的念頭被他丟在腦後,他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嚴正以待。
「我必要通關,識破她的陰謀!」
【你接受了酒井泉子的邀請。】
【你將徹底脫離從前所屬勢力,從零開始盤星教的教祖生活。】
【酒井泉子:歡迎你,教祖大人。】
【酒井泉子:無論大義是否實現,從這一刻起,我將永遠陪伴你身邊。】
警惕說話好聽的N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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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2025-9-6 14:17
第116章
打工的第一百一十六天
《盤星教教祖模擬器》,一周目。
玩家夏油傑已登錄,Game Start!
噔噔噔噔,撒彩帶的特效閃過,一個黑色的丸子頭小人站在一棟木屋門口,屋子牌匾上寫著「星之子之家」幾個毛筆字。
像素風,十足簡陋,能省則省,制作組裡絕對藏著一個經費小偷。
夏油傑試著操作小人,目前能做的只有打開背包和操控小人行走。
他打開背包。
背包原始道具:【一對被打包的雙胞胎】、【錢夾】、【咒術高專學生證】
【一對被打包的雙胞胎】:像海苔壽司一樣被卷起來打包的雙胞胎姐妹,每日消耗玩家夏油傑糧食若干、精力若干。
背包銳評:高中生喜當爹的滋味,妙不可言。
【錢夾】:干癟宛如吃自助餐前把自己胃袋騰空、走路都虛脫的可憐人。
背包銳評:住橋洞還是下水道,that is the question。
【咒術高專學生證】:印在學生證的照片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還有貼在通緝令上的一天。
背包銳評:靚仔,證件照帥的哩。
夏油傑:「……」
雖然他沒有見過酒井泉子本人,但這個人已經超越了五條悟在夏油傑心裡的地位,榮登尖牙利嘴搞人心態第一名。
好想看她和雞掰貓掰頭,這兩人能不能組合出道一起講漫才,絕對是震撼世界的國手。
夏油傑放出背包裡的雙胞胎姐妹,給她們取名美美子和菜菜子,兩個小不點自動跟隨在他身後。
丸子頭小人走進簡陋的星之子之家,畫面轉換,露出房屋內部。
星之子之家內部意外的大,主要分成兩個區域,一個是教祖傳教區,一個是公共食堂。
【夏油傑:食堂比教祖傳教的靜室還大?】
看著丸子頭小人頭頂的文字,夏油傑一邊在心裡極力否認他是自己、他誓不代入、決不讓敵人陰謀得逞,一邊想這游戲雖然貧窮,但沉浸式體驗是極好的,說出了他的心聲。
你們是什麼組織啊?食堂占據了教內二分之一還要多的面積,有沒有點邪//教的逼格?
【酒井泉子:天大地大,干飯最大。】
特殊NPC酒井泉子,堂堂登場!
酒井泉子的建模是黑色長發的少女,她手裡捧著一只海碗,一邊扒飯一邊說,讓她的話特別有說服力。
海碗裡的米飯逐漸見底,酒井泉子像只偷腥貓一樣擦擦嘴角,清了清嗓子。
【酒井泉子:歡迎新教祖夏油傑大人蒞臨盤星教總部,大家——橫幅拉起來!】
刷!坐在食堂裡的信徒NPC全體起立,正紅色的橫幅一條條拉起,懟到夏油傑鼻子底下。
【熱烈歡迎新教祖登基】
【盤星教有你了不起】
【新的教祖,新的食譜,支持夏油大人上位,提高食堂後廚經費】
酒井泉子拎著花籃圍繞丸子頭小人灑彩帶,美美子和菜菜子被她一人塞了一個拉炮,兩個小女孩茫然地舉起拉炮,朝監護人發射。
啪!啪!
【酒井泉子:熱烈鼓掌!】
啪啪啪啪啪啪,暴風雨似的掌聲在食堂內響起。
屏幕外的夏油傑抹了把臉,尬得腳趾摳地。
這游戲每個細節都彰顯著不顧玩家死活的美感。
酒井泉子熱情地拉著丸子頭小人參觀食堂,美美子和菜菜子自動解除跟隨狀態,端著餐盤坐到了信徒中間。
【酒井泉子:教祖大人對食堂還滿意嗎?接下來我們去參觀傳教用的靜室。】
新地圖打開,夏油傑操控小人走入新房間——家徒四壁,空空蕩蕩。
【酒井泉子:是有一點簡陋呢。】
【酒井泉子:畢竟經費全部都花在食堂裡了。】
【酒井泉子:要不教祖大人改在食堂傳教吧,講經講累了還能喝碗紫菜蛋花湯潤喉。】
夏油傑:「你去死吧!」
他的養氣功夫——他在五條悟磨練下苦苦修煉的養氣功夫,竟如此輕易地被一個NPC破了功。
酒井泉子,恐怖如斯。
夏油傑堅定地選擇了拒絕,黑發少女臉上露出你不識貨的失望表情,轉手遞上盤星教賬本。
盤星教賬本上的記錄令夏油傑倍感意外。
「數據非常真實。」他瀏覽過去,「取材至現實嗎?」
賬本上記錄了盤星教如今所有信徒的名字,包括他們入教多久,交了多少會費,上交會費的名字裡酒井泉子赫然在列。
夏油傑一一翻過,他看完了盈利,轉而看向消費。
盤星教的支出只有兩筆。
一筆是後廚食材報銷,一筆是酒井泉子的工資。
【夏油傑:只有你一個人要發工資?】
【酒井泉子:咦,教祖大人的意思是要像對待其他信徒一樣一視同仁地對待我嗎?】
【酒井泉子:這種事不要啊!】
【酒井泉子:我不可以沒有工資!白嫖不講道德!】
她激烈地抗議讓夏油傑心情變好,他看著跳出的【是否克扣酒井泉子工資】選項,愉快地點了【是】。
【酒井泉子:怎麼這樣……】
【酒井泉子:嗚嗚嗚。】
黑發少女肩膀聳動地抽泣了兩聲,她擦了擦眼淚,走到丸子頭小人身後。
嗤!
白光閃過,鮮血濺滿了屏幕。
持刀的黑發少女緩緩抬頭,透過屏幕看向現實中的夏油傑。
【酒井泉子:沒有工資什麼的,我活不下去啦。】
【酒井泉子:既然如此,黃泉路上教祖大人也要陪我一起哦。】
Game Over!
玩家夏油傑死亡,一周目結束。
「她是病嬌地雷系嗎?」曾經的galgame玩家夏油傑險些摔了手機,「只是扣除工資而已,別一臉男朋友出軌你殺人的恐怖表情!」
黑屏的畫面裡浮出一行血色的文字:
【BAD結局——愛工資猶如生命】
夏油傑罵罵咧咧地撿起手機,讀檔重來。
《盤星教教祖模擬器》,二周目。
【是否克扣酒井泉子工資?】
【否】
【酒井泉子:太好了,我就知道教祖大人是好人。】
【酒井泉子:克扣我的工資會發生恐怖的事情,建議教祖大人不要輕易嘗試哦。】
夏油傑:我已經知道了!
酒井泉子的工資是固定支出不能動,夏油傑看向花銷極大的後廚開支。
能不能減少一點,省錢修教祖房間?
他試探性地進行了操作,極為謹慎地存檔。
病嬌地雷系(指對工資)的特殊NPC酒井泉子沒有出言反對,食堂的經費減少了。
【通知:盤星教信徒對您的忠誠度大幅度下降】
【信徒A脫離盤星教:對不起教祖大人,如果可以我也想一直虔誠下去,但沒有白切雞的食堂是不完整的食堂,這裡已經不是當初的盤星教了。】
【信徒B脫離盤星教:對不起教祖大人,我無法接受三素一葷白菜幫子湯的生活,我走。】
【信徒C脫離盤星教:對不起教祖大人,隔壁工地招工每餐都有大雞腿,我叛變了。】
【信徒DEF脫離盤星教。】
【盤星教信徒只剩下美美子、菜菜子和酒井泉子。】
【酒井泉子:教祖大人安心,只要工資照常發,我不會走。】
夏油傑:我寧可你走!
你們這是什麼組織啊!說好的邪//教呢?說好的對天元大人無比虔誠呢?
只是食堂飯不好吃就叛逃,一群玻璃心!
夏油傑深呼吸,吸氣,呼氣。
不生氣不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他再次讀檔,《盤星教教祖模擬器》,三周目啟動。
酒井泉子的工資不能動,食堂經費不能減少,節流的路走進了死胡同,只能開源了。
起碼把教祖的靜室修出來,他總不能在毛坯房裡籌謀大義。
【酒井泉子:不如改去食堂——】
【夏油傑:算我求你,安靜一會兒。】
夏油傑點開「教祖的工作日志」,裡頭羅列了一些可以賺錢的方法。
【猴子驅邪(可選擇)】
【被富婆包養(可選擇)】
【打造盤星教專屬IP周邊盈利(尚未解鎖)】
三個意味不明的選項,最後一個灰色不可選的選項盈利額令夏油傑側目。
他忍不住點開簡介看了一眼。
【為了拯救瀕臨破產的盤星教,教祖大人毅然決然出道成為偶像,全體盤星教信徒,為我們的教祖大人拼盡全力應援GOGOGO!】
【計劃推出項目:一番賞抽取、盲盒三連彈、激光工藝吧唧、三麗O聯名等身抱枕、夜光流沙立牌、海邊度假主題透卡、猴子同好會咖啡廳等等。注意管理好二手海鮮市場交易,留意海景房柄圖以及捆物捆序和調價。】
夏油傑:看不懂。
真的看不懂,好復雜,但計劃詳細得可怕,仿佛已經預定好了他出賣色相的未來。
「左右是灰色不可選選項,放著不管也沒關系吧……」夏油傑逃避了,他點開【猴子驅邪】項目。
被富婆包養是不可能被包養的,高專輟學帶兩孩的DK在相親市場和牛郎市場賞毫無競爭力。
【酒井泉子:別這樣說,牛郎這行的天花板照樣離異帶兩娃,教祖大人怎麼能不嘗試便放棄呢?】
【酒井泉子:要我幫忙引薦嗎?】
夏油傑:不了,你的業務範圍未免太廣了點。
猴子驅邪項目,名字不正經,內容卻和夏油傑心裡本有的打算不謀而合。
他厭惡猴子,想創造一個只有咒術師的世界,但在此之前利用猴子集資也未嘗不可。
咒術師本就在做祓除咒靈的工作,他們的工資由上層給予,夏油傑離開咒術高專等於離開打工平台出來單干。
沒有他人抽成,自己接單自己賺,美滋滋。
【盤星教開啟猴子驅邪項目,請問是否借助酒井泉子的人脈宣傳該項目?】
【酒井泉子:我出手驅邪要抽成噠,但人脈可以免費給教祖大人用。】
免費的不要白不要,夏油傑選了是。
游戲正式走向了正軌,如夏油傑之前的猜想,《盤星教教祖模擬器》是一款不氪不肝的輕松游戲……
不氪不肝的輕松游戲……
夏油傑的眼睛緊緊盯著屏幕上的丸子頭小人,倒吸一口涼氣。
不是他的錯絕,丸子頭變小了!
他的頭發稀疏了!
夏油傑緊急操作後廚菜單,加大海帶湯和黑芝麻糊提供量,並在後勤采買單上備注要買有護發生發效果的洗發水。
【酒井泉子:不如試試我的推薦?】
試試試,夏油傑能用上的辦法都用上了,但丸子頭小人的丸子還是從紅燒獅子頭變成了糯米小湯圓。
「為什麼?」夏油傑百思不得其解。
「夏油大人,我們餓了。」美美子和菜菜子小心翼翼地扒住門框說。
夏油大人玩手機玩得天都黑了,她們肚子餓得咕咕叫。
夏油傑被雙胞胎提醒,才想起看了眼屏幕使用時間。
嘶——不知不覺他已經肝了八個小時了!
「你們先拿錢去買吃的吧,我還有點事。」夏油傑拿出錢夾,他看見錢夾想起背包銳評,膝蓋中了一箭。
該死的游戲,搞這麼真實做什麼?
夏油傑發現自己錯了,這款游戲根本不是盤星教教祖模擬器,而是社畜模擬器。
比他在咒術高專打工更社畜的社畜模擬器。
【酒井泉子:誰都會拋棄你,唯獨工作不會拋棄你。工作只是換了另一種形式陪伴在你身邊。】
酒井泉子的工作量由夏油傑一手決定,凡是任務她必抽成,但只要給她抽成,無論多少任務量在她手上都像玩兒一樣。
【酒井泉子:不必自卑,論打工我天下第一。】
她的發量不見減少,令人嫉妒。
夏油傑和酒井泉子干上了,他飯也不吃覺也不睡,深夜雙胞胎抱在一起呼呼入睡,監護人男高眼睛瞪得像銅鈴在黑漆漆的屋子裡肝游戲。
某一天,夏油傑出門打怪回來,他熟門熟路地走回星之子之家。
家沒了。
一片廢墟之中,信徒們捧著從食堂搶救回來的盒飯擠在一起瑟瑟發抖,酒井泉子站在最前面,平靜地向教祖彙報。
【酒井泉子:由於教祖大人沉迷猴子驅邪項目,傳教不足,盤星教人心不穩,情報泄露。】
【酒井泉子:一刻鐘前,野圖BOSS五條悟在盤星教門口刷新。】
【酒井泉子:野圖BOSS五條悟摧毀了教內建築並留下戰書,這是星之子之家的修葺費用,請教祖大人過目。】
夏油傑抖著手打開賬單,在看見數字的那一刻幾乎暈厥過去。
悟!你搞什麼啊悟!
打他可以,打他辛辛苦苦肝出來的建築不可以!
灰白色的靈魂快要從丸子頭小人口中飛走,黑發少女熟練地抓住靈魂塞回夏油傑口裡。
【酒井泉子:不要氣餒,教祖大人!】
【酒井泉子:依照如今的狀況,盤星教不招新是不行了。】
【卡池·員工招聘與卡池·禮物盒開放】
【酒井泉子:為了戰勝野圖BOSS,教祖大人,抽卡吧!】
不氪不肝的輕松游戲,夏油傑緩緩閉眼。
說好的模擬器呢?現在的手游是逃不過抽卡嗎?
別給他推薦首充一元禮包和648充值,他不會氪!
「……猴子驅邪賺了不少,先氪個月卡試試。」
夏油傑試水了第一個十連。
夏油傑試水了第二個十連。
夏油傑抽空了猴子驅邪攢下的存款。
特殊NPC酒井泉子的好感度被他堆禮物刷到了80.
不同的禮物加的好感度不同,夏油傑留心觀察過,加酒井泉子好感度最高的禮物分別是:免上班打卡五次券、帶薪假十天體驗卡、周末免加班承諾書和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全解析教材。
前面幾個夏油傑姑且能理解,經過肝游戲的幾個小時他充分領悟了酒井泉子的「打工人」屬性——不吃老板畫的餅,只要老板給的錢,冷酷的現實主義社會人。
最後一個「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全解析教材」,夏油傑滿臉茫然。
他,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學校二年級生,已輟學。
夏油傑初中還算過了一段正常的寫作業考試的學生生涯,待進入高專,他再也沒有體會過升學壓力。
但這玩意兒居然能加酒井泉子的好感度?她到底是什麼成分?
夏油傑靈光一閃,他叫來在食堂干飯的美美子和菜菜子,表示要教她們學習。
學習途中,夏油傑不經意間展示了自己超過絕大多數高中生的知識水平。
【酒井泉子:教祖大人明明是高專輟學生,學習卻很厲害呢。】
夏油傑:誇人就誇人,干嘛嘴一句別人的學歷?
黑發少女一步一挪走到靜室,手裡拎著書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丸子頭小人。
明明是像素風,夏油傑卻看見了她皮卡皮卡的閃亮大眼睛。
【酒井泉子:教主大人真的會做高中生的卷子嗎?不用勉強自己。】
【夏油傑:不勉強,拿來我看看。】
屏幕上跳出立體幾何題,夏油傑揉了揉熬夜熬紅了的眼睛,他從未想過玩一款模擬經營+抽卡手游,居然真要做數學。
夏油傑:總感覺制作組夾帶了奇怪的私貨。
他順利解出了題,酒井泉子卡在79卡了多時不肯動彈的好感度飆升,瞬間突破80,停留在85的高數值!
夏油傑:她對人動心的點好怪啊!
「總算滿足了前置條件。」夏油傑戳中黑發少女,打開她的人物面板。
詛咒師懸賞榜排行第一的特級咒言師頭銜明晃晃掛在面板上。
夏油傑早有預料,並不吃驚。
直到他看見酒井泉子的人脈網。
一個夏油傑畢生難忘的名字讓他腦子發燙,背後咒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
咒靈擠咒靈,大眼瞪小眼,怨氣沉沉,半夜起來上廁所的美美子和菜菜子無聲尖叫抱在一起瑟瑟發抖:夏油大人的表情,好恐怖!
夏油傑再恐怖,三次元也威脅不了紙片人。
屏幕裡的黑發少女侃侃而談。
【酒井泉子:教祖大人,你還記得盤星教破產的理由嗎?】
夏油傑想起來了,想起一周目時貧窮的家徒四壁的教祖靜室。
盤星教信徒每月交的會費難道都供給食堂了嗎?朕的銀子都去哪了?
他終於知道了答案。
【酒井泉子:沒錯,是因為上任教祖挪用會費,聘請了超級無敵貴的咒術師殺手甚爾君。】
果然是他!
夏油傑七竅生煙。
過去的孽債宛如回旋鏢刺中他的心髒,痛,太痛了。
盤星教前任教祖花光了教內的錢雇佣伏黑甚爾把夏油傑打了一頓,給他帶來嚴重的心理陰影。
一轉頭夏油傑繼任盤星教教祖職位,前任留下的債落在他頭上,又由他咽下經費短缺的苦果。
但凡——但凡這筆錢是拿去做了別的事,哪怕是抽選偶像握手券,夏油傑都不至於憋屈成這樣!
前任教祖壞事做盡!伏黑甚爾壞事做盡!
酒井泉子——酒井泉子是最壞最壞的攪屎棍!可惡壞女人!
說好的加入盤星教呢?說好的對他忠心耿耿呢?居然和夏油傑最討厭的伏黑甚爾拉拉扯扯不清不白,可恨!
黑發少女聽不見夏油傑心裡的破口大罵,她歡歡喜喜地鼓起了掌。
【酒井泉子:恭喜教祖大人好感度達標,開放新的氪金渠道:外聘甚爾君!】
「誰要他幫忙啊!」夏油傑罵出了聲,遠處的美美子和菜菜子更害怕地抱緊了彼此。
伏黑甚爾,要點臉吧你這家伙,你怎麼好意思在把他打了個半死後若無其事地問要不要雇佣你?
被你毆打的雇主不一刀捅死你就算好的了,居然還指望他給錢養你?
沒門!窗戶也沒有!
手機被打翻在地上,夏油傑在理智喪失的邊緣搖搖欲墜。
玩游戲就是錯誤,深夜不睡又肝又氪的玩游戲是人生的不幸。
他不該好奇點開《盤星教教祖模擬器》,說到底明明不是他自己下載的游戲,到底是誰強行安裝在他手機上的?
「酒井泉子……你究竟有什麼目的?」夏油傑磨牙。
他現在有兩條路可以走。
一是把手機扔進垃圾桶,帶美美子和菜菜子離開,離盤星教這個邪門的組織越遠越好,亡命天涯。
二是如該死的可恨的強制愛的酒井泉子的願,找上盤星教,自己把自己送上門。
走第二條路,他的未來肉眼可見困難重重,每天都在窒息和被氣死之間反復橫跳。
酒井泉子說不定見到他時還會洋洋提起這個垃圾毀人青春的游戲,說不愧是我創作的偉大游戲,教祖大人你就從了我吧。
「怎麼能如她的願……怎麼能被她拿捏……」
夏油傑咬牙切齒地撿起屏幕裂開縫的手機,手指狠狠點開導航軟件。
到星之子之家是要坐哪趟車來著?
傑哥,被拿捏了
第117章
打工的第一百一十七天
竹泉知雀穩坐釣魚台。
作為開發商兼制作者,她手握監控《盤星教教祖模擬器》後台數據的權限。
「三周目,十二個小時的游戲時長,中途退出次數為零。」竹泉知雀感嘆,「不愧是我一手打造的傳奇巨作!」
雖然經費短缺畫面貼圖全程便宜像素風,但她可以拍著胸脯說:游戲內容絕對炸裂!
有基建要素——開局家徒四壁一貧如洗的教祖傳教靜室。
有打野要素——猴子驅邪玩法,社畜的不二之選。
有戰鬥要素——野圖BOSS五條悟不定時刷新,保護我方建築物。
有抽卡要素——雙卡池許願一次性滿足,玄可救非氪可改命。
內容之豐富絲毫不輸dokidoki心跳系列,內置好感度系統,帶你在游戲世界領會真實的人情往來與社會險惡。
「夏油君畢竟是高中生年紀,沉迷游戲太正常了,他只是輸給了人類無法戰勝的劣根性而已。」
竹泉知雀拿捏人心的本事可不是說說而已,當夏油傑第一次被特殊NPC酒井泉子突然擊殺後選擇讀檔再開的時候,他的心已經被竹泉知雀握在了手中。
大屏幕擺在茶幾上,盤腿坐在沙發上的黑發少女手裡捧著爆米花,旁邊胖胖的薯片袋子左右簇擁,白綠瓶的AD鈣一字排開任君采擷。
夏油傑玩了多久,竹泉知雀盯他的游戲進度盯了多久。
「吃零食看直播才是暑假的樂趣啊。」抱著爆米花桶的女孩子幸福嘆息,「可惜沒有聲音,好想看夏油君實況解說。」
竹泉知雀嚼爆米花嚼著嚼著,靈機一動,湊到屏幕上搗鼓搗鼓。
「太宰君發給我的監控軟件好像可以單方面強行打開目標設備的麥克風……有了!」
放大的呼吸聲從音響中傳出,收音極好。
感謝現代科技,感謝她無所不能的摯友,感謝熱衷於侵犯他人隱私的太宰君,感謝有你!
竹泉知雀:宰門(雙手合十)。
她快樂地看起專人獨享的主播實況。
夏油傑很有做主播的天賦,他邊打游戲邊罵。
「該死的病毒軟件,別被我抓到是哪只猴子的惡作劇。」男生一邊不悅地碎碎念,一邊點開猴子的游戲。
竹泉知雀:嘴上說著不樂意,但身體很誠實嘛夏油君,不枉我把盤星教三個字塞進標題裡。
直勾釣魚,不怕魚不上鉤。
「夏油君心裡一定很遺憾。」女孩子一臉理解地說,「那日盤星教總部,五條君甚爾君理子妹妹齊聚一堂歡聲笑語,唯獨他昏迷在薨星宮不省人事,錯過了僅此一次的團建。」
人生的遺憾無法彌補,盤星教自此成為夏油傑的執念。
叛逃後變得叛逆的他必將加倍彌補之前的缺憾:你們去盤星教團建不帶我?呵,我不介意,我真不介意——我這就篡位當上教主讓你們瞧瞧。
《盤星教教祖模擬器》,連游戲名都是竹泉知雀揣摩人心設下的陷阱,容不得夏油傑不從。
一旦點開游戲,迎面襲來的「玩家夏油傑(默認名,名字不可更改)」開局一計暴擊,打得夏油傑腦袋空空。
他:「垃圾病毒盜用了我的身份信息?!」
「這位玩家,請你放尊重一點。」竹泉知雀拍著爆米花桶大聲反駁,「我好心好意為你量身定做,從默認名到丸子頭到眯眯眼都那麼用心!」
竹泉知雀連「酒井泉子」都捏臉得不是太認真,只給她加厚了發量。
她:其實我已經忘記那天易容化的是什麼妝了(擦汗)。
除了主人公,竹泉知雀第二個認真捏臉的角色是野圖BOSS五條悟。
她特意找了野崎梅太郎幫忙,專業漫畫家夢野咲子老師欣然應允,給五條悟畫了一張少女漫男主角立繪,背景板鋪滿粉粉小花花。
竹泉知雀:夢野老師,我們是像素風游戲。
你不覺得這位BOSS君的畫風和其他人相比有億點點不和諧嗎?
野崎梅太郎認真地說:正因如此,他才是BOSS。
與眾不同的顯眼包正是BOSS的特征!沒有中二病怎麼當反派!
大師,她悟了。
竹泉知雀把五條悟·少女漫男主角畫風版放入游戲,像素風簡陋小游戲裡出現了一個連頭發絲都由畫師心血一筆筆細致描摹的美男子。
好違和,又的確突出了他本游戲最大BOSS的地位。
竹泉知雀握著鼠標盯著五條悟周圍粉色的薔薇花看了好一會兒,她哢哢點擊鼠標,把薔薇花換成了食人花。
植物大戰僵屍裡張著血盆大口隨BGM搖擺紫色大腦袋的食人花。
十幾個巨大的紫色大腦袋拱衛在五條悟腳邊,少女漫畫風蕩然無存。
「味對了。」竹泉知雀打了個響指,她,天才小畫家。
可想而知,當夏油傑在游戲裡被野圖BOSS五條悟貼臉的那一剎那,他發出了多麼少女的尖叫聲。
仿佛來自地獄冒著硫磺氣味的尖叫聲讓美美子和菜菜子驚慌不已:夏油大人怎麼了?被大蟑螂騎臉了?
夏油傑寧可被蟑螂騎臉。
「夏油君膽子好小哦。」竹泉知雀撓撓臉頰,「難道是看五條君立繪比自己精致了十個億心理不平衡發出的尖叫嗎?抱歉哦,我實在沒有經費讓你變美了。」
夢野老師約稿倒是友情價,但盤星教經費已然油盡燈枯。
夏油傑;既然如此你不該優先給主角約稿嗎?
竹泉知雀:為什麼?我會畫丸子頭!
夏油傑可好畫了,丸子頭,眯眯眼,再給他狐塑一下,披件袈裟,搞定。
五條悟,飄逸的刺蝟頭,卡姿蘭水潤大眼睛,竹泉知雀努力了半天只畫出一只性轉雪女,無奈轉而外包。
竹泉知雀:早知道不選五條君做BOSS,如果是悟醬,我早就畫出來了。
經費不足的制作人獨自操刀寫完了劇本,又獨自捏完了除野圖BOSS外所有NPC的臉,畫好盤星教布局圖,親自給食堂擬了菜單。
竹泉知雀,一款無敵打工人,無所不能。
「夏油君,你以為你玩的是誰的游戲?是打工之神的游戲!」竹泉知雀聽麥克風對面的夏油傑吐槽盤星教老舊,不開心地小聲逼逼。
呵,叫你克扣酒井泉子工資,BAD END了吧。
呵,叫你亂改她精心設計的菜單,人心亂了吧。
御下是十分復雜的課題,單以實力恐嚇成就不了大業。
不信你看黑衣組織,一個不重視人文關懷和員工福利的組織,都快被臥底鑽成篩子了,大寫的要完。
竹泉知雀是有經驗的領導,她做《盤星教教祖模擬器》的本意不只是拿捏叛逆高中生,更是為了給夏油傑做教祖培訓,教他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邪//教首領。
「夏油君再怎麼老成,也只是高中生,在咒術高專過著和同窗一起塔塔開練級生活的年輕boy。」
只混三人團體的他哪裡知道管理千人團的辛苦。
在竹泉知雀看來,世上的領導總共分為四種。
一種是森鷗外式領導,熱衷於給下屬畫大餅,靠出色的口才和儒雅的父性收服中二期下屬。
一種是太宰治式領導,沒有感情全是技巧,五槍加三拳就問你怕不怕?怕就乖乖跪著辦事。
一種是A式領導,占了異能力的便宜,只能收復沒什麼能力的雜魚下屬,人人盼他早死。
最後一種,是竹泉知雀式領導,充斥著滿溢的人文關懷型領導!
她連續多年被評為港口Mafia 「最想轉到其手下做事」上級,麾下人馬無論結婚還是分手都積極向她傾訴,辦公室其樂融融,親如一家。
「和下屬打成一片,下屬才會願意為你自願加班。」竹泉知雀深沉道,「聽好了夏油君,我要傳授給你的是我的獨家訣竅——如何攻略下屬的心!」
夏油傑在游戲裡的選擇暴露了他未來的傾向。
他克扣酒井泉子的薪水,更改食堂菜單——這代表他蔑視盤星教信徒需求,只想利用人家,不給人家好處。
理想是創造一個只有咒術師存在的世界的男人,當然不會在意普通信徒的想法,這番行事符合他的大義。
夏油傑的大義和竹泉知雀無關,她只是個打工的,她不對他的中二病晚期理想做什麼點評。
竹泉知雀:把普通人全部殺了什麼的……但凡你來橫濱看一眼,但凡你去並盛中學交換學習兩天,但凡你去池袋路上走一遭,你都不敢大聲說話。
誰沒有中二期呢,她十分寬容地想。
「夏油君沒有抓到盤星教教祖的本質。」竹泉知雀評價道,「教中的信徒是你討厭的普通人沒錯,上躥下跳的模樣是很像嗷嗷直叫的猴子沒錯,但是人家交了會費啊。」
錢都給你了,還要什麼自行車?
竹泉知雀袖手旁觀看夏油傑在游戲裡頭鐵,他幾乎不和除酒井泉子、美美子和菜菜子以外的NPC交流,沉迷猴子驅邪項目,大肆斂財。
然後就被野圖BOSS五條悟偷了家,基建心血毀於一旦。
竹泉知雀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星之子之家被她分成了食堂和靜室兩部分,在夏油傑登基之前,信徒只在食堂活動,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吃香香飯。
新教祖上位後,信徒們多了一項日活。
偌大的靜室裡沉香裊裊,身著教祖袈裟的男人盤腿坐在上首,單手支頭冷漠地看向下方。
俯首跪在下面的信徒噤若寒蟬,額頭抵在地板上,說不出是虔誠更多還是恐懼更多。
美美子和菜菜子站在夏油傑身邊,眼露崇拜。
唯一不參加大型迷信活動的酒井泉子站在靜室門口,頭頂冒出三個黑點的省略號。
酒井泉子的無語也是竹泉知雀的無語。
「好好一孩子,才進入咒術界幾年,就被帶壞成這樣了。」她痛心疾首。
世界在發展,連全息游戲都在建設中,這群被時代拋棄的家伙還在搞正室側室嫡子庶子這一套,竹泉知雀恨不得把重婚有罪寫成牌匾掛他們脖子上。
「夏油君!你才多大啊!怎麼也學這一套!」
竹泉知雀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一群人對什麼頂禮崇拜,但凡把夏油傑換成一只貓,把盤星教換成星空貓貓神教,別說跪拜禮,五體投地大禮也屬應該,世界屬於貓貓神教!
「與其每天花兩個小時看人對你下跪,不如幫我補習數學。」竹泉知雀說,「起碼能收獲我的感激。」
這種風氣絕不能縱容下去,她一想到信徒們又要給夏油傑交錢又要跪他,就想到讓打工人倒貼錢打工還美名曰是鍛煉你的黑心資本家。
黑心資本家,死!
竹泉知雀:私密馬賽,一不小心夾雜了私情。
她活動手指,動用權限接手了特殊NPC酒井泉子的操作權,向夏油傑推出重頭戲:卡池抽卡!
酒井泉子:來一發吧,很快樂的。
她不信有人抽卡不上頭:)
竹泉知雀設計卡池設計得用心良苦,招聘池中普通信徒爆率占據90%,禮物池中只有少部分禮物可以加特殊NPC酒井泉子的好感,大多數禮物她拒收。
多出的無用禮物漸漸占滿了夏油傑的背包,美美子和菜菜子的好感度初始滿級不用送禮,為了給背包騰出位置,夏油傑只好把信徒當成垃圾處理站。
他隨便地抓住路過信徒,隨便地贈送了禮物。
【信徒A:教祖大人竟然送了禮物給我!好開心!】
【信徒A對玩家的好感度增加了。】
夏油傑沒當回事,他急著騰空背包繼續抽卡,一直給信徒A塞禮物塞到系統提示好感度滿值,又抓住路過的信徒B。
竹泉知雀後台操控了出金率,夏油傑一心想把酒井泉子的好感度升到80查看她的人物面板,抽出的卻總是一些只能送給信徒的白板禮物。
他一邊抽卡一邊送禮,在夏油傑不知道的時候,盤星教裡大半的信徒轉為狂信徒,教祖日志中灰色不可選的盤星教專屬IP周邊盈利計劃自動勾選,執行。
【信徒A:為了守護全世界最好的教祖大人。】
【信徒B:為了讓全世界猴子感受到教祖大人的美好。】
【信徒C:我們盤星教全體信徒,在此發誓!】
【信徒A~Z:誓將教祖大人的聖經傳播到每只迷途羔羊的耳中!】
【信徒A~Z:下面開始全體詩朗誦——《夏油傑為什麼是神》】
夏油傑:「這是什麼玩意?!」
他正帶著美美子和菜菜子去往盤星教總部星之子之家的路上。
在路上,他沒忍住再次點開《盤星教教祖模擬器》。
他昨晚——准確來說是今天凌晨——突破了酒井泉子的好感度限制,還沒高興兩秒,被伏黑甚爾氣到摔碎了手機屏幕。
安撫好兩個被監護人顏藝嚇到的女孩子,夏油傑查完了導航,退掉旅店房間,帶她們啟程。
路上兩個女孩子玩翻花繩,夏油傑思考自己的大義思考了半天,思緒卻總不知不覺游離到游戲裡。
可惡,是戒斷反應嗎?該死的病毒游戲。
男生煩躁地吐了口氣,放棄似的拿出手機,狠狠點開丸子頭圖標。
《盤星教教祖模擬器》,啟動!
游戲進度保存在他退出的時候,夏油傑結束與酒井泉子的對話,走向教祖靜室。
到盤星教信徒日活的時間了,頂禮膜拜吧,猴子們。
夏油傑不得不承認,在被酒井泉子氣了個半死後,看信徒朝他下跪有助於平復心情。
雖然只是游戲,但精神勝利法永遠有效。
夏油傑走進靜室,沉香裊裊,神秘莊嚴的宗教氛圍彌漫在空氣中。
趴在地上額頭跪地的信徒黑壓壓一片,夏油傑看了眼門外自顧自去食堂打飯的酒井泉子,極力忍住把她揪進來觀摩的欲望。
看看其他人再看看你自己!有沒有一點點對教祖最起碼的尊重?你可是他們中唯一一個拿工資的人!
比起酒井泉子,猴子懂事得令他欣慰。
日活時間結束,夏油傑抬了抬手,示意他們離開。
以往迫不及待魚貫而出的信徒們整整齊齊跪坐仰頭,一動不動,目光灼灼地盯著夏油傑。
夏油傑:他們怎麼了?集體發病?
他的思緒一路游離到是不是酒井泉子瞞著他悄悄在食堂飯菜裡下毒,突然,夏油傑耳邊傳來整齊劃一的口號聲。
「為了守護全世界最好的教祖大人!」
「為了讓全世界猴子感受到教祖大人的美好!」
「我們盤星教全體信徒,在此發誓!」
「誓將教祖大人的聖經傳播到每只迷途羔羊的耳中!」
「請教祖大人欣賞我們的詩朗誦——《夏油傑為什麼是神》」
夏油傑的表情一片空白。
自從玩了這個游戲,自從打開《盤星教教祖模擬器》,他數不清自己的表情空白了幾次。
你以為達到了高。潮,殊不知這才哪到哪。——By。竹泉知雀·一位跨世紀的偉大哲學家
夏油傑:我是誰我在哪發生了什麼?
他是盤星教教祖,他在自己的老巢,他的信徒在發瘋。
夏油傑無助的目光游離,移到最省心的美美子和菜菜子身上。
【美美子:我們也參加了詩朗誦。】
【菜菜子:《夏油傑為什麼是神》,全篇熟練背誦。】
【美美子&菜菜子:我們現在背給夏油大人聽!】
你們兩個濃眉大眼的也背叛了啊!
夏油傑捂住臉,荒誕的絕望感籠罩了他。
但——還沒完!
酒井泉子走過來,端著相機開閃光燈朝夏油傑一陣猛拍。
哢哢哢的快門聲中,盤星教二把手大手一揮:「美美子和菜菜子選柄圖,教眾投票選是做激光工藝吧唧還是反光吧唧,不可以全都要,第一次預售,先試試水。」
靜室裡的信徒展開了激烈的爭吵,激光派和反光派以楚河漢界分開,辯論激烈得只差大打出手。
夏油傑:我不懂這個荒唐的世界。
快樂是你們的,他只覺得吵鬧。
「到底發生了什麼?」夏油傑百思不得其解,「除了抽卡之外我什麼也沒干啊。」
他點開爭論最激烈的信徒A和信徒B的人物面板。
【信徒A:盤星教狂信徒,好感度Max,夏油傑全肯定bot。】
【信徒B:盤星教狂信徒,好感度Max,夏油傑一生本命(愛心)。】
夏油傑:「……」
夏油傑:「…………」
他瞳孔地震。
夏油傑連續點開多個信徒的人物面板,好感度Max比比皆是,單人稱號包括但不限於夏油傑全肯定bot、夏油傑一生本命(愛心)、摯愛夏油傑LoveLove、信徒猴子會夢到教主大人嗎……
男高夏油傑,第一次發自靈魂的領悟了:盤星教,果真是邪//教!
【酒井泉子:傑門(虔誠)】
「我只是送了他們一些禮物而已啊。」夏油傑翻找游戲日志,他只是把占據背包的垃圾隨便丟給了猴子,他們自我攻略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點?
夏油傑余光瞥見盤星教的盈利,數字暴增!
【信徒A向教主大人進獻了金錢一百萬。】
【信徒A:今天的教主大人風采依舊(愛心)(玫瑰)(飛吻)】
【信徒B向教主大人進獻了金錢兩百萬。】
【信徒B:教主大人的大頭吧唧真的不可以激光反光全都要嗎?】
【信徒C向教主大人進獻……】
夏油傑找到了暴富的良方。
只是對猴子和顏悅色一點點,竟然比他辛辛苦苦肝得頭發都要掉沒了的祓除咒靈更賺嗎?
【酒井泉子:成功攻略了信徒們的心呢,了不起,教祖大人。】
【酒井泉子向玩家進獻了雙倍會費。】
【酒井泉子:來自我的肯定(拇指)】
「別人都是一百萬起捐,你只是提前交了下個月會費而已吧。」夏油傑吐槽。
他盯著信徒們滿好感的人物面板看了又看,眼中情緒看不分明。
巴士到站,星之子之家的建築出現在夏油傑眼前。
空蕩蕩的路邊,一個舉著「熱烈歡迎未來的教祖大人蒞臨參觀我教」迎接牌的黑發少女大幅度揮舞手臂。
如果沒玩《盤星教教祖模擬器》,夏油傑此刻的表情一定復雜又精彩,大寫的摸不著頭腦。
但現在,他感受到了一種名為無語的安心感。
仿佛歷經千帆,他明明連盤星教的門都尚未踏進,卻已經是個成熟的教祖大人了。
「感謝你百忙之中來迎接我,強行把病毒軟件安裝到別人手機裡的酒井小姐。」
夏油傑把手遞過去,和竹泉知雀握手。
「如你所願,我來了。」
知雀:歡迎加盟!
第118章
打工的第一百一十八天
竹泉知雀握住男生寬大的手,搖晃兩下。
「歡迎歡迎。」她熱情地說,「有力的握手是結識朋友的第一步——話雖如此,教祖大人,即使你再用力我的手骨也不會斷。」
捏在她腕骨的手用力到顫抖,充分彰顯了笑眯眯黑毛狐狸瑕疵必報的報復心。
夏油傑:可惡,捏不動。
她的骨頭是風干化石嗎?這麼硬。
早早用咒力護住全身的竹泉知雀:雙腿俱斷的凄慘過往歷歷在目,人要及時吸取教訓。
她的手被夏油傑捏緊抽不出來,竹泉知雀晃了晃手裡「熱烈歡迎未來的教祖大人蒞臨參觀我教」的迎接牌,讓橫幅隨風嘩啦啦搖擺。
夏油傑:「快把這丟人玩意收起來!」
竹泉知雀努嘴,示意他先松手。
算無遺策的她,以後請尊稱她軍師。
雙手重回自由的竹泉知雀當著嘴巴微張的美美子和菜菜子的面卷起橫幅收起來,反手把為夏油傑訂制的迎接牌遞到雙胞胎面前。
「送給你們了。」她笑眯眯地說,「以後教祖大人回來,要用華麗的迎接牌迎接他哦。」
「這叫大人物的排面。」
美美子:「大人物的……」
菜菜子:「排面!」
雙胞胎鄭重其事地收下迎接牌,仿佛武士接住自己命中注定的本命刀。
美美子&菜菜子:「決不辜負夏油大人的排面!」
夏油傑:「……」
你們兩個怎麼這麼容易就被策反了?!
你們才和她見第一面啊!
游戲終歸是游戲,用游戲裡的印像評價三次元真人並不靠譜——真正的酒井泉子比游戲裡的像素人更加洗腦,恐怖如斯。
夏油傑頭腦風暴,緊急回憶游戲裡美美子和菜菜子被這人蠱惑著做了什麼好事。
其一,從亦步亦趨跟著他的小影子變成食堂常駐人口,天天干飯以至於後廚點心消耗量激增,兩棵小竹子長成胖筍子。
後期「督促美美子和菜菜子減肥」任務甚至被寫進了教祖日志的每日任務裡。
玩游戲的夏油傑:我只是一錯眼沒看住……你們怎麼就……
其二,背著他與猴子信徒一起練習詩朗誦《夏油傑為什麼是神》。
詩裡的內容是夏油傑看一眼會羞憤而死的等級。
特別長,像但丁的地獄三部曲一樣長,以「首先是犯下色。欲之罪的猴子」開頭,「歌頌我主傑門神愛世人」結尾,聽得夏油傑狐狐星空,腦袋被塞滿了不可名狀的知識。
其三——是的沒錯竟然還有其三——美美子是激光吧唧派別,菜菜子是反光吧唧派別,兩人選中的夏油傑懟臉照柄圖也不相同,情比金堅的雙胞胎險些因為盤星教第一彈出谷計劃撕破臉大打出手。
酒井泉子:因為是初次試水所以不能全都要哦。
酒井泉子:打起來,打起來!
拱得一手好火。
夏油傑用力按住雙胞胎姐妹的肩膀,在她們疑惑的眼神中著重強調:「保持思考!美美子和菜菜子,不要輕易上當!」
「你們可是雙生子,不可以因為一點兒小事就被人挑撥離間。」
竹泉知雀:吃谷如戰爭,夏油君,沒有覺悟的人是你才對。
美美子和菜菜子不明所以地答應下來,兩人一起拿著竹泉知雀訂做的迎接牌,心思還放在「大人物的排面」上。
美美子&菜菜子:這個姐姐對夏油大人好好,喜歡她。
已經策反成功了呢。
悲,教祖大人,悲。
「歡迎來到盤星教總部星之子之家。」竹泉知雀比了個請的手勢,「教祖大人第一次來,請隨我參觀。」
她全程使用了敬語,然而夏油傑並沒有被尊敬的感覺。
游戲對話裡寫得清清楚楚,敬語是另外的價格,是漲工資的贈品。
「直接叫上教祖了嗎?」他問,「盤星教的信徒可還沒接受我呢。」
「如果他們知道我曾經保護過星漿體的話。」
夏油傑選擇盤星教的理由不只是把他強制愛的游戲,還因為這個選擇足夠出人意料——出乎五條悟的意料。
雇佣伏黑甚爾謀殺天內理子的盤星教在五條悟看來是絕對的敵人,全部殺光也在所不惜。
他的摯友、同樣保護國天內理子的夏油傑,怎麼可能跑到盤星教當敵人的教祖?
竹泉知雀:為什麼不可能?
當敵人的BOSS,爽死了!
別看竹泉知雀一天到晚diss黑衣組織,要是給她機會暗殺那位先生謀權篡位,她定欣然接下大哥的老大這一職位,讓琴酒給她端茶送水,捏腿捶背。
在竹泉知雀看來,夏油傑叛逃後的選擇並不多。
他放著好好的書不讀輟學叛逃,單身帶兩娃自主創業,比起從零開始炸油條創業,篡位奪權才是第一選擇。
篡位奪權的前提,是有位置可篡。
「就像游戲來到了分支口,玩家夏油傑面前出現了以下選項,可供他篡位的組織包括但不限於:黑衣組織、港口Mafia、彭格列、熱情、死屋之鼠、詛咒師集團【Q】、盤星教……」
「其中篩去太遠的,比如俄羅斯和意大利勢力,再篩去被人打廢了的,比如【Q】,夏油君只能在黑衣組織、港口Mafia和盤星教中三選一篡位。」
黑衣組織篡位的難點是找出那位先生是誰在哪,連竹泉知雀都尚在努力中,夏油傑最好還是歇了心思。
而港口Mafia……
「憑心而論,港口Mafia對換首領這件事容忍度很高。」竹泉知雀細細思索,「畢竟我們已經換過一任了,有前科。」
「森先生也是個大度的男人,A如今好端端坐在干部位置上便是證明。」
港口Mafia的問題是,篡位競爭者太多了。
前有普信男A四處拉票,後有中原中也死忠粉為愛舉旗,更有竹泉知雀力挺摯友太宰治,幾朝元老廣津先生也極有令人信服的領袖風範。
森鷗外:「不要忘記艾麗斯醬哦,讓艾麗斯醬當首領我一點意見都不會有。」
織田作之助:這麼說的話,貓咪老師也可以吧?
出沒在Lupin的三花貓,被神秘地冠以「老師」的稱謂,是連森鷗外和隔壁武裝偵探社社長福澤諭吉見到了都要低頭獻上小魚干的偉大存在。
競爭對手,實在是太多了。
竹泉知雀:「夏油君的選項只剩下了盤星教,他命中注定是要做教祖的男人。」
看看他男菩薩的身材,再看看他男媽媽的胸懷,舍他其誰!
夏油傑是要做教祖的男人,竹泉知雀是要做教祖臥底的女人。
四舍五入,夏油傑是她的人。
竹泉知雀:「合理,等式成立。」
所以她才辛辛苦苦親歷親為做完了游戲,絞盡腦汁費盡心血,用寓教於樂的方式助夏油傑完成了教祖上崗培訓。
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初出茅廬的叛逆男高,夏油傑進化了,他成長了!
他領悟了管理千人團隊的困難,知曉了食堂飯菜是否好吃對信徒忠心程度的影響折線圖,學會了忍耐離譜下屬和無理取鬧的胡攪蠻纏,在討厭猴子的冷漠外表上戴上了一層和煦的面具。
一位完美的教祖如太陽在海面上徐徐升起!
全賴於竹泉知雀的努力,是她不懈努力的奮鬥,是她宛如扎針灸一樣給他打預防針,是她一次次磋磨夏油傑的底線,盤星教才迎來了一位完美的教祖!
史上最大最強功臣是她,不接受反駁。
「為了臥底任務我付出了太多。」竹泉知雀握拳,「不同於進酒廠臥底的業務爭鋒,這一次我扶持新王登基,有從龍之功,信任值出場即巔峰。」
夏油傑或許懷疑她的人品,或許懷疑她的良心,獨獨不會懷疑她的身份。
一個助教祖登基的人,怎麼可能是別人家的臥底呢?她完全可以自己上位啊。
竹泉知雀:雖然但是,我要上學捏。
管理組織耗時又費力,像她這樣的備考少女承受不來,正適合夏油君這樣的輟學少年。
夏油傑無論如何也猜不到竹泉知雀九曲十八彎的崎嶇動機,一切試圖跟上她思路的凡人都只有敗北這一條路可走。
「教祖大人就是教祖大人。」竹泉知雀微微一笑,「我承認你,這就足夠了。」
「不必在意除我以外之人的想法。」
真狂妄啊。夏油傑跟在她身後走向星之子之家。
但沒有錯,區區猴子的想法,他不在意。
盤星教是他和她的組織,說得上話的人有他們二人足以。
一個崇拜純粹的天元大人的組織,即將迎來保護星漿體的教祖和救下星漿體的副手,不知道信徒們滋味幾何?
一群被蒙在鼓裡的愚昧猴子,想必什麼也不知情吧。
夏油傑腦海中閃過【信徒ABC向您進獻了金錢】的字樣。
暴漲的盈利額,盤星教專屬IP周邊盈利計劃……雖然很羞恥,但是真的好賺啊!
竹泉知雀:「未來的手游計劃也在開發中哦~」
沒錯,又雙叒叕是抽卡游戲。
夏油傑: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你會讀心術嗎?
竹泉知雀不會讀心術,她只是對自己的給人洗腦的本領堅信不疑。
離盤星教還有一段路,竹泉知雀即興向夏油傑演說了以他為主角的抽卡手游企劃。
「名為——《奇跡傑子環游東京》大型換裝戀愛抽卡手游。」
主人公傑子是一名性別存疑的輟學高中生,TA有一對可愛的雙胞胎座敷童子美美子和菜菜子。
某一天,來自地獄的閻魔大王輔助官鬼燈大人和他的座敷童子一子二子出現在傑子面前,對TA說:你不夠時尚,你要下地獄!
傑子不願下地獄,TA帶著美美子和菜菜子一路逃跑,逃進了一家名為盤星教的美容美妝服裝搭配工作室。
「請為傑子搭配出足以使地獄使者滿意的服裝和妝容。」工作室惡魔酒井泉子對她的員工——盤星教信徒、手游受眾玩家說。
為了保護心愛的傑子,為了讓TA留在人間,與地獄使者鬼燈大人的時尚大戰就此展開!
竹泉知雀:「首充一元送體力大禮包,卡關不用愁。」
「首充六元得雙倍鑽石,附贈SR·天鵝湖之戀,白色蕾絲芭比裙充值就送。」
「最劃算的禮包648,不僅包括雙倍鑽石,體力禮包和經驗禮包統統囊括,累計充值達1000可得SSR·俏皮小惡魔晚禮服加教祖大人親自錄制語音感謝一句,支持稱呼玩家姓名。」
「相信我。」竹泉知雀一臉真誠,「手游比賣谷更賺。」
夏油傑臉上體面的笑容消失了。
你自己聽聽你在說些什麼!從「傑子」和「性別不明」開始,全是些令人腦血栓發作的話!
不想你辛辛苦苦請來的教祖高血壓英年早逝就給他閉嘴!速速閉嘴!
「不喜歡真人換裝手游嗎?」竹泉知雀善解人意地說,「改成放置類游戲《旅行傑子》也不錯。」
傑子是一只毛茸茸的喜歡掉毛的黑狐狸,粉粉嫩嫩的肉墊俘獲信徒的芳心。
但傑子是一只熱愛自由的狐狐,他不喜歡呆在家睡大覺,他喜歡說走就走的旅行。
「玩家可以通過抽卡給狐狐換上可愛的小衣服小鞋子小帽子,為他制作便當准備護身符,傑子時不時會給玩家撿回明信片、好看的石頭、花色特別的蠅頭等紀念品。」
主打細水長流的陪伴,兩款游戲並不衝突,完全可以同步上線。
竹泉知雀暴富的小算盤打得啪啪響。
夏油傑:「你老實交代,你千方百計想讓我當上盤星教教祖,是不是一心想著用我賺錢?」
「才不是。」竹泉知雀一口否決,「我只是想看教祖大人單身帶兩個孩子叛逃十分辛苦,向你推薦一份好工作罷了。」
真想用手游賺大錢,她干嘛不去找五條悟?
一米九模特身材童顏帥哥,娛樂圈天菜,戴著墨鏡的白毛貓貓可愛到人魂都要丟了,摘下墨鏡後水汪汪的藍眼睛朝你撒嬌,卡池給他抽爆!
戀愛手游則找她的摯友太宰治做原型,好聽的聲音在玩家耳邊訴說花言巧語,修長的手款款邀人殉情,輕易把錢包和靈魂一起掏空。
能賺錢的游戲那麼多,竹泉知雀獨獨制作了單機游戲《盤星教教祖模擬器》,她對夏油傑的用心天地可鑒!
竹泉知雀的眼睛裡寫滿了忠誠,連琴酒看到都會信服的忠誠。
夏油傑被她的眼神震住,他一直與常年戴墨鏡遮眼睛的五條悟為伍,眼神抗性不足,撐不了一回合。
「酒井小姐。」夏油傑開口,「你理解我追求的大義嗎?」
新上任的教祖開始了他的第一次傳教。
竹泉知雀沒有看錯,夏油傑的確極具神棍的才能。
「感覺就像聽帶土講述月之眼計劃一樣。」竹泉知雀心裡升騰起一種難言的感動。
火影忍者,她永不出錯的人生指導書。
被劇透過的竹泉知雀知道月之眼計劃的不靠譜,正如她知道夏油傑的大義是注定不可能實現的理想。
「大義與理想是極私人的東西。」竹泉知雀搖了搖頭,「我從不將自己的想法強加給他人,反之亦然。」
夏油傑神情冷漠:「你不支持我的大義,就是我的敵人。」
竹泉知雀:「假如我是你的敵人,你會放棄你的大義嗎?」
她歪了歪頭,殷紅的舌尖吐出唇縫。
漆黑的咒紋宛如游蛇,隱約的文字令空氣扭曲,沉重悶人的咒力如暴雨前夕的烏雲壓城。
夏油傑背後的咒靈接連冒出,又在暴虐的咒力下身軀蜷縮。
氣氛凝重得宛如緊繃的弦。
竹泉知雀突然笑了,來自她的咒力如雲煙消散。
「我想,你是不會放棄的。」黑發少女說,「將五條悟視為敵人的你,哪裡怕我的威脅呢?」
「連過去的摯友都無法接納你的大義,教祖大人卻希望與你私交淺薄的我第一時間接受,不覺得有點不切實際嗎?」
竹泉知雀掏了掏口袋,抓出一把糖果分給被監護人臉色嚇到的兩個小姑娘。
她剝開一顆酸澀的檸檬糖丟進口裡,含在舌尖。
「即使踽踽獨行在僅有一人的道路上,也為看不見盡頭的理想燃燒靈魂。」
「這才是你的大義,對吧?」
她攤開掌心,手心裡躺著一塊黑色的純巧克力。
夏油傑沉默了一會兒,接過黑巧克力。
他剝開糖紙,巧克力在舌尖融化,化為純苦的漿液。
「唯一一塊黑巧。」竹泉知雀聳肩,「我買錯了,我不吃苦的糖。」
夏油傑覺得還好,他嘗過更苦的滋味,反而品出一絲甜。
理直氣壯把自己不喜歡吃的糖給他,是她能干出來的事。
磨得人沒脾氣。
「不理解我的大義,卻留在我身邊嗎?」夏油傑抬頭看了眼星之子之家,「這棟房子裡全是要殺死的猴子信徒,美美子和菜菜子又還小,我坐上盤星教教祖的位置,卻像在單干一樣。」
五條悟也嘲諷過他,說:「你是結伴上廁所的女高中生嗎?」
無論有沒有人理解,去做你覺得對的事——哪怕它是錯的。
在被人阻止之前,努力到死吧。
或許這才是她認定的大義。
夏油傑:「我不會把你當作同伴,我要把你利用到死,沒問題嗎?」
「好恐怖的黑心資本家發言。」竹泉知雀輕松地說,「可以哦,BOSS。」
「讓我再說一次吧。」她側過身,一手拉開盤星教總部的大門。
「歡迎來到盤星教,教主大人。」
夏油傑踏入星之子之家的大門,美美子和菜菜子緊隨他的腳步,黑發少女走在後門,門扉在她身後合攏。
面前是與他大義相駁的盤星教教眾,身後是尚且年幼的追隨者與拿錢辦事的協作者。
在這裡,在此處,邁出詛咒師夏油傑的第一步。
「諸位好。」緩步走上演講台的黑發男人笑容溫和,屬於教祖的袈裟穿在他的身上。
嗡嗡的竊竊私語聲宛如上升的蠅群盤踞在室內上空,聒噪的猴子,煩人的猴子,愚昧的猴子,不同的猴子仰頭看著他。
慈眉善目的,橫眉豎指的,凡俗平庸的,滿臉傲慢的。
眾人百相。
每一個人,都是殺死天內理子的凶手。
個子不高的黑發少女淹沒在人群中,但夏油傑看得見她。
她正被一個老婆婆拉著說話,神情閑閑散散,凡是和她打招呼的都照單全收,人緣很不錯的樣子。
那群蠢猴子知道他們中藏著一個叛徒嗎?
殺死天內理子的人和拯救天內理子的人站在一起,其樂融融。
在夏油傑眼中十分荒誕,但她顯然樂在其中。
夏油傑知道,在台上演講的自己戴著面具。
既要展示力量與威嚴,又要以寬和與仁慈收攬人心,為此玩弄語言與表情。
這種活五條悟是做不來的,最強從不掩飾喜惡,唯我獨尊地活著。
酒井泉子是另一種極端。
明明擁有可以自由放肆的力量,卻輕松地切換臉上的面具,她輕易吐露心聲,卻叫誰也不敢對她稱句了解。
是她選擇了他,答應被他利用到死。
就像游戲裡承諾的一樣:【從這一刻起,我將永遠陪伴你身邊。】
夏油傑在鴉雀無聲中走下了演講台。
他宣告了自己新教祖的身份,信徒們只有服從與死亡兩個選項。
攀爬在建築物上的咒靈圍住了星之子之家,它們蠢蠢欲動,等待做出錯誤選擇的人類走進張大的嘴裡。
美美子和菜菜子興奮地圍著夏油傑轉圈,他摸了摸她們的頭:「去熟悉你們的新家。」
夏油傑獨自走向屬於教祖的靜室,他踏入門中,點燃沉香的背影轉過身,朝他彎了彎唇。
「出色的演講。」竹泉知雀誇贊,她示意夏油傑看這間靜室,「還不錯吧?和游戲裡的家徒四壁相比,稱得上精裝。」
夏油傑:「游戲裡是為了讓我降低心理預期?」
「不。」竹泉知雀誠實地說,「是經費短缺。」
她得到男生無語的眼神,竹泉知雀不高興了:「不喜歡聽實話是人類共有壞毛病,建議你改。」
「不喜歡說實話才是你的壞毛病。」夏油傑原話奉還,「建議你改。」
竹泉知雀:「???」
竹泉知雀:「我哪兒不誠實了?」
她今天實話含量超標了好嗎?
只要假裝認可夏油傑追求的大義,就能成為他的摯友,臥底計劃絲滑完成。
她可是忍住了走快捷方式的誘惑,真心真意,誠信待人。
「名字和臉都在說謊的人,哪裡誠實?」
夏油傑走近她,拇指捏住竹泉知雀的下頜,微微上抬。
「這裡只有我們。」他審視地問,「能一睹你的真容嗎?」
知雀:你先承諾不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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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打工的第一百一十九天
竹泉知雀,陽光開朗型超樂觀主義者,長這麼大頭一次對某件事有了心理陰影。
掉馬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吹得她天靈蓋發涼,讓她不得不懷疑是不是風水有問題。
比如說,酒井泉子這個假名,是不是不太吉利?
竹泉知雀:我應該先找大師算一卦再定名字的,草率了。
不,不是假名的問題。比起責備自己,竹泉知雀毅然決然選擇甩鍋別人:錯不在她,是夏油傑不合理!
竹泉知雀上一次掉馬,還是上一次。
天時地利人和齊心同力置她於不利之地,竹泉知雀被劣質化妝品無情背刺,渾身濕透,一夜驚魂。
她痛定思痛,回東京後連夜聯系紅葉大姐從橫濱快遞一箱港口Mafia研究室出品的化妝品過來。
這箱化妝品經過重重實驗,可供竹泉知雀泡在海裡從東京游回橫濱游兩個來回不脫妝。
森鷗外:紅葉君,這個月的經費在奇怪的地方消失了,你有什麼頭緒嗎?
尾崎紅葉:妾身認為是正常投資。
竹泉知雀:正確的,合理的,中肯的,雅致的,客觀的,全面的,立體的,雅俗共賞的,一針見血的,直擊要害的。
她的易容完美無缺,除非夏油傑的眼睛化身X射線,否則絕對找不出破綻!
直男懂什麼化妝品!
竹泉知雀:等一等。
她發現了華點。
夏油傑,是不是畫了眼線?
「嘶——」竹泉知雀倒吸一口涼氣,她思緒飛快轉動,回憶在劇組和五條悟搭戲的時光。
五條悟塗了潤唇膏!絕對塗了,嘴巴水靈靈嫩嘟嘟的,撒嬌的時候完全是卡哇伊的超大只女高中生。
可惡,竹泉知雀失算了,咒術高專這所妖魔學校教出來的男高居然是化妝品受眾,看他們兩個白白淨淨小白臉的樣子,面霜恐怕沒少擦。
難怪抓到了她易容的破綻。
竹泉知雀的易容技巧是大師等級,但也存在一個問題:她的假身份太多了,有限的腦細胞記不住每幅妝容的具體細節。
她是光美瞳就有七十二色的豪橫富婆。
還有一個原因,在於天內理子。
死裡逃生的天內理子在一片混沌中醒來,她睜開眼看見竹泉知雀的臉,仿佛破殼的小鴨子,牢牢記住第一眼見到的面孔。
被五條悟帶回咒術高專後,天內理子腦海裡日思夜想,忍不住抄起數位板畫下恩人的模樣。
她畫了俯身望來的竹泉知雀、笑著和她說話的竹泉知雀、黑蛇纏繞的竹泉知雀、貓耳女僕裝竹泉知雀——最後一張是五條悟惡趣味的提議,天內理子把他轟出去之後悄悄地畫了,心虛地藏進加鎖活頁夾。
天內理子的恩人畫像被五條悟拷貝了一份,美名曰:通緝令的素材。
「傑。」五條悟發給夏油傑一份,「記住這張臉,遇見了別忘記抓回來給我玩。」
白毛貓貓對自己被誘餌戲耍一事耿耿於懷。
苦夏當前,夏油傑正處於迷茫期,詛咒師三個字莫名吸引了他。
吞下咒靈後難挨的間隙,他時常盯著照片,心想:這就是當代最強大的詛咒師。
最強二字向來是五條悟的專屬,而詛咒師單獨有一份排名。
黑發少女陌生的臉時有時無地浮現在夏油傑腦海,仿佛在提醒他,世界上存在第二種選擇。
一條與他前半生完全相反的路在分岔路口等他。
蟬沒完沒了聒噪,夏油傑在極平常的一天,接到了一個前往偏僻村莊祓除咒靈的任務。
他踏入村莊的那一刻,分岔路悄然出現在夏油傑腳底。
酒井泉子的畫像一直保存在夏油傑手機裡,相冊挨著《盤星教教祖模擬器》的丸子頭圖標。
夏油傑看得久了,等見到竹泉知雀真人,敏銳地看出不和諧的地方。
口紅換了色號,眼線比之前畫得短了一些,比起桃花眼更接近圓潤的杏眼,墨色的美瞳不太適合她,她真正的瞳色合該有更耀眼的色澤。
臉做了偽裝,名字怕也不是真實的。
夏油傑想,悟的通緝令恐怕泡湯了。
白毛貓貓知道了絕對氣得仰倒:被人黃雀在後就算了,被人用誘餌調虎離山也算了,反正記住了她的臉總有一天能找回場子——結果臉也是假的!
五條悟:是不是耍貓玩!
貓貓生氣了,貓貓咬你臉。
被夏油傑捏住下頜的女孩子瞳孔放大,他沒有看錯,果真是十分可愛的杏眼。
和夏油傑記憶裡某個人非常相似。
不,不可能,男生在心裡否定,知雀只是個普通人。
年輕漂亮,活潑可愛,追求者甚多的普通人而已。
夏油傑承認自己被她過於耀眼的笑容吸引過一瞬,但那只是單純的欣賞異性的本能罷了。
區區猴子,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物種。
若是哪天有緣再見到她,他會將死亡包裝成禮物贈予她,將地上盛開的血花點綴在前往大義的路途上。
竹泉知雀向後退了一步,掙開夏油傑的手。
她疑惑地搓了搓手臂:突然感覺到一股寒意,是我的錯覺嗎?
也許不是寒意是殺意?
但威脅不大,她的逃生雷達還沒有提溜作響。
竹泉知雀:應該是某個恨我的人在背後偷偷詛咒我。
兼職太多就是容易遭人恨,不給她買人身保險的黑衣組織壞事做盡。
找酒廠算賬的事等會再說,當務之急在眼下。
她該怎麼把夏油傑糊弄過去?
拿香蕉揍他腦袋,讓他物理失憶行不行得通?
儲存記憶的位置是海馬體,給他做個開顱手術可行嗎?
竹泉知雀腦子裡瘋狂湧動犯罪念頭。
對不起了夏油君,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你知道的太多了。
她殺人滅口也是迫不得已,你一定能理解的吧?
「不不不。」竹泉知雀搖頭,「我好不容易找回來的教祖,我的努力、我的從龍之功不能白費!」
換個思路,被夏油傑知道她的真面孔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竹泉知雀:「比如,我們之間曾有一段含情脈脈的蜜月時光。」
她坐在輪椅上,夏油傑推著輪椅,合格的護工和他生活不能自理的殘疾病人組合。
竹泉知雀:「比如,那個驚險刺激的夜晚,我們月下相會。」
月下相會,夏油傑壓斷了她一條腿。
骨裂的聲音啪嗒響,清脆悅耳,竹泉知雀此生不願再聽第二回 。
竹泉知雀:「比如,我與他心意相通,急他所急,想他所想。」
夏油傑和五條悟滿別墅抓特級咒靈,竹泉知雀先一步偷家,成功幫助港口Mafia取得特級咒靈【中央暖氣】的使用權。
兩位dk無從知曉,內鬼竟在他們身邊。
「他們失去的只是一只特級咒靈,我失去的可是我的雙腿。」竹泉知雀尋思,「怎麼想都是我損失更大,我是苦主。」
她是苦主,她怕什麼?
「對哦。」黑發少女恍然大悟,「和波本情況不同,我又沒有玩弄夏油君的感情。」
爆馬又如何?故人相見,他該高興才對!
正是如此,比起讓夏油傑物理失憶和把夏油傑滅口,他肯定更想與故人執手相看,留下高興的眼淚。
竹泉知雀想開了,心情重新振奮起來。
「教祖大人,你太缺乏防備心了。」她叮囑道,「扒人馬甲是很危險的事,也就是我人好,不和你計較。」
夏油傑從未見過如此倒打一耙之人。
她的小腦瓜裡不知道想了些什麼,臉色在「滅口」和「坦白」間反復橫跳,周身的氣氛一會兒熱一會兒冷,夏油傑險些以為她的真身是森林冰火人。
「在坦白之前,我要先確定一件事。」竹泉知雀清了清嗓子,「教祖大人要如實回答,你看過今年最火的那部電影嗎?」
夏油傑,一個勵志殺掉全世界普通人的反派角色,自從苦夏開始他就很少笑了。
並非他生性不愛笑,只是身負大義之人不該嬉皮笑臉。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像看電影這種無用的娛樂行為,夏油傑不屑為之。
但今年最火的電影,他的確看過。
與普羅大眾不同,夏油傑不必屈尊前往電影院觀影,他有更高級更特權的看法——跟劇組現場觀影。
雖然看不見特效只有綠幕,但連電影帶花絮一次滿足量大管飽,兩位高人氣反派演員與他同吃同住,任何布雷斯×塞西莉亞的CP粉都嫉妒到狂啃夏油傑屁股。
「我看過。」夏油傑沒想到酒井泉子會突然提及電影,想必是因為五條悟出鏡了,引來她的關注。
竹泉知雀:「你覺得電影怎麼樣?」
她想問的其實是:拍攝過程中你對塞西莉亞印像如何?想不想與她再續前緣?看見她真容的那一秒會失聲痛哭喜極而泣還是抄起四十米長刀憤怒地捅死她?
夏油君,請認真對待她的問題!這關乎你的生命!
「三只猴子和五條悟共演的電影。」夏油傑回答道,「我的感想只有這個。」
沒錯,正是如此,他已經不是之前的他了,他的回答只有這句話,也只能是這句話。
為了他的大義,一切該舍去的都必須舍去,連父親與母親都喪命於他之手,何談未曾開花便已凋零的小小戀心?
少年人的慕艾是峽谷荒原上一簇簇小花,不明緣由,野蠻生長。
那份雀躍的心情與沉重的大義相比不值一提,輕易便碾得粉碎,花瓣凋零。
花香殘留在空氣裡,被盤星教裊裊生煙的沉香取締。少女耀眼的笑容與活潑的聲音在記憶中褪色,化為斑點般需要擦拭的污垢。
有朝一日,殺死她,以示不可動搖之決心。
竹泉知雀:「三只……猴子……」
不不不不不能生氣,要對中二少年多點耐心,夏油君還年輕,他還是個孩子。
可惡啊啊啊啊罵男主角和她就算了,怎麼可以罵竹泉知雀心愛的前輩!那麼大那麼漂亮的美女姐姐你眼睛瞎了看不見嗎?
夏油傑居然欣賞不來貝爾摩德的美貌,竹泉知雀鄙視他的品味。
黑發少女平心靜氣:猴子也不算罵人的話啦,退回幾萬年前大家都是猴子,拿祖宗罵人是沒有意義的。
竹泉知雀一天到晚各種貓塑別人,突然被猴子塑什麼的,她一點都不生氣呢。
一點都不生氣呢:)
「除了猴子之外沒有別的評價了嗎?」竹泉知雀試圖挽尊,「比如和五條悟搭戲的飾演塞西莉亞的女演員,看上去是個和藹可親的人。」
哪怕一絲絲的好感也可以,他們相處了好幾天時間呢,還一起通宵打過游戲!
在五條悟舉著她的輪椅滿屋子瘋跑的時候,夏油傑在竹泉知雀心裡可是媽媽一樣的救世主!
媽媽你說句話啊媽媽,你不要你瘸腿的小女兒了嗎?
傑媽媽:不要了。
「猴子在我眼裡沒有區別。」夏油傑皺眉,他不想繼續和酒井泉子討論電影的問題,「至於你點名道姓問的那個人,下次見面,我會殺了她。」
下次見面,我會殺了她——
殺了她——
她——
余音回蕩在竹泉知雀腦海,仿佛越縮越小的漩渦,在她腦子裡瘋狂攪動。
Why!!!
她做錯了什麼?她這麼遭他恨嗎?
她既沒有欺騙他的感情也沒有折辱他的身體,他的恨意無緣無故無釐頭,竹泉知雀完全理解不了啊!
「我……我本來還以為,夏油君有點喜歡我呢。」黑發少女小聲呢喃,聲音發顫。
她魂不守舍,一副遭遇重大打擊的模樣。
夏油傑懷疑他聽錯了:「什麼?」
「非常抱歉,是我自作多情了。」竹泉知雀單手捂住臉,臉色羞愧。
「說來也是,和我主動交換聯系方式的是五條君,夏油君一心只想早點完成任務回咒術高專,我在你眼裡一定很礙事。」
「都是我自以為是的錯,竟然沒看出夏油君溫柔表像下的不耐煩和厭惡。你討厭我到再見面就殺了我的程度,是我低估了你的覺悟,抱歉!」
竹泉知雀雙手合十,朝夏油傑九十度鞠躬道歉。
「夏油君如此厭惡我,甚至給出了死亡宣言,我必須拿出特級詛咒師的骨氣應對才行。」
她站直身體,擺出迎戰的架勢:「對不起,盤星教的事先放到一邊吧。我不是面對死戰邀約會逃避的人!」
「出於對夏油君這份厭惡之心的尊重,我必領域展開,全力以赴!」
竹泉知雀:「我們是簽完生死狀再打,還是打完再簽?」
黑發少女擺開架勢,她的臉還是那張陌生的臉,可她的聲音、她的語氣、她說出口的內容,無疑指向了震撼夏油傑一整年的真相。
「知雀……你是竹泉知雀?!」
男生的聲音拔高到變了調的程度,剛在信徒面前發表演講的自信沉穩的教祖大人臉上仿佛打翻調料盤般精彩,五顏六色,五彩斑斕,五光十色。
「大聲叫出我的名字,是開戰的信號嗎?」
竹泉知雀緊緊握拳,屏住呼吸,全身心投入迎戰狀態,「生死狀打完再簽?我沒意見。」
不!誰要和你打啊!夏油傑用力捂住額頭,他心亂得厲害,仿佛十幾頭小鹿活蹦亂跳四處撒野。
「你是咒術師?特級詛咒師是你?」夏油傑使勁回憶,「我和悟沒抓到的特級咒靈【孩子】是你祓除的?」
「你先咒術高專一步到達劇組是為了祓除別墅裡的咒靈,意外碰上了我們?」
五條悟的六眼沒有看出竹泉知雀的身份,也對,她的名字掛在通緝令上那麼久,哪能沒點特別的本事?
夏油傑的腦子一片混亂,混亂當中他只有一個無比清晰的念頭:她果然是專業的騙子!
演員一職為她量身定做,怪不得竹泉知雀初次銀幕亮相如此完美,人生如戲說的正是她本人。
「沒錯,是我先來的。」竹泉知雀點頭,「詛咒師與咒術高專不共戴天,我只好委委屈屈假裝自己是個普通的路人,免得被你們兩尊大佛就地打殺。」
普通的路人,指相處沒多久和傲氣大少爺五條悟交換聯系方式,讓夏油傑自願幫她推輪椅蓋毛毯,與高專問題少年二人組打成一片,打游戲秒殺兩位dk。
好普通哦(棒讀)。
「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竹泉知雀深呼吸,「當時逃避了的戰鬥,如今已無法幸免。縱使被你識破是我的疏忽,酒井泉子的存在依然有意義。」
「如果沒有這層馬甲,我就不會知道夏油君討厭我、見到我就想殺了我的事實。」
「比起大街上我歡歡喜喜和你認親,卻被無情偷襲的遭遇戰,堂堂正正的約戰至少不令我寒心。」
「來吧!在這裡分出勝負!」
蛇紋似的詛咒之言在竹泉知雀周圍刮起旋風。
眼見精裝的教祖靜室下一秒即將變成游戲裡家徒四壁的模樣,責任重大的教祖夏油傑急切開口:「我沒有討厭你!」
竹泉知雀不信:「你剛剛才說要殺了我,別想狡辯,我有錄音。」
夏油傑:「你什麼時候錄的音……別飆咒力了,好好聽人說話!」
成熟如他用了好幾個感嘆句,充分體現出夏油傑被她逼出來的急躁和崩潰。
竹泉知雀靠聲音吃飯,她不怕和夏油傑飆高音,若是誰聲音大誰就贏,她早就腳踩中原中也拳打五條悟成為世界第一強者了。
『要給死刑犯一個狡辯的機會,這是Mafia的仁慈。』過往摯友的話回蕩在竹泉知雀耳邊。
「你說吧。」她松口道,「我好好聽。」
謝天謝地她可以交流,夏油傑久違地感到了後悔,一失語成千古恨,他方才該仔細審題再回答的。
也不是全是他的錯,明明是他逼問她的馬甲,誰能想到竹泉知雀轉手拋出一個送命題?
「我沒有討厭你。」夏油傑又說了一次,「在別墅的時候沒有,之後更不會有。」
「你的聯系方式我有存,是從悟手裡要到的。但之後狀況頻出,我也沒有借口聯系你。」
再之後,他的觀念改變了,從「咒術師是為了保護弱者而存在的」變為「我要創造一個只有咒術師的世界」。
被定義成普通人的黑發少女,被他剔除出了理想的世界。
【地球Online玩家竹泉知雀被踢出群聊。】
【地球Online玩家竹泉知雀掄大錘強行砸開群聊的門,把自己加了回來。】
真正的強者。jpg
夏油傑不是因為厭惡竹泉知雀才想殺了她。
所有的猴子都是他抹除的目標,他優先動手的是他從前在意的對像。
沒有痛苦地死去吧,與過往的他一同埋葬。
某種意義上,是一種扭曲的愛意。
由好感之水澆灌的花壇,開的卻是畸形血色的花朵。
這不正常,而夏油傑沒有回頭路可走。
他懷抱著剔除私心的覺悟前進——然後被名為竹泉知雀的攔路石拌得額頭磕血。
扭曲的愛意?畸形的好感?揚言要殺了她?
你,在對誰說話呢?
自星漿體事件強勢插入的第三方,黃雀在後一舉救下天內理子和伏黑甚爾的立場不明者,掌控一切的幕後之人。
形蹤難覓,動機難測,撲朔迷離。
咒術高專和【窗】快把東京搜爛了也沒抓住她一根尾巴毛。
神秘的特級咒言師沉寂後再度出現,以離奇的方式邀請夏油傑前往盤星教——她胸有成竹,知道他一定會來。
強大的力量,莫測的動機,對人心的拿捏掌控……竹泉知雀是夏油傑理想中,新世界住民的模樣。
他沉寂的心髒砰砰直跳。
本來就很有好感了,活潑樂觀的女孩子,即使總被她氣到也因她心情良好,想聽她說話,看她沒心沒肺的笑。
竹泉知雀竟然是他的同類,一位強大的、耀眼的、沒有選擇五條悟而是站在他身邊的詛咒師。
通緝令上他們的名字挨得很近。
事情往夏油傑未曾設想過的最好的未來發展了。
——如果他沒說出那句話的話。
時間就不能倒流到她自爆之前嗎?!
夏油傑發誓重來一次他一定好好答題,從竹泉知雀的演技開始把她從頭誇到腳,每個細胞都展現出善意,把她誇得心花怒放,歡歡喜喜踏上教祖大人的賊船。
悔不當初!
他想坐下來溫情脈脈和竹泉知雀聊理想聊未來用大義給她洗腦,而不是面對拳頭攥緊的女孩子解釋得嘴皮磨出水泡:不要想了!生死狀不會簽的!
要不干脆如她的願打一架吧,夏油傑自暴自棄地想,不就是精裝教祖靜室重回毛坯房的代價嗎?也不是不可以承受。
他沒有哭,真的沒有。
教祖大人:重金求購後悔藥
第120章
打工的第一百二十天
千鈞一發之際,跑進靜室的美美子和菜菜子救了夏油傑一命。
小孩子看不得打打殺殺,保護未成年人心理健康是成熟大人的責任。
竹泉知雀是成熟大人,她願意在兩個小女孩面前給高中生帕帕留點面子。
竹泉知雀撤回打拳皇的預備動作,回到待機狀態,蓄能。
「夏油大人和姐姐發生什麼了嗎?」菜菜子敏銳地問。
「感覺氣氛不對。」美美子跟著點頭。
「我們在討論生死狀怎麼寫的問題。」竹泉知雀如實說,她不騙小孩。
「別聽她瞎說。」夏油傑打斷發言,「信徒都安分下來了嗎?」
「殺雞儆猴之後變得乖乖的了。」菜菜子比了個耶的手勢,「接下來怎麼做,夏油大人?」
「我這邊有名單。」竹泉知雀舉了下手,「包括所有信徒的姓名、住址、人際關系和性格喜好,夏油君爭取今天背完,明天開始逐個攻略。」
《心跳dikidoki!夏油教祖的猴子Family攻略游戲:相親相愛一家人》,Game Start!
特別厚一沓資料砸在夏油傑手上,他的嘴角不自覺抽搐了一秒。
她上哪兒打聽的情報?
連性格、喜好、特長甚至性癖都有,人家沒有隱私的嗎?
聯想到他手機上被迫強制愛的《盤星教教祖模擬器》,夏油傑確信:她是個慣犯。
竹泉知雀:隱私是什麼?人需要隱私嗎?(羊羊吧唧吧唧吃掉。jpg)
不能怪她觀念扭曲,假如你家的大門如竹泉知雀臥室的窗戶一樣任人隨進隨出,乃至於她特意跑了一趟五金店買材料加固被人踩來踩去的空調架,你也不會有隱私的概念。
她還有一位被尊稱為橫濱開鎖小王子的摯友,隱私和個人空間什麼的,不存在。
竹泉知雀:做人就該如我這般堂堂正正!
她連購入的本子都直接放在書架上,不藏不遮,時不時給來借漫畫看的中原中也一擊手誤的重拳。
中原中也:怎麼會有人把校園純愛甜甜少女漫和捆綁×手銬×催眠本子貼著放啊啊啊#¥%&*#!!!
竹泉知雀撓頭:因為是太宰君推薦的本子。
少女漫是中也君喜歡的,本子是太宰君喜歡的,她把雙黑喜歡的漫畫放在一起,有什麼不對嗎?
竹泉知雀:順帶一提,我兩本都喜歡。
她好球區很寬(拇指)。
手上厚厚的一沓情報是竹泉知雀辛辛苦苦幫教祖大人收集來的,夏油傑不得不看。
有數據看是好事,起碼可以逃避簽訂生死狀的死亡情景。
夏油傑:別把戰鬥前搖設為待機狀態啊你!
教祖大人原本不屑於攻略猴子的心,奈何他先被游戲裡的詩朗誦《夏油傑為什麼是神》荼毒,又被竹泉知雀的自爆馬甲攪得心潮起伏大起大落,一時間心境升華。
看猴子的眼神都平和了很多,心如止水。
竹泉知雀是資深galgame玩家,心跳dokidoki系列高玩,她給的情報與其稱為攻略,不如稱作《厚黑學:拿捏人心的一萬種方法》、《霸道教祖強制愛:小猴子哪裡逃》、《我在盤星教成神的那些歲月》。
夏油傑:她轉行去娛樂圈造星一定很有錢途。
竹泉知雀:夏油君,你懂我!
實不相瞞,只要夏油傑願意,竹泉知雀支持他競選首相。
她:應援、打投、拉票、做數據我一手操辦!夏油君什麼也不用操心,只要專心穿打歌服跳女團舞就好!
她必將夏油傑培養成世界第一偶像!
竹泉知雀:如果不喜歡跳舞,講漫才也可以。你和五條君的黑白雙煞組合非常適合參加今年的青年組漫才大賽,我會作為前輩用心指導你們!
你說你們散伙了?問題不大,團粉變唯粉是上升期的必經之路,她一定全力公關。
夏油傑頂著竹泉知雀令他毛骨悚然的眼神翻閱完了資料。
「沒有你自己的嗎?」他問。
酒井泉子明明也是盤星教信徒,每月的會費收據單有她一份。
竹泉知雀:「我的攻略方式,夏油君不是知道嗎?」
增加好感度的途徑有且僅有漲工資、發獎金、批帶薪假和補習。
她,非常現實一人,不吃任何galgame攻略套路。
「其他呢?」夏油傑用閑談的口吻問,「比如你的住址,萬一有急事我能在哪裡找到你?」
在哪裡能找到竹泉知雀?
這題難答。
作為一名即將升入高三,背上升學壓力的高中生,她本該過著學校、家兩點一線的生活,平時接觸最多的陌生人是外賣小哥。
特殊NPC竹泉知雀,隸屬帝丹高中的平平無奇女高中生,校園刷新率60%,放學鈴響後捕捉概率為零。
注意:在場景【帝丹中學】中,玩家無法觸發NPC竹泉知雀的特殊對話,無法觸發校園日常外的劇情。
除帝丹中學外,該特殊NPC會隨機刷新在東京各處酒吧,跟蹤竹泉知雀即可開啟【酒廠·黑衣世界】副本,玩家死亡率大幅度上升。
特殊情況,NPC竹泉知雀可能刷新於東京至橫濱的水路航線上,請游泳技能未至Max的玩家自覺裝備游泳圈和救生衣,切勿裸泳。
倘若某處出現不正常的特大爆炸案件,NPC竹泉知雀刷新概率高達90%,玩家死亡率視玩家所屬陣營決定,只有0與100兩個結果。
NPC竹泉知雀是在城市·東京活躍的NPC,但在新年及節假日可能觸發【探親】事件去往城市·橫濱,或觸發【加班】事件去往未知國家·未知城市。
夏油傑問在哪裡能找到竹泉知雀,著實為難竹泉知雀。
花花世界迷人眼,她的小公寓可憐兮兮獨守空閨好多次。
「我的住址也不是不能告訴夏油君。」竹泉知雀為難地說,「但是,我們盤星教不是經費不多了嗎?」
夏油傑:這兩件事有關聯?
當然有。
「因為夏油君肯定會和甚爾君打起來吧。」竹泉知雀一臉肯定地說,「別說我家牆壁,整座公寓樓都要塌,賠償費很貴的。」
盤星教最後一點兒經費被竹泉知雀拿去做游戲了,哪裡有錢賠哦(唏噓)。
夏油傑:「你和伏黑甚爾住在一起?!」
他怎麼反應這麼大?竹泉知雀被嚇了一跳,她知道夏油傑討厭伏黑甚爾,但沒想到居然已經到過激的程度了。
甚爾君到底對人家做了什麼啊,瞧把孩子害的,顏藝都升級了。
「沒有住在一起,只是鄰居。」竹泉知雀解釋道,「甚爾君的肉料理一絕,粗獷中不失細膩的風味非常獨特,我為了去蹭飯,寫作業的效率都增加了。」
無陣營和利益牽扯的伏黑甚爾是竹泉知雀的自己人,她言語中的熟絡和親近做不了假。
夏油傑緩緩微笑:「原來如此。」
「上次一別後我一直想拜訪伏黑先生,能將他現在的地址給我嗎?」
他現在的神情,如果讓竹泉知雀形容,是讓人忍不住想撥打報警電話的神情。
公寓樓裡唯一靠譜的小孩伏黑惠曾問:知雀姐的前男友知道知雀姐家的地址,你不怕他半夜上門報復嗎?
竹泉知雀的回答是,她相信安室透的人品。
但夏油傑的人品,她不信。
中二期的黑化叛逆少年,沒有人品可言!
他已經把報復兩個字用擦不掉的油性筆寫在臉上了。
「不行,不可以。」竹泉知雀戰術搖頭,「在盤星教經費充足到可以捐樓之前,打死我我也不會泄露半個字。」
夏油傑:你的在意點為什麼是經費?
竹泉知雀:不然呢?我難道要在意甚爾君的人身安全嗎?
看天與暴君沙包大的鐵拳。jpg
竹泉知雀的話在夏油傑腦海中自動翻譯:等盤星教盈利到一定數額,她就把家裡的地址告訴他。
按游戲術語來說,叫升級獎勵?
夏油傑本就准備將盤星教做大做強,他的目標又明確了幾分。
「夏油君一副很有干勁的表情呢。」竹泉知雀欣慰道。
沒錯,就該如此,盤星教是屬於教祖大人的組織,她只是一個來打工的臥底,該具備主觀能動性的人不是她。
竹泉知雀也算見識頗多。她加入港口Mafia時前代首領尚且存活,竹泉知雀站在老人的病床前向他彙報任務進度,目光落在他垂暮松弛的面容上。
她服從的首領,就是這種貨色?
倒也沒關系,只要工資和獎金發得到位,竹泉知雀不會背叛。
但挺沒勁的。不思進取,暴怒無度,在腦子不好的人手下做事會被以為她也腦子不好。
前代首領執政末期,以竹泉知雀為首的一批港口Mafia員工成為職場混子,每天打卡上班踩點下班,一心想渾水摸魚一直混到退休。
森鷗外篡位後梳理港口Mafia組織結構,發現他的手下分為三種:倒戈投奔的,起義造反的,以及,混子。
森鷗外:我到底接手了一個什麼糟心組織?(頭發狂掉)
BOSS積極,打工人就不摸魚。竹泉知雀欣慰夏油傑臉上的干勁,她也要努力工作!
「今天是盤星教換教祖的第一天,具有歷史意義的日子。」竹泉知雀進言道,「教祖大人可以將今天定為盤星日,固定放假。」
假期是增加信徒凝聚力和幸福感的不二之法,誰不願意在寒暑假全休還帶薪的企業工作呢?
「盤星教信徒近千余人,一個個點名報數效率太低。」竹泉知雀翻出手機二維碼,「你需要這個——小程序簽到。」
二維碼小黑點組成大大的丸子頭造成,別具一格。
「掃碼簽到,自動識別逃課信徒,二維碼五秒一變,杜絕代簽、杜絕拍照傳圖簽到,數據絕對真實可靠。」
竹泉知雀:「我不是打gg,但我的摯友開發的小程序真的很好用,無gg插入,一月只需這個數,熟人九折。」
她晃了晃一個巴掌。
太宰治:你永遠不知道Mafia有多少額外收入。jpg
太宰治親自開發的程序,當然不只有讓盤星教信徒簽到一個作用。
這款名為「盤星助手」的APP支持小程序、手機端和計算機端三種登錄方式,僅供盤星教內部人員注冊,具有以下功能:
掃碼簽到,簽到的手速決定了你對教祖大人的虔誠程度,是狂信徒就勇奪第一!
隨機搖人,當教祖大人想抽選某只猴子殺猴儆猴,可以用APP搖人,搖誰誰死,將生死交給運氣,十分公平。
盤星日歷,記錄每個特殊的節假日,不要忘記在每年盤星教傳世紀念日為教祖大人奉獻金錢。
信徒大學習,每星期更新學習內容,看視頻答題,全錯的信徒將獲得「不知進取的猴子」稱號,給予死刑。
信徒群聊,名為「相親相愛盤星教大家庭」的千人群聊,記得給群主教主大人和管理員設置特別關心,看見通知回復收到和+1.
盤星圈,分享你的生活,可以設置僅自己可見,但至高無上的教祖大人擁有查閱一切的權限(傑門)。
盤星論壇,匿名灌水論壇,支持產出各類教祖大人崇拜文學,禁止色色,禁止色。圖(但可以私聊發給管理員酒井泉子,她會保密)。
盤星交易集市,教主大人可動手辦盲盒第一彈預售已開,周邊相關情報請關注管理員美美子和菜菜子的盤星圈賬號@夏油大人全肯定bot。
剩余功能正在開發中,盡請期待。
竹泉知雀:「棒不棒?」
她的眼睛閃閃發光,寫滿了求表情的雀躍。
夏油傑看一眼她,再看一眼花花綠綠APP界面。
「……棒。」
他虛弱地說。
夏油教祖,一個鄙視猴子憎惡猴子的男人,他發誓要創造一個沒有猴子的世界,猴子發明的科技什麼的,他不屑一顧!
一個企圖回歸原始人生活的偉大男人,敗在了竹泉知雀強勢推出的APP手下。
他也不想的,但「盤星助手」真的香。
夏油傑尤其喜歡隨機搖人功能,大屏幕上人頭滾動,無數人屏住呼吸等待自己的命運,玩的就是刺激。
依他的惡趣味來看,夏油傑適合當老師。
上課隨機點名正是教師的樂趣。
假如夏油傑留在咒術高專,多年後他和五條悟的教師組合也能打出響當當的名號,為無數屆學生留下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
未來入學的伏黑惠:捏著書包帶子跑回家。
任何領域,只要竹泉知雀插過手,迫害人的等級直接拔高到天花板,叫人害怕。
夏油傑成為盤星教教祖的第一天,在拉人進群聊中度過。
【管理員·酒井泉子:進群先看群公告,自覺修改備注名,閑聊左轉進盤星論壇。】
【管理員·菜菜子:分享貼子《夏油大人的日常十連拍》,助力我,幫我點贊。】
【管理員·美美子:分享貼子《理性討論教祖大人用的眼線筆是哪個牌子》】
【群主·夏油傑撤回了上條消息】
【群主·夏油傑設置全體禁言】
群聊空蕩蕩,魔鬼在論壇。
匿名論壇,人類不可缺少的精神放風處。
竹泉知雀把群聊的群主頭銜讓給了夏油傑,但教主大人並不知道,盤星論壇的最高權限在她手上。
她首先刪除了「我們為什麼突然換了個新教祖?」、「APP會員好貴不充錢居然只能試用七天差評」等動搖人心的不和諧音符。
保留下來的貼子有:「投票征集下個星期食堂菜單,我為西紅柿炒蛋代言」、「新的教祖大人什麼時候發表十誡?」、「這麼優秀的APP真的可以給我們免費試用嗎?」和「酒井小姐管理論壇辛苦了」。
夏油傑:全是私貨。
他掃了一眼便退出了充滿猴子嚎叫聲的論壇,竹泉知雀用余光悄悄觀察,立馬用管理員賬號發貼。
【全體背誦我教聖經,詩朗誦之《夏油傑為什麼是神》】
1L管理員·酒井泉子:附件。doc
2L管理員·酒井泉子:全體成員十分鐘內完成下載,十分鐘後刪貼。
3L管理員·酒井泉子:明早教祖大人出場時全體背誦,背不下來的,殺頭警告。
4L一般路過盤星教信徒:三千字的詩朗誦?!
5L管理員·美美子:樓上有什麼意見嗎?
6L管理員·菜菜子:樓上上認為夏油大人配不上三千字的贊美詩嗎?
7L一般路過盤星教信徒:不不不我絕無此意!我馬上就背!
8L盤星教常駐人口:既然是我教聖經,我們是否應該每日背誦,當作我們的日課?
9L盤星教常駐人口:從起床睜眼的第一秒開始歌頌教祖大人,我們信徒應該擁有這樣的覺悟!
10L管理員·酒井泉子:說得好。
11L管理員·酒井泉子:我欣賞你。
竹泉知雀劈裡啪啦打字,把模範信徒拎出來樹典型大誇特誇。
她熟若無睹地無視了《夏油傑為什麼是神》的內容,無視了這篇長達三千字的贊美詩第一句話是:
【首先是犯下色。欲之罪的猴子。】
竹泉知雀:無所謂,主不知道,主不在乎。
傑門寬恕一切(虔誠)。
給近千人洗腦可是個大工程,夏油傑根本不知道為了助力他登基竹泉知雀付出了多少努力。
她只是收取了一點小小的報酬。
「夏油君,收攬人心攻略信徒的長期任務就交給你了。」竹泉知雀放下手機,正色道,「我們現在來探討最重要的盈利項目——猴子驅邪。」
夏油傑松了口氣:不是周邊企劃和手游開發就好。
竹泉知雀:那是第二步攬錢計劃,不要著急,慢慢來,該迫害的一定迫害到位。
「夏油君是第一次當詛咒師,你不了解這個市場。」竹泉知雀清了清嗓子,拿出前輩的氣勢,「由我,一個被咒術界通緝十年以上的資深罪犯為你講解行情。」
夏油傑:麻煩收斂一下你驕傲的嘴臉。
他從前沒當詛咒師的時候總覺得詛咒師群體邪惡又神秘,他們日日生活在咒術界不遺余力的追殺中,像陰溝裡爬行的蠕蟲。
竹泉知雀,陽光開朗地跳躍:我是被咒術界通緝十年以上的資深罪犯!好耶!
她好耶的聲音和五條悟一邊頭冒小花花一邊說「殺了你哦~」的聲音重迭在一起,夏油傑倍感親切。
他沒有離開咒術高專,他仍在神經病瘋批的包圍下艱難求生。
「詛咒師的收入來源分三種。」竹泉知雀豎起三根手指,「其一,收錢詛咒某人,分為折磨致死和就地格殺兩種,具體看雇主要求,和甚爾君的老本行大差不離。」
「其二,詛咒某個有錢人,賊喊捉賊,以『你最近精神衰弱是因為被人詛咒,給我錢我幫你驅邪』為由騙錢,分為一次性敲詐一筆大的和細水長流慢慢宰客兩種。」
竹泉知雀:「順帶一提,也有綽號毒寡婦的詛咒師和有錢人結婚,婚後詛咒對方致死接手遺產的案例——如果夏油君願意,可以學,暴富不分男女。」
「其三,也是唯一正派的做法,和咒術高專搶生意,靠祓除咒靈賺取佣金。」
她看向仔細聆聽的夏油傑:「夏油君之前在咒術高專,是不是一天到晚忙著祓除咒靈忙個不停?」
「是。」夏油傑點頭,他忍不住摸了摸頭發,「詛咒師也一樣嗎?
他想到游戲裡丸子頭從紅燒獅子頭大小變成芝麻湯圓大小,感到了世界的惡意。
「不。」竹泉知雀搖頭,「詛咒師,尤其是新人詛咒師——完全接不到生意。」
「很驚訝嗎?」她挑眉,「咒術界正統做的可是壟斷生意,他們寧可累死學生也不願意分一杯羹給詛咒師。」
「畢竟我們是被驅逐的通緝犯嘛,同行裡人渣也多,名聲這種東西根本沒有啦。」
竹泉知雀豎起大拇指:「要有自己是惡役的覺悟,教祖大人!」
她還真是一如既往樂觀又開朗,夏油傑想,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不要擔心,有我呢,我來幫你。」竹泉知雀仰視比自己高的男生,十分可靠地說。
「我知道有一個群體,即使遇見了咒靈也不可能向咒術界正統求援。」
「照顧通緝犯生意的,永遠是另一群通緝犯。」
「惡役helps惡役。」
竹泉知雀神神秘秘地拿出一張紙條,將一串號碼推給夏油傑。
紙條上散發著淡淡的酒香。
「聯系這個人。」她用報暗號的語氣說,「就說是威雀威士忌介紹你來的。」
知雀:在兩個臥底組織間互相拉生意
悠于 2025-9-6 14:17
第121章
打工的第一百二十一天
起初失蹤的是運貨員江口君。
看守冷庫的成田龍一習以為常地和他打招呼,核對訂單後打開冷庫的門,成田龍一在寒意刺骨的冷氣圍繞下幫運貨員數好貨,目送江口君開車離開。
平常的一天,循環的工作。
臨近下班,成田龍一打著手電筒檢查冷庫的各個角落,如果在哪裡發現被凍死的老鼠蟑螂,他要及時聯系人來消毒清殺。
冷庫裡儲存著進口的凍豬羊肉,絕對低溫的環境是保鮮的關鍵。低溫凝結冰凌,白霧彌散,每次裹著棉衣在冷庫巡邏時,成田龍一總會反復確認庫房的門是不是仍然開著。
『萬一被關在裡面就完蛋了。』他想,『看倉庫的人就我一個,等第二天來人,我早凍死了。』
在偌大的死寂的冷庫裡,身體一點點失溫,周圍圍繞著宰殺後的豬羊,孤獨地死去。
這樣的死亡成田龍一絕對不想要,他每走兩步便回一次頭,看見敞開的門縫才繼續向前。
疑神疑鬼是他的壞毛病,成田龍一巡邏完冰冷死寂的冷庫,他死鎖庫房大門,拖著懶怠的腳步下班回家。
第二天,成田龍一照常來上班。
「你來了。」他看見運貨的車過來,抬手打招呼,「今天好早,江口君。」
車窗降下,探出一個陌生的腦袋:「你是成田君吧?我是井下,平時負責運貨的江口君今天沒來上班,我幫他代班一天,請多指教!」
「江口君生病了嗎?」成田龍一一邊幫井下打開冷庫的門,一邊關心道,「我早說過他,進冷庫前多穿幾件衣服,他總不聽。」
「搬貨熱得很,我們不怕冷。」井下展示自己的肌肉,他比江口更開朗,和成田龍一說說笑笑地數好了貨,開車離開。
成田龍一目送尾氣消散,他回到值班室打了個盹。臨近下班,成田龍一拿起手電筒,例行巡視。
冷庫內外像兩個世界,淡淡的白霧縈繞在成田龍一眼前,他哈出一口白霧,搓了搓手腳。
不知道是不是成田龍一的錯覺,冷庫的氣溫仿佛比昨天更低了。
豬和羊被養殖,肥胖,流水線地送進屠宰場宰殺,消毒,印上合格標志,被推進冷庫。
如果把豬和羊想像成人,冷庫便是屍體的陳列架。
成田龍一偶爾會有這樣哲學的想法,但當他吃到火鍋裡熱騰騰的羊肉卷和瘦豬肉的時候,冷庫在他心裡又變成了酒池肉林般美好的地方。
人類恐懼同類的屍體,但不恐懼食物的屍體。
太冷了,成田龍一用力跺了跺腳,手臂夾住手電筒用力哈氣。
冷庫又大又黑,他忍不住又開始想像萬一自己被關進庫房,外面會有人在他被凍死前開門發現他嗎?
成田龍一掏出手機看了看,沒有信號。
「如果有人被關進來,我才是唯一能救人的英雄。」他拿著手電筒四處亂晃,懷抱責任心仔仔細細巡邏。
理所當然,冷庫裡只有他一個人自言自語的聲音。
成田龍一關閉手電筒,死鎖冷庫大門,下班回家。
第三天,他一如既往來上班。
運貨的車打著車燈開過來,成田龍一抬手打招呼:「江口君?還是井下君?」
「我是尾寺。」車窗降下,露出一張陌生人的面孔,「井下今天沒來,公司派我來代班。」
「我知道了,井下君絕對感冒了。」成田龍一竟然不覺得意外,「冷庫開的冷氣特別足,尾寺君你要吸取教訓,多穿一件再去搬貨啊。」
尾寺是個沉穩的中年人,他點點頭,裹緊衣服隨成田龍一走進冷庫。
搬完貨,成田龍一照例目送運貨員開著運輸車離去。
如常的一天過去,成田龍一巡邏完冷庫,他摘下發絲間凝結的冰凌,一邊哆哆嗦嗦地搓熱發青的臉,一邊下班回家。
第四天,成田龍一在往常的時間點等運貨員過來。
遠光燈逐漸靠近,他眯著眼瞧去,向冷庫駛來的卻不是眼熟的運輸車。
「保時捷356A,這不是古董車嗎?」成田龍一咽了口口水,他是古董車迷,第一次在現實裡見到本名愛車,忍不住想合影留戀一張。
保時捷356A停在成田龍一面前,走下兩個黑衣男人。
其中一位成田龍一認識,是當初面試他的老板!
「您好。」職場打工人立刻恭恭敬敬地問好,「您今天來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看管的冷庫隸屬於一家名氣不顯的外貿公司,入職時成田龍一簽過一份保密合同,但他並不知道自己要保密什麼,面試他的老板似乎也不在意他是否泄密。
「大哥。」面試過成田龍一的伏特加說,「就是這個冷庫。」
「已經失蹤了三個人。」
琴酒瞥了眼成田龍一,看見他不作偽的茫然表情。
這種小人物還不必琴酒親自審問,他點燃一根煙,示意伏特加問話。
成田龍一並不知道,他入職了黑衣組織控制的公司,四舍五入便算組織的爪牙之一。
他簽的保密合同沒有寫明保密內容和違約懲罰——成田龍一要保密的是他接下來的人生,違約懲罰是他的生命。
強搶強賣的強盜合同。
但成田龍一也是幸運的,他不知道冷庫真正的用途,不是嫌疑人,不享受被琴酒槍口懟臉的待遇。
伏特加從口袋裡拿出三張照片:「你認識這三個人嗎?」
成田龍一看見老板拿出照片,聲音洪亮態度坦然,頓時恍然:我家老板,原來是便衣警察啊!
這一幕和電視劇裡拿照片詢問證人的便衣警察一模一樣,肯定沒錯!
現在的警察真有錢,不僅家裡做冷鮮肉生意,還有保時捷開,成田龍一羨慕不已。
「警察」伏特加:???
全世界最不可能報警的兩個人站在你面前,你腦子裡在想些什麼有違他們酷炫人設的設定?
黑衣組織有黑衣組織的苦,遇見困難酒廠人只能加班自己上。
成田龍一認真看向伏特加手裡的三張照片:「我認識他們,這不是江口君、井下君和尾寺君嗎?他們每天都開著運輸車過來搬貨。」
成田龍一看了眼時間,疑惑道:「今天晚了好多,難道尾寺君也感冒了嗎?又有新的人來代班?」
他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卻對上了琴酒看死人的眼神。
煙頭掉落在地,被皮鞋碾過,琴酒冷漠地說:「把冷庫打開。」
琴酒冷冰冰的態度讓成田龍一腦海冷卻,他努力回憶老板見到他的第一句話:
『大哥,就是這個冷庫。』
『已經失蹤了三個人。』
伏特加的聲音回蕩在成田龍一腦海裡,像炮竹炸開震得他腦子嗡嗡,他急得口齒不清地解釋:「和我無關!他們運完貨就離開了!我親眼看著他們開車走的!」
成田龍一的記憶絕對沒有錯:每天,運貨員開著運輸車過來,他打開冷庫讓運貨員進去。
等貨清點好被搬上車,成田龍一站在車外透過車窗看著運貨員系好安全帶,一腳油門掀起嗆鼻的尾氣。
江口君、井下君和尾寺君,都是他親眼目送離開的。
「他們失蹤了?怎麼會呢?」成田龍一驚慌地一股腦把自己知道的事說出來,他說先是江口君沒去上班,井下君替他代班,隔天井下君也不來了,換成尾寺君。
「即使他們失蹤,也是在離開冷庫後才失蹤的。」成田龍一發毒誓,「庫房外安裝了監控,我這就找出來給你們看。」
人不是他殺的,他沒有害人!
成田龍一慌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琴酒卻沒有看監控的心情。
他來之前已經看過了。
不如說,正是看過了監控,琴酒才親自帶伏特加走這一趟。
監控裡開著運輸車的三位運貨員好生生地開車離開冷庫,他們開著運輸車到卸貨的轉運倉庫,將車輛交給接班的同事,而後下班離開。
第二天,運輸公司再也沒能打通運貨員的電話。
起初人事只當對方生病忘記請假,扣工資後尋找另一位運貨員代班。
又過了一日,打不通電話的員工增加了。
人事上班多年什麼事沒見過,只當是巧合,扣工資後再次尋找代班人員。
第三個打不通電話的員工出現了。
事情可一可二不再三,人事連忙把奇怪的失聯事件上報給高層。
公司規定,遇事先上報,打死不報警。
高層正是管理冷庫運輸的伏特加——黑衣組織旗下的冷庫,存放的貨物可不只有冷凍豬羊肉。
伏特加有沒有獨自處理問題的能力,除了琴酒外誰也不知道,但事態離奇,他不得不從小弟手下接過案子,親自來查。
三個失蹤運貨員唯一的共同點是失蹤當天來過成田龍一管理的冷庫。
「冷庫我每天巡邏,連只凍死的老鼠都沒有。」
成田龍一難掩恐懼,聽從琴酒的命令打開冷庫大門。
庫房門開,刺骨的冷霧透過門縫蔓延,在地上凝結成滑膩的霜。
撲面而來的寒意仿佛碎玻璃一寸寸刮在人的皮膚上,低溫剮過皮肉,殘留在人身上的熱度被大肆掠奪。
成田龍一邁出腳又收回,硬是沒敢再進一步。
「冷庫的溫度平日有這麼低?」伏特加質問。
「沒、沒有。」成田龍一結結巴巴地說,「應該沒有吧……昨天還能進人。」
他摸了摸臉上紅斑似的凍瘡。
低溫下攝像頭失靈,庫房裡漆黑一片,哪怕琴酒也無法用槍逼人進去探路。
透過門縫的冷氣在地面結霜,結冰的哢哢聲仿佛骷髏開合的牙齒,琴酒飄逸的長發仿佛都凝成了一根根冰絲。
「關門。」他當機立斷地下令。
成田龍一和伏特加全力抵住庫房厚重的門,手指僵硬地上鎖。
等庫房門關好,兩人手指已經凍得通紅,血液流通不順,凍瘡發癢發燙。
「大哥,怎麼辦?」伏特加求助地看向琴酒。
依黑衣組織的作風,下一步是開魚鷹掃射炸了這座冷庫。
他們或許解決不了異常,但解決異常的源頭只要億點點軍火。
琴酒目沉如水地盯著緊閉的冷庫大門。
冷庫裡冰凍的不止有豬羊肉,還有組織清道夫沒來及處理的人類屍體。
黑衣組織發家足有半個世紀的歷史,除了囂張至極的一線執行者,默默支撐起酒廠運作的還有不知姓名的後勤組和清道夫。
出一次事炸一座冷庫,組織有多少個冷庫夠他們炸?
「嗡嗡,嗡嗡。」
琴酒大衣口袋裡手機震動。
銀發男人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微微詫異:陌生號碼?
知道他手機號的人極其有限,琴酒連詐騙電話和推銷電話都沒接到過。
他滑動屏幕,接通聯絡。
「你好。」陌生的男聲透過聽筒回蕩在空氣中,「或許你需要一些幫助。」
「詐騙電話嗎?」琴酒冷哼,在他面前裝神弄鬼之徒除了死沒有第二個結局。
電話那頭的男聲消失了片刻,他似乎和手機拉開了距離,模糊不清地和他身邊的人說了兩句話。
琴酒:現在的騙子上崗之前不做培訓嗎?現騙現學?
銀發男人不耐煩地准備掛斷電話,突然,琴酒耳尖地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你和他說,是威雀威士忌介紹你來的,大哥必買我的面子。」
「是威雀威士忌介紹我來的。」騙子從善如流地重復,「能買她一個面子嗎?」
琴酒:「做夢。」
熟悉的怒氣支配了琴酒,又被他強忍著壓下來。
和威雀威士忌生氣是沒有結果的,她可是能頂著他的槍口連講三十個不重樣冷笑話的人,不要和她計較!
「讓威雀威士忌接電話。」琴酒不耐煩地說。
竹泉知雀從夏油傑手裡拿過手機,臉頰貼到屏幕上,「大哥,是我。」
「誰准你擅自把我的聯系方式給別人?」琴酒冷聲道,「他是誰?新加入組織的成員?」
酒廠新人怎麼不通知他一聲,就衝騙子今天的無禮之舉,這人的職業道路已經走到了盡頭。
琴酒:打成臥底,槍決。
「不不。」竹泉知雀連忙搖頭,「這位先生是我為大哥請來的大師!」
「盤星教現任教祖——也是歷代最強大最可靠最帥氣的教祖,專業驅魔,童叟無欺,出道期業務八折起,誰用誰誇。」
竹泉知雀:「大哥,你需要伐?」
琴酒:地鐵,老人,手機。jpg
你在說什麼鬼話?
「如果你打電話只是為了消遣我,你死定了。」琴酒無情道,「明天靶場見。」
「真的不要幫忙嗎?」女孩子懶洋洋地問,「我不太想明早看見東京某冷庫深夜爆炸死傷無數的新聞呢。」
琴酒眸色微冷:「你調查我的行蹤?」
竹泉知雀:「沒啊,我看了伏特加的朋友圈。」
琴酒的死亡視線移到伏特加臉上。
弱小的胖子戰戰兢兢:「大哥你聽我解釋,運輸生意需要社交,我得在朋友圈運營老板的身份。」
平時酒廠的任務他肯定不發朋友圈,但今天他和大哥不是來殺人而是來查案的,多麼值得配圖紀念!
「我已經知道了,給伏特加點過贊了,沒法裝失憶。」竹泉知雀堵死琴酒的話頭,「需要幫忙嗎?我請來的人能搞定一切。」
雇佣費走酒廠財務。
「你可以把整件事全權交給我。」竹泉知雀說,「組織規則:無論手段,拿出成果大於一切。」
大哥只要留下支票就好。
威雀威士忌承諾全權負責,意味著如果事情沒有解決,或她找來的人出了什麼問題,一切後果由她鼎力承擔。
琴酒沒有拒絕的理由。
一個優秀的大哥,只用到場他的錢包。
「可以。」琴酒應允,「但如果任務失敗,威雀威士忌,你知道後果。」
「OK。」竹泉知雀答應道,「作為交換,如果任務成功,大哥你記得存下大師的電話。」
酒廠這只大肥羊客戶,她狠狠給教祖大人拿下。
琴酒哼了一聲,掛斷電話。
「把地址發給威雀威士忌。」他吩咐伏特加,順便存下夏油傑的電話,備注:騙子大師。
琴酒朝保時捷356A走去,他拉開車門,像是想到了什麼,扯出一抹惡意的笑容。
「順便也發給波本。」
伏特加:「是,大哥。」
保時捷的車燈遠去,成田龍一不敢離開,哆哆嗦嗦地等待處理異常的大人物到來。
一刻鐘後,明亮的車燈照亮冷庫大門,白色馬自達疾馳而來,停在成田龍一面前。
安室透推開車門下車,他一眼掃過,只看見不認識的成田龍一。
「琴酒和伏特加呢?」他問,「他們發消息讓我過來,自己卻不見了?」
「兩位先生已經離開了。」成田龍一回答,「這件事被交給了另外的人。」
他臉上手上凍瘡明顯,安室透看了眼散發寒意的庫房大門和地上蔓延的冰霜:「具體說說,發生了什麼?」
成田龍一從頭開始講述,他帶著安室透去看監控,一邊被盤問一邊感嘆:
伏特加先生是警察,他叫來的朋友果然也是干這一行的,多麼專業的詢問技巧!
我們公司不允許員工報警的原因果然是因為高層人均便衣。
安室透看完了監控,走到死鎖的冷庫大門前,伸手試了試溫度。
他的手指沒有貼在門上,刺骨的寒意依然侵蝕皮膚,冷庫裡的溫度遠遠低於正常值。
「小心失溫。」
安室透身後有人說。
金發男人停頓了剎那,他神色如常地轉過身,叫出那人的代號:「威雀威士忌。」
「說好交給我全權負責,琴酒的疑心病越來越重了。」竹泉知雀搖了搖頭,「算了,你站遠一點兒。」
黑發杏眼的少女瞥了眼緊閉的冷庫大門,向後招手:「來吧夏油君,到你的領域了。」
黑暗裡慢慢走出披著袈裟的青年,他的目光不曾在安室透和成田龍一身上停留,只看向冷庫。
「一級。」夏油傑說。
無法離開誕生地的一級咒靈,以冷庫為巢穴活動。
他五指覆在庫門上,掌心凝結了一層淡淡的冰霜。
安室透看了竹泉知雀一眼:她沒有提醒這個人。
「夏油君的話就沒關系。」竹泉知雀說,她朝成田龍一抬抬下頜,「鑰匙呢?開門。」
「不可以。」成田龍一用力搖頭,「冷庫裡沒法進人,我們好不容易才把門關上。」
夏油傑:「聒噪的猴子。」
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令安室透眸光一動。
這人年紀不大,應該和竹泉知雀同歲,臉上的表情稱得上溫和成熟,話語間卻有種冷漠的高高在上。
他的冷漠只不針對竹泉知雀。
安室透:中二期?
「別在意。」黑發少女安撫地說,「這位看守員先生,牢記一句話:放下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
「既然我們鐵了心要作死,你讓我們作死就好。鑰匙給我,你可以下班回家了。」
成田龍一語塞。
他好心提醒卻被夏油傑罵成聒噪的猴子,心裡不是不生氣,但竹泉知雀一開口,無語的情緒立刻蓋過了憤怒。
愛咋咋地,他下班了!成田龍一二話不說交出鑰匙,騎著他的小電驢嘟嘟跑走。
「看見了嗎?夏油君,這就叫溝通的技巧。」竹泉知雀認真說,「以後你獨自面對客戶,記得學習我的做法。」
夏油傑:學廢了。
「我姑且還沒有轉行當諧星的想法。」他委婉道。
一只聒噪的猴子離開,夏油傑語氣明顯和緩了很多,流露出縱容的意味。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漫才愛好者竹泉知雀扼腕嘆息。
她把鑰匙丟給夏油傑,側頭看向安室透:「一會兒就好,在外面等我們。」
「我想琴酒特意叫我過來不是讓我站在旁邊干看的。」安室透說,他打量竹泉知雀的短袖短裙,「你的外套呢?」
夏油傑的袈裟嚴嚴實實裹在身上,脖子都只露一點兒。如果他在衣服下面貼了大量暖寶寶,勉強符合進冷庫的條件。
竹泉知雀露膝蓋的短裙和冷庫相性極差,是讓人擔心她會不會風濕痛的極差。
「大夏天穿什麼外套?」竹泉知雀抗拒。
「這不是體寒的人該說的話。」安室透不為所動,「等著,我去車上給你找件衣服。」
女孩子露出好麻煩啊的表情。
夏油傑一字不漏地聽見他們的對話,目光分給安室透兩分。
他們兩人之間有種特殊的熟絡感。
介於親近與疏遠之間,像曾經站在十分近的距離,如今又遠遠拉開,但過往在對方領地內余留的氣息仍然殘存。
這樣特殊的關系,可以用一個專有名詞來形容。
夏油傑:「他是你的前男友?」
教祖大人慧眼
第122章
打工的第一百二十二天
竹泉知雀被口水嗆到,咳得驚天動地。
有這麼明顯嗎?!
竹泉知雀:我真傻,我單以為在夏油君面前爆馬後的黑歷史只有斷腿坐輪椅的那些歲月,沒想到連不堪回首的感情生活也要被拿出來批判。
夏油傑不愧是孤身帶兩孩的單親爸爸,婦女之友,他知道的實在是太多了。
竹泉知雀:暗鯊!鯊掉!
黑發少女的反應說明了一切,夏油傑沒再追問,他怕得到「愛過,已黑化,我是葬愛家族一把手」的回答。
咒術師和普通人談戀愛是不會有結果的,分手好,分手皈依我教,早日證得大道。
夏油傑沒談過戀愛,他身邊唯一的女性家入硝子對屍體的興趣大於真人,稍微熟悉一點的咒術師庵歌姬只差把「人渣遠離我」幾個字貼在臉上。
五條悟走在路上倒時常有人來搭訕,他那張臉太過美貌,即使戴著墨鏡cos盲人也有被美色蒙蔽雙眼的女孩子勇敢A上來。
夏油傑:但悟根本不可能戀愛成功。(無慈悲)
一米九的男高俯視下來,一句耿直的「弱雞」傷透了多少少女心,罪惡的男人,活該你沒有老婆。
算來算去,夏油傑唯一認識的有婚戀經驗的男人只有他們的班主任夜蛾正道——正在絕贊離婚中。
淨是些悲劇呢(感嘆)。
竹泉知雀被分手不過是咒術師共有的宿命罷了,一點也不稀奇。
安室透拿著外套走過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夏油傑看他的眼神似乎友好了一絲絲。
夏油傑:你很識相。
安室透:他中二病康復了?
作為三人中最年長的一位,安室透看著夏油傑身上的袈裟,猜測他是不是輟學後回開寺廟的老家繼承祖業過活。
繼承家產雖然也是一種生活方式,但身為公安,安室透多少還是希望高中生能好好上學用心讀書。
像竹泉知雀這種一邊讀書一邊混//黑不學好的高中生越少越好。
安室透:不,仔細想想,繼承祖業的和尚怎麼會和威雀威士忌扯上關系?他繼承的是什麼祖業?
不會是裝神弄鬼騙香火錢的黑心寺廟吧?回頭查查。
竹泉知雀穿上安室透的外套,像小孩穿大人衣服似的,衣擺與裙擺平齊。
她艱難地折迭袖子,夏油傑走過來,彎下腰,幫她折好過長的袖口,露出手腕。
「謝謝。」竹泉知雀輕快地道謝,她努努嘴,「快開門吧,我准備好了。」
磅礡的咒力流淌過她全身,瀲灩般的色澤,猩紅與純黑交織。
夏油傑眼中閃過一絲欣賞。
沒有六眼輔助,竹泉知雀對咒力的控制卻與五條悟在同一水平,這是強大咒術師們的特性,是日復一日戰鬥中凝結的果實。
夏油傑擰開拴在庫房上的鎖,緩緩推開極寒地獄的大門。
呼嘯的風雪從門內席卷而出,安室透眼睫上凝出細細的雪子。
這不正常!
冷庫就算低溫再低,怎麼會在室內下雪?
安室透身邊的一男一女卻臉色平淡,夏油傑碰了碰丸子頭,抬手把長發扎緊,竹泉知雀饒有興致地吹氣,呼出一團團白霧。
「波本?」她偏過頭,「你很冷嗎?」
「也對,是會冷呢。」不等安室透回答,竹泉知雀自己做出了結論。
「都說在外面等我們就好了,你還真是熱愛工作。」她嘀咕一句,主動握住了安室透的手。
熱度從交握的掌心傳來,如涓涓細流流淌安室透全身,仿佛空中無形的黑蛇嘶嘶吐信,將他纏繞在懷。
巨大的黑蟒懶洋洋擺尾游動,將適應不了極端氣候的人類圈在懷裡,沉重的力道存在感十足,四面八方都是她的氣息。
被占據,被圈養。
竹泉知雀套著安室透的外套,淡淡的洗衣粉香氣清爽宜人,她嗅了嗅領口:「什麼牌子的洗衣粉?能把鏈接推給我嗎?」
「超市裡的大眾品牌。」安室透心不在焉地回答。
他被風雪吹得冰涼的手被女孩子牢牢握住,可能是怕一松手安室透就凍僵了,她的拇指緊扣在男人手心。
「走了。」竹泉知雀輕輕拉了拉安室透的手,率先邁出腳步。
迎面的風雪被咒力拂到一邊,竹泉知雀打開從成田龍一值班室拿來的手電筒,四處亂晃。
威雀威士忌的動態視力絕佳,安室透知道,她不是亂晃,而是只需要剎那的時間便足以掌握環境。
自從知曉了她的身份,許多事都如撥開雲霧見青天般明悟。
竹泉知雀不是照顧不好自己的小女孩,她在任務中比任何人都強大可靠。
威雀威士忌和竹泉知雀是一個人,每看見她一次,這個衝擊性的事實便在男人腦海裡加固一遍印像。
她被揭破馬甲後就不易容了,合著之前掩飾身份只為了做給他看。
他該誇獎她的用心嗎?
安室透腦子裡想了很多,現實中他的手仍被竹泉知雀握住,沒有半絲掙脫的意圖。
冷庫安安靜靜,只有三人的腳步聲。
「成田龍一每天都像這樣巡邏嗎?他一個人?」竹泉知雀自言自語,若有所思地說,「這地方,好適合練習單口相聲。」
竹泉知雀一開口,多少恐怖緊張的氣氛都煙消雲散不復存在。
安室透:「也許他享受一個人的時間。」
夏油傑:「讓他一個人靜靜。」
「為什麼?」竹泉知雀無法理解,「如果是我干這份工作,不出三月我就以殿堂級單口相聲選手的身份堂堂出道,辭職走人,邁向更光明更有錢途的未來了。」
這便是成田龍一與她之間的差距!是帝王級打工人對普通打工人的降維打擊!
竹泉知雀:缺乏上進心的成田龍一已經輸了,在殘酷競爭的職場中,唯有我這般不斷進度的勞模得以生存。
安室透:琴酒瘋了才會讓你看冷庫。
設想一下,某天某月某一天,琴酒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提溜竹泉知雀的後脖頸把她丟進冷庫,放狠話:既然喜歡冷笑話,你就對著冷凍肉講一輩子冷笑話吧!
琴酒神清氣爽地離開,兩個月後,他屈尊降貴來冷庫看竹泉知雀反省得如何。
開保時捷356A駕到的銀發男人推開冷庫大門,五光十色的舞台光亮瞎他的眼睛,震耳欲聾的搖滾樂刺聾他的耳朵。
站在冷庫中央舞台上的竹泉知雀高舉話筒,對著台下排排坐的凍豬凍羊凍肉揮舞熒光棒,聲音響徹雲霄:「下面有請我們的制勝笑話!大家,來點掌聲!」
琴酒眼睛一閉,雙腿一蹬,當場去世。
荒誕的現實主義場面,不用懷疑,竹泉知雀真干得出來。
寒冷的冷庫中,唯有竹泉知雀的冷笑話能帶人一絲溫暖。
裹著男士外套的女孩子小口哈氣,沉迷於玩弄變換的白霧,她和安室透手握著手走在夏油傑後面,一副出工不出力的架勢。
「我今天是中介。」竹泉知雀拍拍胸脯,「波本你是琴酒派來的監工,我們兩個的任務是為夏油君捧哏打call。」
就像名偵探身邊必要的質問工具人一樣,作為綠葉襯托紅花,讓場面更加勁爆。
名偵探:因為balabala,我們可以推斷出balabala,所以受害人的死因是balabala。
托兒:異力鴨梨!證據是什麼?凶手君明明有不在場證明。
凶手君:就是就是!
名偵探:很簡單,凶手君利用balabala偽造了不在場證明,證據就是balabala!
托兒:異力鴨梨!動機是什麼?凶手君和被害者可是一輩子的偷摸大雞啊!
凶手君:就是就是!
名偵探:更簡單,凶手君表面把被害者當作一輩子的偷摸大雞,實則嫉妒得質壁分離,不信你看他的表情。
托兒:的確如此!不愧是名偵探,我悟了。來人,把凶手君帶走。
凶手君:就是就是——不對!托兒你不是站在我這邊的嗎?
並不,托兒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讓名偵探多角度多方面秀推理,完美烘托名偵探天降救世主的高逼格。
沒有捧哏的主角是不完美的主角,沒有捧哏的主角是不幸福的主角,竹泉知雀決心讓夏油傑幸福!
「我時刻准備著為夏油君鼓掌。」竹泉知雀抬起和安室透交握的左手,清脆擊掌做示範。
啪的一聲脆響,安室透手背紅了一片。
一個人的鼓掌是左右手互毆,兩個人的鼓掌是兩面夾擊,夾心遭罪。
「抱歉抱歉。」竹泉知雀反應過來,連忙揉了揉安室透的手背。
她雙手捧著安室透的手,低頭吹了吹氣,像面點師傅一樣揉揉拍拍。
「知雀。」夏油傑回過頭,皮笑肉不笑,「能別在人辛苦工作的時候打情罵俏嗎?」
「尤其是和前男友。」
竹泉知雀:「?我沒有啊?」
「這算打情罵俏嗎?」她疑惑地牽著安室透繼續往前走,「我都沒有親吻他的手背當作安慰。」
前男友怎麼可能和男朋友一個待遇?夏油傑想多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兩個男人的臉色都不太自然。
夏油傑眯起狐狸似的眼睛打量安室透,安室透垂眸看向與竹泉知雀交握的手,微微抿唇。
心思各異的三人中,唯有沒心沒肺的那個最輕松。
竹泉知雀亂晃的手電筒光掃過冷庫的一處角落,光柱停駐。
「找到了。」
夏油傑和安室透的手電筒移向她指的方向,透過三束光,三個人型的影子呆板地映在牆壁上。
兩天前。
「江口君生病了嗎?我早說過他,進冷庫前多穿幾件衣服,他總不聽。」
「搬貨熱得很,我們不怕冷。」
井下朝冷庫看守員展示自己得意的肌肉,成田龍一苦笑地擺擺手:「行了,你忙去吧,我在外面守著。」
「放心,不會把你關在冷庫裡的。」
井下呲著一口白牙大笑,他熱火朝天地清點貨物,往運輸車裡搬運凍豬羊肉。
體力活讓井下渾身冒著熱氣,熱氣與冷庫的低溫衝撞在一起,他周圍縈繞沸騰的白霧。
搬到一半,井下有些累了,他沒形像地半彎著腰想歇一歇。
「嘶,好冷。」井下搓了搓胳膊,抱怨冷庫的溫度。
只稍沒有活動就冷成這樣,要是把人關在裡面出不去,得凍成什麼鬼樣子?
「怪不得江口君今天沒來上班,怕不是感冒到起不來床,連請假電話都沒力氣打。」井下搖搖頭,「我可不能像他一樣慘,要扣工資的。」
他鼓起勁繼續搬貨,成田龍一守在門口,時不時和井下搭兩句話。
「哎呀,成田君,頻繁說話會岔氣的。」井下開完笑似的抱怨說,「你要是無聊,不如把廣播打開聽聽。」
「井下君,我可是為了讓你安心才一直和你聊天,別不識好人心啊。」
隔著庫房的門,成田龍一說:「從前江口君運貨的時候,老是怕我把他一個人丟在冷庫裡凍死,時不時出聲喊我,非要我陪他聊天。」
井下噴笑,他第一次知道同事這麼膽小。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眺望巨大的空曠的死寂的冷庫。
凍肉上凝結冰凌,硬邦邦沉手,制冷設備遍布冷庫,不留死角。
冷庫的大門厚沉笨重,井下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無信號的標識紅得刺眼。
井下忍不住回頭,從敞開的門縫裡看見成田龍一的身影,汲取一絲心安。
「有成田君你在,不會有人被關進去的。」
成田龍一:「說的也是。我每天下班前都會巡視一遍冷庫再鎖門,就算真有人不小心被關進去了,也准能等到我這個英雄來救他。」
「哈哈,成田君真可靠。」井下加速搬完貨,離開冷庫,帶著一絲自己也沒能察覺到的不安。
「要是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在心裡不停默念你這位英雄的名字。」
成田龍一、成田龍一、成田龍一、成田龍一、成田龍一、成田龍一……
成田龍一!
黑暗中,舌頭被冰凝凍住的男人啊啊張口,他噴出的口水凝成細小的碎冰渣,砸落在地。
「什麼動靜?」臨近下班,打著手電筒做最後巡邏的成田龍一四處張望,手電筒光束掃來掃去,「難道有老鼠?」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井下眼角滲出淚水,淚水剛剛漫出便瞬間凍結,像兩顆碩大的淚痣掛在井下眼眶下方。
手電筒的光束一次次掃過,沒能照亮井下的眼睛。
寒冷順著他的腳底向上攀爬,血管凍成一根根松針狀的冰柱,紅潤的人類的皮膚被僵硬的青白色取代,井下雙手抱膝,蜷縮在一起。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冷到極致,燒人心扉的灼熱幻覺支配了井下。
他開始感到熱,他忍不住把全身的衣服脫下來,他臉上的笑肌在幻覺作用下向上扯起,露出微笑的表情。
在雪地凍死的人往往呈現全身赤。裸與微笑表情,這是凍死的典型特征。
井下用力地微笑,低溫剝奪了他思考的能力,手電筒的光晃過他的眼睛,珠子似的瞳孔中一片空洞。
不……並不是空無一物。
井下緩慢地扭過頭,在他身邊不遠的位置,微笑的江口注視著他。
【你也來了。】
青白色的人類屍體藏匿在凍豬羊肉的屍體海洋裡,如藏木於林,如此和諧,不分彼此。
拿著成田龍一進行最後一遍巡視。
他沒能找到發出細碎聲音的源頭,想來或許是他的幻覺。
「畢竟我一整天都守在冷庫門口,根本沒人進來嘛。」成田龍一自言自語。
「最後問一遍,有人要喊英雄的名字嗎?」他自娛自樂,「英雄馬上要下班了,十二個小時才會再出動哦。」
「嘛,要是有人被關在冷庫十二個小時,早在半途就死了。」成田龍一順著手電筒照亮的路徑一一看去,「嗯,今天也一只老鼠都沒看見。」
距離手電筒光束十釐米的位置,江口和井下肩並肩靠在一起,微笑地看著成田龍一。
冷庫看守人帶著光束漸漸離去,冷庫大門從外面死鎖,倉庫內恢復死一樣的安靜。
又過了一天,打著手電筒巡邏的成田龍一無知無覺路過,江口、井下和尾寺微笑地目送他離開。
手電筒光束照亮他們青白色的笑臉。
「找到了。」竹泉知雀說。
失蹤的三位運貨員整整齊齊排排坐吃果果,掛著一模一樣的微笑,笑肌僵硬。
在外界失蹤的他們突兀地出現在冷庫裡。
安室透第一反應:難道是黑衣組織殺人藏屍?
這種變態的事情,一看就是酒廠能做出來的。
「受害者找到了。」竹泉知雀彎下腰,對上屍體空洞的眼神,「異常的源頭離這不遠。」
「接下來是你的工作,教祖大人。」
「它在風雪最肆虐的地方。」夏油傑眯著眼看向不遠處激烈的室內暴風雪。
咒靈因人類的負面情緒誕生,冷庫中誕生的這只一級咒靈正是「恐懼被關進冷庫活活凍死」的負面情緒產物。
成田龍一和每個出入冷庫的運貨員,都在冰冷死寂的巨大倉庫裡產生過「萬一被關進來怎麼辦」的焦慮情緒。
他們越是恐懼,情緒越是負面,因之誕生的咒靈越會將恐怖之事降臨在人類頭上。
死亡條件是進入冷庫且心懷恐懼,成田龍一沒有死,大概是因為產生智慧的咒靈留他作誘餌,以此狩獵其他人類。
能在室內制造暴風雪的咒靈,寶可夢訓練大師夏油傑怎能錯過?
「讓他一個人去不要緊嗎?」安室透低聲問竹泉知雀。
肆虐的風雪之下,夏油傑被白色的雪粒吞沒,看不見背影。
「這種等級的敵人需要兩個人才是怪事。」竹泉知雀擺擺手,「我可是把簡單的工作交給他,困難的工作留給了自己。」
安室透:「困難的工作?」
竹泉知雀:「比如,如何向琴酒和琴酒派來的監工波本說明這是樁不能用柯學解釋的靈異事件,並成功在組織財務拿到支票。」
監工波本:「……」
「不用你費心解釋。」他有點無奈地說,「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身為公安,他又不是不知道異能力者的存在。
安室透突然想到:「你一開始為什麼想把我留在外面?」
眼見為實,他若是沒有親眼目睹不科學的種種,竹泉知雀說的話只會被當成高中生的中二妄想。
——夏油傑也是高中生,還是cos不知名宗教和尚的高中生,中二妄想概率激增。
「兩個原因。」竹泉知雀歪頭想了想,「一嘛,是我編好了借口。」
成田龍一看管的冷庫可是酒廠的冷庫!這裡出現什麼都不離奇,區區三具屍體,不值得大驚小怪。
竹泉知雀有無數可以背鍋的凶手人選,比如琴酒,比如受琴酒指示的伏特加,比如在琴酒手下做事的基安蒂和科恩——沒錯,主謀一旦定成琴酒,安室透絕對不會有所懷疑。
酒廠大哥干啥都正常,琴酒壞事做盡,不差一件兩件。
「離奇失蹤,冷庫藏屍,密室殺人……走進柯學欄目組帶你探尋東京最邪惡最囂張的跨國犯罪組織秘史,《從冷鏈運輸看酒廠發家史》系列叢書火熱預售中,購買熱線444666.」
竹泉知雀:「之後我只需處理好屍體,找夏油君串口供,給干干淨淨的冷庫拍照留檔交給琴酒就好了。」
黑衣組織不在意過程,只要結果。
安室透:「你就沒想過我不信的可能嗎?」
「我將換上最真誠的語氣,期盼你的信任。」竹泉知雀頓了頓,「不信也無所謂,反正你又調查不出什麼。」
騙都騙了,能拿她怎麼樣?
安室透:《論前女友說謊成性如何調理》
「第二個原因呢?」他語氣不變,「因為不需要我?」
波本是琴酒懷抱惡意擅自叫來的,竹泉知雀有她新的搭檔。
「欸?」女孩子眼含疑惑,「那倒不是,因為冷庫很冷啊。」
「又不是你的工作,凍感冒了怎麼辦?」
她松開安室透的手,轉而踮腳捧住他的臉。
「看,臉冰冰涼涼的。」竹泉知雀說,「大夏天凍感冒,是去醫院會被醫生笑話的笨蛋行為。」
細碎的雪粒灑在少女黑色的長發上,她琥珀色的眼眸一片認真。
純粹的關心,不摻水的體貼。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一邊騙你騙得天翻地倒,一邊認認真真體貼你關心你的壞人?
她到底要把人的心拿捏到什麼程度才願意放他一馬?
在游樂園及時提出分手是安室透做過最明智的決定。
但凡晚一點兒,他就舍不得了。
第123章
打工的第一百二十三天
冷庫中的溫度漸漸回暖,夏油傑不緊不慢地走回來,目光在竹泉知雀和安室透身上停了一瞬。
黑發少女正忙著把三具屍體脫下的衣服擰成一根繩,好一次性把屍體拖出冷庫。
安室透在旁邊打下手,有點心不在焉,余光長久地停在竹泉知雀臉上。
同為男性,夏油傑看得出他的心思。
都分手了,藕斷絲連可沒意思,就算在心裡想了再多,女主角沒注意到都是白搭。
竹泉知雀在不該細心的地方十分細心,但在該細心的地方往往一帶而過,將可可愛愛沒有腦袋的生活哲學貫穿始終。
比如面對三具裸。男的屍體,她一臉遁入空門的淡然,也不打算幫人家穿上褲子。
「夏油君?你回來了。」
綁繩子的竹泉知雀側過頭,掃了眼夏油傑身後。
巨大的、腦袋頂到冷庫天花板的蟲狀咒靈張大嘴巴,它的口中含著一只冰渣子亂掉的畸形怪物,一路走一路掉渣。
畫風十分硬核克系,竹泉知雀有點點羨慕看不見咒靈的安室透。
還不如看裸。男洗洗眼睛。
「後續工作可以交給這位嗎?」夏油傑噙著笑問,「美美子和菜菜子托我帶可麗餅回去。」
可麗餅!竹泉知雀也想吃。
她眼巴巴地看向安室透,毛絨絨的尾巴啪嗒啪嗒拍打地面。
威雀威士忌的工作丟給波本沒壓力,但她今天是教祖大人的中介,好心的波本願意把中介的工作接過去嗎?
「你還有事要忙?」安室透沒看夏油傑,只問竹泉知雀。
竹泉知雀:吃可麗餅的事怎麼不叫事呢?
她小幅度地點點頭。
「你去吧,剩下的事交給我。」安室透點點頭。
「謝謝你,波本大好人!」竹泉知雀振臂歡呼,男士外套寬大的袖子滑落到她肩膀。
對了,衣服要脫下來還給他。
竹泉知雀把外套迭好遞過去,安室透沒說什麼,接過來搭在臂彎。
「我們先走了,有事再聯系。」竹泉知雀後退著揮手。
她扭過身,走到和夏油傑並肩的位置,安室透隱約聽見他們的交談聲:「……讓你的寶可夢離遠一點啦,它沒有自己長得很污眼睛的自覺嗎?」
脫下的外套上殘留少女的體溫,橙花味沐浴露的香氣中沾染了幾縷宗教意味的沉香。
……果然還是得查查她又攪合到哪個邪//教裡去了。
「盤星教新業務,猴子驅邪項目第一桶金,圓滿達成。」
竹泉知雀志得意滿地為勝利干杯:「惡役helps惡役,咒術高專休想做壟斷生意,我們盤星教必在戰場殺出一條血路。」
黑衣組織,一個遇事不決絕不報警的頭鐵組織,向任何官方勢力低頭都是對他們的侮辱,請把皇冠焊死在琴酒頭頂上。
酒廠配邪//教,多麼合理的搭配,雙惡人組合,弘揚雙黑概念從竹泉知雀做起。
「你為這個以酒名為代號的組織工作?」夏油傑問。
「是呀。」竹泉知雀點頭,順便對教祖大人表忠心,「黑衣組織在我心裡的地位怎麼能和盤星教比?夏油君放一百個心。」
黑衣組織是她臥底生涯的第一個組織。如果說港口Mafia是竹泉知雀的原配,酒廠的地位便是強勢插足的小三。
盤星教則是竹泉知雀私下勾搭的小四,兩者雖都是她罪惡的產物,然不可一概而論。
黑衣組織耗費了竹泉知雀大量時間,她至今沒能挑釁走琴酒的大哥地位,而盤星教,她已經是手握實權的二把手了。
竹泉知雀:難度不是一個level,你不要和人家比。
黑衣組織可是全球臥底進修鍍金首選組織,酒廠BOSS那位先生仿佛住在蟑螂遍地的屋子裡,玩狼人殺玩到走火入魔,恨不得後腦勺長只眼睛防止被人背刺。
相較而言盤星教的環境多麼干淨樸素,透露出一種鄉土人民的老實勁,十分適合輟學高中生創業。
竹泉知雀:夏油君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少點攀比,多點幸福。
夏油傑初登基竟然覺得盤星教信徒難管,琴酒聽了都要罵一句凡爾賽。
竹泉知雀:盤星教信徒多麼虔誠,哪裡難管了?
不就是每天夏油傑一出現便全體起立齊背詩朗誦《夏油傑為什麼是神》嗎?有什麼好害羞的,這都是大家對你濃濃的愛啊!
她不懂夏油傑的羞憤致死,只覺得他敏感纖細。
像個小姑娘一樣(竹泉知雀語)。
夏油傑不知道竹泉知雀的所思所想,他對猴子天然的漠視和敵對心態注定他不會對黑衣組織過多關注。
這也是竹泉知雀敢當著他的面腳踏兩條船身兼數職的原因——多做個兼職怎麼啦,創業期教祖不也為金錢所苦?
創業期教祖結束工作還得去給兩個養女買可麗餅,夏油傑和竹泉知雀走了一段路,在無人處停下。
巨大的蟲子咒靈吐出口中沿路掉冰渣的冷庫一級咒靈,夏油傑抬手,咒靈扭曲著被吸入他掌心,化為一枚黑色的玉丸。
竹泉知雀好奇地湊過去:「這就是夏油君的術式嗎?怎麼吃,生吞?」
她很早很早之前見過一次,夏油傑搶了她的人頭,在餐廳門口仰頭,吞下掌心的黑丸。
竹泉知雀當時腦海裡第一個念頭是:他去馬戲團表演生吞蘋果能賺大錢。
好嗓子!
夏油傑被她問的一怔,頭一次懷疑起自己的術式:「除了生吞還能有別的吃法?」
竹泉知雀一拍大腿:這你可問對人了。
丸子這類食材,首選自然是下火鍋煮。
無論魚丸肉丸,下西紅柿鍋或牛油鍋煮熟,等西紅柿酸甜的湯汁滲入丸子裡,又或者牛油的香氣撲滿鼻腔,漏勺撈出,趁熱咬一大口,爆汁。
亦或學獅子頭紅燒,火候和收汁是關鍵,要舍得放調味料,吃重口味。
切成丁狀的丸子和青椒一起做炒菜是下飯神器,盛米飯後加入一大勺拌飯,鹹滋滋香噴噴。
如果是糯米質地的丸子,煮桂花米酒湯圓也是好味。清水燒開下湯圓煮,加入桂花糖漿和米酒,冬日特供,幸福感油然而生。
不想吃湯湯水水也有辦法,煮熟的湯圓過一遍冷水,裹上黃豆粉,蘸紅糖漿一口一個,糯嘰嘰拉絲。
「無論甜黨還是鹹黨,統統滿足。」竹泉知雀包含期待地看向夏油傑掌中黑丸,「我手上有出自遠月十傑的特制菜譜,夏油君想試試嗎?」
夏油傑被竹泉知雀硬生生說餓了。
不愧是港口Mafia食堂最受廚師歡迎的女人,她不做黑手黨,改行當美食專欄作家或遠月食戟評審員也別有前途。
「不,再怎麼說咒靈也不可能被當作料理的食材。」
夏油傑用力甩頭,把竹泉知雀魔性的聲音從腦海裡甩出去,「仿佛塗滿嘔吐物的抹布的味道,加再多調味品也是嘔吐物。」
夏油傑已經習慣了,但每次吞咽咒靈丸的反胃感揮之不去,殘留在舌苔上令人作嘔。
他瞥了眼興趣不減的竹泉知雀:「你對嘔吐物也感興趣嗎?」
正常人不可能吃過這麼難吃的東西。
竹泉知雀的確沒有吃過嘔吐物。
她吃過比嘔吐物更難吃的東西:)
「夏油君,我沒有害你的意思。」竹泉知雀斟酌用詞,「我一直認為你是個充滿勇氣,敢於嘗試的人。」
夏油傑不懂她為什麼突然誇獎自己,但誇誇誰不愛聽呢,他沒有打斷。
這個決定讓夏油傑後悔了一整年。
竹泉知雀反手掏出了一個罐頭。
不是超市裡販賣的罐頭,像是自制的產物,白色的罐身上用黑色油性筆畫了一只簡筆的小青花魚與一行小字:
活力清燉雞(便攜版)
「這是我的摯友給我寄來的特產。」竹泉知雀托著罐頭的手仿佛拿著一枚歹毒的炸。彈,她鄭重其事地遞給夏油傑。
「你願意嘗試一下嗎,夏油君?」
「試一試美食荒漠盡頭的深淵造物。」
夏油傑:至於嗎?不就是雞肉罐頭?
他雖然沒有見過這個牌子,也不懂為什麼要用「活力」形容清燉雞肉,但罐頭能難吃到哪裡去?
他的舌頭經過咒靈的洗禮,連鯡魚罐頭也不在話下。
夏油傑接過罐頭,他掃了眼罐身,看見被竹泉知雀手擋住的地方也有文字。
產品名:活力清燉雞(便攜版)
保質期:直到你我殉情的那天
一看就不是正經罐頭。
無所謂,夏油傑沒帶怕的,他身經百戰,這就吃給她看。
夏油傑一手托著咒靈丸子,一手拿罐頭,單手把罐頭撬開。
罐頭開啟,一股迷幻菇的氣味撲面而來。
沒錯,就是迷幻菇的氣味,植物大戰僵屍裡僵屍一聞到就失了智去啃自己同類的迷惑圈圈眼蘑菇。
不要問夏油傑從哪裡學來的比喻,他的蚊香眼說出了答案。
活力清燉雞的氣味無比上頭,吸一口減壽十年,好不容易擺脫魔幻氣味的夏油傑狐疑地看向竹泉知雀:你是不是想毒死他,繼承他的教祖之位?
「沒事,能吃,吃不死人的。」竹泉知雀露出閱盡千帆的微笑,「為了維持和摯友的友誼,我是他的試菜員之一。」
之二和之三是同樣不幸的織田作之助與阪口安吾。
為了維系和太宰治的友誼,他的朋友們付出了太多。
「比鯡魚罐頭好聞。」夏油傑強行挽尊。
他不信邪,夏油傑堅信他的咒靈丸子是世界上最難吃的東西,怎麼會有食物能超過咒靈丸子在黑暗料理界的地位?
即使是竹泉知雀的摯友也不行,哪裡來的不知名人物,夏油傑這就讓他敗北。
金屬制的罐頭湊到夏油傑嘴邊,他看了眼五彩斑斕泛著反光的雞湯,又看了眼黑漆漆的咒靈丸子——沒錯,不要動搖,她休想用她淺薄的味蕾揣測他的苦楚,難吃之王是他的術式!
夏油傑仰起頭,將罐頭倒進口裡。
初一入喉,他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瞬間起飛。
這是怎樣的一種味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再如何精妙的遣詞造句都在混沌的漩渦裡支離破碎,一片慘白。
吃雞不是雞,喝湯不是湯。苦澀鹹濕的海水激烈拍打海岸,一只撲騰翅膀的雉雞跳入海中煮沸,隨風卷起的海難風暴在味覺的領域大肆席卷,天崩地裂。
一口下去,雞的一生在食客腦海中如走馬燈般掠過,雞的靈魂仿佛與人的靈魂融為一體!
你以為你吃的是罐頭嗎?
不,你吃的是你絕望的人生。
是活在腐朽的氧化世界裡你悲慘的一生。
活力清燉雞從來不是用來飽腹的菜品,它是哲學,是生活,是虛無主義。
是太宰治的朋友們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阪口安吾:吃一口洗胃一下午的摯友特供菜你喜歡嗎?
織田作之助:(臉朝下倒在盤子裡)
竹泉知雀:不愧是……太宰君……我的摯友……(口吐白沫昏迷)
套著圍裙的太宰治一臉遺憾:這就倒下了嗎?還有菜沒上呢。
三人:告辭(抱拳)。
夏油傑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衝動之下,他舉起手裡的咒靈丸子,就著活力清燉雞的余味,一口生吞。
熟悉的嘔吐物和抹布味道,卻令夏油傑耳目一新。
好吃!
這是什麼好吃的丸子!
他從前吃的竟然是這麼好吃的丸子嗎?
「草率了。」夏油傑喃喃自語,「我不該罵它的,我冤枉它了。」
咒靈丸子離難吃的盡頭分明有那麼——那麼遠的距離!
第一次,夏油傑憐惜起他的術式。
冤,你真的好冤。
「夏油君,你還好嗎?」竹泉知雀小心翼翼地問,「你的眼睛在放光,但你的印堂在發黑,你現在是介於活著和死亡二相性之間嗎?」
夏油傑眼神復雜:「你以前吃的就是這種東西?」
好慘啊,慘到他都說不出安慰的話了。
「也不全是。」竹泉知雀回憶太宰治的菜譜,「還有用來自鯊的凍豆腐、用超人火鍋殘骸制作的新超人火鍋、碳烤蛞蝓之類的特色菜,有葷有素,種類豐富。」
太宰治甚至考慮到了營養均衡和膳食搭配,他真的,她哭死。
「今天的可麗餅我請客。」夏油傑毫不猶豫,滿懷同情地說,「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竹泉知雀:「謝謝?」
先來個草莓巧克力雙拼。
罐頭裡殘留了大半沒吃完的活力清燉雞,夏油傑一時竟不知該把它分類到有害垃圾還是不可回收垃圾。
制作罐頭的人居然沒有在罐身畫上高危違禁品標識,他合理懷疑對方是故意害人,值得抓起來送進局子。
夏油傑糾結了半天,最後選擇好好收起沒吃完的罐頭。
他要留下這罐深淵造物,時刻警醒自己:咒靈丸子難吃嗎?難吃就看看它!有對比才有幸福。
除了警醒作用,用作生物武器也不錯。
給不聽話的信徒吃一點,給路過的五條悟吃一點,征服世界只需一罐活力清燉雞罐頭,橫濱特產,僅此一家,天然無添加。
夏油傑:「你手上還有嗎?」
竹泉知雀:「有啊,兩大箱。」
夏油傑:「考不考慮作為軍火販賣?」
竹泉知雀淺淺吸氣: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夏油君竟先她一步發現了商機!
「我七你三。」她用氣音小聲說,「賣遠一點,不要被我的摯友發現。」
竹泉知雀騙太宰治她全部吃完了,神知道這是個善意的謊言,神會原諒她。
竹泉知雀和夏油傑對視一眼,兩只手握在一起,達成共識。
狼狽為奸二人組愉悅進軍可麗餅小攤,竹泉知雀吃草莓巧克力雙拼,美美子和菜菜子要香蕉夾香草冰淇淋,夏油傑點了一份甜到膩雙倍糖的可麗餅,他要洗一洗口腔裡殘留的雞湯余味。
好上頭的味道,比榴蓮持味還久,原材料裡到底有什麼害人的毒草?
竹泉知雀:或許是後山的毒蘑菇。
太宰治是個喜歡上山采蘑菇的天真少年。
夏油傑帶著給美美子菜菜子的可麗餅回盤星教,竹泉知雀拎著給小惠和津美紀買的可麗餅回公寓,兩人在東京街頭分開。
盤星教的事務在「盤星助手」APP的幫助下逐漸走上正規,竹泉知雀去星之子之家的次數也漸漸減少。
反復臥底的她好忙的,酒廠這只不聽話的小妖精太過纏人,還是盤星教好,端莊美人,矜持省事。
竹泉知雀刷了會兒盤星圈,看見美美子和菜菜子與可麗餅的合影,她點了個贊。
通知欄突然跳出一條轉賬短信,竹泉知雀點開一看,愉快地打了個響指。
酒廠財務,打款超快!
「快晚上十一點了,財務還沒下班嗎?」黑發少女咂舌。
「說不定是到家之後正美美泡澡,結果被琴酒一個電話喊回來加班,頭發上泡沫都沒擦干淨就裹著浴袍衝出家門給我轉賬。」
酒廠財務:大哥的命令罷了。(微笑中透露著疲憊。jpg)
竹泉知雀:也可能黑衣組織根本沒有下班一說,好可怕,連財務部門都那麼卷。
她見過比黑衣組織更卷的企業只有咒術高專。
「夏油君叛逃,家入硝子是鎮守後方的治療,豈不是所有任務都堆到五條君一個人頭上?」
竹泉知雀想想都覺得辛苦。
不僅被高層滿世界遛得團團轉出任務,還要擠出本就不富裕的休息時間尋找叛逃的摯友。
竹泉知雀不由得擔心起五條悟的發量。
可憐的被壓榨的白毛貓貓,還有時間護理他柔順好rua的毛毛嗎?
「我沒有立場擔心他,我和五條君分屬敵對陣營。」她想。
雖然他們的熒幕CP炒得火熱,但最強咒術師和詛咒師懸賞令NO。1之間是抓捕與通緝的關系。
竹泉知雀是盤星教的成員,選擇與夏油傑為伍,這是絕不會更改的立場。
為了警醒自己不能沉迷白毛貓貓的美色,她下了大決心。
先是在《盤星教教祖模擬器》中讓五條悟以本作唯一也是最強大的野圖BOSS身份出場,把他設計成擁有碾壓級力量的戰鬥力天花板,以此警示:
不要看人家毛毛好摸就掉以輕心!他不是普通貓貓,他是筋肉雞掰貓!
而後又找隔壁的夢野咲子老師約稿,讓五條悟成為本作唯一一位立繪從頭發絲精致到腳尖的人物。
竹泉知雀:看到沒,就是這個人,耗費了最多的經費!他是吃錢的怪物,我rua不起。
最後再把特殊NPC酒井泉子與野圖BOSS五條悟設置成零交集人物。
酒井泉子從不參與戰鬥·盤星教建築物保衛戰,她只負責對打野回來被偷家的玩家夏油傑說出固定台詞:【野圖BOSS五條悟摧毀了教內建築並留下戰書,這是星之子之家的修葺費用,請教祖大人過目。】
玩家夏油傑:你禮貌嗎?
盤星教出現了一個薪水小偷,是誰他不說。
竹泉知雀有自己的苦衷。
「我必須避戰。」竹泉知雀凝重地說,「萬一被五條君看見酒井泉子的臉,簡直不得了。」
她利用天內理子調虎離山救走伏黑甚爾,打了五條悟一個措手不及。
竹泉知雀:五條君那時剛說完「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霸氣中二發言,下一秒就被酒井泉子打臉,他絕對會記恨一輩子!絕對會!
若是再被五條悟知道酒井泉子=竹泉知雀=和他炒CP的瘸腿小不點,被他知道她全程演戲將兩位男高玩弄在股掌之間,甚至下黑手搶了他的人頭……
竹泉知雀深呼吸:不敢想,不能再繼續想下去了,我真是宇宙無敵大壞蛋。
給清純男高造成了太多壞女人震撼。
她:對不起,下次還敢。
「再減少一些去星之子之家的頻率吧。」竹泉知雀做出決定,「明天去一趟,把酒廠分成給夏油君,順便請假避難。」
眼見暑假即將過半,她還想在緊張刺激的高三生活來臨前放松一會兒,回橫濱探個親之類的。
「希望這個暑假接下來沒有意外發生。」竹泉知雀雙手合十,虔誠祈禱。
言語擁有力量,言語的力量屬於竹泉知雀,她的言靈百試百靈,一定會實現她小小的心願!
竹泉知雀元氣滿滿地入睡,第二天,她做好酒井泉子的易容,帶著銀行卡前往星之子之家。
一切都十分順利,門口的看守看臉放人,竹泉知雀在食堂吃到了豐富的早飯,順便聆聽每日一遍的教會聖經《夏油傑為什麼是神》。
「卡裡是昨天祓除咒靈的報酬。」竹泉知雀說,「暑假過半,我作業一字未動,教祖大人,我可不可以申請放假回家補作業?」
夏油傑:「你可以學我輟學。」
竹泉知雀十分心動,如果夏油傑是她的BOSS,她這就寫退學申請背書包跑路。
然而提高港口Mafia平均學歷水平的任務牢牢壓在竹泉知雀肩上,她動彈不得。
竹泉知雀滿懷遺憾地婉拒教祖大人好意,她交接完工作,和美美子菜菜子打招呼告別,提前早退,走出盤星教總部。
星之子之家外有極好的空曠藍天,竹泉知雀呼吸一口新鮮空氣,目光移向修補好的建築。
曾在五條悟與伏黑甚爾一戰中損壞的牆壁重建修復,激戰的那天已經過去了許久。
「日子一天天過去,曾經發生的事漸漸地就忘了。」她小聲自語。
「忘了?」
居高臨下的嗤笑聲在竹泉知雀背後響起。
突兀的聲音,攜帶令人毛骨悚然的咒力,一只手牢牢按住竹泉知雀的肩膀。
狀似親昵的男聲貼在她耳邊響起,五條悟彎下腰,慢條斯理地說。
「你忘了,我可沒忘。」
「這些日子,我無時無刻不在惦記著你。」
知雀:鬧鬼啊!
第124章
打工的第一百二十四天
大白天,竹泉知雀在自家老巢門口撞見了鬼。
她動彈不得。
一方面是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寬大有力,五條悟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根根分明,純粹的力量給予的壓迫感。
高大的影子籠罩了竹泉知雀,天空的蔚藍被六眼的蒼青取代,她在延伸的蒼穹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另一方面,是嚇的。
竹泉知雀魂都嚇飛了一半,腦海裡被尖叫刷屏。
騙人騙人騙人的吧!五條悟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盤星教門口?這不合理!
夏油傑叛逃,五條悟的工作量雙倍激增,他現在不應該忙得昏天黑地連困覺的時間都沒有,每天對著鏡子梳頭焦慮自己的發量問題嗎?他哪來的時間找她!
什麼叫無時無刻不在惦記著她……五條悟仇恨榜第一位和第二位應該是伏黑甚爾和夏油傑才對,竹泉知雀充其量排在第三,她何德何能被第一個找上門?
竹泉知雀:難道他是倒序尋仇?
怎麼會這樣……她昨天睡前才認真祈禱了一番,虔誠地向打工之神祈禱,請卡密賜福給她,賜福給這個從暑假開始就卷入各種事件忙生忙死的打工人,賜給竹泉知雀剩下半個暑假的安寧。
僅僅半個暑假而已!一個月都不滿的安生日子,她不配擁有嗎?
『希望這個暑假接下來沒有意外發生。』
『言語擁有力量,言語的力量屬於我,我的言靈百試百靈,卡密一定會實現我小小的心願!』
「嗚,我不該立flag,好後悔。」竹泉知雀苦魯西。
「一副不想見到我的模樣呢。」
五條悟彎下腰,額發幾乎蹭到女孩子的臉頰,「怎麼這種弱雞表情,和上次見面的你一點都不像啊。」
「我想起來了,我們之前沒有面對面聊天。」五條悟一臉恍然大悟,「我只和你的術式打了招呼,下一秒你就帶著伏黑甚爾逃走了。」
「要再試試看嗎?」他笑,「從我手裡逃走。」
輕飄飄的語氣,笑眯眯說著魔鬼的話,一邊問人家要不要試著逃跑,一邊五指收攏,抓住竹泉知雀肩膀的力道越來越重。
她毫不懷疑,她肩膀的皮膚上被留下了清晰的指痕。
『我不該向神祈禱。』竹泉知雀心中填滿悔意,她眼前這個集無數期待與奇跡而誕生的最強才是備受世界偏愛的神子。
竹泉知雀大腦飛速運轉,她要想出脫身之法。
與五條悟單打獨鬥沒有勝算,竹泉知雀不做孤膽英雄,能群毆她絕不單挑!
天時地利人和——地利人和在她!
這裡是星之子之家,是盤星教總部,竹泉知雀的大本營,她的聲望遠超五條悟。
只要她打個電話就能喊來一群人打群架……可惡!叫一群除了會詩朗誦《夏油傑為什麼是神》之外一無是處的盤星教信徒來有什麼用!蝦兵蟹將加起來不夠五條悟一盤開胃菜。
事已至此,沒有辦法了。
雖然很不想麻煩教祖大人,雖然知道這對反目成仇的摯友相見必出名場面……互相折磨吧兩位男高!她要趁機溜走,跳海一路游回她的快樂老家!
竹泉知雀:太宰君!我的摯友!我需要你!
快用你無敵的人間失格想想辦法。jpg
只要回到橫濱就是竹泉知雀的勝利!
夏油君!聆聽她的呼喚吧,她以盤星教管理員之名召喚你:手握星辰的一教之主,愚昧猴子的討伐者,孤身的大義踐行人,降臨於世——
「傑的話,不會出來哦。」五條悟打斷施法。
他唇角惡意的笑容扯大,摘下墨鏡後耀眼的蒼天之瞳如此獨特,彰顯他生而不凡的傲慢和無與倫比的俊美。
「他可沒有這雙眼睛。」五條悟不緊不慢地說,「除非我心血來潮砸了你們的老巢,不然傑都只會無知無覺地應付他的信徒,全然不知一牆之隔外不幸的你。」
他猜透了竹泉知雀的想法,惡劣又無情地碾碎她的希望。
竹泉知雀想錯了,五條悟沒有倒序尋仇,他之前與夏油傑見過一面。
擁擠的人潮中,隔著人群遠遠相望的兩個人,背道而馳的理想最終以殊途化為結尾。
令五條悟略微不解的是,夏油傑看起來並不孤獨。
他孤身叛逃,屠村後身邊只跟著兩個年幼的女孩,五條悟見面前還以為自己將看見一個黑化寡婦版本的老同學。
夏油傑的狀態意外的好,沉重的擔子死死壓在他肩上,卻有一只無形的手幫忙托了一把。
他直白地告訴五條悟,他不會回咒術高專,他有了新的棲息地和自我的大義,以及新的同伴。
「想動手的話就動手吧。」夏油傑轉過身,與五條悟背道而馳,「我還有事要忙,同學會就此結束。」
五條悟抬起手,又放下,站在人潮間目送夏油傑的背影消失。
「追上去啊!」
天內理子突然出聲,她雙手揪住裙角大聲說:「無論是敵人還是朋友,掌握動向都不會有錯!五條,你不想知道他離開我們之後選擇了誰嗎?」
勇敢的星漿體少女在家入硝子的幫助下偷偷跟了上來,一語驚醒夢中人。
五條悟:對哦!(貓貓恍然大悟)
傑,是你叛逃在先,他跟蹤不違法。
五條悟擺脫了心理負擔,貓貓祟祟地跟上夏油傑。
擁有六眼的他反跟蹤一流,跟蹤也是一流。
夏油傑完全不知道五條悟跟上了他,在他的想法裡,他們這對曾經的摯友一個背對而行,一個停滯在人流中,定格成黑白的畫面,而後翻篇。
多麼具有留白藝術性的名場面!
文藝青年夏油傑遺忘了摯友雞掰貓的屬性,他細長的狐狸眼不比六眼,看不見陽光下反光的白發腦袋。
五條悟一路跟蹤。
夏油傑站在人氣可麗餅小攤長隊後排隊,隔著五米遠的位置,一個囂張的一米九大長腿白發男高鶴立雞群,引得排在他後面的客人紛紛仰頭:瑪德,你吃什麼長這麼高?
「四份可麗餅,兩份草莓巧克力雙拼,兩份香草冰淇淋灑抹茶粉。」夏油傑點單。
他臂彎掛著三袋外帶的可麗餅,手裡拿著一份,一邊低頭咬草莓一邊看手機。
五條悟:「要和剛剛那個人一樣的——四份?沒問題,剛好夠我一個人吃。」
五條悟雙手各舉著兩個可麗餅,四餅齊吃,用自己無敵的六眼窺視夏油傑手機屏幕。
五條悟:大意了吧,沒貼防窺膜是你的問題。
夏油傑手機上有兩個軟件五條悟不認識。
「盤星教教祖模擬器?盤星助手?」嘴裡塞滿可麗餅的五條貓貓腦袋上緩緩冒出問號。
傑才叛逃幾天,他怎麼感覺不認識他了?
盤星教五條悟熟,刻骨銘心的名字,伏黑甚爾和酒井泉子是扎在六眼神子心裡的兩根刺,地位比什麼白月光朱砂痣高出幾萬倍——他無時無刻不惦記著那一天,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卻下一秒被人戲耍打臉的那一天。
雖然結果是好的,誰都沒死,只有盤星教的財務承擔了一切。
但被人黃雀在後的滋味五條悟久久無法忘懷,他無論如何也想再見酒井泉子一面。
「傑什麼時候和盤星教搭上了線?」五條悟幾口咽下可麗餅,目光緊盯夏油傑的手機屏幕。
盤星教教祖模擬器和盤星助手兩款APP的圖標都是黑色丸子頭,五條悟試著在應用商店搜了搜,查無此APP。
「盤星教專門為傑開發了兩款軟件?還用傑的發型做圖標?」五條悟摸不著頭腦。
好怪哦,他的摯友,你和曾經敵人的關系好怪哦。
小貓咪理解不了。jpg
夏油傑打開盤星助手,五條悟眼睜睜看見他進入「相親相愛一家人」群聊,打字。
【群主·夏油傑:我半小時後回@管理員·美美子@管理員菜菜子】
【群主·夏油傑:禁止詩朗誦@全體成員】
五條悟:傑竟然混成了群主!
群主前面還有個龍王標識,彰顯夏油傑是本群發言最多的水友。
五條悟對老同學的印像改寫了,他發現自己實在是不夠了解夏油傑:在他們和硝子的三人小群裡,龍王明明一直是他,夏油傑是潛水專業戶。
以及,五條悟:「詩朗誦是什麼?」
貓貓好奇。jpg
夏油傑離開群聊,他掃了眼盤星圈,美美子和菜菜子的賬號「@夏油大人全肯定bot」又發了夏油傑九宮格生圖。
說是生圖,實則P得媽都不認,五條悟看著照片上誇張芭比眼睫毛的夏油傑大眼睛,笑得跪在地上瘋狂捶地。
五條悟:發給我!照片發我一份!
夏油傑習慣性地給美美子和菜菜子點贊——兩個女孩子的硬性要求,又掃了眼他本人最抗拒的盤星論壇。
盤星論壇是竹泉知雀的天下,活躍在論壇裡的盤星教同人大手收到管理員的庇佑,絲毫不把教祖大人的威脅放在眼裡,各類無法言說的圖文漫天齊飛。
夏油傑多看一眼都是辣眼睛,但又不能不看。
之前便是因為他不重視匿名灌水論壇,在竹泉知雀的推波助瀾下,詩朗誦盤星教聖經已經變成了信徒必不可少的日活。
每天露面必被迫害的夏油傑:媽的忍不了了,一拳打爆地球。
盤星論壇,夏油傑不願面對的聖經果然又加精飄紅在首頁,他使用管理員權限刪貼,失敗。
【該貼已被管理員·酒井泉子鎖定,無法刪除。】
夏油傑:嘖。
他不僅沒能刪帖,還被迫又看了眼聖經第一段:首先是犯下色。欲之罪的猴子……
夏油傑背後一棵樹後面,五條悟的大腦仿佛被無量空處轟炸。
【盤星教聖經《夏油傑為什麼是神》】
【首先是犯下色。欲之罪的猴子。】
【管理員·酒井泉子】
五條悟:貓貓星空。jpg
最強第一次發自內心感到自己弱小可憐又無助,他被時代拋棄了,他被摯友拋棄了——傑玩的梗他居然一個都看不懂!為什麼不帶他玩!
「盤星教竟然是個培養諧星的基地嗎?」五條悟嫉妒咬可麗餅,「這不比咒術高專有意思?」
難怪夏油傑叛逃不想回來。
「酒井泉子,是她,怪不得。」五條悟自言自語,「明明那天傑是唯一不在盤星教的人,卻被她選中了嗎?」
太有意思了,她到底有多少驚喜他不知道?
夏油傑接下來去往的地方不出五條悟所料,是星之子之家。
曾在五條悟和伏黑甚爾戰鬥中毀壞的建築物被修葺,這棟建築的一生太過傳奇。
「夏油大人,歡迎回來!」守在星之子之家門口等夏油傑回來的美美子和菜菜子搖晃手中熱烈的迎接牌。
竹泉知雀手作,「熱烈歡迎未來的教祖大人蒞臨參觀我教」迎接牌。
其中「未來的」和「參觀」被星星貼紙遮住,改為「熱烈歡迎教祖大人蒞臨我教」。
字數減少,中二羞恥程度絲毫未減。
「喏,你們的可麗餅。」夏油傑把其中兩份遞給雙胞胎,隱忍扶額,「我不是把這玩意兒沒收了嗎?誰給你們拿出來的?」
美美子和菜菜子咬住可麗餅,無辜的眼睛看向監護人。
夏油傑:行吧,問也白問,除了那個人還有誰。
他拎著最後一份可麗餅,好想直接吃掉,當著竹泉知雀的面吃,饞死她。
夏油傑都被竹泉知雀帶幼稚了。之前他們兩人雖是同齡人,但一個高中生一個單身帶兩孩,瞧著像年齡差很大的模樣。
竹泉知雀:還不謝謝我為你找回童心。
夏油傑並不感激,夏油傑決定吃掉草莓巧克力雙拼可麗餅上的草莓。
「說好的雙拼呢?」拿到巧克力可麗餅的竹泉知雀震驚,「是誰,是誰偷走了我的草莓?」
夏油傑:「對於草莓失蹤一案,我感到十分遺憾。」
竹泉知雀:「把你嘴巴邊沾著的草莓汁擦掉再說話。」
她心碎不已,幾口干掉巧克力可麗餅。
「夏油君買可麗餅花了好長時間。」竹泉知雀問,「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沒什麼。」夏油傑輕描淡寫地說,他略過了與五條悟的短暫見面。
他說沒有,竹泉知雀也不多問,她看了眼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黑發少女掏出小鏡子看了看,妝容沒問題,OK,走人。
蔚藍的眼眸凝視和夏油傑告別的女生,看著她走過走廊,走出星之子之家,漸漸遠離這棟建築物。
「機會。」五條悟自言自語,「要抓過來嗎?」
他站在空中,居高臨下地俯瞰。
是酒井泉子的臉沒有錯,天內理子畫過很多幅她的畫像,五條悟記得。
詛咒師通緝令上空白多時的照片被彌補,但【窗】始終沒有尋覓到這位特級咒言師的蹤影。
五條悟本以為她常駐盤星教,輕易不出門,結果竟然是下班打卡制?
「再跟一會兒好了。」五條悟雙手插兜,「知道住址也不錯。」
他遠遠跟在竹泉知雀身後,比跟蹤夏油傑時拉開的距離更遠。
路上的女孩子走著走著回了兩次頭,漂亮的臉上閃過一絲迷惑。
「很敏銳。」五條悟誇獎。
但是沒用。
「我感覺錯了嗎?」竹泉知雀喃喃自語,她又觀察了一次周圍,沒有發現異樣。
竹泉知雀對目光既敏感又不敏感,敏感是她能感覺到有人在看她,不敏感是因為看她的人太多了,她學會了心如止水的無視。
「和之前被校園斯托卡跟蹤一樣的感覺。」竹泉知雀蹙了蹙眉,她摸了摸手臂,沒有感受到過大的威脅。
過大的威脅——指有能力致竹泉知雀於死地的險境。
五條悟暫時沒有下死手的打算,竹泉知雀雷達失靈。
出於謹慎的心態,竹泉知雀換了三次路,以極專業的手法頻繁反跟蹤,試圖擺脫暗中的假想敵。
如果五條悟不站在天上,他的確可能跟丟。
謹慎,耐心,能力優秀,不愧是敢戲耍他的人,有本事。
竹泉知雀做足了反跟蹤,她察覺不到異樣的源頭,只心裡隱有不安。
「直接回公寓吧。」竹泉知雀在心裡打算,「甚爾君今天在家。」
管他什麼敵人,只要不是五條悟親臨,她和伏黑甚爾兩個人還能拿不下?
黑發少女打定主意,朝公寓方向前進。
五條悟輕松地落在公寓外的樹上,他從外面打量竹泉知雀的住所,發現她家額外加固了空調架。
特別明顯,用了十分牢固的材料,夠承重十個空調,令人不解。
「用來站人倒是剛好。」五條悟摸摸下巴,「兩百多磅的人踩上去都不會塌。」
空調架的位置也很微妙,可以輕易打開女孩子臥室的窗戶,翻窗入侵。
小偷狂喜型設計,五條悟猜不透她的裝修思路。
下一秒,他看見了實例。
一牆之隔的鄰居家的窗戶向上推開,高大壯碩的男人輕松翻出窗戶,看也不看無護欄的高空,一步跨到空調架上。
伏黑甚爾推開竹泉知雀臥室的窗戶,熟練地翻窗進屋。
五條悟哈了一聲,貓貓炸毛。
「我早該知道。」藍瞳白發的男生自言自語,「他們住在一起?同居?鄰居?」
「酒井泉子不惜算計我也要救走伏黑甚爾,他們之間果然不清白!」
空調架怕也是特意為了伏黑甚爾加固的,為了承重天於暴君的踩踏,方便兩人暗通款曲。
小貓咪可看不得這些!
伏黑甚爾翻窗進屋,過了一會兒,一個小男孩走到窗戶前,一邊抱怨「能不能隨手關窗,夏天蚊子很多」,一邊合上窗戶。
小男孩和伏黑甚爾只差一瓶發膠的距離,肉眼可見的血緣關系。
五條悟思緒停了一秒:他們兩個,有孩子了?
等等,如果他沒記錯,夏油傑身邊也突然多出了一對雙胞胎……
「不不不,不要瞎想。」五條悟用力搖頭,「年齡對不上。」
據他的目估,酒井泉子和他同歲。
「看她的妝容像是更成熟的女性,但骨齡可不是這麼顯示的。」擁有六眼、比X光看人更准的五條悟如是說。
這些都無所謂,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終於找到了酒井泉子,知道了她的地址,隨時可以把人綁架帶走。
帶走之後做什麼,五條悟還沒想好。
詛咒師是被通緝的對像,但她救了天內理子,又和夏油傑合伙創業,五條悟不可能把她交給咒術界高層。
「只好我費點力親自看守了。」他活動筋骨,「總之先恐嚇,讓她知道戲耍我的下場。」
五條悟也不是什麼瑕疵必報的人,他和酒井泉子結的仇就這一個,如果打擊報復的力道太大,未免太小氣。
藍瞳白發的男生悠閑地倚靠在樹干上,他拿出手機打發時間,等伏黑甚爾離開再動手。
五條悟點開相冊,入目是天內理子給恩人畫的畫像,他掃過一眼,劃過。
再之後是五條悟截圖的甜品,路邊抓拍的大白貓,娜娜明的出醜照……男生一張張翻過去打發時間,指腹懸停在屏幕上。
照片裡被五條悟圈在懷裡的少女右手握拳貼在腮邊,貓耳濾鏡毛絨絨,五條悟和她擠在一個鏡頭裡,大貓套小貓。
「好久不見。」五條悟朝照片打招呼,「我最近忙死了,等閑下來一起去甜品店吧,知雀。」
屏幕上的黑發少女笑容甜美,眸色像甜蜜的松子糖。
超可愛,也超好玩,與纖細柔弱的外表不同,是個腦回路很離譜、能和五條悟一起瘋的家伙。
五條悟真心覺得她和人均瘋批的咒術界相性極佳,可惜竹泉知雀是個看不見咒靈的普通人。
關門的動靜震顫了樹梢的樹葉,五條悟聽見電梯門開啟的聲音,他收起手機。
五條悟站在樹干上,低頭看向公寓大門。
伏黑甚爾踏過門坎,他側著身,和落後他半步的少女懶洋洋聊天。
「跟蹤狂?要不要我想辦法處理掉?」
「一點兒痕跡都沒留下,我不確定是不是我多心了。」女孩子抬手將碎發挽到耳後,「真希望能安安生生過個暑假。」
樹干的碎屑簌簌落下,留下極清晰的人的指印。
五條悟按在樹干上的手深深下陷,他無知無覺,目光隨著地面上纖細的影子挪動。
那張臉——
啊啊,原來是這樣。
明白了,全部了然於胸。
「竹泉知雀、酒井泉子。」
五條悟慢慢咀嚼她的名字,氣極反笑。
他改主意了。
「故人相見,這麼草率可不行。」五條悟十指交叉,按動手指關節啪啪作響。
「我會好好准備,送你一份大禮。」
他舔了舔後牙槽,「你就安心期待著,我們見面的那一天。」
回家卸妝的知雀:死掉。jpg
第125章
打工的第一百二十五天
我一定是忽略了什麼細節,竹泉知雀想。
按在肩上的力道重得幾欲捏碎她的骨頭,五條悟柔軟的額發掃在竹泉知雀臉頰上,冰涼絲滑。
他吐息曖昧,又挾裹不容忽視的惡意。
太近了,太過親昵的距離。
五條悟和竹泉知雀一樣是沒有距離感意識的人,但捫心自問,她和敵人零距離感的接觸只會赤手空拳痛揍對方的正臉,而不是鼻尖蹭鼻尖貼著說話。
入侵者的氣味剝奪了竹泉知雀的呼吸,任她神經再大條也無法將五條悟的行為當作純粹的挑釁。
難道五條悟是個輕浮的人嗎?只因酒井泉子戲耍了他一次便被勾起興趣,故意用曖昧的態度來游戲?
男高的心思未免太難猜了,竹泉知雀停止做閱讀理解,她的當務之急是自救!
『除非我心血來潮砸了你們的老巢,不然傑都只會無知無覺地應付他的信徒,全然不知一牆之隔外不幸的你。』
五條悟的話回蕩在竹泉知雀耳邊。
他的本意是讓她歇了找夏油傑求援的心,竹泉知雀卻聽出了另一層意思。
她:換句話說,只要砸了我教總部,夏油君不就知道一牆之隔外有個不幸的我了嗎!
《盤星教教祖模擬器》裡有一模一樣的劇情!
雖然編寫野圖BOSS五條悟在星之子之家大肆拆遷劇情的是竹泉知雀本人,但考慮到現實中盤星教所剩無幾的經費,不到萬不得已,她絕不想走這一步。
教祖大人好不容易才從黑衣組織手裡賺到第一桶金,他的大業尚未開啟第一步便要把全部經費投入總部大樓重建項目,竹泉知雀於心不忍。
對不起了夏油君,她也不想的,要怪就怪你的摯友,怪你一副反派嘴臉的摯友。
從五條悟出現開始,竹泉知雀一言未發。
言語的力量因沉默累積,她含在唇內的舌尖隱隱作燙,詭譎的咒文散發猩紅色的光,時明時滅,仿若呼吸。
黑發少女微微張口。
【爆炸吧!】
轟隆!
天搖地動,碎石飛濺,因五條悟和伏黑甚爾一戰損毀又被修補好的建築二次塌陷,鋼筋砸在地上,灰塵漫天。
「地震了?」星之子之家內祈禱的信徒惶恐四望,劇烈搖晃的地面宛若重影,倉惶摔倒的人滾作一團,不由得呼喚教祖大人的名字。
夏油傑第一時間把美美子和菜菜子放在浮空的咒靈身上,無數咒靈在他身後拔地而起,躥向星之子之家門口。
「咒言?」夏油傑皺眉。
他認識的咒言師剛剛請假回家,竹泉知雀才出盤星教大門,反手炸了自己總部是什麼意思?
「她是在提醒我?」夏油傑自言自語,「連知雀的咒言也無法對抗的人……」
放眼咒術界只有一位。
「悟?!」
從星之子之家爆炸到夏油傑出現,不過0.1秒。
扭曲的咒靈如山如海擠在空地上,披著教祖袈裟的男人神色凝重。
他的眼前空空如也,了無人煙。
「唔!」
竹泉知雀眼前一花,極速掠過的風景模糊成閃過的影子,剎那間,她被五條悟挾持瞬移。
腳尖觸不到平坦的地面,高空的冷風吹得人遍體生寒,竹泉知雀無暇顧及寒冷,扼住她咽喉的大手燙如烙鐵。
「差點忘了你是咒言師。」五條悟說。
他單手掐住女孩子的脖子,沒有半絲憐惜之情。竹泉知雀喘不過氣,生理性的淚水模糊視野,她眼前白藍色的色塊在水波中暈開。
這個瘋子!
竹泉知雀雙手拽住五條悟的手,用力下扯卻紋絲不動做無用功,新鮮的空氣湧不進她的喉嚨,缺氧的黑影越來越重。
不行……好難受……好痛苦……
舌尖上的咒紋一閃而過,由【詛咒】更替為【祝福】,對自我的祝福。
治愈的咒靈化作冰水流淌過氣管,竹泉知雀眼前的眩暈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湧上喉嚨的血腥味。
凡是祝福必有代價,無論給予他人或自身。
竹泉知雀一口血嘔出來,痛苦地咳嗽。
她抓住五條悟袖子的手無力松開,無法抑制的咳嗽不受控制,鮮紅的液體打濕了五條悟的手,顏色刺目。
「咳咳……咳咳咳……」
竹泉知雀斷斷續續地咳嗽,嗆人的血腥味占據了她全部感官,連施加在喉嚨上的力道漸漸減弱也注意不到。
五條悟甩了甩滴落在他手上的血,他單手箍住竹泉知雀的腰,帶她懸停在千米高空。
趴在他懷裡的女孩子還在咳血,六眼緊盯著竹泉知雀,看見了她咒力流淌的回路。
「不是反轉術式,是有代價的治療嗎?」五條悟拍拍竹泉知雀的後背幫她順氣,目光落在她脖頸的青紫色掐痕上。
下手是有點重,這是騙子應得的懲罰。
藍瞳白發的男生抬手撫了撫少女脖頸上的掐痕,輕柔的撫摸,感受她的皮膚因咳嗽而細細顫抖的起伏。
五條悟捻了捻指腹,笑著問:「好點沒?你把我的衣服都咳濕了。」
竹泉知雀搖頭說不出話,如果她能說話,一定無比真誠地問五條悟一句:你是變態嗎?
把她害成這樣的人不是你麼?裝模做樣假好心。
弄濕衣服更是無稽之談,誰不知道五條家的無下限術式,他的衣服哪裡濕了?
竹泉知雀在咳嗽的空隙間掃了眼五條悟的肩膀。
深色的咒術高專學生制服有一塊顏色比周圍更深,濃郁的血腥味遮掩不住。
撫摸她脖頸的指腹殘留余溫,沒有無下限術式的阻隔。
「別想趁機反擊哦。」五條悟悠哉悠哉地說,「啊,我忘記你暫時說不了話了。」
竹泉知雀:我有一萬句髒話想說,你等我醞釀一會兒。
她仰頭瞪視五條悟,眼睛裡言辭激烈。
「看不懂。」五條悟懶洋洋地說,「順帶一提,我不喜歡你戴這個顏色的美瞳。」
「我就發發善心,幫你取下來吧。」
能一掌遮住竹泉知雀整張臉的手伸過來,壓迫力之強讓她懷疑這人是想挖掉她的眼睛。
不要碰她!直男懂什麼美瞳!
竹泉知雀拼死掙扎,像被抓去洗澡的小貓一樣玩命抗爭,五條悟毫不在意地用武力強行鎮壓,指尖劃過她的眼尾。
墨色的美瞳被輕輕揭下,露出松子糖似的琥珀色。
真是漂亮又甜美的顏色,舔一口能嘗到甜味嗎?
濕漉漉的,她會哭得很厲害麼?
五條悟短暫地分了神,竹泉知雀看著他的動作,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五條悟知道了她的身份!
「那天,」竹泉知雀邊咳嗽邊問,「跟了我一路的斯托卡,是不是你?」
被她隱隱約約察覺到,又沒能捕捉到蹤影的跟蹤者。
「是啊。」五條悟示意她從天上往地面看,「你很敏銳,可惜忘記抬頭。」
竹泉知雀悄悄磨牙,她明白了,這件事嚴格來說不是她的責任,是夏油傑把敵人引過來的!
五條悟一定是跟著夏油傑找到盤星教,才看見了她!
昔日摯友今日敵人私下見面卻不和竹泉知雀說一聲,教祖大人你瞞得她好苦!
可惡的高專dk二人組!
「知雀是不是在心裡偷偷罵我?」白毛貓貓敏銳地問,「真過分,明明是我一直被蒙在鼓裡。」
「伏黑甚爾知道,傑也知道,只有我被你們一起排擠。」五條悟故作難過地說,「不該給我一點補償嗎?」
竹泉知雀:咳你一身血還不夠麼?
「你想怎麼樣?」她擦拭唇邊血漬,「摧毀盤星教還是抓我去咒術界那幫老東西手裡領賞金?」
「這個嘛,誰知道呢。」五條悟懶散地說,「想怎麼對待戰利品是我的自由。」
「不過,我很好奇。」他問,「我和傑相比,你覺得他更好?」
在別墅裡共同生活的那些日子,竹泉知雀分明和五條悟玩得更來。
可她選擇了夏油傑。
「教祖大人給我工資,五條君對我跟蹤綁架。」竹泉知雀一言難盡地說,「有可比性嗎?」
「有啊,我不比傑有錢?」五條家下一任家主挑眉,「不如知雀跳槽來給我打工,工資我付三倍。」
他精准地抓住了竹泉知雀在意的點,給出了打工人最愛聽的承諾。
她:我很心動,但我已經有三份兼職真的不能再多了。
「我不幫見面掐人脖子的老板工作。」竹泉知雀脖頸上的掐痕令人側目,「五條君的家暴傾向太嚴重了。」
她又是窒息又是咳血,慘兮兮的。
「我還以為知雀是個識時務的人呢。」五條悟帶著她在千米高空行走,一手箍住竹泉知雀的腰,一手插兜,「你說,我現在松手會怎樣?」
竹泉知雀:我會感到由衷的喜悅。
區區千米,你敢松她就敢跳。
黑發少女不禁抓住了五條悟的袖子,向他懷裡縮了縮。
她臉上的懼意藏得很深,一閃而過的倉惶和下意識的靠攏容易激起正常人的保護欲和瘋批的施虐欲。
五條悟有點想看松手後她一剎那空白的表情。
「又在騙人。」他笑眯眯地說,手臂收得更緊,「你其實一點都不怕,我只要松手,下一秒知雀就逃了。」
五條悟懷中的黑發少女神色如常,一點兒也沒有被識破的慌亂。
「太高了,好冷。」她輕聲細語地說,「降到百米好不好?」
竹泉知雀冰涼的手指碰了碰五條悟的手背,如一團冰雪在他皮膚上融化的溫度。
千米和百米,對她和五條悟來說都沒差,似乎是個可以答應的要求。
五條悟可有可無地點了下頭,又突然反悔,覺得升高到萬米也不錯。
不對,最強反應過來,高度不是重點。
「你在拖延時間等傑來。」五條悟一言道破,「好險,差點就如你所願了。」
星之子之家的爆炸聲響徹雲霄,六眼瞥見夏油傑的蹤跡,匆匆帶著竹泉知雀瞬移。
五條悟的速度無人能敵,但論搜尋能力,擁有一支咒靈部隊的夏油傑更勝一籌。
竹泉知雀並沒有放棄她的摯友相見計劃,從使用【祝福】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在拖延時間。
想對付她,一點兒大意都不能有。
「知雀還是不說話的時候比較可愛。」五條悟抬起手,寬大的手掌遮住了女孩子的嘴巴和眼睛。
「噓,安靜點。」
「等你醒來我們再聊。」
重重的手刀劈到竹泉知雀後頸,沉沉的黑暗遮住視線。
五條悟抱住滑落在他手臂上的黑發少女,身影消失。
幾秒後,踩在飛行咒靈身上的夏油傑來到此處,臉上的溫和被焦躁取代。
昏昏沉沉的,身體中的咒力流動凝澀,雙手雙腳都不自由。
竹泉知雀慢慢掀開眼皮,入眼赤色的咒符貼滿房間。
她雙手反捆在椅背後面,腳上拖著粗大的鎖鏈,身體陷入柔軟的椅面。
「居然是軟臥。」竹泉知雀聲音微啞,她踢了踢腳尖,鎖鏈嘩啦作響。
「醒了?」盤腿坐在榻榻米上玩弄茶杯的高個子男生抬眸。
五條悟換了休閑裝,T恤松松垮垮掛在肩上,露出大片鎖骨,「喝不喝水?」
「喝。」竹泉知雀說,在心裡悄悄腹誹五條悟不守男德,衣服都不好好穿。
五條悟拿著茶杯過來,湊到她唇邊。
溫熱的蜜水,茶香淡淡,竹泉知雀小口小口抿茶,「五條君居然會泡茶。」
「我什麼都會哦。」他晃晃手指,「我可是最強。」
除了性格之外一切都完美的男人。
竹泉知雀就著茶水的倒影看見自己的臉,易容的偽裝在昏迷的時候被卸去,露出她本來的容貌。
「這裡是哪裡?」竹泉知雀的喉嚨在蜜水滋潤下舒服了不少,她環顧房間裡貼得滿滿當當的咒符。
「五條家。」
五條悟把玩手裡小巧的茶盞,「我在自己住的小院裡為知雀騰出了一間房,喜歡嗎?」
御三家之一的五條家,聚咒術界封建糟粕於一體的集大成者三家之一。
「一點也不喜歡。」竹泉知雀說,「哪有詛咒師會喜歡御三家?」
「有品味。」五條悟十分同感地點點頭,「那就只好委屈你了。你瞧,為了陪你,我難得回家住呢。」
竹泉知雀:「不如你放了我,我們大家都不委屈。」
「不·可·以。」五條悟咬重音,「我說過吧,『想怎麼對待戰利品是我的自由。』」
「戰利品乖乖聽話才對。」他勾了勾竹泉知雀的下頜,逗貓似的,「還是說你指望傑來救你?」
「他做不到的。」
對昔日的友人做出了不高的評價呢,竹泉知雀想,這就是最強的底氣嗎?
在知道這裡是五條家的時候,竹泉知雀便知道,夏油傑指望不上了。
貼滿房間的咒符阻礙了咒言的力量,誠如五條悟所說,這裡是完美的囚籠。
「把我關在這裡,五條家的長老知道嗎?」竹泉知雀問她的獄卒,「心愛的繼承人帶回了被通緝的特級詛咒師卻不上交,長輩們會怎麼想?」
咒術界最腐朽的那幫人,可是最喜歡把眼睛盯在五條悟身上的。
「長輩們怎麼想?」五條悟盤腿坐在地上,仰著頭思考,「他們很高興哦。」
竹泉知雀:「欸?」
五條悟:「拒絕聯姻拒絕包辦婚姻拒絕和別家姬君見面的悟竟然帶了女孩子回家,還是稀少的特級咒言師,簡直是值得吃一星期紅豆飯的喜事——長老們是這樣說的哦。」
竹泉知雀:「騙人的吧!不要仗著我見不到人就隨便編瞎話啊!」
五條悟:「沒有沒有,是真的。」
「五條家是我的一言堂。」他大拇指斜傾指了指自己,「長老也好,旁支也好,都和我長一條舌頭。」
「我說什麼就是什麼,這就是五條家。」
竹泉知雀平生第一次,見識到了封建制度的頂層。
女孩子無言以對,五條悟在她的沉默中品味到了勝利的滋味,心情大好。
「忘記說了,之前我剛帶你走沒幾秒傑便趕來了,好險好險。」五條悟說,「我之後要去解決傑惹出的麻煩,晚飯的時候再回來陪你。」
竹泉知雀:不必了,我不是兔子,不會因為寂寞死掉。
讓她一個人靜靜。jpg
竹泉知雀挪了個舒服的位置,五條悟雖然把她捆得嚴嚴實實,但身下的軟椅又柔軟支撐性又好,睡起來並不難受。
難受的是脖子和肩膀,竹泉知雀艱難地用余光瞟了兩眼,青紫色的掐痕觸目驚心。
五條悟注意到她的視線,跟著看去。
他的傑作,不好看嗎?
「不上藥慢慢放著也能好。」五條悟抬手碰了碰,「這是懲罰,讓你太舒服就沒意義了。」
「希望知雀能為此記住教訓。」
他俯身,在女孩子耳邊低聲說:「別再對我撒謊。」
知雀:不可能(即答)
悠于 2025-9-6 14:17
第126章
打工的第一百二十六天
大門在五條悟面前關閉,竹泉知雀最後在門縫中看見他笑眯眯的臉和架上鼻梁的墨鏡。
封閉的房間一片安靜,竹泉知雀試著調動咒力,往常靈巧的水流仿佛灌了水泥漿,沉重笨拙。
她反綁在椅背後的手被粗繩一圈圈捆住,繩子上裹滿咒符。
竹泉知雀逐一辨認復雜難懂的鬼畫符。
咒符和咒骸一樣是非常難學的一門咒術師選修課,別看竹泉知雀輟學多年,她精通咒符和結界術。
竹泉知雀:咒符哪有數學難懂。jpg
「束縛、封印、警報、禁言……」竹泉知雀一一辨認,暗自咂舌。
不愧是家大業大的五條家,不愧是五條家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家主繼承人,財大氣粗,豪橫。
竹泉知雀懷疑五條悟掏空了家族對付咒言師的庫存,每一張都用心針對她,險惡至極!
換成別的咒言師,在這個房間裡連發聲的權利都被剝奪,竹泉知雀能正常說話足可見其實力。
「他謹慎過頭了吧。」竹泉知雀吐槽。
五條悟在大量針對咒言師的咒符中額外加上了「警報」的咒符,一旦房間裡有咒符被撕毀,五條悟便能收到警報。
普通來說,被關在這裡的咒術師既失去了咒力又失去了行動能力,根本沒有撕毀咒符的可能性,五條悟多此一舉。
「但我有辦法。」竹泉知雀嘆氣。
綁在手臂上的粗繩算什麼,她的撬鎖技巧可是從太宰治手上學來的技能,只要有一只手獲得自由,這個房間便關不住她了。
「要是太宰君在這裡就好了。」竹泉知雀雙眼失去高光,「我需要人間失格,人間失格是最好用的異能力不接受反駁!」
太宰治小手摸一摸,房間裡咒符統統失效,他癱在地上滾一圈,大型沉默技能齊發,無敵。
有太宰治在還怕什麼五條悟!竹泉知雀甚至可以反過來綁架白毛貓貓回家大擼特擼,五條家不給贖金不放人,大賺一筆。
黑發少女窩在軟墊裡,腦袋放空地幻想了一番綁架貓貓的快樂。
她先揪住五條悟毛毛厚實的脖頸向上拎起,五條貓貓是大型長條貓,拎起來比竹泉知雀還高。
趕在被雞掰貓嘲笑身高之前,她迅速握住他的jiojio上提,粉白色的肉墊在竹泉知雀掌心踩奶,她掏出一根燒火棍,像捆豬一樣把五條豬咪四腳朝天捆好。
「之後我把他往肩上一扛,雄赳赳氣昂昂回家。」竹泉知雀美滋滋地想,「先把他擼得貓貓炸毛,再賣進貓咖給我打工——既然是除了性格之外一切都完美的貓貓,營業額第一手到擒來。」
棒極了,她今晚睡前幻想就想這個!
竹泉知雀七想八想,她剛想到白花花毛絨絨的貓貓架著小圓墨鏡穿貓咪女僕裝喵喵喵接客的劇情,房間門被一手拉開。
「我回來了。」
五條悟邁著長腿走進來,手裡拎著一只被布遮住的籃子。
竹泉知雀見回來是人不是貓,投去一個失望的眼神。
「回答呢?」五條悟不滿地問。
竹泉知雀:「?」
他提問了嗎?
「知雀好笨。」五條悟在她面前盤腿坐下,重復一遍,「我回來了。」
竹泉知雀遲疑地說:「歡迎回來?」
「乖乖。」五條悟滿意了,揉亂她的長發。
「五條君。」竹泉知雀忍不住說,「我第一次知道你是個如此在意傳統儀式感的人。」
「但容我提醒,會說歡迎回來的只有家庭成員,沒有哪個囚犯會對管理她的獄卒說歡迎。」
「我覺得知雀歡迎我耶。」五條悟挑開籃子上的布,「起碼你咕咕直叫的肚子歡迎我。」
籃子裡炸雞塊的香味飄滿房間,竹泉知雀的肚子應景地咕咕叫了兩聲。
「我已經吃過了,所以是一人份。」五條悟托腮,「但如果知雀表現得讓我不滿意,我也不介意再吃一份。」
竹泉知雀:胖死你,五條豬咪。
五條悟絕對是豬咪,看他的體型和毛量就知道,超大只的那種。
女孩子踢了踢腳尖,帶動鎖鏈嘩啦啦直響。
她示意五條悟看她被反捆的手、腳上的鎖鏈和脖子上的掐痕,然後反省一下他自己:她還能有哪裡讓他不滿意?
「這裡。」五條悟點了點竹泉知雀的唇珠,兩指撬開她的牙齒,伸進去捉住她的舌頭,「還有這裡。」
咒言師渾身上下沒有比舌頭更敏感的地方,竹泉知雀寒毛聳立,天靈蓋起飛,渾身的細胞尖叫著逃離。
她一口咬住五條悟的手指,用了最大的力氣。
無下限術式穩定發揮,竹泉知雀的牙齒沒能陷入他的指腹。
竹泉知雀向後仰頭,呸呸呸把五條悟的手指吐出來,一臉抗拒,只差把「有變態」三個字寫在臉上。
「你舌頭上的咒文是刺上去嗎?」五條悟饒有興趣地問,「和普通的咒言師不一樣。」
「天生的。」竹泉知雀呸呸呸,「你洗手了嗎就摸?」
五條悟:「意思是洗手了就可以隨便摸?」
竹泉知雀:「意思是沒洗手我會和你同歸於盡。」
她磨牙的聲音在室內聽得明顯,五條悟夾了一塊炸雞塞進竹泉知雀嘴裡,代替他的手指被嚼碎。
炸雞香噴噴,竹泉知雀的人生信條是不能浪費食物,她吧唧吧唧地咀嚼,吞咽。
女孩子舔了舔油汪汪的嘴巴,無形的尾巴快活地搖晃起來,琥珀色的眼眸寫著還要還要。
就很可愛。
雖然滿嘴謊言,但是可愛。
或者說正是仗著自己可愛,才隨便說謊。
「傑輕易原諒你了?」五條悟冷不丁問。
「什麼?」他問的沒頭沒腦,竹泉知雀反應了一會兒才聽懂,她搖頭道:「不不,不是他原諒了我,是我不和他計較。」
提起這事她還有點生氣,夏油傑那句「下次再見面我會殺了她」讓竹泉知雀刻骨銘心,她超無辜超委屈的!
五條悟是唯一一個知道別墅往事的人,竹泉知雀正巧可以和他吐槽。
她從夏油傑看出酒井泉子是易容假人開始說起,說到她拿電影試探夏油傑,結果沒聽見他對舊友的懷念,反而收到了生死狀戰書。
竹泉知雀:「夏油君真的太過分了,雖然我全程都在演你們,暗自嘲笑了他的撬鎖技能和你的潛行能力,下黑手搶了一只特級咒靈的人頭,但起碼我們表面上相處得十分和諧呀!是一起通宵打游戲的好朋友!他怎麼能隨隨便便翻臉不認人?」
竹泉知雀:「他居然說要殺了我,夏油君三十七度的嘴怎麼能說出這麼冰冷的文字,我好受傷。」
竹泉知雀:「雖說是我騙人在先,但詐騙罪和謀殺罪的量刑可不是一個等級,怎麼想都是夏油君更過分,五條君你說是不是?」
竹泉知雀:「五條君……你是在笑嗎?」
五條悟在笑,五條悟在狂笑,五條悟笑得在地上打滾,像聞了貓薄荷神智不清的大貓咪一樣笑得打滾。
竹泉知雀:我在訴苦,你在狂笑?
沒有良心的壞豬咪!
「哈哈哈哈哈……我沒有笑,真的沒有,這有什麼好笑的哈哈哈哈哈哈。」
五條悟笑得墨鏡掉到地上,比鑽石更耀眼的蒼天之瞳亮得晃眼,胸膛起伏。
「我受過五條家專業的訓練,我不會笑。」五條悟雙手捂臉假裝自己肩膀沒有顫抖,「傑,好慘一人。」
明明是可以興師問罪的受害者,偏偏說錯了話,攻勢逆轉,變成賠禮道歉的一方。
五條悟不會重蹈他的覆轍,他一定要牢牢占據道德制高點。
「以後這種事都來找我說。」五條悟豎起大拇指,「我喜歡你的誠實。」
夏油傑打死都不會說的黑歷史,他美美聽到,只等日後拿來嘲笑對方。
為了褒獎女孩子的誠實,五條悟一筷子一筷子地給她喂完了飯。
不得不說,五條家伙食還挺好,整體水平比盤星教食堂高一個層次。
竹泉知雀不會做飯,她的伙食除了飯團和快餐外只有外賣、食堂和蹭飯三種,目前她品味過安室透家常菜、中原中也牛排套餐、伏黑甚爾肉料理、織田作家今天的飯、港口Mafia食堂、盤星教食堂和五條家膳食——太宰治的黑暗料理不算在內,竹泉知雀吃它是被逼無奈。
五條家的伙食絕對可以排到TOP3,可惡的封建階級,好會享受。
竹泉知雀一邊控訴,一邊喝干味增湯。
「吃飽了嗎?」五條悟拿出紙巾擦了擦她的嘴角。
竹泉知雀點了點頭,補充道:「現在飽了,但是如果有夜宵,我也吃得下。」
「很遺憾,五條家沒有夜宵這種東西。」五條悟攤手,「這個家可是幾分幾秒做什麼事都定死了的古板家庭,外賣可送不進來。」
「落後時代的產物早點消失給年輕人騰位置不好嗎?」竹泉知雀吐槽,「我很早就想說了,那群老東西未免太長壽。」
她對咒術界的厭惡和排斥實打實,五條悟表現得都沒有這麼露骨。
「這就是你選擇傑,而不來咒術高專的理由?」五條悟問,「我特意打聽過傳說中通緝令排行榜最高的詛咒師做過什麼驚世駭俗的壞事,結果得到了厚厚一本禪院笑話——真是你寫的?你一個人?」
竹泉知雀驕傲挺胸:「當然,除了我以外咒術界哪有如此才華橫溢之人?」
五條悟:應該問,除了你以外,咒術界哪裡有敢公然和禪院家作對打他們臉的人才對。
「所以你選擇了傑,想和他一起創造出一個只有咒術師的世界?」五條悟說完,又覺得不對。
仔細想想,竹泉知雀的立場其實更偏向於他,她厭惡咒術界遠勝於普通人。
「這是我的隱私,我拒絕回答。」竹泉知雀變出叉叉嘴以示拒絕,「五條君只要知道,我和咒術高專不是一撥人就好。」
讀帝丹高中已經耗費了她全部的腦細胞,休想讓她在入學咒術高專!
高中變高專這種事,她不答應!
和咒術高專不是一撥人,等於她不會投誠他,五條悟在心裡畫出等式。
說的也是,他都用強制手段把人綁回家關進來了,怎麼看都是敵對關系。
「沒關系。」五條悟捏了捏女孩子軟軟的臉頰,好脾氣地說,「我們來日方長。」
今天不是他這邊的人,總有一天可以是。
人都抓回來了,還能讓她跑掉不成?
五條悟心情變好,他掏了掏口袋,剝開一顆青蘋果味的水果糖塞進竹泉知雀口裡。
「今天先到這裡為止。」五條悟擺擺手,「晚安,我明天再來看你。」
他拍拍屁股走人,端得是一種瀟灑不羈。
竹泉知雀舌尖動了動,卷著圓圓的硬糖含在口中,青蘋果的甜味彌漫在嘴巴裡。
「勇敢打工人不怕困難。」她自言自語,「臥鋪雖軟,睡一兩天就得了。」
靠她自己是出不去的,但沒關系,竹泉知雀又不像五條悟得罪了全天下,她人緣很好。
「誰會最先發現我失蹤了呢?」黑發少女打了個呵欠,困倦地合上眼。
房間裡燭火搖曳,一脈安靜。
房間外,五條悟走過一段不長的走廊,拉開推拉門,回到他自己的房間。
兩個房間離得很近,稍有風吹草動他便能聽到,竹泉知雀的動向完全掌握在六眼之中。
雙手雙腳被鎖住的女孩子沒有試圖挪窩,乖乖地睡了,五條悟也准備睡覺。
他在五條家有一個獨立的院子,未經五條悟允許沒有人可以進來。
往常在院子裡打掃的僕從也被大少爺暫時攆出去,被命令這段時間都不許入內。
香織便是以往在大少爺院子裡做清理工作的五條家家僕。
她突然被放了長假,和自己同樣放假的同事香雪一起,小聲聊天。
香織:「小雪,你知道悟少爺為什麼突然把我們都遷出來嗎?」
香雪:「我知道,我知道!」
香雪壓低聲音,在香織耳邊小聲說:「今天下午的時候,悟少爺帶了人回來。」
「他先把人安置在他自己的房間裡,而後親自收拾旁邊的空房間,把人抱了進去。」
香織:「抱進去?難道、難道悟少年帶回來的是女孩子嗎?」
她們一張嘴能把人氣死,被超多咒術界女性痛罵人渣的悟少爺,居然能帶女孩子回家???
香雪點點頭,表情凝重:「不僅是女孩子,還是昏迷不醒的女孩子。」
香織倒吸一口涼氣,一些犯罪案例在她腦海來回翻滾。
香雪繼續加猛料:「豈止是昏迷不醒的女孩子,悟少爺布置房間的之前去了一趟庫房,我聽庫房的人說,裡頭的封印類咒符幾乎被悟少爺搬空了!」
香織瞳孔地震。
昏迷不醒的女孩子,封印類咒符,不許外人入內的小院——
「黑化囚。禁強制愛?」香織喃喃自語,「悟少爺不開竅則以,一開竅這麼刺激的嗎?!」
不愧是幾百年一遇的六眼繼承人,恐怖如斯!
香雪:「悟少爺不許我們向長老通報,但這麼重要的事情,真的不說嗎?」
「當然不能說!」香織果斷道,「悟少爺的戀情已經如此艱難了,稍有不慎便會打出Bad End,怎麼能讓長老們雪上加霜!」
「我們身為悟少爺的僕人,一定要全力支持他的戀情,哪怕冒著違法的風險也要支持!」
香雪被香織感染,也跟著用力點頭。
第二天,五條悟打著呵欠起床,走出小院去拿家僕送來的早餐。
他掀開籃子上的布看了一眼,貼心的兩人份早餐,分量很足。
足得有點太沉了。
五條悟狐疑地拿出早餐,餐盒下一摞書壘在一起,分量沉沉。
他隨手拿出一本,念出標題:「《腹黑少爺的家養金絲雀》……啥?」
遠處,香織和香雪躲在拐角後,齊齊握拳:參考書已送達,能學到多少全看悟少爺你自己的本事了。
加油啊,她們永遠是你堅實的後盾!
悟:我曬干了沉默
第127章
打工的第一百二十七天
「叩叩。」
五條悟意思意思地敲了兩下門,直接推門而入。
貼滿咒符的房間裡,被捆在軟椅上的女孩子睡得很沉,她微微仰頭,白皙脖頸間青一塊紫一塊的掐痕透著十足的凌虐感。
竹泉知雀是易留痕的體質,哪怕是稍稍用力在她皮膚上留下的紅痕也難以褪去,更別提五條悟下的重手。
看著嚇人,但五條悟猜她的疼痛耐性恐怕相當高,神經也格外大條,否則怎麼會在階下囚的處境裡睡得比他還香?
「像小豬一樣。」五條悟不客氣地捏住黑發少女的鼻尖,「太陽曬屁股了,你明明聽見了敲門聲。」
聽見敲門聲卻繼續睡不理他,好過分。
竹泉知雀鴉羽似的眼睫顫了顫。
她睜開迷蒙的睡眼,積蓄在眼眶裡的生理淚水沒有被擦拭,順著泛紅的眼尾滑落,沒入墨色的發間。
「早上好。」竹泉知雀困倦地說,聲音軟乎乎的。
一晚上既不能翻身又不能打滾,她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只蠶寶寶,裹在蛹裡怎麼掙扎也動不了。
女孩子昏昏欲睡,紅潤的嘴唇微張吐息,凌亂的額發劃過臉頰,柔軟得不像話。
怎麼會有人起床的時候這麼澀情?
五條悟舌尖抵了抵腮幫。
她以為這裡是自己家嗎?一點防備心都沒有。
還是說知雀過分相信他的人品,認為五條悟什麼都不會做——明明雙手雙腳都被他捆了起來,也被粗暴地對待過了。
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盲信。
家僕塞在食盒底下的參考書籍,五條悟看了。
沒辦法,像他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男高,看見《腹黑少爺的家養金絲雀》這麼勁爆的書名,很難忍住好奇心。
三百多頁的小說,五條悟從頭翻到尾,在嘩嘩的翻書聲中一目十行,用他無敵的六眼三分鐘看完。
他們家的僕人有品位的,竟然能在無數狗血虐戀言情小說中精准找到最適合自家少爺的一本,讓五條悟對著公式套用。
涉世不深的男高面無表情地看完了這本集黑化、強制愛、囚禁、先婚後愛、斯德哥爾摩綜合征、追妻火葬場於一體的法制咖戀愛大作。
五條悟:貓貓星空。jpg
如果時間退回三分鐘前,他一定一發【蒼】連小說帶食盒一起湮滅在塵埃裡,而不是無知者無畏地翻開深淵之書。
好恨啊,無敵的他為什麼要有無敵的記憶力,這三分鐘的痛苦要用多少時間來消化?重金求一雙沒看過的眼睛,他願意拿六眼換!
然而一切都晚了,五條悟不僅看了,還牢牢背下了劇情。
他不僅背下了劇情,還正確地套用了公式,代入了角色。
按照小說裡的劇情,端著早餐來看小金絲雀的少爺安靜地站在床邊,被少女懵懂的睡顏吸引,忍不住俯下身。
在睡夢中被剝奪呼吸的女孩子如溺水般掙扎清醒,胡亂揮舞的手被男人一掌握住,按在枕頭裡如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待少爺滿足地退開,金絲雀大口呼吸,因缺氧臉頰通紅,羞憤地罵少爺不要臉,讓他滾出去。
以上是五條悟背下的劇情,和他面臨的事實有一些小小的出入。
首先,他沒有給竹泉知雀准備床。
也沒有枕頭。
胡亂揮舞的雙手也不存在,因為對手是特級詛咒師,五條悟用了刑訊的捆綁方式,牢固到血液流通不暢的程度。
他使人窒息的方式也不是深吻,是更簡單粗暴的掐脖子,純粹的暴力行為。
五條悟:法制咖竟是我自己?
他diss腹黑少爺的言論轉頭刺向他自己,這就是傳說中的孽強制反饋嗎?
不,五條悟不承認錯全在自己,他才沒有在家裡養金絲雀,他帶回來的人是狡詐的黑蛇,冰涼的猩紅蛇信嘶嘶吐露,綺麗之下藏匿致死的陷阱。
「哪本言情小說的男主會把女主關在毫無情調只有鬼畫符的房間裡?」五條悟捫心自問,他問心無愧。
雖然他也不是一點別的心思都沒有。
要怪都怪知雀,大早上的一臉澀情。
咒言師都像她這樣嗎?老是無知無覺地吐出舌尖勾引別人。
五條悟盤腿坐在竹泉知雀面前,隨手扯下一張咒符,啪地貼到她腦門上。
竹泉知雀:???
女孩子茫然地眨眨眼睛:她只是說了一句早上好,為什麼要把咒符貼在她臉上?
「我是被封印的僵屍嗎?」竹泉知雀品了品現在的處境,鼓起腮幫吹開眼睛前面的咒符。
別說還真的有點像,被正道魁首封印在咒符囚籠裡的邪惡僵屍,只等有緣人揭開封印她便大開殺戒,為禍四方。
主角團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找到正道魁首留下的封印秘法,在兩個小時的電影只剩十分鐘的時候將邪惡的知雀僵屍再度封印,付出了除了主角和主角戀人之外全員團滅的代價。
主角和戀人相擁而泣,如果這部僵屍電影不打算出第二部 ,鏡頭將就此定格在他們擁抱的剪影中,HE收尾。
如果想再出一部電影騙錢,鏡頭對准擁抱的主角戀人,她將腦袋靠在男人肩膀上,緩緩抬頭,露出一張和知雀僵屍一模一樣的臉。
「在電影結束的最後給觀眾一擊痛擊。」竹泉知雀如是說,「他們以為自己看完了電影,其實只看了上集,如果不想被好奇心折磨死,第二部 騙錢電影上映時只得乖乖來到電影院貢獻票房。」
很邪惡吧?
沒辦法,畢竟是邪惡的知雀僵屍。
竹泉知雀講完了她的腦洞,五條悟聽得聚精會神,像好學生一樣舉手提問,「知雀演知雀僵屍,我的角色是哪個?」
「當然是封印知雀僵屍的正道魁首。」竹泉知雀不假思索地回答。
兩個人都本色出演。
五條悟:「但是主角的戀人也是知雀來演,正道魁首卻只活在背景板,不公平。」
竹泉知雀:像你這種戰鬥力天花板級別的角色本來就是特別容易掉線的背景板呢……不信你看中也君,他出場的片段加起來剪不出一集(悲)。
她憐憫地看了眼五條悟,決定滿足他的願望,給他加戲。
「主角也由五條君演。」竹泉知雀慷概道,「設定成男主角是正道魁首的轉世,他前世封印了邪惡的知雀僵屍,今世知雀僵屍卻奪舍了他的戀人。」
「是成功打敗知雀僵屍救回戀人,還是被知雀僵屍引誘墮入魔道,敬請期待第二部 重磅上映!」
啪啪啪,五條悟給她鼓掌,十分捧場。
「謝謝,謝謝。」竹泉知雀矜持地點頭致謝。
五條悟掀開食盒,喂了一塊熱騰騰的玉子燒給她,當作打賞。
今天的早餐是兩人份,五條悟一邊自己吃一邊喂竹泉知雀,兩只手忙碌的同時嘴巴也沒有閑著:「主角的戀人被知雀僵屍奪舍後,臉會變嗎?」
竹泉知雀:「當然會,不然觀眾怎麼知道她被奪舍了。」
五條悟:「如果是這樣的話,站在主角的角度,比起拯救戀人,還是被知雀僵屍引誘墮入魔道比較好。」
竹泉知雀眨眨眼:「為什麼?」
正義沒有戰勝邪惡反而被邪惡帶歪了,會有觀眾買賬嗎?
「因為原本的女主角絕對沒有你漂亮。」五條悟回答。
竹泉知雀咀嚼米飯的動作停下,她咽下口中的飯菜,語重心長地說:「五條君,你的戀愛觀很有問題。這種事不能光看臉,比起溫柔善良的女主角,知雀僵屍可是大魔頭,純種壞人。」
「我的戀愛觀很正常啊。」五條悟晃了晃筷子,「你看,正道魁首和知雀僵屍是實力相當的關系,原本的女主角卻隨隨便便被知雀僵屍奪舍了,她很弱吧?」
「又弱小,又沒有人家好看,觀眾可不會喜歡這種女主角。」五條悟夾起屬於竹泉知雀的一塊玉子燒一口吃掉,「我也不喜歡。」
「我的玉子燒!」竹泉知雀緊緊盯著五條悟,「過分,把你的賠給我。」
「不要。」貓貓一口一個,夾起一塊腌蘿蔔堵住竹泉知雀的嘴。
腌蘿蔔酸得竹泉知雀眼淚都快出來了,五條悟沒良心地大笑。
「囚犯沒有選擇權,真可憐。」五條悟懶洋洋地說,「說起來,知雀知道監護人制度嗎?」
竹泉知雀用眼刀睨他,舌頭酸得不想說話。
「一位一級及以上的咒術師以自身信譽作為擔保,與另一位本該接受處刑的咒術師建立監護與被監護關系。」
五條悟一只手豎起一根食指:「一對一,前者對後者的生命負責,後者受前者的監管,這是已知唯一一種能免除死刑的做法。」
「如何,要和我建立監護關系嗎?」
竹泉知雀的罪名是死刑,毫無疑問。
她被通緝了這麼多年,賞金一層層加碼,頸上頭顱夠賞金獵人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一輩子。
放眼咒術界,只有五條悟有能力把她從死牢中撈出來。
「不要。」竹泉知雀用五條悟的話回答五條悟。
「知雀僵屍能被正道魁首封印,因為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五條悟,是最強。」
她歪了歪頭,「除你以外的人,憑什麼審判我?」
「不要,休想,沒門。」竹泉知雀笑起來,「五條君大可以把我交出去,看看換一個獄卒,我還有沒有這麼聽話。」
她抬了抬下頜:「腌蘿蔔好酸,我要喝茶。」
五條悟和她僵持了兩秒,將茶盞遞過去。
清甜的茶水驅散了酸味,竹泉知雀喝完了半盞茶,突然問道:「夏油君還在找我嗎?」
「在哦。」五條悟說,「但知雀還是趁早放棄為好,傑來不了這裡。」
五條家周圍的結界時刻運轉,他安置竹泉知雀的小院在結界的最中心,防守最嚴密的位置。
「今天中午也是五條君帶飯來嗎?」竹泉知雀問,「送飯這種小事,交給侍女也沒問題吧,還是說你很閑?」
「我忙得人都要裂開。」五條悟皮笑肉不笑,夏油傑叛逃後所有事都一股腦堆在他頭上。
「別想了,你的事由我親力親為。」他收拾餐盒,「知雀有條很會騙人的舌頭,只要給你和別人說話的機會,就有逃走的可能性。」
「安分一點。」五條悟鉗住她的下頜,拇指施力抹過竹泉知雀唇瓣,「你的處境我說了算。」
他拎著餐盒離開。
如五條悟所說,他的確是忙,中午的一餐吃得很快,竹泉知雀還在咀嚼口裡的牛角面包,五條悟人已經不見了,門重重合上。
被留在囚籠裡的女孩子困倦地打了個呵欠,無所事事地午睡。
沒有工作沒有學習的時間在竹泉知雀忙碌的生命中屬實罕見,她就當是放假,放任自己頹廢度日。
竹泉知雀:倘若不看處境,之前許願說想要和平的暑假生活,這算是用奇怪的方式實現了願望嗎?
有吃有喝,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還有可鹽可甜能變貓貓的一米九童顏帥哥陪聊,這不比被琴酒壓榨996加班待遇超群?
竹泉知雀懷抱一顆感恩的心,心安理得地躺平等五條悟帶晚飯來,並在心裡許願是咖喱豬排飯。
晚上七點,晚飯時間,五條悟沒有出現。
晚上八點,竹泉知雀望眼欲穿,五條悟沒有出現。
晚上九點,弱小可憐又無助的人質因飢餓奄奄一息,五條悟還是沒有出現。
晚上十點,竹泉知雀給自己唱葬歌唱到第十遍的時候,房間門打開了。
她:死鬼,你到哪兒廝混去了?(幽怨的眼神)
竹泉知雀沒有控訴的力氣,她敏銳地嗅到了咖喱豬排飯的味道,暫時與五條悟和解。
五條悟打開餐盒,一勺一勺喂女孩子吃飯。
干飯的黑發少女吃飯像只小豬,無暇說話,五條悟竟也沒有閑聊,認認真真喂她吃完了咖喱。
喂完飯,五條悟拿出手帕給竹泉知雀擦嘴,冷不丁開口。
「你知道嗎?伏黑甚爾把禪院家拆了。」
知雀:新的禪院笑話已經出現,在下怎能停滯不前!
拿筆來,讓她寫!
第128章
打工的第一百二十八天
竹泉知雀:「竟有此事?」
她的語氣含著五分詫異三分疑惑兩分震驚,區區四個字,蘊含著職業捧哏才懂的技術含量。
任誰聽到她一句反問都忍不住傾訴的欲望,像倒豆子似的劈裡啪啦把情報倒出來。
五條悟沒有被迷惑。
「我都把你的咒力封住了,知雀怎麼還能用語言搞事情?」他嘖了一聲,「咒言師不是一群沉默寡言的家伙嗎?你上哪個騙術集團進修過?」
五條悟認識的咒言師個個惜字如金,多說一個語氣詞能要他們的命,從未見過如竹泉知雀這般玩弄話術熟讀《語言的藝術》的異類。
竹泉知雀:區區不才在下,出身港口Mafia話術培訓班。
他們的首領靠話術起家,上梁不正下梁歪,底下員工一個比一個會忽悠,形成了風味獨特的企業文化,老實人在橫濱會被排擠。
「我今天一直乖乖呆在房間等你回來。」竹泉知雀眨眨眼地說,「五條君又不許僕人陪我聊天解悶,怎麼會知道甚爾君的事?」
她的不在場證明不是你親自做的嗎?
竹泉知雀:弱小,可憐,無助。jpg
五條悟不信:「伏黑甚爾住你隔壁。」
你們之間是可以隨便翻窗進彼此家門的關系,不清不白。
「我隔壁住的可不只有甚爾君,還有小惠和津美紀。」竹泉知雀壓低聲音,「關於甚爾君為什麼拆了禪院家,我知道隱情。」
她示意五條悟附耳來聽。
「眾所周知,伏黑甚爾原名禪院甚爾,是正兒八經的禪院家人。然,他不惜入贅也要改性,和禪院家一刀兩斷,顯然是不願意讓禪院家蹭他的熱度。」
竹泉知雀:「世人皆知天與暴君威名,而禪院家,他們有什麼人氣?什麼人氣都沒有!」
「區區小透明竟想借親戚關系攀扯頂流,當甚爾君沒有粉絲的嗎?姓氏一改,割席絕交,從此一別兩寬各自歡喜,禪院家休想再把自己的詞條捆上甚爾君的熱度。」
「本來兩方的恩怨改姓之後就結束了,甚爾君瀟灑做他的頂流,禪院家穩定產出他們家的笑話,井水不犯河水。」
「令人不齒的是,禪院家盯上了年幼的小惠。」竹泉知雀唏噓。
「封建糟粕害人,法盲害人。你不能指望一群搞正室側室重婚罪的法外狂徒腦子清醒,禪院家想繼承人想瘋了。」
「其實也不全是禪院家的錯。」她重重嘆氣,「五條家有六眼+無下限術式的繼承人,加茂家有赤血操術的繼承人,你猜御三家中誰被排擠、誰被另外兩家霸凌?」
五條家:嗨!周末有個超叼的繼承人會議,所有傑出的世家都會參加,你猜~~誰沒有受到邀請?(倒立)(舞動)(不屑的中指)
加茂家:是誰沒有繼承人?是誰的祖傳術式無人繼承?是你——是你——是你——是斷子絕孫的禪院們!(托馬斯回旋)(瀟灑的擺胯)
禪院家:啊啊啊啊閉嘴閉嘴閉嘴!!!不許笑不許嘲諷我!我會有繼承人的,我遲早會有十影繼承人!
竹泉知雀:「禪院家天天遭到來自另外兩家的霸凌,禪院笑話響徹世界,他們辟謠多年仍敗在公關水平不夠上面,心靈日漸扭曲,偏激,崩潰,發大瘋。」
咒術界瘋批遍地走,心理醫生供不應求,禪院家諱疾忌醫,整個家族日落西山,腐朽不堪。
竹泉知雀:「這個時候,小惠的光芒如太陽般照亮了禪院家。禪院家集體發瘋,喊話另外兩家:看到沒!我們的十影繼承人出現了!」
被霸凌實在是太痛苦了,明明是御三家的親密關系,明明一起被打成封建糟粕,為什麼五條家和加茂家不帶他們一起玩,禪院家嫉恨地咬破手絹,嚶嚶嚶。
她:「小惠的出現讓禪院家狂喜亂舞,多麼失心瘋的一家人,絲毫沒有考慮原家主繼承人禪院直哉的心理陰影面積。」
禪院直哉:明明是我先來的,明明我才是尊貴的嫡子!(豬豬大哭)(豬突猛進)(豬豬拆家)
竹泉知雀:「他哭起來又不好看,誰願意理他啊?」
連醜照bot都不屑於接禪院直哉的投稿。
「禪院家無情地忽視了原繼承人的想法,他們看小惠的眼神就像看一顆下金蛋的鵝,根本不懂鵝的感受。」
伏黑惠:退退退,別靠近我!
「甚爾君是做父親的人。」竹泉知雀認真地說,「他會因為十億把兒子賣掉,也會半途反悔只拿錢不給人。反正禪院家加起來也打不贏他,能把他怎樣?」
說到這裡,伏黑甚爾強拆禪院家的真相已經很明朗了。
「小惠,咒術界的海倫,一場因他發起的戰爭。」黑發少女下定結論,「禪院家妄想更改小惠的戶籍讓他姓禪院,甚爾君決不原諒這群蹭不了他的熱度就去蹭他兒子熱度的敗類!」
「一位偉大的父親決定拆掉禪院家,讓這幫覬覦他兒子的混蛋風餐露宿——是誰家的房子塌了?是禪院家的房子塌了。天與暴君在此承諾,本次事故除禪院家之外沒有人蒙受損失,報銷單不要寄他。」
「這就是本次禪院家突遭橫禍的推理全過程。」竹泉知雀清了清嗓子,「名偵探助手華生·雀為您帶來非現場報道。」
說了好多話,她口好渴哦。
五條悟附耳聽到一半,他的表情管理能力土崩瓦解。
他的臉色在「我不能信她胡說八道」和「好有道理!這誰能反駁!」之間反復橫跳。
把兒子賣了十億的偉大父親……白毛貓貓笑岔了氣,笑到一邊發抖一邊揉肚子。
五條悟:「我能見見這位咒術界的海倫、下金蛋的鵝、禪院家饞生饞死的小惠小朋友嗎?哈哈哈哈哈哈!」
竹泉知雀舔了舔干澀的嘴唇:「你們未來會見面的,以一種正常且合法的形式。」
比如教師和學生。
她不信五條悟未來不從事教師一職,卡卡西淘汰了那麼多屆學生,不還是栽在第七班手上了嗎?
咦,這麼說來五條君和甚爾君未來豈不是老師和學生家長的關系?
假如咒術高專有家長群:
麻辣教師gojo-可用喜久福賄賂:親愛的學生家長~為了學生的期末成績,這邊請您去死呢親親,收到請回復。
賭馬聖手-伏黑:收到,這就宰了你。
令人擔憂的師生關系,竹泉知雀提前心疼兩邊受氣的伏黑惠。
五條悟笑夠了,他今天不能再笑了,再笑他怕自己半夜驚醒錘枕頭狂笑,被家裡人擔憂地勸去看醫生。
「知雀。」藍瞳白發的男生真心實意地說,「好想把你永遠留在我身邊,給我講一輩子笑話。」
去掉後半句,勉強算得上一句情話,竹泉知雀於是回答:「五條君也可以選擇放我走,我出道成為超一流的漫才選手,你天天能在電視上看我講笑話。」
或者他們兩個組隊也行,成為最強漫才組合火遍世界。
「那不行。」五條悟笑眯眯拿水喂她喝,「我想一個人獨占。」
竹泉知雀口干,她默默喝完了水,才說:「這是你的杯子。」
「別在意。」五條悟也是剛發現自己拿錯了,他一點兒不在乎,「知雀人都是我的,分什麼你我。」
竹泉知雀看了他一眼,沒吭聲。
五條悟想在房間裡多留一會兒。
他進入咒術高專就讀後能不回五條家就不回,現在天天往祖宅跑,執行任務爭分奪秒,一有時間就來見竹泉知雀。
不怪香織和香雪覺得自家少爺戀愛了,任誰看都是戀愛表現。
五條悟沒想那麼多,他就是喜歡和竹泉知雀說話。
多有趣啊,聽她一張小嘴叭叭叭,被爛橘子們搞出來的壞心情煙消雲散,被她氣到、被她無語到、被她逗得想蹭著女孩子溫熱的頸窩撒嬌。
五條悟聽竹泉知雀分析伏黑甚爾拆遷禪院家的理由分析了半天,沒說出自己的猜測。
那家伙,應該是懷疑禪院家綁架了她,才找上門要個說法。
禪院家裡會說人話的人屈指可數,伏黑甚爾又不是個好脾氣的,雙方相看兩厭,一言不合打起來,結果可想而知。
「以伏黑甚爾的頭腦,禪院家在他心裡就是最大反派。」五條悟懶洋洋地想。
誰會猜到竹泉知雀在五條家?
夏油傑或許可以,但以他和伏黑甚爾差到極致的關系,他半個字都不會說。
五條悟渾身放松地賴在榻榻米上,聽竹泉知雀評價今晚的咖喱豬排飯。
她瞧著很喜歡五條家的伙食,唯一的遺憾是:「再給點甜品吃就更好了。」
「這是階下囚該有的態度嗎?」五條悟哼哼,「說兩句好聽的,我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他正說笑,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
五條悟看了一眼,不高興的表情爬上臉。
「麻煩死了。」貓貓抱怨,「禪院家被拆關五條什麼事?憑什麼要我跑一趟。」
竹泉知雀:「因為你們老是霸凌人家,心裡過意不去?」
五條悟:別擅自把霸凌的印像強加給人家。
咒術界最喜歡拍人醜照四處傳播的最強咒術師如是說。
五條悟罵罵咧咧地走了。
房間門關上,又打開,高個子的青年走回來,塞了竹泉知雀一嘴喜久福。
「明天給你帶我最喜歡的毛豆生奶油味。」他說,「晚安。」
軟糯冰甜的點心充斥口腔,竹泉知雀抬眸,只看見五條悟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
她一點點咀嚼,慢慢咽下口中香甜的點心。
「真好吃。」竹泉知雀舔了舔唇角的奶油。
臨近十二點,夜已經深了。
雙手雙腳被束縛在符咒下的黑發少女沒有困意,她睜著眼睛,安靜地看著緊閉的門扉。
寂靜的夜晚,房間裡唯有燭火跳動的細碎聲響。
被命令不許進入小院的家僕守在遠處的宅邸,結界隔絕偶然飛過的鳥雀,除了五條悟,沒人能接近竹泉知雀半步。
長久的死寂中,一雙腳踩在走廊的木板上,發出沉悶的踏踏聲。
走廊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封印竹泉知雀的房間門口。
隔著一扇緊閉的門和房間中無風自動的咒符,高大的影子映在搖曳的燭火中。
結實有力的雙手按住門扉兩邊,向外施力,手臂上青筋暴起。
一寸,兩寸,被施以封印的房門在蠻力下強行向外分開,咯咯作響的抵抗於凶狠的力量中化作徒勞。
微涼的夜風順著門縫湧入,卷起竹泉知雀的黑發。
「被綁架的小姐。」伏黑甚爾站在月光下笑,「我來救你了。」
你永遠可以相信爹咪!
第129章
打工的第一百二十九天
月色盈盈,伏黑甚爾踩著月光的影子一步步走來,手臂反捆在椅背後的女孩子仰頭露出笑容。
「你來救我啦。」她輕快地說。
牆壁連同天花板貼滿咒符,在迎面的風中簌簌作響。
伏黑甚爾看見黑發少女的笑臉,自己也沒發現自己松了口氣,不知何時繃緊的神經松懈下來,變回懶散從容的模樣。
捆在竹泉知雀手腳上一天一夜的粗繩被解開,伏黑甚爾按了按她手臂上的穴位,皮膚一片冰涼。
血液流通不暢的結果,竹泉知雀雙手雙腳都沒力氣,連摟住男人的脖子都做不到。
「很吃了點苦頭啊。」伏黑甚爾說,把女孩子從脫落的繩索裡抱起來。
竹泉知雀神色懨懨地點頭,她熬了半宿,驟然解放的四肢承受了遲來的苦楚,又酸又麻。
「誰能預料到我會被綁架呢?」竹泉知雀大吐苦水,「想過安安分分過個暑假怎麼就這麼難?」
伏黑甚爾建議她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如竹泉知雀這般天天生活在腥風血雨之中的人,金盆洗手對她已經沒有用了,她拿油鍋洗手都逃不過命運的暴風雨。
縮成一團的女孩子靠在伏黑甚爾的胸肌上,男人仔細看了看,不錯,起碼沒有餓瘦。
下頜甚至比之前圓潤了一點點,看來五條悟沒有在伙食上苛待她。
「這些都是他弄的?」伏黑甚爾指腹抹過竹泉知雀脖頸上的淤青。
指痕,掐痕,暴力凌虐的美感。
被男人用意味不明的打量眼神掃視的竹泉知雀如實點頭,她碰了碰脖頸,「回去擦點藥。」
沒有鏡子,竹泉知雀看不見皮膚上的狼藉,因為已經不怎麼疼了,她沒當一回事。
伏黑甚爾體溫高,懷抱滾燙,竹泉知雀把冰冰涼涼的手臂搭在他肩上取暖,舒服地呼出一口氣。
「甚爾君是除了夏油君之外第一個發現我失蹤的人。」她說,「你怎麼知道我在五條家?」
「猜的。」伏黑甚爾抱起女孩子往外走,「能困住你的地方只有這裡。」
竹泉知雀:「然後禪院家就被拆掉了?」
不必用她當借口,竹泉知雀懂的,他絕對是公報私仇自己想拆家。
「不先拆了禪院家,怎麼把五條家的小子引走?」伏黑甚爾輕松地說,「一幫同氣連枝的家伙。我在禪院家大鬧一場,五條家怕我無差別尋他們的晦氣,如我所料,連忙急吼吼地把五條悟叫走了。」
與他之前謀劃星漿體之死的計劃一樣:障眼法,調虎離山,借力打力。
雖然能用絕對的武力吃飯,但伏黑甚爾同樣擅長戰術。
「禪院家完全是無妄之災。」竹泉知雀第一次心疼起禪院家。
家被自家人拆了無處說理,付出十億想迎回家主繼承人錢打水漂,即將被五條悟大肆嘲諷還不了嘴,可想而知竹泉知雀接下來產出的禪院笑話質量該有多高。
竹泉知雀:謝謝你,禪院家,是你們養活了咒術界全體樂子人。
漫才界有你們了不起!
「禪院家今晚怎麼睡?搭帳篷還是挖地洞?」她期待地問,「甚爾君有沒有拍照留戀?我想在詛咒師內網做一期特輯,取名——《禪院家突遭橫禍!究竟是正義的鐵錘堂堂落下還是過往的報應席卷而來?帶你深挖禪院家秘辛,探究禪院笑話的不朽笑點》。」
竹泉知雀可以肯定,這篇劃時代的報道點擊率將一舉超過五條悟的百科詞條,人人爭相閱覽,就連兩面宿儺復活也要仔細研讀,以免跟不上時代被咒靈笑話。
禪院家怎麼睡?禪院家今晚無人安眠。
伏黑甚爾支持竹泉知雀寫特輯,自從在詛咒師內網讀過一篇禪院笑話後,他已經成為了竹泉老師的忠實讀者,離開她的笑話吃飯都不香了。
竹泉知雀:我們橫濱,盛產文豪。
她只是做了一點微小的工作。jpg
伏黑甚爾抱著竹泉知雀走出房間,泉湧而上的咒力流遍竹泉知雀全身,她的手腳開始回溫。
被咒符封印咒力對於從小便時時刻刻感受咒力的咒術師而言,就像剝奪了他們呼吸的權利。
無論是封印還是恢復都不怎麼好受,竹泉知雀搭在伏黑甚爾肩上的指尖漸漸有了暖意,她的臉色卻依舊蒼白。
伏黑甚爾換成單手抱她,空出一只手貼住女孩子的臉頰。
竹泉知雀忍不住蹭了蹭熱源,她的眼睛環顧周圍,看見小院的全貌。
「五條君從前一直住在這裡嗎?」竹泉知雀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被關在房裡了,無緣得見小院全貌。
日式風格的庭院,盛滿清水的石頭上飄落花瓣,世家大族的風雅彰顯在每個細節裡。
與竹泉知雀對性格惡劣的男高小悟印像截然不同,可以說完全不沾邊。
「御三家是一個風格。」伏黑甚爾見慣了,只覺得壓抑和厭惡,「他小時候像你腦子裡的刻板印像。」
穿著蜻蜓紋和服,面無表情的男孩。
竹泉知雀想像不能,偷偷腦補了一只不親人喜歡哈氣的藍眼白毛小貓咪形像。
還蠻可愛的。
「真想看看五條君回家發現人去樓空的表情。」竹泉知雀臉頰貼著伏黑甚爾的掌心說,「自信滿滿卻被人偷家,他會哭嗎?」
她想像不到五條悟哭哭的表情,除非是被辣椒辣的。但竹泉知雀又很想看,最好舉著相機開閃光燈拍幾百張把內存拍爆。
她不會發出去的,只留給自己私下欣賞也不行嗎?
伏黑甚爾:「你希望他哭?」
「說不希望是不可能的。」竹泉知雀控訴道,「他連狡辯的機會都不給我就實施綁架,之前還學斯托卡偷偷跟蹤,把奇怪的繩術運用到我身上,偷吃我的玉子燒,給我喝他杯子裡的殘茶,十分十分可惡,過分!」
前面的控訴還算正常,聽到後面伏黑甚爾露出古怪的表情,介於想笑和嫌棄之間。
搞什麼,堂堂五條家的大少爺,小學雞式追人?
喜歡女孩子的做法是欺負她,想得到關注於是付諸暴力,這種人還想有老婆?
沒門。
「想讓他哭還不容易?」伏黑甚爾慫恿竹泉知雀,「趕在五條悟回來之前,我和你連手足夠拆了五條家。」
貼在房間的咒符具有警示的效果,但正如伏黑甚爾穿過五條家的結界而不驚動任何人一樣,零咒力不會觸發任何警報。
從五條悟趕去禪院家看熱鬧,到禪院家受不了被他嘲笑把人趕回來,中間的時間足夠伏黑甚爾和竹泉知雀對五條家祖宅痛下殺手。
竹泉知雀:一夜之間禪院家與五條家齊齊被拆,最大得利者竟是加茂家?
御三家之間的齷齪從何而來?加茂,以低調制勝,不戰而屈人之兵。加茂家家主宣布:從此再無御三家,唯存御一家,我,加茂,承蒙厚愛,原地登基。
一瞬間各種新聞標題在竹泉知雀腦海中齊飛,她文思泉湧。
「五條君可不會因為自家老家被拆而哇哇大哭。」竹泉知雀艱難地忍住了誘惑,「他對咒術高專感情絕對比老家深,而咒術高專炸了他不會哭,他只會哈哈大笑。」
炸學校誰不笑啊!
以五條悟的好鬥,咒術高專教學樓重建案件的嫌疑人除了他沒有別人,夏油傑充其量是從犯,主謀釘死在五條悟身上。
同樣是御三家的家主繼承人,五條悟怎麼就不能向禪院直哉學學?竹泉知雀有一萬種方式讓禪院直哉哭得背過氣,眼睛腫得像西紅柿。
像今晚,禪院直哉崇拜的甚爾君拆了他家,夠他哭上一整年,日後每一個深夜,他睡到一半垂死夢中驚坐起,邊哭邊喊:多西爹!
五條家被拆,笑得最大聲的那個人恐怕就是五條悟,他:正好全部重建,修什麼日式和風小院,給我改建成網吧。
伏黑甚爾的提議雖然被竹泉知雀否決,卻給了她靈感。
「我知道了。」黑發少女篤定道,「讓五條君哭的方法。」
這是報復,是復仇,是她的還禮,是五條悟綁架她要付出的代價!
「他的房間在那裡。」竹泉知雀指向距離封印室最近的一扇門。
「他全部的喜久福儲備都在房裡。」
桀桀桀,懺悔吧,痛苦吧,絕望吧,哭泣吧!
她要狠狠奪走五條悟最重要的事物,叫他驚愕不已,措手不及。
五條君,這便是招惹她的後果!
片刻之後,伏黑甚爾抱著竹泉知雀,竹泉知雀抱著滿滿一袋子喜久福,兩人離開五條家,揚長而去。
他們離開結界不過半分鐘,一道身影瞬移回到小院。
五條悟長長地打了個呵欠,臉上笑意未散。
他在禪院家看了好大一場熱鬧。
伏黑甚爾說拆家就拆家,除了茅廁尚且完好,住人的建築物四分五裂,禪院直哉在嫡子的院落裡無能狂怒,一副被偶像傷透心的豬豬模樣。
五條悟大搖大擺走過去,被憤怒的禪院直哉追著狂咬。
禪院直哉:打是打不過的,還不准我練練口才?
五條悟從前不屑於和禪院直哉說話,一句「你很弱耶」夠把他氣到腦袋噴火,但托竹泉知雀的福,他惡補了一番禪院笑話。
不安好心的雞掰貓隨便挑了兩個笑話講。
禪院直哉:「閉嘴閉嘴!是誰!是誰天天變著花樣編排禪院家?不要被我抓到!」
區區禪院家,一個笑話足以破防。
五條悟收獲了莫大的快樂,他將功勞全部算在竹泉知雀身上,心情大好。
「要不要獎勵她一下呢?」他自言自語,「手腳被捆著睡覺很難受吧?如果和我在一個房間,也不是不可以讓她放松一會兒。」
他也太好心了,舍己為人,值得她感恩戴德的一句謝謝。
走進小院,五條悟徑直往關押竹泉知雀的房間走。
他噙著笑意走到門口,正欲伸手拉門。
門框上極細的裂痕映在五條悟蔚藍的瞳孔中。
六眼忠實地勾勒出裂痕的走向,最強無與倫比的頭腦自動模擬出外來蠻力強行開門的受力圖。
五條悟臉上的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
「有人來救也不要緊。」他聲音很輕,誘哄似的語氣,「知雀是個乖孩子,應該知道好好拒絕別人,聽話地等我回來。」
「只要人還在房間裡,我就原諒你。」
五條悟慢慢拉開門,先是緩慢的力道,當門縫露出拇指寬度的時候,他按在門扉上的力道猛然變大,推拉門轟地懟到牆上,發出一聲悶響。
房間內的燭火因開門揚起的巨風猝然熄滅了幾盞,屋內驟然昏暗。
昏暗中,解開的繩索散落一地。
此刻的小悟還不知道自己連人帶喜久福一起沒了(悲)
第130章
打工的第一百三十天
今夜無人安眠。
姓禪院的,姓五條的和姓伏黑的,一個都睡不了。
「入室搶劫可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我報警了,你站在這裡不要走動,警察馬上就來。」
穿著黑色狗狗睡衣的伏黑惠舉著手機,報警電話已然撥通。穿粉色兔兔睡衣的伏黑津美紀一邊努力睜開困倦的睡眼,一邊站在弟弟身邊為他壯勢。
兩個未成年小孩勇敢又無畏,他們占據法律和道德的高地,緊緊盯著發財樹旁撬門的五條悟,誓要將賊人就地正法。
伏黑家隔壁的竹泉家,門口澆水過多的發財樹茍延殘喘,五條悟踩在「鯊掉,統統鯊掉!」的鯊魚地毯上,手裡握著被他強行拽下來的門把手。
入室搶劫未遂確信犯,被抓現行,人證物證俱全,走廊還有監控,鐵證如山。
五條悟丟掉手裡的門把手,扭曲變形的金屬上指紋深深,骨碌碌滾到伏黑惠腳邊。
「我連半成力氣都沒用到。」五條悟嘖聲,「好脆弱的門鎖。」
這不應該,竹泉知雀連空調支架都特意加固過,家裡的門鎖怎麼反而脆弱得出奇?
門鎖:你猜我被多少人撬過?(微笑中帶著疲倦。jpg)
伏黑惠:入室搶劫竟然還嫌棄別人家裡的門鎖太脆,現在的強盜已經這麼囂張了嗎?
小孩抱著手機警惕後退,五條悟大步走到伏黑惠面前,問他:「你爸爸沒回家?」
伏黑惠短暫地思考了一秒,不確定五條悟是不是在口頭占他便宜:認賊作父什麼的,他絕不屈服!
「如果你指的是伏黑甚爾,他不在家。」伏黑惠冷靜地回答,「別問我他什麼時候回來,可能性在一小時至十年內無規則波動。」
伏黑惠一直過著在「爹不存在」和「我竟然有爹」之間來回倒騰的日子。
「甚爾先生是個行蹤成謎的人。」伏黑津美紀點點頭,貼心地說,「大哥哥,如果你有急事找他,可以打電話。」
打電話有兩個結果,一是伏黑甚爾話費不夠已停機,請替他充話費再聊,二是自動回復留言:您好,您撥打的用戶正在被人追殺中,委托請留言,十億以下委托不回復,十億以上報酬與回撥速度呈正比。
伏黑甚爾不在家,困在五條家的竹泉知雀被人救走,救援者的人選別無他人。
調虎離山之計,禪院家倒大霉。
為了制造誘餌把五條悟引走,不惜拆遷自己的祖宅,十分伏黑甚爾。
竹泉知雀沒有回家,公寓地址暴露,她不可能回家自投羅網第二次。
「你爸爸帶著鄰居姐姐私奔,不要你們兩個了。」五條悟試圖將自己糟透了的心情轉移到別人身上,他不高興,別人也不許高興。
伏黑惠一臉鎮定,面癱臉毫不動搖:「問題不大,他銀行卡在我手上。」
只要定期打錢給生活費和學費,誰管親爹在不在家?
合格的大人只要錢包在就好——伏黑惠畢竟是繼承了禪院家血脈的人,縱觀整個禪院家,家庭和睦,父慈子孝,孝死人了。
伏黑孝子絲毫不關心親爹的死活,伏黑惠拾起地上癟癟的門把手,抬頭仰望五條悟,右手伸出:「賠錢。」
五條悟:「……」
他不賠,他現在氣得人都裂開,折騰竹泉知雀的方法已經想到了第七版,只等捉到人叫女孩子哭哭啼啼求饒說她錯了。
竹泉知雀怎麼可能讓五條悟捉到?她又不傻。
「不回公寓,盤星教也不能去。」竹泉知雀說,「去我的安全屋。」
安全屋,身為臥底怎麼會沒有安全屋呢!早在被派遣來黑衣組織臥底之前,竹泉知雀已經跟著房屋中介轉遍東京。
「我需要外賣豐富、交通便利、周邊無攝像頭、鄰居更替頻繁的住所。」她告訴房屋中介,「錢不是問題。」
在東京做房屋中介這一行的人才,個個見多識廣。接待竹泉知雀的中介哎了一聲,麻溜地翻出一沓資料:「這邊都是,您挑挑。」
竹泉知雀定睛一看,果真十分符合要求,是Mafia心裡完美的安全屋。她爽快地付了押金和租金,簽合同離開。
簽到一筆大單子的中介心情大好,他帶的實習生虛心討教:「前輩,你為客人推薦了什麼房源?」
中介長臂一伸,把資料面前小小的名牌轉過來給實習生看。
【房源資料分類—藏屍分屍命案現場、逃犯窩點、傳。銷集團聚集處】
中介:「外賣豐富、交通便利、周邊無攝像頭、鄰居更替頻繁的住所,還能有比這更合適的?」
實習生石化。
金牌中介拍了拍外地實習生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習慣就好,這裡是東京。」
一塊磚頭從樓上掉下來,砸中五個死者三個犯人兩個偵探;一棟公寓從一樓數到頂樓,沒有一間干淨屋子,全是凶宅。
客人是犯罪預備役算得了什麼?有需求就有市場,勇敢東京人,不怕困難!
竹泉知雀很滿意她的安全屋。
交通便利——鄰居人皆逃犯,飛檐走壁借隔壁屋檐踩一踩,寬容又理解,和諧鄰裡間。
鄰居更替頻繁——門外時不時響起警笛聲,每響一次換一個鄰居,該小區持續為監獄輸送人才。
新來的鄰居為何那般眼熟令人深感親切?
哦,原來我在電視上看過他的通緝令啊。
久仰,久仰。
身負巨額通緝令的竹泉知雀如魚得水,她留在屋裡的觸發式陷阱咒言陸續抓到了十幾個小偷和強盜。
竹泉知雀隔三岔五匿名報警讓警察領走一批,她的安全屋漸漸成為了附近警察局不可明說的神秘傳奇。
傳說附近一條被戲稱為犯罪巷的居民區中有個神奇的凶宅,它自帶神秘的吸引力,如捕蠅草般大量捕獲周圍的小偷小摸,替警察完成了近一半KPI!
每當警察帶手銬和警察前往凶宅,附近的居民便紛紛道:條子又來進貨了!
警察漲紅了臉:抓犯人的事怎麼能叫進貨呢?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麼「局裡沒經費請偵探了」,什麼「別笑明天看守所見」之類,引得眾人都哄笑起來,犯罪巷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竹泉知雀雖不常來安全屋,犯罪巷處處是她的傳說。
她租住的安全屋是兩室一廳的布局,伏黑甚爾隨便推開一間房門,他停住腳步,冷靜地抱著竹泉知雀向後退了兩步。
房間裡堆成山的黑漆漆炸。彈嘩啦啦傾瀉而下猶如山崩,靠門板強行抵住的炸。彈劈裡啪啦滾出來仿佛山體滑坡,被伏黑甚爾眼疾手快地一顆顆踢進門。
他用力合上加。特。林菩薩降世風格的房間,低頭看向懷裡乖乖巧巧的女孩子。
「一點點武器儲備。」竹泉知雀老老實實地說,「很方便的,需要的時候拿麻袋來裝就好。」
伏黑甚爾:知道的曉得房間裡全是火藥,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拿麻袋裝土豆。
竹泉知雀:嗯……土豆雷怎麼不算一種土豆呢?
「高中生?特級詛咒師?恐怖。分子?」伏黑甚爾挑眉,「你的身份未免有點太多了。」
「身份多,甚爾君就不管我了嗎?」竹泉知雀眨眨眼。
「關我什麼事。」黑發綠眸的男人哼笑,「被人捂住嘴綁架回家的又不是我。」
竹泉知雀不敢吱聲,伏黑甚爾推開另一扇房門,白色防塵布罩住床和沙發,布上落了一層淺灰。
他簡單收拾了一下,把懷裡的女孩子放到床上。
竹泉知雀坐在床上活動手腳,伏黑甚爾在安全屋裡轉了一圈。
客廳裡空空蕩蕩,雪白的牆壁掛著一面鮮紅的錦旗:犯罪巷見義勇為標兵。
伏黑甚爾:送錦旗的警察知道客廳隔壁是炸。彈窩嗎?
警察們每月定期進屋拷走被咒言擊暈的小偷和強盜,懷著對傳奇的敬畏之心,無人敢在竹泉知雀家裡抽煙。
幸好沒抽,但凡這兒有丁點兒明火,整條犯罪巷無人生還。
沒想到吧,你以為的犯罪巷見義勇為標兵實際是犯罪巷最大最惡通緝犯。
燈下黑永不過時。
伏黑甚爾時常覺得自己的人生平淡如水十分無聊,自從認識竹泉知雀,被迫參與她血雨腥風的日常後,他竟忍不住懷念從前的平淡。
平平淡淡才是真,古人誠不欺他。
伏黑甚爾找到一瓶藥酒,返回臥室。
「甚爾君?」竹泉知雀疑惑地嗅了嗅酒氣,「你是想和我喝酒慶祝嗎?慶祝你終於得償所願拆了禪院家?」
也不是不能理解啦,換她她也開心,開心到去牛郎店撒錢,讓員工為她齊唱今日是個好日子。
「藥酒用作外敷。」伏黑甚爾大刀闊斧地坐到床沿邊,有點無語,「你連啤酒都嫌苦,還喝藥酒?」
竹泉知雀:藥酒不能喝嗎?
她明明記得她的摯友十分喜歡喝藥酒,尤其是用烏頭、後山的蘑菇和蜈蚣泡的藥酒。
每當太宰治想休年假但森鷗外不給批的時候,他都提前讓竹泉知雀拿著快捷鍵設置成救護車的手機等在旁邊,自己拔開酒塞一飲而盡。
久而久之,藥酒等於假條的換算規則竹泉知雀深信不疑,她特意備了一瓶放在安全屋,用來請假。
伏黑甚爾:你們倆怎麼還沒絕交?
和友誼並無關系,為了世界和平,建議你們絕交。
伏黑甚爾把藥酒倒在掌心,慢慢揉開。
濃郁的酒香味充斥房間,他示意竹泉知雀抬頭,露出白皙的脖頸。
「其實放著不管也能好的。」竹泉知雀嘀咕一句,乖乖地仰起頭。
修長的天鵝頸上凌虐的指痕觸目驚心,白玉染瑕,青紫色的淤青流連在肌膚上,久久不願散去。
伏黑甚爾粗糙的指腹抹過竹泉知雀側頸,癢得她向後縮。
「別動。」男人低低呵斥,虎口不由分說地卡住竹泉知雀的脖頸。
他松松地握著,沒有用力,女孩子咽了口唾沫,仿佛又回到了被掐到窒息的那個瞬間。
伏黑甚爾的身形比五條悟更具壓迫性,手臂上青筋虯露,他只站在那裡,空氣便壓抑得難以呼吸。
甚爾君一手能掐死一個我,五條君也是,竹泉知雀沉重地想:他們干嘛非和我的喉嚨過不去?
打人不打臉,打咒言師禁止禁言,一群沒有武德的男人!
她胡思亂想,長長的眼睫忽閃忽扇,神游天外。
藥酒抹在淤青上,皮膚灼熱,伏黑甚爾指腹抹開淤塞的痕跡,他掌心下的細膩肌膚因呼吸微微起伏,纖細的脖頸仿佛一折即斷。
脆弱又美麗,像養在玻璃瓶裡的玫瑰。
但玫瑰實際是一種野蠻生長的植物,能輕易劃破人類皮膚的尖刺與荊棘簇擁著芬芳的花苞。
若想折下玫瑰,非得闖過刀尖豎立的陷阱,獻上己身淋漓的鮮血。
藥酒熱熱的,抹過頸側的指腹粗糙溫暖,竹泉知雀漸漸困了,她垂下頭枕在伏黑甚爾手上,呼吸清淺。
「原來你知道累,一天天的到處折騰。」伏黑甚爾蓋好藥酒的瓶塞,把人囫圇塞進被窩。
黑發少女只有小半張臉露在外面,她臉色蒼白,睡著後掩飾不住的倦意浮上水面。
貼滿咒符的房間悶熱又壓抑,雙手雙腳被束縛無法動彈,縱使竹泉知雀心態再好,身體的不適也不由她的意志主宰。
滿打滿算,竹泉知雀只失蹤了一天一夜,五條悟恐怕怎麼想也想不到,伏黑甚爾竟然這麼快就反應過來,猜出她遇險。
其實原因很簡單:竹泉知雀去盤星教之前和伏黑家的兩個孩子約好晚上一起看家庭電影。
伏黑惠嘴上不說,心裡期待得很,早早下樓跑腿買好了零食。伏黑津美紀烤了一盤動物形狀的餅干,姐弟倆一起在餅干上塗果醬。
伏黑甚爾在選片上沒有決定權,他很不滿自己要和小鬼一起看合家歡動畫片,竹泉知雀安慰他:「沒事,我的選片權也被小惠剝奪了。」
狂熱恐怖驚悚獵奇片愛好者竹泉知雀被踢出群聊。
「我請好假就回。」她點了點伏黑惠的鼻尖,「烤得最好的餅干要留給大人,這才是最棒的小朋友,小惠知道嗎?」
伏黑惠:「你一走我就全吃掉。」
竹泉知雀狠狠揉了把海膽頭,被刺到,一邊嘶嘶抽氣地甩手一邊走了。
伏黑惠走到餅干盤前,把烤得好的餅干挑出來另外放好。伏黑甚爾才往餐桌邊走了一步,小孩立馬警惕地把餅干挪到背後擋住。
吃裡扒外的家伙,伏黑甚爾一點都不意外。他搶了遙控器,趁電影時間開始前先看幾場賽馬。
沙發上賭馬的廢物大人無所事事,兩個小孩一邊布置客廳一邊數時間,大門敞開著,只等電梯滴的一聲開門。
等啊等啊,從滿懷期盼等到氣氛冷卻。
夕陽西斜,漸涼的氣溫與夜幕一同來襲。
伏黑甚爾關閉電視,從沙發上站起來,活動筋骨。
「你要去哪裡?」伏黑惠問。
「去把某個言而無信的家伙帶回來。」
伏黑甚爾抬起手,攀在他身上的醜寶蠕動著吐出咒具,被咒術師殺手握在掌中。
「你們兩個留在家裡。」他頭也不回地說,「哪裡都不許去,等我帶她回來。」
伏黑津美紀走到伏黑惠身邊,說:「知雀姐從不食言,我相信她。」
「嗯。」伏黑惠平靜點頭,「所以是出事了。」
黑白玉犬跳出影子,守在姐弟倆身邊。
兩個孩子坐在餐桌前,面前的餅干放了一天一夜,半塊未動。
「雖然這麼說有點幸災樂禍。」伏黑甚爾揉了揉睡著的女孩子的黑發,「那一盤子發潮的餅干,可沒有人替你解決。」
知雀:含淚吃下
悠于 2025-9-6 14:18
第131章
打工的第一百三十一天
竹泉知雀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下午,被餓醒。
她平躺在床上摸了摸咕咕直叫的小腹,肚皮癟癟。
一股濃郁的肉香飄散在她鼻尖,焦香的肉,微辣的黑椒汁,烤熟的土豆,引人口水泛濫的香味交織在一起,竹泉知雀的肚子叫得更大聲了。
「甚爾君,你點的外賣?」她躺在枕頭上翻身,伏黑甚爾靠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敞開的飯盒是讓竹泉知雀肚子咕咕的罪魁禍首。
安全屋的選址要求第一條就是外賣種類豐富,但在竹泉知雀住進安全屋並連續點了幾天外賣之後她才知曉「豐富」一詞的真正含義。
竹泉知雀第一天點碳烤章魚,八爪魚中混進了一只藍環章魚,劇毒。
她第二天點咖喱飯,外賣晚送了半個小時。
外賣員懇切請求她不要給差評,解釋道:親,是這樣的親,這家店的主廚為了報復老板,隨機在客人的咖喱飯裡下了毒!中毒的倒霉蛋總算在半個小時內出現了,我們這才敢把用排除法選出來的餐點拿給親親吃,親親請務必給個好評哈。
竹泉知雀:胃口消失了。jpg
第三天,她千挑萬選,點了一家據說從未接待過偵探,堪稱東京餐飲業清流的燒烤。
外賣遲了足有兩個小時才送到她手上,臨近超時的時候外賣小哥給竹泉知雀打了個電話。
「不好意思哈,我這邊可能要超時了……砰砰砰砰!但是您不用擔心,砰砰砰!我必然讓您吃到一口熱乎的——轟隆!砰砰砰砰——灑上硝煙味的燒烤別有一番風味!您等著,在下使命必達,我今天就賭上這條命——嗶嗶嗶嗶嗶嗶……」
電話猝不及防地掛斷,只剩一陣嗶嗶嗶聲,竹泉知雀舉著手機,不知道該不該幫這位勇敢的外賣小哥撥打殯儀館熱線。
實不相瞞,她和多個殯儀館有合作關系,可以給他拿到友情下葬價。
竹泉知雀最終吃到了那份「灑上硝煙味的燒烤」,味道不錯。
第二天,她在黑衣組織的酒吧遇見伏特加,穿黑西裝的胖子告訴她:大哥昨天和條子干上了,那場面別提多壯觀!唯一奇葩的是個送外賣的,騎著小電驢硬是闖進槍戰現場,頂著大哥和條子的子彈一邊嚷嚷「使命必達!即使拼上這條命!這條近道我也走定了!」一邊飆車,把大哥都看懵了。
竹泉知雀聽著聽著,肅然起敬:人才啊!有興趣來港口Mafia打工嗎?我親自寫推薦信!
能在犯罪巷附近送外賣的商家,都是有本事的人,他們身上有一種不顧客人死活的美。
伏黑甚爾是有本事點外賣的人,竹泉知雀倒不擔心他的安危,只想提醒他注意咖喱飯投毒事件。
「不是外賣。」伏黑甚爾說,「是小鬼用影子送來的飯。」
十種影法術,禪院家祖傳術式,被禪院家當成大寶貝捧在手心的術式。
在學會戰鬥之前,伏黑惠先開發出了更實用的用法——給逃命在外的親爹送飯。
竹泉知雀:禪院家知道會哭吧?會哭吧?
也可能他們在被拆家的時候已經流干了眼淚,沒有水分可哭了。
竹泉知雀從床上爬起來,她看見了伏黑家特色的狗狗兔兔餐盒,裝滿了伏黑津美紀的特制料理,以及一盤因發潮微微脹大的動物餅干。
伏黑甚爾看著黑發少女赤腳墊著腳尖踩在地上,在茶幾前彎腰,一手勾著傾瀉的長發,一手拿起發潮的餅干。
她哢擦兩口吃完一塊,繼續伸手去拿。
又冷又潮的餅干,剛從久睡中醒來的竹泉知雀連口水都沒喝,干噎著一塊塊吃下。
味道怕是不怎樣,她一邊吃一邊時不時握拳捶打胸口,手動幫助吞咽。
伏黑甚爾清晰看見女孩子的眼神往肉排上飄。
「夠了吧。」他勸阻道,「沒有必要全部吃完。」
「那怎麼行?」竹泉知雀左看右看,拿走伏黑甚爾手邊的啤酒灌下兩口,繼續消滅餅干,「說好讓小惠和津美紀把餅干留給我的。」
明明最初只是一句俏皮的玩笑而已,因這兩天的種種變故,像餅干一樣發潮變質了。
竹泉知雀擅長說謊,但從不食言,尤其是對小孩子食言。
「只有失敗的大人才完成不了對小孩子的承諾。」竹泉知雀硬是吃完了整盤餅干,被果醬甜到齁住,隱約戴上痛苦面具,「我是出色大人,可不能當反面教材。」
伏黑甚爾叉起一塊肉排喂到她嘴裡,豐厚多汁的肉塊在咀嚼的齒間迸濺,竹泉知雀頓時露出活過來了的表情,惹得男人想笑。
「有出色的大人做榜樣,小惠才能長成出色的模樣。」竹泉知雀談起家庭教育頭頭是道,「我們小惠未來必定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天才少年,被一群不良鞠躬尊稱『伏黑哥』的場面絕對不會發生!」
請稱呼她教育家,一位偉大的人類靈魂工程師。
提起人類靈魂工程師,竹泉知雀難免想到被她內定教師一職的五條悟。
她的內心唏噓不已:小惠,太可憐了小惠,不僅親爹處不好老師家長關系,連唯一靠譜的鄰家姐姐也步了甚爾君的後塵。
他未來會不會被老師悄悄排擠?比如被五條悟指使著加班、濫用童工、筋疲力盡地戰鬥後被班主任嘲笑並拍攝醜照發到家長群……
好可憐一小孩,小惠放心,竹泉知雀只會保存醜照自己欣賞,不會發給別人的。
竹泉知雀坐到沙發上,單人沙發,伏黑甚爾又很大只,她一半坐在沙發上一半坐在男人大腿上才勉強擠下。
伏黑甚爾沒對擁擠的環境表示不滿,倒不如說他喜聞樂見。
「暫且是安全了。」竹泉知雀攪拌蔬菜色拉,挑出小西紅柿吃掉,「但我又不能一輩子住在安全屋裡靠小惠送飯,得想個辦法才行。」
誠然五條悟忙到人都要裂開,但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竹泉知雀可不想半夜睡覺醒來對上黑暗中攝人的六眼。
剔透的藍,仿佛不斷延伸的天空,單就藝術品的角度竹泉知雀欣賞五條悟的眼睛乃至他整個人,但六眼神子絕對是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典範。
她:斯托卡噠咩!綁架犯噠咩!
好好一個大家族繼承人,做什麼學惡役犯罪?違法明明是竹泉知雀的特權,可惡。
我可以違法但你不可以,這正是惡役面對正派的合理雙標,是倫理給予惡役的特權,五條悟明明手握jump主角劇本卻來搶竹泉知雀的道德制高點,十分過分!
「惡人自有惡人磨。」竹泉知雀深沉臉,幕後黑手的打光打在她背後,一脈勝券在握。
回憶一下,她是在哪裡被五條悟綁架的?
在夏油傑眼皮底下!
當著教祖大人的面綁架他的得力部下,五條悟不愧是夏油傑的摯友,打人專挑臉打,痛擊他的同窗。
夏油傑可以忍下這口氣嗎?
他不可以!
就算他可以,竹泉知雀也要讓他不可以!
「去盤星教找夏油君。」竹泉知雀決斷道,「庇佑信眾乃教祖之責,我是有編制的人。」
她借了伏黑甚爾的手機,下載盤星助手APP,在盤星論壇確認星之子之家周圍有無可疑的白毛青年出沒。
竹泉知雀:回頭找太宰君升級軟件,額外開發一個五條悟專用活點地圖,提醒信徒們時刻注意本教最大敵人活動範圍,不被外面的大野狼捉走。
她:是我失策了,《盤星教教祖模擬器》忘記設置野圖BOSS刷新提醒,盤星助手又忘了,五條君值得我為他專門開辟一個功能。
到時候羅盤功能開發,五條悟一旦出現在警戒範圍,手機瘋狂震動,震出地震提示預警的架勢,何愁逃不走?
科技改變生活,咒術界,時代變了!
「很好,五條君不在。」竹泉知雀安下心,「他大概還在忙禪院家被拆、五條家被入侵和東京各地咒靈的祓除事宜。」
五條悟本就不多的休息時間雪上加霜,竹泉知雀同情之余,也感到些許活該。
叫你996之余還跟蹤綁架她耍著玩,同為打工人,你的時間是大風刮來的嗎?
伏黑甚爾和竹泉知雀一起前往盤星教。
女孩子頗有些草木皆兵的意思,一路都緊緊抓住男人的手臂,時刻准備亡命天涯。
伏黑甚爾能闖入五條家第一次,第二次他們必然有所警覺,萬一她再被五條悟綁架,只能回橫濱叫雙黑來救了,竹泉知雀丟大臉。
人怎麼可以在摯友面前丟臉?《本周不服輸的中也君》變成《本周不服輸的小知雀》什麼的,絕對不可以!
「我們不戀戰,敵進我退,敵退我還退。」竹泉知雀指腹抓在伏黑甚爾緊實的手臂肌肉上,被男人圈在懷裡還不忘四處張望,高度警戒。
星之子之家周圍多了許多巡邏的咒靈,竹泉知雀一眼看見她在酒廠冷庫見過的暴風雪咒靈。
咒靈巡邏隊,二十四小時無死角巡邏,無需工資,永不勞累,資本家最喜愛的生物沒有之一。
夏油傑成為盤星教教祖之後,已經被竹泉知雀培養成了一位出色的資本家。
巡邏的咒靈捕捉到竹泉知雀的咒力,教祖靜室中的夏油傑豁然起身。
「夏油大人?」美美子和菜菜子疑惑的呼喚聲沒有讓他停住腳步,夏油傑用最快的速度走出盤星教總部,看見那道失蹤快兩天的身影。
縱使知道五條悟不會傷害竹泉知雀,女孩子在他眼皮底下被綁走也著實刺激了夏油傑的神經。
『話雖如此,知雀竟然能從悟手中逃走?』夏油傑腦海中思緒浮動。
這兩天他一直在尋找竹泉知雀的蹤影,如果說有誰能從五條悟手下救人,只有曾經身為最強同窗和摯友的夏油傑。
等到夏油傑看清和竹泉知雀挨得極近的高大男人,教祖大人臉上的笑意緩緩消失,逐漸冷漠。
「伏黑甚爾。」夏油傑冷漠道,無數咒靈自他背後湧出,恐怖的身影簇擁夏油傑,威勢駭人,「你竟然敢出現在我面前。」
「區區手下敗將,也來大肆犬吠?」伏黑甚爾不掩臉上的嘲弄,「連人都救不回來,要你有什麼用?」
「我們還是回去算了。」他一手搭在竹泉知雀肩上,懶洋洋地說,「我來保護你。」
「不如把公寓中間那面牆打穿,兩家變一家。」男人饒有興趣地提議,「你和我住在一起,總不至於害怕半夜被人綁走。」
「如何?」伏黑甚爾在竹泉知雀耳邊低語,「是個令人心動的主意,對吧?」
教祖大人:你當我不存在嗎?
第132章
打工的第一百三十二天
竹泉知雀心不心動另說,但……
她:「那是承重牆。」
伏黑甚爾一拳下去,兩家同時塌房,不分你我,同甘共苦。
甚爾君還是吃了沒文化的苦,縱使竹泉知雀物理苦手,但她畢竟是上過學的人。
竹泉知雀:驕傲挺胸。jpg
黑發少女略奇怪地看了夏油傑一眼:甚爾君沒讀過書,夏油君你可是讀過的,你完全沒考慮過承重牆不能拆因此提案不成立的問題嗎?怎麼一副絕對無法接受,只想動手殺人的模樣?
輟學只意味著你在知識的海洋裡終生擱淺,不至於把人嘩啦啦衝到起點吧?
班主任:學習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竹泉同學,你要吸取教訓啊!
反面案例正在眼前,竹泉知雀升起一股急切心:暑假作業再不寫,暑假都要過完了!
五條悟綁架她怎麼不挑個好時間,他要是臨近開學的時候動手,竹泉知雀說不定就不逃了。
等到鈴木綾子報警,班主任籌備竹泉同學追悼會的時候,身殘志堅的她步履蹣跚地走進教室:報告老師,我回來了,我遭遇了這樣那樣不可言說的事,在我與歹毒殊死搏鬥之際,我的暑假作業不幸丟失……
竹泉知雀:我會感謝五條君的,我真的會謝。
「五條君為我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困擾。」竹泉知雀眉頭緊皺,「即使他恃靚行凶,也不能輕易原諒。」
「如今他是正派jump系主角,我們反派必須團結一心聯合起來,才有機會把王道漫畫劇本改成邪道漫畫,搏出生機!」
竹泉知雀認真地說:「關鍵時刻就不要內訌了,大家都是被通緝的人,為什麼不能多一分體諒多一分理解呢?」
被通緝的伏黑甚爾:「……」
被通緝的夏油傑:「……」
角度刁鑽,不愧是你(大拇指)。
夏油傑尚在無語中。
每當他以為自己對竹泉知雀的無語情緒到達了頂峰,她總能整出點新花樣擊碎他的想像。
伏黑甚爾則完全沒有無語的情緒,他毫不客氣地笑出了聲。
「和你在一塊兒真是從來不缺有意思的事情。」他摟住竹泉知雀的肩膀,大方地說,「我什麼都聽你的,不配合的可只有這位教祖大人。」
狼一樣的森綠眼眸中淨是挑釁。
伏黑甚爾是竹泉知雀的自己人。
他沒有立場,正因沒有立場,所以被立場撲朔迷離的竹泉知雀接納信任。
女孩子的信任表現十分明顯,她被男人健碩的手臂摟住,幾乎嵌進他的身體,也沒什麼反抗的情緒。
最多在呼吸不暢的時候拍拍他的手背,像被大型犬撲到的飼主,面對野獸般的尖牙也只管伸手揉揉毛耳朵。
被當成寵物還一副嘲弄別人的樣子,可笑,夏油傑冷漠地想。
「進去聊吧。」他看向竹泉知雀時又換上溫和的表情,「美美子和菜菜子一直等著你呢。」
竹泉知雀的歪理雖歪,但的確是理。
大家都是被通緝的人,都是世俗定義裡的反派,名字在懸賞榜上排排坐作鄰居,細想起來也有那麼點緣分淵源。
五條悟:我被排擠了?(貓貓震驚)
五條悟:身為綁架犯的我難道不是反派嗎?憑什麼排擠我!(小貓咪大吵大鬧)
不管白毛貓貓如何打滾撒潑,竹泉知雀說排擠他,就排擠他。
三人走向星之子之家。
他們一個是盤星教元老,一個曾是盤星教外援,一個是盤星教現任教祖。
竹泉知雀:我們的組合名不如就叫「盤星三俠」吧!
伏黑甚爾:駁回。
夏油傑:駁回。
如何讓兩個修羅場對立面的男人迅速搭建統一戰線?
答:修羅場中央的人是竹泉知雀。
她以一己之力挑起的爭端,非得同行者齊心協力才能按得住。
盤星教教祖靜室中,信徒們並未聚集於此,伏黑甚爾無緣得見盤星教最引以為豪的集體詩朗誦《夏油傑為什麼是神》。
幸虧他沒看到,萬一他笑得太大聲,把五條悟引來就麻煩了。
美美子和菜菜子第一時間跑到夏油傑身後為他壯勢。
竹泉知雀和雙胞胎姐妹打了聲招呼,突然驚覺:「夏油君和甚爾君的配置好像哦。」
同是單身帶兩娃,區別在於伏黑甚爾是爹咪,而夏油傑有種難以形容的寡婦氣質。
熱愛賭馬時常不著家十分不靠譜的爹,與天天操心親歷親為奶孩子的媽。
竹泉知雀:「假如你們願意組成一個家庭——」
伏黑甚爾&夏油傑:「絕無可能!」
你在想什麼怪東西!
兩個人一臉吃蒼蠅的惡心表情,一個掐竹泉知雀臉頰,一個敲她爆栗,疼得女孩子嘶嘶抽氣。
她只是覺得這兩個人很有緣分,未嘗不能坐下來交流交流養娃經驗。
竹泉知雀反復斟酌,認為讓伏黑甚爾孤身待在五條老師的家長群裡太寂寞了。
倘若能加上夏油傑為他分擔火力,家長群說不定會和諧一點點,不容易被舉報封群。
東京咒術高專一年級家長群(3人)
麻辣教師gojo-可用喜久福賄賂:今天聽見美美子和菜菜子叫小惠「伏黑哥」,有人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嗎?@賭馬聖手-伏黑
賭馬聖手-伏黑:誰知道,小鬼的事不要找我。
盤星教加盟投資私信我-夏油:等著,在帶咒靈砸場子的路上了。
麻辣教師gojo-可用喜久福賄賂:【高專教學樓損毀報銷賬單。jpg】【夜蛾正道發飆高清懟臉照。jpg】【高專財務銀行卡號。jpg】
麻辣教師gojo-可用喜久福賄賂:@賭馬聖手-伏黑@盤星教加盟投資私信我-夏油
賭馬聖手-伏黑已退群。
盤星教加盟投資私信我-夏油已退群。
【系統通知:東京咒術高專一年級家長群不滿兩人,自動解散。】
竹泉知雀:emmm好歹沒有被人舉報封群,進步很大!
三人混戰總比兩人對罵好,三角形是最穩定的形狀!
竹泉知雀:我的數學修養只能支撐到這裡了(擦汗)。
她是不會加入家長群的,實在不行還有Q。Q小冰陪他們聊天,竹泉知雀深藏功與名。
「我來之前想過了。」竹泉知雀說,「五條君之所以有時間綁架我,是因為現在是暑假。」
「我只要熬到開學,待帝丹高中和咒術高專同時開課,我不信他還有時間來找茬。」
她胸有成竹:「我只用備戰高考,五條君又要備戰高考又要被高層當勞動力壓榨,優勢在我。」
竹泉知雀的邏輯沒有問題,五條悟是將996貫徹始終的咒術界勞模,他確實沒有多少空閑時間。
夏油傑只有一點異議:「悟不用備考。」
「咒術高專是職業學校,畢業即分配工作上崗,沒有進一步修學。」
哢擦,一道晴天霹靂擊中了黑發少女,她裂開,化作灰白石膏。
竹泉知雀:「你在我臉上看見了什麼?」
夏油傑:「??看見了什麼?」
「嫉妒。」她失魂落魄地說,「我的臉上寫滿了醜惡的嫉妒。」
大家都是高三生,五條悟卻先一步偷跑,獨留竹泉知雀在知識海洋裡溺水,何其不公?
竹泉知雀不理解:「我沒記錯的話,你們有位同窗立志成為醫生,她不高考的嗎?」
學一學森先生啊!東大醫學系的含金量!隨軍從醫的經歷!
即便如此他也才是醫生這一行最底層的黑心醫生,本職做不下去轉行做黑手黨老大,咒術高專的御醫學歷至少應該比他高!
夏油傑目光游離:「大概,不吧。」
讓高專畢業的醫生看病算什麼,連身為同窗的他在醫務室都得不到一張床,只能躺在硬邦邦冷冰冰的解剖台上。
竹泉知雀在伏黑甚爾耳邊說悄悄話:「小惠還是別送到咒術高專去了,以他聰明的小腦瓜,怎麼說也得讀到研究生。」
咒術高專,斷人仕途!
「但你的思路沒問題。」夏油傑立刻轉移話題,「等暑假過去,悟要忙起來了。」
只要平安度過一個月不到的時間,竹泉知雀可以回她心愛的公寓了。
「星之子之家有多余的房間嗎?」竹泉知雀問,雙手合十拜托,「我和甚爾君想叨嘮些時日。」
伏黑甚爾掀了掀眼皮,無所謂竹泉知雀擅自對他的安排。
都說了聽她的,反正他哪兒都能待。
給竹泉知雀留下的房間自然有,但伏黑甚爾在這裡,夏油傑簡直覺得髒了教裡的空氣。
但他又不能說沒有,保不齊這個不要臉的家伙仗著女孩子信任他,獅子大開口說我們住一間就行。
說一間房不行,說兩間也不行。
只剩下一個辦法了。
「抱歉,沒有多余的房間。」夏油傑遺憾地說,不等竹泉知雀開口,他立馬又說,「知雀可以和美美子菜菜子住在一起,她們一定很高興。」
美美子:「知雀姐!」
菜菜子:「和我們一起住!」
美美子&菜菜子:「好耶!」
這就解決了。夏油傑帶著半分遺憾和九分半從容對伏黑甚爾說:「不好意思,請你另尋他處。」
初見面,是伏黑甚爾對夏油傑的挑釁。
如今,是夏油傑對伏黑甚爾的回擊。
星之子之家是教祖大人的地盤,勝利當然屬於——
「簡單。」伏黑甚爾活動手腕,眼睛盯死夏油傑,「你自己不是還有間房嗎?」
「分一半給我,或者打一架之後全歸我,你選哪個?」
夏油傑額角青筋跳動,這種認為他輸定了的口氣,著實氣人!
他已經不是當初的他了!
曾經的夏油傑不復存在,黑化強三倍洗白變弱雞的原理永不失效,這一戰的勝負可不由伏黑甚爾一張嘴定奪!
「來。」教祖大人冷笑,「今天就讓你這只猴子見識一下,區區零咒力的廢物。」
「聽膩了的話。」伏黑甚爾掏掏耳朵,嘴角扯開肆意的弧度,「乖乖認輸才叫明智,天才。」
竹泉知雀左手牽著美美子,右手牽著菜菜子,瞬間移動到離兩個劍拔弩張的男人十米之外。
她向雙胞胎提問:「抬頭,你們看見了什麼?」
美美子:「抬頭……」
菜菜子:「看見了屋頂。」
盤星教總部,星之子之家大樓的屋頂。
「我們不用考慮星之子之家住不住得下的問題了。」
竹泉知雀掏出手機,一邊讓總部內的信徒按十八級地震災情逃跑避災能跑多遠是多遠,一邊叫財務部准備加班,把全部經費用來購買房屋保險,受益人寫她的名字。
竹泉知雀沉痛地閉上眼:「今天之後,盤星教存不存在都得另說。」
盤星教基建之多災多難的星之子之家(慘)
第133章
打工的第一百三十三天
「親愛的同學們,開學快樂!無論是新入學的高一萌新還是奮戰高考的高三前輩,歡迎各位回到帝丹高中!」
「開學第一天,大家心情如何呢?」
話筒遞到路過的學生嘴邊,得到一句斬釘截鐵的:「想死。」
「這位同學很幽默嘛。」學生會主持人打了個哈哈,湊到攝影機旁小聲說,「這句掐掉。」
「咳咳,大家好,我們是帝丹高中學生會宣傳部,今天采訪的主題是——帝丹高中學生雜談之暑假篇:同學,你的暑假怎麼過?」
「讓我們隨機采訪幾位同學。」
主持人抓住從旁邊競走而過的男生胳膊,險些被他帶著在地上拖行:「同同同同同學——你暑假都在干嘛?」
「學習。」被采訪的男生腳步不停,「生命不息學習不止,沒有學校的日子裡只有做題能溫暖我寂寞的心靈。我平均每天學習二十個小時,做四十套卷子,我的人生格言是『只要卷不死就往死裡卷』。現在,放開我,你打擾我學習的腳步了。」
「哈哈,原來我們采訪到了一位卷王。」被拖行十米鞋底磨破的主持人故作堅強地微笑,「真為這位卷王同學未來的發量擔憂,活該!這是他玷污了神聖暑假的代價!咳咳,抱歉,不小心夾帶了私人情緒,我們繼續。」
話筒遞到剛從豪車上下來的鈴木綾子面前,她欸了一聲,好脾氣地站在鏡頭下。
「請問你的暑假怎麼過?」
「我的暑假?普通的過。」鈴木綾子回憶,「參加跡部財團的舞會,參加赤司財閥的午宴,去瑞士滑雪,和園子、蘭以及蘭的竹馬去溫泉山莊旅行並遇見命案……」
主持人:「不愧是鈴木集團大小姐,話說命案是怎麼回事?」
鈴木綾子:「小蘭的竹馬是一位偵探。」
主持人:「OK,我懂了,不必多言。」
「我每一年的暑假其實過的都差不多。」鈴木綾子說,「唯一的遺憾是知雀整個暑假都好忙,本想和她一起出門逛街的。」
「知雀?是竹泉同學嗎?」主持人來了興趣,「學生會好早就想采訪她,可是根本抓不到人!」
放學鈴一打,狂風過境,旋風掃淨,竹泉知雀是一款校田徑隊教練都抓不到的奇女子。
提起自己神奇的朋友,鈴木綾子也有很多槽想吐。
她的妹妹鈴木園子天天和好朋友毛利蘭滿東京玩,鈴木綾子也想和竹泉知雀閨蜜出行,但竹泉知雀的電話真的好難打通。
鈴木綾子硬生生集郵集全了她的語音留言。
「你好,這裡是竹泉知雀,正在絕贊加班中。愛護打工人從你做起,有事請留言,等工作做完了我就回復——天真,工作根本沒有做完的那一天。」
「你好,這裡是竹泉知雀,本條為自動留言,非常時期也供留下遺言:打來電話的朋友,十有八九,當你聽到這條留言時我已經被綁架了……」
「你好,這裡是竹泉知雀,我從被綁架的地獄裡回來了!竹泉知雀,復活模式,ON!我正在參加盤星教星之子之家重建活動,V我50助力我水泥塗牆。」
竹泉知雀的語音留言宛如徐徐鋪開的畫卷,向鈴木綾子展示了她無法言說的暑假生活。
給人打工,被人綁架,蓋房基建——豐富多彩,元素齊全,就是沒有學習。
鈴木綾子:「完全看不出知雀和我一樣是即將高三的高中生呢。」
她姑且也打通過一次竹泉知雀的電話。
電話接通,竹泉知雀歡歡喜喜地說:「綾子我好想你!」
電話背景音充滿了電鑽滋滋的聲音、斧頭劈砍的聲音、互相毆打的聲音。
竹泉知雀和鈴木綾子沒聊兩句,她移開電話不知對誰喊了句:「不要再打了,你們這樣是打不死人的,不如簽完生死狀再一決勝負。」
伴隨轟隆轟隆的背景音,竹泉知雀嘆息:「完蛋,今天又要露天席地而睡了,邊建邊拆什麼時候是個頭……」
鈴木綾子:知雀,是住在工地上嗎?
鈴木家大小姐憂心忡忡地掛了電話,她本以為語音留言裡的「V我50」是玩笑話,現在看看知雀莫不是破產了?
也可能是熱愛打工的她閑不住接了包工頭的活計,正在互毆的是她手下的搬磚工和水泥工。
鈴木綾子簡單地和主持人講了講,主持人聽得冷汗直流:不愧是學校最神秘的竹泉同學,何等扭曲的暑假生活。
主持人:「她完全不學習的嗎?」
那倒不是,竹泉知雀還是學了的。
自她和安室透分手,男朋友和家教同時失去,竹泉知雀重回孤零零學習的苦澀生活。
她的暑假作業一蹶不振,琴酒只會在竹泉知雀問物理題的時候果斷開槍讓她看子彈軌道,壓根不考慮題干中「忽略空氣阻力」的前提條件,導致她的物理作業錯題連篇。
琴酒,不行。
伏黑甚爾就更不行了,竹泉知雀和伏黑惠寫題卡殼抬頭看他,男人丟來一個「看我作甚」的眼神,一點不以自己的文盲為恥,更堅定了竹泉知雀要送伏黑惠讀研究生的決心。
竹泉知雀:正如我擔起了提高港口Mafia平均學歷的重任一樣,提高咒術界平均學歷的任務就交給小惠了!加油啊小惠,用你超高的學歷碾壓五條君!
一想到伏黑惠未來可能是禪院家唯一一個讀過大學的,他頭頂禪院至寶、全家希望的王冠更閃耀了。
最後,讓竹泉知雀萬萬沒想到的是,接手她教育重擔的人竟然是夏油傑。
竹泉知雀:媽媽——我親愛的媽媽——沒有你我可怎麼活——
就要男媽媽,就要男媽媽。
教祖大人,口是心非,一邊說著猴子學的東西你沒必要學,一邊向竹泉知雀展示了他高專生的文化水平——比她這個正經高中生水平高。
除了幫竹泉知雀補習,美美子和菜菜子的功課也是教祖大人親授,他講課的時候耐心又細致,讓人不禁叫一聲媽。
夏油傑:最近美美子和菜菜子突然改口叫我媽媽,你有什麼頭緒嗎?
竹泉知雀:我不知道啊(驚訝的語氣),怎會如此(疑惑的表情),一定是你聽錯了吧我的好媽媽。
夏油傑:微笑:)
竹泉知雀沐浴在教祖大人的殺氣中,巍然不動。
只要能助力她寫完暑假作業,夏油君想把盤星教變成冰窟她也舉雙手雙腳贊成。
在可靠的外援幫助下,竹泉知雀順利趕在開學前寫完了暑假作業,不用在班主任面前上演假期慘遭賊人綁架,作業不幸遺失的戲碼。
她:也不全是演技,起碼前半句是真的。
班主任沒有理由不相信,鈴木綾子能在溫泉山莊遭遇命案,竹泉知雀怎麼不能在打工集團被老板對家綁架?邏輯明明非常通順!
帝丹高中可是選址距離米花町最近的高中,班主任開學時能看見學生們一個不少地來報道便足夠欣慰:太好了,一個暑假過去,班裡既沒有被害者也沒有嫌疑人,多麼和平的暑假啊,感動。
和平的暑假,和平的開學,經歷一個暑假的雞飛狗跳,竹泉知雀終於盼來了夢寐以求的正常生活。
上學日上學,放假時打工,在黑衣組織和盤星教來回臥底,撰寫發往港口Mafia的報告,時不時去隔壁伏黑家蹭飯,帶火鍋底料去盤星教找雙胞胎涮鍋子順帶補習,竹泉知雀的生活忙碌而充實。
繁忙充實的生活險些讓她忘記了,她把五條悟得罪得有多徹底。
用裝乖的演技蒙蔽等人來救的事實,深夜出逃,白吃五條悟幾頓飯,連吃帶拿掏空他最喜歡的喜久福存貨。
樁樁件件,都在五條悟雷點蹦迪。
未來成熟灑脫玩世不恭的咒術界最強如今只是一個男高,處在最血氣方剛容易被挑釁的年紀。
五條悟從頭到尾盤算過一遍竹泉知雀對他犯下的罪行。
從別墅初遇盤到星漿體,從星漿體盤到五條家,給竹泉知雀列了謀逆之罪七、大不敬之罪九、不可饒恕之罪十六——算不清了,總之是把她自己賠給五條悟都不夠的罪過。
五條悟既想再把竹泉知雀綁架一次,又覺得太便宜她了。
好吃好喝好睡還有人陪聊,她的囚。禁生活一點都不苦!一點都沒有羞辱她的人格!
咒術師最不怕吃皮肉之苦,黑發少女記吃不記打的本性在囚。禁生活中展露無遺。
必須換個思路,抓住她的痛點,痛擊她的短處!
竹泉知雀的弱點是什麼?
她:是學習(閉眼)。
再延申一點,是她的工作,是打工人存在的意義與價值。
竹泉知雀最害怕的事情,莫過於打工人失格。
縱觀她在東京的工作成果,臥底任務毫無問題,唯獨經營高中生身份令她苦不堪言。
之前還有男朋友幫忙支撐,可以說竹泉知雀能順利度過高二沒因掛科太多被勸退全是安室透的功勞。
然而高三,可是高三,又有誰能救她一命?!
夏油傑嗎?他已然輟學,補習的知識點截止到高二下學期,高三是夏油傑沒能邁入的領域。
太宰治、中原中也和森鷗外組成的理化生全攻略小組?放過港口Mafia的打工人吧,他們真的不願再拿到背後打滿草稿的文件。
大哥琴酒?假如他是個有學問的男人,他何至於追科研組高智商大美人雪莉追破頭也得不到人家青眼?
竹泉知雀心裡有個名字,一個與傳道授業解惑者、人類靈魂工程師、教師資格證綁定的名字。
但他不是她的救星,是她的魔鬼。
「不可能的,哪有人質會找綁匪補習?」竹泉知雀背著書包走向去往盤星教的路,手裡拿著她江山一片紅的月考卷子。
如果,萬一,億分之一的可能,五條悟願意救一救她的成績……
竹泉知雀:「他可以侮辱我的靈魂,我發自內心的不介意。」
黑發少女唉聲嘆氣,埋頭往前走。
她的注意力全在慘不忍睹的卷子上,沒有看路,額頭咚地撞在別人的胸膛上,被撞得向後退了兩步。
「抱歉。」竹泉知雀揉了揉額頭,抬起頭道歉。
入眼是黑衣包裹的緊減肥材,雪白的不羈碎發垂落耳側,她對上一雙居高臨下的戲謔藍眸。
五條悟輕松地抽走竹泉知雀手裡的月考卷子,被滿目的紅色閃瞎了眼睛。
「你就考這點分?」他詫異,「我閉著眼睛考都起碼是你兩倍。」
在反應過來該逃跑的剎那,被學習折磨的衝動支配了竹泉知雀。
趕在思考之前,她抓住五條悟的袖子。
小悟:學神ソ不解
知雀:這代表我進步空間大
第134章
打工的第一百三十四天
被五條悟搶走的試卷,科目是數學。
他閉著眼睛考何止能考到竹泉知雀的兩倍,五條悟可以踩在出題組組長頭上說他菜。
加茂家不一定每個人都貧血,但五條家一定每個人都擅長數學。
家學淵源,專業對口。
五條悟在竹泉知雀眼裡本來就閃閃發光,如今他的光輝更是宛如照耀人間的救世主,亮得竹泉知雀睜不開眼。
生物具有趨旋光性的本能,竹泉知雀未能免俗。
當救星、救世主、綁架犯和大魔王的頭銜同時出現在一個人頭上,她本能地看向有利的一方。
資本論說:當利潤達到百分之一百的時候,人們敢於踐踏一切人間法律;當利潤達到百分之三百的時候,人們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不惜冒絞刑的危險。
竹泉知雀,職業惡役,踐踏一切人間法律和敢犯任何罪行對她都是灑灑水的事情,只要能救她於學習的水火之中,絞刑又如何!
掐脖子掐到幾欲窒息,何嘗不是絞刑的一種?
她已經體驗過了,更沒什麼好怕的了。
「五條君。」竹泉知雀抓住他的袖子,仰起頭,琥珀色的眼睛滿是誠懇,「請你侮辱我的靈魂。」
「羞辱我的人格也行。」她補充道,「隨你喜歡。」
區區靈魂,區區人格,在學習面前不堪一擊!
五條悟腦海中翻滾的惡意停滯了。
他見鬼似的盯著言之鑿鑿的竹泉知雀,黑發少女臉色十分認真,一點不像在開玩笑。
仿佛那些虎狼之詞都是五條悟的幻覺,是他吃錯藥的幻視,他應該立刻瞬移回咒術高專躺在解剖台上請家入硝子會診。
「你沒發燒吧?」五條悟一手貼在竹泉知雀額頭上,一手試了試自己的體溫。
涼涼的,不燙啊。
沒發燒卻說胡話,難道是不治之症?
「我有病。」竹泉知雀一口咬定,「我得了下個月月考再不及格就要發瘋的大病。」
「我發起瘋來很可怕的。」她恐嚇道,「比如跑去仙台把賣喜久福的名產店買下來只供我一個人吃,比如把禪院笑話的掃射範圍擴大到御三家全體,比如在盤星教散播五條君的貓耳照並慫恿信徒泥塑教祖大人——我發瘋之後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世界毀滅都有一半責任在我。」
「覺得可怕嗎?感到恐懼嗎?不願發生嗎?幫我補習,一切都好商量。」
如果不是在大街上,如果周圍沒有人來人往,上帝視角將看見一個被學習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可憐少女抱住藍瞳白發的男生的大腿泫然欲泣,路過的狗看見了眼睛裡都溢滿同情。
五條悟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展到這一步的。
暑假的時候他和她還是綁匪與人質的關系,最強dk永生難忘那一天他看完禪院家笑話,興高采烈回家卻發現人財兩空,竹泉知雀與喜久福一起長腿跑路時宛如惡鬼般的恐怖心情。
如果當時世界毀滅,竹泉知雀或成最大罪人。
那家伙連張便條都沒留下,哪怕是個口信也行啊。
暑假剩余的時間裡,五條悟屢次謀劃要再給竹泉知雀一個教訓,連用來關人的房間都做了好幾次升級,打造成銅牆鐵壁:咒符數量翻倍,結界一層又一層仿佛套娃,最強准備的監獄也是最強監獄,他要讓竹泉知雀深陷囹圄,伏黑甚爾有來無回!
悟少爺的表情太過可怕,給五條悟送過《腹黑少爺的家養金絲雀》的香織和香雪揪心不已,恨不得再次獻上一本《逃跑新娘》供他參考學習。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敏銳嗅到殺氣的竹泉知雀像顆蘑菇一樣蹲在盤星教總部,在夏油傑和伏黑甚爾兩人之間扎根,打死她都不出門。
反正盤星教有食堂,出什麼門!
她不出來,五條悟出於種種顧慮不能硬闖盤星教,只能時不時轉悠到這邊看兩眼。
可以說,五條悟作為旁觀者見證了星之子之家整個暑假被拆了建、建了拆的全過程。
唯恐天下不亂的雞掰貓咬著冰棍遠遠看伏黑甚爾和夏油傑一言不合往死裡打,灰塵四濺,雞飛狗跳。
五條悟感嘆道:「我從沒見傑這麼活潑過。」
夏油傑叛逃初期那叫一個苦大仇深,不負苦夏之名。
他才和竹泉知雀混在一起多久,心態蒼老了十幾歲,外表卻被迫活潑得像個孩子。
「傑一定很後悔。」五條悟噓唏,「後悔曾把我當作世界上最離譜的人。」
唯有此事他願意在竹泉知雀面前認輸,將最強的名義拱手讓人:你請,你請。
夏油傑永遠不會知道,在他額冒青筋和榮升他最討厭之人的伏黑甚爾干架的時候,看戲的不只有貼心捂住美美子菜菜子眼睛的竹泉知雀,還有遠處樹上他曾經的摯友。
一句朋友,一生兄弟,五條悟不看戲誰看戲?
竹泉知雀勉強算他同坐觀眾席的有緣人。
那一夜生的氣仿佛鼓鼓的氣球,隨時間慢慢放走,逐漸變癟。
以至於再次抓住落單的竹泉知雀時,五條悟沒有一上來就動手,反而搶了她的卷子口頭嘲諷。
膽子變大了嘛,真以為開學後他忙得腳不沾地就放棄找她算賬了?沒門!
就算忙到四分五裂,貓貓記仇的心永不忘懷!
這不就被他逮住了?
人是抓住了,女孩子也沒想逃。
非但沒逃,竟然反過來牢牢抓住了五條悟的袖子,松子糖似甜得讓人想舔一口嘗嘗味道的眼睛閃閃發光,極為崇拜的期待的看向竹泉知雀。
五條悟:干嘛?糖衣炮彈嗎?
提前說好,他不吃這一套。
竹泉知雀:不吃這套?若我拿出一套組合拳,閣下又當如何呢?
撰寫過禪院笑話和雙黑笑話的她,對發瘋文學也頗有研究。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這正是成功者的美學!
今時不同往日,五條悟想綁架她沒有那麼容易。
暑期期間失蹤幾個學生,住在米花町的班主任早就習慣了,但在上學期間失蹤,學校是一定會請偵探的!
又知竹泉知雀的好朋友鈴木綾子是鈴木園子的姐姐,帝丹高中是工藤新一未來的母校,一旦竹泉知雀無故失蹤,前來查案的百分之九十是這位初中生名偵探。
工藤新一,大名鼎鼎,但並非咒術師的他怎麼查案也不可能查出竹泉知雀深陷五條家。
查不出案子的偵探該怎麼辦呢?
當然是,聯系他的偶像——來自橫濱的江戶川亂步大偵探來破案!
超級偵探閃電出擊,江戶川亂步戴上眼鏡,氣勢洶洶:「異能力——超推理!」
大偵探:嗯嗯,原來如此,我懂了,真相只有一個:是皇後殺了皇後——啊不,是你們東京人,綁架了我們橫濱人!
江戶川亂步,武裝偵探社的台柱子,而武裝偵探社的社長福澤諭吉與竹泉知雀的頂頭上司森鷗外之間存在不可告人的聯系。
具體表現為森鷗外對福澤諭吉有極強的攀比心。
竹泉知雀和太宰治私下懷疑BOSS是人家社長的斯托卡,一個擁有可怕嫉妒心的扭曲男人,好邪惡。
具竹泉知雀聽到的消息,武裝偵探社在傳說中的異能力者夏目漱石幫助下拿到了異能特務科下發的【異能開業許可證】,嫉妒得森鷗外咬手絹嚶嚶嚶。
森鷗外:明明大家都是夏目老師的學生,明明我手下的員工比福澤閣下多多了,為什麼他有我沒有?
竹泉知雀遠在東京,BOSS想要異能開業許可證她也沒法去異能特務科幫他強搶,她沒太關注這件事,只在煲電話粥的時候聽太宰治提了兩句。
見微知著,森鷗外對武裝偵探社關注的不得了,江戶川亂步來東京一事必然會遞到首領辦公桌上。
森鷗外拿起情報一看:什麼?福澤閣下的社員前往東京查我的下屬失蹤一案?
好怪哦,感覺自己被n。t。r了。
森鷗外緊急召喚太宰治:太宰君,大事不好,武裝偵探社撬牆角翹到竹泉君頭上了!
太宰治:噠咩噠咩噠咩!知雀要跳槽怎麼不帶我一起?
武裝偵探社是吧?他們給社員買保險提供員工宿舍嗎?
太宰治被森鷗外緊急派往東京,為了比武裝偵探社更快一步,避開被n。t。r的結局,運送太宰治的人選是中原中也。
雙黑堂堂登場,被關在五條家的竹泉知雀不就有救了嗎!
摯友給予的底氣無與倫比,竹泉知雀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她不害怕。
黑發少女纖細的指尖揪住五條悟的衣擺,她向前一步,微涼的沁香侵略性地彌散在空氣中。
「幫幫我吧。」
竹泉知雀嘴唇開合,殷紅舌尖黑色的咒紋吐露在男生眼前,聲音又低又軟:「最優秀的五條君,無所不能的悟大人,求求你,幫幫我。」
很難說這位特級詛咒師有沒有使用咒言的力量,五條悟想她一定用了,否則他怎麼會有短暫的動搖?
無下限穩穩地運轉著,將一切都排斥在主人身外。
漂亮又可恨的騙子可憐兮兮的,連「悟大人求求你」的好聽話都願意說,讓人一不留神差點忘記她玩弄語言的惡劣過往。
信了就輸了。
不要信。
……但她請求的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最多是讓五條悟把他所剩無幾的空閑時間花在她身上而已。
他空閑時間都在干什麼來著?
——在星之子之家蹲點抓人,想怎麼報復她。
咦,這不已經全花在她身上了嗎?
「幫你,我有什麼好處?」五條悟挑眉。
竹泉知雀歪了歪頭,不確定地說:「可以盡情侮辱我的靈魂、羞辱我的人格?」
「我發誓絕不反抗。」
這個點子不錯,但她既然說得出口,肯定是不怕的。
論口才,五條悟不憚懷抱最大的警惕心對待竹泉知雀。他翻車了太多次,不願再和專業漫才選手同台競技。
把談判權交給對方太虧了,他得自己謀得好處。
說起來,這家伙在夏油傑那裡躲了半個暑假就是為了躲他,一副恨不得和他相隔半個地球的架勢,想必在學習之余她肯定能躲多遠是多遠,多見他一面都不肯。
強迫竹泉知雀做她不願意的事,一定是報復的絕好妙招。
能名正言順讓竹泉知雀不得不時時刻刻想著他,隨時隨地等著聽他吩咐,一個電話就能把人約出來不得反抗的辦法,只有一個。
五條悟想到了。
「好啊,我答應了。」藍瞳白發的男生笑起來,手臂勾住竹泉知雀的肩膀,五指托住她的臉頰向上抬。
「從現在開始。」他的額頭抵住竹泉知雀的額頭,雪白的碎發晃過女孩子琥珀色的瞳孔。
「我們就是戀人了~」
愉悅到用波浪號的小悟
第135章
打工的第一百三十五天
「早上好,知雀。」帝丹高中三年級教室裡,鈴木綾子看見她踩點進班的好朋友。
「你又通宵了嗎?」鈴木大小姐遲疑地問黑眼圈碩大如鬥的竹泉知雀。
黑發少女蔫蔫地搖了搖頭,她筋疲力盡地攤在座位上,腦袋埋進手臂間,發出長長的呻。吟。
這是怎麼了?鈴木綾子十分驚訝,猶猶豫豫地問:「……失戀了?」
難道是知雀暑假被分手的痛苦壓抑到今天徹底爆發導致的emo?
「恰恰相反。」竹泉知雀從臂彎間抬起頭,臉上寫滿疲憊,「我重新擁有了男朋友。」
鈴木綾子第一個反應是:那位安室先生分完手後悔了,他苦苦哀求想和竹泉知雀復合,女孩子通宵考慮了一晚上,帶著三分痛苦三分不舍三分自暴自棄答應了他,兩人再度交往。
知雀最終還是嘗到了愛情的苦!鈴木綾子憐惜不已。
若不是她一向溫柔遵紀守法,她已經想著要不要請鈴木集團的保鏢把安室透套上麻袋打一頓,警告他不許欺負少女心。
安室透:冤,我,冤。
「既然你這麼喜歡他,再給他一次機會也好。」鈴木綾子溫聲說,「戀人之間分分合合也很正常。」
「復合?」竹泉知雀疑惑地問,「我和誰復合?」
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忽然亮屏,鈴木綾子余光看見竹泉知雀換了屏保。
藍瞳白發的青年囂張比耶,被他摟住肩膀的竹泉知雀一臉視死如歸。
鈴木綾子瞳孔地震:「這、這是?」
「男朋友。」竹泉知雀又倒了下去,聲音有種說不出的滄桑,「昨天新交往的。」
這也太快了吧!鈴木綾子在心裡小聲尖叫:你才和前男友分手不到兩個月啊!
不,不能這麼想知雀,不能把她的好朋友想成一個花心女人,知雀移情別戀一定是有理由的!
愛情不是那麼膚淺的東西,知雀喜歡的一定是新男朋友有趣的靈魂。
鈴木綾子征得竹泉知雀同意,仔細打量屏幕上的合照。
合照中的男生年輕俊美,一張童顏秒殺了全世界,藍眼睛宛如天空湖泊,一米九的身材完美緊瘦。
從頭發絲到腳尖,任人雞蛋裡挑骨頭也挑不出丁點兒毛病。
論年輕和美貌,舊愛VS新歡,新歡勝。
鈴木綾子:知雀不是膚淺女人,她一定不是因為美色才和對方交往的,一定不是!
鈴木大小姐對安室透還有印像,他是個細心體貼的不得了的男人,又溫柔又耐心。
竹泉知雀的新男朋友大概也有一顆溫柔的心吧,藏在他桀驁不馴的外表下。
竹泉知雀:「五條君的性格?我想想……」
黑發少女思索片刻,篤定地說:「他是雞掰貓。」
鈴木綾子:「啥?」
「雞掰貓。」竹泉知雀重復道,「就是那種仗著自己好看為所欲為,把人氣到發瘋依然自娛自樂的極端自我主義者,性格爛透。」
她:「名言是『我這麼好看你只能原諒我』、『你能把我怎樣還不是把我寵愛』、『我這種人你除了寵著也沒有別的辦法』的恃靚行凶的可惡罪犯。」
鈴木綾子:實話實說,你是不是只饞人家美色?
不不不,鈴木大小姐再次搖頭,用力說服自己:要相信知雀,她不是薄情女人。
「這位五條君和安室先生有什麼相似的地方嗎?」鈴木綾子試探地問,「除了性別。」
竹泉知雀:沒有吧,他們膚色都是兩個色號。
一個是巧克力色,一個是雪花糖霜色,不同口味的甜食。
「要問相似的地方……他們都願意幫我補習算不算?」黑發少女眨巴眼。
鈴木綾子失去語言。
她提問時其實抱著小小的懷疑心,比起分手不過兩個月就有新歡,「被分手後一氣之下找替身慰藉自己順帶氣氣前男友」更符合言情小說的發展劇情。
好消息是,她的好朋友沒有那麼渣,沒有大搞特搞替身文學。
壞消息是,竹泉知雀談戀愛是為了學習。
聯動她高三生的身份,竟意外的勵志。
鈴木綾子:不、不管前因後果是什麼,交往都是值得開心的事情……吧?
她的朋友為何如此疲憊,如此飽受折磨?
這就要問五條悟了。
威雀威士忌是灑脫壞女人,但竹泉知雀沒什麼感情經歷,她上一段戀情堪稱反例教科書。
竹泉知雀事後反省,承認自己是個很難搞的女友。
直到和五條悟確定情侶關系,她陡然驚覺:我真是脾氣太好了!
五條悟!才是真正的作精女友!
「我們都交往了,鎖屏主屏換成我們的合照不過分吧?」他輕描淡寫地拿走竹泉知雀的手機,一鍵更換。
她用了好多年的「勇敢知雀不怕困難」、「沒有困難的工作只有勇敢的打工人」勵志鎖屏被無情刪除,換上與五條悟的合影。
竹泉知雀:突然從人間清醒的社畜變成了戀愛腦。
換完鎖屏,五條悟點進竹泉知雀的聯系人名單。
他:「把除我以外的異性刪掉怎麼樣?」
竹泉知雀:住嘴!別學你臨時看的地雷男行為指導書!
「所有的號碼我都會背。」女孩子強調,「以及其中有一個號碼你是刪不掉的。」
說的正是她的摯友太宰治,論黑客技術,落後時代幾百年的咒術界休想和他抗衡。
五條悟悻悻努嘴:「至少把我的備注改掉,改個和他們都不一樣的。」
不一樣的?竹泉知雀看著自己給五條悟備注的『偷吃甜食的白毛雞掰貓』,說:「不是挺不一樣的嗎?」
她聯系人裡每個人的備注都獨一無二,生動形像。
起碼五條悟一眼看下來,沒法在『身高與良心成反比』、『剁椒青花魚不放辣』、『最大最惡黑心資本家』、『莫得感情的007社畜』、『莫得感情的開車小弟』、『為我們的友誼獻上香檳塔』、『品味期已過的純黑巧克力』中找出誰是她的摯友、誰是她的前男友。
五條悟想改,竹泉知雀就給他改。
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刪除原備注,打下兩個字:【悟醬】
竹泉知雀:可愛吧?夠特別吧?
曾作為《心跳dokidoki!Love!Love!Love!秘密關系大作戰!》隱藏角色的悟醬,一位地雷系JK美少女。
五條悟不滿意,他站到竹泉知雀背後,手臂越過她的肩膀打字,把備注改成:【悟(愛心)】
竹泉知雀鼻子都皺起來了。
畫風突變,在她的聯系人名單裡格格不入,是竹泉知雀的手機被詐騙犯撿到後會被第一個敲詐的聯系人。
「不如我們各退一步。」她咬咬牙,將【悟醬(愛心)】存進通訊簿。
這是她最後的倔強,她勸你適可而止。
備注在極限拉扯中敲定,五條悟更進一步:「還有稱呼,知雀記得改口,叫我的名字。」
悟。
日常對話與短信聊天都要改口,顯出戀人之間獨一份的親昵。
竹泉知雀表面上答應了,但只要五條悟不在她面前,她還是一口一個用了敬語的「五條君」。
向暴力強勢的獨。裁者發起微小的抗議。jpg
鎖屏換了,備注改了,稱呼也變得親密了,竹泉知雀心想差不多得了吧?能放她走了嗎?
還沒完。
「五條君拖著我熬了個通宵,制定了一份戀人守則。」
竹泉知雀趴在課桌上奄奄一息,連吐槽都失去了力道,「他是初次戀愛的小學生嗎?」
五條悟和竹泉知雀必須遵守的戀人守則(初版):
一,兩人的戀愛關系不可以由竹泉知雀單方面斷絕,但五條悟可以。
二,竹泉知雀不可以罵第一條不講理。
三,如果五條悟提出分手,竹泉知雀有義務哄男朋友直到不分手為止。
四,無理取鬧也要哄。
五,(一些看不清的亂碼)(被人搶筆留下的墨痕)(皺巴巴捏成團的紙張)
竹泉知雀:這是戀人守則還是賣身契?
不要太過分了,就算是家養小精靈也沒有維護主人情緒穩定的義務。
女孩子譴責的眼神宛如探照燈,五條悟不想才到手的女朋友下一秒亡命天涯跑路,稍稍妥協。
扯皮了一晚上,經兩人簽字畫押按手印的戀人守則終稿新鮮出爐。
一式兩份,分別貼在竹泉知雀家的冰箱上和五條悟床頭。
五條悟和竹泉知雀必須遵守的戀人守則(修訂版):
一,兩人的戀愛關系不可以由竹泉知雀單方面斷絕,五條悟也不行。
二,如要分手,兩人必須先互毆直到戀人守則被撕毀看不清殘篇為止。
三,如果五條悟提出分手,竹泉知雀有義務哄男朋友直到不分手為止。
四,無理取鬧也要哄,但可以采取物理手段。
五,如果竹泉知雀提出分手,五條悟將向她展示升級過的囚。禁室並進行一日體驗。
六,除此之外五條悟不得以綁架犯自居,禁止恐嚇曾經的人質。
七,五條悟禁止以任何名義誘拐竹泉知雀去五條家,回老家見父母的理由是禁忌中的禁忌。
八,五條悟不得因伏黑甚爾是竹泉知雀的鄰居斤斤計較,不得損壞盤星教名下建築物。
九,明文禁止五條悟研讀地雷男行為指導書,如需借閱參考書,請在竹泉知雀陪同下進行,討論學習。
十,打死竹泉知雀她都不看《腹黑少爺的家養金絲雀》,別在她耳邊念原文。
十一,假如竹泉知雀失蹤/失聯/生命垂危,五條悟將作為第一也是唯一嫌疑人出現在她的群發遺囑中。
十二,戀愛過程中禁止窒息play。
十三,待補充。
悠于 2025-9-6 14:23
第136章
打工的第一百三十六天
和五條悟交往了。
為了學習。
「帝丹高中今年評不評選年度最勵志好學人物?」竹泉知雀琢磨自己怎麼說也得拿個頭名。
港口Mafia年度最敬業員工稱號也得給她,她敬業到為了工作快把自己賠進去了。
向森先生伸出圓手:打錢,給我打錢。
和人交往這種事,竹泉知雀不是第一次做。
為了學習和人交往這種事,她更不是第一次做。
按理說,竹泉知雀應該很有經驗。
「完全不是啊!」黑發少女捶桌,「我的上一段戀情怎麼沒有一點點可以拿來參考的東西?!」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鈴木綾子腦補的替身吃代餐之類的根本不存在,竹泉知雀面臨的是全新的、困難的考驗。
這一次,主動權不在她手上。
戀人從體貼的成熟男性變成任性男高,早早成為社畜的竹泉知雀被迫注入大量她不想要的青春活力。
壞女人曖昧調情欄目悲變雞飛狗跳校園純戀。
竹泉知雀:請把「異校戀不會有結果」幾個字刊登在咒術高專校報上。
什麼?咒術高專沒有校報?
那就把字用紅油漆刷在五條悟校服上。
作為女朋友,竹泉知雀自認她一向積極主動,溫柔體貼。
每天早安晚安不斷,精心搭配可愛的顏文字和貓貓表情包,即使男朋友隔很久才回復也完全沒關系,因工作原因約會遲到取消放鴿子OK大丈夫,她毫不介意戀人一邊和女高談戀愛一邊和上司曖昧。
反正都是她的馬甲,他是來加入這個家的!
和安室透的交往踩在竹泉知雀舒適圈內,她來把握進度,掌握分寸,把男朋友玩弄在股掌之間,美美拿捏。
竹泉知雀:雖然最後我翻車了,但總體來看沒有辜負我邪惡的惡役身份,及格分。
她希望在與五條悟的交往中延續以上模式,竹泉知雀信心滿滿:信我,不難。
男生提出交往顯然不是因為愛情,蓄意報復的成分更多。
他想占據最有利的身份狠狠捉弄她,這場戀愛不過是一場游戲罷了。
論忙到分裂,五條悟比起安室透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會允許戀愛過家家占走他吃甜食、打游戲、睡大覺的寶貴時間嗎?
想也不可能!
「縱使五條君拖著我花了一晚上制定戀人守則,不過是一時的新鮮感罷了。」
竹泉知雀分析完敵情,篤定地說:「他很快便會膩煩、生厭,選擇與我互相毆打直到戀人守則被撕毀的方式分手。」
而她要做的,是在和五條悟互毆前靠六眼神子無敵的大腦在下個月的月考中擺脫倒數前十的班級地位,進軍班級倒數前十五。
這是個無比艱巨的任務,竹泉知雀定下小目標:讓五條悟一個月內不說要分手。
成為戀人的第一天,從問候早安開始。
清晨六點,被鬧鐘震醒的竹泉知雀眼睛還沒睜開,第一時間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在浩如煙海的表情包中找出一個蛋包飯貓貓掀開蛋皮咕嚕嚕滾下餐盤的表情。
【知雀:早安,悟。】
她打著哈欠把手機丟進書包裡,揉著眼睛去洗漱。
高中生的清晨分秒必爭,竹泉知雀洗臉刷牙吃麥片,抓起書包飛奔到自行車棚,騎著她心愛的小自行車風馳電掣衝向學校。
黑發少女嘴上叼著一片吐司,在騎車的過程中她像兔子哢哢吃草一樣不用手純靠嘴啃面包,被女孩子叼住的吐司一截截變短,最後消失在唇齒間。
竹泉知雀無法理解少女漫畫中叼著吐司飛奔的女主角在拐角與男主角相撞的劇情,作者有沒有考慮過一個問題:假如男女主之間有一個人,他/她騎車呢?
她:那就不是邂逅,是車禍了(悲)。
像她這般騎自行車上學的人不配有如少女漫般櫻花式浪漫的邂逅,只有綁架、囚。禁、人身威脅和敵人變情人劇本。
竹泉知雀捏住剎車,她混入求學的帝丹學子中,開始她平平無奇的一天。
等到在座位上坐好,竹泉知雀才把手機從書包裡拿出來,隨意掃了一眼。
填滿的通知欄隨著新消息的亮屏映在她瞳孔上。
【悟醬(愛心):早安~苦哈哈上學但是笨蛋的小不點知雀。】
【悟醬(愛心):今天的早餐是這個,難吃。】
【悟醬(愛心):精致的和風料理定食。jpg】
【悟醬(愛心):我准備逃學去仙台買喜久福,都怪知雀搶走了我的存貨,害我大老遠跑一趟。】
【悟醬(愛心):出發了。】
【悟醬(愛心):到達仙台,被夜蛾老師打電話問為什麼要逃課,他居然發現了?】
【悟醬(愛心):哦,原來硝子也逃學了,怪不得。】
【悟醬(愛心):沒有一個學生給他面子,夜蛾老師真可憐啊。】
【悟醬(愛心):我明天還逃學。】
【悟醬(愛心):買到了,有點多吃不完,知雀要嗎?】
【悟醬(愛心):怎麼不回復我?】
【悟醬(愛心):戀人守則說了要秒回吧?違規了哦~】
【悟醬(愛心):我來找你了。】
竹泉知雀:「!!!」
她沒看手機才多久,他怎麼發了這麼多?
五條君不應該客客氣氣或冷淡疏離地回復一句早安就完了嗎?最多加個他同款墨鏡貓咪表情包。
話說他們這一屆一共才三個學生,夏油君叛逃後地裡就剩兩根苗,夜蛾正道戴墨鏡但他不瞎。
「綾子,我出去一下馬上回。」
鈴木綾子看著竹泉知雀拿著手機全力衝出教室門,又在幾分鐘後和班主任前後腳踩點跑回來,半邊臉頰鼓起,嘴角沾著雪白的奶油。
黑發少女舉起教科書擋住臉,艱難地咀嚼被塞了一嘴的毛豆生奶油味喜久福,吃得像只饞嘴花貓。
「總算咽下去了……差點就噎死了……」竹泉知雀舒了口氣。
鈴木綾子好奇地抓心撓肺:「知雀,你剛剛是去?」
「五條君突然跑來帝丹找我。」竹泉知雀揩拭唇邊的奶油,舔了舔指尖,「沒個正經事,就為了塞我一嘴點心,我懷疑他在嘗試不同的使人窒息法。」
五條君,知雀剛剛交往的新男朋友,在一所鈴木綾子沒聽說過的高專念高三。
「他現在過來,是逃學了?」鈴木大小姐訝然,「大老遠逃學過來,只為了給你送點心?」
也不是大老遠,竹泉知雀心想,五條悟瞬移可快了嗖嗖的,從東京到仙台走個來回也就眨眼間的事。
他逃學是為了買喜久福,送給竹泉知雀只是順帶,不要搞反因果關系。
但她沒法和鈴木綾子解釋,只能點點頭。
「天吶,好深情。」鈴木家大小姐眼露夢幻,「我又相信異校戀了。」
竹泉知雀欲言又止,一句「別信他驢你的」卡在喉嚨說不出來。
算了,給好朋友留點關於愛情的美好幻想吧,積個德。
「底下的同學,我站在講台上什麼都看得見。」班主任掃了眼全班最不省心的女孩子,提醒道,「好好聽課,別講小話。」
聽課,竹泉知雀當然要好好聽課,她談戀愛是為了學習,可不能本末倒置。
竹泉知雀正准備把手機放進桌肚眼不見為淨,屏幕忽然又亮了。
【悟醬(愛心):好無聊哦。】
他發來一張照片,竹泉知雀一邊用余光注意班主任動向,一邊點開。
一米九的男高可可愛愛雙手捧臉,占據了一半的鏡頭。
照片另一半詭異的空出了一大塊,乍一看像構圖失誤。
竹泉知雀了然:是和咒靈的合影。
【知雀:一級?特級?】
【悟醬(愛心):北海道的特級,我今天還要跑新宿、大阪和名古屋。】
【悟醬(愛心):小貓咪受不了這委屈。jpg】
真的好忙哦,竹泉知雀感嘆,咒術界缺人缺到濫用童工濫用到癲狂的慘狀了。
黑發少女心生同情,有一搭沒一搭和五條悟閑聊。
「今天的內容就上到這裡,作業是兩張卷子,課代表發一下。」下課鈴響起,班主任拍了拍手上的粉筆灰,拿起保溫杯離開教室。
竹泉知雀:等等!這就下課了?
她聽了個寂寞!
下節課,下節課她一定好好聽,竹泉知雀在心裡發誓。
五條悟誤人,女孩子把手機倒扣在桌肚,強行忽略亮屏的微光,打起精神聽課。
聽到一半,竹泉知雀一邊做筆記一邊想,她快半個小時沒回復,積累的消息應該不多,五條悟說不定閑無聊已經閉麥了,她就看一眼。
女孩子悄咪咪把手伸進桌肚,迅速掃了眼屏幕。
【悟醬(愛心):欸——半個小時消息還是未讀,知雀把我晾在這裡不管了嗎?】
【悟醬(愛心):放置play?】
【悟醬(愛心):好過分,真過分,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把人家當成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嗎?】
【悟醬(愛心):身為戀人時時刻刻專注我是你的義務吧?】
【悟醬(愛心):啊,難道是上課時間?】
【悟醬(愛心):都說了我會幫你補習,干嘛要聽別人講課?】
【悟醬(愛心):不理我,生氣了。】
【悟醬(愛心):現在來找知雀的話,會發生什麼呢?】
竹泉知雀:啊啊啊你不要過來啊!
她顧不得還在上課,手藏在桌子底下飛速打字安撫任性貓貓,用盡了她出生到現在磨練出的口才。
「好了,下課。」
下課鈴准時響起,老師離開前補充道:「今天的內容下次月考必考,你們自己掂量。」
竹泉知雀無暇大驚失色,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分給了男朋友,焦頭爛額地哄貓。
竹泉知雀:我真傻,我原知道兔子太寂寞會死,沒想到悟醬寂寞我死。
為了生命著想,她不得不秒回五條悟,連中午吃飯都是鈴木綾子拽著竹泉知雀去食堂,她手和眼睛都不離手機。
「原來知雀熱戀期一刻都離不開男朋友。」
鈴木綾子驚訝不已,「我看你和安室先生的相處,一直以為知雀是超不黏人型女友呢。」
竹泉知雀從手機上抬起頭,雙眼無神:啊?
不,絕對絕對不是她的問題。
「這就是任性男高和成熟男人的區別嗎?」竹泉知雀攪拌盤子裡的咖喱飯,「安室先生從來不會在上課時間給我發消息。」
即使是竹泉知雀發消息過去,他也會提醒她學習重要,等午休或放學再聊。
到五條悟這邊,畫風突變:學習算什麼?我更重要,你必須更關注我。
他不允許竹泉知雀把他當成可有可無的存在。
竹泉知雀看著她和五條悟一天頂其他人一年的聊天記錄,自我安慰:說不定他只是第一次和人戀愛,新鮮感作祟呢?
貓貓不是一種黏人的寵物吧?
應該不是……吧?
悟:小貓咪又有什麼壞心思呢(無辜)
第137章
打工的第一百三十七天
七海建人,咒術高專二年級生,繼同級生灰原雄身亡、高年級前輩夏油傑叛逃後,他堅信:咒術師就是狗屎。
咒術師就是狗屎,他不做狗屎,這日子一天都過不下去了,等七海建人從咒術高專畢業,他要去做一位正常的都市打工人。
按竹泉知雀的說法:小伙子,你很有眼光!
就是說嘛,咒術師這種沒前途沒文憑沒保險的三無工作,誰做誰倒霉,快和她一起投奔996的福報懷抱。
打工好,打工妙,打工人helps打工人,改天她給你介紹工作。
現在的七海建人還不知道未來的他會發出「勞動就是狗屎」的聲音,生活在全是狗屎的世界裡,真是辛苦他了。
總而言之,咒術高專二年級學生七海建人是個很有職業規劃的人,他和那些一個賽一個不靠譜的高年級前輩不一樣。
此處特指五條悟。
一位值得信賴,但不值得尊敬的前輩。
為了在畢業後順利找到工作,七海建人祓除咒靈之余一直在勤奮自學。
沒辦法,咒術高專再怎麼堅稱自己是「精英教育」,在外面都是打著宗教學院招牌、只給學生高專文憑的十八線小學校,毫無社會競爭力。
七海建人成為都市打工人的第一步,敗在簡歷上。
他總不能寫自己的「社會實踐」是祓除咒靈,也不能列表格闡明他「實踐」中途毀壞過多少無辜建築物,更不能寫出「實踐」活動超高的死亡率。
這種簡歷HR看了只會懷疑七海建人有嚴重的妄想症和暴力傾向,並打電話向教育局舉報咒術高專惡意壓榨學生打黑工,還不給學生買保險。
七海建人不想未來有一天聽說「因咒術高專頻臨倒閉,三年級學長五條悟毅然決然出道成為偶像拯救學校,現推出限量版寫真,前十名附贈簽名」的娛樂版新聞。
這種未來想想都很狗屎……最可怕的莫過於以五條悟那張臉,他絕對會火得一塌糊塗,火得大紅大紫。
倒時候七海建人走在街上,舉目皆是五條悟的高清特寫大海報,被五條悟海報包圍。
他會吐的,他真的會吐。
「最好在畢業後考個文憑和職業所需證書,方便求職就業。」七海建人深思熟慮,他打算學習理財。
學理財一聽就很有錢途。
錢來,錢從四面八方來。jpg
七海建人有自己的職業規劃,但他也想參考參考前輩的做法。
比如叛逃高專的夏油前輩,以他高專輟學的學歷,他是怎麼賺錢養活自己的呢?
七海建人好奇了許久,他沒有拉黑夏油傑的聯系方式,甚至提前算好了自己的存款,假如夏油傑找他借錢,他是願意借的。
管他算不算姿敵,扶貧是一種美德。
「他有特別的賺錢方法。」三年級前輩中唯一靠譜的家入硝子說,「你與其擔心他,不如關心另一個人。」
她口中的另一個人,除了五條悟別無他選。
七海建人不懂,五條悟有什麼好關心的?
他的精神狀態放眼整個咒術界都好得出奇,瘋到極致瘋無可瘋後,五條悟肉眼可見地愉快了很多。
一向只有他讓別人糟心的份。
但既然醫療室之主、高專珍寶、得罪誰都不要得罪醫生的家入硝子發話,七海建人只好去「關心」五條悟。
除了他也沒有別的人選,夏油傑出走,家入硝子非必要不離開高專結界,只有七海建人勉強不拖五條悟後腿,也不會被他狗嘴裡吐不出像牙的說話方式氣出偏頭痛。
「任務地點在鹿兒島,五條前輩,我已經安排好了所有行程。」七海建人單手拎著小行李箱,對雙手插兜什麼都沒帶的五條悟說。
咒術師出行一般由輔助監督接送,五條悟喜歡把輔助監督丟下自己瞬移,但從東京到鹿兒島路途過遠,需要他們自行前往。
七海建人自覺擔任起購置車票制定行程的任務,他希望五條悟像跟在鴨媽媽身後的寶寶配合一樣跟他走,如果能閉嘴不說話就更好了。
七海建人:我不應該用鴨寶寶比喻五條悟的,鴨鴨比五條悟安靜多了。
「七海海,你在看什麼?」好奇心旺盛的白毛貓貓探頭探腦。
「財經學教科書。」七海建人平靜回答,翻過一頁書,「我在自學。」為了畢業後不當狗屎咒術師。
財經學教科書,多麼無聊的回答,五條悟應該在聽到後撇撇嘴,一臉無趣地摸出游戲機打游戲,不再騷擾他。
然而,五條悟的反應和七海建人設想的完全不同。
「自學看得懂嗎?」五條悟掃了兩眼小字密密麻麻的書頁,「要不要我給你講?」
七海建人學習的頭腦停滯了。
他大腦放空,瞳孔緊縮,臉頰不自覺繃緊,進入高度戒備的備戰狀態。
是惡作劇嗎?七海建人腦速飛轉,還是說他不知不覺陷入了咒靈的領域?
這是什麼咒靈,竟然編織出五條悟給人講課的幻境?!恐怖至極!
七海建人忍不住轉換成戰鬥狀態,拳頭硬了。
「喂——七海海?」五條悟不滿地拖長音調,「你的反應好傷人,我可是大發慈悲想幫你講課哦,不開心嗎?不感動嗎?」
七海建人:不感動,不敢動。
「五條前輩,你會理財?」他難以置信。
一件襯衫抵人家半年工資的奢侈燒錢大少爺,懂理財?
「這種簡單的東西,看一遍不就會了?」五條悟拿走七海建人手裡的教科書,從頭到晚翻了一遍。
他翻書速度極快,雪白的書頁嘩啦啦翻過,蔚藍的六眼一目十行,五條悟隨手合上書丟給七海建人,「行了,你隨便問。」
七海建人懷疑地翻開書,隨機找題,問了幾個特別長特別復雜的概念。
五條悟雙手背在腦後,不假思索地開口。
全對,一字不差。
幾秒鐘的時間,五條悟已經學完了七海建人學習計劃中預計兩個月的進度。
可怕的全能天才。
白毛大貓得意地翹尾巴,「來問吧來問吧,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問。」
面對前輩難得的大方,七海建人不覺得感動,只覺得驚悚。
五條悟,耐心地,給人講題?
以上搭配是真實存在的嗎?
家入硝子的話忽然回蕩在七海建人腦海之中。
『多多關心五條悟,他最近不太正常。』
是不正常,太不正常了!醫生的判斷果然直擊紅心。
「五條前輩。」七海建人一邊調動咒力保護自己,一邊謹慎提問,「你未來想要從事教師一職嗎?」
「還沒有決定。」五條悟囂張翹二郎腿,「你問這干嘛?職業咨詢?」
七海建人誠實地說:「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你願意給我講課的理由,請問你是在故意消遣我嗎?」
路途無聊,所以消遣後輩取樂,多麼五條悟。
五條悟:嚶嚶嚶,我的人品被質疑了(貓貓假哭)。
超大只的一米九肌肉貓貓假哭,七海建人毛骨悚然,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實際上,我的確有些問題不懂。」他當機立斷,把教科書塞進五條悟手裡,指出其中一處。
五條悟目的達成,高高興興地講了起來。
他的講課水平,七海建人不敢恭維。
像五條前輩這種五句話有三句話在內涵學生菜得扣腳的教師,未來真的有考過教師資格證的一天嗎?七海建人十分懷疑。
好可怕的PUA打壓式挫折教育主義者。
七海建人:但意外的能聽懂,被內涵習慣之後知識點背得特別牢固。
難道他真是教學天才?
五條悟將講完一段停下來,盯著七海建人:「我講得怎麼樣?」
「很不錯。」七海建人先肯定他的學識,又委婉道,「小班教學沒問題,但請尤其注意和學生家長的關系。」
他難以想像未來五條悟執教時期的家長群該有多血雨腥風。
「哼哼,不愧是我。」五條悟堂而皇之地忽略了七海建人後半句後,只撿自己愛聽的聽。
「提前准備OK。」五條悟伸了個懶腰,「等任務回來就去找知雀。」
「感激涕零吧,悟大人的特別教學。」
七海建人:「知雀?是誰?」
他直覺,五條悟今日的不正常舉動皆與突然出現的陌生人名有關。
七海建人用他兩只眼睛發誓,五條悟的嘴角弧度上揚了十五度。
如果說他之前的笑容是囂張,現在便是得意洋洋。
「我的女朋友。」
荒謬,七海建人第一個不信,這個逼——這個人怎麼可能有女朋友?
除非對方又瞎又聾,亦或者被胸肌衝昏頭腦,被美色蒙蔽雙眼。
「知雀離開我就不行。」五條悟翹起二郎腿,看似抱怨實則炫耀地說,「粘人粘得要命,一會兒不回消息就生氣問我是不是變心不喜歡她了,女孩子都這麼難搞嗎?」
七海建人審視五條悟。
具他一路的觀察,比起五條悟不知名的女朋友,五條悟自身看手機的頻率更符合「一會兒不回消息就生氣問她是不是變心不喜歡他了」的高敏感地雷男描述。
你實話實話,後輩又不會嘲笑你。騙騙後輩就得了,別把自己一起騙就行,後輩被你騙了真的無所謂,深夜側躺在枕頭上掉小珍珠的又不是他。
七海建人並不認識竹泉知雀,但他心裡已然升起對一位無辜女性的同情。
舍身飼魔,真是苦了她了。
「五條前輩。」七海建人,一個有良知的好人,委婉道,「脅迫女性是違法的。」
正常來說你這人絕對不可能有女朋友,所以你們的關系一定邪惡不正常!
簡單的推理,難不倒任何東京人。
「我和知雀感情可好了。」五條悟不滿七海建人眼中的懷疑。
單身狗懂什麼戀愛,他和他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五條悟平等地瞧不起所有沒老婆的男人。
「可憐的小不點知雀,小小的腦袋裝不住半點兒知識。」
藍瞳白發的男生假惺惺惋惜,「她都那麼可憐地求我了,悟大人把她從班級倒數前十教到年級第一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簡單。」
原來如此,七海建人懂了。
他就說,五條悟什麼時候關心過後輩的學業,還自告奮勇給他講題,原來是把後輩當免費的教具用。
五條悟的知識儲備無需置疑,但他的教學水平……
抖S系PUA打壓式挫折教育。
誰聽誰懂。
「也好。」七海建人贊同地點頭,「等到補習結束,你就沒老婆了。」
屆時一切都將回到正軌,一位無辜的女性將從苦海中解脫,未免不是功德一件。
阿門。
悟:信不信我一怒之下考個教師資格證給你看(拳頭邦邦硬)
第138章
打工的第一百三十八天
補習結束後沒老婆什麼的,五條悟不屑一顧。
七海海絕對是在嫉妒,嫉妒有人疼愛的他。
「鹿兒島這兩天有雨,你帶傘了嗎?」五條悟狀似隨意地問。
「帶了。」七海建人提前看過天氣預報,他有點驚訝,「五條前輩也看天氣預報?」
不正常啊,他不是一生狂放不羈愛自由,從不屑大自然無用的敲打,自帶恆溫恆濕隔離術式的男人嗎?
果不其然,五條悟一切對後輩的關心都蘊藏目的。
「知雀告訴我的。」白毛貓貓露出炫耀的醜惡嘴臉,「特別發消息來提醒了呢,她心裡有我。」
天氣預報,一個緊跟在晨間占蔔之後的節目,竹泉知雀心滿意足看完晨間占蔔准備關上電視的時候瞥了兩眼,想起五條悟說他即將前往鹿兒島的事。
【打工人打工魂:悟醬,鹿兒島這兩天有雨,記得打傘哦(貓貓探頭)】
【打工人打工魂:雖然悟醬的術式防水,但《驚!暴雨天一白發男子露天淋雨狂奔,疑似失戀後大腦重創》的新聞,你也不想看到吧?】
【打工人打工魂:低調做人,從買傘開始。】
五條悟:知雀關心我,她心裡有我。
七海建人:你確定她不是在損你嗎?
摘掉你奇怪的戀愛濾鏡!
絕對不是,當然不是,五條悟可是讀過竹泉知雀大作之禪院笑話的人。
竹泉知雀的文筆辛辣尖銳,禪院直哉看一眼爆哭一天,這麼溫柔的口吻一看就是對男朋友的特別關照。
五條悟看著七海建人搖了搖頭。
他和單身狗說不通。
無獨有偶,七海建人也對五條悟搖了搖頭。
他和戀愛腦說不通。
幾天不見,前輩與後輩之間已然出現了一條可悲的鴻溝。
七海建人不願再聽五條悟的恩愛小故事,他的耳朵經受不住此等折磨。
列車到站鹿兒島,七海建人迫不及待地第一個下車,快步走向站在汽車旁等候的輔助監督。
「兩位遠道而來辛苦了。」輔助監督問候後拿出平板,絲毫不拖泥帶水地彙報。
「【窗】觀測到遠郊一棟爛尾樓裡有詛咒的氣息,之前一位二級咒術師被派去祓除,但未能找到咒靈的蹤跡。此後一星期,爛尾樓下多出了三具人類屍體,皆是鹿兒島本地人。」
七海建人接過平板,一頁頁滑動閱讀任務數據。
「那麼,先由我前去偵察。」七海建人禮貌說道,「請把五條前輩送到不礙事的地方等候,他現在沉迷戀愛,誰都叫不醒。」
誰沉迷戀愛?輔助監督露出青天白日裡見了鬼的表情。
五條悟懶洋洋地掃了七海建人,默認了他們的分工。
雖然什麼都會做但喜歡把工作推給其他人美名曰「培養後輩」的五條悟,也是真的在培養後輩。
最強出手,一切手到擒來,但世界上只有一個五條悟。
「加油哦,七海海。」五條悟可愛地給他比V,「打不贏的話再拼命逃回來吧。」
七海建人才不會給五條悟拍他醜照的機會,他前去偵察爛尾樓裡的不知名咒靈,而五條悟則是被當地咒術師請去祓除一只已確定蹤跡的准特級咒靈。
兩人分道而行。
爛尾樓附近一片荒涼,七海建人拜托輔助監督守在遠處,視情況設下【帳】,他獨自走向發現屍體的地點。
他走到距離爛尾樓十米的時候,手機響了一下。
七海建人一邊保持警惕,一邊看是誰給他發消息,有什麼要事。
【五條前輩:收工(皮卡皮卡星星眼)】
附帶一張廢墟的照片。
七海建人:「……」
他這邊偵察還沒開始,五條悟那邊已經收工了。
他們分開有一刻鐘嗎?准特級咒靈就這麼不經打嗎?
七海建人鬼使神差地理解了五條悟討厭出差的原因。
試想一下,你坐了半天的車程來到另一個城市出差,結果只花了0.1秒祓除咒靈,又花了0.1妙把寫報告的工作推給輔助監督,接著你再度乘車,花費剩下半天的車程回咒術高專。
這和充電兩小時通話五分鐘有什麼區別?是個人都得為通勤時長暴躁不已。
以五條悟的本事也不是不能瞬移,嗖的過去嗖的回來,但搭建無障礙通道著實麻煩,五條悟瞬移時容易撞到空中的鳥鳥雀雀,為此咒術界高層不止一次被鳥類保護協會找上門扯皮。
保護協會:說了幾百次保護環境聽不懂是嗎?小心未來誕生一個極端環境護衛者特級咒靈把你們都殺了!
花御:就是就是!
五條悟又傳了張自拍過來,一米九的白發男高坐在粉色甜點屋裡,面前擺著超級粉嫩的愛心巧克力芭菲,嬌嬌悄悄地wink。
七海建人:他是女子高中生嗎?
可惡的前輩只是在炫耀自己工作做完了可以大吃特吃甜食罷了,誰會幼稚地羨慕他啊。
七海建人冷漠地把五條悟拉黑,走向陰森森的爛尾樓。
雨滴在地面上暈開,灰塵黏濕在地面上由灰色化為褐色,土腥味占據鼻腔,陰雨連綿。
廢棄的建築材料堆在角落裡,水泥牆上留出了窗框的位置,宛如被摘下眼珠的人臉俯視七海建人。
曾有一位二級咒術師前來偵察,無功而返。
這代表咒靈底氣不足,否則它沒有理由不留下那位咒術師的命當作養料。
七海建人走進爛尾樓中,他收了傘,彙聚在傘間的水珠傾瀉而下,被輕輕抖落。
二年級男高謹慎地踏上樓梯,行走在只有框架的簡陋水泥建築中。
輔助監督發現的三具屍體皆是墜樓而亡,爛尾樓共十八層樓高,沒有電梯,七海建人一層一層地爬上去。
他的體力秒殺普通高中跑八百一千米後虛脫致死的當代年輕人,幾乎沒怎麼喘氣。
氣息尚穩,七海建人卻停下了腳步,皺眉捂住胸口。
他胸口發悶,像有什麼東西壓在他背上。
周圍什麼也沒有,咒術師能看見咒靈的眼睛一無所獲。
七海建人環顧四周,只看見水泥做的天花板,簡陋壓抑的灰色調遮住了陰雨天。
他壓下心裡的疑惑,繼續向上攀登。
胸口的壓強加重了,沉悶的窒息感從四面八方襲來,蠕動的柔軟包裹了七海建人。
他握緊手中裹著布條的刀,依然什麼都沒能看到。
已經到第十七層了。
七海建人腦海裡回顧輔助監督發來的數據,三具屍體均為墜樓而亡,法醫解剖的結果加上重力學的計算,三人皆是從爛尾樓第十八層窗口墜亡。
前來偵察的二級咒術師能力是飛行,他飛到十八層,從窗戶翻進後檢查了整棟樓,又從十八層飛出,連咒靈的殘穢都沒看見半點。
二級咒術師安全地離開了爛尾樓,七海建人站在十七層與十八層的樓梯中央,打心底裡找不到半絲安全感。
那只咒靈就在這裡!就在爛尾樓中!
它為什麼沒有攻擊?它的死亡條件是什麼?
七海建人拿出手機,准備把五條悟從黑名單裡拉出來,問問他的看法。
七海建人滑動屏幕的手指停住了。
鎖屏中央的時間紅得像血一樣刺入他眼睛裡。
三個小時,距離他從一樓到十七樓過去了三個小時!
「時間流速出錯,我已經進入了它的領域。」七海建人冷靜地收起手機,他看見空空蕩蕩的水泥建築,咒靈連影子都沒出現過。
時間流速出錯且領域中找不到咒靈的例子,七海建人剛好知道一個。
去年,五條悟二年級的時候,庵歌姬與冥冥被困在一棟建築物中兩天。她們本來已經找到了脫離循環的辦法,卻被姍姍來遲的五條悟強拆領域,大肆嘲諷,氣得庵歌姬大罵人渣。
「歌姬前輩與冥冥前輩破解領域的方式是以速度使循壞崩潰。」七海建人喘了口氣,疏解胸口沉重的壓力,「倘若我走到十八層卻發現自己回到了第一層,就可以試著提速使循環產生破綻。」
走廊上奔跑和爬樓的運動量可是兩個概念,這只咒靈不該殺人的,辦個健身減肥速成班豈不賺翻?
頂著沉重的壓力,在背上仿佛背著什麼的詭異感覺中,七海建人爬上了十八層。
風混著雨水打在他臉上,爛尾的建築樓到處是敞開的窗戶,其中一面在他眼中格外吸引人。
蠕動的柔軟越來越擠,窗戶變成唯一能呼吸到空氣的地方,七海建人難以克制地往窗邊走去。
雨水從天花板漏下,打濕了他的衣服。
雨水……從天花板漏下?七海建人停下來,慢慢抬起頭。
水泥塗抹的天花板毫無縫隙,大顆大顆的水珠卻滲透般漏下,仿佛在屋內下了一場小雨。
雨水黏黏的。
「你需要傘嗎?」有人好心問。
「謝謝,我有傘。」七海建人被提醒之後才意識到自己手裡拿著傘,他撐開雨傘,隔絕室內奇怪的黏雨。
傘面撐開,刺骨的寒意猛地從七海建人脊椎骨上躥到天靈蓋。
這裡怎麼會有第二個人?
垂下的傘面遮住了他視線,他只能看見前面出現了一雙筆直白皙的腿,細細的綢緞綁在她腳踝上,周圍干淨得沒有一絲塵埃。
三七分,七海建人的術式,無論什麼存在都可以強行制造弱點的能力。
他冷靜地抬起傘面,看向突兀出現在此處的陌生人。
打著一把透明傘的黑發少女友好地笑了笑,她走到窗框邊,任陰雨連綿的風吹起發梢。
「我是從這裡進來的。」她說,「所以也從這裡出去。」
黑發少女一邊說,一邊輕巧地躍到窗沿上,腳尖輕輕踢了一腳窗框。
之所以用「輕輕」作為形容詞,是七海建人的主觀判斷,她的動作的確很輕,連握傘的手都未曾搖晃。
偽裝成爛尾樓的咒靈可不這麼覺得。
它疼死了!
嘶啞的吼叫聲從水泥牆中傳來,灰色的水泥一片片剝落,露出灰色下肉色的軟壁。
水泥片砸在傘上,七海建人臉都綠了。
慘白的宛如鐘乳石的牙齒從窗框中呲出,陌生的黑發少女腳踩在尖牙上,單手打傘站在咒靈的嘴邊。
七海建人一路感受到的胸悶也不是錯覺,咒靈的食道積壓著他,他仿佛咒靈噎在嗓子裡的食物,被四面八方擠壓。
黏黏的雨傾瀉而下,咒靈的唾沫幾乎要淹沒七海建人的小腿。
「不可以。」竹泉知雀抬手攔在咒靈張大的嘴前,對七海建人說,「你的出口不是這裡。」
他的出口不是這裡?正常人的第一反應是她要害他,故意不讓他出去。七海建人卻一個恍然,轉身一頭扎進咒靈蠕動的食道。
「我明白了。」他低聲自語,「與歌姬前輩他們不一樣,這不是一個循環的領域,而是不許回頭的單行道。」
「前一個咒術師能逃出去,是因為他從第十八層進來,也從第十八層出去。」
「所以我的出口是——第一層!」
下樓遠比上樓快,七海建人沒有丟下傘,黏濕的唾液順著傘骨滑下,他一路奔跑,跑向最初的起點。
爛尾樓大門口,倒刺般的牙齒一開一合,欲將一切借道而行的肉。體碾碎。
七海建人沒有停歇,直直撞了上去!
他摔在地上,傘骨碌碌滾到一邊,露天的雨水嘩啦啦衝刷在七海建人身上,混著土腥味和自然氣息的風縈繞在他鼻尖。
透明的傘擋在七海建人頭頂,撐傘的人用有點驚奇的語氣說:「長得好奇葩啊。」
七海建人:……說我嗎?
並不是,竹泉知雀沒有看他,看的是偽裝成爛尾樓的咒靈。
兩顆頭,一顆高高仰起,在十八層樓的位置張開巨嘴,一顆匍匐在地上,偽裝成進樓的門。
連接它們的是長長的彎曲的仿佛樓梯般的食道。
從底下的嘴進去的是上面那顆頭的食物,從上面的嘴進去的是底下那顆頭的食物。
「兄弟倆感情還不錯,不是自己的食物喂到嘴邊都不吃。」竹泉知雀點評眼前的兄弟情深。
她語氣輕松,七海建人慢慢從地上爬起來,仰望足有十八層樓高的咒靈。
「一級。」他判斷道。
七海建人現在只評級為二級咒術師,眼前的咒靈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
「你要祓除它嗎?」竹泉知雀一手撐傘,一手拿出手機,「等我打個電話問問。」
七海建人想說他沒有祓除咒靈的能力,但他可以搖人出來打,竹泉知雀的電話已經接通了。
「我在鹿兒島發現了一只兄弟情深的咒靈,教祖大人你要嗎?」她問,「還蠻有意思的,感覺是水泥工人的好苗子,可以抓回去基建,今年用在總部大樓修繕上的經費已經超標了。」
「我可沒法幫你把咒靈帶回東京,我來鹿兒島有要事。沒錯,關乎我下個月月考成績出來後是否被班主任請家長的大事。」
「不要?也行,反正多磨練幾次,信徒裡優秀的建築工人也會越來越多的。」
竹泉知雀聊了幾句掛斷電話,對她不認識但能認出是咒術高專學生的七海建人說:「沒事了,你祓除吧。」
女孩子比自己矮半個頭,聲音輕快又隨意,七海建人莫名覺得自己說祓除不了會很丟人。
不,不能逞強,他是咒術高專所剩無幾的理性人。
竹泉知雀等了兩秒,她十分善解人意地明白了一切。
中二少年五條君的後輩竟是這般成熟穩重的人,這位少年未來想必會成為大人中的大人。
「不錯,很好,保持住,別被帶壞。」她欣慰地拍拍七海建人的肩膀。
黑發少女仰望十八層高的咒靈,她幾乎要把脖子仰到酸痛才能將咒靈的全貌收入眼底。
「在一米六眼前長這麼高可不行。」竹泉知雀喃喃自語。
【死。】
扭曲,如樓梯般的食道一寸寸攪在一起,仿佛被擰干的毛巾,又如細長的麻花,被無形的手擰緊。
迸濺的漿水血淋淋灑在地上,從天穹落下的細雨被血水取代,暴雨傾盆。
透明的傘擋住了淋漓落下的血肉,血水又被雨水衝刷干淨,剔透如新。
「報告不歸我寫吧?」竹泉知雀熟練地把文書工作推給七海建人。
她轉了轉雨傘,落下的雨滴宛如盛開的裙擺,「我還有事呢。」
有事?七海建人親眼見證了一場血腥的屠殺,思緒飛轉,這個人口中的有事莫不是……
竹泉知雀:「我要去約會。」
七海建人:「……」
行了,沒事了,又是個戀愛腦。
他周圍戀愛腦的濃度是不是突然增加了好多?這年頭厲害咒術師的首要條件竟然是變成戀愛腦嗎?
沒等七海建人想出個所以然,撐傘的黑發少女已經不見了。
被留下的咒術高專二年級後輩認命地抹掉臉上的雨水,走向等候在遠處的輔助監督。
街角一家粉色裝修的甜品店裡,五條悟正在吃第三杯巧克力巴菲。
天空仿佛破了洞般沒完沒了的下雨,窗外陰雨綿綿,甜品店裡卻溫暖如春,甜蜜的香味縈繞在鼻尖發間。
坐在角落裡的情侶竊竊私語,獨自坐在窗邊的五條悟咬住巧克力的一角,無趣地盯著玻璃窗上滑落的雨滴。
溫差使玻璃窗上蒙上一層白蒙蒙的霧氣。
蔥白的指腹按在玻璃窗上留下淺淺的痕跡。
左邊一道彎彎,右邊一道彎彎,彎彎下面畫一道向上的半弧。
櫥窗外,撐傘站在雨中的黑發少女在玻璃上畫出一個笑臉。
隔著冰涼的玻璃,竹泉知雀看見不禁睜大眼睛的五條悟,他漂亮的藍眼睛中寫滿驚訝,融化的巧克力沾在嘴角。
她屈指敲了敲窗戶,笑吟吟地說:「下午好呀,男朋友。」
知雀是背書包來補習的()
不忘初心
第139章
打工的第一百三十九天
由夏入秋,天氣漸冷,撐開的雨傘遮不住潮濕的水汽,在女孩子的發尾凝成細小的水珠。
竹泉知雀收起雨傘,傘面合攏插在傘架上,推開甜點店的小門。
混著砂糖甜香的暖意迎面而來,竹泉知雀走向座椅的幾步路,仿佛從凍得梆梆硬的冰棍融化成奶油呼呼的舒芙蕾。
她在空位上坐下來,櫥窗玻璃上畫的笑臉筆觸幼稚,弧度畫得特別飽滿,是個笑得合不攏嘴的大大笑臉。
五條悟銳評:「好傻。」
「我送你笑臉,你還罵我,過分。」竹泉知雀精准地從桌上的甜點中挑出五條悟喜歡吃的和果子,滿足地塞進口中。
「喂,那是我留到最後吃的。」五條悟懷疑竹泉知雀會讀心術,連口味都選得絲毫不差,無情咀嚼,破滅他的希望。
「沒有了,吃完了。」竹泉知雀略微吐舌,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腦袋。
殷紅的舌尖在五條悟眼中一閃而過,沾著雪白的牛乳。她得意又開心,小口地舔。舐下唇,晶亮濕潤。
吃個點心吃這麼澀情做什麼?男高暗自嘀咕:就知道你們咒言師不是正經人。
五條悟見過的咒言師都喜歡穿高領,把下半張臉遮起來,寡言少語的,只在使用術式的時候露出舌頭。
哪像她,普普通通吃個點心吃出了同行祓除特級的架勢,也就他見多識廣又是最強,勉強容忍她的小毛病。
「知雀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五條悟舀起一勺冰淇淋塞進嘴裡,故意揣測竹泉知雀,幼稚地給她潑髒水,「故意跟蹤?侵犯隱私?噫,可怕!這就是NO。1詛咒師的手段嗎?」
竹泉知雀為什麼會突然來鹿兒島,五條悟倒不必問。
想也知道是來找他的,離開他一天都不行,見不到他急匆匆追過來找人,女孩子都這麼粘人的嗎?
好麻煩哦,但看在她很可愛的份上,悟大人勉為其難容忍一下。
「我為什麼不知道?」竹泉知雀把提拉米蘇端到自己面前,疑惑地說,「你不是給我發了十幾張自拍嗎?我識圖導航過來的。」
封建大家族的嫡系大少爺,時代變了,請尊重現代科技。
「我大老遠從東京過來的目的,悟一定知道了吧。」
竹泉知雀肯定地說:「附近有酒店,我們開個房間開始吧。」
五條悟:!!!
「酒店……開房……這麼快的嗎?!」白毛貓貓背後的大尾巴微微炸毛,「我還沒有准備好——並不是我不行的意思!最強無論什麼都是最強,稍微等一會兒,我再回顧一遍理論知識。」
五條悟用竹泉知雀看不清的速度摸出手機上網學習,他凌亂又過激的反應令女孩子迷茫不已:「我以為悟醬最精通的就是理論知識啊?」
無下限術式的核心不是數學理論嗎?有什麼回顧的必要?賴以生存的知識還能遺忘不成?
「笨蛋!實戰和理論怎麼說都不一樣吧!」少年冷白的皮膚泛起淺淺的粉,五條悟不知道在手機上看見了什麼,耳根都燒紅了。
竹泉知雀好奇地探頭去看,滿屏幕黃色廢料落入她眼中。
「悟醬……」黑發少女欲言又止,「你的性癖原來是這個嗎?」
「還挺大眾的。」她說。
「青春期男生果然都對兔女郎和貓耳女僕情有獨鐘呢。」竹泉知雀一臉理解地說,「放心,我受過專業的訓練,我不會笑。」
五條悟:「……」
他寧願她笑,也不願她用一種欣慰的眼神感嘆五條悟的性癖正常。
五條悟習慣了自己在他人眼裡的不正常,第一次覺得「正常」如此令人難以忍受。
他:「什麼性癖在你眼裡不大眾?」
竹泉知雀:啊這。
這就不好說了。
她可是Mafia,論性癖的多種多樣,誰能比得上耳濡目染的惡役?
遠的不談,竹泉知雀的摯友太宰治可是會公然把捆綁×監。禁×催眠本子擺到她公寓書架上且挨著純愛少女漫擺放的存在。
竹泉知雀好奇地翻過幾頁,不禁感概:你們城裡人玩得真花。jpg
不止城裡人玩得花,同行的咒言師玩得也挺花,竹泉知雀逛詛咒師論壇時看見有同行整理出了一份《咒言師強制愛dirty talk。doc》,天才之作,嘆為觀止。
她:我學學。
竹泉知雀:說不定以後用得上呢(目移)。
這種事就不要告訴五條悟了,會讓她有種帶壞純情男高的負罪感。
這人已經無師自通了窒息play,竹泉知雀不敢細想若是給五條悟學習的土壤,最終會造成怎樣恐怖的惡果。
六眼的學習能力不要用在這裡啊!五條家,拿出你們封建的家庭教育來,讓大少爺少上網知道嗎?
「悟醬的性癖很好,受眾廣證明經得起大眾考驗,改天我們去女僕咖啡廳約會,助你圓夢。」竹泉知雀用安撫的語氣給炸毛貓貓順毛。
「現在,放下手機,清空你的瀏覽器記錄,我們來談談補習的事情。」
五條悟:「補、習?」
「我大老遠從東京過來,當然是來補習的。」
竹泉知雀從隨身帶的包包裡拿出課本、試卷和課外輔導書,渴望學習的浩然正氣籠罩著她,「時間不等人,我們快點去酒店開房補課吧!」
女孩子的眼神一片清澈,五條悟默默摘下墨鏡,掰斷後丟進垃圾桶。
竹泉知雀:「墨鏡壞了嗎?」
五條悟丟的不是墨鏡,是有色眼鏡。
他:都是它的錯!是有色眼鏡害我看什麼都是黃色廢料!
和垃圾桶為伍的墨鏡:忍辱負重。jpg
哪有什麼男高體面,都是墨鏡為他負重前行。
竹泉知雀和五條悟站在酒店前台,要求開一間大床房。
前台小姐本該因兩位客人天仙配般的顏值和青春衝動的年紀腦補出一系列香艷不可言說的大戲,奈何竹泉知雀一身正氣,手裡抱著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金光陣陣,閃瞎了前台小姐的眼睛。
如此貌美的男女組合,如此青春疼痛文學的標配男女主,他們一起出現在酒店當然是為了——學習!
沒錯,正是如此,前台小姐被濃濃的學習正能量洗禮,污濁的心靈宛如清風拂過,連聲音都洪亮了兩分:「好的!這就幫兩位辦理入住!」
一對鬼鬼祟祟偷情的男女站在他們身後等著退房,被前台小姐洪亮的聲音嚇了一跳。
這是怎麼了?他們可是聽說這家酒店客人偷情率高達90%,是附近有名的情趣打卡點才特意前來體驗的。
等看見竹泉知雀手裡的課本和輔導書,這對男女一時間竟不知誰才是與酒店格格不入的那一對。
「說不定是教學play呢。」
「你玩教學play的時候看見《五年高考三年模擬》不會養胃嗎?」
「……那確實會。」
竹泉知雀對身後的議論紛紛充耳不聞,她可是月考要逆襲的女人,時間不等人!
大床房裡鋪滿了地毯,房間中間擺了個茶幾,正好給竹泉知雀攤開試卷的空間。
她把紙筆擺好,席地坐到地毯上,朝五條悟招手,拍拍身邊的空位。
五條悟盤腿在女孩子身邊坐下,看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把花花綠綠的糖灑在茶幾上。
果糖的香味沾在試卷上,五條悟因為會錯意而緊繃的神經不知不覺放松下來,他拾起一顆糖剝開糖紙塞進口裡,「和上次一個口味。」
他指的是電影拍攝的時候。
那時竹泉知雀和五條悟也睡過同一個房間,從她的行李箱裡搜刮糖果吃。
「我帶的都是我喜歡的。」竹泉知雀挑出五條悟沒嘗過的新品給他,「悟醬和我口味差不多。」
都是甜黨,奶油派系。
五條悟想到他們沒交往前睡過同一張床的過往,覺得今天的誤解不能怪他,是知雀總是擾亂他的陣腳,把正常戀人的進度搞得亂七八糟。
竹泉知雀:不是,合著你一直以為我們的交往是正常戀人模式嗎?
她不懂這位綁架犯怎麼敢賊喊捉賊,論罪行他們起碼三七分,她三他七。
「知雀可以留多久?」五條悟翻了翻竹泉知雀慘不忍睹的月考錯題。
他明明沒有走上教師生涯,卻在考教師資格證前遇上了一生之敵。
如果連竹泉知雀都能輔導成功,區區王牌麻辣教師,手到擒來。
「周末晚上,或者周一凌晨。」竹泉知雀不假思索道,「大不了熬通宵我從鹿兒島游回東京。」
她對游泳上學是有些執念在身上的。
五條悟翻了翻他的行程安排:「巧了,只要祓除一個爛尾樓咒靈,這個周末我都可以休息。」
「咒靈什麼的交給七海海就好。」五條悟在對話框裡敲敲打打,「這可是前輩對後輩的愛,七海海一定會非常開心地接受……他怎麼把我拉黑了?」
七海建人:短時間內不願再見戀愛腦(微笑中透露著疲倦。jpg)
鹿兒島才多大,兩個特級戀愛腦齊聚,濃度高到七海建人想戴上防毒面具把自己關進隔離室。
「原來他叫七海海。」竹泉知雀了然,「是不是金發、看著特別靠譜、比起悟醬的後輩更像前輩的咒術高專學生?爛尾樓咒靈我幫他祓除了。」
五條悟的重點不在最後一句:什麼叫「比起他的後輩更像他的前輩」?
是說七海海比他更靠譜嗎?或者說知雀的性癖是年上?
不,不可能,五條悟看了看茶幾倒映出的他的臉,恍然大悟。
原來知雀是在拐彎抹角誇他青春美貌,直說就好嘛,沒必要拉踩七海海的。
五條悟刪除原本編輯的內容,也不管七海建人把他拉黑了,愉快地發送短信。
【五條前輩:美貌天生不可改,保養後天靠努力,長得顯老不是七海海的過錯。】
【五條前輩:回頭我寄一套抗老化的護膚品給你。】
【五條前輩:不用謝。】
好不容易和輔助監督溝通好,寫完咒靈祓除報告,呆在戀愛腦濃度較低的房間裡獲得了喘。息空間的七海建人,終於想起要把五條悟放出黑名單。
一出黑名單,來自「五條前輩」的消息跳到七海建人眼前,一連三條。
難道五條前輩有什麼要事?亦或是他發現自己被拉黑了大吵大鬧?
七海建人在心裡過了一遍五條悟可能發來的無理取鬧之言,自覺做好了萬全的心理准備。
無論五條悟想說什麼,他冷靜淡定的內心都不會動搖。
絕對……不會動搖……
哢哢,手機屏幕在七海建人掌心碎裂。
迎著輔助監督擔憂又驚恐的眼神,七海建人用力按住屏幕裂開的手機。
再一次,堅決地,把五條悟丟進了黑名單。
娜娜明:給我在黑名單裡待一輩子吧你
第140章
打工的第一百四十天
雨天,酒店,大床房,肩靠著肩的情侶。
他們之間的氣氛無比火熱。
一滴汗從竹泉知雀臉頰落下,潮濕的空氣令她難以呼吸。
啪!
五條悟把紅筆拍在茶幾上,「說了多少次,代入X,不是代入Y,你的公式怎麼又套錯了?」
竹泉知雀:「嗚嗚嗚別罵了別罵了,我馬上改。」
她苦兮兮地握著筆,劃去錯誤的算式,另起一行重新寫公式。
竹泉知雀咬著筆頭戴上痛苦面具,五條悟一邊吃她帶來的糖果一邊在卷子上指指點點,把可憐的學渣批得體無完膚。
「嗯,這次是對的。」五條悟隨意掃了眼答案,擺擺手,「繼續,下一題。」
在竹泉知雀讀題還沒讀到一半的時候,五條悟已經算出了答案,看女朋友的眼神裡寫滿了:你怎麼這麼菜?
她不是傳說中賞金第一的特級詛咒師嗎?竹泉知雀可是曾經黃雀在後把他耍得團團轉的壞女人,她的逼格去了哪裡?
五條悟突然好奇,拿筆在草稿紙上畫了一個格外復雜的咒文,遞給竹泉知雀看:「認識嗎?」
女孩子從數字中掙扎出來,瞥了一眼,「用於鎮守、平安的咒文,多放在結界西南方,以獸首人身的青銅器為載體,寓意鎮守宅邸平安,抵御外敵。畫符首選用朱砂,描金漆。你下筆的力道不夠均勻,這道符撐不過兩個小時。」
她在草稿紙上重新畫了個一模一樣的,咒力隨筆觸流淌,渾然天成,高難度的咒文落在草稿紙上,草稿紙身價倍增。
五條悟看了看完美的咒文,又看看竹泉知雀令人不忍卒讀的月考卷子,大大的眼睛裡有著大大的迷惑。
他:「你偏科偏成這種鬼樣子,不讀咒術高專去讀帝丹高中,當初怎麼想的?」
來他們咒術高專,縱使你理科全掛又如何?優秀畢業生評選照樣榜上有名。
竹泉知雀:我當初就沒想過擇校。
輟學才是她發自內心的向往!
「因為我是個勇於挑戰自己的人。」竹泉知雀在數不清的公式中變成呆呆蚊香眼,氣息微弱,奄奄一息,「知道短板原理嗎?木桶儲水量的大小取決於最短的那塊木板,我要補上我的短板。」
五條悟:「如果你指的是數學,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根本沒板?」
你這木桶缺板啊。jpg
數學缺一塊,物理缺一塊,化學缺一塊,生物缺一塊,細數下來,竹泉知雀不是木桶。
她是扁擔。
「扁擔也有月考逆襲的夢想。」竹泉知雀艱難地說,聲音中難免帶上一絲艷羨,「真好啊,如果現在轉學咒術高專,我的成績起碼也是前三。」
咒術高中三年級一共只有三個學生。
好羨慕,羨慕死了,從入學到畢業即使缺考棄考也不會掉出前三名的優越學習環境,竹泉知雀有生之年想體驗一次。
弱者被環境改變,強者改變環境!她是強者!
竹泉知雀支楞到一半,緩緩趴下,她沒有轉學自由,她是被黑心資本家拿捏的可憐打工人。
「悟醬。」竹泉知雀像年糕一樣軟趴趴滑下去,下頜擱在茶幾上,仰著頭看五條悟,「壓軸題聽不懂。」
「以我的水平,挑戰數學壓軸題是不是略有點不自量力?」她謙遜而委婉地提議,「不如先讓我把送分題做對。」
竹泉知雀是實用主義者,她沒有多余的虛榮心。
但五條悟有。
最強如他不允許自己的學生連壓軸題都做不出來,區區高中數學!
「你可以。」五條悟拎著竹泉知雀的後衣領把人拽起來坐好,把筆塞進她手裡,「我講,你聽。」
他張開嘴,說出第一個字。
五條悟說得每一個字竹泉知雀都認識,但連起來竟造就了她一句話都聽不懂的效果。
竹泉知雀:好神奇耶!
這一定是悟醬的領域吧,他在她沒發現的時候偷偷領域展開,她看似在酒店學習,實則已經掉進了無量空處的陷阱,大腦空空。
掉進領域只能等死,竹泉知雀不願等死,她要仔細觀察敵人,尋覓的逃生的時機!
竹泉知雀為自己的神游天外找好了理由,她低頭看一眼壓軸題腦袋就發暈,只好一直盯著五條悟看。
他軟軟的好摸的頭發略顯凌亂,頭發絲彰顯主人的桀驁不羈,竹泉知雀看來看去,因沒能找到發絲間豎起的貓耳朵遺憾退卻。
她目光下移,落在五條悟鴿羽般雪白的眼睫上。
飄落的雪花落在藍寶石般的湖泊中,跋涉的旅人攀過高聳的山峰,走過荒涼的原野,迷失在一望無際的沙漠裡,直至來到世界的邊境,看見一捧雪。
震撼級的美色。
竹泉知雀自從來東京臥底,一直忙於工作,沒有時間旅行。
她盯著眼前的景色,心想:這就是傳說中不出門看遍天下美景嗎?最強,恐怖如斯。
和五條悟約會一定很省錢,像去瑞士看雪、新加坡看海之類的旅行計劃統統可以省去,不如在家看他。
「……最終,得出結果。」五條悟講完壓軸題最後一問,抬眸,「聽懂了沒?」
竹泉知雀:盯——
女孩子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注意力沒有分給數學絲毫。
五條悟忍了又忍,他本來不想說的,不想暴露自己在幫她補習之前惡補了講課技巧,以至於熟練掌握了教師通用話術。
「看我干嘛,我臉上有答案?」
下一句就是「你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學生。」
「看你好看。」竹泉知雀不假思索地回答。
五條悟的臉和數學壓軸題哪個對她吸引力更大,這還用問?
竹泉知雀只是犯了全天下學渣都會犯的錯,原諒她。
「……這種顯而易見的事不用你說。」五條悟抬高了音調,掩飾他一瞬間不自然的反應。
可惡,壞女孩,不好好聽課,企圖用好聽的話動搖老師的意志,逃脫上課走神的罪行。
他的帥氣不必言說,五條悟生來就是美而自知的人,只是大多數了解他本性的人不會被五條悟的外貌欺騙。
一個能對輔助監督說出「我心情不好,能請你自己用臉擊打我的手心嗎?」的任性男高,他的美貌在他的惡劣面前一文不值。
作為打壓式PUA斯巴達教學的第一位受害者,七海建人在聽完五條悟講課後,給出了「講的很好,你老婆馬上就沒」的客觀評價。
他錯估了竹泉知雀的腦回路和她糊在五條悟臉上的十八層貓貓濾鏡。
五條悟說話難聽?沒有啊,怎麼會,雖然他的聲音和竹泉知雀的鄰居夢野咲子老師一模一樣仿佛兩人共享一個配音,但絕對是好聽的聲音。
好聽的聲音說的話當然也好聽,雖然竹泉知雀總把五條悟噎死,讓他漂亮的臉上時常出現「哽住。jpg」的奇怪顏藝,但沒關系,她會抱著欣賞漫才的眼光接納一切。
小貓咪又有什麼壞心眼呢?就算貓貓故意把水杯推下桌,撓破沙發,深夜跑酷,從天而降砸在人臉上——可愛即正義,貓好,人壞!
濾鏡蒙蔽了竹泉知雀的雙眼,她的耳朵自帶過濾功能,不僅知識進不到她的腦子裡,嘲諷也不能。
不如說一旦五條悟開嘲諷,竹泉知雀耳朵裡的過濾器就被自動開啟,把她從學習狀態轉換成盯著男朋友發呆的狀態。
最先發現這點的人是安室透。
他帶過竹泉知雀很長時間補習,比起任性男高,成熟男人知道學生分為兩種,一種是嚴厲才聽話,一種是鼓勵才好學。
安室透拿不准竹泉知雀是哪種,他打壓式教學和鼓勵式教學都試過。
打壓式教學,完全失敗。
金發男人很快發現,一旦他的語氣變得嚴厲,內容中說教濃度增高,看似乖乖聽課的女孩子眼睛便會漸漸游離,目光從課本上移開,漫無目的地游蕩,最終停在他臉上。
她也不是不尊重老師的勞動成果,起碼注意力沒從他身上挪開過。
很難有人能在竹泉知雀專注的目光下撐過十分鐘。
她自身可能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純粹的欣賞,但那雙眼睛實在生得好,看人無端添上幾分深情,認真又珍惜。
安室透:這課是講不下去了。
他立刻改換了方法,改成鼓勵式教學,從竹泉知雀握筆的姿勢開始誇起,給了孩子極大的自信心。
自此安室透的補習再沒出過岔子,他的順利讓竹泉知雀誤以為她日後的補習都將順順利利。
然而,五條悟選擇了錯誤的做法。
他錯誤地采用了打壓式斯巴達教育法,錯誤地試圖把壓軸題這種對竹泉知雀來說不可名狀的知識強行灌輸進她腦海中。
更錯誤地在竹泉知雀盯了他半天後,產生了不合時宜的好勝心。
不就是盯著他多看了一會兒嗎?他有什麼好不自在的?
說起來,從她突然跑來鹿兒島找他開始,他心情的起伏被她牽動幾次了?
以為無意識的撩撥不用負責嗎?好惡劣的女孩子。
說要補習的人是她,公然走神的人還是她,道德制高點明明在他手裡吧?
那就不要怪他了,說出口的抱怨他也不要聽。
五條悟轉了個筆花,計上心來。
「題我講完了,只差最後的答案沒有算出來。」
他把試卷和筆推到竹泉知雀面前,「若是結果正確,證明知雀之前有好好聽講,是個乖孩子。」
「要是算錯了,證明你沒聽,剩下的內容我也不必講了。」
「教師和學生的時間結束。」五條悟的話語含在舌尖,在雨聲中曖昧暗啞,「接下來,是戀人環節。」
悟:我非扳回一城不可(燃起好勝心)
悠于 2025-9-6 14:24
第141章
打工的第一百四十一天
壓軸題,竹泉知雀必然沒聽。
她的level還沒到能聽數學壓軸題的地步,五條悟的行為就像把一個san值不夠的人強行壓到克總面前聆聽邪神低語,不可名狀的知識它怎麼可能進到腦子裡!
竹泉知雀握著筆,坐在她右手邊的五條悟單手撐頭,眼底閃爍不懷好意的光茫,充斥著幼稚的好勝心和劣根性的看好戲意味。
多麼令人氣憤啊,一道題,竹泉知雀連讀題干都像在看天書,五條悟卻掃一眼就知道答案,讓人想把他塞進搜題軟件當客服。
黑發少女掃了眼卷子,像燙眼睛一樣移開視線。
怎麼辦,她焦慮地咬舌尖,要認輸嗎?
身邊的男生已經把「我要好好報復回來」幾個字寫在了臉上,竹泉知雀不確定五條悟的腦子裡究竟想出了多少折騰她的辦法,但確定以及肯定他不懷好意。
怎能坐以待斃!
她大老遠從東京趕到鹿兒島,懷抱了極大的學習熱情,仿佛身後有一條名叫「月考」的惡犬追著竹泉知雀咬。
不補習是不可能不補習的,小小年紀談什麼戀愛,給她學習!
「我聽了,我當然聽了。」竹泉知雀正襟危坐,「悟醬的每個字我都有認真聽。」
假的,她專注於數五條悟的睫毛,壓軸題的解題過程被竹泉知雀的耳朵自動過濾成一串喵嗚喵嗚的撒嬌貓貓音。
竹泉知雀:對不起,我會平等地貓塑每個人。
五條悟沒說信也沒說不信,他挑挑眉:「行,你寫。」
寫就寫,竹泉知雀下筆如有神,她運筆如飛揮斥方遒,一臉決絕地寫下——解!
外加兩個冒號。
竹泉知雀:兩分有了(擦汗)。
「我需要一點思考的時間和空間。」她說,「悟醬,這麼大只的你杵在這裡,我思考的余地被奪走了。」
五條悟左眼寫著「荒」,右眼寫著「謬」,他反問:「考試的時候考場裡難道只有你一個人?」
「其他人怎麼能和你比?」竹泉知雀認真地說,「我又不會因為看他們的臉看得入迷忘記答題。」
一擊猝不及防的直球。
關鍵在於當事人十分真誠,一點沒有天然撩的自覺。
竹泉知雀說的確實是大實話,她欣賞美的眼睛在港口Mafia眾多貌美同僚的培養下逐漸刁鑽,不會被輕易打動。
五條悟從前總覺得竹泉知雀是個騙子,警惕她的謊言,等和人交往後才發現,這人說實話才是殺傷力最大的。
「難得來鹿兒島一趟,我想帶點特產回去。」竹泉知雀眼巴巴地說,「悟醬可以幫我帶一份嗎?等你回來的時候,我肯定做出來了。」
五條悟正處在被直球擊中,防御力減半的debuff時間裡,被女朋友抱著手臂一求,心裡答應了八成。
他畢竟聰明,一下就想到了竹泉知雀可能的作弊方法。
哼哼,被他抓到了吧。五條悟扯了扯嘴角,摸出手機,拍照搜題。
咒術師們,時代變了,他可是奔走在潮流第一線的麻辣教師gojo,可不是連上網都要人教的腐朽老頭子。
哢擦,照片錄入,屏幕上跳出小小的加載漩渦。
白色小漩渦旋轉了兩分多鐘,遺憾顯示:查無此題。
「網上沒有答案。」竹泉知雀揣著手,一臉天真無辜帶著些許被懷疑的委屈,「帝丹高中的考試試卷都是老師們自己出題,杜絕雷同。」
搜題軟件搜不到,作弊的途徑被掐斷,女孩子只能自己苦思冥想。
「好吧。」五條悟聳肩,他站起身,「我順路去找七海海,問問五條前輩什麼時候能從他的黑名單刑滿釋放。」
藍瞳白發的男生推門出去,竹泉知雀豎起耳朵,等到確定五條悟已經走出酒店之後,她立馬拿出手機,哢擦把題目拍下來。
竹泉知雀編輯短信,手指在通訊簿中一滑,看都不看地選中十幾個聯系人,群發。
【打工人打工魂:急急急,求求惹,救救孩子!】
五條悟太天真了,搜題軟件搜不到的答案,不代表竹泉知雀沒有別的途徑獲得。
「友誼的力量可以戰勝一切困難。」竹泉知雀雙手握住手機,試圖用念力讓她的摯友感受到她的急切,「拜托了,太宰君、綾子!我能依靠的只有你們了!」
論數學,五條悟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但竹泉知雀琢磨著,她的摯友起碼是前三。
Long long ago,在竹泉知雀初來東京人生地不熟的時候,是太宰治一力支撐起了她的數學,中原中也一力撐起她的物理,森鷗外一力撐起她的化學和生物。
港口Mafia理科天團,個個都是有真水平的存在。
竹泉知雀的好朋友鈴木綾子也是好學生,她和竹泉知雀一起經歷了殘酷的月考,定然對壓軸題還有印像,是群發的必選人。
秉承人多力量大的原則,竹泉知雀看也不看地全選了聯系人,只稍稍排除掉幾個人。
五條悟不必說,伏黑甚爾也不像能做數學的人,再去掉萬年冤大頭A和莫得感情的開車小弟伏特加,剩下的聯系人人人有份。
「琴酒可能把我拉黑,貝爾摩德和我有時差。」竹泉知雀緊張地盯著手機,她將希望大部分寄於太宰治,她的摯友聰明又有頭腦,收到她的求助絕對不會置之不理……
「叮!」
收到短信。
竹泉知雀長舒一口氣,她迅速點開發來的圖片。
黑色水性筆在草稿紙上條理清晰地寫出解題過程,每個步驟都細心地拆分成竹泉知雀能看懂的程度,她一眼掃過,竟生出了壓軸題也沒那麼難的錯覺。
不管怎樣先抄再說,竹泉知雀急急忙忙地把答案抄下來,停下筆的一瞬間,濃濃的感激湧上心頭。
被男朋友為難的時候,果然只有摯友永遠站在她這邊!
摯友如手足,男友如衣服,竹泉知雀大徹大悟。
她拿過手機,在對話框劈裡啪啦打字。
【打工人打工魂:愛你!!!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偉大,沒有你我今天就沒了(流淚貓貓頭)】
【打工人打工魂:好愛你,最喜歡你了,果然只有你永遠可靠!永遠值得依賴!】
竹泉知雀抱著手機感動流淚:「嗚嗚嗚太宰君我的摯友,言語無法言說我的感動,你對我而言就像家人一樣溫暖。」
好感人,謝謝你她的朋友、她的後盾,謝謝你秒回她的消息,謝謝你如此聰明連數學壓軸題都不在話下。
黑發少女感動地擦擦眼角,她的感受十分好懂,每個高中生都能懂:在考試只剩五分鐘結束你卻選擇題全空白的時候,你的學霸朋友突然轉來紙條,紙條上寫著AABCD、CCDBA、DDACB。
那一瞬間,你將愛他超過愛你自己,你心裡的哈利路亞齊聲高歌:友誼萬歲,舉杯痛飲,我們友誼地久天長!
竹泉知雀感動地想再發一條短信告訴太宰治,她將慷概承包未來三年他在Lupin的全部消費,感謝義薄雲天的摯友第一個向她伸出援手。
黑發少女的指腹懸停在輸入框上,在她打第一個字的時候,屏幕上方跳出新消息。
【剁椒青花魚不放辣:什麼什麼?數學題嗎?】
【剁椒青花魚不放辣:知雀等等哦,我馬上幫你看。】
竹泉知雀:「咦?」
剁椒青花魚不放辣,是她給太宰治的備注沒錯吧?
他說讓她等等,馬上幫她看題……但題目不是已經做出來了嗎?
「等等。」竹泉知雀拍了下額頭,她的腦子很亂,「第一個給我發消息的,不是太宰君?」
好像,貌似,大概,也許,她太激動了,直接點開圖片就抄,沒看發信人。
「那就是綾子吧!」竹泉知雀恍然大悟,「不愧是綾子,了不起,竟然比太宰君還快。」
她話音剛落,新消息再次跳出。
【大小姐駕到統統閃開:抱歉知雀,我才看到消息,這就把答案發給你。】
竹泉知雀:「綾子???」
「不是太宰君,也不是綾子。」女孩子雙手捂臉,指縫後的表情變成吶喊的模樣,「那只能是……」
她瑟瑟發抖,一只手捂住眼睛,只肯從指縫裡看這個世界,另一只手拿起手機。
第一個發來解題過程,寫得仔細又詳盡,被竹泉知雀熱情表白瘋狂誇誇的聯系人,有一個獨特的備注。
獨特到和其他人都不一樣,藏著竹泉知雀小小的怨念。
【品味期已過的純黑巧克力】
她的……前男友。
東京,壓在筆記本上的草稿紙筆跡清晰地寫下解題過程,安室透放下筆,自嘲地笑笑。
無事不登三寶殿,分手後竹泉知雀只在黑衣組織有任務時聯系他,突然發來消息,安室透還以為又是工作。
結果是數學題,她做不出來,可憐兮兮地發消息來問。
安室透不知道自己抱著什麼心情,在第一時間寫完答案發給了她。
他本該說這種事以後不要找他,或換上貌似恭敬實則嘲諷的語氣問:這也算組織的工作嗎?
最終他什麼都沒能說,短信顯示發送成功,下一秒變成已讀。
已讀不回的女孩子大概正在把答案把卷子上抄,安室透漫不經心地想他是不是像個工具人?
「叮!叮!」
接連兩條的消息幾乎不分前後,用打字速度充分彰顯她的激動。
【知雀:愛你!!!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偉大,沒有你我今天就沒了(流淚貓貓頭)】
【知雀:好愛你,最喜歡你了,果然只有你永遠可靠!永遠值得依賴!】
知雀:我完了我死了我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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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打工的第一百四十二天
消息撤回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發明沒有之一。
消息撤回限時是世界上最不合理的限制沒有之一!
「我沒了我死了我有罪,我都做了什麼?」竹泉知雀雙手捂臉,與名畫《吶喊》的重合率高達99.9%,被人直接抬進美術館展示也毫無違和。
她從指縫裡掃了眼自己的暴言,羞恥到腳趾摳地,摳出一座盧浮宮。
作為一個時常發出暴言且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的人,竹泉知雀從不吝嗇贊美她的朋友。
像「愛你」、「喜歡你」、「沒有你我就不行」、「你是我的救世主」的肉麻話,出現在好朋友之間多麼正常!
所謂友誼的最高境界,便是彼此互稱老婆。
竹泉知雀:比如綾子是我的可愛老婆,太宰君是我的親親老婆,中也君是我的美女老婆,以此類推。
竹泉知雀:等等,按照這個邏輯,A難道是我的笨蛋老婆嗎?
不不不,她不要,黑發少女用力搖頭,她寧可說琴酒是她的冷酷老婆。
「就算是發給琴酒也比發給安室先生好啊。」竹泉知雀雙眼無神。
她若是給琴酒發「親親老婆喜歡你」,最好的結果是被大哥拉黑,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被槍指著腦袋押送去精神病院看醫生,who cares?
給誰發喜歡都沒有問題,都在竹泉知雀高超的話術解決範圍內。
唯獨前男友……只有前男友……
「嗚嗚,他會不會誤會我舊情難忘祈求復合?」竹泉知雀縮成一團,她是被分手的那一方,理論上可以擔任「苦苦糾纏死纏爛打我們的戀情沒有結束你說分手我不聽」的地雷女友角色。
要解釋,必須解釋,她的承受能力是有極限的,她的尷尬限值已經在嘯了。
竹泉知雀盯著手機組織語言,短信顯示已讀不回,她猜不透前男友君的所思所想。
不小心群發給他是她的錯,他可以無視之,拉黑之,反問之,但最終,竹泉知雀得到了一份最先發來的、解題過程詳細貼心生怕她看不懂的答案。
什麼叫人美心善,這就是人美心善!竹泉知雀良心好痛。
前男友君不計前嫌,分手後仍然支持她的學業,她卻不尊師重道,發去了如此輕浮的語句!
「該怎麼挽回呢?」竹泉知雀絞盡腦汁,「找黑客黑了安室先生的手機,刪除短信假裝無事發生?」
原諒她,原諒她被惡役思維支配的一生,竹泉知雀是受遇到困難毀屍滅跡教育長大的黑手黨。
「安室先生好心好意幫助我,我卻想黑他手機,我不是個東西。」竹泉知雀唾棄自己。
說點什麼吧,起碼要證明她不是個輕浮的人。
竹泉知雀謹慎措辭:「尊敬的安室透先生,十分感謝你對我的援助,你的慷概美德宛如太陽般照亮我心底的陰霾,我願意為你歌頌一首《我的太陽》贊揚人美心善的你,請接收音頻文件……」
不,竹泉知雀停下手,光標後退刪掉對話框裡的草稿。
太正式太嚴厲了,像模板化的官方文件,不足以在澄清她並無輕浮心思的同時表達她的感激。
「親愛的波本,見字如人,你無法想像你小小的善舉幫了我多大的忙。我威雀威士忌在此發誓,領你的情!從今天起,我為你上懟琴酒下懟萊伊,你將在組織裡橫行霸道,有我為你撐腰!改天我們歃血為盟,我會罩著你一輩子……」
竹泉知雀盯著草稿,摸摸下巴:匪氣是不是太重了?安室先生和從小輟學的我不同,是個文化人。
這條短信發出去,像是要把他逼上梁山似的。
竹泉知雀刪了又改,改了又刪,安室透不斷看見屏幕上出現「對方正在輸入中」。
安室透:她到底要輸入多久?
若是竹泉知雀干干脆脆發來一句「對不起,發錯人了」,他只當自己多此一舉,但她翻來覆去糾結措辭,倒讓安室透拿不准了。
她發來的兩條消息也沒有被撤回。
金發男人遲疑片刻,指腹按在對話框上。
竹泉知雀還在糾結,突然看見「對方正在輸入中」。
他想說什麼?竹泉知雀乖乖停手,等安室透先說。
她這邊一停,安室透屏幕上「對方正在輸入中」消失了。
在等他先說嗎?安室透看了眼對話框裡「你想說什麼?」的問句,也停下打字。
眼睜睜看見對方又不輸入了的竹泉知雀:???
竹泉知雀/安室透:他/她到底想說什麼?怎麼又不說話了?
兩邊僵持住,不該有的默契增加了。
竹泉知雀閉了閉眼,一不做二不休,她還是聯系太宰君把安室先生的手機黑掉吧!
只要證據被毀滅,她的黑歷史就不存在!
「我回來啦。」房間門突然被推開,拎著兩大包特產的五條悟悠哉悠哉地晃進門,用腳踢上門,「題做出來了嗎?」
一瞬之間,秒收手機的竹泉知雀握著筆,認真讀題,端的是一副好學生模樣。
「當然做出來了。」她不動聲色,假裝背後沒有起一層冷汗,「都說了悟醬每句話我都有認真聽。」
五條悟走過來,低頭看題。
他的目光在女孩子端正的字體上一掃而過,點了下頭:「答案是對的。」
竹泉知雀:謝謝你安室先生!學霸人設不倒!酒廠頭號文化人非你莫屬!
黑發少女悄悄舒出一口氣,她錘了錘久坐發麻的小腿,雙手撐在茶幾上想起身活動一會兒:「稍稍休息一下我們接著學吧……」
她的右手被男生的掌心按住,極具壓迫力的身軀籠罩竹泉知雀,五條悟的臉近在咫尺。
「答案是對的。」五條悟慢慢地說,「但我好奇一件事,不知道知雀能不能解釋一下。」
「我講給你聽的方法,和你寫的解題思路,似乎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邏輯呢。」
他像是在笑,浮於表面的笑意卻令人膽寒不已,「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
竹泉知雀:牙白牙白牙白!
一道題為什麼有兩種解題思路?她不懂數學!
不,冷靜一想,的確很有可能:五條悟講的內容聽在她耳中像聽天書,他講的必然是竹泉知雀無法理解的解題方法;而安室透幫她補習過很長一段時間,知道竹泉知雀的水平,他寫的則是能讓她也看懂的做法。
一道壓軸題,兩種解題思路,事實證明五條悟離教師資格證的考取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竹泉知雀不知道咒術高專會不會聘用一位無證上崗的無良教師,她只知道自己被坑死了。
「或許是我天資聰穎,舉一反三。」黑發少女咽了口唾沫,竭力鎮靜地說,「反正答案是正確的,你答應說會繼續幫我補習。」
五條悟歪了歪頭,像只不解的大貓,縱使危在旦夕竹泉知雀也得稱贊他一句可愛。
「願賭服輸。」五條悟沒有耍懶,他拖長調子,「好吧,我們繼續補習——拿來吧你!」
他長臂一伸,抓住竹泉知雀背在身後的手,手指勾住她的手機。
近身格鬥,竹泉知雀反應極快向後仰倒,她一心撲在手機上,沒注意到他們此時身處的空間太過狹窄。
前有茶幾後有床,稍不注意就會磕到頭。
「跑什麼?」五條悟一手抓著竹泉知雀的手腕把她拖回來,一手護在女孩子腦袋和床沿之間,搶手機的時候不忘嘲諷她,「已經夠笨了,再把腦袋磕破神仙難救。」
溫熱的掌心牢牢擋在堅硬的床沿前,無限接近卻永遠無法觸碰的距離。
五條悟干脆跨坐在竹泉知雀身上把人按住,熄了她逃跑的心。
他氣都不喘地勾過竹泉知雀的手機,滿意地看見鎖屏是他們的合影。
五條悟抓住竹泉知雀的拇指,指紋解鎖,主屏幕也是兩個人的合影——交往當天五條悟抓著竹泉知雀強行讓她換的。
竹泉知雀被男生的重量壓得動彈不得,她眼睜睜看著手機被奪,慶幸自己沒有更換鎖屏。
竹泉知雀:難道是冥冥中的直覺暗示我終有被查崗的一天嗎?
謹慎救了她一命!
五條悟掃了眼屏幕上各式各樣的軟件,「盤星助手」APP無疑是他最感興趣的。
但是不急,先找罪證。
「【品味期已過的純黑巧克力】是誰?」半晌,五條悟喜怒難辨地問,「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嘛。」
竹泉知雀:我完了,我命不久矣。
不,不能放棄,且容她再掙扎片刻!
「我的朋友。」竹泉知雀回答,拿出畢生的演技竭力讓她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又有說服力,「學習很好,樂於助人,人美心善。」
問個題而已,犯法了嗎?沒有,她只說搜題軟件沒有答案,又沒說不場外求助。
「你對朋友說『愛你,最喜歡你』?」五條悟念短信內容。
竹泉知雀:「是啊,怎麼了,你沒有朋友疼愛嗎?」
此非虛假之言!她就是這般對朋友熱情表白瘋狂誇誇的熱心腸人!
女孩子一臉大義凌然,一副你可以侮辱我但不可以侮辱我對友人之愛的架勢。
五條悟稍稍思考,以他對竹泉知雀的了解,她的確是得到朋友幫助後不吝嗇暴風誇誇的類型。
看短信裡這麼多感嘆號,她想必是被五條悟的為難逼得急了,這時向她伸出援手的人無異於竹泉知雀心目中的救世主,對救世主熱情一點很正常。
他也不是什麼小心眼的人,既然是對普通朋友的贊美,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
五條悟息事寧人的念頭剛剛升起,無無意間瞥見屏幕上的「對方正在輸入中」。
安室透等了許久,終究按捺不住。
既然不是發錯了人,的確是發給他的短信,他應該有回復的權力吧?
一邊用突如其來的表白攪亂他的心,一邊又玩失蹤,欲擒故縱這一套算是被壞女人玩明白了。
安室透回憶過太多次和竹泉知雀、和威雀威士忌相處的細節,她隱藏真面目時連吐息都曖昧不明,拿捏人心拿捏得恰到好處。
令人惱怒的心動,不想再讓心情被她隨意擺弄。
他要再強調一次,他們已經分手了。
至於是向竹泉知雀強調,還是向他自己強調,安室透不願意深思。
【一道數學題而已,道謝就不必了。】
冷淡的文字映在六眼中。
對比竹泉知雀發出的熱情告白,那人的回復像霜雪一樣冷漠。
冷漠?既然冷漠,解題思路寫那麼詳細做什麼?就差手把手握著竹泉知雀的手幫她寫了。
難道是知雀的傲嬌系朋友?嘴上冷漠內心熱情似火的那種?五條悟胡思亂想。
不等他想出個所以然,對方緊接著發來了新消息。
【別忘記,我們已經分手了。】
竹泉知雀不知道五條悟在她的手機上看見了什麼。
但她心想:我知道自己的祭日是哪一天了。
知雀:是今天(悲)
第143章
打工的第一百四十三天
女生有個前男友,多麼正常。
把前男友稱作朋友,說明他們是和平分手,彼此寬容相待,和諧友好,分手後還能做朋友,是不互相扯頭花的模範分手案例,值得登報表揚。
贈人玫瑰手留余香,竹泉知雀誇安室透人美心善,何嘗不是她本身人美心善的側面體現。
既然大家都人美心善,危急時刻找人家問個題正是虛心好學的鐵證,竹泉知雀何錯之有?!
她擊鼓鳴冤!
「五條悟與竹泉知雀必須遵守的戀人守則第十二條:戀愛過程中禁止窒息play。」
竹泉知雀謹慎提醒:「白紙黑字,簽字畫押,不可以反悔。」
不怪她如臨大敵,實在是此刻的姿勢太過不安全,女孩子脆弱的脖頸暴露在五條悟眼前,白皙的皮膚正適合留下暴虐的指痕。
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可以打咒言師的臉但不可以封她的嘴。
養尊處優的五條家大少爺根本不知道咒言師平常要喝多少枸杞,吃多少金嗓子喉寶,灌多少瓶急支糖漿才養出一副聲音嘹亮氣死人不償命的好嗓子。
竹泉知雀遲早有一天會患上嚴重的ptsd,嚴重到看見五條悟啃鴨脖都手腳冰涼的地步。
絕非危言聳聽,她清晰記得被他掐住窒息的那一瞬。
模糊的視野裡白藍色的水墨震蕩暈開,難以吞咽的痛苦,男生手腕暴起的青筋支配強硬的力量。
明明是那麼可愛的大只貓貓,瘋起來嘴角含笑,眼神卻冷得不可思議,優越的體型得天獨厚,居高臨下的俯視。
「家暴是不正確的,不合理的,無法解決問題的。」
竹泉知雀指尖攀上五條悟的小臂,漸漸向上,試探性地和他十指交握,「我可以解釋,我願意剖析我的心路歷程。」
她的聲音格外誠懇,誠意之足不亞於把中二期日記本拿給人看,良知溢出,滿帶不顧自己死活的美感。
女孩子柔軟冰涼的手指纏住五條悟骨節分明的手,他意味不明地摩挲竹泉知雀的指腹,過了好一會兒才大發慈悲地點頭:「行,你說。」
一個謊需要無數謊來圓,她多少有些自食其果。
首先,是最初的謊言。
竹泉知雀深吸一口氣,支支吾吾地開口:「壓軸題……我沒聽。」
「超出我能力範圍了,真聽不懂。」這是最誠實不過的大實話。
「你一直罵我笨。」她控訴道,「我本來很聰明一人,都是被你罵笨的。」
坦白局還不忘把責任往他頭上推,單就這點,五條悟願意把話收回一半。
是不笨,聰明勁全用在不該用的地方,難怪月考不及格。
「雖然沒聽,但我也沒有走神。」竹泉知雀為自己挽尊,「我十分專心地欣賞了悟醬偉大的臉。」
以她擼貓多年的經驗判斷,不要吝嗇好聽話,貓這種生物,順毛摸總是沒錯的。
五條悟的怒氣肉眼可見地平息了不少,逐漸變回矜持貓貓。
沒聽講,光看人去了,五條悟讓竹泉知雀做題,她怎麼可能算得出答案。
「我只能場外求助,祈禱有人向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我伸出援手。」
竹泉知雀點開消息頁面,向懷疑女朋友和前男友藕斷絲連勾勾搭搭的現男友展示:「是群發。」
她廣撒網來著。
經過一段時間的等待,其他人陸陸續續回了消息。
竹泉知雀總計收到了來自安室透、太宰治和鈴木綾子的三份答案,以及琴酒的無情拉黑。
「這一位和這一位。」竹泉知雀指向聯系人【剁椒青花魚不放辣】和【大小姐駕到統統閃開】,「是我的摯友。」
「我本來以為是太宰君最先回我的消息。」她坦白道,「沒看發信人,光顧著表揚他了。」
五條悟:原來那兩條熱情滿滿的消息是發給這個人的。
「男的?」他問。
「靈魂摯友不分男女。」竹泉知雀嚴謹地說,「如果你指生理性別,是的。」
五條悟:懂了,男的。
且在竹泉知雀心裡地位特別,獨樹一幟。
五條悟把竹泉知雀寫的備注翻來覆去看了兩遍,他承認,即使是最強超絕的頭腦,也無法從「剁椒青花魚不放辣」的備注名中看出個所以然。
「太宰君別名青鰱野郎。」竹泉知雀解釋道,「他祖上和青花魚是同宗,所以他平生不吃青花魚,害怕同類相殘。」
但她愛吃,特別愛吃。
「太宰君是纖細敏感又脆弱的美少年。」
竹泉知雀十分體貼地向男朋友介紹她的摯友:「就是那種深夜emo聽網抑雲,一邊呢喃『生而為人我很抱歉』,一邊悄悄把自己吊死在仇人門口的敏感纖細美少年。」
五條悟:「他是咒術師嗎?」
竹泉知雀:「?不是啊。」
居然不是,五條悟大感意外,這位太宰君的瘋批氣質渾然天成旁人學都學不來,竟然不是他們咒術屆的好苗子?
可嘆,生不逢時!
「太宰君是我特別特別好的朋友。」竹泉知雀久不回橫濱,好想念自己的快樂老家,思念如泉湧。
「我們的友誼體現在分分秒秒的細節中。」黑發少女陷入回憶無法自拔,「他上吊,我砍樹;他入水,我捕魚;他跳樓,我在充氣墊上蹦床;他把自己綁在電椅上,我拉了全公司的閘,被文件沒來及保存的BOSS拿刀追殺十裡地。」
「我們一起創作了文學巨作《今日不服輸的中也君》,創下公司內部最受好評廁所讀物的輝煌成就。」
「我以太宰君和另一位朋友為靈感創作的雙黑笑話是我繼禪院笑話之外第二部 心血大作,彰顯了我文學水平的最高峰。」
「太宰君研發的活力清燉雞罐頭意外開辟了盤星教市場,自從我拿給夏油君嘗過一次,他再也離不開活力清燉雞。太宰君果真是一位創業天才,鬼才神廚。」
竹泉知雀越說越感嘆:「我的摯友,沒有你我可怎麼活!」
「在這冰冷的東京,唯有與摯友的回憶溫暖我的心靈。每逢上學路上我看見涓涓河流,都深切懷念另一座城市中腦袋朝下隨波逐流、被烏鴉啄食的摯友!」
五條悟:「……」
他原本以為自己和夏油傑的友誼已經足夠扭曲,直到今日才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誰來把這兩個神經病抓走。jpg
竹泉知雀難得有機會和人分享她與摯友不得不說的兩三事,一時沒收住嘴,不小心多講了億點點太宰治的黑歷史。
她:私密馬賽噠宰醬,善良的你一定會原諒我吧?
不原諒也沒事,正所謂Mafia的黑歷史只要毀滅人證就不存在黑歷史,她十分支持太宰治和五條悟打一架。
無敵的人間失格對上無敵的六眼神子,竹泉知雀坐觀眾席用咒言給他們打call。
排面,大氣。
「我還是第一次和人說這些呢。」竹泉知雀感嘆,「沒有很無聊吧?」
不無聊,五條悟聽得嘆為觀止,他自詡咒術界第一叛逆,沒想到世上竟有玩得這麼花的人。
長見識了。
「第一次和人說?」五條悟奇怪道,「其他人都沒聽你講過嗎?連前男友也沒有?」
他斤斤計較著呢。
竹泉知雀怎麼可能對黑衣組織成員波本講港口Mafia的事?
太宰治又不是什麼無名無姓的人物。退一萬步說,波本沒有懷疑竹泉知雀的臥底身份,只把她和港口Mafia高層交好的情報上報給琴酒,琴酒靈機一動。
「威雀威士忌。」大哥命令道,「組織決定派你去對家臥底。你問哪個對家?正是你有熟人就職的港口Mafia!利用你們的友誼,擊垮組織的對家吧!」
竹泉知雀連夜被琴酒丟回橫濱,她一路來到首領辦公室敲門進屋,森鷗外在文件山後疑惑抬頭:「竹泉君,你是回來探親的嗎?」
「不。」她答曰,「我是來大義滅親的。」
雙面間諜竟是她自己。jpg
竹泉知雀用力搖頭,把恐怖的未來從腦海中驅散出去。
「除了悟醬,我誰都不說。」她認真地握住五條悟的手,「這是我們的秘密,不要告訴別人。」
尤其是夏油傑。
雖然教祖大人沉迷自己「猴子都是劣等生物」的大義無法自拔,不理俗事,但竹泉知雀怎麼說也是去盤星教做臥底的,不好被人知道她背後還有個老東家。
竹泉知雀:打工人的事,怎麼能叫腳踏兩條船呢?(超級無敵理直氣壯。jpg)
秘密。
他們兩個人的。
五條悟天空放晴,他再看那句「別忘記,我們已經分手了」,品出一絲心情舒暢。
分手之後的前男友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沒必要上綱上線,他又不是個小氣的人。
「這次就算了。」貓貓矜持道,「這位前男友收到告白都這麼冷靜,分手誠意很足。」
排除情敵嫌疑。
倒是知雀的摯友太宰君,他有點拿不准。
假如五條悟有個愛笑愛鬧和他一起發瘋把天都捅破的青梅竹馬,可愛漂亮還很能打,他早把人叼回窩裡藏著誰都不給看了。
「嘛,大概就是關系很好的普通朋友。」五條悟自言自語,「有點沒眼光的那種。」
他心情陽光明媚,余尊降貴給竹泉知雀講解起她想聽的簡單送分題。
歷經波折終於走上學習正軌的竹泉知雀感動流淚,她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專注聽講。
學著學著,竹泉知雀突然聽見五條悟心血來潮地問:「天降和竹馬,知雀是哪一派?」
竹泉知雀:「啥?」
Galgame選分支嗎?
知雀:哪派都不是,我是天降竹馬--天馬派
第144章
打工的第一百四十四天
竹泉知雀不是天降派也不是竹馬派,她是天降竹馬——天馬派扞衛者。
無敵的存在,少女漫畫中最具正宮氣質的角色,絕不會站錯CP。
她向男朋友傾囊相授她的買股漫畫百分百買對股理論,得到五條悟一言難盡的眼神。
「油鹽不進嗎你。」白毛貓貓嘀咕兩句,不客氣地拿筆敲竹泉知雀額頭,嚴格道,「看什麼漫畫?快學,月考再考不及格,我丟不起這人。」
身為悟大人第一屆輔導班小課堂的第一位學生,竹泉知雀的成績是五條悟是否適合教師一職的重要考核標准,不容有失。
她:無良教師也是教師,悟醬,你對自己的定義太狹隘了。
學學隔壁的旗木老師。jpg
黑發少女咬著筆杆子,一邊迎接宛如狂風驟雨的淋面痛批,一邊臥薪嘗膽在學習的海洋裡掙扎上浮,竭力蛙泳。
她在鹿兒島呆了一個周末,攜帶沉重的腦子回到東京。
竹泉知雀:完蛋了,要長出學習腦了。
學習腦也沒什麼不好,都高三了,老師巴不得人人一顆學習腦,但竹泉知雀的情況不一樣。
「眾所周知,人只有一顆腦子。」女孩子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長了戀愛腦就沒有學習腦,長了學習腦,工作腦又將置於何地?」
她談戀愛是為了學習,學習是為了工作,工作才是打工人生命的意義!
「我的生命沒有意義了。」竹泉知雀趴在吧台上,她的靈魂緩緩離體,頭戴光圈雙手合十,幽靈安詳。
陪坐的貝爾摩德習以為常地問:「你又干了什麼?」
竹泉知雀:「昨天,我收到伏特加的消息,要我支持一場行動。」
竹泉知雀:「前輩一定很好奇為什麼是伏特加給我發消息,原因很簡單,大哥又雙叒叕把我拉黑了。」
「創下了他拉黑我時長的新紀錄。」她不抱希望地說,「我感覺這次出不來了,要在小黑屋關到我退休為止。」
貝爾摩德喝了口酒,好心提醒:「組織沒有退休。」只有殉職。
竹泉知雀:意思是琴酒將拉黑我到我死去為止嗎?
這個殘忍卻又有同僚精神的男人,他寧可讓竹泉知雀霸占他所剩無幾的黑名單席位也不刪除她,他真的,她哭死。
金發女明星好奇:「你干了什麼?」
「找琴酒問了一道數學壓軸題題。」竹泉知雀覺得自己很冤,「做不出來就做不出來嘛,我又沒有嘲笑他學歷的意思。」
干黑暗事業這一行的人,輟學兒童和低學歷是標配,酒廠的智商百分之九十被科研組吸走,剩下百分之十來自紅方臥底。
竹泉知雀忌憚紅方臥底不單單因為她是黑方,還因為紅方比黑方講究,他們派來臥底的都是高學歷高智商高情商人才,女高中生自慚形愧。
她恨不得拿個大喇叭在森鷗外耳邊大聲逼逼:你去問,隨便找個紅方勢力問!管你問公安、FBI、CIA還是異能特務科,哪個組織派去臥底的不是數一數二的人才!
只有你,派個輟學兒童和他們掰頭!
硬要說臥底這行拼演技不拼學歷,但森鷗外又偏偏要竹泉知雀讀高中念個學歷出來,頗有些掩耳盜鈴的意思。
置她於不合理的戰場,無辜惡役在一群學神包圍下左支右絀,苦不堪言。
「一道數學題怎麼會拉黑你一輩子?」貝爾摩德不可思議道,「琴酒竟然是這麼小氣的男人?」
誰說不是呢,竹泉知雀暗戳戳地給琴酒上眼藥,他可小心眼了。
「也不全是他做不出來的原因。」竹泉知雀說出從伏特加口中打聽到的消息,「雖然大哥一看到題就不受控制地拉黑了我,但這是他的手擅自行動的錯。手壞,人好,我不怪琴酒。」
琴酒拉黑過她太多次,收到怪消息下意識把她拖進黑名單已經練成了條件反射,竹泉知雀願意體諒。
在伏特加口中,大哥並沒有對竹泉知雀置之不理。
相反,他拿著手機進了酒廠審訊室。
「給你們這些廢物最後一次機會。」銀發男人冰冷地說,把竹泉知雀發給他的題投影在審訊室牆上。
酒廠審訊室關的都是些有些許臥底嫌疑,但不太大,自身價值又不高的棄子。
臥底嫌疑大的,琴酒壓根不會審,一槍送去和閻王拜把子。
棄子們必須感謝威雀威士忌,感謝她日以繼夜地迫害琴酒、折磨琴酒,以至於像琴酒這般冷酷的男人都想找個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
比如說,從這幫廢物裡挑一個人代替他忍受竹泉知雀的摧殘。
包括但不限於她深夜發來的數學卷子、物理考題、生物模型和化學反應式。
做對一道數學題就可以活命!審訊室住民狂喜,一個個無比熱切地盯著牆上的題目看。
人被逼急了什麼都做得出來,即使是數學……即使是數學也——
「只有一個人做對了。」竹泉知雀同情道,「我懂,我真的懂。」
人被逼急了什麼都做得出來,但數學不行,數學不行就是不行。
連她這種絕世狼人都只能卑微場外求助。
有人做對了題,琴酒不該把竹泉知雀從黑名單放出來了嗎?貝爾摩德抿了口冰酒,直覺事情發展可能撲朔迷離到超乎她的預想。
讓她捋一捋時間線:
上個周末,一道數學題導致琴酒把竹泉知雀拉黑。
緊接著,琴酒用這道題篩出一個廢物利用的下屬,試圖讓其代替他受苦。
昨天,伏特加代替琴酒給竹泉知雀發布任務,證明她沒能從黑名單中脫身。
貝爾摩德一陣見血地問:「你支持的是什麼任務?」
趴在吧台上裝屍體的女孩子抬頭,聲音輕飄飄地說:「抓捕叛徒。」
貝爾摩德:「叛徒難道是……」
竹泉知雀:「嗯吶,正是審訊室唯一做對題的老兄。」
她收到伏特加短信的時候,臥底老兄正在盡職盡責地給竹泉知雀講題,老兄科學分析她的知識儲備量,欣慰道:「如果你化學能及格,再運氣好蒙對物理和生物,就只有數學掛科了。」
他的欣慰仿佛釣魚佬的自欺欺人:加上這杆還沒釣起來的魚,我再釣兩條,今天就有三條魚了。
竹泉知雀很難說自己受到了鼓舞。
她一邊聽老兄講題,一邊瞥了眼伏特加發來的短信。
【莫得感情的開車小弟:威雀威士忌,我說一件事,你千萬不要怕。】
【莫得感情的開車小弟:你身邊有個叛徒。】
伏特加講鬼故事有一手的,但凡真·臥底竹泉知雀心理素質差點,背後已經被冷汗打濕了。
竹泉知雀看了眼認真講題的臥底老兄,琢磨她對自己的定位是否有些遺漏。
難道她不只是咒術師,還是替身使者嗎?
專門吸引臥底同行的豬籠草型替身使者。
手機嗡嗡,伏特加的短信接二連三發來。
【莫得感情的開車小弟:穩住他,大哥在開車前來的路上了。】
任務不難,對一名擅長玩強控的咒言師來說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假如是工作腦竹泉知雀,不用等琴酒來,她直接把人給辦了。
臥底取信組織最簡單的方式是抓捕別的臥底,偌大的酒廠裡只有竹泉知雀一個橫濱人,她挑起地域戰爭毫無心理壓力。
「然而,工作腦竹泉知雀被學習腦竹泉知雀殺死了。」黑發少女沉痛地想,她舍不得臥底老兄沒講完的大題。
一題20分呢。
竹泉知雀把手機熄屏,繼續聽講。
她仿佛變成了一千零一夜故事裡的國王,每天起床想著今天一定要把講故事的少女殺掉,睡覺之前又沉迷對方故事裡的鉤子,一拖再拖。
把故事換成20分的大題,把講故事的少女換成臥底老兄,竹泉知雀默默戴上拖延症國王的王冠。
「今天就到這裡。」臥底老兄放下筆,「還剩最後一題最後一個小問,改天講。」
竹泉知雀:別啊,你想逼死強迫症嗎?就差這麼一點兒講完不好嗎?
沒有改天了,琴酒馬上就到,臥底老兄的生命即將終止在今天。
學習腦支配了竹泉知雀的行動,她佯裝無意地玩手機,「恰巧」讓臥底老兄看見伏特加的短信。
臥底老兄額頭上剎那間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我口有點渴,想喝波子汽水。」竹泉知雀說。
「我去給你買。」臥底老兄豁然起身,他從窗戶裡看見了保時捷356A的身影。
「我沒想到大哥你會抓捕失敗。」半個小時後,竹泉知雀攤攤手,「我可是把人逼到和你狹路相逢了。」
琴酒周身的冷氣凍得伏特加瑟瑟發抖,他甚至一度考慮要不要再吃出一層脂肪,以在大哥的寒冬下存活。
竹泉知雀不知道琴酒怎麼氣成了這樣,但伏特加知道——臥底老兄逃之夭夭之前對黑衣組織大肆嘲諷:「笑死了,大名鼎鼎的琴酒和威雀威士忌連高中數學都不會,你們組織遲早要完!回家多讀點書吧你!」
琴酒氣到發抖,他仔細一想,都是威雀威士忌的錯!
如果她不找他問數學題,該死的叛徒就不會被從審訊室放出來,更不會給他逃跑嘲諷組織高層的機會。
竹泉知雀熟門熟路地被琴酒的槍口抵住腦門。
好的,她懂,警告威脅拉黑三連,趕緊把流程走完,她明天還要去上課呢,
琴酒罵了很久,著重強調了竹泉知雀糟糕的工作態度。
對於一位以打工人為畢生職業的惡役來說,竹泉知雀被他羞辱了靈魂。
這也是她今天一臉生無可戀跑來找心愛的前輩貝爾摩德給琴酒上眼藥的原因。
竹泉知雀:你小子今年都別想共調馬丁尼(凶狠。jpg)
另一邊,臥底老兄跌跌撞撞地躲進了安全屋。
他摸了摸自己劇烈跳動的心髒,回味他從黑衣組織出逃的一路經歷,曲折離奇,大受震撼。
「我可真是個妙人。」老兄感嘆道。
臥底工作沒有他的上司熟練,人家手握代號,他苦哈哈被關進審訊室。
他連殉職遺言都想好了,偏偏峰回路轉,憑借自己警校時期不忘鑽研數學的才能,他一舉脫離審訊室,抓住一線生機!
老兄本想繼續臥底,但他低估了琴酒對叛徒氣息的敏銳,幸好他的補習對像威雀威士忌不小心把手機屏幕暴露在他眼前,他及時逃跑,保住小命。
兩次受敵人搭救,緣,妙不可言。
「這經歷,寫成報告上級都不敢信。」老兄打開安全屋的計算機,他是個實事求是的人,嘲諷威雀威士忌成績是一回事,托人家的福逃生是另一回事。
「我照實寫,怎麼理解是上級的事。」老兄一頓劈裡啪啦地輸出,他發送文件,老老實實等著公安派人接他回去。
文件顯示發送成功,安室透點了兩下鼠標,輸入密碼瀏覽。
他剛收到消息,公安一位派遣進黑衣組織的臥底身份暴露,生死未知。
「逃出來了就好。」安室透松了一口氣,聚精會神地閱讀對方發來的文件。
具體報告肯定要等歸隊再寫,這只是一份簡略文書,主要寫一寫暴露的原因和成功逃生的經驗,供同為臥底的同事參考學習。
安室透本以為自己會看見一個懸疑冒險故事,我方臥底靠自己的機智和大無畏的勇氣與敵方黑暗勢力鬥智鬥勇,勇敢、熱血、驚險刺激。
他看見了一封感謝信。
安室透揉了揉眼睛,滴上眼藥水後又揉了揉眼睛。
不是幻覺,沒看錯,我方臥底發來了一份感謝信。
感謝對像不是別人,正是安室透的前女友。
第145章
打工的第一百四十五天
「讓你寫報告,你怎麼能寫成對敵方高層的感謝信呢?」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個老實人。」臥底老兄積極認錯,堅決不改,「我的確是托人家的福才逃出來的嘛,你知道當時多驚險嗎?千鈞一發,嚇得我尾椎骨都裂開了。」
「你頭蓋骨裂開都沒用。」公安高層冷酷如斯,「打回去重寫。」
臥底老兄慫眉耷眼地走了,他坐下來打開計算機,思索臥底這份工作與寫報告哪個更折磨人。
仔細想想黑衣組織還是有優點的,他們一點兒也不追求報告的規範性,對文盲下屬十分友好。
聽說做到高層還能指派小弟幫自己的寫報告,可謂是神仙日子,他慕了。
空白文檔打開,臥底老兄苦苦思索才寫了個開頭,有人來救他了。
「zero?」他看向發信人,連忙回復,「是的,我已經回到了總部。」
果不其然,對方也是來問感謝信的。
臥底老兄才被上司批了一頓,不是很想被批第二頓,令他驚訝的是,zero沒有首先懷疑感謝信的真實性,上來便是一句:
「你和她是什麼關系?」
什麼關系?臥底老兄摸不著頭腦:除了普通的上司和下屬關系與普通的補習和被補習關系之外,還能有別的?
他盯著zero發來的消息,品出一絲不尋常的意味。
感覺像被有夫之婦的丈夫質問,是他的錯覺嗎?
你們這些精英好難懂。
臥底老兄弱小可憐又無助地從審訊室的數學壓軸題開始,從頭講了一遍他的奇遇記。
臥底這行過目不忘是基本功,臥底老兄連題目都默寫了一份發給zero,發自內心地感嘆:「學習果然是有用的,過去學過的知識總會在意想不到的未來裡幫助你。」
「決定了,我要在休假期考個數學博士!」
奇怪的學習熱情增加了。jpg
屏幕瑩瑩的白光照在金發青年臉上,安室透一眼認出熟悉的題干。
她居然給琴酒也發了一份,大概率是群發,安室透是收信人之一。
膽子真是大。
學習本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竹泉知雀卻硬生生憑著自己可怕的人緣,讓黑衣組織高層和公安高層永遠地記住了一道帝丹高中高三月考數學壓軸題。
不知道數學教研組組長心中作何感想。
組長:我倒了八輩子血霉在執教期間遇見這種等級的搞事精。
黑衣組織風水咬人,臥底們不僅要應付疑心病重到疑似九子奪嫡片場重生歸來的琴酒,還卷到飛起,上有蘇格蘭決心報游泳班衝擊奧運會獎牌,下有臥底老兄發誓上岸數學博士,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卷生卷死。
安室透捏了捏眉心:這位幸運的公安臥底能逃出來,據本人說法,是他眼睛尖,窺見了伏特加讓威雀威士忌穩住他的消息,借口出門買飲料逃走。
巧合,幸運,敵方疏忽大意。
安室透一個字都不信。
威雀威士忌是故意放人走的。
做的很巧妙,她讓臥底老兄和琴酒打了個照面,事後大可直接把責任推給組織的Top Killer:叛徒都送到你面前了,抓不住賴她作甚?
反思一下你自己(小貓咪指指點點。jpg)
黑衣組織高層故意放叛徒離開,可能嗎?
『為什麼不可能?』有個聲音在安室透心裡說,『想想小莓。』
不收取報酬,全然的無償幫助,將泥潭裡掙扎的小女孩高高舉起,笑眯眯地放在纏滿草莓藤的秋千上,贈予她一片光明的人生。
若不是種種機緣巧合,誰也不知道威雀威士忌的業余時間竟然在干多管閑事的工作。
『知雀好人好事做過不少。』那個聲音繼續說,『如果不看手段只看目的,她是個好孩子。』
『什麼叫不看手段?』安室透反駁,『她教唆小莓親手殺人,在劇院觀眾眾目睽睽之下完美犯罪,竹泉知雀毫無疑問是個罪犯。』
『可你教一個罪犯做題,生怕她聽不懂,每個步驟只差揉碎了喂到她嘴邊。』
那道聲音不理會安室透沉下來的臉色,自顧自地說:『你還相信她故意放公安臥底一條生路。看到感謝信的時候除了驚訝,是不是也有果然如此的情緒?』
『哦,差點忘了,你還有點嫉妒。小沒良心把人用過就丟,不聯系你,反而有了新的補習老師。』
『你強調分手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人家輕飄飄的不在乎。』
「閉嘴。」安室透說,聲音極低。
那道聲音從善如流地消失了,順從地好似諷刺。
房間裡安安靜靜,金發青年看了眼日期,今天是考試日。
帝丹中學高三教室裡,擾動得他不得安寧的女孩子正在月考。
竹泉知雀對這次月考十分重視,她早餐吃了代表勝利的豬扒飯,出門前雙手合十拜了拜五條悟的照片:拜學神,求學神保佑,信女願一生葷素搭配換月考及格,如有違背,男友禿頂。
「我上了。」她抓住書包背帶,宛如背後插滿旗子上戰場的老將軍,一臉凝重。
學習實在是太難了,她和第一位補習老師分手,被第二位補習老師掐脖子,見證了第三位補習老師臥底身份敗露。
打工人只是想學習而已,走開,外界的紛紛擾擾!
鈴木綾子一臉擔憂地陪竹泉知雀進入考場。
她很怕自己的朋友考試前突然說出「不如讓我殺兩個監考老師助助興」或者「我想血祭幾位幸運同學保佑考試順利」的可怕發言。
不要啊,不可以,這裡可是盛產偵探的帝丹高中,東京出警率最高的學校!
「知雀,不要進局子。」鈴木綾子請求道。
「?」竹泉知雀打出一個問號,她不明所以地對鈴木綾子露出安心的笑容,「放心,不會的。」
她可以越獄。
竹泉知雀在貼著自己准考號的座位坐下,把筆、尺和圓規整齊放好。
筆尖,生活中最常見的鋒利器具,適合扎頸動脈致死。
尺子,三十度最佳最鋒利。
圓規,不必多說,大出血神器。
竹泉知雀用Mafia的眼光一一掃過手邊的工具,假如她的敵人是活物,綽綽有余。
「考場沒有活物,只有怪物。」竹泉知雀深吸一口氣,拿起筆,仿佛Lv。0的戰士拿起新手區的白板武器。
她的敵人是Lv。99BOSS,執掌數理的魔鬼,規則的衡量者,萬物基礎的化身!
來吧,戰鬥吧,塔塔開!
將敵人驅逐出去!
鈴木綾子坐在竹泉知雀靠後的位置,她仿佛看見了女孩子身後熊熊燃燒的火焰,她的決心銳不可擋,令人動容。
考試考了一天,竹泉知雀從上午的烈焰熊熊考到下午的奄奄一息,放學鈴打響的她已經是個廢人了。
「扶朕起來,朕要回家。」黑發少女頭朝下趴在課桌上,勉強抬起的手胡亂揮舞。
鈴木綾子收拾好書包,正要過來攙扶她即將力竭而亡的好朋友,空蕩蕩的教室門口突然出現一道高個的人影。
五條悟大搖大擺穿著咒術高專的校服走進帝丹高中三年級教室,一米九的身高令人擔心他會不會撞到門框。
趴在課桌上的女孩子像溺水的人一樣豎起手臂,五條悟單手抓住她的手,輕而易舉地把竹泉知雀從椅子上拎了起來。
鈴木綾子:「!」
這是普通男高可以擁有的臂力嗎?
藍瞳白發的男生讓竹泉知雀在課桌上坐好,雙手捧起氣息懨懨的女孩子的臉,不客氣地又捏又揉,「考得怎麼樣?」
「你現在上下其手的是我的屍體。」竹泉知雀慢吞吞地說,「我的靈魂已經死去了。」
「這樣啊。」五條悟打了個響指,「既然是屍體,沒有自我意識,我搬回家也沒關系吧?我會給知雀買個好棺材哦。」
竹泉知雀:「不要空有美貌的水晶棺,我想睡純金棺材。」
「沒問題。」五條悟一口答應。
他手勁不輕,女孩子白皙的臉蛋被捏出紅痕,竹泉知雀回過神,決定再掙扎一次:「卷子在我書包裡,悟醬幫我估下分。」
五條悟:「看你慘不忍睹的卷子對我有什麼好處?」
這人好小氣啊,竹泉知雀考了一天考得暈乎乎的腦袋不滿地想,身為男朋友,幫忙估分不是他的責任嗎?
從前安室先生都不用人提醒,每一門都貼心幫她估算好,誤差不超過0.5分。
遇人不淑是她不幸,貓貓就是屑,干什麼事都要好處。
竹泉知雀雙手勾住五條悟的脖子,啵唧親了口他的鼻尖。
「英明神武的悟大人可以幫可憐的我估個分嗎?」女孩子把祈使句換成問句,她看了眼五條悟的臉,又加上一句,「求你,你最好了。」
貓貓雖屑,然而好哄。
起碼在語言的藝術修到滿分的竹泉知雀眼裡,好哄。
拿了好處的大貓還算滿意,他單手拎起竹泉知雀的書包,黑發少女跳下課桌,挽住男生的手臂。
竹泉知雀跟在五條悟身邊朝教室門口走了兩步,她眨了眨眼:「我是不是忘了什麼?」
「什麼?」五條悟把右手拎著的書包給她看,「不是只有這個?」
也對,她上學只帶了書包,應該沒有落下東西。
竹泉知雀釋然了,她三步並作兩步,踩著夕陽的影子離開走廊。
熱戀中的狗男女離開教室。
被好朋友遺忘、拋棄、落下的鈴木綾子默默攥緊書包帶子。
你忘了什麼?
你忘了約好一起對答案、一起估分、一起回家的她!
鈴木綾子:「壞知雀,見色忘友!」
綾子:終究是錯付了
悠于 2025-9-6 14:24
第146章
打工的第一百四十六天
竹泉知雀口袋中手機震動,鈴木綾子氣呼呼的怨氣只差以短信為媒介誕生咒靈。
因好朋友重色輕友而誕生的咒靈剛一冒頭,被距離極近的兩位特級咒術師嚇得魂飛魄散,原地升天。
竹泉知雀雙手各舉著一只冰淇淋,騰不出手關心她靈異的手機。
她含住灑滿彩針糖的巧克力冰淇淋,另一只淋櫻桃醬的香草冰淇淋向旁邊歪了歪,五條悟就著她的手咬下一大口。
幾張卷子迭起來擱在他膝蓋上,被五條悟翻得嘩嘩直響。
竹泉知雀一邊自己吃一邊投喂五條悟,眼巴巴地等他報個實數,給予或粉碎她的希望。
五條悟估分的時間有些久,香草味的冰淇淋液順著蛋筒滴在女孩子的手指上,她舔去指上甜膩的奶液。
「離懸崖邊緣只有一點點,沒有掉下去實在是太好了。」五條悟把卷子塞回竹泉知雀的書包,他余光一瞥,指責道,「知雀怎麼偷吃我的冰淇淋?」
這也算偷吃?竹泉知雀手指黏糊糊的,是誰害她連騰出手拿紙巾都辦不到?是你嗎?是你吧。
「我也要吃你的。」五條悟不客氣地要求補償。
他把頭湊過來,哢擦一口,竹泉知雀心疼地看見自己的蛋筒缺了好大一塊。
貓貓吃飽喝足還要大放厥詞,舔著嘴巴說:「知雀,小氣鬼。」
「悟醬,壞貓貓!」竹泉知雀使出冰淇淋攻擊,意圖把兩個冰淇淋按在五條悟臉上,把他塗成一只花臉貓。
五條悟悠哉悠哉開啟無下限術式,眼皮都不眨一下。
冰淇淋觸碰到的不過是他與它之間的無限罷了,是被帶入現實的阿基裡斯悖論裡收斂的無窮級數。
竹泉知雀的戰意被數學理論澆熄了,她敗退(告辭。jpg)。
「能及格我就很開心了。」黑發少女知足常樂,「即使是一只手掛在懸崖邊搖搖欲墜的存活,也是活著!」
要求不多,活著就行。
「說起來,知雀為什麼這麼在乎成績?」五條悟單手托腮,指腹勾起涼絲絲的冰淇淋塞進口裡,「學歷對你很重要嗎?明明在傑手下工作。」
按照職場理論,當你的頂頭上司高專輟學,他對下屬的學歷必然沒有要求,幼兒園畢業即可。
「等我畢業,我就是盤星教學歷最高的人了。」竹泉知雀認真地說,「不值得心動嗎?」
把夏油君踩在腳下什麼的,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書都讀了,起碼要混到畢業才對得起自己。」她苦口婆心地說,「悟醬,不要學夏油君,什麼時候叛逃不行非高三逃,現在人人提起他都是『我那輟學創業的叛逆教祖』,這輩子洗不掉叛逆少年的標簽。」
叛逃是要講究時機的。你看黑衣組織那麼多叛徒,像野草一樣火燒不盡風吹又生,唯一被琴酒牢牢記住、午夜夢回都被氣得睡不著的仁兄,只有當著Top Killer的面大肆嘲諷酒廠高層數學不行的臥底老兄。
若是在審訊室時期叛逃,臥底老兄能有如今的風光嗎?
是竹泉知雀成就了他!
五條悟時常不懂竹泉知雀仿佛經歷了無數大風大浪後發出的感嘆。
她的小腦瓜子像個黑洞,你永遠不知道她吞噬過什麼,又會掏出什麼讓人震撼失語的東西。
謎一樣的女朋友令人著迷。
「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
貝爾摩德一手挽過迷人的金發,一手點在剔透冰涼的酒杯上,「太過探究女士的秘密,只會顯得你毫無魅力。」
「朗姆。」
空蕩的房間裡,坐在沙發陰影處的老人拄著拐杖,看不清面容。
他或許是老者,或許是青年,或許是男人,或許是女人,或許孔武有力,或許孱弱老邁。
這些都不重要,人們只需要知道,他是朗姆。
黑衣組織的二把手,地位凌駕於琴酒之上的存在。
冰櫃裡拿出的琴酒擱置在茶幾上,一杯半滿的酒杯放在朗姆手邊,一杯淺淺過底的捏在貝爾摩德指尖。
琴酒人不在這裡,和他同名的酒替他出鏡,某種意義上也算酒廠三巨頭齊聚一堂。
如果竹泉知雀在這裡,大概會高舉酒杯演講:「我們今天聚集在這裡,是為了慶祝我們共同的大哥被叛徒貼臉嘲諷,祝願大哥的未來和酒廠的未來一起發爛!發臭!」
可惜她不在,朗姆錯誤地選擇了通過貝爾摩德之口側面了解竹泉知雀的方式。
天真如他,連竹泉知雀的面都沒見過,竟敢試圖用自己平凡而普通的正常人思維揣測她。
「你對威雀威士忌頗有維護之意,貝爾摩德。」朗姆喝了口琴酒,意味不明地說,「你很中意她。」
不中意年輕漂亮的女孩子,難道中意你這個遮遮掩掩的老東西嗎?
貝爾摩德沒有把話說出口,她的嘴替竹泉知雀不在,好想她。
「琴酒也很中意她。」金發女人搖晃杯中震蕩的酒液,「她是琴酒一手發掘的。朗姆,你不知道,琴酒對威雀威士忌溺愛有加。」
朗姆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他今天雖然以腿腳不好的老人身份出場,但他沒聾啊,早知道就把助聽器戴上了,演戲演全套。
「琴酒,溺愛?」朗姆猶豫了,遲疑了,貝爾摩德這個外國人,她是不是國文學得不太好,怎麼口不擇言呢?
琴酒和溺愛也不是不可以組詞,如果對像是伏特加,朗姆認了。
若非溺愛,誰能允許某個人不分四季地呆在自己身邊拉低周圍智商平均值呢?
朗姆一直覺得琴酒沒有看起來那麼冷酷,他實在是個很有人情味的大哥,他體諒小弟清澈的愚蠢。
琴酒在黑衣組織人氣投票排名中一騎絕塵,朗姆連他的車尾氣都吃不到,身為組織實質意義上的二把手,他不是沒有吃味過。
直到朗姆聽說了酒廠著名的「大哥破冰」理論。
即,在酒廠中,無論你來自哪個部門,因什麼原因被威逼利誘拐入犯罪組織,我們大家的心是連在一起的。切勿因不熟而社恐,不必擔心我們沒有共同話題,親愛的朋友,來聊琴酒吧。
上到那位先生的生活助理,下到清掃基地的掃地工,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誰都能聊兩句——大哥的光榮事跡!
Top Killer連人氣也是Top!
朗姆在嫉妒琴酒人氣與慶幸自己不是下屬談資間搖擺不定,最終還是選擇低調做人。
君不見二把手朗姆,君只知大哥大琴酒。
出於某些不可言說的心思,在屢次聽說威雀威士忌大名後,朗姆沒有找來直系負責她的琴酒問話,而選擇了竹泉知雀最喜歡的前輩貝爾摩德。
這是朗姆犯的另一個錯誤。
都說是竹泉知雀最喜歡的前輩了,她在貝爾摩德面前可乖可聽話,是前輩貼心的小棉襖,勇敢的小騎士。
貝爾摩德才不會說竹泉知雀壞話。
秘密主義者四兩撥千斤地挑開話題,暗自諷刺朗姆打聽女孩子隱私,為老不尊,下流,做作!
貝爾摩德不斷給竹泉知雀的身價加碼:「琴酒一直很溺愛她,遠的不說,就最近,威雀威士忌找琴酒問題,他可是發動了整個審訊組一起幫忙。」
「琴酒把威雀威士忌拉黑那麼多次,過個十天半個月還不是嘴硬心軟把人放出來,男人的把戲罷了。」
「誰得罪琴酒不被他賞一發子彈,威雀威士忌在他底線撩撥了那麼多次還活蹦亂跳的,這還稱不上溺愛嗎?」
貝爾摩德一套組合洗腦拳打下來,把朗姆打懵了。
好、好有道理。
琴酒那個狗脾氣能容人?這不叫溺愛什麼叫溺愛?沒想到啊,真是沒想到啊!
朗姆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容易想多,他自我說服自我洗腦一通,悟了。
貝爾摩德不動聲色地喝了口酒潤喉。
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多有容忍,除了溺愛,還可能是麻木。
竹泉知雀磋磨琴酒磋磨到他人已經麻了,等閑迫害不能動搖他麻木的心靈。
女孩子聰明就聰明在這裡,任琴酒對她殺心漸起又如何,他懷疑她是臥底嗎?
不啊!
琴酒有一萬個宰掉竹泉知雀的理由,唯獨沒有一條是「她是叛徒」。
狼人殺玩到她這般等級才叫超神,紅方臥底學著點。
「既然是琴酒信任的人,身份上沒有問題。」朗姆摩挲拐杖上的蛇首,緩慢地說。
琴酒對叛徒的憎恨人盡皆知,朗姆相信他的判斷。
竹泉知雀(小小聲):有沒有一種可能,琴酒是叛徒深櫃?
他對叛徒執著得好可怕哦,什麼都不上心唯獨殺臥底殺瘋了,很難不是恐啥啥深櫃的真理。
「你今天找我過來,一直在問威雀威士忌的事。」貝爾摩德放下酒杯,「是對她有什麼安排嗎?」
又是從她口中打聽消息,又是通過琴酒旁敲側擊,反復確認威雀威士忌對組織的忠誠。
「是。」朗姆頷首,「我在為新計劃挑選執行者。」
「琴酒放走公安臥底一事,那位先生很不高興。」
嘲諷組織高層連高中數學都做不出來的聲音傳到那位先生口中,他險些學森鷗外把手下人塞回高中考個學歷再回來見他。
如果琴酒變成竹泉知雀同班的插班生,她必彈冠相慶,喜大普奔,放九百九十九響大鞭炮與天同慶。
「公安在組織安插臥底,我們為何不能安插回去?」
朗姆沉聲道:「以往派出的臥底都太無能了,那位先生的意思是,要派出一個既有實力又對組織忠心耿耿的臥底潛入公安。」
「威雀威士忌是最合適的人選。」
知雀:我不是人,我是套娃
第147章
打工的第一百四十七天
【大哥,我錯了,我錯估了你的能力,不愧是專殺叛徒的Top Killer,大哥你周圍叛徒濃度過高,千挑萬選選出一個條子幫我補習實乃正常,我不該苛責大哥。——威雀威士忌】
系統提醒:短信發送失敗,您已被對方拉黑。
【大哥你不要聽條子瞎說,高中數學很難的,做不出來怎麼了?做不出來代表我們還有很大進步的空間,不像他,升無可升,無敵寂寞如雪。他的辱罵是一種嫉妒,可恥的嫉妒!——威雀威士忌】
系統提醒:短信發送失敗,您已被對方拉黑。
【大哥,你理理我大哥,伏特加說你要把我拉黑直到世界盡頭,說你冷酷無情,我不信,他說謊,我們之間的情誼你不記得了嗎大哥!——威雀威士忌】
系統提醒:短信發送失敗,您已被對方拉黑。
【大哥不理我的第七天,難受,想哭,打卡。今日采購清單:香蕉牛奶一箱,火鍋底料兩份,衛生紙若干——威雀威士忌】
系統提醒——系統沒有提醒,短信發送成功!
【莫得感情的007社畜:……你把我的郵箱當備忘錄用?】
竹泉知雀:牙白,暴露了。
怎麼回事,她怎麼突然從黑名單裡的出獄了?不能提早知會她一聲嗎,大哥真是個不可捉摸的男人,打得人措手不及。
黑發少女翻了翻她和琴酒的聊天記錄,從道歉小作文到發瘋文學到打卡備忘錄,積攢了七天的消息隨著黑名單的解除一股腦占據琴酒的內存卡。
竹泉知雀:我不會剛出獄就又被拉黑吧……
創下最快二進宮記錄,威雀威士忌是全酒廠最快的女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竹泉知雀琢磨道,「琴酒怎會無緣無故放我出來?必有陰謀。」
聰慧如她有兩個思路。
其一,她給心愛的前輩貝爾摩德上琴酒眼藥成功,企圖共調馬丁尼失敗的男人忍氣吞聲來找竹泉知雀,讓她在女明星面前美言幾句。
其二,琴酒追求科研組冷酷美人雪莉又雙叒叕失敗了。身為可悲的單身狗,他只好來求助有兩段感情經歷正在絕贊戀愛中的竹泉知雀,為他的愛情出謀劃策。
「向左是愛情,向右還是愛情。」竹泉知雀感嘆道,「即使冷酷如琴酒也逃不過愛情的苦。」
她理解,她嘲笑,她看戲。
竹泉知雀正襟危坐,左手一本《戀愛百選:教你如何俘虜少女心》,右手一本《心跳dokidoki攻略之渣男的逃生法則》,做好萬全准備。
對方正在輸入中。
琴酒甩來一個地址,附言:十分鐘,人在命在。
「大哥你這麼冷酷是談不到女朋友的!」竹泉知雀一手抓住手機,單手推開窗戶,一躍而下。
她的身影火速消失在自行車棚後,兩秒過去,一輛輪胎冒火的自行車飛奔上街。
伏黑津美紀從隔壁的窗戶冒頭,拿著晾衣釵幫竹泉知雀把窗戶合上。
伏黑惠自後面路過,習以為常地問:「知雀姐又加班?」
「是啊。」伏黑津美紀說,「她好忙哦。」
竹泉知雀也覺得,她真的好忙啊!
「我是一個隨叫隨到隨風飄零的可憐打工女子。」竹泉知雀一邊奮力踩自行車趕往琴酒指定的酒吧,一邊摸出手機登錄盤星助手APP,幫教祖大人在線管理信徒。
與此同時,班級群嘀嘀嘀直響,她切換頁面群接龍,回復+1、收到和謝謝老師。
另外一邊,港口Mafia的下屬發來本月工作總結,竹泉知雀一目十行地掃過,手指在屏幕上搓出火星:第三點駁回重寫,凌晨之前交給我過目。
竹泉知雀只有一個手機和兩只手,她邊騎自行車邊處理工作騎出了雜耍的節奏,路過的小朋友拍手叫好,天真地問:媽媽,她是馬戲團拋接蘋果的小醜嗎?
都市打工人媽媽微笑中帶著疲憊,摸摸傻大兒的腦瓜子:不,她只是社畜罷了。
寫作社畜,讀作小醜,榮譽稱號:打工人。
自行車吱呀急剎車停在酒吧門口,離撞上保時捷的車屁股僅一毫米的距離。
竹泉知雀翻身下車,卡在十分鐘的死在線推門而入。
「這邊。」貝爾摩德慵懶地招招手,示意女孩子坐到她身側。
竹泉知雀:果不其然,我的猜想是正確的,琴酒找我果真是為了愛情!
她今天的角色是媒婆?
噫,以琴酒對待媒婆的糟糕態度,活該他單身致死。
竹泉知雀在貝爾摩德身側入座,她右手邊是貝爾摩德,貝爾摩德對面坐著銀發男人,呈三角形狀。
直到坐下來,她才發現琴酒左手邊、也就是竹泉知雀正對面,還坐著一個人。
他半張臉藏在陰影中,氣質沉穩,面前放著一杯半滿的朗姆。
竹泉知雀:……媒公?
媒婆不夠還請了媒公,今天陣仗很大啊。
用洋氣點的說法,竹泉知雀和這位陌生老先生是本場相親局的愛情觀察員。
為男女嘉賓加油鼓勁,磕生磕死的愛情觀察員。
竹泉知雀逐漸理解了一切,她泰然自若地抬手點單:「要一杯丘比特。」
來吧!就由她把場子熱起來,讓曖昧的粉紅泡泡盈滿酒吧!
朗姆不由得看向竹泉知雀。
已知朗姆喝朗姆,琴酒喝琴酒,貝爾摩德喝苦艾酒,酒廠三巨頭面前擺著的都是他們的本名酒,威雀威士忌為何獨獨搞特殊?
竹泉知雀一臉鎮定,琴酒非必要不想理她以免自己再遭迫害,貝爾摩德縱容地默許一切。
搞得朗姆才是最大驚小怪格格不入的那個。
朗姆:你們排擠我?
琴酒、貝爾摩德,同為那位先生最信任的三巨頭,你們居然聯合新人排擠老夫?
朗姆感覺自己遭遇了可恥的背叛。
算了,他逆向思維,這代表他收集到的情報沒有出錯:被琴酒和貝爾摩德同時信任的新人,威雀威士忌一定是一位忠義之士,生是酒廠的人,死是酒廠的鬼。
「威雀威士忌,初次見面。」朗姆溫和道,仿佛一位與人閑話家常的慈祥老者,「我是朗姆。」
媒公媒婆互相自我介紹?竹泉知雀配合地說:「我是威雀威士忌,承蒙關照。」
兩人看起來像一對和諧的祖孫。
能以和為貴就不要打打殺殺,竹泉知雀十分欣慰,雖然她肩上工作的重擔比富士山更沉更重,但愛情觀察員的兼職她還是很樂意做一做的。
女孩子笑容燦爛喜悅,她喝了口丘比特,一心二用地想著盤星教的工作、下個月的考試和港口Mafia的報告。
「威雀威士忌。」朗姆雙手交握,「組織有新任務交給你。」
身具三份兼職的女高中生點點頭,配合地問:「什麼任務?」
她懂,她全都懂,她定好好配合朗姆把琴酒和貝爾摩德按頭在一起,調成一杯強扭的馬丁尼。
朗姆:「組織決定派你去公安臥底。」
死一樣的寂靜。
竹泉知雀拍了拍耳朵,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朗姆老大,我聾了。」
她聽不見她聽不見她聽不見!!!
女孩子奪門而逃,被貝爾摩德抬腿攔住,女明星憐愛地把瀕臨崩潰的竹泉知雀摟進懷裡。
好可憐的威雀威士忌,被工作逼瘋,都快精神失常了。
竹泉知雀窩在前輩香香軟軟的懷裡,她被酒廠三巨頭包圍,心裡的無助那麼大那麼多。
是琴酒欺騙了她,都是琴酒欺騙了她!
她就知道出獄沒好事!還不如被拉黑一輩子,拿琴酒的郵箱當備忘錄用!
丘比特終究是錯付了,媒公背刺了媒婆,愛情鳥慘叫一聲跌落鍋中。
「為什麼是我呢?」竹泉知雀強顏歡笑,「我還在上學,公安不收童工。」
對,沒錯!人家紅方是正經組織,可不像你們天天壓榨高中生!
竹泉知雀不惜把老東家一起罵進去,唾棄這群人可恨的罪行。
「臥底這項工作太考驗人了,我不行的。」黑發少女昧著良心貶低自己,「我一看就是鐵杆酒廠人,我被酒精腌入味。」
實際上,朗姆的確認為威雀威士忌不太能勝任潛伏公安臥底的工作。
多麼實誠一孩子,聽說要去警察手下臥底,眼裡的抗拒貨真價實,一看便是對組織忠心耿耿的好員工。
誠實的人天生不適合臥底工作,但誰不喜歡誠實呢?起碼朗姆十分欣賞她的品德。
講個笑話,誠實守信竹泉知雀。
該笑話將與橫濱巨人中原中也、老實厚道太宰治、醫者仁心森鷗外一起載入港口Mafia史冊。
「選擇你有兩個原因。」朗姆緩緩道來,「一來,是你對組織的忠誠,二來,是你的年齡——等你高三畢業,恰好適合進入警局工作,逐步升職打入公安內部。」
「威雀威士忌,你的升職速度連那位先生都贊不絕口,難不倒你。」
竹泉知雀悟了。
大徹大悟,比五條悟還悟。
她難以置信:「竟是我太優秀的錯?」
太優秀了,以至於身為臥底卻令酒廠三巨頭深信不疑,入了那位先生的眼,成為酒廠重點培養人才。
那位先生和朗姆合計著一尋思:人家培養人才都要出國鍍金,我們也不能落後,不如把她送去公安吧!
人才輸送計劃,就此形成。
竹泉知雀:怎麼不算是一種你來我往呢?
公安持續性向黑衣組織輸送大量人才,以臥底之身支撐起酒廠的日常運轉。
酒廠投桃報李,把人才回輸進公安,雙方交流學習,共建和諧東京,天下大同。
竹泉知雀:老實交代,酒廠是不是公安分部?
你們兩方其實是一家吧?合起伙欺負她港口Mafia。
竹泉知雀連強顏歡笑都笑不出來了。
她即將達成「被港口Mafia送來酒廠臥底的我被黑衣組織轉送進公安」成就,套娃套娃套套娃——說起來,公安也蠻喜歡派人出去臥底的,要是把她送回港口Mafia就樂了。
莫比烏斯環聽說過嗎?竹泉知雀是那只傻了吧唧咬自己尾巴的可憐蛇蛇。
原來如此,早在她紋身紋了條黑蛇在身上的時候,她的命運已經注定了不幸。
竹泉知雀看了眼手機,盤星助手APP有人在@她,帝丹高中班級群有人在@她,港口Mafia工作群有人在@她,酒廠……酒廠沒有拉群,他們面對面diss她。
公安用什麼辦公軟件來著?釘釘?
「讓我去死吧。」寫作社畜打工人,讀作超高校級小醜的竹泉知雀閉上眼睛。
「我一天都活不下去了。」
知雀:我原地飛升
第148章
打工的第一百四十八天
「哦耶哦耶~殉情,一個人不行,但是但是,兩個人就可以~殉情、殉情……」
輕快的小調搭配古怪的歌詞,自動門向兩側敞開,披著黑風衣的少年踏入港口Mafia大樓。
「太宰先生。」周圍的人低頭問好,敬畏地目送他踏上透明電梯。
「太宰先生今天沒有遲到。」門口記錄考勤的員工A說。
「所以他一定會早退。」同事員工B默契接話。
太宰先生,又稱考勤終結者,沒有拿過一次全勤獎的男人。
「不,太宰先生還是拿過一次的。」路過的員工C糾正道,他的資歷比員工AB更老,見證過太宰治一生只有一次的全勤獎。
員工C:「當時,竹泉大人還沒有被放逐到海的另一邊。」
隨著他的講述,塵封的回憶緩緩拉開繪卷:
過去的某一天,竹泉知雀和太宰治搭檔出任務,一個人出武力,一個人出腦子,雙方都在自己的舒適區內,美滋滋地干翻了敵人老巢。
留下勤勞的下屬收拾爛攤子,這對狐朋狗友勾肩搭背逛大街,逛到一半,竹泉知雀收到了本月全勤獎打入工資卡的銀行短信。
「為什麼我沒有?」太宰治湊過來,發出嫉妒富婆的聲音,「夜宵知雀請客。」
「哪次不是我請客?」竹泉知雀自問自答,「我想起來了,上上次不是,上上次是不在場的中也君請客,太宰君盜刷別人銀行卡的時候最大方。」
太宰治不以恥反為榮,他沒骨頭似的趴在竹泉知雀肩上,讓女孩子拖著他走,語調懶洋洋的:「知雀想要的話,我的工資卡可以給你哦。」
竹泉知雀:「然後太宰君就可以心安理得花我的錢了嗎?」
「嗯哼。」太宰治喉嚨中哼出含糊的聲音,「我人都是你的,還分什麼你我。」
撒嬌貓貓最好命,竹泉知雀腦海中一閃而過「叫聲姐姐命都給你」掐腰紅眼文學,清醒而理智地說:「那Lupin的欠賬也是我的了。」
好虧哦。
暴露了,太宰治用無害的笑容萌混過關,推著竹泉知雀往美食一條街走:「夜宵,燒烤,大閘蟹!」
最後還是竹泉知雀請客,全勤獎被太宰治狠狠宰了一筆。
「太宰君,做人要有追求。」黑發少女拿著賬單,對吃飽喝足癱在座位上的太宰治說,「你就不想在人生中拿到哪怕一次的全勤獎嗎?」
「不想。」
夜幕沉沉,太宰治盯著遠處崎嶇的山脈和瘦長的樹影,怠惰地說:「我的夢想是明天就找到願意和我殉情的美麗女性,溺亡在滿是帝王蟹的海裡。全勤獎和努力工作可不在我的夢想之中。」
「還是說。」他收回目光,笑眯眯地捧起竹泉知雀的手,「知雀願意和我殉情?」
「跳海嗎?」竹泉知雀認真地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溺亡的人恐怕只有太宰君。」
她:「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能通宵從橫濱游到東京再游回來的運動系武鬥派Mafia。」
陪太宰治跳可以,但沉下去的只有落水貓貓,無敵打工人怎會敗於區區海洋?
「這根本不是殉情。」太宰治撇嘴,「知雀好不解風情。」
「既然殉情不切實際,不如考慮切實際的全勤獎。」竹泉知雀企圖教唆太宰治,為她的掏空森先生小金庫計劃添磚加瓦。
「只要按時上下班打卡就好,跟上我的節奏,你可以!」
他不可以,太宰治趴在桌上假裝自己是一具屍體。
早起什麼的絕對不要,就算知雀親自叫他起床也不要,兩個人一起賴床才是最舒服的。
太宰治時不時到竹泉知雀的公寓借宿,他睡在客臥,夜晚女孩子躡手躡腳把鬧鐘放在客臥床頭櫃上,被裝睡的太宰治機智拆掉。
到了早上,洗漱完畢准備出門上班的竹泉知雀沒有辦法,只好推開客臥房門親自來催,被太宰治拽住手臂拖進被子裡當成抱枕。
「再睡一會兒嘛。」黑發鳶眼的少年使出渾身解數賴床,竹泉知雀仿佛深陷泥沼。
人間失格隨著肢體接觸生效,充斥在身體裡的咒力蕩然無存。
竹泉知雀百般掙扎,硬生生憑借一口打工人誓不放棄全勤獎的頑強之氣帶著太宰治拉拉扯扯出門,艱難地踩點打上了卡。
她是個身具可怕毅力的人。
身具可怕毅力的人不因摯友的再三拒絕而動搖,竹泉知雀看了眼日歷,很好,明天是一號,是全勤獎新的開始,她務必幫太宰治狠狠拿下。
從燒烤店出來,竹泉知雀把太宰治領回她家。
太宰治不疑有他,他睡前習慣性拆掉竹泉知雀放在客臥床頭櫃上的鬧鐘,舒舒服服睡大覺。
夜深人靜的夜晚,天上的星星屏住呼吸,黑暗中覓食綠眼野貓跳過窗沿,客房的門被靜悄悄打開一條縫隙。
透過縫隙,拉長的影子投影在地板上,竹泉知雀手持扳手,一聲不吭地站到太宰治床頭。
她高高舉起扳手——
「骨碌碌,骨碌碌……」
輪子碾過地面,顛簸的震感擾了太宰治的好眠。
他困倦地眨了眨眼睛,雪白的被子遮住了他的臉,沒有陽光刺眼,似乎還可以繼續賴床。
起床時懵懵的腦袋發出繼續睡的訊號,太宰治重新閉上眼。
下一秒,他驟然掀開眼皮,同時一把掀開被子!
「醒了?」竹泉知雀看了他一眼,語氣和藹,「還能再睡一會兒呢。」
太宰治:「……」
他深吸一口氣,再深吸一口氣,險些一口氣背過去。
此刻的太宰治半坐在床上,客臥的床腳不知何時被人裝上了四個轱轆。
竹泉知雀像推早餐車一樣推著床和床上的太宰治走到港口Mafia大樓的打卡處。
人臉識別打卡,竹泉知雀挪開位置,貼心地把床推到識別器前,滴的一聲響,太宰治打卡成功。
「好了。」女孩子滿意地說。
她泰然自若,然而太宰治和其他所有打卡上班的港口Mafia成員之間的氣氛仿佛死一般寂靜,如一根緊緊繃緊的弦,充斥著一觸即發的緊張感。
員工C:「我當時就在人群裡,你們不懂我心中的震撼。」
家人們!誰懂啊!他好好上個班,突然看見竹泉大人推著一張床進門,床上的人臉被白床單蓋住,驚得他和同事們倒吸一口涼氣:誰死了?誰死了被竹泉大人送到總部停棺?
她想索誰的命?我們的還是BOSS的?我們要不要奔去首領辦公室救駕?
骨碌碌,骨碌碌,風暴中央的竹泉大人舉止自然,她推著的靈床突然有了動靜!
死者坐了起來!
員工C:啊啊啊詐屍了啊啊啊!
白床單被掀開,露出一張魔鬼的臉……啊不,是令人敬畏的太宰先生的臉。
員工C:原來是太宰先生詐屍,早說嘛。
啊啊啊太宰先生詐屍了救命救命!BOSS在首領辦公室,是森先生害的你,勞動仲裁找他不要找我們啊!
生死關頭,員工C在舍命護駕和賣主求榮中選擇抱緊自己。
剛起床的太宰治是懵的,看見太宰先生被竹泉大人推靈床推到總部停棺的員工們是懵的,唯一掌控全局的只有竹泉知雀。
她先給自己打卡,再幫太宰治打卡,滿意地點點頭:「好了,一號打卡結束,距離全勤獎只差二十九天。」
竹泉知雀雙手扶在移動床上,問太宰治:「太宰君是自己走到辦公室,還是我推你過去?」
送佛送到西,也不差這段路。
太宰治靈魂出竅。
他游魂似的被竹泉知雀領到辦公室,面前塞上一沓文件,游魂似的批復完,又在下班時間被竹泉知雀牽著手帶到門口打卡,領回她的公寓。
「明天也要乖乖打卡哦。」竹泉知雀摸了摸太宰治的腦袋,溫溫柔柔地說,「起不來沒關系,你可以繼續睡。」
賴床與社會性死亡息息相關。
太宰治一點一點地把自己縮進被子,雙手抓著被沿,站在床邊的女孩子眼神溫柔似水,背在身後的扳手令人毛骨悚然。
新的被組裝好的鬧鐘放在床頭櫃上,竹泉知雀道了聲晚安,體貼地合上門。
整整一個月,竹泉知雀客臥的鬧鐘再沒壞過。
太宰治拿到了人生第一個全勤獎,付出了社死與午夜驚魂的代價。
「竹泉大人真可怕啊。」員工A顫顫巍巍地說。
「我本來以為太宰先生已經夠可怕了。」員工B小小聲,「這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嗎?」
員工ABC不由得思索起來:惡人自有惡人磨,惡人太宰治被惡人竹泉知雀磨,磨惡人竹泉知雀的存在又是哪一位呢?
「嗯?知雀的電話?」
電梯裡,太宰治手機響鈴。
他接通電話,剛把手機貼到耳邊,就聽見地獄硫磺翻滾女鬼森森的聲音。
「太宰君,我想借閱你的愛書《完全自殺手冊》。」
紅白相間的愛書被太宰治隨身攜帶,上面每個自殺方法都有他留下的備注,寫滿了作死者前輩留下的寶貴經驗。
「知雀想看,當然可以。」太宰治好奇地問,「你是需要一些作案的靈感嗎?」
「不。」竹泉知雀幽幽地說,「我需要一些自殺的靈感,我想死。」
太宰治頓時心動:「既然如此不如和我一起殉情——」
「但我不要一個人死。」竹泉知雀怨氣滿滿地說,「黃泉路上孤獨寂寞冷,我想要太宰君送一個人下來陪我。」
太宰治積極舉手:「我!我願意!我可以!我們這就殉——」
竹泉知雀:「森先生,你把森先生送下來陪我。」
叮!電梯到達首領辦公室。
電梯門與首領辦公室大門一起打開,竹泉知雀的話語透過手機回蕩在辦公室內,被森鷗外聽入耳中。
森鷗外:???
他派去臥底的得力下屬要他下地獄陪她。
背叛為何來得這麼猝不及防?
竹泉君作甚要殺我?沒等森鷗外想出個所以然,他陡然對上另一位得力下屬嫉妒到扭曲的眼神。
太宰治:為什麼是森先生不是我?知雀好不容易想和人殉情,這種好事憑什麼輪到森先生!
氣死了,好生氣,給他爬!
森鷗外坐在辦公桌後,不動聲色地挪著椅子往後退了退,手指摸住藏在椅子下的警報按鈕。
想殺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港口Mafia現任首領警鈴大作。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自從篡位那日,森鷗外便知道早晚有這一天。
竹泉君!太宰君!他待你們不薄,你們兩人何故造反?
森先生:起碼選個黃道吉日再造啊(痛心疾首)
第149章
打工的第一百四十九天
森鷗外決定自救。
起碼要掙扎到唯一可靠的中也君趕來護駕。
在這個冰冷的港口Mafia,只有老實人中也君令人安心,小小的個子蘊藏大大的安全感。
港口Mafia全體上下良心共四鬥,中原中也獨占一石,竹泉知雀、太宰治和森鷗外各倒扣兩鬥。
什麼叫靈魂人物,這就叫靈魂人物——失去中原中也的港口Mafia不過是一具沒有良知的魔鬼罷了!
中也君,你在哪裡!森鷗外殷切盼望,他需要你!
「冷靜一點,太宰君。」森鷗外用安撫的聲音說,「沒發現嗎?你在質壁分離。」
你為什麼嫉妒得快要質壁分離?他不理解!
不就一個死亡名額嗎?拿去就是,他死都不和你搶。
太宰治陰惻惻地盯著森鷗外,獨眼的造型令他的形像分外恐怖。
森鷗外不由得想起下屬間流傳的「不要走夜路否則會撞鬼、啊不、撞太宰先生」,以及「子彈子彈告訴我,誰是港口Mafia最恐怖的男人?」、「太宰先生的敵人最大的不幸就是與他為敵,我們最大的不幸是和他入職同一家公司」,又及「誰能救救被友誼蒙蔽雙眼的竹泉大人?她知不知道自己一天到晚在貓塑什麼恐怖的對像啊!」等一系列謠言。
森鷗外:真的是謠言嗎?(懷疑的目光)
整個港口Mafia恐怕只有竹泉知雀腦回路和其他人不在一個頻道,在聽見她把太宰治形容成「敏感纖細脆弱多思,喜歡深夜聽網抑雲一邊emo一邊默默流淚,身體殘疾雙商高超的脆弱美少年」的時候,森鷗外心都死了。
森鷗外:太宰君的瞎不是真的瞎,但竹泉君的眼盲不似作假。
她眼前糊的濾鏡比瓶底蓋更厚,哈哈鏡照人都沒她扭曲。
竹泉知雀:我才沒瞎!(貓貓生氣。jpg)
怎麼能用偏見的眼光看她的摯友?連肚皮都是黑的貓貓不可愛嗎?
尾巴可憐巴巴地纏著繃帶,腦袋上繃帶綁成蝴蝶結,漂亮的鳶眸亮晶晶看著你,黏黏糊糊地蹭手心小聲咪咪,想吃你手裡的帝王蟹。
均價上千上萬的螃蟹說買就買!為貓貓一擲千金,盡顯富婆本色。
竹泉知雀:太宰君只是稍微心機了一點點,綠茶了一點點,看在美貌的份上當然可以原諒他!
竹泉知雀是很寵愛太宰治的,若是換個別的什麼人,她可不會大早上推著對方的床到公司幫他打卡。
太宰治,欲言又止:……這個還是算了。
這份福氣太過沉重,他享受不來。
打卡的福氣太宰治享受不來,殉情的福利卻是他期待已久。
「怎麼想都應該是我啊。」陰暗貓貓碎碎念,「知雀最好的朋友是我沒錯吧?明明那麼那麼喜歡我,想死的時候卻不叫上我,中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錯誤……對,沒錯,不能怪知雀,定是有人挑撥我們的感情!」
被殺氣鎖定的森鷗外:「……」
中也君,你還沒有上線嗎中也君!關鍵時刻不要掉線啊你!
下屬靠不住,森鷗外只能自己上,他感覺自己好似步入更年期的中年男人,被不孝子和不孝女折騰得焦頭爛額,晚年凄涼。
「竹泉君還沒有掛斷電話。」森鷗外說,「不如聽聽竹泉君的想法,讓我死也死成明白鬼。」
太宰治:「死得胡塗點更容易投胎到好人家。」
森鷗外:謝謝,不了,下輩子我不想做人。
鏡頭轉給太宰治的手機,他打開免提,背景音裡幽幽怨怨如泣如訴的女鬼哭聲回蕩在首領辦公室,門外站崗的黑西裝壯漢兩股戰戰。
森鷗外忍了忍,忍不住了:「竹泉君,把氛圍音關掉。」
話筒中傳來很輕地一聲咂舌,好在資本家對打工人的拿捏在年終獎尚未發放之前還有效力,竹泉知雀關掉了從網上下載的「六月飛雪女鬼哭墳喊冤。mp3」。
森鷗外總算從女鬼索命下屬造反的危險氛圍中解脫,他端正坐姿,掏出當醫生時面對情緒不穩定患者的專用微笑,諄諄善誘:
「說出你的煩惱。」
話筒對面安靜了兩秒,竹泉知雀開口,聲音出乎森鷗外的意料,十分平靜。
風平浪靜下藏著暴風雨的平靜。
森鷗外不動聲色地挪了挪坐姿,有點不安。
「森先生。」竹泉知雀彬彬有禮地說,「自您繼位以來,我連續多年被評為組織最佳員工,我的工作態度眾人皆知。」
「放眼全橫濱,沒有比我更優秀的打工人。」
森鷗外:教唆摯友逼宮弒君的優秀打工人嗎?
森鷗外不敢說話,他在太宰治的注視下只能點頭。
論工作能力和工作成果,竹泉知雀說得沒有錯,她是所有黑心資本家都愛的一款全能打工人。
「我一直很感激竹泉君為港口Mafia做出的貢獻。」森鷗外和藹可親道,他試圖安撫因不明原因壞掉的下屬,「我知道你的工作壓力很大……」
「你不知道!」竹泉知雀突然激動,「你懂個錘子!」
說話就說話,不要那麼大聲嘛……森鷗外被嚇了一跳,他記憶裡的竹泉知雀是個精神穩定的女孩子,怎麼去東京沒兩年,精神狀態直逼太宰治?
東京居然是一座比橫濱更神經病多發的城市嗎?今年全國最不宜居城市冠亞軍評選怕是有點懸。
森鷗外算了算竹泉知雀的工作內容:
首先,她要上學,且在月考中不能考出被老師勸退的不及格成績,以輟學兒童之身與同齡人一起備戰高考。
其次,在放學時間和休息日,她需要完成黑衣組織的工作,在疑心病患者琴酒眼皮底下一邊做事一邊傳遞請報給森鷗外,隨時准備配合港口Mafia黑吃黑。
接著,她要在繁重的學業和工作中抽出時間建設盤星教,邊抵抗邪//教教義洗腦,邊在咒術界渾水摸魚,源源不斷的把情報傳回橫濱。
最後,港口Mafia隸屬於竹泉知雀的下屬依舊由她負責,她要審視報告、批復公文、為新人擦屁股、為親信謀福利,以及和原同事們聯絡感情,打電話給裝修公司修復被太宰治炸毀的公寓廚房。
森鷗外:好忙哦。(目瞪口呆)
竹泉君居然這麼忙的嗎?
這麼忙她還不忘聯合太宰治造反,這是怎樣一種頑強的007精神!
森鷗外有點感動,還有點害怕。
如此繁忙的工作都沒逼瘋竹泉知雀,是什麼讓她精神失常?
竹泉知雀:是你!是你逼瘋了我!
她恨不得隔空掐住森鷗外的脖子瘋狂搖晃,啃他的發際線,把他啃禿!
那天渾渾噩噩從酒吧離開,竹泉知雀頹廢地在隔壁伏黑家裝了一天的陰暗蘑菇,伏黑甚爾蹲在女孩子面前,說:「報名字,我去殺。」
天與暴君出手價格不菲,他只給竹泉知雀干白工,她這邊報名字,他半小時後就能提頭來見。
竹泉知雀腦海裡第一個名字是朗姆。
任務是他下發的,是他增加了竹泉知雀的工作量,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延申一下,那位先生、琴酒、臥底老兄等一系列在臥底任務中推波助瀾的人物,都是幫凶。
「殺一個也是殺,殺一群也是殺。」伏黑甚爾不在意地說,「你列個名單給我也行。」
暴君慷概又大方,實不相瞞,竹泉知雀腦海中一瞬間出現了字典那麼厚的死亡名單。
她:不不不,這不行,我來到東京,不是為了讓這裡橫屍遍野。
太血腥太暴力了,她是有職業道德的Mafia。
全國最不宜居城市講究公平競爭,竹泉知雀不可以幫老家作弊。
竹泉知雀順著邏輯鏈依次清算,是誰讓她身兼數職?是誰對她苦苦相逼?是誰不顧她的死活?一切罪惡的源頭,究竟是誰?
「——是森先生啊。」竹泉知雀恍然大悟。
竹泉知雀不幸的開始、厄運的源頭、絕望的起點,是他!是森鷗外!
「如果森先生不把我派去黑衣組織臥底,我就不用上學,不用月考,不用因為成績被某人威脅。」
「披上馬甲也好,吃夠掉馬的苦也罷,最終都是森先生你的錯。」
女孩子的聲音仿佛一把四十米長刀,誓要將森鷗外的肉。體和靈魂和良知一起洞穿、戳爛、砍得七零八落。
森鷗外久違地感到了良心痛。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沒有這玩意了,但真的好痛,無法忽視的疼痛,痛到懷疑是不是太宰治悄悄給他下毒的程度。
森鷗外絞盡腦汁地試圖安慰竹泉知雀。
他能做的只有安慰,竹泉知雀必然得接下朗姆的任務,除非她不想在酒廠干了。
來都來了,連酒廠三巨頭都拿下了,暴露身份多可惜啊,她硬著頭皮也要繼續演。
「往好處想,黑衣組織的工作你可以用被條子盯著不方便當借口推掉。」森鷗外勸說,「四舍五入工作量並沒有增加。」
竹泉知雀發出一聲冷笑,太宰治搓了搓指尖,他的手機像冰塊一樣冷風颼颼。
「沒有人比我更會請帶薪假。」資深打工人冷漠地說,「森先生,不要裝傻,臥底公安和臥底黑衣組織是兩個性質。」
惡役黑吃黑和與正義使者為敵,是一個概念嗎?
「黑衣組織有公安臥底,那人認識我。」
「朗姆和琴酒傻傻看不出來,我可是知道的。」
朗姆著實是個眼瞎的糟老頭子,他不僅沒看出來「忠心耿耿」的竹泉知雀是對家派來的臥底,更沒看出安靜潛伏的蘇格蘭威士忌長得濃眉大眼,實則也是叛徒。
「我到公安臥底和自己把自己送進局子有什麼區別?」竹泉知雀越想越荒謬,「殺青《打工人東京生存日常》,改演《越獄》嗎?」
這件事不能全怪朗姆。
但凡波本和蘇格蘭關系差點,或者竹泉知雀沒和前男友波本有過一段感情,臥底任務指不定能成。
竹泉知雀:迭滿debuff(試圖死去。jpg)
女孩子沮喪得心如死灰,森鷗外安慰人的詞庫被掏空,關鍵時刻救命的神唯有竹泉知雀之摯友,太宰治。
「知雀能看出來蘇格蘭威士忌是臥底,也就是說,他臥底的水平不怎麼樣。」太宰治若有所思。
「你覺得他暴露的幾率大嗎?」
「挺大的。」竹泉知雀精神一振,「他人好得在酒廠格格不入。」
「辦法這不就有了。」港口Mafia的大腦攤攤手,輕描淡寫地說,「所謂臥底,不就是兩頭騙麼。」
「棄暗投明的戲碼,百玩不厭。」
森先生:我知道中也君為什麼遲遲趕不到了
首領辦公室的心眼已經多到沒有chuuya的立足之地了(悲)
第150章
打工的第一百五十天
黑色的保時捷356A停在深巷中,琴酒閉目養神,指尖的香煙火星暗紅。
悠長的放學鈴遠遠傳來,積蓄成灰白長條的煙灰掉在煙灰缸中,火星碎裂。
「伏特加。」琴酒咬住煙嘴,「叫她過來。」
沒有指名道姓,但伏特加秒懂,匆忙拿出手機。
大哥賭氣,小弟遭殃,伏特加自開車工具人後榮獲新職業——短信代發工具人。
變成多功能工具人,怎麼不算是一種升職呢?
伏特加很知足,他的工資終於不那麼燙手了,他成為了一個更加有用的男人。
有用男人伏特加很快編輯好短信,發給威雀威士忌。
對方反手一個電話撥過來。
「大哥又把我拉黑了?」竹泉知雀的聲音伴著風聲赫赫,她發牢騷似地說,「伏特加你勸一勸他,成年人要學會控制好自己的脾氣。雖然我是個寬容又大方的人,但大哥繼續這樣下去,遲早要在職場吃虧的。」
伏特加:小聲點吧威雀威士忌!我開了公放!
西裝壯漢戰戰兢兢透過後視鏡看向他唯一的哥,琴酒手裡的煙頭狠狠按在煙灰缸裡,銀發男人的表情卻不算猙獰。
讓伏特加來形容,大哥此刻像個表情包:咬牙強忍。jpg
「讓她滾過來。」琴酒冷聲說,「晚上和我一起出任務。」
竹泉知雀能屢次在琴酒理智邊緣大鵬展翅卻活蹦亂跳的理由,自然是她無可代替的實力。
假如能把她毒啞,琴酒願意待竹泉知雀如待伏特加般寬容隨和。
她離大哥的愛只差一副啞藥的距離。
莫得感情的黑衣組織Top Killer人生信條裡有兩個絕不:
絕不放過一個叛徒,絕不容許同僚摸魚。
他誓要將所有人拖下007的深淵!在琴酒眼裡,威雀威士忌白天的時間已然被學習浪費,她應當自覺通宵為組織工作,時刻准備為那位先生獻出發際線。
話筒對面風聲呼嘯,竹泉知雀的聲音遠遠地從保時捷後面傳來,與免提中的聲音合二為一。
「抱歉——大哥——我不跟你干了——」
「朗姆老大——有事——找我——」
刷的一聲,自行車超過保時捷,在車窗上留下風馳電掣的影子。
竹泉知雀朝車窗揮揮手,踩著飛一樣的自行車像天邊的雲彩般消失不見。
被留在原地的保時捷:……
奇恥大辱!有朝一日竟被自行車超車!
「要追上去嗎大哥?」伏特加手忙腳亂地點火,請示琴酒。
別人不知道,身為大哥頭號小弟的他可是知道的:搭檔出任務的人那麼多,真以為隨便誰都能被琴酒車接車送?
冷酷大哥雖然打著「她騎自行車會讓敵人低估組織的格調」名義,實際連伏特加的智商都聽得出是借口。
威雀威士忌是琴酒發掘出來的,理應是他這一派的人,和貝爾摩德廝混在一起倒也無妨,但朗姆是幾個意思?
公開挖他牆角?
「哼。」琴酒轉念一想,想到威雀威士忌的新任務,冷冷道,「讓科恩和基安蒂代替她過來。」
竹泉知雀順利推掉了今晚的工作。
她握住自行車把手,絲滑地左拐右拐,瀟灑把她的愛車停在組織停車場,橫在兩個車位之間。
朗姆是個老陰逼。
具體表現為他一手執掌了黑衣組織的情報網,像藏在幕後的圓肚大蜘蛛,把髒活累活都甩給琴酒,自己干干淨淨,一臉慈祥。
世人皆知琴酒殺臥底如麻,琴酒怎麼知道誰是臥底?憑他屢屢失靈的叛徒嗅覺嗎?
自然是朗姆給的情報。
他說誰是臥底誰就是,竹泉知雀不信朗姆沒有悄悄夾帶私貨,污蔑自己的對家、競爭者和不聽話的下屬是叛徒,讓琴酒做他的清道夫。
「這很合理。」竹泉知雀分析道,「組織是那位先生的組織,每個下屬都是給他打工的,死一個少一個勞動力,他怎會隨便裁員?」
但若是被打上「叛徒」標簽,那就不一樣了,非殺不可,那位先生不舍也沒用。
「朗姆就是這樣利用琴酒一點點把那位先生架空的吧。」竹泉知雀陰謀論,「讓酒廠頭牌給他做靶子,架空傀儡首領,挾天子以令諸侯,滿腹心機的攝政王!」
黑發少女不遺余力地給朗姆潑髒水,潑了一盆又一盆。
「縱使我不幸的開始、厄運的源頭、絕望的起點是森先生,朗姆也是僅次主犯的從犯。」
竹泉知雀小肚雞腸地在記仇小本本上入木三分地刻字。
等走到朗姆的辦公室,她又收起小本本,換上充滿朝氣的上進員工表情。
「朗姆老大,我來了。」竹泉知雀干勁滿滿地說,「我來接受今天的臥底教育了。」
讓她接受臥底教育是朗姆的主意。
威雀威士忌其人對組織忠心耿耿,年紀輕能力強,和她搭檔出過任務的基安蒂屢次稱贊她為「天生的惡役」、「合該干這一行,老天爺追著喂飯」、「年度最佳反派非她莫屬」。
朗姆一邊欣慰組織人才輩出,一邊擔心她臥底暴露。
好好一姑娘,長得可愛又漂亮,怎麼渾身上下一點兒正氣都沒有呢?
老陰逼決定親自教育她,把竹泉知雀培養成一位合格的臥底。
「一位合格的臥底,首先要合群。」
朗姆讓竹泉知雀在他對面坐下,女孩子把書包放到一邊,拿出路上買的波子汽水,一邊開蓋一邊聽講。
老人看得眼角一抽,教訓道:「威雀威士忌,假如你是敵人派來組織的臥底,你的行為就很不妥。」
朗姆掰著手指細數:「為什麼不和其他人統一穿著,身披黑衣?飲品選擇為什麼不是烈酒是飲料?魔鬼在細節!像你這樣去公安臥底,一下就被人揪出來了。」
竹泉知雀喝了口波子汽水,真誠地問:「朗姆老大懷疑我是臥底嗎?」
「當然沒有。」朗姆放緩口氣,他以為自己的舉例令忠心下屬不安了,安撫道,「你在組織裡稍稍任性也無妨。」
竹泉知雀:那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要她說,紅方臥底實在太保守了,他們接受的臥底教育都是一條流水線培養出來的,酒廠半斤八兩,半瓢水晃啊晃就敢來指導她。
「朗姆老大說得對。」竹泉知雀小雞啄米點頭,十分捧場,「朗姆老大做了這麼多年情報工作,沒有人比你更了解臥底,連大哥都自愧不如。」
「我和琴酒分工不同,倒也不必強行拉踩。」朗姆的職場情商比琴酒高了太多,說話八面玲瓏。
「有一點你說的沒錯,沒有人比我更了解臥底——特別是公安臥底。」
橙子味的汽水在竹泉知雀舌尖蔓開,透過玻璃瓶,老者的臉略顯陰翳。
「公安臥底?是指給我補習的那個人嗎?」竹泉知雀指腹摩挲冰涼的玻璃瓶,一臉好奇,「我還不知道呢,他是怎麼暴露的?」
她:「難道真是學歷問題?」
不,朗姆嚴肅地破除謠言,組織這些年一直大力發展科研,絕對不缺高學歷人才,不要信該死的公安臥底的挑釁,組織怎麼會連高中數學都不會做!
「我有我的消息渠道,不要多問。」朗姆拐杖點地,咚咚兩聲,仿佛敲在人心髒上。
他的警告令人膽寒,按照一般臥底邏輯,竹泉知雀該見好就收。
她不。
「朗姆老大,當臥底好難啊。」
女孩子唉聲嘆氣:「我一想到要幫條子辦事,渾身不自在。你說,公安那些人自詡正義,為了臥底組織而殺人放火的時候,他們心裡是怎麼想的?」
「我的心理素質可沒有那麼好。」竹泉知雀突然敲了下掌心,目光灼灼地看向朗姆,「朗姆老大,能不能找個實例讓我學一學?」
朗姆:「實例?」
女孩子嗯嗯點頭:「比如有臥底嫌疑但組織還沒下手清理的叛徒,與其讓人就這麼死了,不如拿給我當教具。」
「讓我全權負責他,欺騙他並沒有暴露。」
殷紅舌尖吐露,暗色的蛇紋亮起猩紅色的光澤,蠱惑的聲音在朗姆耳邊響起:「你手裡,一定有這麼個人。」
「把他給我。」
思緒被攪亂在蜜糖般的聲線中,朗姆腦海中浮現一個名字。
他前段時間收到的消息……正在謀劃的清理行動……一個擁有代號的成員疑似公安臥底……
寧可錯殺不可放過,要在目標察覺自己暴露前將其抓捕。
朗姆連執行人都挑好了:最近風頭正盛的萊伊。
威雀威士忌的提議開啟了新的可能。
一個臥底,殺死他的收益無非是多出一具屍體。
即使酷刑拷問,這群自詡正義的家伙也不會出賣同伴,難以揪出更多叛徒。
活人的價值總比死人更多。
假如公安發現他們派來的臥底不僅早已暴露,還讓威雀威士忌借此反臥底回去,他們會露出什麼表情呢?
呵呵,真是期待啊。
玩弄言語是咒言師的看家本領,蠱惑與騙術是竹泉知雀的專長。
她從不失手。
「是有這麼個人。」朗姆語氣輕飄飄的,他不知道自己被限制了思考,思維沿著竹泉知雀畫好的軌跡蔓延。
「他是公安臥底的嫌疑很大,我不想打草驚蛇,連琴酒都沒告訴,准備暗中擊殺。」
「如果你能加以利用……」
「當然,我當然可以。」竹泉知雀輕柔地說,「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組織。」她說,「殺死他還是利用他,你該相信我的判斷。」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朗姆深思良久,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蘇格蘭威士忌,他是你的了。」
知雀:我從來不騙人
悠于 2025-9-6 14:24
第151章
打工的第一百五十一天
暗流湧動。
沉悶的淤泥漸漸漫過口鼻,呼吸困難,凝澀的身軀不得動彈,灰蒙蒙的光線照在眼皮上面。
厄運,不詳,難以估計的命運。
大廈傾頹的城市廢墟中,孤只伶仃的雀鳥立在細細的電線杆上,小小的鳥喙張開,鳴聲清脆。
安室透從睡夢中驚醒,汗水打濕了金發,濕漉漉黏在額頭。
他捋了把額發,半靠在床頭,向後仰頭,慢慢調整呼吸。
電子時鐘顯示時間:凌晨六點。
狗都在睡的時間,高中生起床的點。
床頭放置的玻璃杯裡殘留四分之一的冷水,冰塊經過一晚早已融化。
安室透仰頭灌了一口,往混亂的思緒裡潑下一盆冷水,清醒了不少。
東京已經入秋,他喝隔夜冷水的習慣在養生人眼中罪不容恕,像竹泉知雀,早早給自己安排了可樂姜湯泡枸杞紅棗茶,一天一桶,長命百歲。
安室透穿上白襯衫,扣子一顆顆扣好,遮住蜜色的腹肌。
他挽起袖子,鼓起的小臂肌肉線條流暢,是從警校到如今一天都未曾懈怠訓練的結果。
臥底跨國犯罪集團的公安,清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做飯。
裹上面包糠的蝦放入金黃的油鍋,水龍頭嘩嘩流下清澈的水,淋在鮮嫩翠綠的蔬菜上,籃子裡水靈靈的小西紅柿散落在綠意間。
洗好的西紅柿被放在砧板上,帶著槍繭的手按住小西紅柿,均勻切開成兩瓣,整齊碼在色拉碗裡。
早飯不宜吃太多,安室透打算做個色拉配炸蝦,再把昨天剩下的咖喱拿出來熱一熱。
一個人的飯量,綽綽有余。
「……但凡你提前發個短信,也不至於我們兩個一起餓肚子。」安室透一邊拿著手機叫早餐外賣,一邊念出大清早分走他一半早餐的人的名字,「景。」
「抱歉。」諸伏景光夾著一只炸蝦,歉意地說,「你家還有食材嗎?我再做點。」
要是有他至於點外賣嗎?安室透捏了捏額角,臉上帶著沒睡好的倦意。
諸伏景光深感稀奇。
自兩人幼馴染相識開始,到警校的學習時光,再到同在黑衣組織臥底,他心中的降谷零一直是鐵人形像。
身兼多職,無需睡眠,卷王本王,日均四小時休息滿血復活,文能閉眼寫報告,武能徒手鬥歹徒,不愧是警校第一的男人,堪比漫撕男的存在,無論何時何地都勇爭先鋒!
正是因為同是臥底,處在同個工作環境中,諸伏景光才深知黑衣組織裡有多少卷王。
打工皇帝波本、說是靠女朋友上位的小白臉實則升職似火箭嗖嗖竄天的萊伊、莫得感情的酒廠第一社畜琴酒,以及一邊上學一邊打工哪哪都有她的威雀威士忌。
四瓶威士忌,蘇格蘭是最不卷的那個。
他晚年可以出一本回憶錄:《我和我的卷王同事》
倘若站在上帝視角來看:四瓶威士忌皆為臥底,這四個人以一己之力讓那位先生患上威士忌PTSD,此後嚴禁任何人用威士忌做代號,違者一律當成叛徒打死——他們四個裡,蘇格蘭為什麼是第一個暴露的?
波本/萊伊/威雀威士忌:因為他不夠卷!
黑衣組織,高強度高壓力狼性團隊,時不時發大瘋是員工常態,精神內耗一個比一個嚴重,大家在組織的熔爐裡卷生卷死,突然發現:蘇格蘭,你小子,精神好穩定啊?
低調沉穩不內耗,被迫害的名單裡竟然從來沒有你耶!
這麼低調,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說來聽聽。
諸伏景光的確是有心事才大早上來找安室透,他沒有第一時間說自己的事,關切地問:「昨晚沒睡好?」
「做了個噩夢。」安室透摸了摸眼角,「不,也不能算是噩夢,有點奇怪的夢。」
「難不成是預知夢?」諸伏景光開了個玩笑。
解夢是一門復雜的學科,安室透已經有點記不清夢中的意像了,只感到窒息、痛苦、憤怒。
直到形單影只的雀鳥清脆鳴叫,他跌落在破碎的夢境中,自柔軟的被褥中醒來。
雀鳥暗示明顯,指向安室透竭力不去想的那人。
他和竹泉知雀許久沒見過面了。
交往時他們見面的次數也不多,安室透只當是他工作太忙,可只要他想,他總能在公寓裡捉住點炸雞外賣的女孩子或深夜趴在書桌上頭禿的女高中生。
威雀威士忌神出鬼沒,波本在酒氣中嗅到黑玫瑰的幽香,余光便窺見夜幕般絲綢的黑裙滑過他的大腿,黑發女人在身側落座。
掉馬之後,安室透一度覺得竹泉知雀好閑,找貓逗狗地耍人玩。
如今才發現,是那時她把閑余時間都給了他。
現在再想找她,連個影子都看不見。
安室透沒有刻意收集威雀威士忌的消息——至少他認為自己不算刻意——聽說,最近連琴酒抓她都抓不到人。
忙到起飛,忙到找她之前要去找前台預約拿號,前台親切遞來叫號牌並貼心告知:先森,您前面還有99個人在排隊,請不要心急哈。
當然,不是沒有快捷方式:她的家庭住址只被少數人知曉,再不濟,安室透可以在帝丹高中門口蹲人。
……用什麼名義?
分手是他提的,這樣不像話。
人們評價辦公室戀愛:分手了還要在對方手下干活,慘死。
黑衣組織在這方面多貼心吶,純在線聯系,連視頻會議都沒一個。
安室透不知道竹泉知雀在忙什麼,她的保密等級該死的高。
「不說我了。」安室透問,「你大早上過來,是出了什麼事嗎?」
總不能是特意算好早餐時間來蹭飯的。
「我接到了新的任務,明天出發。」諸伏景光雙手交握,慢慢地說,「同行者是琴酒和威雀威士忌。」
安室透:「……」
好嘛,才說不知道她在忙什麼,結果只有他不知情。
金發男人面不改色地點頭:「我知道了,你要小心,他們無論哪個都是危險分子。」
「任務具體是什麼?」
諸伏景光緩緩搖頭:「琴酒只說了集合時間和地點,是一個很偏僻的碼頭。」
「威雀威士忌倒是多說了兩句。」他細心地重復,「她提到一批貨,但琴酒很快打斷了她。」
收到琴酒消息的二十分鐘後,諸伏景光背著貝斯包推開酒吧的門。
紙醉金迷的氣息混著眩暈的酒氣,迷離的燈光下數對男女在舞池輕輕搖擺,曖昧的音節落進往來人群的口袋,蠢蠢欲動著分享一夜的歡喜。
沉穩干淨的黑發青年與酒吧噪雜的環境格格不入,但若是有人能看出貝斯包裡沉重的金屬怪物,便不會以為他是誤入此地的單純游客。
「一杯蘇格蘭威士忌。」他說,「我預定了座位。」
酒保將酒杯推向諸伏景光,比了個手勢:「沿著舞池走,最佳觀賞席。」
諸伏景光喝了口烈酒,他穿過聚攏在舞池邊的人群,遠遠看見銀發男人和他身側的黑發少女。
如酒保所言,最佳觀賞席將舞池盡收眼底,孤狼一樣的殺手興趣缺缺地喝酒,他年輕的同伴機車外套敞開,露臍的上衣遮不住小腹黑色的蛇紋刺青。
威雀威士忌手裡捏著一把鈔票,她隨手一拋,飛舞的鈔票落在舞池中,引來一陣陣起哄的歡呼。
「去,換個更帶勁的曲子。」她把小費丟在酒保手裡的托盤上,拿走高腳杯盛滿的香檳。
女孩子抿了口香檳,遙遙朝諸伏景光晃了晃杯身,示意他過來。
琴酒杯中是伏特加,時刻緊隨大哥步伐的小弟人不在,按竹泉知雀的說法是:給他一點參與感,免得說我們不帶他玩。
諸伏景光理解不了她的腦回路,但他承認伏特加不適合在場,琴酒與威雀威士忌之間的氣場危險且排他,看著他們仿佛看見濃郁的黑暗。
幾張鈔票凌亂地灑在地上,機車外套上鑲嵌亮色的柳釘,年輕漂亮的少女慵懶隨性,指尖叩在酒杯上。
引人墮落,又嘲笑其墮落。
琴酒占據沙發的另一邊,黑色風衣遮住他的膝蓋,煙草味與硝煙味融入酒水,還有一絲藏不住的血氣。
諸伏景光坐到他們對面,心道幸虧警方沒有突擊來這家酒吧檢查,否則以他們毫不掩飾的氣質,高低是賞金過億的通緝犯。
「後天清晨七點,十號碼頭。」琴酒掏出香煙,「帶上你的貝斯。」
「是明天。」威雀威士忌糾正道,「現在是凌晨,已經第二天了。」
她隨便打斷琴酒的話,銀發男人似乎習慣了,只低頭吸了口煙,沒有計較。
「好的。」諸伏景光應下來,「具體工作是?」
「有一批貨……」黑發少女的話被呼出的煙霧截斷,她鼻子皺起,向旁邊挪了挪。
琴酒在酒杯邊沿敲擊煙頭,簌簌落下的煙灰灑在杯中,警告似地:「少說話。」
威雀威士忌聳了聳肩,酒吧裡音樂切換,舞池更加熱鬧,她的注意力被轉移,不再理會兩個男人。
「你可以離開了。」琴酒冷冷地說,「帶足子彈,不允許向任何人透露任務情報。」
「你也是。」大哥平等地冷漠對待每個人,手指勾住女孩子的後衣領,把她拽回來,「怎麼,難道你打算在酒吧通宵?」
「都凌晨四點了。」黑發少女抱怨,「我平時六點起床七點到校,回家和通宵有什麼區別?」
她提起上學才有點高中生的模樣,諸伏景光目光極輕地掠過她小腹的紋身。
「閉嘴。」琴酒不耐煩地說,「別抱怨,我送你。」
保時捷接送顯然不足以讓威雀威士忌滿意,或者說這本來就是她平時享受的待遇,不值得稀奇。
「直接送我去學校吧,我在教室裡補會兒覺。」女孩子掩嘴打了個呵欠,「對了,我書包呢?」
「在我車上。」還剩半根的香煙掐滅在銀發男人手中。
琴酒走在前面,威雀威士忌倒退走路,問諸伏景光,「你是走路過來的嗎?」
「凌晨四點可難打車了。」她熱心道,「要不要壓榨琴酒——」
「不必,我開車來的。」諸伏景光禮貌婉拒,他掃了眼不耐煩的琴酒,「恐怕保時捷上沒有我的位置。」
「你可以坐我腿上。」威雀威士忌開了個玩笑。
她聽見琴酒敲車窗的聲音,沒再耽誤,朝諸伏景光揮了揮手。
保時捷的後車門打開又關上,車窗降下,黑發少女胳膊撐在窗沿上,眼眸彎起:「明天見,蘇格蘭。」
車燈遠去,諸伏景光看了眼時間,他上車轉動方向盤,開往安室透的公寓。
景:誰都別想睡
第152章
打工的第一百五十二天
清晨七點,十號碼頭。
諸伏景光背著貝斯包,獨自來到偏僻的碼頭。
深藍色的海水拍打岸沿,卷起泡沫似的白邊,黝黑的礁石在日復一日的洗禮下光潔如嬰兒的臉蛋,海鷗俯衝下來,羽翼在空中有力地拍打。
四周無人,約好集合的琴酒和威雀威士忌都不在。
十號碼頭偏僻破舊,周圍空曠,以諸伏景光狙。擊。手的眼光來看,這裡一點兒也不適合埋伏。
既然不是陷阱,八成是琴酒和威雀威士忌遲到了。
這兩個人有充分的遲到理由。
琴酒昨天凌晨四點把人喊來布置任務,明顯時間觀念堪憂,他又是酒廠大哥,踩著點最後出場更彰顯大哥風範,故意遲到的嫌疑很大。
今天是周末,早起了一個星期的威雀威士忌不能像她的同學一樣周末補眠,沒有人性的黑衣組織連她所剩無幾的睡眠時間也要壓榨,一不留神睡過頭可太正常了。
諸伏景光不介意等待,他眺望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海鷗自由地貼著浪花滑翔,瀟灑肆意地張開翅膀。
人類,特別是打工人,總有一瞬間想成為海鷗。
成為海鷗,去碼頭整點薯條。jpg
「奇怪。」諸伏景光不解道,「海鷗是不是太多了點?」
不僅多,還個個喜氣洋洋,嘴裡叼著金黃色的條形炸物。
諸伏景光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幾步走到海岸邊,在被衝刷上岸的垃圾中仔細尋找。
幾分鐘後,諸伏景光找到了一個被吃空的薯條盒。
他拆開薯條盒,盒子上有一行手寫的字:向太陽升起的地方走,不要亂丟垃圾。
諸伏景光:「……」
難道是zero把人帶壞了嗎?他不禁想。
這就是副業偵探的公安臥底與黑衣組織高層交往的結果——質疑謎語人,理解謎語人,變成謎語人。
東京的偵探實在太多了,多到諸伏景光沒法振聾發聵地說:謎語人滾出東京!
諸伏景光把薯條盒捏在手裡,七點太陽已然升起,他分辨方向,一腳深一腳淺地走過去。
大約走了兩百米左右,一艘小漁船停靠在岸邊,開船的漁夫沉默地蹲在甲板上,任海鷗啄走他手裡的薯條。
看見有人過來,漁夫把手裡的薯條盒放進垃圾袋,諸伏景光見狀把自己捏著的薯條盒也遞過去。
漁夫看了眼盒子裡的字跡,讓出位置:「上船。」
一直到諸伏景光在船上站穩,才半信半疑地確定:他接上頭了。
至於是誰想出的接頭辦法,不用問,除去威雀威士忌別無他人。
漁船開得很快,不久後追上了一座中型游輪。
一條繩子從游輪上落下來,諸伏景光背著貝斯包,雙手握緊繩索,利落地爬了上去。
他雙腳落地,嘴裡叼著薯條的黑發少女熱情鼓掌:「非常准時,逃票犯。」
有關威雀威士忌的情報在諸伏景光腦海中過了一遍,情報提供者安室透曾言:她喜歡且擅長逃票。
諸伏景光:不僅自己逃票還要拖人下水是吧?
不愧是犯罪集團的高層,每分每秒都是犯罪進行時,不放過任何作案機會。
女孩子叼著薯條吧唧吧唧地吃,很大方地把食物遞過來:「整點?」
「謝謝,不用了。」諸伏景光婉拒,他跟著她往船艙走,「你是怎麼想到的接頭辦法?」
竹泉知雀:「因為M記二十四小時營業。」
竹泉知雀:「周末特惠,薯條第二份半價。」
大早上的,街上沒幾家店開門,可供她選擇的余地不多。
人類無法拒絕打折,正如海鷗無法拒絕薯條。
「方法不重要,有用就行。」竹泉知雀說,「大哥的命令是堅決杜絕敵方——特別是公安——混入游輪,若是提前告訴你真正的集合點是船上,就不夠安全了。」
她語氣隨意,細密的寒意卻如螞蟻般爬滿了諸伏景光後背。
「什麼意思?」他面色不顯,只微微皺眉,「組織在懷疑我嗎?」
「怎會?」竹泉知雀回過頭,她聳聳肩,「別太敏感了,以防萬一而已。」
「比如說,」她想了想,「和你交好的某個人是叛徒,他從你口裡得到了消息,反過來嫁禍你是臥底,你不就慘了?」
「現在這樣多好。」竹泉知雀背著手輕快地說,「我多貼心吶。」
她把房間門卡丟給諸伏景光,「你住201,我在206,琴酒是209,現在是自由活動時間,中午餐廳見。」
諸伏景光接住門卡,在樓梯口和威雀威士忌分開。
他走進201房間,第一時間檢查了房間裡邊邊角角,直到確定沒有安放竊聽器和攝像頭,才在沙發上坐下來。
游輪在諸伏景光的記憶中並不美好。
他不是第一次參與地點在游輪上的任務。
一年前,琴酒帶著伏特加、萊伊和他登上開往橫濱的游輪,那趟旅行刺激得像拍電影——動作大戲,懸疑巨作,碟中諜續集,展開一秒比一秒更離譜。
黑衣組織被港口Mafia如狂風暴雨痛打落水狗,全員落海,游回東京。
諸伏景光不會忘記他在海水中撲騰的痛苦回憶,他心有戚戚,回東京後立刻報名游泳班深造。
同時,諸伏景光也是幸運的,他不像被蒙在鼓裡的萊伊和智商不夠的伏特加,安室透也在船上,他從好友口中得知了真相。
在游輪攪動風雲的自由人謎一樣來去無蹤,琴酒連人家的存在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游輪上混進了對家。
對家怎麼混進來的?必然是有人透露了任務情報!
琴酒痛定思痛,他把接頭任務交給威雀威士忌,只告訴蘇格蘭碼頭集合。
黑發少女完美地完成了任務,一套謎語人組合拳打下來,公安望洋心嘆。
這份謹慎背後傳遞了敏感的信號:黑衣組織並不信任蘇格蘭威士忌,這次任務是對他的試探。
大海一望無際,游輪四面海水環繞,諸伏景光得不到公安支持。
沒有比大海更適合拋屍的場所,身體被游輪的螺旋槳攪碎,魚群啄去他的血肉,海洋自有一套生態法則。
諸伏景光哪裡都沒去,他在房間裡等到十二點,起身前往餐廳。
試探和暴露是兩個概念,今天未嘗不是深度臥底的機會。
海上餐廳,賣點是魚。
十三香的烤魚堆在鐵盤上,底下的爐火焚烤,竹泉知雀捏著筷子守在旁邊,耐心等烤魚入味。
高瘦的黑影遮住燈光,她抬眸,招呼道:「吃烤魚嗎?」
諸伏景光點點頭,和她坐到一起,主動承擔了烤制的工作。
「等吃完飯我帶你去看看貨。」竹泉知雀說,「不會壓榨小弟的大哥不是好社畜,琴酒負責看攤,髒活累活都是我們的。」
她雙手合十,有點可憐地說:「蘇格蘭,我也想偷懶。」
她的筷子在烤好的魚肉上游離,給出強烈的摸魚暗示。
諸伏景光想起波本憑空多出不少的文書工作,威雀威士忌試圖推卸工作是合理的,符合她人設的。
「我可以多分擔一些。」他溫和地說,「全部交給我恐怕不行。」
竹泉知雀感動落淚:你是好人!
打工人大為感動,她無以為報,堅定地把最好最嫩的魚臉頰肉夾給蘇格蘭。
她:您請,您吃,您干活。
飯搭子是人類建立友誼最便捷的方式,沒有冷場機器琴酒的飯桌其樂融融,兩個人吃了一會兒,竹泉知雀打開了話匣子。
「我之前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她認真地說,「我沒有懷疑你是臥底。」
她不懷疑,她確定你是。
「沒關系。」真·公安臥底諸伏景光不計前嫌,「警惕一點是應該的,尤其是前段時間剛讓叛徒逃掉。」
逃掉的臥底老兄還寫了一封感謝信,感謝粗心大意的威雀威士忌小姐,祝她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臥底這行好難做啊。」真·黑方臥底竹泉知雀感嘆道。
「工作摸魚會被人說:你是不是對組織不忠心才偷懶懈怠;工作太賣力又會被人說:你這麼努力,是不是想窺探組織機密?前後都是錯,這不是故意為難人嘛?」
諸伏景光深刻共情了。
「再這樣下去誰願意給組織干活?」竹泉知雀十分不滿黑衣組織的上班制度,「我可慘了,高中生僅有的周末時間被工作無情霸占,琴酒還嫌棄我成績差,讀書沒前途。」
「我才十九歲。」女孩子悶悶不樂地扒飯,「我的人生難道只能一輩子見不得光了嗎?」
諸伏景光指尖微動,他沒有說話,扮演一個合格的傾聽者,溫和的大哥哥。
「班上的同學、我的同齡人,想必都有多姿多彩的未來。」竹泉知雀化悲憤為食欲,腮幫一鼓一鼓的,「只有我,在暗不見底的深淵給人打工,無休無止地打工,沒有員工保險地打工。」
「唉,不瞞你說,我在組織裡的地位已經算高了,還是動不動被琴酒拿槍懟臉質疑,過的是什麼鬼日子。」
女孩子絮絮叨叨地發牢騷。
諸伏景光一邊聽,一邊想到昨天好友隱晦透露的信息。
『威雀威士忌是故意放人走的。』金發青年低聲說,『我了解她,她不是會低級失誤的人。』
黑衣組織高層故意放走公安臥底,可能嗎?
一個因父母原因加入組織,十九歲便罪行累累,活在陰暗面的女生,她心中當真一點兒異樣念頭都無?
諸伏景光對竹泉知雀的多數印像來自安室透,他不確定好友是不是被戀愛濾鏡蒙蔽了雙眼,諸伏景光怎麼看怎麼覺得他余情未了。
但……能被那家伙喜歡的人,絕對不是十惡不赦的罪犯。
諸伏景光敢肯定。
竹泉知雀余光瞥了眼蘇格蘭威士忌,她咀嚼嫩滑的魚肉,入味,無刺,是條好魚。
橫濱靠海吃海,她喜歡海貨。
蘇格蘭是公安臥底,他大概率知道上次抓捕行動失敗的起因結果。
紅方臥底自身正義,以己推人,總是願意把人往好的地方想。
鋪墊到這兒,足夠了。
「我聽說你和波本關系不錯。」
竹泉知雀戳了戳諸伏景光,「他沒說我壞話吧?我們可是和平分手。」
「沒有。」諸伏景光雖然不知道這兩人會不會復合,但好友的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能送助攻的時候可不能給兄弟埋雷。
諸伏景光如實說:「你在他心裡評價很高。」
「真的嗎?好高興。」
竹泉知雀彎了彎眼眸,笑吟吟地說。
她想岔了,這兩人關系怕是沒有多好。
否則波本怎會沒有告誡蘇格蘭:
她說的話,一個字也不能信。
知雀:我,天生惡役,絕不洗白上岸
第153章
打工的第一百五十三天
海上游輪是否算一種空中樓閣?
地板之下便是海水,冰冷的,鹹濕的,卷起的浪花輕易將成年男人重重拍下,眨眼間隨波失蹤在不見底的深淵。
走廊懸掛著大幅的油畫,礁石上羅蕾萊幽幽吟唱,被蠱惑的水手全身心靠近她,照耀在慘白的月光下。
傳聞海妖羅蕾萊擁有蠱惑生靈的聲音,令航行的水手恐懼,黑衣組織在游輪上掛羅蕾萊的油畫是有些冷幽默在身上的。
竹泉知雀倚靠在門邊,嘴裡嘟嘟地哼歌:「……陽光,沙灘,海浪,仙人掌,還有一位老船長~」
國際名曲,調子太熟,諸伏景光險些跟著唱出來。
「我在cos羅蕾萊。」竹泉知雀自信地說,「想想看,你是一位船長,你在暴風雨中迷失方向。此刻,你突然聽見童年的歌謠,溫暖、陽光、充滿正氣,你難道不會欣喜若狂駛向我嗎?」
誰規定海妖只會唱艷曲?男人,是你的思想太不純潔了。
「船長只會懷疑自己藥磕多了。」諸伏景光講了個冷笑話,他合上身後的門。
門扉合攏,最後一絲光照亮冰冷的金屬色澤。
「貨的數量沒有問題。」他說,「這麼多軍火,是要運到哪裡去?」
「不知道。」竹泉知雀攤手,「我們倆是被叫來做押運工作的,只需要出賣。身體和力氣,生意琴酒來談。」
「這條航線我也是第一次走。」她一副蘇格蘭你別多想的表情,「過往是琴酒和伏特加負責。」
「如今你我頂替了伏特加的位置,只要好好干活用心做事,遲早能成為大哥麾下兩匹犬馬,把伏特加排擠到犄角旮旯去。」
竹泉知雀露出職場綠茶的醜惡嘴臉:「出海一趟,我要奪走他的一切!」
女孩子故作凶惡,非但沒有威懾力,反而更顯可愛。
諸伏景光站在臥底的角度深思,發現自己的思想覺悟和心理素質還不夠高。
拿不知道目的地這件事來說,他的第一反應是琴酒故意防著他,不信任他,酒廠果然是個疑心病嚴重的犯罪集團。
竹泉知雀的第一反應:大哥放棄伏特加選了我,好耶!動腦子什麼的完全不需要,能摸魚絕不多做一點兒工作,事情搞砸了全是琴酒的錯!上司買單,下屬甩鍋,耶!
多麼健康不內耗的打工人心態。
值得每個臥底學習。
朗姆:威雀威士忌初次臥底,要讓她和公安臥底學一學。
諸伏景光:威雀威士忌真乃酒廠打工人楷模,我學一學。
竹泉知雀:本人,橫濱大文豪著作《教你如何玩轉對家之碟中諜篇》,開放預售,下單前十名可得作者親簽。
「大哥。」竹泉知雀向琴酒彙報,「貨的數量沒有問題,一切盡在掌握中。」
琴酒瞥她一眼:「你數的還是蘇格蘭數的?」
竹泉知雀:「請問有什麼區別嗎?」
那可太有了。
琴酒完全不相信竹泉知雀的數學。
大哥把懷疑寫在了臉上,竹泉知雀感覺被羞辱了。
「我像是會把工作都丟給同事的人嗎?」她義正言辭,「當然是我和蘇格蘭一起數的。」
琴酒/蘇格蘭:像。
等於說都是蘇格蘭數的,結果無誤,琴酒勉強點頭。
「大哥你一點都不相信我。」竹泉知雀難過地端走琴酒手邊的果盤,喂到自己嘴裡,「人與人之間的信任竟如此經不起試探,就像這塊蘋果,兩口就吃完了。」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琴酒冷嘲熱諷,「這筆交易不容有誤,等到達紐約港口,你們兩個留在船上不許下去。」
目的地是紐約,諸伏景光眼眸微動。
「居然是去紐約。」竹泉知雀從果盤裡抬起頭,暗戳戳試探,「實不相瞞,大哥,我有一個夢想,我想和自由女神——」
「你不想。」琴酒獨斷專行地否決,「你和蘇格蘭只需要守在船上盯著貨。」
他絕對不會放竹泉知雀和自由女神像接觸,她已經夠自由了,自由得過了火。
女孩子嘖了一聲,她把吃空的果盤重重放在桌子,以示自己的抗議。
琴酒理都不理她,在長久的磋磨中,他漸漸學會了忍耐。
有朝一日他竟學會了忍耐,連那位先生聽見了都倍感震撼:倘若琴酒再帶威雀威士忌幾年,他是不是連幼師證都能考到手?
諸伏景光新拿了個果盤給竹泉知雀,得到黑發少女「你是好人!」的目光。
他遲疑片刻,輕輕向她勾勾手指。
竹泉知雀湊過去,聽見他低聲問:「要不要一起出去吹吹海風?」
比起看琴酒的死人臉,看海優雅得多,竹泉知雀抱著果盤跟蘇格蘭走了。
涼爽的風拂過甲板,遠遠能看見高聳的自由女神像的輪廓。
「到了紐約卻不讓人下船,琴酒說的根本不是人話。」竹泉知雀郁悶道,「我可是犧牲了周末休息給他干活。」
「你是想和自由女神像合影嗎?」諸伏景光好脾氣地說,「我可以幫忙找角度。」
不下船,站在甲板上拍,總有辦法讓她們同框。
竹泉知雀面露不贊同,她小聲說:「蘇格蘭,你掉進了服從性測試的陷阱。」
「知道服從性測試嗎?最開始試探性地用小伎倆讓你不舒服,如果你選擇忍耐不反抗,很快會升級成肆無忌憚的霸凌。」
「琴酒十分卑鄙。」竹泉知雀凝重道,「先是像牢頭管犯人一樣干涉我們的自由,再之後便是職場霸凌,把最苦最累的活兒給我們干,卻將功勞統統攬入自己懷裡,叫破喉嚨也沒人來救我們!」
「我們不能屈服,我們應該反抗!」她用力握拳,「我說要去看自由女神像就是要去。區區琴酒,爹味上司,管不了我。」
女孩子已經下了決心,諸伏景光又勸了兩句,沒有勸住。
游輪駛向港口,琴酒戴上黑色禮帽,竹泉知雀拉著蘇格蘭一起在甲板上朝他揮手致意,手聚成喇叭湊到嘴邊:「大哥,慢走,我們等你回來!」
琴酒離開的步伐加速了,他壓低帽檐,丟不起這人。
三人的分工是這樣的:琴酒上岸和紐約本地勢力交流生意,蘇格蘭和威雀威士忌看著紐約人搬貨、送貨,清點數目。
「只差最後的確認了。」忙了半天,竹泉知雀雙手叉腰,「一想到琴酒不信任我的數學,我失去了干活的動力。」
她看了眼時間,半蹲下來,自下而上仰視蘇格蘭。
「我可以離開一會會兒嗎?」女孩子比了個小小的手勢,「只一會會兒。」
諸伏景光低頭看她:「自由女神像?」
「嗯嗯。」竹泉知雀抓住他的褲腿,大有他敢告密就打滾撒潑拽他褲子的架勢,「合影,喂鴿子,買明信片,最多不超過半小時。」
「半小時可不是一會會兒。」諸伏景光嘆了口氣,「琴酒不可能察覺不到。」
竹泉知雀:「我爽都爽了,他罵任他罵。」
只要臉皮厚,人就是無敵的。
威雀威士忌比蘇格蘭地位高,上司想搞事,底下人又有什麼辦法呢?確認竹泉知雀不會讓他背鍋之後,諸伏景光答應由他負責最後的點數工作。
「謝謝!你真是個好人!」竹泉知雀速發好人卡,一眨眼就消失在門口,「我也幫你帶明信片。」
女孩子噠噠噠地跑了,留下諸伏景光獨自面對船艙裡的貨物。
他慢慢呼出一口氣,手腕翻轉,門卡出現在男人掌心。
諸伏景光劃破角落下一只不起眼的貨袋,門卡探進又伸出,沾染白色的粉末。
他嗅了嗅,臉色難看。
以軍火換毒//品,的確是跨國犯罪集團的作風。
大量軍火運往紐約,大量毒//品流入東京,黑衣組織不顯山不露水,悄無聲息地開辟了一條流淌罪惡和金子的航線!
「這條消息必須傳回去。」諸伏景光低聲自語。
但……他攥緊拳頭,指甲陷入掌心。
人太少了,知曉這條航線的人太少了,琴酒、伏特加、威雀威士忌和他,一旦航線暴露在公安眼前,抓捕叛徒將是二選一的送分題。
琴酒和伏特加負責那麼多次都沒出事,威雀威士忌和蘇格蘭一來就暴露了,叛徒明顯在他們之中。
要繼續潛伏嗎?隱忍直到更安全的機會?
諸伏景光側過身,巨量的、可怖的貨物堆積在船艙裡。
已經是能升格為特大案件的出貨量了。
消息晚傳出去一天,累累的罪行便多積攢一分。
事已至此,蘇格蘭反倒不認為這個任務是對他的試探了。
黑衣組織下了血本,成本重到一介臥底的生命連零頭都不夠支付——在他們眼裡,人命何等廉價。
握緊的拳頭漸漸松開,蘇格蘭合上庫房的門,回到船艙。
他拉開貝斯包,在極隱蔽的角落裡拿出一台聯絡儀。
公安特制,一次性使用,只能發送文字,不受信號屏蔽限制。
自上游輪起,諸伏景光就再沒收到過信號,組織提前在船上各個角落安置了信號屏蔽儀。
他發完短信,小巧的機器被壓碎,丟入海中。
「咚咚。」
201房間的門被敲響,諸伏景光走過去開門。
毛茸茸的腦袋探進來,竹泉知雀開開心心地把手裡的明信片給他,給他看她和自由女神像的合影:「鏘鏘!超棒的吧?」
「嗯,很棒。」諸伏景光溫和地附和她,他余光看見走廊盡頭的銀色,小聲說,「琴酒回來了。」
黑發少女做賊心虛地把明信片塞進口袋,但她不像琴酒穿著風衣,裙子口袋小小一個,只能塞進明信片的邊角。
「威雀威士忌!」琴酒人未至聲先到。
他一眼看見不該出現在船上的明信片,殺氣四溢,冷冷的冰雨在竹泉知雀臉上胡亂地拍:「你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
竹泉知雀否認三連:「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然而她忘記把手機熄屏,與自由女神像的合影大咧咧暴露在空氣中。
琴酒把哎哎亂叫的女孩子拽走了,她像被捏住後頸的貓,徒勞掙扎,恨海滔天。
諸伏景光遞給她一個愛莫難助的眼神,退後一步,關上門。
房門合攏,溫和自他臉上消散,諸伏景光背靠著門,慢慢閉眼。
他是故意的,故意勸威雀威士忌到甲板上去,鼓動她主動離船。
等到航線敗露,黑衣組織審查臥底。
比起一直呆在游輪上的蘇格蘭,無故離開、單獨行動近半小時的威雀威士忌更有嫌疑。
一切都很順利。
「一切都很順利。」竹泉知雀把她在紀念品商店挑了半個小時,消磨足了時間的明信片隨手丟到茶幾上。
「多麼肥美的魚餌。」她自言自語,「何愁沒人上鉤?」
景:成本太高大概不是陷阱……吧?
知雀:反正燒的是酒廠的錢,不要客氣!
塌的又不是她家房子。jpg
第154章
打工的第一百五十四天
夜幕垂垂,湧起的雪白浪花拍打船身,游輪如搖籃般輕晃。
竹泉知雀窩在沙發裡,腦袋小雞啄米向前一點一點的,終於,可憐的意志力支撐不住,她一頭栽倒在抱枕上。
原諒她……沒有信號打不了聯機游戲……無聊到睡著也是人之常情zzzzz
女孩子自我說服,毫無負擔地呼呼大睡。
竹泉知雀做了個很美好的夢。
夢裡她腳踢琴酒拳打朗姆,那位先生拿著雪白的哈達一邊往她脖子上戴一邊淚眼汪汪地說:威雀威士忌,你才是組織需要的人才!我這就退位讓賢,禪位給你!
她謙虛地三辭三讓,實在遭不住那位先生的熱情,勉為其難戴上白色哈達。
說好來臥底,升職到登基只能怪她太優秀了,竹泉知雀也不想的。
她系著白色哈達,戴著首領標配紅圍巾的森鷗外站在竹泉知雀面前,一臉老父親似的欣慰:竹泉君!不愧是我們港口Mafia出身的人才,完美遺傳了我的篡位美學,漲工資,必須漲工資!
一沓工資卡被送到竹泉知雀手裡,她來到自動取款機前取錢,突然,一把血淋淋的刀子刺破她的胸膛,染紅了白色哈達。
竹泉知雀凝澀回頭,頭戴白巾身披白衣一副披麻戴孝打扮的琴酒仇恨道:「找到你了,叛徒!」
竹泉知雀驟然驚醒,額頭撞到沙發背上,疼得她嘶嘶抽氣。
「好可怕的夢。」女孩子心有戚戚,她摸了摸後背,全是冷汗。
走廊一陣噪雜,竹泉知雀放下懷裡的抱枕,推門探出半個腦袋:「出什麼事了?」
「砰砰!」
兩聲槍響震耳欲聾,站在人群中央的銀發男人槍口向上,濃郁的硝煙味混在海風中。
琴酒冰冷的目光掃視船上的船員,凡他目光觸及到的位置,人人畏縮恐懼。
「威雀威士忌在哪?」
竹泉知雀虛掩上門,她撐在二樓的欄杆上,輕巧躍下。
「這兒呢。」竹泉知雀應了一聲,從陰影裡走到月光下。
海風吹亂她黑色的長發,月光照耀在她臉上,纖毫畢現。
「出事了?」竹泉知雀問。
往角落裡一縮再縮的中岡原太悄悄抬頭,他余光看自己的同事做出了一模一樣的動作,把自己縮得越小越好。
他們被分配來護送這條航線有好幾年了,一直在琴酒和伏特加手下干事,常年在海上漂泊,與外界斷聯。
決定他們生死的人是琴酒,而伏特加嘛,反正中岡原太一直覺得他沒什麼用。
琴酒負責獨斷專行,伏特加負責鼓掌捧場。
他什麼時候見過琴酒聽別人的意見?
今天見識到了。
月光下的少女極其年輕,和中岡原太的侄女一般大的年紀,她們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處於在校園備受追捧的時期,在成年人眼中值得被呵護,被遮蔽在羽翼下。
琴酒的槍口冒著白煙,滾燙的硝煙遮住黑發少女的眉眼。
男人的影子宛如黑獸般要將她吞噬,瑩白的月光卻眷戀地傾灑而下,站在光暗分界線上的少女影子頎長,無畏無懼。
「航線暴露了。」琴酒冷冷地說,「你有什麼想說的?」
「顯而易見,叛徒在我們之中。」竹泉知雀的目光在船員中掠過,中岡原太注意到她有一雙特別的琥珀色眼眸。
「FBI、CIA還是公安?」竹泉知雀緊接著問,「我們還剩多少時間轉移?」
琴酒:「公安,二十分鐘,棄船走。」
中岡原太:天吶!琴酒——那個琴酒——竟然會乖乖回答問題?!
事情的發展難道不該是琴酒拎起威雀威士忌的衣領,粗暴地把她半個身子拽到船外,在懸空落海的恐懼中逼問她是不是叛徒嗎?
他剛開口時聲音還挺凶挺像那麼一回事的,之後未免也太配合了點,問什麼說什麼,儼然對她十分信任。
但很快中岡原太意識到,琴酒還是那個琴酒,疑心病癌症晚期的男人。
「離船的半個小時,你做什麼去了?」他步步緊逼。
「和自由女神像合影,在紀念品商店買明信片,抱歉,忘記買你的份。」
「以及。」竹泉知雀盯著琴酒的眼睛,靠近他,輕聲說,「為臥底先生提供機會。」
「一船貨抓一個臥底?」琴酒微微眯眼,「你大可直接下手,殺了扔海裡喂魚。」
「有代號的成員說殺就殺,不愧是Top Killer。」竹泉知雀瞥他,「今日我無緣無故對人下手,來日被污蔑是臥底的就成我了。」
她與琴酒爭鋒相對,寸步不讓。
「你現在確定了,是他?」
竹泉知雀微不可察地點頭,她朝戰戰兢兢的船員招了招手。
中岡原太緊張地咽下一口唾沫,他不敢看琴酒冒煙的槍口,把口袋裡揉成一團的零件拿出來。
「琴酒老大,威雀威士忌大姐頭讓我在船邊下了網,撈出了這個。」
本該被海水卷走再無蹤跡的報廢的一次性聯絡儀,被提前設下陷阱的純黑惡役捕獲。
琴酒:「人呢?」
「躲起來了。」竹泉知雀雙手抱臂,「外面動靜鬧得那麼大,小老鼠早嚇得悉悉簌簌跑掉了。」
她沒轍地攤開手:「槍又不是我開的,瞪我也沒用。」
琴酒嘖了一聲,槍指船員:「二十分鐘,抓住蘇格蘭威士忌,生死不論。」
「是!」
中岡原太衝在搜捕的第一線。
時間緊迫,一部分人去安排棄船逃跑的事宜,無法把全部人手投入抓老鼠中。
所以抓住蘇格蘭威士忌的人必有重賞!
中岡原太對威雀威士忌大姐頭佩服得五體投地。
她不僅早早布置好陷阱,故作疏忽釣魚上鉤,面對冷酷的琴酒大哥更是泰然自若無所畏懼,中岡原太心折不已。
假如他能抓住蘇格蘭威士忌,是不是可以被調到威雀威士忌大姐頭手下做事?他能干又聽話!
「搜!每個角落都仔仔細細搜干淨了。」中岡原太打雞血似的往前衝,猛地撞破201房間。
三位黑衣組織的高層分別住在201、206和209,中岡原太在蘇格蘭住的201一無所獲,走廊盡頭同伴從209房間出來,失望地擺擺手。
「蘇格蘭威士忌怎麼可能躲在琴酒老大和威雀威士忌大姐頭的房間裡?他有九條命都不夠死的。」
中岡原太的同伴抱怨了一句,但上頭的命令是應搜盡搜,他們只好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翻查。
中岡原太用門卡刷開206的門,人手不夠,一個房間只有一個人進去搜。
他看見茶幾上的明信片和吃了一半的橘子,茶色長袖外套被隨意丟在床上,床單上有人坐過的褶皺。
「這間是大姐頭的房間。」出於尊敬,中岡原太不願意把東西掀得到處都是,他查完衛生間,又彎腰看床底藏沒藏人。
房間裡能躲人位置只差閉合的衣櫃沒搜,中岡原太走到衣櫃前,准備拉開櫃門。
「誰?」
中岡原太連忙轉身,看見進門的竹泉知雀。
「是你啊。」黑發少女隨口招呼,她拎起床上的外套搭在手臂上,「找到沒?」
「還、還沒有。」中岡原太莫名感到羞愧,他拔腿就走,「我再去樓上看看!」
「我也去四處找找看吧。」竹泉知雀說,「時間緊迫,公安快趕來了。」
一前一後的腳步聲離開臥室,空間中安靜得只有塵埃飄浮。
緊閉的衣櫃悶悶響了一聲。
諸伏景光單手撐著櫃頂,深深呼出一口氣。
額頭的汗水因過度緊張滴落在他眼睛裡,打濕睫毛,視線模糊成大片的色塊。
諸伏景光緩慢地擦去水漬,緊繃的弦難以松弛。
衣櫃裡一件衣服也無,哪怕只把衣櫃拉開極細的一條縫,他逃無可逃。
暴露了,他的身份暴露了。
竹泉知雀可以沒心沒肺在房間裡昏昏欲睡,諸伏景光自消息發出起便高度警惕,貝斯包緊靠著他的大腿,黑亮的槍械被擦拭一次又一次。
琴酒開槍的瞬間,諸伏景光驟然起身。
公安果然收到了他的消息,動作極快的出動了!
萬萬沒想到的是,黑衣組織的情報網如此驚人,幾乎在公安出動的同時得到了消息,公安內部必然有他們的臥底。
回頭要讓zero想辦法查一查……諸伏景光一邊想著,一邊走到門口,掌心壓在門把手上。
他想出門看看情況。
在諸伏景光預估的情況中,他和威雀威士忌都具備嫌疑,且無故離船半小時的前者嫌疑更大。
開門的瞬間,某種直覺攥緊了諸伏景光的心髒。
人在死亡來臨前或許真有預感,戰栗感從他的後腦勺蔓延至全身,尖嘯著哀嚎:不要去!
不要去!
去了就會死!
不要露面,找個地方藏起來!
狙。擊。手信任自己的直覺,諸伏景光放輕呼吸,一直等到走廊空無一人才慢慢出門。
這座游輪沒有信號也沒有監控,他循著聲音找去,站在陰影裡,看向甲板中央的男女。
琴酒握住的槍硝煙彌散,威雀威士忌站在他身邊,一個底層人員戰戰兢兢交出手裡的東西。
諸伏景光視力絕佳,他看見男人拿出的廢棄零件,心跳驟停。
被打撈到了?……是運氣不好嗎?
荒誕感與眩暈感一齊淋頭,諸伏景光沒有看見前因後果,他像電影演到結局才入場的觀眾,只能對著銀幕上的情節憑空猜測。
唯有一件事諸伏景光看懂了:他已然走到了名為臥底暴露的結局。
藏起來。
藏起來藏起來!
快藏起來!
反擊沒有意義,整座船都是黑衣組織的人。
諸伏景光一把搬起房間裡的椅子,猛地拋到海裡。
落水的水花和聲音被人聽見,船員高喊著:「小心叛徒跳海!拿網去撈!」
跳海是下下策,人要熟識水性到怎樣高超的程度才能跳海後一路游回東京?
或許有人能做到,可他不行。
206的房間虛掩著,大概是琴酒叫人太急,威雀威士忌沒注意到房門未關緊。
諸伏景光閃身入內,房間裡能藏人的地方太少,他沒有猶豫,躲進了衣櫃。
時間仿佛回到了諸伏景光兒時,衣櫃外殺人狂四處搜尋,必須噤聲、沉默、如一尊石化的塑像,等待難熬的時間過去。
諸伏景光難免回憶起堪稱他童年陰影的案件,他在警校時期抓住了凶手,卻從凶手口中得知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我早就發現你躲在衣櫃裡。】
今天至少別上演同樣的情節,諸伏景光苦中作樂地想,真會做噩夢的。
船上的衣櫃與家裡不同,一點兒供人向外窺探的縫隙都沒有,空氣稀薄又沉悶。
隔音也不怎麼樣,他聽見了匆匆的腳步聲。
如諸伏景光所料,礙於206是組織高層的房間,搜查員不敢太暴力,只拿眼睛四處看看。
他檢查完廁所,走到臥室,蹲下來查看床底。
可以了,就這樣吧,快離開吧,諸伏景光在心裡默念。
他的祈禱沒能傳達到上帝的耳朵裡,腳步聲停在衣櫃前。
諸伏景光暗自蓄力,准備拼死一搏。
「誰?」
熟悉的女聲喚了一聲,搜查員准備開門的手收回,恭恭敬敬地和她寒暄。
他們聊了兩句,判斷206房間已經查完,腳步聲一前一後離去。
諸伏景光手腳發麻,因過度緊張微微痙攣。
他緩了一口氣,又默默數了三十秒,耳朵貼在櫃門上仔仔細細地聽。
萬籟寂靜。
諸伏景光慢慢推開衣櫃的門。
光線與空氣一起湧入,他對上一雙愉悅的眼睛。
「哎呀。」竹泉知雀笑著說,「大老鼠從我的衣櫃裡鑽出來了。」
知雀,很惡趣味的壞貓貓
第155章
打工的第一百五十五天
中計了!
遲來的恐懼與震撼如醍醐灌頂澆淋而下,諸伏景光手腳有一瞬間的麻痹。
以往扣動扳機的手指微微顫抖,又被他強自冷靜地按捺下來。
離去的腳步聲是引誘他自己走出籠子的陷阱,設置得何等精巧,將人性寸步不錯的拿捏。
諸伏景光的對手是老練的獵人,她懂得如何為獵物營造狀似安全的空間,放松圈在獵物脖子上的繩索,給予他自由的錯覺。
捕獵他的人具備貓科動物惡劣的習性。
她興致勃勃地蹲守在陷阱外,耐心地等著看諸伏景光從天堂掉落地獄的剎那表情變化,從中獲取旁人難以理解的趣味。
女孩子晶亮的琥珀色眼眸充滿愉悅,襯得她格外鮮活動人。
竹泉知雀擁有出色到犯規的漂亮臉蛋,令人難以對她生出怒火。
感覺自己的童年陰影要被取代了,諸伏景光心想,她比普通殺人犯嚇人太多。
「不枉我特意為你留門。」竹泉知雀滿意地說。
虛掩的206房間門……諸伏景光苦笑,他竟然從那時便已掉入她設下的陷阱,走向他人為自己書寫的結局。
他從衣櫃中走出來,站在距離竹泉知雀半米的位置。
少女與男人之間的體型差明顯,諸伏景光抬手便能抓住她的胳膊,順勢扼住她柔軟的咽喉,挾持這個好用的人質換一條生路。
竹泉知雀大大方方站在他面前,茶色外套搭在她的手臂上,她的姿勢漏洞百出,在訓練有素的公安眼中無異於送分題。
讀作送分題,寫作送命題。
「你的目光落在我的眉心、咽喉、心髒、脊椎……快要把我解剖了。」
竹泉知雀錯覺地以為自己正在醫院體檢,被蘇格蘭醫生的X射線掃描全身,即將送入手術室大卸八塊還不給縫合。
「明明拿了我的禮物,怎麼這麼凶啊。」她小聲抱怨。
「你指那份明信片嗎?」諸伏景光將一只手暗自背在身後,「抱歉,我放在貝斯包裡,沒有帶在身上。」
「我知道。」竹泉知雀笑了笑,「我不僅知道明信片在你的貝斯包裡,我還知道包裡少了幾個不起眼的零件。」
「恰好夠拼成一把槍的半成品。」
她贊許地說:「雖說是半成品,犧牲了射程,但便攜是最大的優點,哪怕袖子這麼窄的空間也足以藏匿……而射程,半米內致死總是做得到的。」
「秋天大家都開始穿長袖。」竹泉知雀抖了抖她茶色的長袖外套,「要是夏天,你就得另想辦法了。」
比如把槍藏在褲子裡,她在心裡講了個黃段子。
諸伏景光背在身後的手從袖口抽出,不足巴掌大的簡陋槍械被他手掌遮住,牢牢扣在掌心。
站在他面前的黑發少女顯得十足耐心又友善,她將諸伏景光連人帶靈魂一起看得透徹,卻沒有阻止他的意圖。
可怕的傲慢。
「你有信心獨自抓捕我。」諸伏景光揣測她的想法,「不想琴酒分走你的功勞?」
「功勞?」竹泉知雀歪了歪頭,否定道,「不,只有處分是我的。」
「想來也是。」諸伏景光盡可能拖延時間,「你離船的半小時為我創造了機會,縱使替組織找出了潛伏的叛徒,這船貨的損失也是你的全責。」
哪怕以黑衣組織的財力,也會為今日的折損肉痛。
「是啊,琴酒很生氣。」竹泉知雀嘆息,「大概是因為我沒給他帶禮物,酷哥也會因為沒收到女生的明信片哭唧唧嗎?」
諸伏景光:這是對琴酒的誹謗吧?
他明智地沒把吐槽說出口。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竹泉知雀為自己辯解,「我要很專心的、全神貫注的准備一份大禮送人,為了展示我的友善與真誠,難免冷落琴酒,讓他受點委屈。」
琴酒在她口中像個獨守空閨丈夫還和鄰居人。妻出軌的幽怨小媳婦。
諸伏景光突然很想把琴酒喊來加入對話,他說不定能趁黑衣組織高層當場反目激烈內戰的空隙逃走。
過於緊繃的頭腦讓諸伏景光不受控制地思維發散,他忍不住深思竹泉知雀的每句話、每個表情,隨她眼尾的弧度心潮起伏。
他看見竹泉知雀笑起來,慢聲問:「你,或者公安,喜歡我送的禮物嗎?」
她腳尖點了點地毯,在地板下方,游輪最底層,是貨艙的位置。
冰冷的寒意如玻璃上的冰霜在細微的碎裂聲中蔓延,諸伏景光向後退了一步,脊背撞在衣櫃上。
「……還真是一份大禮。」他眼色難言,「你究竟想做什麼?」
圓是所有形狀中最完美最無懈可擊的像征,它的任一點都既是開頭也是結尾,沿著既定的軌道,回收路途中所有的伏筆。
諸伏景光困在她畫出的圓上。
哪怕是琴酒也認可竹泉知雀的不靠譜,她做事出人意料,任性妄為,總在奇怪的地方鑽牛角尖,不聽指揮是常態。
竹泉知雀尋找離船的理由那樣輕易,貫徹了人們對她的離譜印像,琴酒即使氣炸了也不懷疑,這就是她能干出來的事。
女孩子堂而皇之地消失了半個小時。
諸伏景光想過她可能真的是去旅游觀光,也可能私下做點見不得人的事。
他同時相信,這半個小時的機會是他在努力下制造出的——建議她到甲板吹吹海風、激起她對琴酒的叛逆心理、承諾幫她分擔工作……經過諸伏景光的努力,他有了半個小時與貨物獨處的時間。
他如此認為。
——是她讓他這樣認為的。
『我要很專心的、全神貫注的准備一份大禮送人,為了展示我的友善與真誠。』
古有強搶強賣,今有強送強收。
竹泉知雀送了,公安就必須要收,這半個小時是她留給諸伏景光拆禮物的時間。
不支持拒收,不支持退貨。
再之後諸伏景光將消息傳遞出去,銷毀聯絡儀——聯絡儀被提前布置的漁網打撈——蘇格蘭臥底身份敗露——竹泉知雀虛掩住206的房門,請君入甕——她站在衣櫃前,滿懷愉悅地等待一雙驚懼交加的眼睛。
即使她說她做的一切只為一瞬間的娛樂,諸伏景光也會相信。
人哪裡會對掉進油桶裡的老鼠說謊呢?
「你揭開了我的身份,又讓黑衣組織蒙受一船貨的損失。」諸伏景光深呼吸,「我想不通你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或者說,我看走了眼,你其實是個愉悅犯?」
啊,瞧瞧這位摸不著頭腦的正義使者吧,他明明拿著警長的身份,卻像狼人殺中夜晚沒有視角的平民一樣迷茫,弱小可憐又無助地在酒廠狼人殺裡被第一個投出去。
竹泉知雀心懷憐惜。
雖然謎語人很討厭,但當謎語人可太開心了。她的行為真真切切有跡可循,可惜與她在同個狼人殺桌上的朋友們著實缺少情報。
紅方臥底身份敗露,黑方貨物被整船清空,得益的當然是某個港口城市的第三方啦。
她就是個打工的,替老板創收從而斬獲大額年終獎是竹泉知雀工作唯一的動力。
愉悅犯什麼的實在是冤枉她了……只不過干巴巴的工作未免枯燥,竹泉知雀偶爾會換點花樣取悅自己。
以他人的恐懼與悚然。
為此給你留下心理陰影真是抱歉,原諒她吧。
「起碼你領悟到我們並非絕對對立的立場。」竹泉知雀輕快地說,「我喜歡禮尚往來,輪到你了。」
「我沒有什麼能給你的。」諸伏景光緩緩搖頭,「可惜,如果你沒有揭露我的身份,還能借此威脅我。」
「琴酒下令在二十分鐘內棄船離開,我猜他已經在游輪上布置了大量炸。彈,你再不離開,只能和我一起死在這裡了。」
「事到如今仍然顧忌著別人的生命嗎?」竹泉知雀嘆氣,「看啊,你是個多明顯的好人,好到我一點兒不意外朗姆懷疑你的理由。」
「糾正一下。」她正色道,「不必我揭穿,你上個月就上了朗姆的處決名單,是我把你從他手裡要過來,將刑期延後了一個月。」
「今天遠不是你的死期。」
竹泉知雀詫異地揚眉:「我還以為除了我的摯友,其他人普遍擁有旺盛的求生欲呢,你不要放棄得這麼快好不好?」
搞得像她很無能一樣。
諸伏景光反應了一會兒才聽懂竹泉知雀在說什麼,他瞳孔放大,不信任的意味明晃晃浮現在臉上。
雖說才發出了「人哪裡會對掉進油桶裡的老鼠說謊?」的聲音,但她說出的內容實在太過超乎預期。
謊言與真相交織,惡劣與友善為伍,天秤的兩端搖擺不定,撥弄秤杆的手隱沒在迷霧中,伴著若有似無的輕笑聲。
諸伏景光是個很有涵養的人,有素質如他也想狠狠吼一句:謎語人滾出他的生活!
不要謎語人,走開謎語人!
走廊裡遠遠傳來呼喚聲,沒有信號的游輪上,黑衣組織成員只能用原始的方式尋找威雀威士忌。
其中中岡原太的聲音最大最焦急:「威雀威士忌大姐頭!別找叛徒了!我們要開船了!」
備用的小船上擠滿了人,唯有琴酒乘坐的那艘留了位置,供給地位頗高的威雀威士忌。
「一邊是安全的退路,一邊是生死不知的逃亡。」竹泉知雀活動手腕,問諸伏景光,「猜猜看,我心儀哪一邊?」
她此刻還留在這裡,已經給出了答案。
「你,」諸伏景光深呼吸,再難以置信也只有這一種可能了,「你想從組織叛逃,是嗎?」
「而你是我的投名狀。」
竹泉知雀打了個響指,房間窗戶應聲而碎,玻璃碎片墜落在波浪翻滾的深海中。
「不必擔心我拿不到報酬。」她在呼嘯的海風中揚聲說,「安全回歸的臥底、一座游輪的貨物——我贈送的禮物已經標好了價格,輪到公安給出誠意了。」
「當然,一切在你平安之後。」黑發少女眨了下眼。
一股無法反抗的力道將諸伏景光拉向她,竹泉知雀單手環住他的脖頸,倒向窗外。
重重的水花揚起,翻滾的泡沫海浪淹沒渺小的人影,了無蹤跡。
幽藍的海水灌進鼻腔,諸伏景光記憶的最後,巨大的游輪轟然炸開,燒出漫天火海,冰冷的海水仿佛都在爆炸中升溫,足以將人煮沸蒸發。
一只柔軟的手安撫地摸了摸他的臉,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貼在諸伏景光耳邊,輕聲道:
【睡吧】
困倦的睡意湧上腦海,他的一切被交付給另一個人。
銀月隱沒在雲層間,再過不久,便是黎明的時刻了。
知雀:帶人游泳也是我的強項!
悠于 2025-9-6 14:24
第156章
打工的第一百五十六天
清晨的陽光灑在海面,波光粼粼流淌碎金的色澤。
一只准備去碼頭整點薯條的海鷗歪著腦袋,眼神睿智地看著兩個濕漉漉的人從海中上岸。
准確來說是一個人半背半扛著另一個,被壓在底下的是個子不高的少女,她消瘦的肩膀支撐一位成年男性的重擔,仿佛被壓得更矮了幾釐米。
海鷗的小眼睛裡發射鄙夷光波:大男人,不知羞,竟然讓女孩子背他!
竹泉知雀渾身濕透地上岸,她擰了擰袖子裡的水,熟練地把背上的男人挪了挪,方便她搬運。
海上救援她熟的不能再熟,她的摯友又菜又愛玩,吵著嚷嚷說要劃船去海裡投海溺亡,等下海喝了好幾口海水又拼命揮舞手臂一邊呸呸呸一邊大喊知雀救我。
自己交的朋友除了含淚寵著也沒有別的辦法。她的游泳技巧在一次次磨人的考驗中飛速進步,竹泉知雀是能與食人魚共游的海洋冒險家。
海洋冒險家對東京所有的港口如數家珍,竹泉知雀悄沒聲兒地在廢棄碼頭上岸,周圍除去早起的海鷗空無一人。
「我說不定比琴酒回得更早。」她自言自語。
公安和黑衣組織還在海上漂,事件中心的兩個人卻已經上岸東京,誰聽了不罵一句離譜?
「哼哼,拿凡人的極限揣測我只會讓你們一敗塗地。」
竹泉知雀嘿咻嘿咻背著諸伏景光在街上走,從頭發絲到腳尖閃耀著打工人奪目的光輝。
清晨出沒的物種只有早餐店店員、冤種高中生和怨鬼社畜,竹泉知雀占了兩種身份,十分可悲。
她摸出裝在防水袋裡的手機,給班主任發短信請假。
【老師,我有個朋友想不開跳海自殺,剛被撈起來,我怕他情緒不穩定,請兩天假開導開導他。】
竹泉知雀淡定地點擊發送,她一點兒不心虛,她說得可是真真切切的大實話。
無論是熱愛跳海自殺的朋友、情緒不穩定的朋友還是需要她開導的朋友,都是真實存在的。
這便是交友廣泛的好處。
秋天早晨涼涼的,兩個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人走在街上,其中一個昏迷不醒,一路都有人找竹泉知雀搭話詢問。
她:「這是我的朋友,他受了一些情傷。唉,實在是不好說,三年前,一個蟬鳴的夏日……」
她:「你問他嗎?他是我從海裡打撈的不明生物,我正准備找個淡水湖把他放生。」
她:「小哥你真聰明啊!沒錯,這是我從酒吧後巷撿到的醉蝦,是不是很帥?」
她:「實不相瞞他是個牛郎,我花了好大的價錢讓他陪我殉情,誰知道他中途反悔,我只好帶著他又游上岸。」
她:「這個人是我的表哥,我正要把他稱斤賣掉。後來一想,這麼瘦賣不出好價錢,決定帶回家養兩天再賣。」
竹泉知雀見人說鬼話,諸伏景光在她嘴中有無數個版本,比法老王猜想和真假水猴子更復雜,路人敬畏地目送她離開。
一路走一路滴在地上的水痕漸漸變小,黑發少女拐入九曲八折的小巷,走進一棟老舊的單元樓。
她停在一戶門口擺著干枯花盆的房門前,從花盆底下摸出一根鐵絲。
花盆底下藏鑰匙這一套已經過時了!她藏的是開鎖工具!
竹泉知雀熟門熟路地撬開自己安全屋的門鎖,扶著諸伏景光進屋。
她背了他一路,編排了他一路,訓練有素的公安在深海夢境中掙扎著想要醒來。
很可惜,沒有王子的吻——沒有咒言師的許可,他只能繼續演睡美人。
竹泉知雀像小螞蟻搬家一樣勤勤懇懇地把諸伏景光暫時安置在沙發上,他滴水的衣服打濕了沙發布,在地面上積攢小小的水窪。
「房子買的太多的壞處是沒人搞衛生。」竹泉知雀環顧面積不大灰塵挺多的房間,虔誠地低頭許願,「神啊,請賜予我賢惠老婆吧!」
神拒絕了她的請求,天上的流星聽見竹泉知雀的願望,連夜以時速八千米的速度倒退回去。
她:「沒有賢惠老婆,來一發無量空處也行啊!」
悟醬,灰塵絕緣體,他的無下限術式搞衛生多麼方便。
可惜這裡躺著一個昏迷的野男人,不能被五條悟發現。
明明有男朋友卻排不上用場,竹泉知雀惋惜嘆氣。
只能自食其力了,讓她想想有哪個咒言適合搞衛生?
竹泉知雀:「除你武器……想起來了,是【清理一新】!」
言語即為力量,以術式的形式降臨於世。
在嗚呼拉呼黑魔變身的狂風中,地面上、桌面上、電視機頂上的灰塵一掃而空,瓷磚閃閃發亮,地板打蠟似的亮得反光。
竹泉知雀滿意地放下被她當作魔杖的電視遙控器,她抖了抖濕噠噠的袖子,小小打了個噴嚏。
「希望衣櫃裡我放了衣服。」她碎碎念地走進房間,找了半天只找出一件夏天穿的絲綢睡裙。
渾身濕透VS美麗凍人,死亡二選一。
竹泉知雀:「我怎麼就沒放件軍大衣、花棉襖在衣櫃裡呢?」
扼腕嘆息!
她倒也可以用咒言強行烘干身上的衣服,但是吧,這套衣服在海水裡跑了半宿,聞著像湯裡的海帶。
烘干之後就是干海帶,竹泉知雀不是很想從人進化成海貨。
她別無選擇地帶著睡裙走進浴室,衝淨皮膚上殘留的鹽粒,洗去海帶味。
浴室門打開,黑發少女擦著頭發走出來,頭疼地看向沙發上另一條大海帶。
備用衣服一件都無了,要不她把浴巾給他圍著?
「驚!某公安臥底落海昏迷,清醒後竟發現自己成裸。男,到底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竹泉知雀小聲編造明日頭條。
她沒在公安干過,不清楚正義的紅方組織工作氛圍如何,是否與港口Mafia一樣有員工自創的內部讀物,比如《今日不服輸的臥底君》之類的。
「這樣吧。」竹泉知雀取了個折中,「我把海帶剪一半。」
扒人家褲子太喪心病狂了,脫個上衣合理許多,穿濕衣服睡覺會感冒的。
竹泉知雀:更重要的是,他已經把我家沙發打濕了,要是床也被糟蹋,我坐哪兒?
在自己家卻只能委委屈屈地坐在冰屁股的地板上,也太慘了點。
客隨主便,竹泉知雀直接上手。
靈巧的手指撥開紐扣,露出衣服下腹肌淺淺的好看身材。
狙。擊。手人如其槍,諸伏景光猶如一杆修長筆直的長狙,賞心悅目。
竹泉知雀三下五除二把他的上衣脫完,隔著浴巾擦拭男人皮膚上殘留的水漬。
她抖了抖微濕的浴巾,用咒力作弊一秒烘干,十分機靈地把浴巾鋪在床上。
「再把人挪過去,就不怕打濕床單了。」竹泉知雀滿意地打了個響指。
勤勤懇懇搬運工再次上線,她上手才發現諸伏景光看著高瘦,實則肩寬不小,千錘百煉後的身體。
能來做臥底的果然有兩把刷子,公安果真持續性向黑衣組織輸送大量人才,把自家辛辛苦苦栽培的水靈白菜送去黑心加工廠。
「怎麼不往橫濱送一點?」竹泉知雀替老東家爭取,「是我們港口Mafia不值得嗎?」
東京人就是沒眼光,她不信異能特務科和獵犬不派人來!
港口Mafia也不像黑衣組織,見一個臥底殺一個,森先生一向重視人才,酷愛挖牆腳,在他眼裡臥底等於主動送到他碗裡的肥肉,吃下去就別想他吐出來。
「我們BOSS是有些人格魅力在身上的。」竹泉知雀矜持地說,「瞧瞧他畫大餅的高超手段,中也君不就是這麼被騙進來的嗎?」
明明剛出場的時候還霸氣側漏地說過「港口Mafia,我會一個不剩地全部殺光」的死亡宣言,現在卻成了港口Mafia一等一的勞模,誰看了不唏噓。
「可憐你生在東京。」竹泉知雀憐愛地幫諸伏景光擦了擦濡濕的短發,「年輕時候不注意,晚年偏頭痛來找你,注意養生。」
她左看右看,覺得差不多了,諸伏景光被她拾掇得十分體面,一點兒看不出跳海逃亡的狼狽。
女孩子打了個響指:「wake up。」
銀瓶乍破,冰面碎裂,沉眠在夢中海域的眼睛陡然睜開,瞳孔搖晃,呼吸急促。
鹹濕冰冷的海水仿佛仍在諸伏景光的喉嚨裡來回灌倒,劇烈爆炸的巨響震得耳模嗡嗡。
嗡嗡,空調機箱嗡鳴,為室內持續輸送干燥的暖風。
天花板的牆皮在角落裡脫落幾塊,邊緣的縫跡像風干的爬山虎,燦爛的陽光透過兩片窗簾之間的縫隙在地板上聚成條形。
老舊,但生活氣十足的房間。
諸伏景光失神片刻,落海前的記憶倒灌回籠,信息量大得令他頭疼。
他抬手捂住額頭,突然發現自己上半身沒穿衣服。
「頭很疼嗎?」坐在床沿邊的人見他醒了,她前傾身體,關切地問。
諸伏景光放下手,一襲銀色絲綢吊帶睡裙的女孩子俯身看他,烏黑的長發垂落胸前。
溫暖的花香沐浴露香氛縈繞她的肌膚,顯得她柔軟、溫和、宜室宜家,像陽光雨露下團團簇簇的太陽花。
然而,在諸伏景光睜開眼睛之前,殘留在他記憶中的是殘忍惡劣的獵手、算無遺策的陰謀家、難以捉摸的捕食者。
他明白了,諸伏景光想,他徹底明白了zero被引誘、被誘捕、為之心動的理由。
他遇見的竟然是這種等級的對手。
諸伏景光苦中作樂地喃喃自語:「現在輪到我接受考驗了?」
kp:過一個意志鑒定
第157章
打工的第一百五十七天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竹泉知雀不要諸伏景光的身子,她只想要一份offer。
她等同於在面試前救了面試官一命,通過面試還不是手到擒來?
竹泉知雀可是腳踏三個組織、即將腳踏四個組織的超經驗級打工人,世界上還沒有她面試不通過的公司!
都是黑衣組織的錯,是黑衣組織拖了竹泉知雀的後腿。
也是東京不夠寬容不夠開放的錯,要是在橫濱,對家公司相互挖角可太正常了,哪至於這般費勁,跳槽還要看粉籍。
「喝點水。」竹泉知雀拿起放在床頭櫃的溫水,遞給靠坐在床上的男人。
光線透過窗簾斜斜照射在床單上,如黃油刀絲滑地切開兩半,諸伏景光半張臉在陰影中,半張臉被陽光照亮。
他接過水杯,手指難免與她擦過,諸伏景光頓了頓,低聲道了句謝。
「不客氣。」竹泉知雀百無聊賴地卷著自己的碎發玩,「房子空得鬼都不住,我只有溫水招待你。」
臥底人均千層餅,諸伏景光在東京也有幾處安全屋,他沒有天真到認為竹泉知雀大大方方把他帶回了家。
「你早就做好了叛逃的准備?」溫水妥帖的溫度貼著掌心,諸伏景光問,「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黑發少女想了想,細細的絲綢系帶掛在她光潔的肩膀上,脖頸雪白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
她眉眼中含著天真的甜美,說出的話卻令人心神不寧。
「大概是從一開始。」
竹泉知雀張開手,陽光如沙漏中掉落的金粒穿過她的指縫,殘留余溫。
「很奇怪嗎?」她踢開拖鞋坐到床上,雙手抱住膝蓋,淺笑盈盈,「我還是個孩子呢,這麼年輕,卻在做牢底坐穿的工作,當然要給自己找條後路。」
諸伏景光慶幸她的裙子下擺長過膝蓋,絲滑柔軟的銀色裙邊被她腳尖踩住,揉出折起的皺紋。
十九歲,連皮膚下的血肉都散發溫暖馨香的年紀。
【威雀威士忌加入組織不足一月便被那位先生親自賜予代號。】
【那個女人屬於一線執行者,偶爾也去審訊班幫忙。在她面前,囚徒連靈魂都要嘔出來給人看。】
「比起備受矚目,默默無聞逃走的概率更高。」諸伏景光直白地說,「你享受你的工作。」
他不會忘記她貓戲老鼠時眼中的愉悅,發自內心的快樂,絕非作偽。
「我只是習慣一切都做到最好。」
竹泉知雀指尖敲打膝蓋,「天賦不用便漸漸枯竭,升職不夠快就屈居人下。比起沒有話語權的底層成員,我還是更青睞領導崗。」
不用寫報告,把文書工作全甩給小弟真的很爽。
諸伏景光:「你是個罪犯。」
竹泉知雀:「而你是被罪犯救下的公安。」
「禮尚往來……算了,不修飾,准確用詞是協恩圖報。」她叩了叩床沿,「公安收了我兩份大禮,想好怎麼回報我了嗎?」
當諸伏景光以為她是殘忍的獵手時,她救了他一命。
當諸伏景光以為她要打感情牌、博同情時,她坐上籌碼分明的牌桌。
他:「不怕我賴賬?」
諸伏景光體力充沛,矯健的身材如豹子般敏捷,抱膝坐好的女孩子眉眼間卻帶著淺淺的倦意,姿態松懈。
她帶人從海中逃生,劇烈地消耗體力,又是洗澡又是安置人,直到與諸伏景光開始談判才停下來歇一口氣。
「不是很怕。」竹泉知雀誠實地說,「最壞的結果無非是《諜影風雲》殺青,改演《越獄》,我哪個劇組都吃得開。」
諸伏景光:「……」
她心態一如既往的好,讓人羨慕。
給竹泉知雀一把勺子,她可以挖穿從東京到橫濱的地下隧道。
「老師教育我們,要成為一個對社會有價值的人。」竹泉知雀晃了晃手指,「我深以為然——價值決定了人的一切,一個人有無價值存在根本性的區別。」
「倘若我是一個沒有價值的人,不配擁有威雀威士忌的代號,我上不了那艘船。」
「倘若我是一個沒有價值的人,對你而言『竹泉知雀』不過是個可憐的失足少女。」
竹泉知雀:「你會一邊唾棄黑衣組織連高中生都不放過,一邊想竹泉知雀成年了,她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你可以為她爭取減刑——減刑的多少,取決於失足少女能給出多少組織情報。」
「問題來了。」她輕慢地問,「一個沒有價值的人,她能知道些什麼?」
「給公安送禮物的資格、救你的資格、坐上談判桌的資格,是威雀威士忌用自己的價值換來的。」
她琥珀色的眼眸清澈見底,又仿佛使人溺亡的深淵。
「我無意為自己的罪行辯解,但你不該責備我的愉悅。」
「我為自己擁有盛大的價值而快樂。」
她話音落下,如一片羽毛落在湖心,層層蕩開的漣漪那麼輕那麼淺,讓人啞口無言。
威雀威士忌的價值,或者說她在公安名單上的危險等級,在一次次事件中不斷拔高。
機密文檔更新了一次又一次,寥寥幾個字被公安專案組翻來覆去地看,恨不得一個個摳字眼,以求找到她的軟肋,讓布滿迷霧的棋盤多顯現幾格。
計算機不在諸伏景光手邊,但他打賭,游輪一炸,公安必得為她熬幾個大夜,外出臥底的安室透又雙叒叕被拉入群聊,一群人激烈開麥:快!再寫一份關於你前女友的分析報告!
安室透已經寫無可寫了,諸伏景光背後湧上一股寒意:他和竹泉知雀獨處一室,之後被集火開麥的人不會輪到他了吧?
同事(一把將人抓住,按在椅子上捆好,遞筆遞紙遞冰闊落):輪到你了,寫!她救你性命帶你環游太平洋還貼身照顧你,我不信你沒有素材可寫!
諸伏景光:加班是公安臥底的命,我了解。
他不會賴賬,公安更不會,如竹泉知雀所說,她展現出的個人價值足以令任何人任何勢力為之側目。
在有可能拉攏她的情況下,與她為敵是自掘墳墓的愚人行徑。
「協恩圖報不是這麼用的。」諸伏景光的聲音打破了短暫凝滯的空氣,他語氣溫和,「我聽說你理科成績不好,實際上國文也不太行嗎?」
竹泉知雀:「???」
「你不要污蔑人。」她挺直身板,「我最拿得出手的科目就是國文。」
橫濱文豪大舞台有膽你就來,竹泉知雀可是在大文豪環境中熏陶已久的文化人!
「你口口聲聲說協恩圖報,卻只針對公安利益交換。」諸伏景光反問,「被協恩的人難道不該是我嗎?」
竹泉知雀:「?但你和公安是一伙兒的。」
「我對自己的獨立人權持保留意見。」諸伏景光兩口喝完水杯裡的溫水,喉嚨上下滾動。
他放下水杯,「一水之恩、救命之恩,該還的人是我。」
「你有個觀點我不認可:假如你向我求救,我是否救你與你有多大價值毫無關聯。」
「我是個警察。」諸伏景光說,「我救你只需要這個理由。」
竹泉知雀敲擊膝蓋的指尖停住,她無意識地笑了笑,笑容是諸伏景光前所未見的真實。
好似一個籠罩七重紗的人短暫地揭開面紗,遠遠瞥來一眼,眸光清明。
「高尚的原則。」竹泉知雀雙腿垂落在床邊,輕輕搖晃腳尖,「好感動,感動到我都覺得可惜了。」
「可惜自己從不向人求救,也不需要人救。」
「竹泉知雀生存法則第一條。」黑發少女豎起食指,「絕不將選擇未來的權力拱手讓予他人。」
她正色道:「你覺得我現在是什麼處境?」
什麼處境?諸伏景光:「為了救公安臥底而叛逃的叛徒,琴酒的第一處決對像。」
「臥底沒白臥,起碼琴酒的心理你拿捏得很准。」竹泉知雀誇了一句,話鋒一轉,「但假如有這個前提呢:琴酒並不知道朗姆早已懷疑你,在他的視角裡,是我親手戳破了蘇格蘭的假皮。」
「你忘了?直到爆炸前一秒,他還在等我上船。」
諸伏景光愣住,他迅速思考,如果站在琴酒的視角,比起「威雀威士忌幫助蘇格蘭逃跑」,「蘇格蘭挾持威雀威士忌逃跑」更接近真相!
她還沒有暴露!
「你想再回組織?」諸伏景光眉頭緊皺,「太危險了,你不知道自己會遭遇多嚴格的審訊……」
「組織目前公認最恐怖的審訊,是由我主審。」竹泉知雀打斷他。
「不過是些我玩剩下的東西,有什麼好怕的。」她撇撇嘴。
竹泉知雀膽大妄為的本性無遮無掩,諸伏景光竟詭異地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
「太冒險了。」他試圖說服竹泉知雀打消念頭,「我可以幫你申請證人保護計劃,送你去國外換個身份生活。」而不是把渾水越攪越渾。
「合著我的生存法則你是一個字沒聽。」竹泉知雀堅定拒絕,「我好不容易適應帝丹高中的學習節奏,你休想給我轉學。」
諸伏景光:這是重點嗎???
這是重點,很重的點,是竹泉知雀生命不可動搖之原則。
「我要公安給我編外人員的身份。」她直接挑明立場,「事情結束後不清算我。作為交換,我會成為公安在黑衣組織潛伏最深的臥底。」
竹泉知雀有九成把握,公安會答應。
她救下蘇格蘭,等同於親手將把柄交給公安。如果她日後反水,公安大可見證一場喜聞樂見的狗咬狗,橫豎都不虧。
「不行。」
諸伏景光用力抓住竹泉知雀的肩膀,力道大得她生疼。
「你簡直不要命。」他不容置喙地說,「別想我眼睜睜看著救我一命的人跑去送死。」
「公安來接應我的人馬上就到,在此之前你哪裡也不許去。」
竹泉知雀掙不開握住她肩膀的手,她費解,她迷惑,她不懂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的邏輯。
「你——」女孩子深呼吸,「你怎麼恩將仇報!」
「這是對恩人的態度嗎?」竹泉知雀大為不滿,「琴酒罵的是對的!蘇格蘭,白眼狼,連女孩子一生只有一次的請求都不答應的討厭鬼!」
「我辛辛苦苦帶你在海水裡撲騰了那麼久,沒有功勞有苦勞,你卻霸占我的床還剝奪我的人身自由!我生氣了,我真的要生氣了,我反抗起來很嚇人的,我勸你三思,不要逼瘋一個可憐的打工人——」
「隨便你說。」成年男人表現出了他的寬容和耐心,諸伏景光體貼地說,「渴了叫我,幫你倒水。」
知雀:為難打工人對你有什麼好處!
第158章
打工的第一百五十八天
倒什麼水!水費不歸她交嗎?電費不是她出嗎?
拿女生的東西向女生獻殷勤,她是不會被討好到的,可惡的公安!
懂不懂什麼叫利益最大化,把你警校裡的談判學老師叫出來,竹泉知雀今天要好好和他討論師德師風教學水平的問題。
「你松手。」她淺淺吸氣,「我看錯你了蘇格蘭,不感激我就算了,竟然對救命恩人實施暴力。」
黑發少女蹙眉,諸伏景光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他的手抓住少女光潔的肩頭,牛奶般絲滑的肌膚上留下了明顯的指痕。
他像被燙到似的松手。
竹泉知雀救回自己的肩膀,心疼地呼氣。
她沒有很在意皮膚上深淺不一的紅痕,總歸比青青紫紫的淤青掐痕要好得多。
經過悟醬的暴力後,一切磋磨都變成了小打小鬧,感謝男朋友君,感謝他為竹泉知雀心態穩定做出的不朽貢獻。
心態,打工人最重要的就是心態。
無論是遇見傻叉上司、無理取鬧的甲方還是智障同事,都要拿出心平氣和的好心態,一邊用加。特。林突突突打死這群龜孫,一邊溫溫柔柔地說:好的呢親,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呢親。
區區挫折擊敗不了竹泉知雀!就算她在心底陰暗咬手絹拳打腳踢罵罵咧咧質問蘇格蘭為什麼要為難她打工人,竹泉知雀表面上仍然維持了友好的假面。
諸伏景光看了眼被竹泉知雀捏在手裡的玻璃杯,看見杯身上隱隱的裂痕。
她氣炸了(物理意義)。
「你身上有皮下注射的定位器?」竹泉知雀回味那句「公安來接應我的人馬上就到」,心情更加惡劣,「你賠我的安全屋。」
每一個安全屋都是她在房屋中介手裡精挑細選淘到手的,基礎要求是方便送外賣。
別看今天這間老破小地段荒涼,附近有家小作坊似的早餐店流沙包一絕,竹泉知雀很愛。
她的安全屋防火防盜防酒廠防公安,只有她的娘家人和賣身給她的包身工才知道地址,誰准公安擅自入門!
竹泉知雀覺得自己虧大了,即使諸伏景光表示願意下廚為她做飯,她也依舊橫眉冷對。
竹泉知雀:「吃什麼飯?牢飯還是斷頭飯?」
「健康的、不是快餐不是快餐的飯。」諸伏景光脾氣很好地說。
他從安室透哪兒聽說過,竹泉知雀是個可憐的生活小廢物,沒有人接濟的日子天天啃飯團吃泡面。
竹泉知雀:系謠言!全部系謠言!
她有飯吃,隔壁伏黑家的飯就是她的飯,新番黑馬《伏黑家今天吃什麼》已經播了好多好多集。
「這裡只有壓縮餅干和水。」竹泉知雀的廚房是連天然氣都沒安裝的廚房,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諸伏景光若是想給她做飯,要從鑽木取火開始。
她想諸伏景光是不是餓了,問他:「你在游輪上沒吃嗎?」
竹泉知雀下船之後買了三明治吃,把她吃撐了,回來後沒去餐廳,不知道諸伏景光吃沒吃晚餐。
諸伏景光哪裡有心情吃飯,廢棄的聯絡儀被海水卷走,他獨自呆在房間裡,一遍又一遍擦拭貝斯包裡冰冷硬沉的金屬,胃袋陰冷,仿佛海水翻騰。
他的反應是正常人的反應,大事臨頭前緊張到胃痛是人之常情,吃三明治把自己吃撐的竹泉知雀才是異類。
臥底這行最重要的就是心態穩,諸伏景光不否認她極具天賦,但他仍然不會答應竹泉知雀的提議。
「誠如你所言,在琴酒看來是我劫持了你。」
諸伏景光給女孩子講道理:「你該怎麼解釋自己全須全尾地回去?」
竹泉知雀:「警察先生看我年紀小,公安惻隱之心萌動,我花言巧語騙過了你,靠我的智能逃回組織?」
她倒是很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巧妙示弱,迂回戰術,但諸伏景光想說,沒用的。
威雀威士忌最大的失誤是曾與波本交往過,而她至今仍不知道曾經的戀人是一位臥底。
安室透為她在公安的危險等級評級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年紀小?惻隱之心?
逮捕竹泉知雀的小隊內部有四條不成文的條例:不可與之交流,不可聽其話語,不可單獨相處,不可掉以輕心。
如臨大敵到只差專門為她寫一份收容方案的地步。
竹泉知雀:向公安示弱不行,那就向酒廠賣慘好了。
「我不全須全尾地回去。」她興致勃勃地說,「我帶一身傷回去不就好了嗎?」
「胳膊可以來兩發子彈。」竹泉知雀揪揪胳膊的軟肉。
「腿上可以來四發。」她豪邁地拍拍大腿,「肉乎乎的地方開槍會比較不痛。」
「腳踝就算了,不好走路。」坐輪椅的經歷並不快樂,竹泉知雀拒絕。
「還有個好地方。」她撫了撫小腹,想把裙子卷起來給諸伏景光看。
「我知道你們公安肯定很看不慣紋身,向紋身開槍多麼合理。要不要試試用你狙。擊。手的槍法擊中蛇信?」
銀色絲綢的睡裙是一體式,竹泉知雀的手剛碰到裙擺,諸伏景光眉心一跳,堅決地替她拉下裙擺,把大腿遮得嚴嚴實實。
「一共七槍。」竹泉知雀掰著手指數,自信滿滿,「琴酒懷疑誰都不會懷疑我對組織的忠誠,我乃慷概赴死之義士。」
她心情頗好地把手伸到床板下,拿出一把又黑又沉的槍,哢擦上膛,對著自己的比劃兩下,把槍扔給諸伏景光。
「來吧。」竹泉知雀輕描淡寫地說,「早完事早回去,我還指望琴酒報銷住院費呢。」
諸伏景光是個脾氣不錯的人,性格溫和講理。
他從來沒想過,氣到腦袋如火山噴發是這種感覺。
如果用一個畫面來形容:多年後,被成年版五條老師氣成爆炸富士山的漏壺。
情侶之間果真存在一些共同性。
漏壺比諸伏景光幸運,他起碼可以逮著五條悟猛揍,打不打得過另說,起碼不像這邊。
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
狙。擊。手最基礎的要求是持槍手穩,諸伏景光把手。槍丟到竹泉知雀夠不著的位置,不出意外地發現自己被她氣得手都在抖。
再和她獨處些時候,怕不是要折壽。
「不想用槍?」竹泉知雀皺了皺眉,隨即釋然道,「肉搏毆打也行,我是易留痕的體質,輕輕松松便能顯得很凄慘。」
她個人還是推薦諸伏景光開槍啦,竹泉知雀又不是站著挨打的類型,她格鬥術是和中原中也一起練的,只靠條件反射便能把諸如伏特加這樣的無腦壯漢打出腦震蕩內顱大出血。
「和我互毆恐怕你受傷更重。」她強調說,「我盡量克制。」
萬一不慎痛擊他的後腦勺,把人打出失憶buff就完蛋了。
公安潛伏在犯罪集團的臥底在逮捕高層成員時不幸失憶,狡詐的犯罪分子假稱其忠於犯罪集團,利用失憶策反公安臥底。
多年後,公安臥底坐上了犯罪集團若頭之位,他卻陡然獲得了失去的記憶。
屠龍勇者竟成龍,看著自己血跡斑斑的雙手,曾經正直的青年落下淚來:回不去了……我髒了……
「復仇的烈焰在公安臥底胸口燃燒,他發誓他絕不放過一切悲劇的源頭!被青年拿槍堵在床上的犯罪分子倍感冤屈,她大聲說:讓你開槍你非肉搏,失憶是你自己求來的,休想讓我背鍋!」
「公安臥底恍然大悟,悲從中來,悔不當初,他向流星許願:神啊,請給我一次重生的機會吧!我開槍,我這就開槍。」
「流星實現了他的願望,但擁有重生記憶的卻是犯罪分子。心中尚存良知的她將未來的啟示帶給公安臥底,她說:勸你聽勸。」
竹泉知雀誠懇地說:「聽我一句勸,不要讓未來的悲劇發生第二次好嗎。」
諸伏景光:貓貓星空。jpg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嘴巴張張合合像陸地無法呼吸的魚類,震撼的感情壓過了無語、蓋住了憤怒,只剩發自內心的疑惑:
她這麼會編故事,怎麼不去說書?
替黑衣組織辦事著實屈才!
諸伏景光把槍又丟遠了一些,他真正見識到了竹泉知雀的話術,十分恐怖,魔性洗腦,令人害怕。
「怎麼就不聽勸呢?」竹泉知雀遺憾嘆氣。
她按壓指骨,劈裡啪啦地脆響,「公安會報銷你的住院費吧?」
諸伏景光深刻地意識到,與竹泉知雀交談好比在沼澤游泳。
一方面特別累,身累心累,身心俱疲。
一方面越陷愈深,盯著她開合的紅唇眼睛都舍不得眨,就想知道她還能說出點什麼離譜玩意。
不能再讓竹泉知雀帶節奏,再不奪走話語權他們快打起來了。
她沒有沙包大的拳頭,打人同樣疼死。
「我可以考慮答應你的提議。」諸伏景光以退為進,把被竹泉知雀為難扭轉成為難竹泉知雀,「兩點要求。」
「第一。」他豎起一根手指,「我不會傷害你,也不許你給自己造成亂七八糟的傷口。」
「第二,把我當成琴酒或朗姆,說服我打消對你全須全尾從公安手裡逃生的疑點。」
諸伏景光比了個手勢,示意竹泉知雀開始她的表演。
他真狡猾,評委是他自己,通不通過都由諸伏景光決定。
不管竹泉知雀說得如何天花亂墜,他只要一句「我還是懷疑你」,就能否決她的提議。
男人都是大豬肘子,竹泉知雀輕輕咂舌,連蘇格蘭這種看起來特別好人的男人也是大豬肘子,淨會為難女孩子。
想她就此束手無策?天真。
「說服朗姆?」竹泉知雀彎了彎唇,竟是笑了,「沒有必要,他求之不得呢。」
「你信不信。」她附在諸伏景光耳邊,用氣音說,「即便我坦言是故意把航線暴露給公安、故意救下你、故意拖延許久才與組織聯系、故意對琴酒說謊——朗姆,都不會懷疑。」
「我前段時間,接下了一個任務。」竹泉知雀手指插進諸伏景光發間,慢慢地摩挲他的黑發,輕緩開口。
「高三畢業後去哪兒工作比較好呢?在我發愁的時候,朗姆給了我建議。」
「『不如去公安吧。』他說。」
她話中輕巧的愉悅如蜜漿從唇邊淌落,漫過指縫,順著諸伏景光的發尾滑到他臉上,宛如蜿蜒的河流。
「朗姆像關心小輩的和藹長輩一樣對我說,公安是鐵飯碗,實在是很好的就業方向。」
竹泉知雀離得更近,氣流從她口中呼入諸伏景光耳膜。
「我答應了。」
「怎麼樣?」竹泉知雀低聲問,「我說服你了嗎?」
知雀:勝利屬於永不言棄的打工人(勵志。jpg)
第159章
打工的第一百五十九天
一位偉大的、身兼數職的臥底有言:一切始於朗姆,也將歸結於朗姆。
竹泉知雀:沒錯,是我說的。
她炸輪船,救公安,棄暗投明,倒戈警方,都是朗姆的要求啊!
竹泉知雀不過是個為甲方實現願望的打工人罷了,她一直好生生地行走在朗姆為她規劃的賽道上,只是稍稍跑遠了億點點。
就像程序只要能運行,管它內部代碼螺旋升天,甲方只要接收文件付清尾款就夠了,中途的過程不重要。
別問,別探究,不要走進打工人的內心世界,請與她保持單純的辛勤勞工與提款機關系。
竹泉知雀寫報告是不可能寫報告的,她最多給朗姆口頭描述。
描述狡詐非常的黑衣組織罪犯是如何利用女子高中生的身份協恩圖報,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被組織逼迫的小白菜小可憐,以此達到邊在公安鐵飯碗裡扒飯,邊把公安資源偷回酒廠的邪惡目的。
論口才,即使是最強也要甘拜下風。
區區朗姆,不足以找出她口供中的破綻,更不具備中途大喊「異力鴨梨!」的資格。
竹泉知雀:除非他出示律師徽章:)
和諸伏景光的交鋒,她打從一開始就贏麻了。
蘇格蘭以為自己面對的是:一場與犯罪集團高層的博弈,心理戰術的極致拉扯,你來我往敵進我退的交易,舊怨與恩情的糾葛,罪犯的靈魂能否得到救贖?
蘇格蘭實際面對的是:臥底行業天花板對他的等級碾壓,暴露身份的你教腳踏三組織的她做事?朋友,把自己打回警校復讀幾年再出來混吧。
「我是不是太欺負他了?」竹泉知雀心生憐愛,她指腹摩挲諸伏景光的黑發,感覺他的腦袋在發燙。
仿佛後台同時運行了十幾個軟件,機身熱到風箱嗚嗚狂轉,即將過熱過載的古早型號台式大計算機。
真·燒腦。
別死機啊,她還沒找到重啟鍵呢。
話說他都被派來做臥底了,難道沒有遇見過千層餅成精的同事嗎?
那種表面上是私家偵探,又在咖啡店打工做知心大哥哥,夜間和琴酒、貝爾摩德談笑風生,實際上卻是公安頭子的人物,蘇格蘭的人生中從來沒有遇見過嗎?
「年輕人要多增長閱歷。」竹泉知雀真誠地建議,「見識的奇人奇事多了,就不會再大驚小怪了。」
諸伏景光心想她真謙虛。
世界上還有比她更離譜的人嗎?
他感覺自己腦子不夠用了。
警校生沒有不愛推理電影的,諸伏景光和他的朋友們在電影院看燒腦電影中一度十分喜歡層層反轉、一環套一環的套娃式解密劇情。
場外的觀眾一邊跟著主角破案,一邊聽配角在旁邊不斷地問「這是什麼?這又是什麼?」「真相怎麼又變了?你到底有多少身份?」
觀眾共情不了配角的滿頭問號,只覺得他吵鬧。
諸伏景光曾經也是無法理解的一員,直到今天,他深刻共情了。
你們這群觀眾懂什麼!你們根本不知道配角有多痛苦,你們只在乎你們自己和可恨的謎語人主角!
作為旁觀者看電影當然開心,作為當事人人都傻了,恨不得掐住導演的脖子質問:我和她拿的怎麼不是一個劇本?!
諸伏景光:我需要場外求助。
求助他警校成績第一的幼馴染,在二五仔和打工事業上更出色的朋友波本,燒掉他巧克力色的腦瓜子,把竹泉知雀手裡的劇本搶過來對答案。
「能讓我冷靜一會兒嗎?」諸伏景光向後仰了仰頭,斟酌用詞,「你……是不是靠太近了?」
說話就說話,是誰教她與人溝通非得湊到人耳邊開口,社交距離在哪裡?
五條悟教的。
一米九和一米六說話,在身高差存在且不小的份上,五條悟習慣彎腰,自然而然貼在竹泉知雀耳邊說話,美名曰:怕小不點海拔不夠,聽不見。
他的行為飽含赤。裸。裸的身高霸凌。
竹泉知雀可以用任何東西霸凌別人,唯獨身高不行。
她:怎麼不行!我說行就行!
我命由我不由天!
當諸伏景光半躺在床上的時候,她的身高不就行了嗎?
湊在耳邊說話、摩挲頭發、俯視視角,竹泉知雀完成霸凌三連,美滋滋地甩了甩惡魔尾巴。
「有嗎?也沒有很近。」竹泉知雀退開一點兒,又在床沿邊坐下。
她不知從哪拿出手機,悠哉悠哉地編輯短信,邊打字邊念出聲。
「To 尊敬的朗姆老大,見系統默認字體如面。是我,你貼心的下屬、得力的部下、武力與智能兼具的升職加薪種子選手威雀威士忌……」
諸伏景光被嗆到咳嗽起來,他咳了兩聲,滿心詫異:你們這群高層平時說話風格是這樣的嗎?
難怪他臥底暴露,是他格格不入的錯。
沐浴在竹泉知雀念短信的背景音中,諸伏景光從頭梳理了一遍細節,從她離船到她附在他耳邊輕聲低語,得出結論:
竹泉知雀耍了所有人。
所有人——朗姆、琴酒、他、中岡原太、游輪上的船員——都是她劇本中的角色。
她像扮家家酒的小女孩,趴在幕布舞台式的貨箱後,把心儀的傀儡一個個擺在舞台上,調整他們的位置,編寫他們的台詞,手中篡著透明的牽絲線。
最後聚光燈打開,幕後導演將代表自己的黑色長發人偶放於燈光之下、舞台中央。
人偶輕快地旋轉裙擺,高空中,俯視劇場的少女念起旁白:「威雀威士忌帶著臥底公安的任務走上游輪。對她信任有加的朗姆並不知道,她叛逆的靈魂在海面下靜靜燃燒……」
「……我取得了蘇格蘭的信任。面對渴望回歸正常生活的十九歲高中生,公安如朗姆老大你所料,動了惻隱之心。一船貨作為見面禮,公安被我給予的龐大利益蒙蔽了雙眼,貪婪使他們丟失了警惕心,一切順利。」
「然而狡詐是公安的本性,他們咄咄逼人要與我清算我過往的作孽——按照他們的算法,我被槍斃十幾次都不夠,我嚴重懷疑這是對可憐少女的冷酷迫害——我在死刑和減刑中選擇了後者。」
「他們認為,唯有組織的情報是有價值的,可以在我三位數的刑期中減去幾個小數點。」
「想想看吧,朗姆老大,公安自作聰明地把向他們投誠的我當作埋伏在組織裡的臥底,殊不知智慧的朗姆老大看穿了一切,公安早就被踢出群聊。」
「我願意幫組織戲耍他們,直到真相大白,公安留下被騙的悔恨淚水的那一天。」
「雙面間諜是個困難的工作,在深感榮幸的同時我也有些力不從心。倘使朗姆老大能給予我一些金錢贊助,我將倍加感激。」
「以下是我的新卡號:XXXXXXXX,我有一個小小的願望,渴望在賬戶余額看見八個以上的零。」
「朗姆老大會實現我的願望嗎?向你致敬,你忠誠的、矢志不渝的威雀威士忌。」
竹泉知雀輸入最後幾個字,點擊發送。
她扭過頭問諸伏景光:「公安給編外人員發工資嗎?不用記剛才的卡號,我有別的新卡。」
港口Mafia、黑衣組織、盤星教、公安,竹泉知雀給每家單獨開戶,好將工資區分開來並進行對比。
臥底任務一向是拿兩份工資的!
諸伏景光:等我把你和朗姆的短信內容上報上去,你的工資說不定就沒了。
問題不大,但凡竹泉知雀寫一本《十九歲成為富婆》的暢銷書,她將榮升為四個組織中最富有的女人。
「我好像還沒有答應你。」諸伏景光語氣虛弱,他清晰地看見竹泉知雀挑起的眉毛,知道這是一句徒勞的廢話。
主動權從來不在他或公安手裡。
雙面間諜已成既定事實,他們只能慶幸她選擇了紅方。
男人負隅頑抗的樣子挺可愛,竹泉知雀不介意他的嘴硬,天塌下來有蘇格蘭的嘴頂著。
「如此一來,我們就算達成一致了。」
竹泉知雀雙掌拍合,此情此景仿佛小組作業中唯一積極的人對她心如死灰的組員講話。
「再一次成為同事,請多多指教!」
女孩子輕快地說:「以後還叫你蘇格蘭嗎?都脫離組織了,把名字告訴我嘛。」
竹泉知雀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們惡役到別的組織臥底也用真名,寧肯做檔案的時候找借口編造「為了女兒不被敵人報復,給她改姓,不和父母同姓」的謊言,也堅持真名入檔,真名上學。
惡役,堂堂正正做人。
紅方就不那麼坦誠,遮遮掩掩的,連人際交往最基礎的交換名字都不肯,他們在流星街恐怕很難交到朋友。
名字……諸伏景光抿了抿唇。
竹泉知雀當然可以真名示人,她的戶口本上就她一個名字,一人吃飽全家不愁,最多時不時收留賴在她家的鳶眼黑貓和藍眼橘貓——那兩個人,也是不怕被知道名字的。
諸伏景光還有個當警察的哥哥諸伏高明,奉行低調做人的諸伏家與竹泉知雀這種被掛上懸賞令太多年的通緝犯不可一概而論。
他想拒絕來著,告訴她就叫蘇格蘭也沒關系。
可坐在床沿邊看過來的女孩子眼睛那麼明亮,她滿心期待,亮晶晶的小星星滾落得到處都是。
拒絕她將被視為十惡不赦的罪行。
「……景。」
諸伏景光放棄似地說:「你可以叫我景。」
請安心,遠在長野縣的兄長。
他至少堅持住了底線,沒有將家族姓氏告訴邪惡的犯罪分子。
高明哥:還不如說全名
第160章
打工的第一百六十天
竹泉知雀在腦中給蘇格蘭加上備注:景sir。
原諒她,她看過太多警匪片。
「我的職業規劃是高中畢業後進入警視廳實習。」竹泉知雀突然想到,「但警視廳實習生是不是要求警校畢業?」
按流程來說是這樣,諸伏景光點點頭。
竹泉知雀:也就是說,為了朗姆的任務,我還得去讀個警校?
她不行她不可,她可是混跡於黑暗世界與犯罪現場的恐怖Mafia,受《手把手教你當反派》教育的黑方人才,怎麼能真把自己賣身給紅方呢!
竹泉知雀腦補了很多可怕的場景:
課堂上,教官用PPT放映各個凶神惡煞的罪犯通緝照,竹泉知雀一看:好家伙,全是熟人。
有被她揍過的,有賄賂討好她的,有的是她腳踏四組織中某一組織的成員。
一群通緝犯,賞金加起來抵不過竹泉知雀的零頭。
黑方惡役坐在一群紅方警校生中戰戰兢兢,聽她的同窗商量抓通緝犯換賞金一夜暴富的美夢計劃,沒好意思說:最快的致富方式就在你們身邊。
竹泉知雀一邊在警校痛苦學習,一邊給黑衣組織做任務,追殺某目標至通宵,翻牆回到警校。
第二天,教官上課上到一半突然接了個電話,帶學生去犯罪現場實習。
「同學們,看到現場的慘烈程度了嗎?一位窮凶極惡的罪犯潛伏在東京。」教官嚴肅道,「警視廳束手無策,如果你們能為案件偵破做出有效貢獻,期末加分。」
在及網格線邊緣徘徊的竹泉知雀站在自己的犯罪現場,有一瞬間,她想舉報她自己。
同窗極容易建立友誼,坐在一群未來警察間團建的竹泉知雀滿腦子都是同一個表情包:混在狼群中的哈士奇。jpg
團建團到一邊,隔壁巷子突然傳來槍戰的聲音,同窗們立刻衝向現場,看是哪兩撥人在警察眼皮底下鬧事。
竹泉知雀綴在最後,她本來只想湊個人數,定睛一看:淦!
琴酒的小弟和中也君的部下打起來了!
兩邊團隊都不care警校沒畢業的學生,正准備對熱血青年們放幾句狠話,突然,黑衣組織負責人和港口Mafia負責人同時看見人牆後目光幽幽的黑發少女。
是威雀威士忌大姐頭/竹泉大人!
兩位負責人對視一眼,一種默契湧上心頭:撤!不能給上司添麻煩!
「他們逃走了。」「果然畏懼我們警察。」同窗們十分自豪。
「正義的力量使邪惡震顫!」
竹泉知雀:並不。
是邪惡被更黑暗的邪惡嚇跑了。
「我一點都不想看見同窗震驚的臉色:『驚!我的同學竟是最大帶惡人』。」竹泉知雀捂住眼睛,不忍直視可怕的未來,「你知道我在霍格沃茨屬於哪個學院嗎?那天,我戴上分院帽,它讓我去阿茲卡班報道。」
紐蒙伽德也可。
「讓我讀警校,公安一點兒不擔心其他學生留下心理陰影嗎?」她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我難道不值得一個特招名額?」
打工人言之灼灼:「是我的簡歷不配嗎?」
諸伏景光:絕對不是。
她的簡歷可太輝煌了。
誰看誰震撼。
公安也不可能讓竹泉知雀去念警校,警校裡就沒有能教她的老師。
「我們會給你安排一個聯絡人。」諸伏景光斟酌著說,「關於組織的情報和你之後的計劃,都可以與聯絡人協商。」
也就是能給她開綠燈,不會把她塞進警校硬學的意思是吧?竹泉知雀懂了,很OK。
聯絡人在她心裡等同於客服。
二十四小時在線,坐在身後被布簾遮住、面前是電話和記錄本的小隔間裡,鈴聲一響秒接:你好,這裡是公安聯絡人001號,緊急報警請按1,遞交情報請按2,公費報銷請按3,人工客服請按4,正在為您轉接,請稍等……
「我的聯絡人是你,對不對?」竹泉知雀自信猜測。
「景的身份暴露了,以琴酒對臥底孜孜不倦喪心病狂的病態執著,他起碼要追殺你到過年,你肯定不能露面。」
她振振有詞地說:「公安,一個奉行加班主義的地方,每個人都物盡其用,出不了外勤就做後勤,不可能給你太久帶薪假。」
正如港口Mafia員工守則所說:殺人殺累了就去搶劫,搶劫搶累了就去刑訊,刑訊刑萎了就去食堂幫主廚剝玉米。
人在工作在!
「公安給你的新任務就是做我的聯絡人。」竹泉知雀篤定道,「你可以一邊住在安全屋裡足不出戶上網摸魚鬥地主,一邊接聽我的電話,聽我給你講琴酒與貝爾摩德與雪莉的狗血刺激成年男女黑暗愛情大三角連續劇,多麼快活的日子!」
身兼數職的打工人羨慕到眼淚從嘴角流了下來。
被竹泉知雀羨慕光波掃射的諸伏景光:「……」
他一點也不想聽琴酒與貝爾摩德與雪莉的狗血刺激成年男女黑暗愛情大三角連續劇。
要素未免太多了點,你們酒廠人都這麼扭曲的嗎?
諸伏景光可還記得酒吧裡和黑發少女坐在一起的銀發男人,他對竹泉知雀的縱容和忍耐遠遠超過諸伏景光對琴酒的認知。
年輕與美貌在黑衣組織都不罕見,但若披上危險神秘的紗衣,便在以實力為尊的世界裡令慕強之人為其側目。
三角戀已經夠復雜了,若是把竹泉知雀塞進三角形裡,她自帶的交際網將把整個酒廠攪成一鍋粥。
那位先生:雖然我的確命令手下人往文娛業發展……
但也大可不必發展成瓜田的模樣!
還犯什麼罪走什麼私,手下人全吃瓜去了!不務正業!
黑衣組織不攻自破,偌大的犯罪帝國毀於吃瓜的打工人。
竹泉知雀:嗯……這怎麼不算我臥底成功呢?
毀滅一個組織有很多種辦法,她只是選擇了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那一種。
「雖然很想說我願意擔任你的聯絡人,但以我被組織追殺的身份,與你聯絡不妥。」
介於竹泉知雀對公安的了解百分之九十來自她的想像與惡役對紅方本能的詆毀,諸伏景光詳細地說:「公安會挑選一個即使被組織發現你們的關系,也不會對你起疑心的對像。」
比如說,另一個臥底在黑衣組織的公安。
紅方大家是同事,黑方大家也是同事,怎麼聯系都不出錯。
竹泉知雀聽懂了,並迅速想到一個人。
「正義使者!」她一拍大腿,積極道,「景,除了你之外我還知道一個公安在組織的臥底,他人怪好的,我想和他合作。」
又有人暴露了?諸伏景光擔心了一瞬,連忙問她:「是誰?」
「他做了偽裝,我給你描述一下他偽裝後的模樣吧。」竹泉知雀雙手比劃比劃。
她說的是她以【自由人】馬甲兩次合作過的警察先生。
兩次合作都蠻愉快的,竹泉知雀對警察先生印像很好。
【自由人】在竹泉知雀的設定裡是黑衣組織某個臥底的下屬,家鄉在橫濱,時常受雇於港口Mafia,熱衷於挑釁酒廠,和琴酒對著干。
某個臥底——威雀威士忌本色出演。
當然,竹泉知雀不准備暴露這層關系。她熟練運用「我有一個朋友」的話術,把自己撇得干干淨淨,只向諸伏景光描述警察先生。
「……警察先生和你、琴酒、伏特加、萊伊曾在同一座游輪上。」竹泉知雀說,「從東京開往橫濱的游輪,你還有印像嗎?」
諸伏景光可太有印像了。
任誰被迫從橫濱游回東京,回來後馬不停蹄給自己報了游泳加強培訓班,都會對這趟魔鬼旅行記憶猶新。
那次任務中用偽裝身份上船與蘇格蘭協作的公安……一個名字湧到黑發青年嘴邊,嗆得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咳嗽到仿佛生吞一公斤芥末,深刻感受到生活的酸甜苦辣鹹。
zero,諸伏景光在心裡對他遠方的好友說,你聽了不要怕,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你的身份暴露了但沒完全暴露,還有搶救的機會。
壞消息是,你的前女友點名讓你當她的聯絡人。
諸伏景光:我是被這對前情侶玩弄了嗎?
他剛死裡逃生,還沒做好准備加入緊張刺激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修羅場。
「幫我問問他嘛。」女孩子雙手合十,上下搖晃,「拜托拜托。」
竹泉知雀對警察先生印像是真的不錯,公安臥底質量良莠不齊,她若不主動爭取優質隊友,萬一被派來的是臥底老哥一類的人可怎麼辦?
再次輕易暴露身份,再次靠她放海從琴酒槍下逃生嗎?
竹泉知雀:我是個打四份工且高三備考的可憐打工人,我承受不起豬隊友的迫害。
生活的重擔快要壓垮她脆弱的肩膀,她急需好隊友集資送她去醫院正骨。
「……我幫你問一問。」諸伏景光艱難地說。
他的艱難公安所有人都懂,只有為難他的前情侶不懂,一臉天真懵懂地說出令專案組倒吸一口涼氣的可怕之語。
竹泉知雀得到了諸伏景光的承諾,她一身輕松地趕在公安到來前離開,回去找琴酒和郎姆復命。
在安全屋等來同事的諸伏景光重新拿到了手機,在撥號界面輾轉反側。
他已經想了十二個版本的開場詞,仍然不知道該怎麼說。
難道要這樣說嗎:zero,你聽說過琴酒×貝爾摩德×雪莉的狗血刺激成年男女黑暗愛情大三角連續劇嗎?
沒聽說過?太好了,因為我要給你講個更刺激的。
沒錯,男主角是你。
景:刺激到我難以啟齒
悠于 2025-9-6 14:25
第161章
打工的第一百六十一天
公安一行人與竹泉知雀擦肩而過。
急著趕往諸伏景光定位的公安沒有發現,坐在早茶鋪子的小板凳上啃流沙包的某逃課高中生正是他們的一號目標。
竹泉知雀啃完一盤包子,滿嘴甜香,她回頭和老板娘說話:「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出錢,麻煩你盡快開通全城外賣。」
「一定,一定。」天降大客戶的老板娘喜笑顏開,「你這麼喜歡我們家流沙包呀。」
「喜歡到特意在附近租了房子。」竹泉知雀搖了搖頭,「可惜討債的找來了,他們奪走了我的房子,還想奪走我的包子,我只好花錢消災。」
見老板娘感興趣,她繪聲繪色地給她講了一個現代版美人魚故事:英勇的騎士在海邊撿到落難公主,她把公主帶回了她的小破窩,公主的大臣卻氣勢洶洶找來,非但不念騎士的救命之恩,還想逮捕她,送騎士去蹲大牢!
老板娘義憤填膺:「太過分了!不是個東西!」
竹泉知雀:「就是就是!」
——雖然騎士是個通緝犯。
蹲大牢是不可能蹲大牢的,竹泉知雀與公安合作不意味她信任公安。
假使她露出破綻,定有精美牢房與美味牢飯在鐵窗淚後等著她。
坐牢是不可能坐牢的,Mafia丟大臉。
竹泉知雀是有些偶像包袱在身上的,光榮的森式株式會社員工簡歷上不容留下污點!
她滿足地抱著一碗老板娘請客的酸奶吃,直到諸伏景光被公安帶走,黑發少女才擦擦嘴角,起身離開。
「我就是個勞碌命。」竹泉知雀唏噓不已,她在路邊掃了輛單車,吭哧吭哧地騎向目的地。
此刻竹泉知雀正在騎車趕來的路上,在她趕路途中,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
在這個普通的工作日,有兩個男人為她輾轉反側,飽受驚嚇,頭痛欲裂。
站在碼頭的琴酒一宿未眠,他抽空了一個煙盒,皮鞋旁煙蒂散落。
「大哥,游輪的殘骸已經打撈得差不多了。」
伏特加站在琴酒身後回話:「沒有找到威雀威士忌和蘇格蘭的屍體,不排除他們被鯊魚吞進肚子的可能性。」
「她把鯊魚生吞還差不多。」琴酒面沉如水,「威雀威士忌聯系你了嗎?」
「沒有。」伏特加心說他只是個開車的,威雀威士忌只有在被大哥你拉黑的情況下才找他,莫非她還在大哥你的黑名單裡?
琴酒指尖捻滅煙蒂,殘存的火星煙消雲散。
「人沒死,卻不聯系組織。」琴酒的手摸上腰間的槍,「我看她怎麼解釋。」
游輪轟然爆炸,威雀威士忌和蘇格蘭留在船上,救生艇上的中岡原太喊啞了嗓子也沒等來大姐頭的回話,一介壯漢差點撲進火海奔喪。
琴酒盯著火海,臉上情緒難辨。
待火勢平息,他下令打撈殘骸,在碼頭的冷風裡抽煙抽了一宿。
銀發被濃郁的煙草味浸染。
難言的憤怒與嗜血的興奮在Top Killer心中滋長,他食指扣在扳機上,腦海中閃過一幅又一幅鮮血淋漓的畫面。
在林間倉皇而逃的少女……不,是埋伏在深林中,伺機反差的凶獸。
多麼富有挑戰性的目標,琴酒眯起眼睛。他願意把所有精力投入到追捕叛徒威雀威士忌身上,不分晝夜,緊咬不放。
在死之前姑且給她留下遺言的機會,順便問一問她背叛的理由。
琴酒以往追殺叛徒,只享受殺的一瞬間,他對背叛的理由不屑一顧。
只有威雀威士忌不同,琴酒難得升起了好奇心——她怎麼就背叛了呢?
組織不夠容忍她嗎?
他不夠容忍她嗎?
「大哥。」伏特加打斷琴酒的思緒,「你的手機在響。」
難道是威雀威士忌……不可能,她還在黑名單裡,那是誰?
琴酒拿出手機一看。
朗姆來電。
電話接通,琴酒喂了一聲。
朗姆被他沙啞的煙嗓驚到,老年人對養老的推崇占據上風,他趕緊嚼了一大把枸杞,清清嗓子:「琴酒,你還在碼頭?」
「對。」琴酒咬著一根煙,沒拿手機的手握住打火機。
「我有事彙報。」他按下打火機,「蘇格蘭威士忌、威雀威士忌叛變,把他們的全權處置權給我。」
朗姆一聽,頓時覺得自己的電話打得太是時候了。
琴酒,年輕人,性子野,桀驁不馴不聽勸,他早說過不能意氣用事,不要動不動拉黑人家女孩子。
報應來了吧,威雀威士忌可是琴酒一手提拔的直系,照樣把大哥蒙在鼓裡騙。
還是他老人家慈祥和藹,被女孩子當長輩一樣孝敬,拿到了第一手消息。
「蘇格蘭確認為公安潛伏在組織的臥底,無誤。」朗姆慢騰騰地說,「至於威雀威士忌……」
「她出色地完成了臥底公安的任務。」
琴酒的打火機沒能點燃,碼頭冷風呼呼地吹,仿佛女孩子幸災樂禍的笑聲。
哎呀,沒背叛,忠心著呢,就是逗你玩,好玩不?
漂亮又惡劣的臉蛋在琴酒眼前亂晃,隱約能看見她頭頂的犄角和身後的小三角尾巴。
「很好,好得很。」琴酒冷笑,手指將香煙揉爛,「她人在哪兒?」
竹泉知雀正在騎自行車趕往酒吧的路上。
黑色的保時捷356A比她更快一步,白色的馬自達也比她更快一步。
安室透今天大起大落。
凌晨時分,他收到公安「諸伏景光和竹泉知雀乘坐的游輪爆炸,兩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消息,冰水從心髒麻痹到指尖。
金發男人腦袋垂下,手臂上青筋暴起,他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吐氣,平息凍僵的心髒。
「禍害遺千年。」安室透自言自語,「我不信她死了。」
他想像不了那種場景,竹泉知雀身上有太多秘密,他不信一場爆炸能讓她底牌盡失。
知雀和景一起沉海,在公安和酒廠眼裡無非兩種可能:組織高層拖公安下水同死/叛徒條子死也要帶走組織高層。
責任在誰純看各方立場,十分主觀。
安室透可以說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同時了解他們兩個人的存在,他想到諸伏景光報的游泳加強班,想到竹泉知雀屢次表示從美國游回東京一點兒不難的自信。
聰明的他想到一個全新的可能。
「不會是景的身份暴露,知雀決定救他一命,干脆趁爆炸拖著他從紐約游回東京……吧?」安室透用力搓了搓臉。
離譜的計劃,加上竹泉知雀的名字竟顯得正常又可靠,是她的風格。
他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松了口氣,明明屢次強調「威雀威士忌是邪惡的危險的犯罪分子」,卻相信她會放過臥底、救敵人的性命。
這種盲信是寫進報告會被同事憂心忡忡擔憂「zero你是不是被壞女人PUA了?」的程度。
安室透自己也覺得「知雀是個善良的女孩子」這句話和威雀威士忌殺人不眨眼的形像極為不符。
『但你可以信任她,不是嗎?』
『她在關鍵時刻從未讓你失望過,不是嗎?』
『你最好的朋友的性命被交付在她手中,而你堅信她會守住一切,甚至從未想過諸伏景光或許死於她手的可能性,不是嗎?』
『還要繼續自欺欺人下去?』
熟悉的低語聲在金發男人腦海中響起,安室透討厭這個聲音。
一陣見血地挑明一切,諷刺他、蠱惑他的聲音。
公安發來的消息打破了僵持的氣氛,安室透拿起手機一看:諸伏景光的定位出現在某個老城區,疑似威雀威士忌的安全屋,正派人趕往。
他長出一口氣。
知雀雖然看著不靠譜,也的確不靠譜,但只要她想,她能做的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
景那邊已經沒事了,安室透雙手緊握,他現在唯一拿不准的是竹泉知雀的態度。
她願意接受證人保護計劃嗎?
救下蘇格蘭意味著背叛組織,安室透實在想不出她還能怎麼圓謊。
他承認竹泉知雀在說謊上天賦極佳,但她是個人,人類終歸是有極限的……
安室透思緒紛紜間,手機再次響起。
電話對面是好友令人心安的聲音。
「是我,我沒事,她救了我。」諸伏景光深吸一口氣,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敢開口。
「zero,你聽說過琴酒×貝爾摩德×雪莉的狗血刺激成年男女黑暗愛情大三角連續劇嗎?」
安室透:「……什麼?」
他把手機從耳朵邊移開,看了看電話號碼,是公安的內線沒錯,難道是他耳朵出了問題?能治嗎?是絕症嗎?
話說出口,諸伏景光反而鎮定了:「聽說過嗎?」
「沒有。」安室透一邊回答一邊想現在不該討論竹泉知雀相關話題嗎?她救了你,從組織叛逃,然後呢?
關琴酒×貝爾摩德×雪莉的狗血愛情大三角什麼事?
「沒聽說過就好。」諸伏景光說,「因為我要給你講個更刺激的。」
他緊接著就給安室透講了個刺激無比的故事。
安室透:「……」
安室透:「…………」
他瞳孔地震,他頭腦風暴,他貓貓星空。
知雀是個人,人是有極限的,她的話術已經走到了極限,無法再動搖他的心靈——個鬼!
竹泉知雀沒有極限!她在騙術上是絕對無敵的存在,是所有物種的天花板,是無數臥底把頭仰斷了也夠不到的高度。
一切盡在掌握中,誰是需要證人保護計劃的小可憐?
「總之就是這樣,她點名要你的偽裝身份當她的聯絡人。」
諸伏景光嗓子有點說干了,不說不知道,總結起來才發現竹泉知雀真是下了好大一盤棋,光是復盤都能把公安頭發拔禿。
「我用那個身份的次數不多,只有一個自由人記得那張臉。」安室透思索,「他們兩個什麼時候搭上線的?」
當一個千層餅遇見另一個千層餅,馬甲少的是輸家。
諸伏景光無法回答,他在酒廠紅黑狼人殺裡一直是閉眼村民,好在他終於被放逐了,回到他安全的老家,不再參與千層餅間的爾虞我詐。
「我晚點給她答復。」安室透抓起車鑰匙,他要趕去見竹泉知雀一面。
白色馬自達風馳電掣,與黑色保時捷在某個路口並駕齊驅。
金發青年與銀發男人隔著車窗對視,一個禮節性微笑,一個冷漠面孔。
剎車一踩到底,輪胎碾壓地面發出尖銳的吱呀聲。
車停下,誰也沒下車。
安室透單手握著方向盤,指節叩在扶手上輕輕敲打,琴酒漠然點火,煙霧模糊他的眼睛。
朗姆坐在酒吧裡,不知道這兩個人什麼毛病,怎麼都不進來。
詭異的寂靜中,自行車骨碌碌騎了過來。
竹泉知雀在自行車棚停車,落鎖,拿出手機付費。
她走向酒吧,又倒退回去,停在馬自達和保時捷之間。
「違停罰款200.」竹泉知雀奇怪地說,「你們杵在這兒燒錢玩?」
知雀:不懂你們有車一族
第162章
打工的第一百六十二天
酒吧是黑衣組織開的酒吧。
組織成員來這裡喝酒不僅不給錢,連違停的罰單都要酒保來交,純純虧本生意。
「給我一杯烏龍茶。」竹泉知雀點單,「多放點枸杞。」
酒保無助地看向一群人中官最大的朗姆:老大,有人在酒吧追求養生,她是不是想砸場子?
朗姆咳嗽一聲,從口袋裡摸出一小袋枸杞。
年紀大了追求養生有什麼問題,他支持威雀威士忌!
熱氣騰騰的烏龍茶與三杯冰酒放在一起,熱氣冷氣交織的白霧仙氣飄飄,知道的曉得是酒廠開會,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聚眾抽大。煙。
——倒也很符合這幫人犯罪分子的身份。
不,四個人中有一個不是犯罪分子,唯一的紅方盯著面前的波本威士忌,心裡百轉千回。
以小見大,看桌上形式可知:竹泉知雀用一杯烏龍茶排擠了他們所有人。
作為場上唯一的女士,唯一在酒吧堅持養生之道的奇人,她悠悠吹開茶杯上的熱氣,小口小口地抿茶,唇瓣水潤潤亮晶晶的。
三個男人不約而同等她把茶喝完,誰都沒有先開口打破平靜。
竹泉知雀泰然自若地面對六道目光,她喝完半盞茶,側頭看向安室透:「你帶計算機了嗎?」
「?」安室透不明所以地搖頭,「沒有。」
「那就只能手寫了。」竹泉知雀遺憾地說,「酒吧有備用的紙筆吧?」
琴酒首先不耐煩,他冷冷剮了竹泉知雀一眼,用眼神告誡她不要搞些小動作。
「我本以為那位先生會希望收到一份內容詳盡結構完美的任務報告。」竹泉知雀聳聳肩。
「既然大哥你想為那位先生口述,以達到找借口多見他一面,表達你對那位先生的思慕之情,我也不好不成全你。」
琴酒:「……」
朗姆:「……」
波本:「……」
酒廠大哥面容凶惡地仿佛要吃人,朗姆假裝自己是個老眼昏花耳聾昏聵的老頭,安室透輕咳一聲,叫來酒保,讓他拿紙拿筆過來。
他幫威雀威士忌代寫報告代成了熟練工,筆一握在手裡就找回了打工的狀態。
「感覺像在局子裡被人審問一樣。」竹泉知雀品味她的處境,「兩個審訊官,一個記錄員,組織真的不是公安分部嗎?」
琴酒/波本:別侮辱人了,yue。
酒廠和公安同時感覺有被冒犯到。
「若是組織裡再多幾個公安臥底,或許真可能把組織發展成公安分部。」
三人中只有朗姆聽懂了竹泉知雀的地獄笑話,他笑容陰騭:「蘇格蘭不就是典型案例?」
竹泉知雀:其實也還好啦。
酒廠再慘也慘不過神盾局,人家才是真·九頭蛇分部。
她沒把吐槽說出口,怕朗姆讓她少看點電影。
前男友讓她少看點小說,現上司讓她少看點電影,他們為什麼非和她的精神食糧過不去呢?
廚子吃飽了才有力氣做飯,竹泉知雀找不到靈感,怎麼繼續編琴酒×貝爾摩德×雪莉的狗血刺激成年男女黑暗愛情大三角連續劇?
你們知道組織裡有多少人在追更嗎?她一個人撐起了酒廠職場愛情半邊天!
竹泉老師斷更的時候,酒廠人把東京灣的水都哭干了。
多少人苦苦哀求,捧著碗乞討:太太,飯飯,餓餓,老師什麼時候寫琴酒送玫瑰給雪莉卻被冷美人打臉,他獨自站在雨中勾起邪魅狂狷的笑容,霸氣道:「女人,我遲早讓你回心轉意!」
貝爾摩德也是追更大軍的一員,她看自己的笑話看得比誰都開心。
竹泉知雀聽貝爾摩德說,她有個重度抑郁的圈內姐妹,看竹泉老師的大作硬生生被笑好了。
小姐妹致力於將老師的作品安利給所有人,竹泉知雀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多了一大批成分詭異的讀者。
竹泉知雀:難道我真是天才?
她其實也有在港口Mafia員工論壇和盤星教內部論壇上同步連載來著。
另一位當事人雪莉似乎也有暗暗追更,冷美人只挑琴酒吃癟、被虐、性格崩壞OOC的片段看,據科研組的人所說:她看完之後分屍小白鼠時都和顏悅色了許多。
在場三個男人都沒有追更,安室透開車過來的路上掃了兩眼,被滿屏幕「邪魅狂狷的笑容、桀桀桀怪笑、霸氣地抬起錐子似的下巴」傷到了眼睛,忍不住擔憂竹泉知雀的國文成績。
竹泉知雀:你懂什麼,越土越上頭!土狗喜歡的作品才是經歷時間考驗長盛不衰的佳作!
她是土狗,她就好這口,她就寫。
琴酒是竹泉知雀的靈感來源,她編排過他和性轉伏特加的冷酷殺手大少爺×笨蛋美人小女僕CP,吃過琴酒×貝爾摩德×雪莉的致命情人三角關系,淺嘗過一口琴酒和朗姆的酒廠大哥之爭相愛相殺情。
現在,新的靈感狙。擊了她。
琴酒×那位先生!瘋批叛徒殺手與他的孤家寡人主人!
好磕,美味極了!
以琴酒的占有欲,他心裡一直有個陰暗見不得人的想法:他想殺掉組織裡所有人,讓那位先生只能依賴他,形成一種扭曲畸形的關系。
但琴酒不能隨意殺人,他只能殺臥底殺叛徒。
好在組織的叛徒源源不斷,琴酒今天殺兩個明天殺兩個,清空酒廠指日可待。
竹泉知雀立刻明白了琴酒今天心情不好的理由。
他滿心期待她和蘇格蘭都死了,她卻從火海中死裡逃生,還帶回來蘇格蘭被公安救走的消息,渴望與那位先生建立扭曲畸形關系的大哥怎麼開心得起來?
「我懂,我都明白。」竹泉知雀嘆息,對三個男人說,「我知道自己活著回來不受歡迎。」
三人:???
這又是從哪裡得出的結論?
「我加入組織也有一年多了。」竹泉知雀掏心掏肺地說,「時刻保持懷疑是組織的頭號信條,琴酒可以把我拉黑幾個月,我卻一秒鐘都不可以不理會大哥。」
「失聯的這一上午,大哥怕不是連墳都給我選好了。」
竹泉知雀有一首歌想送給琴酒,她已經把音頻發給了伏特加,希望他能用自己開車小弟的職權,在保時捷的車載音樂中播放:「我倆,太不公平!愛和恨都由你操縱……」
女孩子越說語氣越低:「大哥既然心有懷疑,我說什麼都是錯的。」
「即使我的行動在朗姆老大那兒有備案,即使我完美執行了任務,可雙面間諜本就是兩面受氣不討好的工作——公安說我是罪犯,大哥不滿我放走蘇格蘭,我兩頭挨打,無處說情,好慘的我!」
竹泉知雀說到動情處,端起殘茶一飲而盡,她雙手緊握,仿佛受盡世間苦楚。
安室透嘆為觀止。
他一直是被騙的那個,頭一回站在局外看竹泉知雀騙人,被她的演技和話術震撼失語。
她一上來就搶了琴酒的台詞。
竹泉知雀:沒錯,我是炸了組織一船貨、放走公安臥底還失聯一上午不回你消息,但你怎麼可以責怪我懷疑我,我一心一意為組織辦事,組織就是這麼回報的嗎?
朗姆老大,你說句話啊朗姆老大,我是不是因為你任性的要求兩面受氣?是不是因為你才委委屈屈成為雙面間諜?你該不該替我解釋,把你的信任挖心挖肺給我?
酒廠兩大高層慘遭黑方臥底PUA。
「放走蘇格蘭是取信公安最好的做法。」竹泉知雀一臉認真,「他們還不夠信任我,組織若是想讓我潛伏得更深,就得再付出些代價。」
比如幾條交易線、大批軍火、一些不幸暴露的公安臥底。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的道理,總不需要她教。
簡單來說,琴酒日後還得受氣。
「一切都是為了偉大的事業。」竹泉知雀大義凌然,「大哥一個人的委屈算什麼委屈!」
安室透記口供的筆在顫抖,朗姆死死按住了琴酒拔槍的手,他強笑道:「正如威雀威士忌所言,她的行動向我報備過,威雀威士忌對組織的忠誠無可指責。」
「放心,你為組織辦事,組織不會讓你兩面受氣。」
「時候不早,你明天還要上學,先回去吧。」朗姆放緩語氣,「波本,你送一送她。」
酒廠大哥和二哥有話要談,兩個被竹泉知雀PUA的男人湊在一起,再怎麼談也逃不過被PUA的命運。
竹泉知雀從善如流留給他們自我洗腦的空間,坐上白色馬自達。
「送我回家就行。」她拉開後座門,頭也不抬地在手機上發消息,把前男友當純粹的司機用。
安室透沒說什麼,點火拉下手剎,他的手機放在隱蔽卻方便看消息的地方,屏幕亮起。
是諸伏景光轉發的竹泉知雀的消息。
【我成功混過去了,但琴酒態度很差,我感覺他要給我穿小鞋。(朕為愛妃受委屈了。jpg)】
【雙面間諜也太兩面受氣了,你們公安會苛待可憐的、受氣的、棄暗投明的我嗎?我有點慌,要不先給我兩個月工資看看誠意?(打劫,給我麻尼。jpg)】
【雖然工作很難做,我還是會努力的,不用擔心我。(故作堅強的笑容。jpg)】
【對了,警察先生考慮得怎麼樣了?他答應了嗎?我很乖很好帶的。(星星眼。jpg)】
安室透借著後視鏡看見竹泉知雀發完消息,托腮等諸伏景光回復。
她臉上還殘留著面對琴酒的委屈神色。
十分真實,假得令人心生敬佩。
假如安室透不是公安臥底,他這輩子都看不透如此精妙絕倫的兩頭騙局。
論影帝的誕生。jpg
安室透指節敲打方向盤:騙局不可能永遠都是騙局,她想沒想過怎麼收場?
身為組織高層的威雀威士忌早有叛逃之心,成為雙面間諜的她立場不明——這真的是她全部的秘密嗎?
不靠近她便無從知曉。
安室透有點後悔了,分手是步壞棋。
他以為遠離竹泉知雀能讓他的頭腦恢復清明,以更理性的方式看待她。
全然錯誤,想了解迷霧唯有接近迷霧,被霧擋在外面的人不可知其真貌。
好在還有彌補的機會。
安室透想了許久,能打敗騙子的只有更高明的騙子。
——要用竹泉知雀對付他的方式去對付她。
安室透一手握住方向盤,另一只手悄無聲息地給諸伏景光發了一條消息。
【我答應了。】
【他答應了。】諸伏景光的消息出現在屏幕上,竹泉知雀心情很好地收起手機。
她的表情管理一流,沒有將開心泄露一分,黑發少女隨意掃了眼周圍,透過玻璃反光看見金發青年的臉。
「波本,你看起來心情不錯。」竹泉知雀隨口問,「發生什麼好事了嗎?」
安室透笑而不語。
——攻勢逆轉。
透子:騙人者終被人騙
第163章
打工的第一百六十三天
質疑謎語人,理解謎語人,變成謎語人。
竹泉知雀的同事人均謎語人。
謎語人·雀看不懂謎語人·透的笑而不語,她摸了摸自己仿佛被算計了而起的雞皮疙瘩,心想謎語人占領東京果真指日可待。
白色馬自達把她送到公寓樓下,竹泉知雀沒回自己家,摸出鐵絲哢哢撬開隔壁伏黑家的門鎖。
她閉著眼睛撲到伏黑家的沙發上,發出長長的嘆息:「累死了——」
一夜沒睡,在游輪和琴酒蘇格蘭勾心鬥角,拖著沉重的成年男人橫渡太平洋,和公安談判後馬不停蹄騎車去酒吧忽悠朗姆,她不是鐵人誰是鐵人?
竹泉知雀勸鋼鐵俠速速退位讓賢把代號給她,她才是真正的Iron Man。
Iron Man好累,公寓好冷,竹泉知雀急需津美紀的愛心便當續命。
雖然現在兩個小孩還沒放學,奈何家裡有個頹廢大人,細心的津美紀一定在冰箱裡給伏黑甚爾留了飯,竹泉知雀要搶暴君的飯吃!
她要先在沙發上哼哼唧唧賴上一會兒再去冰箱尋覓食物,伏黑家的沙發好特別,硬中含軟,飽滿有力,熱烘烘的,還有擁抱的功能……
嗯?竹泉知雀倦怠的大腦疑惑地想,沙發什麼時候開發了擁抱的功能?黑科技研發的高級貨嗎?
悶悶的笑聲在她耳邊響起,男人聲音懶洋洋的:「一進門就投懷送抱,好熱情啊。」
竹泉知雀遲緩地從伏黑甚爾的胸肌終抬起頭,迎上他玩味的眼神。
哇,黑發少女慢半拍想,沙發上長了個人耶。
啊啊啊啊今天不是工作日嗎!小孩上學她上班,甚爾君怎麼還是無所事事啊!
「要不,我給你找個工作吧。」竹泉知雀斟酌地說,「朝九晚五,規律生活,你看如何?」
「不如何。」伏黑甚爾一只手臂圈住懷裡的女孩子,另一只手拿起遙控器看賽馬,他漫不經心地說,「我要是出門工作,還怎麼抓撬別人家門鎖的小偷?」
竹泉知雀:「我進自己家門也撬鎖。」
伏黑甚爾:「你把這兒當自己家我就不計較。」
區別其實也不大,畢竟竹泉知雀每天都來蹭飯(目移。jpg)。
「甚爾君,你知不知道自己很拉仇恨?」竹泉知雀被工作折騰了一天一夜,被游手好閑人士的清閑刺激到了,她生吃檸檬,「你是我認識的所有人中唯一一個不加班的存在。」
竹泉知雀兩任男朋友都是勞碌命,夜深人靜的夜晚,竹泉知雀獨自一人時想到他們,一想到他們大概率在加班,就覺得心裡暖暖的。
月亮睡了我們不睡,我們都是禿頭小寶貝,所謂戀人就是要共進退,誰會放過誰!
「悟醬已經很看不慣甚爾君了,」竹泉知雀深刻共情男朋友,「他要是聽到你說的話,會更看不慣。」
不用聽到他說話,伏黑甚爾懶散地想,但凡五條悟現在破窗而入進來看一眼,貓貓發大瘋。
一天到晚用無下限隔絕一切仿佛有潔癖的小子哪裡懂男人肉。體的魅力。竹泉知雀腦回路清奇不假,可她又不清心寡欲,累了一天回來有胸肌枕的好事,有什麼好抗拒的?
軟趴趴像黃油一樣融化的女孩子卷著自己的長發玩,眼睛不聚焦地盯著廚房裡的冰箱,在「我好餓啊」和「再躺會兒」中搖擺不定。
「冰箱裡有奶油燉菜。」伏黑甚爾大掌撫過竹泉知雀後腦勺,他盯著電視屏幕上的賽馬,隨口問,「我幫你熱?」
竹泉知雀現在不是很想起身,但讓伏黑甚爾抱著她去拿又多此一舉。
「為什麼咒言不是咒語?」她深沉道,「我不配用飛來咒嗎?」
在咒術界騎飛天掃帚明明是可行的!
伏黑甚爾想了個辦法,他掏出了醜寶。
茫然蠕動的醜寶看向懶怠的兩個人類,一扭一扭地爬上冰箱。
它吞下覆著保鮮膜的奶油燉菜,吞下一瓶黑啤一杯酸奶,又一扭一扭地爬回沙發,把東西吐到茶幾上。
在這個家,終是醜寶背負了一切。
竹泉知雀側過身,一只手貼在冰涼的碗壁上,嘴唇張合,念出咒言。
沸騰的熱氣在保鮮膜下朦出一層白霧,她揭開薄膜,嗅到香噴噴的燉菜。
「家的味道!」竹泉知雀幸福捧心,「津美紀日後和我回橫濱吧!我養她。」
竹泉知雀的大本營在橫濱,她遲早有一天要回去,人總不能、至少不應該出差一輩子。
「我的工作已經有很大進展了。」竹泉知雀對著勺子呼呼吹氣,「我已經不是初來東京的我了,我突破了自我的極限!」
從被森鷗外趕鴨子上架派到黑衣組織臥底,到腳踩四個組織不忘高三備考,她進化了,她已然摸到打工之神的王座,高天原和英靈殿皆有竹泉知雀一席之地。
伏黑甚爾雖然不知道竹泉知雀具體在干什麼工作,但他是她身邊少有的與四個組織都無瓜葛的人,竹泉知雀很多對狗上司的唾罵都願意和他講。
不愧是干過牛郎一職的甚爾君,聆聽煩惱是一絕。
竹泉知雀把酸奶當白酒噸噸噸,奶不醉人人自醉,她豪爽揮手:「來人,為我們的友誼獻上香檳塔!」
伏黑甚爾任她折騰,聽竹泉知雀從琴酒罵到朗姆,又從朗姆罵到森鷗外。
她一邊罵森鷗外,一邊懷念橫濱,絮絮叨叨說她在橫濱的公寓地段好外賣多通勤短,除了廚房屢遭摯友毒手之外,哪哪都好。
「比現在的公寓好。」竹泉知雀嘟囔,「想回家。」
家啊……伏黑甚爾短暫地失神。
人人都有可以被稱為家的地方,出生的地方、舊居的住所都是家,只有頻繁更換的酒店不是。
伏黑甚爾很早之前住在禪院祖宅,那裡不是他的家,後來他居無定所到處游蕩,兩個小崽子住的地方也與他無關。
「現在這樣算家嗎?」男人掰著手指數了數:屋子裡有兩個磨人的小崽子,隔著一面牆、一扇窗,有位總是在飯點來光顧的鄰居。
這就是家了,如此簡單,不拘哪處。
「你在橫濱的公寓,隔壁有人住嗎?」伏黑甚爾問。
「本來是有的。」竹泉知雀想了想,「我搬過去就沒了。」
伏黑甚爾:「你是什麼洪水猛獸嗎?」
冤,竹泉知雀,冤。
「甚爾君不知道,我在鄰居眼裡是個傳說。」竹泉知雀陷入回憶。
一戶神奇人家,廚房裡總是傳來神秘的爆破聲,據定點刷新在公寓的某黑發鳶眸男子說,戶主在追求一種很新的裝修:工業難民風。
這戶人家的門鎖總是被撬,窗戶總是被翻,空調架被踩踏的次數比門口地毯多出百倍。
反正就是不愛走門,寧肯砸牆進屋也不走門,一身反骨。
戶主有時早八晚五像個正常上班族,有時加班到深夜像個冤種社畜,但更多時候,一群黑西裝黑墨鏡的壯漢整整齊齊堵在戶主門口,等她一出門集體鞠躬。
「竹泉大人辛苦了!竹泉大人今天我們去干死誰?您發話,我動手,誰都給我們兜著走!」
「他們喊麥沒兩次,我就失去了所有的鄰居。」竹泉知雀一臉安詳。
做她的鄰居要麼擁有大無畏的勇氣,要麼是個聾子。
伏黑甚爾敏銳地說:「你隔壁的房租一定打骨折。」
「是啊。」竹泉知雀更安詳了,「總有一些天真的外地人被房租吸引過來,又在深夜的爆炸聲中連夜逃亡——但凡他在橫濱多住久一點兒就該知道,炸。彈爆炸不是這個聲音,外地人太缺乏常識了。」
東京人應該也能分辨出來,兩個城市的民風有著相似的淳樸。
深夜公寓裡沒有炸。彈爆炸,只有一位鬼才廚師企圖用夜宵毒死他的摯友,遭竹泉知雀和中原中也連手反抗,黑暗料理、污濁了的憂傷之中與詛咒之言在鐵鍋中炸響,炸出Mafia的絕響。
「十分特別的爆炸聲。」竹泉知雀形容,「我推薦有絕對音感的租客來試試,定將為他們打開死亡搖滾的大門。」
她的人生便是一首死亡搖滾。
伏黑甚爾拿出手機,進入租房軟件,搜索地範圍限制橫濱,他把屏幕轉過來給竹泉知雀看,「是不是這戶?」
租金一折,無需押金,水電全免,入住前需簽訂死亡免責書並建議購買大額人身保險。
房東提示:無論看見什麼聽到什麼,深夜切勿敲響鄰居房門。
【噓,不要吵醒她。】
過往租客在評論區留下遺言,啊不,是諫言:鄰居很好,住的很開心,下輩子還租這戶。
竹泉知雀點了點頭,伏黑甚爾當著她的面和房東成交。
「欸?」竹泉知雀愣住,「甚爾君?」
「怎麼?」伏黑甚爾瞥她一眼,笑意慵懶,「不歡迎?」
「甚爾君要和我回橫濱嗎?」竹泉知雀驚訝極了,雙手撐在男人胸肌上追問,「明明在東京住得好好的。」
「怕你回橫濱餓死。」他隨口說,「比如深夜廚房被炸了的時候,可以到鄰居家借住,我很歡迎。」
廚房被炸和借住間毫無邏輯關系,竹泉知雀在橫濱也不會沒有飯吃。
伏黑甚爾只是打算把優勢最大化。
竹泉知雀周圍的男人非常多,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優勢,仗著工作之利更是不少。
比方說,又一次送她回家的白色馬自達。
明明口口聲聲前女友,後悔得別這麼快啊。
東京的這幾個,橫濱肯定也有人,竹泉知雀兩頭跑,但她終會定居在一座城市。
目前看來是老家勝出,也有可能被五條家的小子強留東京,說不准。
伏黑甚爾賭馬就沒贏過,賽馬那麼多,他總不能一一下注。
賭她卻不太難。
左右不是這邊就是那邊,誰一定是贏家——兩邊下注的,一定贏。
留在東京,他是一牆之隔的鄰居,回到橫濱,他還是。
有朝一日竹泉知雀被人堵門算賬,被逼得砸破牆躲到他這邊,就是伏黑甚爾的大勝。
近水樓台先得月,月亮不向我奔來,我自去尋。
趁人打得你死我活之際偷偷摘桃,未嘗不是一種樂趣。
「惠和津美紀的家長會在同一天,我只有一個人。」伏黑甚爾低頭看她,「幫個忙?」
「我去嗎?」竹泉知雀指指自己,「用什麼身份,姐姐?」
伏黑甚爾:「再漲個輩分也行。」
「我只有十九歲,我還是個孩子。」竹泉知雀雙手比×,「姐姐挺好,父親在家肆業不得不打四份工養弟弟妹妹的偉大姐姐,我值得。」
她入戲很快,已經開始琢磨自己的台詞。
伏黑甚爾並不意外,他喝了口啤酒,心想姐姐媽媽有什麼區別,都一樣。
只要姓伏黑。
爹咪悄悄地、悄悄地把家偷過來
第164章
打工的第一百六十四天
「老師,我們家小惠在學校和同學相處得還好嗎?」
帝丹小學班主任辦公室,年輕的班主任小林老師正面對面與學生家長溝通,她微笑說:「伏黑同學乖巧又懂事,大家都很喜歡他。」
平時酷酷的小男孩站在黑發少女身邊,被竹泉知雀揉亂了海膽頭也只撇撇嘴,一只手被鄰居姐姐牽著。
「真是太好了。」竹泉知雀又問,「關於校園霸凌……」
「伏黑同學的姐姐!」小林老師急忙道,「伏黑同學絕對沒有遭遇過校園霸凌,請相信身為班主任的我。」
「不不不,」竹泉知雀委婉道,「我其實是想問小林老師,有沒有聽過一些奇怪的稱呼。」
「比如伏黑哥。」
小林老師:「啊?」
竹泉知雀牽著伏黑惠從班主任辦公室出來,小男孩不滿道:「才沒有什麼伏黑哥,知雀姐在心裡到底是怎麼編排我的?」
竹泉知雀示意他看樓下,給伏黑津美紀開完家長會的高大男人鶴立雞群,路過的小男生無一不投以「哇!」的崇拜眼神。
「小惠。」竹泉知雀拍了拍伏黑惠的肩膀,「你未來可是會成長為甚爾君那般的男人。」
一看面相便是被不良少年擁立稱王的存在。
「我才不想成為天天在家裡游手好閑的頹廢大人!」伏黑惠萬般嫌棄。
一邊萬般嫌棄,一邊悄悄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他以後也會練出壯碩的肌肉嗎?姑且只有這一點值得期待。
竹泉知雀將小孩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她很難評。
法師和戰士之間就不要盲目攀比了吧……
她帶著伏黑惠下樓,伏黑津美紀朝他們揮了揮手,臉上帶著開心的笑容。
「附近有家不錯的家庭餐廳。」伏黑甚爾把兒子趕去和女兒玩,他和竹泉知雀並肩走在一起,「在外面吃晚飯再回去?」
「好呀。」竹泉知雀點點頭。
伏黑惠在後面聽了一耳朵,太過日常的對話,仿佛他們本就是一家人似的。
大人潛移默化的手段真是陰險,年幼小惠在心裡譴責。
單身帶兩娃的男人在相親市場可謂毫無前途,伏黑甚爾竟能一舉扭轉成他的優勢,伏黑惠有點點佩服。
他們走進家庭餐廳,竹泉知雀看見招牌,恍然大悟:「我知道這家店,原來在東京也有連鎖店啊。」
「物美價廉還量大管飽,我在橫濱常吃。」她開開心心地翻菜單,力薦,「這家咖喱飯絕贊,由一位品鑒咖喱飯多年的咖喱飯鑒賞大師傾情推薦。」
伏黑惠:「知雀姐是指你自己嗎?」
「我對咖喱飯沒那麼專一。」竹泉知雀搖搖手指,「這位咖喱飯大師可是只要監獄的咖喱豬排飯好吃就願意一直蹲大牢的神奇存在,他對咖喱飯的熱愛不容褻瀆。」
伏黑惠:好怪的比喻,但從知雀姐口中說出來又很形像。
「咖喱飯大師是吾之摯友的摯友。」竹泉知雀把菜單交給服務員,在等待上菜的空閑間給小朋友講過去的故事,「一個單身帶五娃的了不起的老父親。」
伏黑惠一口水噴出來,咳嗽不已。
他眼睛裡寫滿震驚。
本以為自己老爹單身帶兩娃已經夠在相親市場吃虧了,這位單身帶五娃的老父親又是什麼神仙?
「那些孩子是織田作先生在龍頭戰爭期間收養的孤兒。」竹泉知雀解釋道,「織田作先生可是很年輕的哦。」
年紀輕輕喜當爹,生活十分困苦。
「多麼令人感概。」竹泉知雀嘆息,「在太宰君花天酒地在酒吧大肆賒賬的生活,他的朋友織田作先生一份工資養五個孩子,恨不得一塊硬幣掰成五瓣花。」
「這便是單身漢與有家要養的男人之間的區別。」
「他們的友誼橫跨了身份差與貧富差距。」服務員端著咖喱飯上桌,竹泉知雀舀了一勺塞進口裡,「我和織田作先生之間也有一段了不起的友誼。」
竹泉知雀和織田作之作因為太宰治認識,兩人從互相陌生到成為一起把阪口安吾這位吐槽役折磨到崩潰的朋友,只需要一頓飯的距離。
一頓由太宰治親自操刀,預備謀殺他三個朋友的最後的晚餐。
「織田作先生家的五個孩子,四個男生幸介、克巳、優和真嗣,一個女孩咲樂,被他托付給一家咖喱店的老板,我和太宰君偶爾幫忙照顧。」
具體照顧法是太宰治負責把孩子們玩哭,竹泉知雀負責哄。
在橫濱長大的孩子生命力都很頑強,竹泉知雀一邊把孩子們玩具中屬於太宰治的上吊繩、小刀、定時炸。彈和不知名藥品挑出來銷毀,一邊想他們能長這麼大真是不容易。
「織田作之助不是個殺手嗎?」旁聽的伏黑甚爾對這個名字有印像,「履歷驚人,賞金不比你我低。」
竹泉知雀:我的賞金還是高很多的!
她得罪了那麼多人,產出過那麼那麼多禪院笑話,感謝榜一禪院大哥助她賞金登頂世界第一。
「織田作先生金盆洗手不干了。」竹泉知雀扒拉盤子裡的咖喱飯,「他的新夢想是成為一名作家,我超級支持他。」
終於、終於有人不暴殄天物了!橫濱明明有那麼多極具文豪才能的人,可他們不是沉迷Mafia事業就是去開偵探社,個個不務正業,以至文壇凋零。
竹泉知雀多年來一直堅持創作,她一開始參與《本周不服輸的中也君》征稿,後脫離太宰治單干,在港口Mafia連載了許多年雙黑笑話。
見雙黑笑話反饋極好,竹泉知雀並線齊驅,不朽大作禪院笑話從此誕生。
在漫才領域攀登高峰後,竹泉知雀筆鋒一轉,借助黑衣組織的靈感步入狗血虐愛黑暗言情領域,琴酒成為她的御用男主角,打下一片江山。
可以說橫濱文壇的流量全靠竹泉知雀苦苦支撐,她等候多年終於等待第二個有文豪夢的人,叫她如何不激動!
「我希望織田作先生能在安靜的環境裡專心創作。」竹泉知雀嘆氣,「可他還有小孩要養,無法舍棄他的工作。」
「織田作先生與我是一個公司的員工。」她咬住勺柄,發愁道,「而我們的BOSS是個老奸巨猾、不擇手段、壓榨員工的黑心資本家。」
「可憐的老父親干最累的活兒拿最少的工資,被BOSS暗地裡不斷排擠。」
竹泉知雀頭都快搖斷了,「BOSS以為自己天天壓榨,能榨出織田作先生的真本事,可人家已經金盆洗手了,怎麼可能為他把洗手水喝回去呢?」
伏黑惠&伏黑津美紀:噫,惡心心!
森鷗外特別喜歡挑戰員工忍耐極限。
拿竹泉知雀舉例,橫跨四個組織的臥底工作無疑是在打工人的底在線反復試探,但凡森鷗外再得寸進尺一點點,她連夜趕回橫濱篡位,扶持太宰治登基,竹泉知雀垂簾聽政。
「織田作先生一直為五個孩子的生計努力工作。」竹泉知雀攪動盤子裡的咖喱,憂心忡忡地說,「他的軟肋暴露得太明顯了,這很危險。」
Mafia的工作可不是過家家,得罪的人比墳頭的草還多,類似摩托車上被人安裝炸。彈、逛街途中突然被人連捅三刀、走在路上被鳥糞砸頭、花生過敏卻收到五仁月餅的報復事件層出不窮,天天上演死神來了。
織田作之助家五個孩子的地址知道的人雖然不多,但也不是完全保密。
「可能是我瞎操心吧。」竹泉知雀說著說著釋然了,「織田作先生有太宰君關照,太宰君可是我們組織最年輕的干部候補。」
港口Mafia除首領之外的最高層,五大干部,人人虎視眈眈的席位。
目前最熱門的干部候補是太宰治、中原中也和竹泉知雀。
竹泉知雀估計她要升職干部得等待臥底任務結束之後,不然堂堂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竟同時給東京三個組織打工,說出去多沒面子,聽著就讓人為她掬一把淚。
「太宰君和中也君,誰是組織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干部,論壇已經開了賭盤。」竹泉知雀十分遺憾,「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只好投票給A。」
她參與的投票是:【新干部上位,舊干部暴斃,誰是你心目中最先屍骨無存的舊干部?】
A以超過第二名十倍的票數一騎絕塵,氣得他頭風發作,幾天沒來上班。
「最年輕干部是個很好的稱號嗎?」伏黑甚爾問,吃咖喱的勺子在他手裡像個玩具。
「最年輕的干部,容易讓人聯想到最年輕的首領。」他說,「如果我是你們BOSS,恐怕不會多喜歡他。」
竹泉知雀嘴裡的咖喱立刻就不香了。
她細思極恐。
誠然,她每次罵森先生的時候難免升起扶持摯友上位的陰暗心理,但竹泉知雀心裡清楚,太宰治對首領之位一點兒興趣都無。
倒不如說他對整個港口Mafia的興趣都越來越少,厭倦重復血腥的無聊工作。
但竹泉知雀、織田作之助和阪口安吾都在港口Mafia上班,他一個人離職太孤寡了,太宰治姑且也沒有離開的打算。
因而竹泉知雀可以隨隨便便把「太宰君我支持你篡位」的玩笑掛在嘴邊,她和太宰治都知道這只是玩笑。
……萬一森先生不這麼覺得呢?
中年男人,心眼小心機重,小肚雞腸,自己心術不正篡位登基,他會不會戴上有色眼鏡看人?
「不妙啊。」竹泉知雀喃喃自語,「危,我的摯友,危。」
她出差在外,中原中也是森鷗外死忠黨,太宰治獨留橫濱,好友織田作之助家裡有五個孩子的軟肋。
「嘶!」竹泉知雀倒吸一口涼氣,「天吶!這豈不是卸磨殺驢過河拆橋最佳時機!」
「不行,我要馬上聯系太宰君!」
遠處,橫濱的夜晚,首領辦公室只點著一盞燈。
阪口安吾站在空曠的首領辦公室裡,森鷗外在辦公桌後微笑看他:「安吾君,臥底mimic的任務就辛苦你了。」
「是我份內之事。」異能特務科派遣來港口Mafia臥底,又被森鷗外派去mimic臥底的阪口安吾推推眼鏡。
「如果知雀還在橫濱就好了,我可以找她詢問一些臥底的經驗。」
尤其是輾轉多個組織臥底的經驗,沒人比她更熟練。
「很遺憾,竹泉君短時間不會回橫濱。」森鷗外維持笑容。
他好不容易把人調去東京,在異能開業許可證到手之前,她可不能回來。
森鷗外目送阪口安吾告辭離去。
他的計劃完美無缺,Lupin酒吧三個人各自在港口Mafia獲得異能開業許可證計劃中占據一席之地,各司其職,達成森鷗外心中的最優解。
即一個被異能特務科承認,又除去威脅的、只屬於他的港口Mafia。
「只要太宰君一句話,無論萬裡都會回到他身邊幫助他的竹泉君,真是令人羨慕的友誼。」森鷗外搖晃杯中鮮紅的酒液。
「竹泉君與太宰君不同,是十分優秀的聽從命令的下屬。她的眼睛永遠只看向她的年終獎,從不往更高的位置上多看一眼,令人放心。」
「這樣優秀的下屬,我不忍失去。」
只要蒙住她的眼睛,遮住她的耳朵,讓竹泉知雀不知道就好了。
遠離風起雲湧的橫濱,直到塵埃落定,結局無法更改再回來。
港口Mafia仍是她唯一效忠的組織。
沒有問題,萬無一失,被臥底任務搞得焦頭爛額的備考高三生哪有精力關注別的事情。
連太宰治都被蒙在鼓裡,竹泉知雀更不會察覺到什麼了。
森鷗外喝干杯中的酒,從容離開。
距離港口Mafia大樓不遠,一處地段極佳的公寓中,睡在客臥床上的太宰治被鈴聲吵醒。
他迷迷糊糊地看了眼來電人,接通電話。
「喂?」太宰治困倦不已,「怎麼了知雀,找我有什麼事嗎?」
「太宰君,你還活著!」竹泉知雀的聲音激動不已,令太宰治困得像漿糊一樣的腦子被迫清醒。
「咦,我難道應該死掉嗎?」他揉揉眼睛,拉開竹泉知雀公寓客臥的窗戶,乖巧地說,「好哦,我這就從知雀家窗戶跳下去。」
「住腳!」竹泉知雀緊急喊停,她小聲說,「太宰君,我說一件事,你千萬不要怕。」
太宰治:「嗯?嗯嗯,我不怕。」
電話裡女孩子的聲音壓成氣音,仿佛連吐息都悄悄的,生怕驚擾到誰。
「森先生在醞釀一個驚天大陰謀。」竹泉知雀沒有證據,但為了摯友的安全她能有多嚴重就說得有多嚴重。
「事關你、織田作先生,可能還有安吾先生,你最好仔細觀察你們三個人,看有沒有不妥。」
竹泉知雀怕說得太多被森鷗外發現,畢竟是自家首領,掌握了她年終獎的男人,竹泉知雀不敢得罪。
她冒著大風險提醒摯友,終於能睡個安穩覺。
「就算猜錯也沒關系,森先生給太宰君穿小鞋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呼呼呼zzz……」
女孩子滿足地睡了,被吵醒的太宰治卻睡不著。
「大晚上的,知雀在東京突然聯系我,她是發現什麼了嗎?」太宰治透過窗戶看向高聳的港口Mafia大樓。
他在手機上操作兩下,首領辦公室門外走廊的監控錄像顯示在屏幕中。
太宰治拖動進度條,一目十行地瀏覽,指尖忽然停住。
「這麼晚了,」太宰治自言自語,「森先生叫安吾來做什麼?」
森先生:(有很多句髒話想說但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第165章
打工的第一百六十五天
竹泉知雀是個大忙人,她給太宰治打去了提醒電話後被東京的工作絆住手腳,忙得魂魄出竅,無暇顧及其他。
她不太擔心橫濱的事情,竹泉知雀充分相信她的摯友能解決一切。
如果、萬一她收到造反的密信,竹泉知雀將舍命陪君子,無愧她偉大的友誼!
「我對森先生其實真的沒有意見。」竹泉知雀遙遙遠拜橫濱的方向,「但一想到他下位我就能從四份兼職的加班地獄中解脫,我喜出望外。」
「事情應該不會太嚴重。」她樂觀地想,「太宰君可是森先生的好大兒,沒有什麼是一場父子談心解決不了的,實在不行我就給他們報名家庭調解節目,請金牌調解員出手。」
不出竹泉知雀的意料,橫濱果然沒有什麼異動。
過了一段時間,她收到摯友升職加薪的好消息。
「恭喜,太宰君!」竹泉知雀一邊俯首書桌前寫卷子,一邊開開心心地祝賀道,「港口Mafia史上最年輕干部非你莫屬,織田作先生和安吾先生有在Lupin為你慶祝嗎?全場我買單,當作我不在場的賠禮。」
話筒中傳來輕輕兩聲笑:「那我要開最貴的酒,羅曼尼·康帝怎麼樣?」
「太宰君喜歡就什麼都行。」竹泉知雀大方道,「整個Lupin的酒我都買來送你。」
「知雀對我真好。」太宰治用肩膀夾住手機,趴在吧台上手指一戳一戳酒杯裡的冰球,「我好想你,你什麼時候能回橫濱?」
竹泉知雀翻了翻日程表,她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最近不行,我忙到人都裂開,恨不得到深山老林拜忍者為師學多重影分。身之術。」
「這樣啊。」太宰治鳶色的瞳孔仿佛朦朧的陰雨,聲音輕輕的,「要是我生病了呢?頭很痛很痛,躺在床上快要死了呢?」
竹泉知雀坐直了身體,她丟下筆嚴肅地問:「真的嗎?你哪裡不舒服?織田作先生能不能先趕過去陪你,我馬上想辦法回去。」
太宰治悶悶地笑起來,眸中陰雨被忍俊不禁的笑意取代。
「知雀是真的很在意我耶。」他輕快地說,「騙你的,我在Lupin喝酒呢。」
竹泉知雀肩膀松懈下來,她重新拿起筆寫題,理所當然地說:「因為太宰君是我最好最鐵的摯友嘛。」
「摯友嗎?」太宰治小聲說,「我都有點憎恨這個詞了。」
竹泉知雀:「什麼?」
「沒什麼。」太宰治喝了口酒,換了個話題,「知雀還不知道吧,我撿了一對兄妹回來。」
港口Mafia的傳統是撿人,森鷗外撿回太宰治,太宰治撿回芥川兄妹。
竹泉知雀好奇道:「你給了他什麼?」
太宰治:「大衣。」
竹泉知雀:「難道是森先生給太宰君的大衣?一件黑風衣傳三代?」
「我在考慮要不要換個顏色。」太宰治一本正經地說,「知雀覺得我穿白色怎麼樣?」
穿白西裝的太宰治,竹泉知雀腦內幻想,誠實地說:「好看,很帥,像橫濱毀滅的幕後黑手。」
太宰治:不會比喻可以不必強行比喻。
「駝色呢?」他問,「看著像不像個好人?」
竹泉知雀轉了下筆,「怎麼突然改變形像,太宰君也想學織田作先生金盆洗手嗎?」
太宰治:「如果我說是呢?」
竹泉知雀指尖的筆掉下來。
她難以置信:「森先生會瘋掉的!」
中也君也會瘋掉,雙黑突然洗白了一個,另一個處境好尷尬啊!
「太宰君,你要背叛我們惡役的偉大聯盟了嗎?」
竹泉知雀無助地抱緊自己,「只剩我一個人因生而為惡役自豪嗎?曾經與我莊嚴宣誓絕不干好事的摯友,你出家了嗎?」
知雀的反應好大哦,太宰治隱約從女孩子顫抖的聲音中聽出了被背叛的絕望。
一種從前一起做壞事的朋友突然不吭聲地考上警校的絕望。
太宰治:明明畢業後去公安工作的人是她吧?
「寺廟可不會收我這種人。」太宰治叩住酒杯,漫不經心地說,「犯下謀殺一百三十八起、恐嚇三百一十二起、欺詐和其余等六百二十五起的罪人。」
「不要這麼說。」竹泉知雀被太宰治故意裝出的失落說得心軟,連忙道,「我等會兒買個寺廟,寫你的名字,太宰君想當方丈還是主持都隨你。」
富婆不會被任何困難打倒!
「只要我高興,什麼都隨我?」太宰治反問。
竹泉知雀咬咬牙,她連方丈太宰治都可以接受,金盆洗手太宰治也不是不可以,自己的摯友自己寵,「嗯,隨你。」
太宰治彎了彎唇,他用最後一個問題結束了這場交談:「所以,駝色適合我嗎?」
第二天,太宰治收到了一個包裹。
他拆開來,是一件修身的駝色風衣。
竹泉知雀愈發忙了。
森鷗外把港口Mafia在東京的一些事情交給她處理,美名曰就近原則。
看在工資卡多了個零的份上,竹泉知雀忍了。
自上次的升職慶賀電話之後,太宰治再沒聯系過她。
倒是竹泉知雀留在橫濱的下屬哭唧唧發消息說太宰先生最近好喜歡為難人,他之前明明都會放過竹泉大人你的人的,現在是怎麼了,你們吵架了嗎?
竹泉知雀:沒有哇。(摸不著頭腦。jpg)
她敏感纖細又脆弱的摯友,她哪裡觸了你的霉頭?
「或許是太宰君單方面冷戰。」連森鷗外都特意過來八卦,竹泉知雀如實說,「我最近忙得飛起,等事情告一段落再去哄哄他。」
「恐怕不是這樣。」森鷗外的聲音含笑,臉上卻一絲笑容也無,只是隔著兩座城市的距離竹泉知雀看不見,「太宰君大概是不想連累竹泉君。」
連累?竹泉知雀不懂。
她離開橫濱太久,被許多人許多事蒙在鼓裡,因此久久無法理解森鷗外的下一句話。
「太宰治、織田作之助和阪口安吾,叛逃港口Mafia。」
Lupin酒吧三人組,全體叛離。
「竹泉君。」森鷗外語氣森然,「東京的人手交給你,務必全力捉拿叛徒。」
竹泉知雀恍恍惚惚地掛斷電話。
她想了很多,回憶起一幕又一幕Lupin四個人的快樂時光。
「我被他們三個排擠了。」竹泉知雀語氣沉重,「他們建了三個人的小群,沒有拉我。」
叛徒!
竹泉知雀抄起手機,打給活躍在東京的港口Mafia成員。
「原五大干部之一太宰治、情報組阪口安吾及普通成員織田作之助叛變。」
她下令:「堵死橫濱到東京的一切道路,港口、機場、車站全部派人排查,一旦他們逃往東京,不惜一切代價捉拿!」
「是,竹泉大人!」
竹泉知雀抓起一件黑風衣披在肩上,匆匆和下屬彙合。
她親自主持捉拿工作,宛如嚴苛的機器,效率之高令下屬冷汗連連。
「我聽聞竹泉大人與太宰先生一向交好。」下屬A小聲說,「真是一點過往情面都不留啊。」
「橫濱的中也先生還不是一樣。」下屬B道,「中也先生的車被太宰先生炸了,氣得他滿橫濱抓人,炮仗似的一點就炸。」
「越是關系好才越要下狠手。」下屬C肯定地說,「竹泉大人和中也先生都忠於森先生,現在正是考驗忠誠的時候。」
東京的人手不是竹泉知雀的下屬,只是由這位港口Mafia高層調動指揮,他們是森鷗外的直系部下。
竹泉知雀在這場捉拿行動中的每個表現都被秘密上報給森鷗外。
她的手機早早被入侵嚴查,查明結果顯示她與太宰治上一次聯系還是在他升職干部的那一天,之後再無聯絡。
竹泉知雀在港口、機場和車站奔波了三天,中原中也和黑蜥蜴在橫濱一無所獲,但守在橫濱出入口的港口Mafia成員也未曾在出城的人中看見那三個人。
「太宰君大概率仍藏匿在橫濱。」森鷗外打來電話說,「阪口安吾是異能特務科臥底在港口Mafia的潛入搜查官,有異能特務科庇佑,怕是找不到了。」
異能特務科是橫濱三刻構想中的另一股勢力,這樣一來,太宰治逃往東京的概率很低。
森鷗外也認為他會留在橫濱。
「辛苦你了竹泉君。」森鷗外寬慰道,他並不希望與這位優秀下屬產生隔閡,「你接下來還是繼續臥底任務。」
「我知道了。」竹泉知雀疲倦地按了按眼角,「有消息請第一個通知我。」
「中也君說了一樣的話。」森鷗外失笑,「回去休息吧。」
竹泉知雀掛斷電話,遣散下屬,一個人慢吞吞回家。
三天三夜沒合眼,她只想回公寓倒頭就睡。
竹泉知雀站在門口,她掏了掏口袋,沒摸到鑰匙。
黑發少女蹲下身,她抬起發財樹的花盆,去摸花盆底下的鐵絲。
摸了一空。
「小偷進屋連撬門的鐵絲都要拿主人家的,是不是過分了點?」竹泉知雀蹲著自言自語。
「一無所有的可憐小偷,都淪落到撬鎖的鐵絲也是偷來的地步了,知雀就不要和他計較了吧?」
駝色的風衣下擺輕輕掃過竹泉知雀的膝蓋。
公寓門打開,竹泉知雀守了三天三夜沒抓到的目標倚靠在公寓門框邊,委屈巴巴地討饒。
「行行好。」太宰治學著她蹲下身,像被裝在紙盒裡的流浪貓,爪子扒在紙盒邊沿。
他柔軟冰涼的黑色碎發蹭過竹泉知雀的額頭,撒嬌地說:「收留我,把我養在家裡吧。」
宰,碰瓷貓貓
悠于 2025-9-6 14:25
第166章
打工的第一百六十六天
一只流落街頭的可愛貓貓私闖進你家,被發現後繞著你的腳踝歪頭蹭蹭,宛如霧中陰雨的鳶眸安靜地凝視著人,尾巴尖悄沒聲兒勾起。
試問誰能拒絕?
竹泉知雀不能,即使這只壞貓貓是讓她加班三天三夜被頂頭上司懷疑拷問的元凶,也不能。
太宰治給竹泉知雀下的降頭差一點就成功了。
如果隔壁伏黑家的門沒有突然打開的話。
門一開,探出一二三四五六七個蘿蔔頭。
從上至下,伏黑津美紀、伏黑惠、織田作幸介、織田作克巳、織田作優、織田作真嗣和織田作咲樂整整齊齊扒在門框上,眼睛瞪得像銅鈴。
人類追逐八卦的本能從孩童時代便開始作祟,鄰居家的瓜又大又圓,七只小猹啃得停不下嘴。
七是個有魔力的數字,竹泉知雀原諒了他們龐大的人數。
但太宰治不想原諒。
「幸介、克巳、優、真嗣還有咲樂。」太宰治一個個名字點過去,每個被點名的小孩都忍不住縮起脖子,「我之前是怎麼和你們說的?」
「太宰哥哥在進行一場重要的談話,關乎到我們大家今晚在公寓裡打地鋪還是被趕去睡橋洞的嚴肅問題,所以不可以打擾太宰哥哥。」
年紀最小的咲樂重復一遍太宰治說過的話,小女孩睜著天真的大眼睛,「太宰哥哥,剛剛就是你們嚴肅的談話嗎?」
「噗!」不知道那個小男生笑了一聲,得到前Mafia干部警告的眼神,立刻捂嘴。
「當然是。」竹泉知雀出乎意料地點頭。
她站起身,俯視太宰治,冷酷地說:「我正與撬開我家門鎖的小偷進行一場嚴肅的、小孩子聽了會做噩夢的談話。」
瞎扯,伏黑惠吐槽,是小孩子聽了會早戀的糟糕談話才對。
他看了眼年輕靚麗的太宰治,想到少白頭的五條悟和家裡單身帶兩娃的大人,危機感頓生。
又來一個。
拿的還是幼馴染劇本,危。
「知雀,太宰。」紅發男人從屋裡走到門口,他身上散發著一層令人心安的天然感。
有織田作之助站在伏黑惠身後,小男孩終於不必在暗流湧動的修羅場中掙扎,可以呼吸到一口正常人的新鮮空氣。
這個男人有五個孩子!他一定不是知雀姐恐怖修羅場的成員,safe!
「織田作先生!」竹泉知雀驚喜地打招呼,「好久不見,上次回橫濱沒時間見你,我遺憾了好久。」
「嗯,我知道。」織田作之助平淡地說,「太宰對我炫耀過很多次。」
「確實值得羨慕。」
伏黑惠收回前言,有些修羅場是真的沒有極限。
這個姓『織田』名『作之助』但讀作『織田作』的男人,和他老爹伏黑甚爾有點交情。
當殺手時結下的交情。
這點交情加上竹泉知雀的面子,一幫姓織田作的孩子占領了伏黑家,吃完了津美紀給竹泉知雀烤的小餅干,一塊沒給她留。
「你不懂,是真的一塊都不能留。」小大人似的幸介說,「留了知雀姐也吃不到嘴裡。」
「太宰哥哥絕對會裝可憐要走餅干。」優肯定地說,「不要低估他的下限。」
「知雀姐好可憐的。」咲樂捧著臉蛋,「她為這段友誼付出了太多。」
然而太宰治不想和她做朋友。
更高級的摯友也不想。
最高級的閨蜜更是令人絕望。
伏黑惠對這個模樣英俊笑眯眯好說話的黑發少年十分忌憚。
自太宰治出現,兩只玉犬不受控制地從伏黑惠影子裡冒出,緊緊貼著小主人的雙腿,一邊保護主人一邊怕得瑟瑟發抖。
普通人看不見玉犬,五個小孩都沒察覺到異樣,唯有做客的紅發青年掃過一眼又收回視線,太宰治則是一副感興趣的模樣,走向伏黑惠。
他半蹲下來,消瘦的右手從風衣袖子中露出,半截沒繞好的繃帶自手腕垂下,微微晃動。
太宰治輕輕地碰了碰伏黑惠的影子。
他觸碰的剎那,玉犬化為一灘黑水般的影子落下,了無痕跡。
禪院家祖傳術式十種影法術被迫解除。
「你還能變個別的動物嗎?」太宰治晃了晃手掌,「不要狗,變只鯊魚怎麼樣?」
伏黑惠是個平平無奇的手影天才,但十種影法術裡沒有鯊魚,他變不出來。
「沒意思。」太宰治很快失去興趣,他打開門,熟門熟路撬開竹泉知雀的門鎖,站在門口興致勃勃地打量地上「鯊掉,統統鯊掉!」的迎客地毯。
「離他遠點,小鬼。」伏黑甚爾揉了把兒子的海膽頭,「那是個狠角色。」
狠角色在知雀姐那兒也是個失意的傷心人。
修羅場中看得最透徹的伏黑惠默默想,還是知雀姐好,她不顧任何男人死活的美學永遠可以替小孩找回場子。
與游手好閑在隔壁七進七出的太宰治不同,織田作之助安安分分坐在伏黑家沙發上。
他有種能和任何人聊上天的平淡氣質,一向懶得和男性多話的伏黑甚爾都有一搭沒一搭和織田作之助交談了兩句。
伏黑惠帶著一群小孩玩,他一邊制止五個織田作叫他的黑暗帝王稱號「伏黑哥」,一邊從只言詞組中得知這幫人的來歷。
「森首領想利用我對付mimic,孩子們的住址被泄露了。幸好知雀之前提醒過太宰,太宰調查安吾的時候得知了森首領的計劃。」
稍走錯一步便大禍臨頭的織田作之助一臉平淡地說。
雖然立志成為一名作家,但他和竹泉知雀不同,腦回路沒有那麼清奇,去掉了不必要的比喻句、誇張修辭和離譜腦洞,以至於織田作之助的說話條理比竹泉知雀清晰一萬倍,小孩子也能聽懂。
伏黑惠:和知雀姐說話仿佛在面對一只幫忙繞毛線球越幫越忙的貓貓。
很考驗人不被帶歪的本事。
「安吾是異能特務科的人。」織田作之助繼續說,「太宰本來很生氣的,但安吾說知雀也是臥底,讓他開地圖炮之前先想想會不會誤傷友軍後,太宰就不氣了。」
雙標雙得明明白白,阪口安吾這些年吐槽換來的友誼都錯付了。
「異能特務科答應幫我和太宰洗白檔案,初步預計要花兩年時間。」
織田作之助金盆洗手前的檔案血雨腥風,但異能特務科員工加班加點的最大罪魁禍首還屬連血管裡都留著Mafia純黑血液的太宰治。
『讓太宰治洗白不如給他安排全身換血手術。』從前被太宰治拎進審訊室的凄慘死鬼如是說。
「安吾本想安排我們在橫濱躲兩年。」織田作之助說,「太宰想來東京找知雀,我就帶著孩子們跟他一起來了。」
太宰治說服他的理由是:東京的學校不像橫濱的學校,它不會炸。
操心五個孩子教育問題的老父親立刻心動。
竹泉知雀:誰說東京的房子不會炸?
「東京的爆破率比橫濱高多了,你們不知道嗎?」她不理解是誰在傳謠,「這裡可是年年與橫濱競爭全國最不宜居城市稱號的地方,十棟建築九個裝了炸。彈,還有一發是啞炮。」
「橫濱的學校沒有炸。彈。」太宰治從容不迫地說,「但有從天而降開戲腔砸天砸地的小矮子。」
竹泉知雀:「我錄下來了,我回頭就發給中也君。」
「可以哦。」太宰治完全不帶怕的,「如果知雀想被人說與叛徒勾結的話。」
「你親自帶人搜查了三天。」他微涼的指腹輕緩地劃過竹泉知雀眼皮下方,她眼底殘存淡淡的青黑。
「要說有哪出關卡沒搜查到,我們的最高長官最有發言權。」
「那處荒廢的碼頭,是知雀送給我的禮物嗎?」
三天時間,竹泉知雀親自帶隊堵死了橫濱前往東京的所有港口、車站和機場,其中有些隱蔽的地點如果她不點明,港口Mafia的成員根本不知道。
『竹泉大人的忠誠無需多言。』下屬們說,『她想抓到太宰先生的心情比任何人都強烈。』
這些人沒有想過,竹泉知雀知道這麼多不在地圖上的隱蔽出入口,她說出的真的全部嗎?
「我和太宰君第一次來東京的時候,你吵著嚷著要入水,說想親身視察東京的水質情況。」
竹泉知雀聳肩,「當時你跳的不就是那個碼頭。」
她怕路人報警有人輕生,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又荒廢又偏僻的小碼頭。
如果太宰治想掩人耳目來到東京,他一定會選那裡。
「不愧是我的摯友,默契十足。」竹泉知雀抬起手想和太宰治擊掌,她默契十足的摯友卻扯平了嘴角的弧度,擺爛地拍了下她的掌心。
竹泉知雀:怎麼了我的摯友,太久沒吃飯沒力氣了嗎?
好可憐,她一櫃子的快餐都給你。
「太宰君和織田作先生准備怎麼安排?」竹泉知雀問。
五個小孩加兩個大人總不能在她的公寓打兩年地鋪。
她是不介意啦,但竹泉知雀怕晚上去廚房接杯水的功夫,一路上踩到無數人的腳趾。
怪驚悚的。
「我和孩子們租下你斜隔壁的房間。」織田作之助回答道。
也就是野崎梅太郎的隔壁,伏黑家的對門。
小小一層公寓樓藏龍臥虎。
「夢野老師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他的便當很好吃。」竹泉知雀提點織田作一家鄰居的喜好。
「唯一的問題是他是個漫畫家,為了尋找靈感什麼喪心病狂的事都做得出來。」
「織田作先生你有五個孩子,可能被夢野老師當成超有經驗的男人,小心他半夜睡你床底下取材。」
織田作之助永遠心如止水的表情茫然了一瞬,他思考:新鄰居莫非是送上門的鬼故事靈感?
一位偉大的少女漫畫家與一位還未出道的小說家做了鄰居,歷史的車輪開始滾動,他們畫下的每一筆每個文字,都浸滿竹泉知雀周圍彌漫的火藥味。
風暴中心的女主角對自己水深火熱的生活毫無概念,她聽完織田作之助的安排,將詢問的目光轉向她的摯友。
太宰治無辜地眨眨眼:「知雀不願意收留我嗎?我很好養活的,還會幫你做數學。」
竹泉知雀承認她很心動,她有養太宰治的經驗,只要事先藏好家裡尖銳刀具、破壞每個能掛繩的房梁、在窗戶外懸掛超牢固充氣墊……他吃得不多,批發一箱蟹肉罐頭都能喂飽。
「我願意。」竹泉知雀委婉道,「但我的男朋友不一定願意。」
「他偶爾會過來。」
竹泉知雀不想在自己家裡看見地獄般的戰場。
哢哢。
瞬間蔓延全屋的冰霜使氣溫驟降,五個孩子瑟瑟發抖地抱住胳膊,企圖留下最後一絲溫暖。
太宰治的聲音冷得像極點寒風。
「你哪來的男朋友?」
知雀:被人強搶強賣來的
第167章
打工的第一百六十七天
來了,竹泉知雀神情一凜,是摯友拷問!
她知道遲早有這一天,竹泉知雀從鈴木綾子口中聽說過:閨蜜是世界上最敏銳的名偵探。
「當你和你的小竹馬都尚未意識到彼此的情竇初開之際,三人行中的閨蜜早早嗅到戀愛的酸臭味。」
「為了成全這對笨蛋,她將開始長達整個青春期的助攻、起哄、制造機會、捅破窗戶紙大作戰,勤勞程度與每集偵探片必出場的小黑不相上下。」
鈴木綾子說的就是她的妹妹名偵探園子:「園子的角色仿佛霸總文學中擔任旁白『少爺好久沒有這樣笑過了』的管家、深夜被叫起來加班給總裁看胃病的醫生、帶女主角去酒吧被男主抓奸的富二代狐朋狗友——只要是撮合笨蛋情侶的事,她都干。」
「她比男女主角更清楚他們之間的進度,她的眼睛仿佛開了天眼般能看到他們的戀愛系數和好感度值。暗戀才不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你的閨蜜、你的軍師永遠在最前方衝鋒陷陣!」
鈴木綾子的話語深深震撼了竹泉知雀,她可以說是唯一一個親身參與了竹泉知雀兩任男友更替全過程的存在。
鈴木綾子是竹泉知雀的閨蜜,太宰治是她的摯友,而閨蜜與摯友是同義詞。
「我能理解太宰君的生氣。」竹泉知雀認為錯在她,「綾子知道的事他不知道,他肯定氣得要質問我:我們還是不是天下第一好?」
黑發少女理虧,她掏出遙控器滴的一聲打開暖氣,討好地用咒言熱了一杯巧克力奶遞給太宰治,「我可以解釋。」
溫熱甜香的氣味彌漫在暖色調的客廳裡,太宰治抿了口熱氣騰騰的巧克力奶,上掀眼皮,勉為其難地點了下頭。
「我和太宰君天下第一好。」竹泉知雀信誓旦旦只差舉手發誓,「我怎麼可能故意瞞著你,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和你說。」
「今天,我將全部坦白。」
「太宰,知雀,我先帶孩子們去清理新家。」織田作之助突然站起,一次性把所有孩子打包帶走。
「欸!為什麼啊織田作!」孩子們學著大人的叫法,抱住監護人的手臂,「我們也想聽知雀姐的戀愛故事。」
織田作之助,一個大多數時間好說話的男人,今天卻像個嚴格不講理的大人,堅決帶著五個孩子告辭,緊緊關上竹泉知雀家的大門。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門外,織田作之助認真地向孩子們解釋,「她接下來要說的內容,聽到就會死。」
孩子們:更好奇了!
吵吵鬧鬧的孩子們離開,公寓愈發寧靜,太宰治的心思百轉千回,他心裡升出幾個猜測,在竹泉知雀開口前先給自己打了一針預防針。
無論聽到什麼內容都不要生氣,他還不了解知雀嗎?所謂的男朋友,來歷一定離譜,情投意合非他不可雙宿雙飛什麼的,根本不可能。
他要是太失態,反而落了下風。
冷靜點,聽知雀好好解釋。
……她最好能給他一個足夠有說服力的解釋。
竹泉知雀打了個冷顫:怎麼回事,暖氣調得還不夠高嗎?
女孩子搓了搓泛著粉色的指尖,她說要向摯友坦白,肯定要坦白到底。
太宰治問的男朋友是五條悟,竹泉知雀決定從安室透說起。
「事情是這樣的。」她開門見山,「來東京之後,我交了兩個男朋友。」
哢嚓。
太宰治手中的杯子碎了,熱騰騰的巧克力奶潑到他的手背上,連帶地毯一起打濕。
竹泉知雀陡然一驚,她看都沒看被染得髒兮兮的地毯,衝過來抓住太宰治的手:「燙到沒有?」
纏繞在太宰治手腕上的繃帶被打濕染色,暈開髒髒的巧克力褐色,沒被繃帶覆蓋的手背燙得泛紅。
她家的杯子有這麼易碎嗎?明天就全換成鐵的!
竹泉知雀抽出紙巾擦掉太宰治手背上殘留的巧克力奶,指縫也仔仔細細擦干淨。
「我給你拿個冰袋敷一敷。」她旋風般站起身,又說,「要不你心髒驟停兩秒?我對你用【祝福】。」
人間失格使詛咒與祝福一起失效,除非太宰治用他的獨門絕技控制心跳頻率制造幾秒鐘的假死,讓祝福生效。
「不用那麼麻煩。」太宰治抓住竹泉知雀的手,不讓她走,「知雀幫我吹吹就好。」
「隔壁讀小學的小惠都已經不信呼呼氣痛痛飛走了。」竹泉知雀糾正他的迷信,「我們要相信現代醫學。」
話是這麼說,她還是捧著太宰治泛紅的手,低頭吹了吹。
太宰治反握住竹泉知雀的手,短暫的失態從他身上褪去,他恢復了笑眯眯好脾氣的模樣,用好奇的口吻說:「兩個男朋友?知雀第一次戀愛就腳踏兩條船,好了不起。」
竹泉知雀: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我被分手之後才和悟醬交往。」她扞衛自己聲名狼藉的名聲,「與安室先生恢復了普通的上下級關系。」
兩個野男人的名字從女孩子口中說出,太宰治微笑,他知道詛咒小人上該寫誰的名字了。
「安室透,我對這個名字有印像。」太宰治說,「森先生派知雀去黑衣組織臥底,知雀卻在酒廠談起了戀愛,艾麗斯聽到都哭了。」
這個用自畫像把首領的人形異能嚇跑的家伙,不動聲色地把黑鍋蓋在竹泉知雀的腦袋上。
「談戀愛是我尊敬的前輩貝爾摩德給我的建議。」竹泉知雀不接鍋並把鍋擊鼓傳花給下個人,「實際上,我和安室先生的交往過程十分魔幻。」
她用的形容詞是魔幻。
太宰治洗耳恭聽。
然後他就聽到了一個集機緣巧合、因緣邂逅、多面間諜、套娃之王、騙術大師於一體的戀愛故事。
精彩程度夠拍三部續篇電影,一部比一部狗血,劇情展開令觀眾直呼好家伙,離場後回味無窮,坑蒙拐騙也要拖親友下水一起入坑。
「……好好的游樂園約會以分手告終,我和安室先生的戀愛故事就此完結。」
竹泉知雀說得口干舌燥,她仰頭喝完一杯涼白開,「這個故事告訴我們辦公室戀愛是沒有結果的,與下屬保持純粹的壓榨與被壓榨關系最合適。」
太宰治:「你們之後再沒有接收文件以外的聯系了?」
倒也沒有那麼冷酷,太宰治說得像竹泉知雀是個冷酷無情的打工機器,她和安室透的聊天記錄除了「對方已接收您發送的文件」之外還是有別的內容的。
比如群發的數學壓軸題。
「大家都在酒廠上班,抬頭不見低頭見。」竹泉知雀含糊道,「我還是會坐他的馬自達回家的。」
只是從副駕駛換成了後座。
有車一族很講究座次,若是換成竹泉知雀騎自行車帶安室透,他除了坐車簍之外沒有第二種選擇。
女孩子說得含糊,但太宰治太了解她,也太了解圍繞在她周圍的男人。
自己提的分手,想吃回頭草可不行。
前Mafia高層在心裡打下大大的叉。
前男友,過去式,安室透不是導致竹泉知雀沒法收留太宰治的罪魁禍首,現任才是一級警報。
太宰治:「另一位即將被我寫在詛咒小人身上的朋友呢?說說他的故事。」
竹泉知雀:我是不是聽見了什麼很封建迷信的惡魔低語?
她看了眼黑發鳶眸的少年,他俊俏的臉上寫滿無辜。
竹泉知雀:確信了,是惡魔在說話。
但五條悟可是咒術界御三家的家主繼承人,從小在封建迷信哺育中成長起來的最強。
即使中詛咒他也能用他無敵的六眼扛過去,竹泉知雀如此堅信。
「我和悟醬交往,源自一場綁架。」
其中復雜的過程不比與安室透交往時簡單,與五條悟的交往是與安室透交往大電影的續集,又是一套三部電影起步的系列片。
這回不是多面間諜故事,改成了巧取豪奪、綁架強迫、殺人未遂、契約情侶故事。
比前任更刑。jpg
竹泉知雀的人生是一部刑法的反面教材。
她說話間,太宰治從竹泉知雀口袋裡摸走她的手機,看見鎖屏頁面上囂張的藍瞳少年。
他輸入密碼解鎖,又被主屏幕的合影弄瞎雙眼。
太宰治有點後悔拿下眼睛上的繃帶了,不然他只用瞎一只眼睛。
「五條家的女僕給他看了很多戀愛寶典。」竹泉知雀摸摸下巴,「我不想在背後編排別人,但她們選書品味堪憂。」
悟少爺戀愛聖經《腹黑少爺的家養金絲雀》足以說明一切。
假如換成《斯德哥爾摩情人》,竹泉知雀願意承認她們仙品。
《五條大少爺也想戀愛~天才們的戀愛攻防戰》也行,有品。
「雖然悟醬不常來我家——他每次來都要按捺殺意,以免和甚爾君互毆導致樓房坍塌,全樓住戶在廢墟裡扎帳篷——但他保留自己隨時查崗的權力。」
竹泉知雀努力說明,她絕對沒有不願收留遠道而來投奔自己的摯友的意思。
太宰君多可憐啊,有家不能回,工作也丟了,檔案洗白之前投不了簡歷,她不養他還算朋友嗎?
「我在東京有十幾套安全屋。」竹泉知雀十分大方,「你想住哪套都行。」
太宰治才不缺住的地方,港口Mafia的追殺在他眼裡像鬧著玩一樣,只要太宰治想,就算他大搖大擺住在森鷗外隔壁又能怎樣?
織田作都可以住在竹泉知雀斜隔壁,他憑什麼離她那麼遠?
「離開知雀我就不活了。」太宰治抱起一只軟枕,他消瘦的下頜擱在抱枕上,像即將被掃地出門的可憐貓貓,祈求主人最後的良知。
「大不了等你男朋友來查崗的時候,把我藏到櫃子裡去。」
太宰治一副受了天大委屈但為了竹泉知雀他可以忍耐的表情,「只當我是沒名沒份和你偷情的客人,行嗎?」
知雀:我聲名狼藉的名聲,終是徹底保不住了
第168章
打工的第一百六十八天
竹泉知雀,一部行走的刑法反面教材。
她一生壞事做盡,換來聲名狼藉。
「雖然我殺人放火詐騙劫貨,寫在刑法上和連刑法都沒能收錄的罪行做了一堆,但至少,我和人交往還是維持了正常人及網格線的水平啊!」
冤,竹泉知雀好冤。
她既不劈腿也不出軌,既沒有腳踏多條船也沒有養魚,更不存在偷情、網戀詐騙、照騙等罪名,一次只和一個人交往。
竹泉知雀是夢野咲子老師的讀者,老師的少女漫畫堅持1v1原則不動搖。
男主角鈴木三郎與女主角麻美子眼裡心裡只有彼此,夢野老師堅決杜絕n。t。r行為,他連玩galgame都不許男主角移情別戀,堪稱鐵漢柔情。
「我從來只看夢野咲子老師的漫畫。」竹泉知雀正色道,她書架上混亂邪惡多邊形狗血虐戀小說和催眠×強制×墮落本子是太宰治強行安利給她的!她沒有看!
「好吧,我承認我看了一點點……億點點。」竹泉知雀目移,再度正色道,「但我心裡只有夢野老師!」
她秉承老師的戀愛精神,即使野崎梅太郎在生活中是個女孩子貼臉表白還把人家當粉絲給人簽繪把人拐回家幫漫畫塗色的鋼鐵直男。
「這一點也不妨礙我繼承老師的精神。」竹泉知雀再次強調,「我是堅定的少女漫愛好者。」
雖然她的生活是一部情景喜劇。
偶爾也改演黑色幽默悲劇、間諜動作片和熱血越獄大戲。
織田作之助:「所以,你收留了太宰嗎?」
竹泉知雀:「……收留了。」
太宰治笑眯眯地比了個耶的手勢,這波是他的大勝利。
「太宰君住書房。」竹泉知雀揣著手說,「我給他添置了一張床一個衣櫃,他正好可以督促我學習。」
衣櫃買的很大很高,藏下一個人綽綽有余。
織田作之助露出看透一切的包容眼神。
「我的異能天。衣無縫可以看到五秒的未來。」他認真地說,「如果我預見公寓樓房倒塌,會提前提醒你們的。」
竹泉知雀:真是謝謝你啊。
「我收留太宰君是出於對摯友的憐惜與友誼的偉大。」她再三強調,「又不是真的偷情。」
但太宰是真的想偷情,織田作之助看了眼臉上帶笑的太宰治,不忍心告訴竹泉知雀:偷不偷情,她一個人說了不算。
引狼入室後的結局,由狼來定。
織田作之助:「房屋坍塌前我會幫忙阻止。」
太宰治:「幫大忙了,謝謝你織田作。」
守衛鄰裡和平人人有責。
竹泉知雀覺得自己和他們說不通,她想找外援一直對敵,撥通了阪口安吾的電話。
「你好,這裡是不下班就不用上班的加班永動機阪口安吾。」
電話那頭的聲音平靜理智,仿佛暴風雨前平靜的海面、社畜徹底瘋魔前最後的寧靜。
「你好。」竹泉知雀倍感親切地說,「這裡是四份兼職打工人竹泉知雀,向你致敬——沒想到安吾先生你濃眉大眼的也是臥底,騙得我們好苦啊。」
阪口安吾不覺得他們苦,他的血液裡都流淌著冰美式:在港口Mafia時他加班,回到異能特務科他加班,無論在哪兒他都是加班,加班與加班間有什麼不同?
「我不覺得自己是臥底。」阪口安吾把桌上喝完的冰美式挪開,氣息虛弱,「我只是換了個辦公室加班,沒區別。」
哇嗚,竹泉知雀本以為森鷗外已經是全世界最會壓榨員工的黑心資本家,沒想到異能特務科有過之而無不及。
到底誰才是橫濱毒瘤,打工人指指點點。jpg
「太宰君和織田作先生果然去投奔你了。」阪口安吾推了推眼鏡,「恕我冒昧,可以向我透露一下你的立場嗎?」
Lupin四位酒友叛逃了三位,竹泉知雀格格不入。
「我才想找你們算賬呢。」竹泉知雀翻舊賬,「你們拉三人小群不帶我,有人要狡辯嗎?」
真要叛逃的話,竹泉知雀有很多條路可選。
黑衣組織、盤星教、公安,乃至咒術高專都願意給她遞offer。
竹泉知雀:這便是多面開花身兼數職的好處。
「我全都要。」
竹泉知雀幽幽地說:「太宰君離開前不還假模假樣對我冷暴力,與我割席嗎?我為你們三個叛逃的事加了三天三夜的班,森先生還沒把加班費給我呢。」
「臥底黑衣組織和盤星教的年終獎也沒發,我要是現在離開港口Mafia,一年的努力都白廢了。」打工人怨氣衝天,「你當我是從不拿全勤獎的太宰君嗎?」
無賴派三人同時噤聲,阪口安吾迅速劃去上級讓他拉攏竹泉知雀的任務。
她叛出港口Mafia的前提是由異能特務科支付竹泉知雀臥底兩年的薪資。
那真的是很大很大一筆錢。
大到目前審批的經費連零頭都不夠的地步。
阪口安吾應該慶幸他沒說出口。
若是讓竹泉知雀聽到「異能特務科希望把你發展成他們在港口Mafia的臥底」這句話,她將把整個異能特務科剃成種田長官同款光頭。
竹泉知雀:不要再讓我聽見臥底任務四個字:)
千層餅沒有人權的嗎?
她好像珍珠奶茶餡的小籠包,又像辣條味的粽子、香菜冰淇淋和折耳根披薩,在中西餐甜鹹黨之爭中殺出第三條血路,榮獲人人喊打的終極異端稱謂。
「我知道了。」阪口安吾不敢繼續刺激竹泉知雀,他站在朋友的立場關心道,「太宰和織田作先生都住你家裡?」
「不是。」竹泉知雀想起自己打著這通電話的目的是給自己找個盟友,她把對織田作之助的解釋又給阪口安吾說了一遍。
阪口安吾聽罷,認真地問:「你們公寓樓買過保險嗎?」
「我認識幾家專門做房屋倒塌保險的公司,他們在橫濱干不下去,來東京開店了。」
竹泉知雀:「……」
她深呼吸,吸氣,呼氣。
「第一,我沒有和太宰君偷情,太宰君和悟醬不會打起來,房子不會塌。」
「第二,在東京干房屋保險比在橫濱更容易破產,你最好勸他們把店挪到南極,做冰屋保險更有活路。」
「最後,不打擾你加班。」竹泉知雀無情道,「我們在舉辦一個超棒的喬遷之喜party,猜猜誰收不到邀請?」
阪口安吾:「……」
你們就會欺負老實人!他白給你們當了這麼多年吐槽役!
竹泉知雀神清氣爽地掛斷電話,落座夾菜。
喬遷之喜party吃鴛鴦鍋,織田作之助和五個孩子吃辣鍋,太宰治和竹泉知雀共享白湯鍋。
一邊極其擁擠,一邊十分空曠。
「我不介意在這裡放一張安吾先生的遺照。」竹泉知雀用筷子點點空位,「他可以在精神上用意念與我們共享喬遷之喜。」
太宰治&織田作之助:你還不如對他美式霸凌到底。
「安吾只需要冰美式續命就好。」太宰治假好心,「可憐的安吾,他看見我和織田作需要洗白的檔案之後,差一點哭出來。」
竹泉知雀:他許是看見了自己幫你們擦屁股永無寧日的慘淡未來才痛哭出聲。
為兄弟兩肋插刀,最好的兄弟插。你兩刀。
「還有一種可能。」竹泉知雀搶在太宰治下筷前以一招出色的移花接木奪走燙好的羊肉卷,塞進口裡,「他意識到你們在東京這兩年折磨不到他,高興地哭出了聲。」
竹泉知雀和太宰治就阪口安吾是高興哭了還是難過哭了的話題爭論五分鐘,留下世界未解之謎:安吾到底為什麼哭了?
織田作之助:安吾哭……大概是因為有我們這群朋友吧。
可憐的安吾。
喬遷之喜party在安吾哭泣之謎中落下帷幕,竹泉知雀和太宰治幫忙收拾一桌狼藉,收拾到一半被孩子們委婉勸出了門。
孩子們:回你們家去,不要在這裡幫倒忙。
黑發少女與黑發少年彼此對視,悻悻回家。
太宰治之前已經巡視過竹泉知雀的公寓許多遍,他尤其挑剔她的廚房。
一整套大馬士革。刀。具,一看就是小矮子中也留在這裡的,嘖。
「收起你的小心思。」竹泉知雀警惕道,生怕她一錯眼廚房又炸了,「不許把工業難民風從我在橫濱的公寓傳染到我在東京的公寓。」
她改天再去立個「太宰治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在廚房門口。
太宰治打著哈哈離開,沒敢說橫濱那間公寓的廚房至今還沒恢復成過往屍骨俱全的美好模樣。
他走到竹泉知雀的臥室,探頭看向窗外被加固的空調架。
以竹泉知雀輕飄飄小個子的體重,供她翻窗的空調架沒必要特別加固。
小矮子中也能控制重力,沒有空調架也能翻牆。
專門為隔壁那位高大壯碩的鄰居特意加固的?
伏黑甚爾有門不走翻什麼窗戶?偷情偷到一半方便逃跑嗎?
太宰治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一切情敵。
一扇易翻的窗戶,一座藏人的衣櫃,太宰治雖然沒有見過五條悟,但已經品味到了這位現任四面皆敵的處境。
活該。
不行就讓位。
這種恐怖的修羅場可不是小學雞戀愛能涉足的,回他的咒術高專過家家吧。
黑發鳶眸的少年內心翻滾惡意,表面上他笑眯眯的,丟棄黑色換為駝色的風衣襯得他身材修長,俊美文雅。
「天氣預報說今晚雷暴雨。」太宰治彎下腰,撒嬌地在竹泉知雀肩窩上蹭蹭,「真可怕,陪陪我。」
噠宰:學著點兒
第169章
打工的第一百六十九天
太宰治害怕雷雨天。
此乃謊言。
的確,單從一個人的外貌判斷他的膽量並不准確,猛男也有落淚的權力。
在竹泉知雀工作的裡世界中,時常有虧心事做多了的人恐懼天罰,龐大的身軀縮在窗簾中瑟瑟發抖。
像這樣的人,注定無法做出一番事業。
真正坐穩組織首領之位的狠人,敢於在曾經濺滿鮮血的床上入睡,譬如森鷗外。
首領辦公室與首領臥室都是港口Mafia祖傳之物,前代首領在床上咽氣,現代首領夜夜好眠——竹泉知雀只確定森鷗外換了床單,不確定他有沒有保留前代睡過的席夢思。
竹泉知雀:犯罪心理學不是說過嗎?凶手會重返現場欣賞自己的傑作,或保留受害人的某一部分方便重溫舊夢。
前代首領下葬還是葬得挺完整的,森先生不方便留下他的遺體於是留下了死者睡過的席夢思——嘶,好有道理!
竹泉知雀肅然起敬。
絕世狠人的好大兒自然也是絕世狠人,太宰治怎麼可能害怕天罰?
他是雷雨天裝備頭戴式避雷針爬到港口Mafia天台召喚閃電的魔鬥士。
太宰治的人生指導書《完全自殺手冊》之電椅篇,空白書頁上留下他的備注:電椅屬於拷問的刑具,坐著不舒服,通電時間太久,好痛,Pass。
清爽明朗充滿朝氣的自殺才是太宰治的追求,死在鮮血斑斕的陰暗電椅上不符合他的美學。
但被閃電一瞬間劈死似乎不錯,黑發少年做死的心蠢蠢欲動,一手拿著頭戴式避雷針,一手抓著竹泉知雀,兩個人冒著大暴雨爬上港口Mafia大樓頂層天台。
一個興致勃勃,一個生無可戀。
那時竹泉知雀才十六歲,還未接受帝丹高中的通識教育。
文化程度不高的輟學少女把「舍命陪摯友」幾個字反復咀嚼,大半夜披著黑色雨衣,像索命死神一樣出了門。
十九歲的她就該知道「陪好朋友一起自殺」絕對不是交友寶典宣揚的健康思想,但那時竹泉知雀太過年輕,被太宰治哄人的鬼話蒙蔽雙眼。
黑色雨披籠罩著少女消瘦的身軀,她冒著白茫茫的暴雨赴約。
暴雨天鬼都睡了,港口Mafia巡邏執勤的成員眼睛一花,聲音發顫地問同事:「你、你有沒有看見一個黑乎乎的、像奪命死神一樣的身影?」
身後的同事像被捏住嗓子的鵝,執勤人員疑惑地回過頭。
一道閃電照亮伸手不見五指的雨幕,披著黑色雨衣的人影悄無聲息貼在他們背後。
「鬼啊!」兩個港口Mafia底層成員兩眼一翻,轟地倒在地上。
只是想和他們打個招呼的竹泉知雀:「……」
他們可能不太適合這份工作,黑發少女攏了攏雨衣,遺憾地想。
她抖落雨衣上的積水,走進港口Mafia總部。
自動門在竹泉知雀背後合攏,此時的她並不知道,就在今天,港口Mafia十大怪談之雷雨天出沒的死神自此誕生。
森鷗外在屢次弘揚破除封建迷信教育未果後,不得不承諾雷雨天值班有五倍加班費,心都在滴血。
無意間為同事們爭取到奇怪的福利的竹泉知雀一無所知,她乘坐電梯到達頂層,太宰治已經等在那兒了。
搗鼓避雷針的少年埋頭苦干,一道瘦長鬼影無聲無息地倒映在牆壁上,被閃電照亮。
「知雀來啦。」太宰治頭也沒回地喚她一聲,「幫我把這顆螺絲擰上去。」
竹泉知雀蹲到太宰治身邊,兩人一起費勁地安裝好頭戴式避雷針。
「像天線寶寶。」竹泉知雀銳評。
太宰治晃了晃腦袋,避雷針也跟著晃了晃,他滿意地點點頭。
「我現在要爬到最高的地方去。」太宰治眼中閃著奇異興奮的光芒,他衝向天台。
然後被劈頭蓋臉的暴雨砸了回來。
淋成落湯雞的太宰治仿佛被洗澡水打濕的貓,渾身濕透,黑大衣黏在他身上,勾勒出高瘦的身形。
「阿嚏!」太宰治狠狠打了個噴嚏,指尖用力擰干袖口的雨水。
他狼狽不已,老天爺赤。裸。裸地發出嘲笑的聲音,一連打了三道雷,銀白的閃電在烏雲間張牙舞爪。
「今晚的計劃還要繼續嗎?」竹泉知雀問,她品了品雷聲不斷的天氣,「恐怕很難爬到最高點,八成爬到一半就被雷劈死了。」
太宰治猶猶豫豫地看向避雷針。
人生僅有一次的死亡,反復試驗後仍未找到的最完美自殺方案,太宰治的美學不允許他隨隨便便步入死亡。
「半路被劈成焦炭像搞笑漫畫的劇情。」黑發少年不滿地說,「我可不想被森先生當成雷雨天安全教育反例出賣給橫濱日報。」
他瞬間反悔,連打好幾個噴嚏,哆哆嗦嗦擠進竹泉知雀的雨披。
竹泉知雀拎著雨披一角往太宰治肩上搭,把他罩在寬大的雨衣下。
「好冷冷冷冷!」太宰治緊緊挨著竹泉知雀,從她身上汲取暖意。
竹泉知雀半個身子仿佛浸在冰水中,潮濕的水汽從相觸的肢體彌漫到她身上,女孩子凍得發顫。
少年人的體溫隨著潮濕的氣息襲來,豆大的雨滴劈裡啪啦砸在雨衣上,雨衣下兩個冷得發抖的人你挨著我我挨著你,像暴雨天淋濕的小貓互相舔毛,越舔越濕。
冰塊和冰塊之間沒有熱傳導,她真的該好好學物理。
兩只落湯雞擠在雨衣下,跌跌撞撞離開天台,就近到首領辦公室取暖。
然而雷雨天,全樓斷電,沒有暖氣。
「我們差點把森先生給艾麗斯買的裙子燒了取暖。」竹泉知雀躺在床上回憶道。
「幸好找到了蠟燭和火柴。」太宰治分享了竹泉知雀一半的枕頭,碎發掃在她頸窩上,癢癢的。
「堂堂港口Mafia高層雷雨天只能靠燭火取暖的悲慘記憶讓我從那天起害怕打雷。」太宰治信口胡言。
他為了成功在竹泉知雀的床上占據一席之地,不惜把自己塑造成雷雨天一個人睡覺會偷偷掉小珍珠的脆弱小可憐。
竹泉知雀信了。
她的眼睛裡被糊了十八層摯友濾鏡,縱使太宰治的犯罪履歷黑到異能特務科足足花上兩年才洗得白,竹泉知雀依舊堅信她的摯友敏感纖細又脆弱,稍不注意人就在太平間躺著了。
「是怕閃電還是怕雷聲?」黑發少女問,安慰道,「沒事的,我的窗簾遮光又隔音。」
轟隆!
埋在她肩窩的腦袋顫了顫,竹泉知雀翻了個身,抬手捂住太宰治的耳朵。
「聽不見,聽不見。」她哄小孩似的說,「不聽打雷,只聽我說話好不好?」
黑暗中,鳶色的眼眸眨了眨,太宰治輕輕說了個好字。
竹泉知雀絞盡腦汁想分散摯友的注意力:「只要不想就不會怕了,比如太宰君之前在醫院扎針,我在旁邊給你講笑話。」
太宰治:「我記得這件事,護士聽笑話笑岔了氣,差點一針扎穿我的血管。」
似乎起到了反面效果,竹泉知雀急忙換話題:「其實在東京住每晚都能聽見轟隆聲,我都聽習慣了。」
太宰治:「東京居然是個每晚都有爆炸事故的城市嗎?」
竹泉知雀:誰說不是呢,像什麼吸血鬼、食屍鬼、英靈、咒術師都在東京出沒,晚上比白天還熱鬧。
「真不宜居。」太宰治評價道,「還不如橫濱。」
說的也有道理,橫濱一出事便是城市毀滅的大事,反而沒有那麼多夜行生物到處炸房子。
竹泉知雀:一想到我的工作地點不是東京就是橫濱,總覺得好可悲。
打工人不配過上安穩的養老生活。
「知雀遲早會和我一起回橫濱吧?」太宰治握住少女纖細的手腕,指腹摩挲她的腕骨,細膩柔軟的觸感讓他有點上癮。
「得等手頭的工作做完呢。」竹泉知雀回答道,「說起來,等回到橫濱,我們可是敵對關系。」
一個是港口Mafia的叛徒,一個是新上任的干部。
「欸,知雀要把我捉回審訊室銬起來審問嗎?」太宰治在黑暗中發問,竹泉知雀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隱約感覺他在笑,「我不會反抗哦。」
「你想怎麼審我都可以。」他乖巧地說,「問什麼我都說。對了,知雀審訊喜歡用咒言,但是咒言對我無效,你還有別的審訊方法嗎?」
「沒有也沒關系。」太宰治自問自答,「我可以教你。」
他手把手帶著她,在他身上實踐。
或許不必這麼麻煩,竹泉知雀想從他口中問出什麼,委實不需要多少手段。
她眼睛亮亮地看過來,滿含期待和信賴地注視他,為了那雙眼睛不從他身上移開,太宰治什麼都做得出來。
她的手還捂在他耳朵上,在雨停雷歇之前都不會松開。
蓬松柔軟的被子像雲一樣包裹著太宰治,他困倦地打了個呵欠。
即將睡著的前一秒,竹泉知雀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亮了下屏。
她伸長手臂把手機撈過來。
【悟醬(愛心):看閃電(貓貓戴墨鏡。jpg)】
五條悟發來一張他囂張站在咒術高專頂樓,在銀白閃電邊比耶的照片。
「哇。」竹泉知雀贊嘆,「好漂亮的閃電。」
她,超喜歡雷雨天的。
如果不是太宰治說他害怕打雷,竹泉知雀會把窗簾拉起來,打開半扇窗戶,讓雨水和風稍稍飄進來一些,閃電雷聲更加清晰。
可惜今天她只能借五條悟發來的照片欣賞一二。
竹泉知雀長按屏幕保存圖片,她擔心手機燈光吵醒太宰治,把亮度調得很低才回復五條悟的短信。
對面又發來更多普通人拍不到的閃電照片,竹泉知雀認認真真單手打字回復,另一只手盡職盡責地幫太宰治捂耳朵。
女孩子指尖敲擊屏幕的輕微啪嗒聲落在太宰治耳中,比雷聲更刺耳。
太宰治睡意全無地睜開眼,在心裡磨刀霍霍。
嘖,居然小瞧了對面那個在咒術高專過家家的戀愛小學雞。
什麼人會在半夜三更給女朋友發與避雷針的合照啊,五條悟談沒談過戀愛?
低級,毫無手段,常識缺失。
他只是碰巧——碰巧遇見不按常理出牌的知雀,在機緣巧合之下討到她歡心而已!
不足為懼。
太宰治發出一聲夢囈,黑發少年微微蹙眉,一副睡不太安穩的模樣。
「夢裡也在怕嗎?」竹泉知雀只好放下手機,一手捂住他的耳朵,一手輕輕拍撫他的後背,小聲哼歌。
難伺候的黑色貓貓把腦袋往她懷裡埋得更深,心滿意足地合上眼。
悟醬:有被心機到
第170章
打工的第一百七十天
竹泉知雀早上起得早。
她迷迷糊糊趕在鈴響前一秒按掉鬧鐘,扒開橫在她腰間的手臂,把頭發從太宰治肩膀下解救下來,困倦地揉著眼睛走進浴室。
浴室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窩在被子裡的太宰治翻了個身,抱著枕頭繼續睡。
十幾分鐘後,竹泉知雀站在全身鏡前給自己系領結,她彎腰拎起腳邊的書包,走出房間後又探回半個身子。
「太宰君,肚子餓了請務必去織田作先生家蹭飯,我沒在廚房立禁入牌不代表禁令取消。」
這個家不允許工業難民風裝修存在。
「或許織田作先生的新家願意給你提供改造的機會。」這就要看你們之間的友誼分量有幾何了。
太宰治從被窩中伸出一只手揮了揮,竹泉知雀不確定他想表達他聽見了還是趕她去上學。
還是提前給廚房買個保險吧,竹泉知雀謹慎地在手機上下單。
她走進電梯,野崎梅太郎正好出門,拎著書包和竹泉知雀並肩站在電梯裡。
「鄰居的數量增多了。」野崎梅太郎頂著熬夜趕搞的黑眼圈,手裡不知何時出現了他的素材本。
「竹泉桑。」知名少女漫漫畫家夢野咲子老師目光灼灼,「我聽見了靈感沸騰的聲音。」
竹泉知雀:不,你聽見的是大早上吃火鍋的伏黑家火鍋底料燒開的聲音。
她順著電梯門的方向看去,發現了一個驚悚的事實:
這一層除了漫畫家和未成年,全是通緝犯。
「夢野老師。」竹泉知雀沉思,「你畫完手頭的少女漫之後有沒有開新坑的想法?嘗試轉型突破自己,比如說放棄少女漫,改畫極道漫畫如何?」
《驚!身為漫畫家的我周圍全是極道組織成員?!》
《我與叱詫風雲大佬們平攤物業費的那些年》
《我發誓再也不斷更了:論讀者是通緝犯是什麼體驗》
竹泉知雀:想看,太太,餓餓,飯飯。
「極道主題的戀愛漫畫嗎?」野崎梅太郎在素材本上刷刷刷記下靈感,「但我對極道成員的生活不太了解。」
他的少女漫背景是校園,出場人物取材自身邊的朋友。
野崎梅太郎,你的泥塑大師。
他平等地給予每個朋友漫畫出道的機會。
「極道成員的生活和夢野老師你沒什麼區別。」竹泉知雀說,「一樣的樸實無華。」
比如身為高三生卻要在忙碌的備考時間裡打四份工。
極道什麼的聽起來酷炫,內裡的血淚只有竹泉知雀知曉,野崎梅太郎算是問對人了。
夢野咲子老師身為少女心的代言人,自然也腦補過極道愛情。
「女主角被小太妹團體堵在廁所角落潑水羞辱,轟的一聲,男主角一腳踢開女廁所的門,霸氣側漏道:我的女人只有我能欺負,你們給我切腹謝罪!」
野崎梅太郎:「怎麼樣,有極道愛情的味兒嗎?」
竹泉知雀:「兩個問題,第一,男主角為什麼要進女廁所?我知道的上一個進女廁所的男人叫湯姆·裡德爾。」
竹泉知雀:「第二,極道不流行切腹謝罪這一套,我們流行的是……」
野崎梅太郎:「切手指!」
「男主角攥著一把血淋淋的手指給女主角看:這些都是為你切下來的,是我們愛情的證明。」
野崎梅太郎品了品,感嘆道:「好狂野的愛情。」
他畫少女漫的時候連騎單車帶人都不敢畫,因為違反交通法,改畫極道漫畫後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聖光馬賽克被黑紅馬賽克取代的大門。
野崎梅太郎把這個梗記下來,又問:「極道成員是不是住在別墅裡?別墅裡一定有個禁止入內的地下室,而女主角一定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趁男主角外出時悄悄闖入……」
竹泉知雀:「地下室裡散發著霧似的冷氣,入眼滿目鮮紅,令人眩暈的氣息鑽入女主角鼻腔,她搖搖欲墜。」
野崎梅太郎一邊運筆如飛一邊拿出快捷鍵設為報警電話的手機:「男主角在地下室藏屍?」
竹泉知雀:「不,男主角在地下室藏酒。」
「恆溫酒窖,價格百萬以上的珍藏酒釀,弄碎一瓶就等著被男主角追殺吧。」
她心有戚戚:「還好每次太宰君都用臉當T,有他吸引仇恨,中也君顧不上打我。」
竹泉桑好有經驗哦,野崎梅太郎看她的眼神像看一座取材的金礦。
「而且又不是每個極道成員都住得起別墅。」竹泉知雀打假,「讓我來告訴你吧,最受極道青睞的是——群租房。」
「比如除了一位漫畫家鄰居之外全員通緝犯的群租房,住得安心又放心,一人報警全體坐牢,真正從源頭上確保相親相愛鄰裡關系永不破碎。」
野崎梅太郎停住筆:「可今天下午就有警察來做安全宣傳。」
竹泉知雀幽幽嘆氣:「只能祈禱這位警官眼神不好了。」
比如喜歡戴墨鏡的松田警官,可以指名他嗎?
在東京某處拆炸。彈的松田陣平:阿嚏!誰在罵我?
沒人罵他,是有人在記掛著他。
「松田。」同事小跑過來拍拍松田陣平的肩膀,「這邊搞定後我們得去隔壁部門幫忙。」
「啊?」松田陣平揮揮手示意同事將拆下來的炸。彈帶走,「人手不夠到來爆。炸。物處理班借人?」
「你還不知道吧。」同事說,「公安懷疑有兩個罪名累累的前黑手黨從橫濱跨城來到了東京,碼頭、車站和機場被人圍堵了三天三夜。」
「前黑手黨。」松田陣平嚼字眼,「在橫濱干不下去,金盆洗手後來東京吃飯?」
同事攤攤手表示他也不知道,公安在同行眼裡也是謎語人,語焉不詳的。
「港口Mafia與黑衣組織是敵對關系,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叛逃後來到東京是為了投奔黑衣組織?」
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的照片被貼在白板上,下面坐了一排嚴正以待的警察。
「來自橫濱的異能力者由特殊部門異能特務科管轄。」諸伏景光在台下有個位置,他客觀地說,「不在公安職權範圍內。」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台上的指揮官搖搖頭,「港口Mafia搜查了三天三夜都沒找到他們,橫濱方認為這兩個人仍躲藏在橫濱,我方卻必須考慮他們已然偷渡東京的可能性。」
東京的水已經很渾了,又來兩個異能力者,其中一個還是橫濱龍頭組織叛逃的高層,公安頭都是大的。
都叛逃了,和老東家必然有仇,順勢投奔對家多麼合理,否則他們有那麼多宜居的城市不選,干嘛大老遠跑來東京?
「我已經請了警視廳幫忙。」指揮官說,「兄弟部門答應借安全知識普及的借口全城搜捕,順便也把其他藏在東京大小角落的逃犯一網打盡。」
行動代號:房屋清潔。
散會,人們零零散散離去,諸伏景光走在最後。
這是一場公安聯合警視廳的大行動,明面上是安全知識普及,實際是可疑人員普查,最底層的目的是黑衣組織以及來自橫濱的不速之客們。
諸伏景光剛臥底回來,不必參與搜查行動。
「我仔細想想,有個地方的搜查不能假手於人。」諸伏景光被碎發擋住的耳麥閃耀微小的藍光,他和耳麥對面的人說話,「最好由我走一趟。」
「嗯。」安室透應了一聲,「我給你發了一個自制的軟件,裡面記錄了所有官方與非官方的通緝令,支持面部掃描,還在試用期。」
他的意思是讓諸伏景光順便幫忙測試軟件,反正他要去的地方——竹泉知雀的住址——有個板上釘釘的通緝犯。
諸伏景光失笑:「都合作了,還沒把她的通緝令撤下來?」
「不。」安室透微妙地停頓了一秒,「是非官方通緝。」
在一個連他都不知道的加密內網中,有她的懸賞。
「她得罪了那麼多人嗎?」諸伏景光想想竹泉知雀的人設,又覺得十分正常。
拼命打投把竹泉知雀焊死在通緝令TOP位的禪院家:nsdd。
諸伏景光帶著軟件出門,與此同時,松田陣平捏著安全知識宣傳海報,在名單裡隨便選了個地址。
「松田人呢?」松田陣平出門後,同事拿著最新名單跑過來,「他選的地址已經安排人過去了,快叫他回來。」
人已經沒影了。
松田陣平拖著加班的步伐邊導航邊走到一座公寓樓下。
他走進樓道,電梯門正在合攏途中。
「幫忙留個門。」松田陣平喊了一句。
電梯門即將看不見最後一絲縫隙,諸伏景光聽見有人喊停,以為是公寓樓的住戶,他按下開門鍵。
「謝謝啊。」松田陣平幾步跨進電梯,他一抬眸,和諸伏景光的視線撞個正著。
「景/松田?!」
「你怎麼在這裡?」
兩臉懵圈。
松田陣平晃了晃指尖的海報:「來做安全知識普查。」
諸伏景光心情復雜:「我也是。」
這就是同屆同班生的孽緣嗎?有這手氣他怎麼不去買彩票,還加什麼班。
松田陣平進電梯後沒有按樓層,諸伏景光只按了竹泉知雀住的那層。
「你和zero那家伙,神出鬼沒的,在干嘛呢?」
安靜的電梯裡,松田陣平冷不丁發問。
「保密原則。」電梯停下,諸伏景光的手按在關門鍵上,「這裡有我了,不如你換個地方宣傳安全知識?」
「騙鬼呢。」松田陣平摘下墨鏡,看向老同學,「見到你我就知道事情不簡單,你是帶著任務來的吧?」
諸伏景光斟酌片刻,說了測試軟件的任務。
松田陣平一聽就知道是幌子,他沒繼續追問,好奇地接過諸伏景光的手機,把軟件打開來玩。
「這一層住了四戶。」諸伏景光看過資料,「有一戶昨天才搬來。」
他跨出電梯。
伏黑家的門敞開著,裡頭傳來嘈雜的說話聲,人數遠超過資料上的三人。
「你好。」松田陣平敲了敲門,「我們是來做安全知識宣傳的。」
他一手敲門,另一只手握著手機,軟件的掃描功能持續開啟。
大門敞開,屋內一覽無余,一群未成年坐在地毯上看漫畫,剩下的三男一女一齊扭頭看向門外。
諸伏景光看見貼在公安白板上的兩張「罪行累累前橫濱黑手黨」的臉,頓覺不好,想把手機搶回來靜音。
「滴!」
軟件捕捉到目標。
在諸伏景光把手機搶到手的那一刻,電子音激烈播報:
「警告!警告!您面前有四位在逃通緝犯,賞金合計億萬以上,請盡快實施抓捕!」
「滴!請盡快實施抓捕!」
知雀:要被一網打盡惹
悠于 2025-9-6 14:26
第171章
打工的第一百七十一天
寂靜,死一樣的寂靜。
死一樣的寂靜中只有不會看人類眼色的AI持續輸出,滴滴答答瘋狂警告。
「滴!請盡快實施抓捕!」
「請盡快實施抓捕!」
諸伏景光手疾眼快地按下靜音,竭力鎮靜地說:「不好意思,我的手機可能出了故障。」
他知道自己的謊言十分拙劣經不起推敲,當事人有沒有被通緝,四位在逃通緝犯心裡門清。
賞金可謂是他們身價的證明,即使明面上不說,幾個人也暗中比較互不相讓,此乃惡役的尊嚴之爭。
諸伏景光沒指望四位罪犯信他,他希望最起碼他的老同學能給他一絲絲信任。
松田陣平的手已經放在了腰間的槍上。
諸伏景光:自打從警校畢業,我們曾經的默契終究是無了。
他的暗示就像媚眼拋給瞎子看,都說了不要一天到晚戴墨鏡,眼神果然變差了吧!
這事不能怪松田陣平,要怪只能怪四位在逃通緝犯的反應太標准了。
AI播報一出,織田作之助的手伸入外套內,太宰治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伏黑甚爾活動指骨,竹泉知雀的目光移向廚房敞開的窗戶。
他們連驚訝、辯解、求饒的流程都不打算走,一副習以為常亡命之徒的架勢,看得松田陣平職業病大犯特犯,一句「不許動舉起手來」險些湧出舌尖。
關鍵時刻,竹泉知雀挺身而出。
「原來是手機壞了。」她努力圓場,「就說嘛,我一個人的賞金都超過了億萬,四個人加起來怎麼可能就這麼點。」
諸伏景光:「……」
松田陣平:「……」
謝謝你努力圓場,要不你還是閉嘴吧。
作為在場唯一一個與所有人都有交集的社交悍匪,竹泉知雀絕不閉嘴。
「松田警官和景先生不是來做安全知識宣傳的嗎?」黑發少女請他們進來,「多麼值得學習的知識,我們一定好好聽。」
景先生。
松田陣平遞給諸伏景光一個詢問的眼神,得到老同學「這件事非常復雜一時半會兒說不清還牽扯到機密任務求你別問」的眼神。
松田陣平:有被排擠到。
畢業多年,默契仍在,松田陣平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他和竹泉知雀也算是老熟人了,兩次遇見她,一次商場爆炸案,一次列車殺人案,松田陣平之前還感嘆這姑娘怪倒霉來著。
現在看來倒霉的另有其人。
「好久不見。」松田陣平摘下墨鏡,他晃了晃手腕,手腕上墜著蛇雕黑曜石的發繩閃爍暗芒。
是竹泉知雀曾經送給他的發繩。
「我一直戴著。」他說。
蛇雕黑曜石上屬於竹泉知雀的咒力隱沒在紋路中,紋路裡藏著她給予的【祝福】。
「你喜歡就好。」竹泉知雀笑彎了眼睛,送出去的禮物被人好好珍惜,她很開心。
松田陣平把右手插回兜裡,他抬了抬下頜:「那邊的兩位,你們是不是在瞪我?」
太宰治:「沒有哦,只是沒想到兩位警官都是知雀的熟人。」
伏黑甚爾:「切。」
看透一切的伏黑惠默默看向風暴中央的竹泉知雀。
修羅場的人數又雙叒叕增加了。jpg
知雀姐你怎麼到處都是熟人。jpg
一個深陷桃花債卻一無所知的女人和她胡扯頭花的男人們。jpg
諸伏景光和松田陣平是打著宣傳安全知識的幌子進屋的,多少得講兩句。
圍在地毯邊的孩子們被織田作之助喊過來,老父親認真地說:「好好聽。」
諸伏景光低頭看了眼傳單,安全防範知識第一條:請熟記警方發布的通緝令,遠離危險人群,切勿與窮凶極惡之徒共處一室。
諸伏景光深呼吸:完了,第一條就講不下去。
他決定把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他的摯友。
「你先講著。」諸伏景光拍拍松田陣平的肩膀,「我另有任務。」
「什麼?」松田陣平展開傳單看了一眼,頓覺無語,「喂!真丟下我走了?喂!」
諸伏景光把竹泉知雀叫出門外。
「公安這麼缺人手嗎?」竹泉知雀略微詫異,「你才從臥底任務死裡逃生就被派來基層走訪,難不成公安比琴酒更黑心資本家?」
「不。」諸伏景光默默看她,「是意外情況。」
「上面收到消息,兩個從橫濱龍頭組織港口Mafia叛逃的前黑手黨高層疑似偷渡東京,公安懷疑他們投靠了黑衣組織,正在全城搜捕。」
竹泉知雀:啊這。
「我擔心你被牽扯進去,接下了這片地區的搜查任務。」諸伏景光頭痛不已,「結果目標撞到我面前。」
竹泉知雀心虛地眼神亂飄:「哈哈,還真巧呢。」
她裝傻也晚了,諸伏景光哪裡看不出來,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分明與她早有舊識。
這兩個人之所以從橫濱偷渡到東京,正因為有竹泉知雀在東京接應。
「你和港口Mafia高層也有交情?」諸伏景光目光考慮。
竹泉知雀: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港口Mafia高層、准干部級成員。
「惡役和惡役總是很有共同語言。」女孩子眨眨眼,面不改色地說。
「你知道的,我在黑衣組織干活的時候一直在考慮跳槽的事情,要是公安不收我,我說不定就把簡歷投給港口Mafia了。」
「可惜太宰君叛逃了,我想靠他裙帶關系入職的夢也破碎了。」竹泉知雀可憐兮兮地說,「公安不會反悔吧?我只有你們了。」
諸伏景光還真懷疑過竹泉知雀和港口Mafia有所勾連。
或許曾經是有的,但當她收留了兩個叛逃者之後,她和港口Mafia的關系只能是敵對。
諸伏景光:「你放心。」
他都被她忽悠瘸了,竹泉知雀當然放心。
她都沒想到公安腦洞這麼大,太宰治背叛港口Mafia是為了加入黑衣組織?公安怎麼敢想。
雖然他金盆洗手之前的確天天穿一身黑大衣仿佛行走的死神,但這不是黑衣組織碰瓷的理由!
知道森鷗外為什麼派竹泉知雀去臥底而不是派太宰治嗎?
竹泉知雀臥底:用超一流的打工人能力飛速升職加薪進入核心層。
太宰治臥底:干掉BOSS,我就是BOSS。
森鷗外只想黑吃黑吃大戶,並不想下屬自立門戶比他還富。
「太宰君和織田作先生只是來東京暫避風頭而已。」竹泉知雀為摯友說好話,「他們很乖很聽話的,織田作先生連押一付三的房租都交齊了,不是非法滯留。」
諸伏景光:他們本身的存在就很非法。
「在異能特務科接手之前,你能確保他們不在東京搞事?」諸伏景光反問。
竹泉知雀:「東京最不宜居城市的名號又不是太宰君來了才有的……我的意思是,當然可以!沒有意外!」
她敢拍著胸脯保證。
『唯一有意外的只有中也君突然被派來東京出差,他像往常一樣翻窗進來卻不巧踩中睡覺的太宰君的肚子,太宰君大叫一聲,驚醒整樓的聲控燈。』
『燈光亮起,雙黑面面相覷。太宰君指責中也君擅闖民宅,中也君大罵你這個叛徒看我把你就地正法,隔壁甚爾君拉開窗簾一臉被吵醒的不爽:能動手就別動口,要打去警局門口打。』
竹泉知雀心算片刻,以上情景發生的概率低於30%,即使發生,戰況也能被限制在樓內,符合諸伏景光「看住他們不許在東京搞事」的要求。
她:大不了我把整棟樓買下來,損害他人財產罪只要我不追求,等於無罪。
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算事,竹泉知雀挺直身板,與諸伏景光說話的聲音更硬氣了兩分。
諸伏景光沒抓到她的破綻,他看向手機,軟件頁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寫著四個通緝犯。
「你的鄰居伏黑先生犯了什麼事?」
竹泉知雀:那可太多了。
她汗如雨下,四個人,沒有一個人的罪名是兩小時能說完的,用報菜名的嘴皮子也不行。
竹泉知雀支支吾吾,看天看地不看諸伏景光。
哢擦一聲,她隔壁的門被推開,野崎梅太郎露出半個頭:「安全知識宣傳開始了嗎?」
已知這一層四戶人家出了四個通緝犯,又知野崎梅太郎也是該樓層住戶。
諸伏景光下意識地問:「你又犯了什麼事?」
野崎梅太郎:啊?我犯事了?
他這期稿子明明交了啊。
男高面容嚴肅,警察面容嚴肅,竹泉知雀捂住了臉。
「對不起,夢野老師。」她慚愧不已,「和我做鄰居是你唯一的罪。」
經此一役,這棟公寓樓的這一層絕對會被警方重點標記,機密文件裡這樣寫道:
收容物:XX公寓的XX樓層(真實地址保密,嚴禁探究)
危險等級:極度危險
外觀描述:一棟神奇的公寓樓,自【—消音—】入住後,該樓層對通緝犯產生極大吸引力,以【—消音—】的房間為圓心向外輻射,越靠近【—消音—】的住戶賞金最高。
備注:曾經有一位少女漫漫畫家住在這裡,如今,他轉型改畫極道漫畫。
野崎梅太郎加入了織田作家小朋友的聽講隊伍裡,一米九的男高即使雙手抱膝坐下也鶴立雞群。
松田陣平一場安全教育下來,折了半年的壽。
他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圈在手腕上的發繩卡在腕骨上,黑曜石暗芒閃爍。
「很特別的設計。」野崎梅太郎不知何時出現在松田陣平旁白,手裡拿著他的素材本,「看起來像女士發繩。」
「知雀的。」松田陣平晃了晃手腕,「送給我當紀念品了。」
野崎梅太郎眼中光芒大放,他運筆如飛:「可以再多說點細節嗎?」
松田陣平不答反問:「你聽來做什麼?」
「我正在籌備新作品。」野崎梅太郎筆耕不輟,「女主角已經定下了,男主角在金發黑皮偵探前男友、異校戀高中生現男友、天降幼馴染君、成年熟男鄰居、橘發藍眸西裝暴徒……等一系列人中難以抉擇。」
「沒想到還有漏網之魚意外之喜。」野崎梅太郎認真記錄,「你和竹泉桑又是什麼關系呢?發繩是不是你們的定情信物?還有什麼play是我不知道的?」
竹泉知雀一把捂住野崎梅太郎的嘴。
一米六捂一米九的嘴十分艱難,但她還是做到了。
「藝術源於生活且高於生活。」她鎮靜地說,「漫畫不要碰瓷真人。」
竹泉知雀用挾持人質的姿勢帶著野崎梅太郎一步步退出門外,她的綁匪姿勢過於標准,在場兩個警察下意識跟了過去。
這正是竹泉知雀的目的。
犧牲她一個,換剩下三個逃犯鄰居一時安寧。
竹泉知雀挾持野崎梅太郎到他家門口,迅速開門,把人推進去,迅速關門。
她無視夢野老師「放我出去取材!」的叫喊聲,鎮定自若地撫平袖子上的褶皺。
「找個地方談談吧。」竹泉知雀說,「松田警官知道的太多了。」
與黑衣組織有關的一切都是公安機密。
諸伏景光了解他的朋友,松田陣平可不是一句「保密原則」能打發的人。
要繼續瞞著他也行,竹泉知雀向諸伏景光做了個小幅度揮拳的手勢:一套物理失憶拳,保你安枕無憂。
事情還沒有嚴重到要對老同學痛下殺手的程度。
諸伏景光呼出一口氣,默認了竹泉知雀的建議:「松田,談談吧。」
他們兩一前一後擋住了松田陣平的出路和退路。
加上竹泉知雀那句「你知道的太多了」,松田陣平心裡湧上一種不祥的預感。
不是吧,天都沒黑,這就要滅口了?
知雀:你知道的太多了(磨刀霍霍)
第172章
打工的第一百七十二天
滅口的地點選在了一家居酒屋。
配酒的炸物小菜太香,迅速瓦解松田陣平內心的抗拒。
三個人坐了四人座,松田陣平左手邊坐著諸伏景光,對面坐著竹泉知雀,雙面夾擊切斷他逃跑的後路。
竹泉知雀很有通緝犯賄賂警方的自覺:「我請客。」
隨便吃,除非吃到高達她億萬賞金的數額,否則不足以令她動容。
請客的人負責點單,竹泉知雀翻了翻酒水單:「我要一杯威雀威士忌,給左邊的這位先生來一杯蘇格蘭威士忌,右邊的這位嘛……」
她瞅到眼熟的酒名:「給他一杯波本。」
諸伏景光:「咳咳咳!」
竹泉知雀:怎麼了,是聽到原同事的代號太激動了嗎?
沒想到景先生是個如此戀舊的人,要是他知道黑衣組織為他保留了蘇格蘭威士忌的代號,會不會哭啊?
竹泉知雀把酒單還給服務生,解釋道:「我怕不點威士忌,松田警官說我們排擠他。」
「把波本換成萊伊也行。」她很好說話。
反正都是威士忌,都一樣。
「不必了。」諸伏景光拒絕,他寧可讓松田喝降谷也不要看他喝萊伊。
「酒名而已,有什麼講究嗎?」松田陣平深深覺得自己被排擠了,這兩個人在他面前加密對話。
他摘下墨鏡放進衣兜,問竹泉知雀,「你能喝烈酒?」
她不能。
「你不懂。」竹泉知雀惆悵,「沒搶到奶啤、黃油啤酒或蟹酒是我的不幸。」
松田陣平決定從今天起開始討厭謎語人。
可憐的謎語人,沒有人喜歡他。
「說說看,什麼叫我知道的太多了。」松田陣平喝了口波本,氣勢十足地質問,「我今天可一直被保密條例堵嘴。」
他看了諸伏景光一眼:「你的手機真故障了?」
諸伏景光輕咳一聲:「還好。」
還好就是沒有,沒有就等於智障AI播報的那句「警告!您面前有四位在逃通緝犯,賞金合計億萬以上」是事實。
松田陣平合理懷疑是諸伏景光的緩兵之計,他虛心道:「是我沒看懂你的戰術嗎?什麼時候去抓人?」
竹泉知雀:「我還在這兒呢。」
「情況很復雜。」饒是知道不少內幕的諸伏景光也覺得頭疼不已,只要和竹泉知雀扯上關系,一切都變成了千層餅。
你以為你在第三層,實際上你在地下層,你以為你在大氣層,實則是大平層。
「你不該和知雀認識的。」諸伏景光嘆氣,「光是認識她,你就知道的太多了。」
這話說的,松田陣平不服氣。
「我,松田警官。」他斜睨兩人,「你,景先生。」
「我們兩個誰情況更嚴重?」
諸伏景光語塞。
「別怪景先生。」竹泉知雀說了句公道話,「他連全名都不肯告訴我呢。」
「要不是你們一起過來,我都不知道兩位認識。」竹泉知雀感嘆,「真巧啊。」
其實還有更巧的,諸伏景光看了眼酒杯中的波本威士忌,不敢吱聲。
連全名都不知道,松田陣平更疑惑了:「那你們怎麼認識的?」
他自認自己與竹泉知雀認識的方式已經足夠離譜,兩次都是因為案情,與正常人的交友方式大相徑庭。
竹泉知雀:其實是三次。
她易容成威雀威士忌的時候也在案發現場遇見過松田陣平,三次見面,三次案發,十分符合兩個人的職業。
惡役與警察就該在案發現場相遇,沒毛病,非常合理。
「我和景先生結下深厚交情是在一次奢侈的游輪之旅。」竹泉知雀回憶道,「那真是一次十分奢侈的旅行。」
松田陣平:「豪華游輪、米其林餐廳、環海航線?」
「那倒沒有。」竹泉知雀老老實實地說,「只是炸了一艘游輪加上貨艙裡上億的貨而已。」
物理意義上的奢侈。
真·燒錢。
炸游輪、上億的貨,職業素養讓松田陣平迅速提取關鍵詞。
難怪諸伏景光和竹泉知雀交情更深,比起商場爆炸案和列車殺人案,炸游輪才是真正的大場面。
他扭頭看向老同學,真誠疑問:「我們倆誰才是爆。炸。物處理班的?」
諸伏景光想到黑衣組織對爆破一切建築物的謎之狂熱,他難以回答。
「從警校畢業後,我一直沒查到你和zero的去向。」松田陣平灌了口酒,「你們到底卷入什麼大案子裡了?」
「保密條例我懂。」他指了指竹泉知雀,「但一個十九歲的女高中生憑什麼知情?」
「憑什麼?」竹泉知雀手背支著下頜,「大概憑我是景先生的上級吧。」
「他還在組織裡的時候地位比我低來著。」
組織、警校的優秀畢業生卻不知去向——答案指向唯一解。
松田陣平篤定道:「臥底任務。」
他以全新的目光審視竹泉知雀。
十九歲的年輕少女,漂亮的臉上帶著與同齡人無甚差別的青春氣質,愛笑愛鬧,在校園裡很受歡迎。
直到她單手托腮端起杯中烈酒,屬於夜晚的氣息才從她骨子裡透露出來,漫不經心的言語蘊藏危險,笑語中是一個個白骨累累的秘密。
「你口中的zero又是誰?」竹泉知雀好奇地問,「是答應當我聯絡人的警察先生嗎?」
好神秘哦。
他的代號還挺占便宜的,永遠在聯系人第一位。
松田陣平刷地看向諸伏景光:她不知道?
降谷零這小子和人家交往了這麼久,現在她一臉好奇地問:zero是誰?
諸伏景光幅度極小地點了點頭。
松田陣平猛喝一大口波本,按捺住吐槽的心情。
天吶天吶天吶,等於說降谷零和竹泉知雀交往時,一個不知道女朋友是組織高層,一個不知道男朋友是公安臥底,他們到底是怎麼談的戀愛?東京版史密斯夫婦?
現在女朋友的邪惡身份暴露了,她棄暗投明投奔了公安,和降谷零人生中最要好的兩個朋友、兩個好兄弟坐在一起喝酒,提起「zero」時她懵懂又無知:這是誰?我認識嗎?
松田陣平:最終BOSS竟是我兄弟?
他在桌子底下比手語,胳膊肘拐諸伏景光:降谷那小子什麼都知道,還一直騙人家姑娘,至今仍在用假名?
公安臥底的事怎麼能算騙呢?諸伏景光試圖幫安室透解釋:他不能暴露身份。
松田陣平:懂了,你們倆連環騙。
堂堂黑衣組織高層被兩位公安騙身騙心,給公安打工之余仍不被告知前男友的真實身份。
慘,竹泉知雀,慘。
「松田警官。」竹泉知雀茫然地摸了摸臉,「為什麼你看我的眼神飽含同情?」
仿佛她患了絕症,臨終關懷的眼神。
松田陣平如實說:「我感覺自己對不起你。」
作為一路見證這對情侶交往的見證人,他與好兄弟同流合污,欺騙無知少女。
他旁敲側擊:「你和你男朋友還好嗎?」
話題怎麼突然轉到五條悟身上了?竹泉知雀不明所以地點點頭:「還行,我們每晚都有聊天。」
竹泉知雀和五條悟必須遵守的戀人守則規定:就算人在獄門疆也要早安晚安不斷簽。
噫!松田陣平心中唾棄:欺騙人家女孩子還夜夜網聊,降谷你小子心機真重!
「你和他聊天途中有沒有發現什麼破綻?」松田陣平問,「比如他人品堪憂。」
對不起,他的好兄弟,但騙十九歲還在讀高中的女孩子真的很沒品,顯得你特別不是個東西。
身為警察的正義感讓他幫理不幫親!
竹泉知雀:五條悟的人品?他有人品嗎?
「其實習慣了也還好。」她還是幫男朋友說了好話,「他只是人不太正常,心還是善良的。」
在咒術界人均瘋批的環境裡,不正常也是一種時尚。
竹泉知雀和松田陣平雞同鴨講,諸伏景光聽不下去了。
作為在場唯一知情人他尷尬得腳趾摳地,反復措辭也找不到更委婉的說法。
「你們有沒有發現,」諸伏景光艱難地提醒,「你們聊的壓根不是一個人。」
他不敢指望松田陣平和他之間的默契,把那位波本酒推得離竹泉知雀更近了些。
竹泉知雀:牙白。
原來松田警官問的是她的前男友啊,她是覺得有點不對,疑惑了好半天松田陣平和五條悟是怎麼認識的。
「我和安室先生已經分手了。」
竹泉知雀覺得這沒什麼不能說的,提分手的人又不是她,她才是受了情傷的可憐人,她有理。
「過去的戀情已經過去了。」
考慮到面前是兩個警察,披著棄暗投明人設的竹泉知雀決定加大說服力,讓他們更深層次體會到她與黑衣組織割席的決心。
「我如今是公安的線人,是公安在組織的臥底,安室先生卻是黑裡透黑的酒廠真酒,我怎麼可以和他同流合污呢?」
黑發少女義正言辭。
此話一出,對面的咳嗽聲此起彼伏。
兩個男人像是從來沒喝過烈酒似的,嗆得不斷咳嗽,咳得撕心裂肺,連魂兒都快給他們咳出來。
竹泉知雀:「?」這反應不對啊,難道是她的決心還不夠堅定嗎?
女孩子摸不著頭腦,能給她解釋的兩個男人一個礙於保密原則只能閉麥,一個光顧著笑去了。
對不起,zero,松田陣平沉重地想,我本該憐惜痛失可愛女朋友的你,為你流上兩滴眼淚。
但是不行,太他媽好笑了,他噗哈哈哈哈笑得眉毛都在抖,臉都笑疼了。
「黑裡透黑……真是絕妙的形容詞。」松田陣平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我記下了,我要用它嘲笑你前男友一整年。」
透子:你禮貌嗎?
第173章
打工的第一百七十三天
東京漸漸進入了真正的冬天。
早晨拉開窗簾時窗戶玻璃上蒙著一層雪白的霜衣,衣櫃裡的長袖毛衣和加絨棉襪被翻出來穿上,晚上買的法棍如果沒吃完放到第二天就會變成殺人的凶器。
種種跡像表明,「太宰君可能活不過這個冬天。」
竹泉知雀金口斷言。
織田作之助:「恐怕我也無能為力。」
「你們!不要放棄我放棄得這麼快啊!」太宰治用棉被把自己裹成一只蠶寶寶,蹲在竹泉知雀的烤爐邊剝桔子吃。
他為自己爭取:「我還有一口氣,還有搶救的機會。」
最重要的是,「凍死絕對絕對不在我理想的自殺方式中。」太宰治強調說明。
竹泉知雀:「既然如此,你收拾行李的時候怎麼一件羽絨服都不帶?」
太宰治身上那件駝色的風衣還是她送的,襯得他身形頎長,挺拔英俊,稍稍彎了彎眼眸能騙來一大堆墜入愛河的小姑娘。
他天天穿著她送的禮物,竹泉知雀是很高興啦,但風衣再帥不防寒又有什麼用?還不如太宰治之前的黑大衣,起碼黑色吸熱。
「誰叛逃還帶羽絨服?」太宰治被教訓得很冤。
織田作之助默默舉手:「我。」
他家裡五個小孩,恨不得把家裡的牆皮都扒下來打包帶走。
「只能我或者織田作先生去幫太宰君買過冬的衣服了。」竹泉知雀搶走太宰治手裡的桔子,剝下一瓣塞進口裡。
她:「!!!」
酸麻了!
忍了半天表情就為了坑竹泉知雀一把的太宰治快活地笑出聲。
笑容才在他臉上浮現不過兩秒,剩下的酸桔子被女孩子原路奉還塞進他口中。
笑容不會消失,只會從太宰治臉上轉移到竹泉知雀臉上。
「我去買吧。」竹泉知雀跳下沙發就跑,生怕再被太宰治報復回來。
她站在門口的安全地帶遙遙地問:「有顏色款式要求嗎?」
太宰治牢記他做個好人的新人設:「不要黑色。」
他想起某個好心的俄羅斯人,補充道:「也不要白色。」
竹泉知雀:懂了,給你買個彩虹小馬色。
難得不加班的周末,竹泉知雀小半張臉藏在毛絨絨的圍巾後面,雙手縮在口袋裡,小口呼出白霧走在街上。
聖誕節尚未到來,街上的櫥窗裡卻已經有了紅白色的擺件裝飾,禮物店上新聖誕包裝紙,幾個交頭接耳的女高中生臉蛋紅紅地選購。
聖誕節……竹泉知雀呼出一口白霧,依照她的常識,是個屬於戀人的節日。
她是有戀人的人。
所以要准備禮物。
這套邏輯很通順,按照竹泉知雀信奉的效率最大化原則,她最好在今天出門去商場的時間裡把太宰治的羽絨服和五條悟的聖誕禮物一起買齊。
隔著貼滿雪花裝飾的櫥窗,裡面的女高中生組合還未離去。
竹泉知雀只要現在走進禮品店,和她們搭上兩句話,便會被拖到甜蜜心動的戀愛氛圍中。
女孩子在櫥窗外駐足片刻,再次邁開步伐,走向計劃中的服裝店。
「男士冬裝,加絨加厚要防水,一米八左右高減肥形,不要黑色不要白色。」
竹泉知雀被服裝店裡的暖氣撲了一臉,白皙的臉頰暖成淡淡的紅色。
她把圍巾拉下來一點兒,和導購員說話,沒注意到周圍的人都忍不住投來視線。
「歡迎光臨。」導購員熱情地招待她,「是給男朋友挑的嗎?」
好運的小子,居然可以和這麼可愛的女孩子約會,她都有點嫉妒了。
「不是。」竹泉知雀搖搖頭,「是我的朋友。」
「其他要求都有商量的余地,但必須防水。」女孩子強調,「我的這位朋友有頻繁的入水需求。」
導購員:「啥?」
難道是穿羽絨服冬泳嗎?哪裡來的智障?
竹泉知雀:那倒不是,只是跳河罷了。
穿羽絨服冬泳與穿羽絨服跳河之間,很難評哪個更加智障。
導購員懷抱一顆敬畏之心去給竹泉知雀拿樣品了,她獨自在展台閑逛,目光落在一件黑色毛呢大衣上。
襯身材卻挑人的一件大衣。
有點適合五條悟。
竹泉知雀停住腳步,打量這件大衣。
「我穿的話衣擺都垂到腳踝了。」她比劃長度,如果是五條悟,風衣剛好垂在膝蓋的高度。
衣服不算厚,但對無下限而言毫無問題。竹泉知雀把吊牌翻過來一看,一長串零的價格符合五條悟常服的身價。
要不要買來當作他的聖誕禮物呢?
竹泉知雀一路都在考慮禮物的問題。
送是肯定要送的,她幾乎都能想到聖誕節她拿不出禮物時貓貓炸毛的模樣。
他能從「你是不是不愛我了」質問到「我要更新戀人守則,之後每個紀念日都要有禮物」。
竹泉知雀不介意給男朋友花錢,她但一點兒都不想因為「今天是我們交往第一百七十三天紀念日」,所以要准備禮物。
你問交往第一百七十三天有什麼好紀念的?
好問題,竹泉知雀也覺得沒有,但她打不贏五條悟。
送必然要送,但送什麼又是個難題。
送不好就是送命題。
禮品店花樣繁多,商家為了在聖誕節賺情侶錢可謂服務周到,從禮物建議到包裝賀卡一應俱全,竹泉知雀只需要掏錢。
「我都能想到悟醬的反應。」她清了清喉嚨,捏著嗓子說,「『一看你就沒有用心,送這些凡俗東西給我,我看你心裡根本沒有我!』」
在和五條悟交往的這段時間,他在竹泉知雀心裡的地位日漸與「作精女友」重合。
喜歡找茬,換著花樣找茬,竹泉知雀被為難他就高興了,心情一好再大發慈悲放過她,幼稚得很。
五條悟還很會利用自己的先天優勢,一旦玩過火快要翻船,他就把墨鏡一摘,璀璨蔚藍的蒼空之瞳望進竹泉知雀眼裡,她仿佛看見不斷延伸的天空,遼闊無邊。
被六眼晃了神忘記下句該罵什麼的竹泉知雀:……
下回她也戴個墨鏡。
禮品店的禮物五條悟看不上,衣服卻是竹泉知雀仔細挑過的,似乎可行。
「但我之前送過太宰君一件大衣。」她陷入沉思,再次捏起嗓子模仿五條悟可能有的反應,「『這衣服獨獨是我一個人的,還是大家都有?別人挑剩下的拿來給我,我不稀罕。』」
貓貓就是很難伺候。
「算了。」竹泉知雀決定把難題交給聖誕節的自己,大不了她在大衣口袋裡塞上滿兜的毛豆生奶油味喜久福,五條悟拒絕不了這個。
「請幫我把這件大衣包起來。」
竹泉知雀左手拎著給太宰治買的淺褐色羽絨服,右手拎著給五條悟買的黑色毛呢大衣,在導購員「歡迎下次光臨」的招呼聲中走出店門。
她原路回家,中途自然而然又路過了那家櫥窗上貼著雪花裝飾的禮品店。
女高中生們還沒離開,不僅沒走,其中一個女生身邊多了個男生,兩人牽著手小聲說話,被周圍人打趣。
說好的聖誕驚喜變成了現充撒狗糧,竹泉知雀投去羨慕的目光。
好容易滿足的小男生,收到女朋友送的小老虎掛墜就一臉開心。
竹泉知雀要是買一樣的禮物送給五條悟,八成會得到那位大爺「這是你吃外賣的贈品嗎?」的嘲諷。
賽級品種貓貓總是更矜貴一些,看在把五條悟哄高興了可以rua他腦袋的份上,竹泉知雀十分寬容。
她兩手拎著購物袋像一只笨拙企鵝往家裡走。
回到公寓,太宰治不在家,隔壁織田作之助也不在。
太宰治一個人消失,竹泉知雀擔心他死在外面,但有織田作之助在她就不擔心了。
萬一出了意外,起碼他能把太宰治的屍體帶回來。
竹泉知雀把給太宰治買的衣服放進書房的衣櫃。
給五條悟的禮物……她想了想一會兒,拿出手機。
聖誕節當天五條悟不一定有空,咒靈也是要過節的。
比如情人節就是咒術高專的法定加班日,那一天,無數痴男怨女的殘念游蕩在東京,發出「我可以被祓除,情侶必須死!」的聲音。
「在聖誕節過完前送出的禮物都算聖誕禮物。」她點開和五條悟的聊天界面。
比聊天界面更快一步跳出的是社會新聞推送。
【第六起案件!東京情侶殺人事件再度發生,人人自危!】
竹泉知雀:???
她的手比她的腦子更快,點開了詳情。
【近月,東京已有六起情侶被殺案件發生。凶手專挑情侶下手,手段之殘忍堪稱喪心病狂,令小編不禁懷疑TA到底受了多重的情傷才如此偏執地針對全東京的情侶。】
【全東京的情侶正迎來一輪分手潮流!愛TA就離開TA,無數情侶流著淚放手。】
【據悉,警方已介入調查,多名偵探被邀請參與辦案,點擊下方鏈接為你的心動偵探打投!(附鏈接)】
報道圖文並盛,竹泉知雀滑動手機,看向一張行凶現場的照片。
黑紅色的痕跡在地上蜿蜒,一只髒兮兮的小老虎掛墜跌落在血污中。
竹泉知雀半小時前才見過掛墜的主人。
僅她回家一會兒的功夫,他們就成了新聞裡被打碼的屍體。
竹泉知雀抿了抿唇,她手指一滑,不小心點開了偵探打投鏈接。
打投榜第一名,東京人民的好朋友,正在讀初中的名偵探——工藤新一。
第二名,也是東京人民熟悉的面孔,正在讀初中的名偵探未來的老丈人——毛利小五郎。
竹泉知雀覺得自己不用再看下去了,但她的手十分誠實繼續滑動。
第三名,雖然不是東京人民熟悉的面孔,但小有名氣且長相英俊的、未來會拜第二名為師的打工偵探——安室透。
也是竹泉知雀的前男友。
好了,她在心裡說,這下是真的不用再看下去了,譬如白馬探、服部平次等偵探竹泉知雀一點兒都不熟,第四名無論是誰都不關她的事。
慣性殘存在她的手上,排名頁面又慢慢滑動了一截,露出第四名偵探的照片。
藍瞳,白發,一米九的個子將鏡頭占得滿滿當當,近距離懟臉拍照也找不到一絲瑕疵的俊美容顏。
第四名,從未聽說過他的名聲事跡,但由於太過英俊擊中少女心,而被吃瓜群眾打投到第四名的山寨偵探——五條悟。
也是竹泉知雀的現男友。
前男友與現男友的照片一上一下,占據了整個手機屏幕。
偵探打投,一人僅有一票。
請做出你的選擇。
竹泉知雀抖著手,選擇了舉報。
她要舉報這兩個人。
一個黑衣組織高層,一個迷信玄學咒術師,都不是正經偵探!
知雀:不能讓他們欺騙群眾
第174章
打工的第一百七十四天
竹泉知雀的舉報沒有通過,主辦方嚴肅又認真的回復:東京大舞台,有膽你就來,逐夢偵探圈人人有權,我們堅決扞衛每一位偵探的出道權!
偵探乃東京第一熱門職業,即使犯人翻黃歷選吉日千挑萬選擇佳期實施自己的犯罪計劃,總有一名誤入別墅/受邀做客/出門散步/偶然路過的偵探在受害者倒地身亡的下一秒衝上前去:退下,讓本偵探來!
他們的動作比出警更快,他們的知識比法醫更淵博,他們無處不在,他們為非作歹。
「轉職偵探是每個東京人應有的權力。」
主辦方強調:「即使排行第四的五條悟先生此前從未有過案底——我是指成功偵破疑案的履歷——但既然他有一顆渴望成為名偵探的心,希望在東京情侶殺人案件中嶄露頭角,我們當然要給人家一次機會。」
竹泉知雀: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東京那麼多偵探,你們就眼睜睜看著一個山寨版被打投到第四位?道德在哪裡,法律在哪裡,職業尊嚴又在哪裡!
她毅然而然將僅有的選票投給四位偵探中唯一合法開設偵探事務所的毛利小五郎。
這位不怎麼靠譜的大叔在未成年、黑衣組織高層、湊熱鬧的咒術師中如此獨特,像征著竹泉知雀對偵探這行最後的指望。
雖然他是四人中最不可能抓到犯人的那位:)
竹泉知雀關掉「快來為你的心動偵探打投吧(愛心)」鏈接,鏈接裡的確都是令人心動的偵探,她心絞痛。
指望他們還不如指望她——曾經的福爾摩斯·梅的助手,華生·雀呢。
竹泉知雀又搜了搜鬧得沸沸揚揚的「東京情侶殺人事件」,最早一起案件發生在兩星期前,凶手平均兩天殺一對,效率讓琴酒看了直呼人才。
他們一個專殺臥底,一個專殺情侶,說不定很有共同語言,互相引為知己。
網絡上對凶手的猜測眾說紛紜,普遍認可「TA受了情傷因此反情侶反社會」的大前提,爭論的主要是TA受了哪種情傷。
被渣男騙了?被海王養魚了?三人行被踢出群聊了?還是說好端端走在路上被情侶秀了一臉於是凶性大發?
上網的竹泉知雀:人性好復雜哦。
她傾向於凶手不是人。
「否則悟醬沒有理由去湊這個熱鬧。」竹泉知雀看向膝蓋上的禮物袋,「他還記得自己也是行凶目標的一員嗎?」
五條悟記得。
他當然沒有忘記自己有女朋友的事實,並欣然加以利用。
「出來約會嗎?」五條悟一個電話打過來,「我知道一個特別的約會場所,你肯定沒有去過。」
「我猜猜。」竹泉知雀不抱希望地說,「莫非是犯罪現場?」
「聰明!」五條悟誇她,大放闕詞,「是不是很特別?」
他對竹泉知雀的了解太片面了,她和前男友約會次次都在案發現場,毫無驚喜感可言。
竹泉知雀想起鈴木綾子轉達的她妹妹的閨蜜的煩惱:竹馬是個偵探,約會必遇命案怎麼辦?
竹泉知雀答曰:當著屍體的面調情也是一種情趣。
想開一點,起碼你的竹馬是去破案,不像她是去作案的。
犯罪心理學能成為一名學科,許多內容著實有道理:犯人不僅喜歡回到自己的作案現場欣賞,有些犯人還喜歡在作案現場約會,享受緊張驚悚又刺激的調情氛圍。
第一次在案發現場約會很新鮮,第二次刺激,第三次感到懷念,第四次心如止水。
竹泉知雀:還不如去幼兒園坐搖搖車。
「悟醬。」竹泉知雀說,「我在心動偵探打投鏈接裡看見了你的名字,你怎麼沒把鏈接發進高專群?全咒術界都願意送你上TOP席。」
五條悟:有道理,我怎麼沒想到?
「知雀肯定投了我。」他十分自信。
不僅沒投還試圖舉報但舉報失敗的竹泉知雀:「嗯嗯,投了你。」
「這次事件鬧得太大了。」電話那頭,嘈雜的調查現場,五條悟摘了墨鏡,殘留在血跡中的咒力殘穢清晰倒映在藍眸中。
「那東西打一槍換個地方,我又不能當著一群警察的面放【帳】。」他一副嫌麻煩的口吻,「我可不想被當成在命案現場亂晃的嫌疑人,只好去領了個偵探的名頭。」
五條悟登上心動偵探打投鏈接的過程十分曲折。
第一對情侶被殺時,【窗】檢測到咒靈反應,按分級把任務分給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兢兢業業滿東京找咒靈,由於他是一位單身漢,咒靈不屑一顧,連個影子都沒露。
第二對第三對第四對情侶接連被殺,事態緊急,【窗】開始滿東京找有家室的咒術師。
未果,咒術界單身濃度過高,一群情人節是法定加班日的社畜還想談戀愛?做夢!
就在離過婚的夜蛾正道快被逼到聯絡前妻的時候,出差在外的五條悟大搖大擺回來,輕描淡寫道:「我有女朋友。」
夜蛾正道讓家入硝子給五條悟看看腦子,老父親擔憂道:「別是臆想症,晚期之前趕緊給他治了。」
五條悟嘖了一聲,他手腕一翻,鎖屏上的情侶合照刺瞎了離異老父親的眼睛。
「可愛吧?」五條悟挑唇,「我的。」
貓貓大搖大擺地炫耀,夜蛾正道私下向家入硝子確認:「人家女孩子是自願的嗎?悟在確定關系的過程中有無威逼利誘強硬脅迫的違法行為?」
家入硝子:綁架算嗎?
她昧著良心搖了搖頭。
五條悟如願拿到了「只有有女朋友的男人」可以做的任務,爽快趕去現場。
警戒線攔住了第五對被殺害的情侶的死亡現場,目暮警官一面不許五條悟入內,一面說:「工藤老弟,毛利老弟,這個案子就交給你們了。」
毛利小五郎就算了,工藤新一明明是個未成年,他憑什麼能進現場,他卻被攔在外面?五條悟不服。
一米九的男生囂張杵在警戒線外,散發著不好惹的氣場。
即使是從未接觸過咒術界的普通人也能看出上位者不容忽視的強大,五條悟幾乎把「天之驕子」一詞寫在了臉上,拒絕他必然有極為可怕的後果。
「你也是參與破案的偵探嗎?」
淡金色短發的男人臉上帶著友好的笑容,輕易化解凝滯的現場氣氛,「任何有能力的偵探,警方都歡迎幫忙。是不是,目暮警官?」
目暮警官回過神:「是是,我特意請了工藤老弟來。」
承認是偵探就能進現場,五條悟腦中閃過等式,一點兒磕巴都不打地點頭:「我是偵探。」
雖然此前從未破過案,但五條悟相信難不倒他,最強在任何領域都是最強。
目暮警官不知道該不該信,五條悟抬腳就走,和出聲解圍的安室透一起走進警戒線內。
藍瞳白發的男生隨手摘下墨鏡,看向死狀慘烈的屍體。
五條悟這麼多年再惡心的咒靈都見過,屍體的獵奇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五條悟臉上甚至露出兩分無聊的神色。
用余光觀察他的安室透微微皺眉。
好奇怪的人,在幾個偵探中格格不入。
這人明顯不是為了破案而來,卻具有極強的目的性,他低頭看向屍體時微彎的脊背仿佛大型猛獸狩獵的前兆,輕易撕裂獵物的咽喉。
五條悟圍著屍體看了一圈,肯定了七海建人的勞動成果:與是不是單身狗沒關系,這只咒靈非常特殊,它不受誕生地的束縛,幾乎在行凶後剎那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除非正好撞到它殺人,否則無論如何也捉不住它。
犯罪現場沒什麼好看的了,只看五條悟能不能趕在第六起殺人案前到達現場。
他沒和任何人打招呼便抬起警戒線離開,除了一直觀察五條悟的安室透有所察覺,只有舉著相機的記者哢擦哢擦拍照。
「把這位偵探也加入我們的為心動偵探打投活動中!」記者大手一揮,「我們活動的宗旨是不漏下一名偵探,看哪位偵探在決賽圈脫穎而出!」
天生擁有好皮囊的人對追捧習以為常,五條悟察覺到有人拍照,他不僅沒當回事,還興致勃勃地點進鏈接自己給自己投了一票。
新人偵探,曝光率要靠自己爭取!
凶手兩天殺一對情侶的規律人盡皆知,五條悟掐准了時間,滿以為能撞到現場,誰知他竟然晚了一步。
「是我報的警。」五條悟舉起手晃了晃。
目暮警官還記得他的臉,偵探身份著實幫了五條悟大忙,否則他就要以嫌疑人的身份被請上警車喝茶了。
警察放過了五條悟的嫌疑,安室透可沒放過。
怎麼這麼巧,一群名偵探都不能第一時間找到現場,偏偏他可以。
倒地的屍體浸沒在血泊中,站在屍體前的高個男生神色淡淡,無悲無喜地把玩他的墨鏡,隱約有點不耐煩。
比起持強扶弱的偵探,惡徒更適合形容他。
「你有找到什麼線索嗎?」安室透語氣友善,將試探藏得很好,「第一個到達現場的人或許能看出新線索。」
「死者品味不怎麼樣。」五條悟朝地上掉落的小老虎掛墜努努嘴,「要是我的聖誕禮物是這個,我會懷疑是她吃外賣送的。」
他衣著不菲,言語間的嫌棄令人不由得心疼他倒霉的女朋友。
「如果你喜歡她,她送什麼你都該高興。」安室透說。
「聽起來你很有經驗?」五條悟隨口問,「和女朋友感情很好?」
安室透:「……」
他分手了。
「對哦,我是有女朋友的人。」五條悟靈光一閃,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只要出門約會就可能成為凶手的目標對吧?」
「你想用自己和女朋友作誘餌?」
安室透不是不能理解五條悟的作戰方案,為了避免更多受害者產生,警察親自作誘餌引凶手上鉤是必然選擇,也是無奈的選擇。
不到萬不得已誰願意自己的心上人涉險,沒看到工藤新一和毛利小五郎都沒打算這麼做嗎?
安室透身為公安,責任心比一般的警察更重,如果要設陷阱,他願意涉險。由某個受過訓練的女警察和他搭檔,偽裝情侶引凶手上鉤即可。
黑發少女的臉在安室透腦海中一閃而過。
其實竹泉知雀也是很合適的,她的自保能力無可挑剔,又是實打實的演技派,一點兒破綻都不會有。
分手後因為這種原因聯絡前女友未免太卑劣了……
知雀沒有任何理由陪他涉險,憑什麼因為前男友是偵探她就非把自己置身於危險中呢?
安室透心裡清楚,只要他開口,竹泉知雀是一定會答應的。
她不在意危險,又一向好說話,最多懷著小心機帶上她的作業:偽裝情侶釣魚?好呀好呀,約會的時候順便幫我補個習唄。
給她補習就算還上人情,之後仍兩不相欠,清清白白。
女孩子灑脫得有點可恨。
她是不介意,但安室透介意。
喜歡一個人,不可能願意她遭受危險。
旁白的五條悟已經把電話打過去了。
「出來約會嗎?」他對電話另一邊的人說,「我知道一個特別的約會場所,你肯定沒有去過。」
安室透心中憐憫更甚。
雖然他沒見過五條悟的女朋友,但他深深為她感到不值得。
被男朋友以給你個驚喜的口吻叫出來約會,實則卻要來鮮血淋漓的案發現場擔驚受怕,純純往火坑裡跳。
「我得想辦法勸她分手。」公安的正義感湧上心頭,安室透實在不忍看一位無辜女性被男色蒙騙。
只當他日行一善。
透子:今天也要做點好事
第175章
打工的第一百七十五天
「她答應了。」
五條悟掛斷電話,眉飛色舞地說。
在案發現場邀請女朋友過來約會的山寨偵探拿著手機在角落裡和女朋友聊了半天,安室透在現場搜查之余分神看他,靠唇語讀出了五條悟話語間的鼓動。
安室透:但凡她視頻看現場一眼……
五條悟實在是太卑鄙了,只用言語描述約會地點的「令人動容」,有種開視頻給人家姑娘看一眼血肉模糊的「動容」場面啊!
把定位分享給竹泉知雀的白毛貓貓高興得很,不愧是他們——特級情侶,連約會都是需要打碼的特別限制級。
戀愛論壇上那些帶女朋友去巴黎、蘇黎世、瑞士約會的家伙都弱爆了,來案發現場約會才是鐵血情侶的王霸行為!
最強連約會也是最強,五條悟時刻不忘最強的自我修養。
「東京情侶被殺案的凶手犯罪規律是兩天一次的殺人行為。」安室透問,「你們要連著約兩天的會?」
「不。」五條悟搖了搖手指,「它今天就會再次犯案。」
安室透:你又不是凶手,你怎麼知道?
以及你的人稱代詞好沒禮貌,雖然凶手不是個東西,但你也不能真把他當個東西啊。
面對同行偵探懷疑的目光,五條悟不急不忙,他啟發地問:「六起案件,十二個受害者,他們的共同點是什麼?」
未來決定從事教育事業的五條悟堅信:把問題留給學生正是鍛煉他們最好的方法,他只負責刁難。
共同點……安室透:「他們是情侶?」
「不夠完整。」五條老師精益求精,糾正道,「是恩愛的情侶。」
安室透:有什麼區別嗎?
這位山寨偵探,你是不是在教公安查案。jpg
「它專挑恩愛的情侶下手,很明顯,越是甜甜蜜蜜的小情侶越容易引起它的殺心。」
五條悟自信說出他的推理:「我一個頂他們六對,它眼睛都要被秀紅,哪裡忍得住?絕對當場動手。」
凶手忍不忍得住安室透不知道,他快要忍不住了。
安室透:好欠打一人!
安室透有點相信下一位死者是五條悟了,憑他這幅懟臉當T的拉仇恨架勢,連隊友都恨不得抄起扳手砸向他後腦勺。
五條悟完全不覺得自己的發言有問題,天底下就沒有他拉不到的仇恨。
再不濟還有竹泉知雀呢。
咒言師靠嘴拉仇恨,竹泉知雀一張嘴,聖母都被她氣成怨鬼,犯事咒靈不被當場氣得七竅流血都稱得上一句好修養。
五條悟和竹泉知雀搭檔可以使用放風箏戰術:一人站左邊一人站右邊,咒靈一會兒被五條悟的囂張氣死往左跑,一會兒被竹泉知雀的嘴氣死往右跑,來回橫跳,累得氣喘吁吁像只狗,在無能狂怒的絕望中被祓除。
此法堪稱咒術界最毒辣最酷刑之祓除,東京咒靈咒咒自危,遇見咒術師第一時間凄厲大喊:咒可殺不可辱!給我個痛快吧!
兩面宿儺聽了都害怕,你怕不怕?
五條悟信心十足,他非把恩愛秀給咒靈看不可。
五條悟的自信不是假的自信,理智上安室透完全不信他邏輯清奇的推理,情感上他選擇留下來看看情況。
安室透:至少要救下那位可憐的姑娘,勸她早日遠離除臉之外渾身不靠譜的山寨偵探男朋友。
案發現場人來人往,黃色警戒線外警車紅色藍色的燈光交替閃爍。
人頭攢動,一米九的五條悟仿佛礁石中的燈塔,雪白的發絲格外現眼。
竹泉知雀一眼看到他,她關掉導航,一邊用胳膊護住手裡的禮物袋,一邊「讓一讓,請讓一讓」地埋頭往裡擠。
咒言開道,竹泉知雀身手矯健地繞過法醫的擔架,一只手抬起警戒線,彎腰鑽過去。
越過警戒線,彌散在空氣中久久未散的血腥味縈繞在她鼻尖,竹泉知雀一眼掃見咒力殘留的穢祟。
現在的咒術師可真不容易,特級詛咒師唏噓不已:祓除咒靈不說,查案寫卷宗也成了咒術師的活兒,靈異偵探五條君堂堂出道,東京激烈的偵探行業競爭又添一巨頭。
橫濱就一家偵探社,壟斷業務,偵探們若是在東京呆不下去,要不要考慮移居來橫濱?
橫濱的人才引進計劃福利多多,入職港口Mafia給買五險一金加意外死亡險,火辣上司點擊就送,心動不如行動!
竹泉知雀:試圖在案發現場為老東家挖角。jpg
年度最佳員工沒有她姓名絕對是黑幕。
警方只允許警察和偵探進入警戒線後,竹泉知雀不敢出聲喊人暴露她的行蹤,只好貓貓祟祟地朝顯眼的白色腦袋方向潛行。
潛行的奧義是低頭避免目光相彙,竹泉知雀記住五條悟的方向後便沒有抬過頭,她一鼓作氣從兩個警視廳實習生的胳膊間穿過,抱著禮物袋來到距五條悟半米的空地上。
小香風外套搭配咖啡色半身裙的女孩子埋頭喘了兩口氣,她懷裡抱著一只聖誕風格的禮物袋,锃亮的鹿皮靴邊墜了兩個搖晃的毛絨絨白團子。
一看便是約會的著裝。
沒有急著跑到男朋友身邊,竹泉知雀垂著眼用手指梳理跑動間微亂的黑發,又拍一拍裙擺,確定禮物袋好好抱在懷裡,才抬起眼睛。
竹泉知雀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
她是誰她在哪她在做什麼?
悟醬和安室先生為什麼站在一起?
她的前男友和現男友為什麼背著她談笑風生?
是的,這裡是犯罪現場,兼職偵探和山寨偵探出沒在這裡都不讓人意外。
這兩個人在心動偵探打投榜單中排名你追我趕,竹泉知雀答應五條悟的約會邀約時便做好了見到安室透的准備。
再重復一遍,她是被分手的那個,她受了情傷,她有理,她不尷尬。
在竹泉知雀的設想中,身為黑衣組織成員的兼職偵探安室透出沒在案發現場肯定不單單為了破案,保不齊是他取得警方信任、打入警方內部的秘密任務。
為了取信警方,安室透必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和工藤新一掰頭比賽推理,兩人為爭誰才是警局最心愛的偵探一頭銜打得頭破血流。
竹泉知雀願意站在場外為他激情打call,鼓掌贊美安室先生:加油!打敗琴酒成為組織下一任勞模不是夢!
鼓掌時她的山寨偵探男朋友百無聊賴站在旁邊,等竹泉知雀把他領走約會。
五條悟和安室透之間不會存在一句對話,他們兩人像不同副本的NPC,沒有交互功能。
竹泉知雀:難道不該是這樣嗎?(美少女戰士崩潰表情。jpg)
你們兩個是什麼時候交上的朋友?把兩個e人放在一起就這麼不可控嗎?你們能有什麼共同話題!
竹泉知雀不理解,她的表情都呆滯了。
半米的距離猶如天塹,她的腳步沉重地邁不動。
俏生生的女孩子站在半米外,兩個男人都看見了她。
他們反應不一。
五條悟在狀況之外,他本來就邊在案發現場摸魚假裝偵探,邊等竹泉知雀過來帶她去釣咒靈順便約會。
藍瞳白發的男生目光落在竹泉知雀懷裡聖誕包裝的禮物袋上,心裡癢癢的。
居然把禮物帶來了,明明還沒到聖誕節,這麼迫不及待想送給他嗎?
好吧,悟大人答應她,只要不是小老虎掛墜這種仿佛吃外賣送的贈品,其他的他都勉強誇一誇。
看禮物袋大小,像是衣服?
隨時隨地用無下限隔絕冬天冷氣的五條悟捏了捏袖口,點頭:嗯,我是穿的有點少,該加一件衣服。
不如現場換上好了,這裡人這麼多,多幾個人誇她的品味,她應該會笑得很開心吧,瞧他多給知雀長臉!
貓貓尾巴翹高高。jpg
安室透一瞬之間與竹泉知雀腦電波同頻,兩個人的表情相似地呆滯了一瞬。
他在剎那間推理出五條悟的身份,以及此時此刻復雜的三角關系。
三角形裡的每個人都很無辜。
一無所知只想和女朋友約會的五條悟很無辜,老老實實遵守一次只能和一個人交往原則的竹泉知雀很無辜,心思全在案子上擔心公民安全的安室透也很無辜。
拆開看沒有一個人是有罪的。
——真的嗎?
——那你剎那間的心虛和毫無理由的怒氣又從何而來?
與他一模一樣的聲音在安室透腦海中低語。
這道聲音總是在與竹泉知雀有關的時刻冒出來,無論安室透怎樣壓制也蓋不過如冰錐般冰冷又清晰的話語。
愛是一種無需證實的情感。
它無法被壓抑,無法被埋藏,早在人意識到它存在之前,它便明晃晃地占領思緒,像視網膜上即使閉眼也依然清晰的光斑。
即存在的事實無法被否定,嘴硬——嘴硬最不值錢。
安室透心知肚明。
剎那間的心虛是因為他意識到,分手後前女友的現男友就在他身邊。
高個子的藍瞳青年對身邊這對男女過往的糾葛一無所知。
在一些難以忘懷的夜晚裡,在硝煙、夜風、血腥氣和槍聲中,他們曾交付信任,也曾彼此懷疑,互相欣賞亦互相制衡。
幾重身份,幾次交鋒,謊言編織了屬於安室透和竹泉知雀的過往,其中到底透露了幾分真實?當事人緘默不言。
如此復雜的關系,牽扯多個勢力,安室透沒有辦法為之做出定義,最終將其輕飄飄地定義成前任。
像膠水發干、輕輕一扯即掉的標簽,貼在他和竹泉知雀身上,毫無重量。
以至於「竹泉知雀的正牌男友」幾個字含金量也低。
明明是他先來的。
你和她共度過多少只屬於你們的時間?
他和她的故事一本書都寫不完,你又在其中占據多少篇章?
剎那間的心虛被質問般的底氣取代,尤其是竹泉知雀看見安室透和五條悟站在一起時空白的表情,金發男人心中甚至是快意的。
他知道她現在在想什麼,在擔心什麼,在疑惑什麼。
你知道嗎?你不知道。
原來她什麼也沒和你說啊。
竹泉知雀在隱瞞秘密和說謊之上有著令人憎恨又令人欣慰的一視同仁,戀人不是任何人前往她秘密信箱的通行證。
瞧,她對你和對他沒什麼不同,同樣熱衷於隱瞞和欺騙,說謊成性。
浮動的思緒如暗流湧動的潮水,安室透眸色漸深,將它們統統壓下。
他永遠將工作擺在個人情感之前,當務之急是東京情侶被殺案件。
五條悟要帶竹泉知雀去釣魚執法,安室透在心裡想過卻沒有提出的計劃被五條悟輕易地說了出口。
這種把女朋友往火坑裡推的男人不分留著過年?
五條悟之前是不是還對聖誕禮物挑三揀四來著?
這人雖然生了一張好看的臉,但性格絕對是無藥可救的糟糕。
想想也是,竹泉知雀之前身為黑衣組織高層卻和公安臥底交往了好長時間,直到分手都沒識破安室透的身份,證明她眼光不行。
現在看來,是相當不行。
公安日行一善。
這次的「善」,安室透行定了。
悠于 2025-9-6 14:26
第176章
打工的第一百七十六天
天塹再難走竹泉知雀也沒有回頭路可走。
她邁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走到五條悟和安室透中間。
「幾步路怎麼走的這麼慢?」五條悟不理解地問,「區區半米,你要走半小時嗎?」
竹泉知雀:如果可以請務必讓我嘗試!
為了拖延時間以擺脫眼前令她瞳孔地震的局面,她願意不擇手段。
「見到帥氣的男朋友,知雀應該非常高興地雀躍地跑過來才對。」五條悟斤斤計較,「上次不是教過麼?」
「悟醬。」竹泉知雀委婉道,「我認可你一米九個子下dokidoki的少女心,但這裡是犯罪現場,不適合你喜歡的夕陽、摩天輪、撲進懷裡被抱起來轉圈圈的偶像劇情節。」
能不能尊重一下背景板裡走來走去的警察們?
「這正是我的計劃。」五條悟不以為然,「想把犯人引出來,適當的犧牲是有必要的。」
五條悟『我一個頂他們六對,它眼睛都要被秀紅,哪裡忍得住?絕對當場動手』的發言安室透歷歷在目,金發公安表情一言難盡。
得虧來的是竹泉知雀,換成別人家的女朋友打扮得漂漂亮亮卻被男朋友誆來和屍體同框,五條悟的臉蛋就不是像雪一樣白而是像楓葉一樣紅了。
竹泉知雀和五條悟說了兩句話,她既然站位在安室透和五條悟中間,就不可能選擇性無視哪一位。
和氣生財,她好有禮貌的。
「安室先生。」竹泉知雀在她的話題口袋裡精挑細選,打出一張安全牌,「案子查得怎麼樣?」
非要在兼職偵探與山寨偵探之間選一個的話,竹泉知雀還是更信任前者的推理。
「暫時沒有頭緒。」安室透說,「除了死者是情侶之外,警方查不到更多線索。」
「這麼說來布置誘餌反倒是唯一的突破口。」竹泉知雀了然地點了點頭,「別擔心,我很樂意幫忙。」
安室透低聲說:「太危險了,我們連凶手的作案手法都不清楚。」
「我以為在你眼裡,凶手撞見我,它才是更該為自己性命擔憂的那個呢。」竹泉知雀稀奇地說。
她超有自己是惡役的自覺,驕傲。jpg
「一碼歸一碼。」金發青年笑容無奈地說,「就像即使知道你的實力,我還是難免想起你可憐兮兮找我補習的樣子。」
竹泉知雀:黑歷史就不要這麼大聲地說出來了謝謝。
女孩子臉上閃過一絲郁悶,學習是她永遠的死穴。
「你們,認識?」
五條悟的聲音突然響起。
他一手搭在竹泉知雀肩上,把人劃進自己的地盤,毫不掩飾地問。
竹泉知雀的目光緊緊盯著安室透,嘴巴一張預備先發制人。
她和波本的關系可太復雜了,一兩個詞概括不了,但復雜也有復雜的好處,片面的真話也是真話!
「我們是同事!」
「我是她的補習老師。」
竹泉知雀反應速度極快,她鎮定自若地解釋:「安室先生是我的同事兼補習老師,我們為同一家公司工作,他在工作和學習上都幫助了我很多。」
客觀、官方又合理的解釋,沒有半句謊言,堪稱騙子難得的良心。
同一家公司——黑衣組織和公安都算,她誤打誤撞給出了挑字眼都不出錯的絕對實話。
安室透笑著點了點頭,幫著解釋說:「沒想到五條君也認識知雀,實在是很巧。」
他的話語溫和禮貌,五條悟卻偏偏聽出了另一層意味。
『我比你更早與她相遇。』
竹泉知雀到處找人補習的事別人不知道,五條悟還能不清楚嗎?他們當初就是為此交往的。
女孩子饞他的數學遠勝於饞他本尊。
「原來是這樣。」五條悟寬大的掌心拍了拍竹泉知雀的腦袋,隨意地說,「補習的事有我呢,別總麻煩你同事,人家有自己的工作要忙。」
這話是對著竹泉知雀說的,卻更像是對安室透的警告。
安室透笑容變淡了些。
「袋子裡裝著什麼?」白色的大貓低頭撥弄女孩子懷裡的禮物袋,「給我的聖誕禮物?」
「嗯。」竹泉知雀說,「我怕你聖誕節出差,就先准備好了。」
她不是怕五條悟聖誕節出差,而是五條悟聖誕節必出差。
雖然只有一份工作,但竟比身兼四職的勞模打工人更忙碌,咒術界害人不淺。
五條悟想到自己滿滿當當只能在祓除咒靈的間隙裡約會的日程表,爆殺爛橘子的心情愈發高漲。
可恨的老東西!你們不過聖誕節,他還要過呢!
一年中屬於戀人的節日就那麼幾個,情人節、白色情人節和聖誕節都是咒術師的法定加班日,活該咒術界結婚率比和尚廟還低!
白毛貓貓郁悶不已:「知雀聖誕節怎麼過?一個人孤零零多可憐,不如來找我玩嘛。」
竹泉知雀:讓我無償為咒術界打工?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以及她並不孤零零,她還有一群嗷嗷待哺的鄰居和盤星教的父女三人。
竹泉知雀計劃在聖誕節的時候讓伏黑家的孩子、織田作家的孩子和夏油家的孩子齊聚一堂,評選年度好父親。
伏黑甚爾不用說都是墊底,織田作之助和夏油傑之間的競爭激烈如火。織田作家孩子多有人數優勢,美美子和菜菜子精通教祖應援,熟背詩朗誦《夏油傑為什麼是神》,兩家勝負難分。
竹泉知雀期盼臉:一定是個十分熱鬧的聖誕節。(看熱鬧不嫌事大。jpg)
她和太宰治負責壓場子,一個用人間失格避免聖誕節東京咒靈起義,一個用豐富的Mafia經驗向公寓管理員解釋突然響起的槍聲和爆炸聲都是背景音樂,她絕對沒有在家私建軍火庫,絕對沒有,請不要報警。
「我可以在熱鬧非凡的聖誕節打電話給在雪中出差孤苦伶仃晚餐只有泡面的你。」竹泉知雀安慰五條悟,「到時候夏油君也在,我讓他聽電話,祝你聖誕快樂。」
五條悟:按捺不住殺心。jpg
可惡,他後悔了,他該跟夏油傑一起走的,當時沒人告訴他叛逃後就不用加班啊!
憑什麼傑能在聖誕節和他的女朋友分享火雞,他卻要冒著大雪和醜了吧唧的咒靈一起過節?這不公平!
安室透輕咳了一聲,小聲提醒竹泉知雀:「聖誕節,酒廠團建。」
你也要加班。(公安同情臉。jpg)
竹泉知雀露出被噩耗擊倒的靈魂出竅慘敗神色。
黑衣組織和咒術界竟是一丘之貉!
五條悟平衡了,他興致盎然地接過他的聖誕禮物。
竹泉知雀挑男朋友的眼光雖然不行,但挑禮物的品味一流。
她在男裝店看見這件黑色毛呢大衣的時候就覺得很適合五條悟,襯得他肩寬腿長,極顯氣質。
無可挑剔的俊美。
女孩子踮起腳撫平大衣的衣領,她眼睛亮亮的,毫不吝嗇贊美之詞地誇獎五條悟:「超帥!走在街上沒人不會被你迷住。」
「你呢?」五條悟笑眯眯地問,「被迷住了嗎?」
竹泉知雀拇指和食指間比出一道縫隙:「一點點。」
「再多一點點嘛。」無賴貓貓試圖手動給自己添砝碼,竹泉知雀把手背到身後,向後跳了兩步:「不可以作弊。」
她忙著躲避五條悟的手,沒注意到腳下的石子,身體歪了歪。
「小心。」
安室透扶住竹泉知雀的肩膀,幫她站穩。
「在案發現場胡鬧會被警察罵的。」金發青年示意竹泉知雀看警車,「你想坐那個?」
不了不了,竹泉知雀用力搖頭,她寧可坐靈車也不要坐警車。
「我們出去說吧。」安室透建議,「凶手總不可能當著警察的面犯案。」
有道理,竹泉知雀自覺地跟著安室透往外走,五條悟輕輕咂了下舌,跟在她身後。
「這位安室先生、安室偵探?」五條悟一只手插在大衣衣兜裡,一只手纏繞竹泉知雀的黑發玩。
「我的計劃裡貌似沒有你的戲份。」
蔚藍的六眼笑意不及眼底,「凶手要殺的是情侶,我們三個人站在這兒等一百年它都不可能上鉤。」
「讓偵探看著眼前的案子卻不讓查,未免太為難我。」安室透禮貌地說,「我私以為自己查案的經驗比五條君豐富得多。」
無論作為偵探還是公安,他是專業的。
五條悟:哈?我祓除過的咒靈比你見過的屍體還多,你說誰是業余的?
兩人爭鋒相對,互不相讓。
即為公安做事又是詛咒師的竹泉知雀:為什麼不來問問我這位真·專業人士的意見呢?
男人果然不行,還是要靠她。
竹泉知雀拉了拉五條悟的袖子,讓他彎下腰來。
「悟醬。」女孩子的呼吸撲在五條悟耳垂上熱乎乎的,「你確定這六起案件僅是咒靈犯案嗎?」
「一級咒靈及以下無法輕易離開誕生地,特級咒靈又怎麼會怕警察的追捕?」竹泉知雀反問,「這說不通。」
五條悟手指纏繞她的發絲,他略微思索,點了點頭:「可能有詛咒師幕後指使。」
竹泉知雀:「如果是遠程指揮的術式,祓除咒靈後能抓到真凶嗎?」
不能,詛咒師最擅長斷尾求生。
「專挑情侶下手或許不是咒靈的怨念,而是真凶的要求。」竹泉知雀慢條斯理地說,「五條偵探,你擅長推理嗎?」
「這裡有三個人。」她指指自己,「一言不合就上刑的黑方偵探。」
她指指五條悟:「只擅長靈異事件的山寨偵探。」
再指向安室透:「唯一的、正兒八經靠證據推理而不是靠玄學和酷刑破案的兼職偵探。」
「我們三個合作把案件偵破比什麼都強。」竹泉知雀真誠地說,「你們覺得呢?」
打工人有自己的燃冬(bushi)
第177章
打工的第一百七十七天
一雙眼睛在暗處注視貼滿雪花裝飾的聖誕櫥窗。
禮物店不復之前的熱鬧,女生們不再聚攏在可愛的裝飾物前笑鬧著挑選,偶爾有客人進來,也低著頭匆匆拿了禮物結賬,不願再多停留。
明明臨近聖誕,東京街頭的情侶濃度卻空前之低,好好的人行道被走成單行道,浪漫的牽手散步改為鐵人競走。
穿紅衣的不敢和穿藍衣的站得太近,生怕自己因自古紅藍出CP的經典配對理論被選為下一位死者。
禮物店和服裝店老板痛斥:定是對家策劃的陰謀!
一個用圍巾裹住臉蛋的女孩子在禮物店多停留了一會兒,她挑了一盞星星燈,請求店員包裝得好看一些。
隔著櫥窗,他看見女孩子臉上的忐忑、羞澀、畏懼與期待。
既害怕自己變成下一位死者,又抱著僥幸心理不願錯過戀人的節日,這樣的目標,他最喜歡了。
女孩子推開店門,在搖晃的風鈴聲中裹緊圍巾,向路口走去。
他跟了上去。
嘻嘻……嘻嘻……
若隱若現的細小笑聲在他耳邊響起,他神色如常,看見綠燈亮了,才混在人群中不急不忙地過馬路。
在他看來,那位女孩子有種愚蠢的聰明。
今天出現第六對死者,依照警方總結出的兩天犯一次案規律,下一對死者將出現在後天。
今天死了人,對活著的人來說反倒是平安夜。
只要獻祭一對情侶,就能為其他情侶爭取兩天的安全期,多麼殘酷的仁慈。
他為自己的心理被無數人反復揣摩而開懷。
「今天選的目標,不太盡興。」他自言自語,在嘻嘻……嘻嘻的笑聲中說。
隔著貼滿雪花裝飾的櫥窗,隔著一條街道,他精心挑選目標。
櫥窗裡的女高中生們笑著鬧著互相打趣,他一個個看過去她們的臉,尋找眉眼中最幸福最期待的那一位。
尋覓間,他投向櫥窗的視線突然被擋住了。
街上的行人駐足在櫥窗前,出神地看著裡面。
他的目光被迫落在她臉上。
少女小半張臉被柔軟的圍巾遮住,長而卷翹的睫毛宛如展翅欲飛的蝴蝶,琥珀色的眼眸仿佛淋澆蜜糖的松子糖,甜到人心裡。
她像是有些畏寒,裸。露在外的肌膚是病態的白皙,唯獨耳朵尖泛著粉意。
黑發杏眼的少女在聖誕櫥窗外駐足了好一會兒,他在她眼中看到幾分躊躇,半晌,女孩子側過身,腳步輕輕地離開了。
他本該繼續在女高中生中挑選目標,卻怎麼也忘不掉她耳朵尖淡淡的粉色。
他挪了挪步子,最終還是沒有跟上去。
過了一會兒,一個男生走進禮物店來找他的女朋友,他收到了一只小老虎掛墜,一臉高興地牽著女朋友的手。
就是你們了。
陰冷濕滑的觸感在兜帽蠕動,他摸了摸脖子後嘻嘻嘻嘻的咒靈,讓它的眼珠對准櫥窗後的兩人。
他的視線又一次被擋住。
只有一瞬間,拎著兩只購物袋原路返回的黑發少女沒有再停留,她越過櫥窗,走向回家的方向。
他的目光立刻追了上去。
兩只購物袋,袋子上印著同一家男裝店的logo,一只是普通的牛皮紙袋,一只是聖誕風格的禮物袋。
男裝,禮物,他興奮地咧開嘴角。
興奮的嘴角裂開到一半,他心中升起疑惑:為什麼有兩件男裝?
如果是買給同一個人的禮物,干嘛分開裝?
他獵殺情侶這麼多天練就了一雙好眼力,他確信這兩件衣服是要送給兩個不同的男人。
腳踏兩條船?他猶豫不決,花心女人可不符合他殺人的條件。
令人糾結的煩惱出現了。
一對是百分百滿足條件的受害者,一個是無法確定但莫名非常吸引他的目標,叫人難以抉擇。
「算了。」他停住腳步,目光移回禮物店,「先招待這對甜蜜的愛侶。」
操控咒靈殺人有種別樣的快感。
可憐的獵物們連殺機在何處都無從知曉,仿佛被蒙上眼睛的豬羊,狼狽的眼淚撕心裂肺,胡亂揮舞的手臂仿佛螳臂當車,讓他發笑。
看不見咒靈,唯一能看見能碰到的只有自己的戀人,男生和女生的手緊緊牽在一起,又在痛苦中松開,求饒的話語最終變成對戀人的憎恨:「都怪你!要是沒和你在一起,怎麼會遇到這種事!」
相愛或者憎恨都不打緊,他們終是死在了一起。
他吃吃地笑了,陰冷的咒靈鑽回他的兜帽裡,他神色如常地走進漢堡店,聽周圍人對又一起情侶殺人案議論紛紛。
殺戮過後的時間像澆在烙鐵上的冰水,沸騰過後又漸漸冷卻,直到兩天後再重燃興趣。
可他感到不滿足。
一個完美的目標在他眼前不斷搖晃,焦躁感像在喉嚨裡抓撓的手,他念念不忘。
【去找她。】
【再去找找她吧。】
心裡的聲音不斷催促,那只聖誕風格的禮物袋令他耿耿於懷。
萬一呢,萬一她沒有腳踏兩條船,有且只有一個正在交往的男朋友呢?
一想到可能錯過如此完美的獵物,他寢食難安,渾身爬滿了虱子,焦躁地咬破嘴唇,嘗到鹹濕的鐵鏽味。
不知不覺間,他又來到了窺探雪花櫥窗的老位置。
仔細想想,其實他的行為缺乏邏輯支撐,人家已經買完了禮物,有什麼必要再次路過這裡?
第六對死者正是在禮物店附近被殺的,櫥窗這兒能聽見清晰的警笛聲,玻璃上反射紅色藍色的警燈燈光。
買星星燈的女孩子因警笛聲獲得安全感,才咬著牙來到禮物店。
他遠遠跟在星星燈女生後面,以「愚蠢的聰明」評價她。
沒想到吧?自以為處在安全區的聰明行為,反而害她被凶手盯了個正著。
「我本來以為兩天一次足夠滿足我。」他喃喃自語,摸了摸自己的心髒。
好空虛,冷卻的興奮乏味不已,催促他再一次尋求快樂的刺激。
「要忍耐一點啊。」他拍了拍自己的臉,「怎麼可以輕易為獵物破例?」
也不是完全不行,獵人不會可惜一兩只兔子的逃竄,卻決不允許皮毛火紅的狐狸逃脫槍口。
他已經為錯失黑發杏眼的少女的行蹤後悔到牙齒都快咬碎了。
星星燈女生過完馬路,加快腳步走到一家露天咖啡店,和一個背著網球包的男生彙合。
網球,他不怎麼了解這項運動,只在詛咒師論壇上看過人吐槽:媽的老子的咒靈被人一網球砸死了誰信!
沒人信,帶惡人都在回帖裡笑哈哈,只有零星的回復說:兄弟我懂你,那幫打網球的初中生太他媽離譜了,我懷疑網球隊裡混進了忍者。
如果他再有常識一點,他就該在看見網球包的下一秒跑路,以免被外旋發球一球打碎腦殼。
然而他沒有,他不知死活地悄悄靠近。
背著網球包的男生接過星星燈,他高興地牽住女朋友的手,從座位上起身,帶女朋友去約會。
運動系的男生身材高大,他坐著時擋住了後面的咖啡桌,起身後詛咒師才發現露天咖啡店還有一桌客人。
藍瞳白發的男生面前擺著一杯草莓芭菲,修身的黑色毛呢大衣衣擺垂下,他坐姿隨意,仿佛雜志中走出的模特。
坐在草莓芭菲對面的女孩子正捏著勺子,從芭菲上挖下一勺冰淇淋放進嘴巴裡。
她被凍得一哆嗦,悻悻地放下勺子。
五條悟不客氣地獨享草莓芭菲,他握著細長的銀勺,挑逗似的在竹泉知雀眼前晃晃:「再來一口?」
「凍得嘴巴都僵了。」竹泉知雀用力抿唇,她其實是很想吃的,草莓醬特別甜。
五條悟空出一只手搓了搓竹泉知雀的臉蛋,他掌心溫熱,和裹得嚴嚴實實還渾身冒冷氣的女孩子截然不同。
「真要在露天咖啡店等著?」五條悟咬著勺子含糊道,「別魚沒釣到,你凍感冒了。」
「這裡視野好。」竹泉知雀認真分析,「據我多年犯罪經驗,此處進可攻退可守,既可狙。擊又可暗中觀察,實乃犯罪分子必爭之地,犯人出沒在此處概率很高。」
五條悟:總在快要遺忘的時候被提醒女朋友是通緝令上的在逃惡役。
「靠譜嗎?」他不太相信竹泉知雀的犯罪理論。
「你是詛咒師還我是詛咒師?」竹泉知雀拍了下桌子,「術業有專攻,請信任我的職業素養。」
她的判斷不會出錯,五條悟和安室透不理解是他們對惡役的了解太膚淺了。不像她,百分百純黑血統持有者,連發色都是三人中唯一的黑。
五條悟吃掉一顆大草莓,六眼瞥過周圍,一絲陌生的咒力都沒看見。
難道是術式帶有隱秘和虛化特性的咒靈嗎?那就只能等咒靈襲擊的一瞬間。
犯人會在什麼時候出手?
「嘴角,沾到草莓醬了。」
輕軟的聲音在五條悟耳邊響起,雙手撐在桌面上探身過來的女孩子小聲說。
她沒有靠得太近,竹泉知雀特意側過臉,讓周圍的視野能清晰看見她的唇形。
五條悟下意識舔了下唇瓣,舌尖觸到甜蜜的果醬。
「好乖。」
女孩子誇了一句,微微仰起頭。
她張嘴含住五條悟未收回的舌尖,輕輕咬下,嘗到草莓醬的甜味。
輕微的刺痛感在潮濕的觸碰間宛若驚雷。
戰栗的電流從五條悟的天靈蓋躥過他的脊背,他身體一僵。
如果貓貓真有尾巴,蓬松的毛毛必然炸成了雞毛撣子的形狀。
剎那間,暗中的咒靈現出身形,宛如絞繩同時纏住竹泉知雀和五條悟的脖頸。
竹泉知雀尾音含糊地提醒:「來了。」
此刻的小悟戰鬥力銳減50%
第178章
打工的第一百七十八天
黑紅相間的絞繩同時圈住竹泉知雀和五條悟的脖頸,濃郁惡意誕生的顏色在白皙的皮膚上觸目驚心。
繩索驟然收緊,毛刺的邊緣隱隱滲出鮮血,大量的怨念與痛苦絞在繩索上,加劇了它的力量。
竹泉知雀:「我懂他為什麼專挑情侶下手了。」
托夏油傑的福,她見過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咒靈,刻板印像一次次被打破,咒靈學讀到了研究生的水平。
在咒靈的審美觀裡,兩面宿儺是它們心中力量與美學的巔峰,連聲音都是霸道反派專業戶,完美得挑不出一絲毛病。
特級咒靈越接近人形越不好打,學會說人話的更是大大的狡詐!
反之,不似人形的咒靈長相就顯得隨便了起來。
仗著大多數人類看不見它們,隨便長長的更是大有咒在,宛如靈魂畫手的信筆塗鴉,突出一個獵奇。
今天這只咒靈算是難得的品相端正。
它整體是一根黑紅色的絞繩,仿佛掏空鐵絲網的網球拍,中間的空洞尺寸非常微妙——絞一個人太寬了,絞兩個人正正好,怪不得專挑情侶下手。
警察未能復原的死法,竹泉知雀想出來了。
躲在幕後的詛咒師提前選好目標,他抓住絞繩尾端的眼珠,讓咒靈看清獵物的長相。
隨後,擁有隱秘和虛化特質的咒靈出現在死者頭頂上方,絞繩脹大,蠢蠢欲動。
死者一無所知,男生湊到女朋友耳邊說話,女生笑著嗔他,兩人泛著熱氣的脖子挨在一起。
絞繩從他們的頭頂落下,碰到脖頸的皮膚,由虛化實,驟然收緊!
腦袋猛然相撞的死者疼痛不已,兩根脖子被迫挨在一起,彼此擠壓,互相剝奪呼吸的力氣。
不只是脖子,絞繩一圈圈分裂,圈住死者的肩膀、手臂、胸口、肚臍、盆骨……兩個死者越挨越近,在積壓的力量下,恩愛的伴侶變為奪取彼此生命的惡鬼。
喜歡一個人,總想著離他/她更近,如今他們靠得那麼近,密不可分,連骨骼和血肉都黏在一起,為什麼卻互相咒罵起來了呢?
為什麼呢?凶手竊竊地笑問。
好特麼變態的惡趣味,竹泉知雀唾棄他,這種人才就不該在東京興風作浪,橫濱港口Mafia前線清潔工一職更適合他。
前線清潔工,清潔工裡的戰鬥機,十分長見識的職業,負責在中原干部毀天滅地之後搬開廢墟的石頭,用水槍衝洗掉石頭下被砸得血皮黏在地上的殘肢。
這不比絞繩壓強更大?
十幾個敵對組織成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真正做到了心意相通,送進火葬場之後把骨灰勻一勻,下輩子爭取投胎成多胞胎,繼續做兄弟。
竹泉知雀有一雙善於發現人才的眼睛,也可能東京過於人傑地靈人才輩出,隨便找找都是滄海遺珠。
她微微仰頭,纖細的脖頸在絞繩襯托下愈發脆弱,顯出肌膚間淡青色的經脈。
看著宛如柳枝一折即斷,凶手幾乎能聽見獵物血管乍破的悅耳聲音,令他飽含期待。
竹泉知雀:你太小看我的脖頸了。
她的脖頸可不是一般的脖頸,而是被五條悟掐過之後生還的脖頸!
比起他的力道,絞繩弱得像在做spa,按摩都嫌力氣小。
飽經滄桑如她怎會被區區小伎倆打倒?竹泉知雀更擔心五條悟的無下限術式。
補習多日進入腦子的物理知識告訴她: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以竹泉知雀的脖頸為受力點畫出受力分析圖,絞繩施加的力朝向五條悟的方向,而五條悟自帶術式,無下限使一切靠近他的物體都向外排斥。
受力圖畫出來是這樣的:
絞繩→竹泉知雀的頸動脈←無下限
她兩頭受力。
現場的受害者和凶手的比例看似是2:1,實則是1:2
竹泉知雀:悟醬,你是犯人請來的幫凶嗎?
為何痛擊你的隊友!
難道是因為她突然的偷襲?
不至於吧,竹泉知雀忐忑地抿抿舌尖的草莓汁,五條悟的人設中有「清純」這一項嗎?沒聽說過啊。
她承認她事先沒打過招呼,但既然是交往的關系,接吻應該在戀人守則的許可範圍內呀。
難道五條悟看的戀愛寶典是五條家給他的特別封建版?
就說封建迷信害人不淺!
「求你。」竹泉知雀艱難地說,「要麼撤下術式,要麼扯斷絞繩,選哪個都可以,不要再繼續為難我的脖子了。」
咒言師保養嗓子不容易,一個兩個的怎麼專挑人家的痛點下手?不講武德!
竹泉知雀從來不知道五條悟是個這麼不靠譜的隊友。
事發突然,她咬在他舌尖的那一瞬間絞繩突然出現。
在外人看來便是小情侶親著親著臉蛋貼在一起,光天化日之下親親熱熱,看得人臉紅耳熱。
絞繩一勒住脖子,竹泉知雀就松了口,想和五條悟分開。
五條悟手臂張開,一下把她摟了回來。
竹泉知雀:???
你在做什麼?你和犯人是一伙的嗎?
女孩子宇宙貓貓頭。jpg
五條悟下意識把親完就跑的竹泉知雀抓回來,桎梏在臂彎間。
無下限穩定發揮,絞繩在他脖子上受不到力,他壓根沒感覺。
直到黑發少女出聲,五條悟回過神,手指抓住絞繩咒靈的身體,指腹用力。
寬大的手掌青筋暴起,黑紅色的咒靈被活生生捏成粉碎!
「沒事了。」五條悟低頭撫摸女孩子細膩的側頸肌膚,「還疼嗎?」
「絞繩的勒勁不疼。」竹泉知雀如實說,「無下限的斥力疼。」
現實中沒有同隊豁免著實傷她太深。
五條悟舀起一勺芭菲塞進竹泉知雀口中,企圖用堵嘴的方式逃脫他痛擊隊友的罪責。
黑發少女又被凍了一哆嗦。
抿出嘴角的冰淇淋沾在她紅潤的唇瓣上,五條悟喉頭滾了滾。
他湊過去,舔淨奶白的水漬。
「沾到了。」五條悟亡羊補牢地解釋了一句,不知道是說給竹泉知雀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不是你硬要喂她吃嗎?竹泉知雀有種看賊喊捉賊的錯覺。
「我信了。」她推了推五條悟,手掌按在他胸膛上,「松手啦。約會結束,現在是抓犯人時間。」
五條悟不情不願:「誰家約會還忙著破案?」
「容我提醒你今天約我出來的理由。」竹泉知雀好不容易擺脫五條悟的臂彎,重獲自由,「約女朋友在案發現場見面的男人沒資格抱怨。」
五條悟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拉長著臉站起身。
「快用你無敵的六眼看看。」竹泉知雀扯了扯他的袖子,「能看到咒靈和詛咒師的聯系嗎?」
五條悟剛剛光顧著看她了,只分了微不足道的注意力給凶手。
「弱得像輔助監督一樣的詛咒師。」他嘖聲,「咒力少得像沒有一樣,我上哪兒看?」
五條悟一句話虛空嘲諷了很多人,竹泉知雀為他未來的輔助監督流下一滴同情的眼淚。
凶手最大的倚仗就是那只被他徒手捏成碎渣的咒靈,失去咒靈的凶手不過是個心懷惡意的普通人。
混入人群仿佛水滴落入大海,弱小成了凶手的救命稻草,反倒讓強大的六眼忽視他的存在。
「安室先生不在這裡。」竹泉知雀四處張望,「他追著凶手跑了?」
作戰計劃是她和五條悟作為誘餌釣魚,安室透隱藏在人群中抓出對他們惡意最深的嫌疑人。
負面情緒是咒術師力量的來源,凶手驅使咒靈的剎那間,他的惡意宛如實質,被敏銳的公安捕捉。
安室透追著一個穿連帽衫的男人拐進巷子。
他腳步不停,在拐彎的瞬間一拳砸向視覺死角。
「啊!」
凶手發出一聲慘叫,牙齒咯咯作響。
可惡!可惡!不過是個看不見咒靈的普通人!到底是怎麼發現他的!
小看公安和偵探的下場十分慘烈,凶手企圖用肉搏逃跑,被訓練有素的安室透一拳掀翻在地,脊骨發出哀嚎。
「安室先生?」
竹泉知雀跑過來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了,她第一次體驗到東京警察的日常:永遠年輕,永遠出警,永遠姍姍來遲。
安室透下意識想掏出手銬,幸好及時想起自己波本的馬甲,遏制住職業病犯了的手。
竹泉知雀抓住連帽衫男人的頭發,提起他的臉看了眼,不確定地說:「他身上好像有懸賞。」
安室透看著女孩子熟練登錄一個陌生的加密網站,點開通緝榜單。
「沒錯,第529名。」竹泉知雀收起手機,「我第一次翻榜單翻到這麼下面。」
安室透:「平時呢?」
「平時不翻頁。」竹泉知雀隨口說,「我是第一名。」
她的賞金比地上這個多出一大串零,把他們放在一起比較屬於凶手登月碰瓷。
聽說一些窮凶極惡的犯罪分子以賞金多寡論輩分,安室透看了看女孩子年輕漂亮的臉,一想到她大概是姑奶奶輩,便覺得十分魔幻。
「五條君其實不是偵探吧。」安室透幫竹泉知雀把凶手五花大綁,「他是專門來處理這類人的,是嗎?」
「聰明。」竹泉知雀豎起大拇指,「別看悟醬一臉惡人模樣,他可是十分正統的正派哦。」
她腳尖踢了踢地上的粽子卷:「嚴格算起來,我和他才是一伙的。」
竹泉知雀惡役惡得十分純粹,不摻雜一絲絲水分。
五條悟和竹泉知雀在立場上是敵對關系,安室透在略感荒謬的同時竟有些熟悉。
身為黑衣組織高層卻與公安交往。
作為詛咒師但和正統咒術師交往。
「知雀,你……」安室透欲言又止。
你喜歡的是不是會抓你進局子的類型?
知雀:驚天誤會!
第179章
打工的第一百七十九天
進局子是不可能進局子的,在警視廳把招待茶葉換成碳酸飲料之前,竹泉知雀絕不上門做客。
她非但沒有進局子,反而領了一張熱心市民樂於助人獎狀回家。
由目暮警官親自授予,感謝竹泉知雀為東京人民戀愛自由做出的貢獻,感謝她將沒有殺人犯的聖誕節還給東京,犧牲小我,幸福大家。
竹泉知雀掏出手機三百六十度給獎狀拍照,發給諸伏景光和至今未知姓名的警察先生。
【打工人打工魂:今天也是努力向善的一天!今天也在努力勞改!】
片刻後,諸伏景光回了個摸頭的表情包。
竹泉知雀心滿意足地收起手機,把獎狀卷扒卷扒收起來,准備回家貼到太宰治頭頂的天花板上,讓他每天起床睜眼就能看到,沐浴在正義的光輝下。
摯友想金盆洗手做個好人,竹泉知雀當然要幫助他,從環境熏陶和榜樣力量開始!
等到太宰治可以將「橫濱熱心市民」作為自己代稱的時候,他就出師了。
竹泉知雀堅信,越是樸實無華的代號越顯現內涵,港口Mafia的重力操作使一聽就沒有橫濱熱心市民和好心的俄羅斯人聰明。
她:中也君不如改名成橫濱老實人,既凸顯本質又淳樸真摯,讓人聽了就像欺負他一下。
竹泉知雀細心收好獎狀的動作令目暮警官倍感欣慰,大力誇贊她:「好姑娘!前途無量!東京很需要你這樣正義的年輕人!」
站在警察和偵探包圍圈裡的純黑惡役面不改色,欣然收下警官的贊美。
她打了四份工呢,當然前途無量。
【窗】在政府的人趕來收尾,順便帶來凶手的懸賞金,裝了厚厚一只信封。
竹泉知雀在心裡心算,用雙手雙腳總計二十根指頭算,拿手機內置計算器算,場外求助拉著安室透一起算。
最後算出:「我的身價約千萬只信封。」
她一邊數錢一邊感嘆:「幸好不是我落網,不然【窗】開銀行押運車過來都不夠用。」
竹泉知雀建議警方把逮捕地點定在銀行金庫,方便現場結算賞金。
她超貴。
超貴的詛咒師小姐隔著輔助監督的人牆遙遙望向她超貴的男朋友,她的眼神含情脈脈,無比深情,嘴唇一張一合仿佛吐露戀人的愛語:
「加班加油。」
五條悟:貓聽完都死了。jpg
他垮起小貓批臉。
借工作之余戀愛的壞處是隨著工作結束,約會也跟著結束。
五條悟蠢蠢欲動想把竹泉知雀拐過去陪他工作,不用她出力氣,只用充當貓爬架,讓任性的超大只貓貓掛上去嗅嗅聞聞就好。
竹泉知雀一矮身避過抓向她命運後脖頸的手,兩只手臂堅決地交叉在胸前:NO!
「我還要去警局做筆錄呢。」她寧可把自己送進條子窩也絕不給咒術界干活,這是原則問題!
五條悟一臉不滿意地把女孩子抓過來揉揉搓搓,報復夠了才穿著竹泉知雀給他買的大衣跟著輔助監督離去。
「伊地知,你輔助監督實習得不錯嘛。考驗你眼力的時候到了,我現在和今天早上有什麼不同?」
比五條悟小幾屆但早已是社畜模樣的伊地知潔高戰戰兢兢:「沒有什麼不同……啊啊請不要生氣,五條先生比早上更加帥氣了!」
「說具體一點。」
「呃,五條先生的膚色在凶手鮮血襯托下更白了點,好變態……啊啊啊我的意思是,五條先生的膚質真的令人羨慕呢。」
「伊地知。」五條悟禮貌地問,「可以請你自己用臉擊打我的手嗎?」
伊地知潔高:「就算是文雅的說辭也掩蓋不了你想扇我耳光的意圖啊!我做錯了什麼嗚嗚……」
兩人漸漸遠去。
安室透:「五條君是想有人誇他的新大衣嗎?」
「放心,他能如願以償。」竹泉知雀十分同情地說,「在那位可憐人把自己的臉打成豬頭之前,他大概也許能猜到正確答案。」
她推薦伊地知潔高買個貓語翻譯器,好使。
送走了難纏的男朋友,竹泉知雀左看右看,在一群警察中靠攏她唯一的「戰友」。
「怎麼辦?」黑發少女渾身緊張,「真的要去警局做筆錄嗎?我非坐警車不可嗎?」
閃爍藍色紅色燈光的警車,仿佛嚇飛小貓咪的酸黃瓜,是竹泉知雀不可理解之物。
「事情基本都解釋清楚了,筆錄只是走個流程。」安室透熟知公安辦案思路,試圖安撫疑神疑鬼的犯罪分子,「不會把你抓起來的。」
至少今天不會。
「我不擔心吃牢飯的問題。」竹泉知雀小聲說,「我不想坐警車,要不你把我綁在警車車頂上吧。」
安室透:???
「警車太身臨其境方便入戲了。」竹泉知雀壓低聲音,「萬一我中途打了個盹,迷迷糊糊腦子不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坐在嗚嗚作響的警車上旁邊還有幾個穿警察制服持槍的壯漢,一下應激打破車窗跳出去可怎麼辦?」
「我不會丟下任何一位戰友。」她肅穆道,「到時候我拉著你一起跳車,亡命天涯。」
安室透:奇怪的感動增加了。
他:「不如你坐副駕駛?」
竹泉知雀大驚失色:「我還只想著跳車,你已經想著奪方向盤了?激進主義要不得!」
警車可沒有演速度與激情的硬件,換成你的白色馬自達還差不多。
安室透:說話就說話,別打我愛車的主意。
竹泉知雀:換成琴酒的保時捷356A?
安室透:那可以。
達成共識。jpg
安室透不好評價竹泉知雀,她寧可坐酒廠大哥的車也不坐安全感滿滿的警車,可見她的思想著實邪道。
帝丹高中思想教育課程有待改良,怎麼讓她及格的?
「恐怕你別無選擇。」安室透愛莫能助,「我沒開車過來。」
而警方也不可能他們在前面開車,讓竹泉知雀騎著自行車在後面追,兩者成為帝丹小學追擊問題新素材。
為小學生的課堂學習增添多彩笑料倒是其次,主要是目暮警官不能接受自行車車速竟然比警車快的離譜事實。
東京警察的出警速度不容詆毀!他們才沒有在主角和反派打完驚天動地大決戰後姍姍來遲吃經驗包,你當油費不要錢的嗎?
竹泉知雀最終還是坐上了警車。
裙擺挨著安室透的大腿沒讓她安心多少,反而油然升起一種「我和我的同事一起落網了」的不幸錯覺。
女孩子正襟危坐,脊背不靠椅背,一只手攥成拳放在膝蓋上隨時准備徒手擊碎防。彈。玻璃,一只手虛扶在安室透手背上,好在跳車時帶上隊友。
她丟來一個「別怕有我在」的眼神,目光反復掃過防。彈。玻璃的四個角,估算受力點。
安室透感到有些好笑。
黑發杏眼的少女好像一只背毛炸起小黑貓,努力叼著比她大多了的獵豹往自己肚皮底下塞,黑黑的絨毛遮不住下面的金色皮毛。
她習慣把自己放在保護者的位置。
「沒事的。」安室透反握住竹泉知雀的手,在她耳邊小聲說,「你太緊張了,萬一警察問起來怎麼辦?」
偵探們坐慣了警車,只有嫌疑人會在車上反復擦汗,做賊心虛。
「我很緊張嗎?」竹泉知雀摸摸自己的臉,「我的表情管理失誤了?」
沒有,警車上除了安室透沒人看出竹泉知雀時刻准備好破窗而逃的緊張感,她是將演技刻入骨髓的實力派。
安室透伸手理了理她微亂的發絲,認真地看了竹泉知雀好一會兒,頷首:「這下沒問題了。」
竹泉知雀松了口氣,她勾著碎發挽到耳後,發絲掃動間,白皙脖頸上絞繩勒過的紅印淺淺留在肌膚上。
「真是個糟糕的約會。」安室透說。
竹泉知雀順著他的目光低頭,摸了摸脖子。
「早就不疼了。」她笑笑,「也沒多糟糕,我們當初約會也沒去多安全的地方。」
不是槍戰謀殺就是爆炸點火,唯一的好處是不折騰咒言師的痛點,沒為難竹泉知雀的嗓子。
警車行駛在街道上,車內十分安靜。
「我今天配合得還行嗎?」安室透突然問。
竹泉知雀不明所以地偏頭看他。
「你沒告訴五條君我們之間的事情。」金發青年臉上帶著微笑,「我配合你,沒有暴露。」
警車裡的警察耳朵豎起來。
如果沒有安室透的配合,竹泉知雀今天將死於修羅場。
「說的也是。」竹泉知雀陷入不祥的想像,一陣後怕,「悟醬若是鬧起來,我簽的不平等條約怕是要與字典比厚度。」
安室透:「他很難纏嗎?」
貓貓任性是正常的,只是竹泉知雀打不贏他,奪取主動權的戰鬥打得十分艱難。
「和安室先生是不同類型的難纏。」她回答。
安室透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灰紫色的眼睛中流露出些許詫異。
「悟醬是個很容易看懂的人。」竹泉知雀想了想,慢慢地說,「因為強大,所以不必掩飾自己的喜好,任性起來誰拿他都沒辦法。」
「安室先生好說話很多。」她掰著手指數,「脾氣很好,人也體貼,做飯好吃,學習也好,簡直是完美男友。」
「但看懂你很難。」
「有時候我覺得我們是一樣的人。」
竹泉知笑起來,眼眸彎彎,「我一直在想,安室先生真是好容易就看透了我的謊言,像比我更精通說謊似的。」
「比如說……」她歪歪頭,聲音壓低,不被豎起耳朵的警察捕捉。
「安室透——是你的真名嗎?」
知雀:反將一軍!
第180章
打工的第一百八十天
警車急剎停在警局門口。
竹泉知雀解開身上的安全帶,又探身繞到另一邊幫安室透解開。
「下車了。」她提醒道,警車她真是一秒不願多呆。
黑玫瑰的冷香隨著她靠攏的動作侵襲安室透的呼吸,在狹窄的車內避無可避。
自從威雀威士忌身份暴露,僅限於黑裙女人的香水芬芳偶爾也沾染竹泉知雀的發梢。
或者說威雀威士忌的品味本就屬於她,那些黑暗的、曖昧的、危險的情調,皆是她。
投下驚天大雷的女孩子無所事事地站在車窗外,她旁邊便是警視廳大門,再往裡走有專供臨時拘留的房間,周圍人均警察。
想逮捕她,如今是天賜時機。
「是什麼引起了你的懷疑?」金發青年笑容無奈,「喜歡以假名示人不是你麼,酒井泉子小姐?」
「胡說。」竹泉知雀不認,「我真容配真名,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易容之後給自己取個花名怎麼了,這叫尊重每個馬甲的設定。
「別緊張。」竹泉知雀顧及這裡是警局,聲音壓低,她從不坑隊友,「假名就假名,我又沒生你的氣,莎朗·溫亞德不也是假名?」貝爾摩德可是酒廠裡她唯一尊重的前輩。
「琴酒和伏特加連編個假名的功夫都不肯出,我還不是只能選擇原諒他們。」
她拍拍波本的手臂,鼓勵他:「安室先生只是為融入組織企業文化付出了努力而已,你合群的心值得鼓勵。」
黑發少女一臉「無需多言我懂你」,讓安室透無法判斷她是真懂還是假懂。
壞消息,威雀威士忌不知為何篤定他用了假名。
好消息,她把這當成黑衣組織奇怪的傳統之一。
與哪怕盛夏也要穿黑風衣、執行秘密任務卻開招搖的古董車、在酒吧品嘗自己的同事一樣,是黑衣組織約定成俗的傳統。
這麼一想琴酒真的為酒廠文化做出了卓越的貢獻,他一個人支撐了竹泉知雀所有爛梗,是她靈感的不朽繆斯。
若是哪天琴酒脫離酒廠自立門戶,跟著大哥跳槽的成員將占酒廠99.99%人口,剩余0.01%是那位先生本人。
虛假的首領:形若小黑的那位先生You-Know-Who。
真正的首領:走進群眾娛樂生活的酷蓋大哥。
沒有琴酒的酒廠將失去多少樂子,竹泉知雀想都不敢想,大哥一定要長命百歲啊。
「安室先生你取假名還挺有水平的。」
竹泉知雀誇他:「用《機動戰士高達》的主角阿姆羅·雷的名字當作姓氏,其實你名字也可以用雷啊,換成日語讀音的話……」
「安室零?」女孩子念道,「名字叫零很好聽哦。」
降谷零:「……」
他臉上從容的微笑差點維持不住。
「嘛,安室先生是成熟大人,不想被人當做《機動戰士高達》的狂熱粉絲,我懂的。」竹泉知雀遞給他心領神會的眼神。
安室透:你不懂。
「零」的發音從她口中念出來時,他心跳都停了兩拍。
名字是最短的咒語,咒言師的力量來自言語。
即使竹泉知雀並不刻意,她的發音、吐字與語調都十分特殊,舌尖的話語仿佛含著露水的枝葉,隨氣流回蕩在耳膜間。
為她的聲音短暫失神的剎那,怕是就算漆黑的槍口對准安室透,他都來不及反應。
「謝謝你的建議。」安室透掩飾地說,「有機會的話我會考慮。」
「長時間用的假名是要好好取。」竹泉知雀贊同地說,「不要學萊伊,諸星大這個名字也太敷衍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打籃球的。」
「你覺得萊伊也用了假名?」
吃瓜果然是吃別人的瓜更開心,安室透前一秒疑竇重重心思百轉千回,後一秒立刻跟上了竹泉知雀的吃瓜節奏。
以竹泉知雀老千層餅的資歷作證,萊伊也是一張千層餅。
且是騙女人的千層餅!
「可憐的宮野姐姐被男人騙了,宮野妹妹才是人間清醒,靠女人上位的男人能是什麼好東西?」女孩子搖頭不已,為宮野明美感到不值。
「你數數,萊伊此人,碰瓷大戶、國家一級吃軟飯小白臉,卻偏偏是個冷面酷哥,絕情狙。擊。手,覺不覺得他的人設十分割裂?」
為馬甲寫過厚厚一沓劇本,專門書寫人物小傳分析馬甲人物內核的竹泉知雀很有發言權。
「酷哥怎麼可能大街上被車撞?NO酷!酷蓋失格!」
「在宮野姐姐開車撞上去的一瞬間,酷哥應該冷漠抬手將時間暫停,轉著優雅的腳步與車前蓋擦胸而過,以一個瀟灑的JOJO立屹立在十字路口,酷酷地說:『無敵是我生活的態度,不必迷戀哥。』而後颯然離去。」
竹泉知雀憤憤不平:「結果他住進醫院還讓宮野姐姐付醫藥費!白瞎了那張悶騷面癱臉!」
萊伊和宮野明美的組合是經典冷面酷哥與溫柔美人,憑心而論竹泉知雀還蠻愛看的,但酷哥怎麼可以被車撞?被車撞的哥根本不酷,這是人設欺騙!
「萊伊絕對不是個好東西。」竹泉知雀悄咪咪地說,示意安室透附耳來聽,「我懷疑他和宮野姐姐戀愛不過是詭計多端的求職者搶offer的狡詐手段罷了。」
入職黑衣組織說簡單也簡單,伏特加那點智商都能混到高層。
伏特加的上位與港口Mafia五大干部有A的席位異曲同工,像一尊秤砣一樣拉低了組織的格調,讓人不得不懷疑他們招人的水平。
入職黑衣組織說難也難,竹泉知雀是靠簡歷作假攀父母關系進的,萊伊恐怕和她一樣,靠裙帶關系找工作。
「現在經濟就業是挺不景氣的。」打工人唏噓道,「前有和外國人談戀愛是為了練口語,後有碰瓷美女姐姐只為了拿offer,江山代代人才出,一代更比一代卷。」
人們談戀愛的目的不能單純一點、積極陽光一點嗎?
比如她,是為了學習。
竹泉知雀:我好勵志。
萊伊:明明和我半斤八兩。(FBI的凝視。jpg)
竹泉知雀對萊伊的分析為安室透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他連配合警方做筆錄的時候都在思考,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何等無恥的作風,讓公安想到一個令人不愉快的同行組織。
黑麥威士忌他,不會是個FBI吧?
為了臥底進組織不惜碰瓷和出賣色相,多麼符合FBI的無恥作風!
倘若是真的,知雀為什麼要把情報透露給波本?
波本在她眼裡不是板上釘釘的黑方嗎?
難道是給公安的投名狀?證明她臥底的價值:看!我成功幫你們策反了組織成員,我棒不棒?
假如波本真的是純黑一方,也真的被她策反到公安,前男友余情未了的戀愛腦標簽大概焊死在安室透腦袋上拿不掉了。
安室透決定試探一下。
「萊伊身份可疑,要我上報給琴酒嗎?」
竹泉知雀正捏著筆俯身在警花姐姐拿來的紙上簽名,聞言差點把名字寫錯了。
「沒有證據的。」她把紙筆還給警花姐姐,「琴酒一直很欣賞萊伊,人品問題在組織不是問題,小心萊伊升職後給你穿小鞋。」
「你要是非要舉報萊伊,我可以提供一個思路。」
竹泉知雀小聲說:「琴酒向宮野妹妹獻殷勤獻了好久了,他屢戰屢敗。你可以放出謠言,雪莉封心鎖愛正是因為目睹姐姐被男人欺騙,她被戀愛腦氣得血壓升高,從此斷情絕愛。」
「等琴酒和萊伊反目成仇,給他穿小鞋的人就變成你了。」
竹泉知雀欣然傳授職場厚黑學。
安室透:倒也不至於如此。
他的試探沒有結果,竹泉知雀真是好撲朔迷離一人,要不是知道她投靠了公安,多像個哪裡熱鬧哪裡湊的搞事樂子人啊。
「我以為你突然提起萊伊是懷疑他的身份。」安室透接過紙筆。
「我只是為宮野姐姐打抱不平而已。」竹泉知雀晃了晃足尖,「連男朋友的真名都不知道,多可憐。」
「她又不是我這種說謊成性的人,我被騙還能說一句活該、技不如人、陰溝裡翻船。」竹泉知雀聳聳肩。
她倒是很有自知自明。
「確實值得人生氣啊。」竹泉知雀譴責道,「連真名都不肯說算什麼戀人,我和安室先生戀愛的時候都沒有用假名。」
「向人告白和訴說愛意的時候,呼喚的卻是虛假的姓名。」女孩子皺皺鼻子,「不覺得過分嗎?」
安室透無言地合上筆蓋,他把簽有「安室透」的紙張遞給警察,與簽有「竹泉知雀」姓名的白紙上下重迭。
「很介意?」他輕聲問。
竹泉知雀後知後覺,她罵萊伊的時候把波本一起罵進去了。
「安室先生的人品比萊伊好一萬倍。」竹泉知雀連忙安慰道,「人要自尊自愛,何必把自己與酒廠頭號渣男放在同一賽道上?」
金發青年紫灰色的眸子盯著她,要一個確切的答案。
「……一點點。」竹泉知雀回答他,「一想到『安室先生』是不存在的名字,就忍不住想我到底是在和誰說話。」
「不用感到抱歉。」她抬手止住張嘴欲言的安室透,揚起大大的笑臉,「和喜歡揭人馬甲的安室先生不同,我沒有追根究底的癖好。」
「貝爾摩德名言也適用於男人,秘密令人充滿魅力。」
「何況我沒有生氣的權力。」竹泉知雀彎了彎眼眸,輕快地說,「等安室先生再遇見能對你行使女友特權的她,再來頭疼今天的問題吧。」
筆錄做完了,她該回家了。
竹泉知雀站起身,安室透和她一起離開警視廳,把她送到車站。
他們要搭的不是一班車,竹泉知雀運氣很好地看見遠遠駛來的班車,低頭在口袋裡翻找車卡。
「知雀。」
還有事嗎?竹泉知雀扭過頭,為難地指了指進站的巴士。
有事可以不可以電話裡聊?
「你會知道我的名字的。」降谷零一字一頓地說,前所未有地認真道,「在未來的某一天。」
連帶他的過往,他的身份,他的一切,都會在某一天親口告訴她。
在證人保護計劃的保證人簽名處,簽下「降谷零」的名字。
竹泉知雀張了張嘴,她似乎想說什麼,又在巴士打開的門中止住。
最後她只是揮了揮手,走向巴士後排的空位。
車門關閉,巴士在輕微的搖晃間向前駛去,車站在後窗中越來越小,逐漸消失不見。
「波本的真名嗎?」
竹泉知雀托腮,漫不經心地說:「希望不是寫在追殺令的執行人名單上。」
悠于 2025-9-6 14:26
第181章
打工的第一百八十一天
「聖誕節那天,你們都怎麼過啊?」
一句話打開了值日生們的話匣子,放學後留下來做值日的帝丹高中三年級生們踊躍發言。
「我和仁太君說好了。」女生捏著裙擺,羞澀又雀躍地說,「他來我家接我,我們訂了電影院情侶座。」
竹泉知雀拖著椅子從她身後走過,禮貌提醒:「你講台還沒掃。」
「我!我!」一個男生跳起來舉手,「我和愛子約好去Live House!之後還要去卡拉OK!」
竹泉知雀搬著桌子路過他身邊,客觀提醒:「你黑板沒擦。」
「我和雄三君在家裡過。」鈴木綾子溫柔地說,「我們兩家的父母想約著吃頓飯。」
竹泉知雀一手椅子一手桌子地站在鈴木綾子面前,「麻煩讓一讓。」
鈴木綾子連忙讓開,竹泉知雀哐哐哐擺好桌椅,沉默不語,干活麻利,仿佛一個無情的打工人。
不對,她本來就是一個無情的打工人。
「知雀。」鈴木綾子叫住她,「你聖誕節有安排嗎?」
鈴木綾子可沒忘記竹泉知雀曾經見色忘友被外校白毛拐走的往事。
聖誕節知雀會有怎樣甜甜蜜蜜的約會呢?鈴木綾子好奇。
「有安排。」竹泉知雀一臉平靜,「我要cos聖誕老人。」
「公益活動?」掃地的女生摸不著頭腦,猜測道,「打扮成聖誕老人,給填問卷的路人派送禮物?」
擦黑板的男生:「竹泉桑聖誕節都不忘打工嗎?」
傳言帝丹高中的神秘校花天天放學即失蹤是為了打工,為此不知道多少人重溫《會長是女僕大人》後在女僕咖啡廳蹲守她,期待一場緊張刺激的邂逅。
無知的男生們並不知道,倘若他們不幸在校外遇見竹泉知雀,等待他們的「邂逅」絕不是區區緊張刺激可以形容的——用徹頭徹尾的慘劇來形容才算貼切。
「差不多吧。」竹泉知雀拎起書包,「反正是穿著紅衣服挨家挨戶拜訪。」
穿著被鮮血染紅的衣服,拎著槍拿著擊殺名單,挨家挨戶拜訪。
披著死神皮膚的聖誕老人也是聖誕老人,是超稀有的隱藏款。
「抱歉,我知道你很驚訝。」槍口對准男子驚恐的臉,竹泉知雀宛如默哀般音調低沉。
「我也不想的,但黑衣組織聖誕節不放假。」
砰!
地上濺起一團血花,染紅聖誕樹上純白的雪花掛飾。
黑發少女勾掉名單上一行字,轉身趕往下一家人的煙囪。
竹泉知雀嘴裡叼著一根聖誕棍糖,水果口味,她看向手機群聊。
群聊名稱:黑烏鴉酒廠聖誕團建群
【大哥】:誰改的群聊和備注?
【大哥的御用司機】:大哥,威雀威士忌在群裡。
有時候,破案只需要一句話。——伏特加大偵探
【美女姐姐】:不是挺好的嘛,多活潑可愛的小女孩。
【騙女人的渣男】:無法茍同。
【酒廠最優秀的打工人】:萊伊,我勸你重讀職場話術再來群裡發言。
【酒廠最優秀的打工人】:群裡能被你欺負的只有伏特加。
【大哥的御用司機】:???
竹泉知雀給擊殺名單拍了張照片發到群裡,艾特琴酒和萊伊,附贈表情包:憋說話,快去打工。jpg
水群說明你們太閑了,快把生命奉獻給工作。
團建群共享一份擊殺名單,裡頭是朗姆親自列出的名單,記錄著每一個組織特意留在聖誕節清算的對像。
「在耶穌的誕辰日送他們去見上帝,多麼仁慈。」朗姆虛偽道。
竹泉知雀提出異議:「要是他們不信教呢?」
朗姆:「那是上帝頭疼的問題,不是我的。」
他的無恥令竹泉知雀深深拜服,扣動扳機前她額外問了受害者一句:「你信教嗎?」
受害者:「信信信的話,主會拯救我嗎?」
竹泉知雀:「你可以親自去問主。」
她的工作是送你見主,單程票,不用謝。
受害者:「不不不不信的話呢?」
竹泉知雀:「換個祈禱對像,比如打工之神。」
當打工之神降下神諭,宣告祂的孩子不得在聖誕節加班,你就有救了。
竹泉知雀沒能聽見神諭,她獨攬三分之二的工作,寂寞在群裡刷屏表情包陰陽怪氣琴酒和萊伊效率低下。
琴酒屏蔽了群聊,他開始喜歡上用伏特加當傳話工具人和竹泉知雀溝通,起碼受氣的不止他一個人。
萊伊沒有小弟,他只能容忍嘀嘀嘀的群聊在耳機裡響。
最後一個目標在名單上被劃去,萊伊按住耳麥進入頻道。
「能散伙了嗎?」他冷靜地問,「今天是聖誕節,明美還在等我。」
「真是深情。」貝爾摩德語氣慵懶地調笑,「但很可惜,你看看時間。」
12月26日,凌晨兩點。
聖誕節已經過了。
黑烏鴉酒廠聖誕團建群的群友真正做到了生命裡只有工作,從早上八點集合,一直辛勤勞動到凌晨兩點。
沒有火雞,沒有約會,沒有聖誕襪裡的禮物,只有滿身硝煙和指縫間的血漬。
群裡的幾個人習以為常,竹泉知雀只在路過燈光溫暖的街區時短暫失神,拿自己的非日常與人家的日常比較。
她離正常人的生活就那麼遠嗎?
槍裡的子彈一天下來打空了,竹泉知雀把槍塞進衣擺下,找了個沒人的天台,坐在邊緣的欄杆上。
許是聖誕節的緣故,城市的黑夜被彩燈取代,亮起的聖誕樹光茫星星點點散落在水泥建築物間,照亮竹泉知雀的眼眸。
天台風大,她搓了搓冰冷的指尖,嗅到濃郁的血腥味。
沾在她發間,縈繞在她的衣服上,冷風吹不散。
酒廠團建群在任務結束的下一秒解散,伏特加開車,琴酒回基地與朗姆見面,繼續組織的邪惡計劃。
貝爾摩德人不在東京,和他們有時差,她那邊還是白天。
萊伊有沒有回去找宮野明美,竹泉知雀不知道,鴿了女朋友一天的男人連煲湯都嫌肉老。
他最好沒去,凌晨兩點把睡著的女朋友叫起來過已經錯過了的聖誕節,聖人都得抄起扳手給他頭上來兩下。
竹泉知雀覺得萊伊那句「明美還在等我」是說給外人聽的,用來造他的深情人設。
酒廠聖誕團建幾天前就下達了通知,竹泉知雀慶幸她提前把聖誕禮物給了五條悟——好可憐的社畜情侶,聖誕節竟都要加班。
某種意義上還挺公平,同一片月色下有的情侶在接吻,有的情侶在加班,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
竹泉知雀昨天值完值日,扛著一麻袋禮物去了趟盤星教,又回來幫織田作家和伏黑家布置聖誕樹。
她雙手合十謝罪:果咩,聖誕加班,不能回來過節,不介意的話你們可以把我的照片擺在桌上,當作是我本人到場。
太宰治:黑白照片可以嗎?
竹泉知雀被捏住臉拍了張遺照,照片同時被擺在織田作家餐桌、伏黑家飯桌和盤星教食堂電視機盒上。
相框前供奉了一些水果,插了三根香。
竹泉知雀:我真的會謝。jpg
過激的友誼令她十分感動,雖然竹泉知雀人不在,但她的心和朋友們連在一起,共度聖誕。
聖誕節當天,竹泉知雀早上八點帶著裝備開始今天的cos聖誕老人·暗黑隱藏版工作,十點太宰治給她拍了張聖誕樹的照片,十二點他發送火雞大餐九宮格錄屏,企圖饞死竹泉知雀。
執行任務中午只啃了兩個漢堡的竹泉知雀:嚶嚶。
下午她開槍開到手臂麻痹,織田作家吃秘制咖喱盛宴,晚上她在巷子裡圍追堵截跑到喉嚨冒火,伏黑家吃烤肉全席。
聖誕節12點整,夏油傑發來美美子和菜菜子坐在聖誕樹下拆禮物的照片,順便「不經意」地泄露盤星教今日食堂特供咖啡果凍,不限量。
連神都無法抗拒的美味!
竹泉知雀一手拿槍,一手捏著壓縮餅干哢哢地啃,默默屏蔽了所有人。
只有黑烏鴉酒廠聖誕團建群沒有與聖誕節同流合污,是她最後的精神支撐。
精神支撐在凌晨兩點解散了,把竹泉知雀留在聖誕余韻籠罩下的天台寒風中。
她現在回家還趕得上啃兩口鄰居家沒吃完的火雞骨架。
「算了。」竹泉知雀嗅了嗅衣袖,冰冷的血腥味與金屬的硝煙味混雜,「會嚇到小孩子的。」
隨便在天台消磨點兒時間,等會兒直接去學校。
「希望綾子不要追問我聖誕節cos暗黑聖誕老人的細節。」竹泉知雀在胸口劃十字。
她實在是沒什麼能分享給朋友的美好回憶。
竹泉知雀拿出手機玩連連看,她把手指縮在袖子裡點屏幕,聚精會神地盯著動物圖案的小方塊。
冰涼的雪粒落在玻璃上,在女孩子指尖沁出涼絲絲的冷意。
「……下雪了?」她仰起頭。
雪粒洋洋灑灑從天空落下,落在竹泉知雀的眼睛裡,打濕她烏黑的睫羽。
東京下雪了。
女孩子呼出的白霧吹散了雪子,她可惜地看向天空。
月亮被雲層遮住了,換來這場雪。
純淨的、純粹的雪白,除了月亮,誰能與之比擬?
竹泉知雀輕輕呼氣。
沙沙,沙沙。
長靴踩過鋪灑雪子的地面,黑色毛呢風衣下擺掃過修長的雙腿,在天台的欄杆後站定。
清澈的蔚藍帶著比月亮更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茫,落進竹泉知雀的眼睛。
雪粒沾在五條悟雪白的眼睫上,年輕俊美的青年雙手插兜,俯視竹泉知雀。
「聖誕節已經過完了。」他笑笑,「能請這位不幸錯過聖誕的小姐與同樣不幸的我一起,補過一次約會嗎?」
知雀:明天上學
小悟:逃課吧:)
第182章
打工的第一百八十二天
雪粒落在竹泉知雀黑發間,像灑上一層細膩的糖霜。
她搖搖欲墜地坐在天台欄杆上,腳下是令人眩暈的高空。
女孩子仰著頭,身體重心偏移到危險的角度,她松開一只按住欄杆的手,抬手抓住空中飛舞的雪花。
晶瑩的雪花擦著五條悟的眼睫飄落,融化在竹泉知雀掌心。
「現在是凌晨兩點。」
「的確。」
「聖誕節已經過了。」
「沒錯。」
「我加了一天的班。」
「我也一樣。」
「明天要上學。」
「逃課吧。」五條悟提議,「我逃課的風險比你大多了。」
夜蛾老師小班課堂,某夏油姓同學輟學,某五條姓同學逃課,只有好心的家入同學給班主任捧場,為空蕩蕩的教室帶來一絲人氣。
五條悟判斷風險的依據竹泉知雀無法茍同,為了平衡學業與四份工作,她差不多把能找到的請假借口都用完了,憑空給自己捏造了一堆舉辦葬禮婚禮和小孩滿月酒的親戚。
班主任:竹泉同學,你的人生不是在吃酒席就是在去吃酒席的路上嗎?
竹泉知雀:那倒不是,生病住院的借口也很好用。
在請假條上,她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平均一星期做一次手術,一個月進一次瀕危病房,還有一堆因殉情、食物中毒、受了情傷而需要她照顧的朋友。
——是的沒錯,如果有人想從請假理由了解竹泉知雀的生平,他將得出以上離譜結論。
「我已經沒有請假的借口了。」竹泉知雀歪了歪頭,黑發如瀑垂落,「但為了悟醬,逃課就逃課吧。」
她把手遞過去,「你要帶我去哪裡呢?」
五條悟握住竹泉知雀的手。
冰涼柔軟的肌膚在他掌心化作融化的雪,他把女孩子拉進懷裡,用敞開的黑色毛呢大衣裹住她。
融融的暖意包裹住竹泉知雀,她這才發現自己在天台凍得渾身冰涼,忍不住把冰涼的臉頰貼在五條悟胸口。
「嘶。」五條悟抽了口氣,抱怨道,「好冷。」
竹泉知雀默不作聲地把手塞進五條悟衣領。
白毛貓貓渾身打了個激靈。
他好像一只被主人強行抓進浴室洗澡,主人卻不小心弄錯了水溫,導致他被冷水淋遍全身的落湯雞貓貓。
好慘哦,竹泉知雀無慈悲。
她像是泡在暖和的溫泉裡,熱氣流淌進四肢百骸,凍僵的指尖在溫暖中微微刺痛,流連著不願離去。
「真暖和。」把臉埋在五條悟胸口的女孩子語調含糊地說。
「你暖和了,我快凍死了。」五條悟抓著竹泉知雀的手插進大衣口袋取暖,「聖誕節在天台吹風,我能采訪一下你的心態嗎?」
「站在高一點的地方,悟醬才看得到啊。」竹泉知雀說,「不然你哪裡找得到我。」
五條悟險些被說服,他聰明的大腦很快回過味來:「撒謊,你根本沒想過我會來。」
仰頭看雪的女孩子撞進清澈蔚藍的六眼中,她眼中的驚艷與訝異同樣顯眼,牢固地刻在五條悟腦海中。
「好吧。」竹泉知雀坦誠,「加班一天腦子嗡嗡,吹吹冷風清醒一下。」
「知雀知道我是怎麼找到你的嗎?」五條悟下頜擱在竹泉知雀腦袋上,懶洋洋地說,「我也是來吹風的。」
社畜ソ默契。jpg
同病相憐的情誼擊中了竹泉知雀,她掏了掏口袋,拿出最後一顆糖果,紫色的葡萄味,剝開糖紙露出圓圓的小球。
「地主家最後的余糧。」竹泉知雀把糖球喂進五條悟口中,指腹按住他的嘴唇,「甜嗎?」
葡萄味有點酸酸的,五條悟腮邊可愛地鼓出一小塊兒,點點頭。
竹泉知雀彎了彎眼眸,她舔舔指腹,嘗到一絲酸甜的余味。
「別人聖誕節都有火雞吃。」她羨慕地說,「回家後等著我的怕不是只有火雞骨架。」
啃得干干淨淨,能拼出一只完整火雞標本的骨架。
「一年一度吃火雞的機會就這麼沒了。」竹泉知雀十分傷心。
五條悟試圖安慰她:「還有感恩節。」雖然已經過了。
竹泉知雀聞言更悲痛了。
港口Mafia不過感恩節。
「身為惡役,要用仇恨仇視的態度對抗這個世界,我們滿懷尖酸激昂的戰爭心情,即使敵人跪地求饒也不心懷感激,定要將其斬盡殺絕!港口Mafia全體上下在此發誓,我們不過感恩節!」
以上,是森鷗外為了感恩節不放假,不給員工節日補貼而提出的號召。
他好歹找了個借口,和借口都不找逼迫員工加班的黑衣組織比起來,良心未泯。
竹泉知雀時常覺得自己仍對港口Mafia忠心耿耿有一半原因來自同行襯托。
忠誠是因為背叛的籌碼不夠,不跳槽是因為下家更爛,打工人大徹大悟。
五條悟含著葡萄味的糖球,他狀似思考地盯著竹泉知雀沮喪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漫不經心地問:「真的想吃?」
真的想,竹泉知雀點頭又搖頭:「可是都這個時間了。」
除了被邪惡組織壓榨的打工人,哪家外賣願意在聖誕節的凌晨全城送?
「我會做。」
五條悟在竹泉知雀懵懵的眼神下重復了一遍:「我會做。」
「你要不要來我家?」
不知道是雪天太冷凍僵了竹泉知雀的思緒,還是她真的饞一口火雞吃,女孩子小雞啄米般點頭。
她點頭點得爽快,但心裡半信半疑的:咒術界御三家的家主繼承人,打出生起便有一群家僕圍著他轉,他居然會做飯?
天才連料理都包含在內嗎?太犯規了吧。
說不定是帶她回五條家老宅,大少爺在廚娘的幫助下像征意味地扒拉兩下鍋鏟。
五條家老宅沒給竹泉知雀留下太美好的記憶,她上次是被綁架去的,不是正經客人。
竹泉知雀還記得五條家老宅的地址,但五條悟沒往那個方向走。
他一只手圈住懷中少女的腰,輕松地躍上欄杆,雙腳踩在空氣中。
「帶你去高一點的地方看雪。」藍瞳白發的少年笑容恣意,冷風被無形的力量擋在他身外,天地白茫茫一片。
竹泉知雀抓住五條悟的衣袖,驚嘆地看向腳下的東京。
城市在雪花中安靜地睡著了。
世界像小女孩手中的雪花流沙玻璃球,純白的粒子在風中搖晃,造就盛大的雪景。
竹泉知雀眼睛不眨地看雪,她的目光越過五條悟肩頭看見不斷延伸的天空,又在他藍色的眼眸中看見相似的景像。
她流連忘返地欣賞大雪,直到五條悟停在一棟高樓頂層的窗戶邊,窗戶被不合常理地設置成可以從外面開鎖。
竹泉知雀對這種非常規設計十分熟悉,她每個落腳點和安全屋的窗戶都設計成了內外兩開,方便一些不愛走門專愛翻窗的熟人。
五條悟拉開窗戶,帶著竹泉知雀跳進屋內。
中央空調控溫的屋內暖意融融,竹泉知雀發間的雪粒融化成雪水,黑發濕漉漉的。
「小落湯雞。」五條悟抓起一條干淨毛巾蓋在女孩子頭頂,「請假理由用重感冒怎麼樣?你班主任會信的。」
竹泉知雀:「合理,我這就發短信。」
她頭頂著毛巾,一手擦拭濕發,一手點開和班主任的聊天記錄:十幾頁的聊天記錄全是請假理由,一句寒暄都無,她沒被開除全靠慈師一顆容忍的善心。
竹泉知雀數了數她請假的原因:酒廠加班、盤星教傳教活動、與公安交換情報、和來自橫濱的摯友團建……
全是工作,她從來沒因私事請過假。
「有點心虛是怎麼回事?」竹泉知雀磕磕絆絆地編輯短信,她從前請假超級理直氣壯的,從來沒遲疑過一秒。
打工人的一切都是為了工作,上學也是工作的一環,不太重要的工作為火燒眉毛的工作讓路是正當選擇,竹泉知雀永遠走在正確的打工道路上。
她頭一回因為「想和男朋友補過聖誕節」請假。
「我墮落了?」
發間的水分被毛巾吸干,竹泉知雀頂著半濕的毛巾從客臥走向客廳,五條悟正把圍裙往身上套。
黑色毛呢大衣被他脫下來搭在沙發扶手上,五條悟裡面只穿了一件長袖,他袖口反挽,露出結實的小臂。
深藍色的圍裙風格簡約,但對他的身高而言小了點。
「幫我系一下。」五條悟看見竹泉知雀,朝她招招手。
女孩子拖著腳步走過去,給他系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像禮物包裝一樣。」竹泉知雀整理蝴蝶結,「我突然想起我錯過了坐在聖誕樹下拆禮物的環節。」
五條悟:「你在床邊掛了襪子?」
竹泉知雀:「我放了一只捕獸籠。」
得虧聖誕老人沒來,來了就完了。
「你原本期待什麼人來你床頭放禮物啊?」五條悟一言難盡,「敵人還是對家?」
「借聖誕節翻窗入室搶劫的小偷。」竹泉知雀誠實回答。
她防範意識超重的。
「趁早撤掉。」五條悟捏住竹泉知雀的臉頰,「你怎麼知道來的不是我?」
「悟醬的話,捕獸籠又關不住。」竹泉知雀回了句嘴,才問,「你為什麼會來?」
來夜襲嗎?
狡詐的咒術師。
「來把你捉走。」
五條悟雙手捧住竹泉知雀的臉,向內一擠,把她擠成滑稽嘟嘴魚的模樣,「抓知雀去加班的壞人找不到人,我們就可以躲到這兒過聖誕節了。」
「今年錯過了,明年操作一下。」他挑眉,「咒術界那幫人也不知道這裡,我只帶你來過。」
「好好幫我們的秘密基地保密。」五條悟和竹泉知雀拉勾,「說好了,泄密的人要吞一千根針。」
拉勾勾~
第183章
打工的第一百八十三天
五條悟用可怕的天賦教會了竹泉知雀一個道理:
強者,沒有死角。
男生大刀闊斧地站在料理台前,面前架好一只平板,視頻裡的谷歌女聲聲情並茂地教學烤火雞的十個小技巧。
五條悟嫌她講得太慢,二倍速拉了遍進度條,自信滿滿地關掉視頻。
竹泉知雀站在廚房門口遠遠看著,心裡對他的成功不抱希望。
這個人說會做飯絕對是騙她的,他身上根本沒有料理宗師的氣場!
竹泉知雀家裡的廚房接待過許多人,除去一雙毒手誓將工業難民風裝修傳遍人間的太宰治,其他人都很專業。
中也君的刀工是在敵人身上一刀刀練出來的,用於切菜切肉可稱為殺雞焉用牛刀,漂亮的刀花宛如炫技,刀光劍影中整齊碼好的鮭魚刺身仿佛藝術,竹泉知雀懷著虔誠之心下筷子。
甚爾君是狂野料理派,他只擅長肉料理,屬於需要小孩逼他吃蔬菜來維持膳食平衡的肉食系生物,大火爆炒,又重又沉的鍋在他手裡輕得像玩具。
安室先生是日式傳統派,擅長和風料理,他連酒灼的時候都一定要用日本酒,是一款毒唯。用來配米飯的味增湯特別好喝,竹泉知雀能干下三大碗米飯。
無論是哪一派系的料理人,都不至於在開火前先上網搜索「料理XX的十個小技巧」「百分之九十的主婦都不知道……」「XX的神仙吃法,一口愛住!」「救命集美們這樣做真的絕絕子!」
五條悟二倍速拉完所有視頻,把食材在料理台上一字擺開,開干。
竹泉知雀姑且也是下過廚的,比如用小奶鍋煮速凍湯圓。
半鍋清水煮沸,放入從冰箱冷凍格拿出的湯圓,定時器計時,到點關火,用勺子撈出,澆淋一層桂花醬,美滋滋開吃。
其中最妙的莫過於精確到秒的定時,充斥著令人安心的機械感。
竹泉知雀吃湯圓的時候就在想,如果她到霍格沃茨就讀,魔藥課她一定學得很好。
魔藥配方充斥著美感,將多少株月光草,多少個牛黃,多少份干蕁麻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連攪拌幾周、順時針還是逆時針都慷概標明,完全沒有諸如少許、適量、稍多等不確定的量詞。
最重要的是,魔藥口味和竹泉知雀的手作料理味道驚人得相似,讓人不禁發出「你是想毒死我嗎?」的聲音。
竹泉知雀:悟醬做飯居然不用料理秤,他一定是在瞎做!
可憐如她,被當成了試毒的小白鼠。
五條悟給烤箱設置好時間,他咬下手套丟進水池,擰開水龍頭衝了衝手,一回頭看見竹泉知雀祈禱的姿勢。
五條悟:「???」
他屈指彈了下手指,濕漉漉的水珠灑了竹泉知雀一臉。
「一副為自己做臨終哀悼的表情。」五條悟評價道,「能不能對我有點信心?」
竹泉知雀:那你先試毒。
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五條悟的術式是將無下限化的阿基裡斯悖論中收斂的無窮級數帶到現實,也就是說,人體內理論上也可以運用術式。
就像任何攻擊都可以被五條悟擋在身體外碰觸不到他一樣,吞進口中的食物和他消化器官之間的距離會不會也可以是「無限」?
敵人以為他服用了毒藥,實際上毒藥在他體內被真空了,何嘗不是一種無下限術式的用法。
五條悟的能力也太容易唬人了。假如他應聘去河豚料理餐館應聘河豚試毒員的職業,客人看見他大口吃喝毫無異樣,於是放心吃魚,結果河豚中毒,一命嗚呼。
請問,責任是誰的?
不妙啊,被他找到法律的BUG了。
竹泉知雀:真正的法外狂徒竟在我身邊。
微妙的輸了,惡役的尊嚴沒有了。
「叮!」
烤箱定時走到終點,五條悟完全不怕燙的徒手拉開烤箱,把熱氣騰騰的火雞端出來。
焦黃的酥皮上泛著令人口舌生津的橄欖油光,撒了一層細鹽與胡椒粉調味,火雞內塞入了白面包、蘋果塊、煎好的培根和胡蘿蔔,充分浸透雞肉的香味。
竹泉知雀趴在桌子上盯著這盤火雞,懷疑自己中了敵人的幻術。
「怎麼可能一次就成功?」她臉上寫滿了不信,「我對付幻術還蠻有一套的。」
「都說了我會做。」五條悟拿叉子柄部輕敲女孩子的額頭,看她吃痛的表情,十分解氣。
「咒術師基本上都會做飯吧。」五條悟反倒不理解竹泉知雀,她不是獨居嗎?
咒術師的做飯技能是剛需,有些咒靈活躍在鳥不拉屎的地方,森林裡連信號都沒有,哪來的外賣可點?
不想生啃雞骨頭就得學會野外燒烤,不想吃到一嘴魚鱗就得學會殺魚,久而久之大家都活成了深山裡的野人,拽著藤曼烏拉烏拉創飛前方擋路的猴子並搶走它的香蕉,回歸自然,回歸原始。
「我之前吃公司食堂。」竹泉知雀端著碗眼巴巴等五條悟把雞腿切下來放進她碗裡,「到東京後吃了一段時間外賣,之後一直有人給我做飯。」
比如分手前的安室先生,分手後的甚爾君,剛搬來的織田作先生,出差的中也君,偶爾還能去盤星教蹭一頓夏油君的親子料理。
現在又多了五條悟。
竹泉知雀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許久沒點過外賣了,偶爾有特別想吃的東西第一反應也不是打開外賣軟件,而是敲響鄰居的門。
「我是不是被慣壞了?」竹泉知雀小聲問。
她每數一個名字,五條悟身後的黑線就多一條,他悄悄磨牙:很受歡迎嘛。
突然不想把雞腿給她了,找你的好哥哥們去。
「蹭個飯而已,哪裡慣壞了?」五條悟把兩個雞腿都丟進竹泉知雀碗裡,嘲諷她,「要求真低。」
竹泉知雀突然被罵,她皺了皺鼻子,嗅到雞腿的香味,一下子神情軟化,幸福吃肉。
「我哪裡要求低?」她咬著肉含含糊糊地問,「總是在別人家裡吃飯很麻煩人的。」
「是嗎?」五條悟不置可否,「特意加固空調架不麻煩?」
「我沒見過你這種人。」他說,「為了方便鄰居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翻窗特意加固空調支架,正確的做法不該是安裝一張電網把人電抽搐嗎?」
「有些人不喜歡走門,就喜歡走窗。」竹泉知雀解釋,「我擔心空調架被一腳踩塌才特意加固,很合理呀。」
五條悟:完全不,她真就沒常識。
「換個問題。」五條悟撐著臉看竹泉知雀吃肉吃得身後冒小花花,「你聖誕節送出了幾份禮物?」
那可多了,竹泉知雀咽下嘴裡多汁的雞肉,回憶道。
首先是鄰居們,給夢野老師送了心跳dokidoki系列的新游戲,助他靈感爆發,給織田作先生送了一沓夠他吃半年的咖喱券,孩子們則是糖果大禮包、樂高玩具和仿真。槍。械——橫濱小孩必備早教玩具。
伏黑惠的禮物是兩只毛織玉犬,竹泉知雀學了好久自己織的,津美紀收到了一整季淑女風潮牌衣裙,伏黑甚爾得到了一沓賽馬券和竹泉知雀織玉犬前練手的一條圍巾——她本來以為伏黑甚爾會更喜歡賽馬券,可他一拿到圍巾就戴上了。
太宰治的禮物,竹泉知雀本想幫他收一本作者簽名版的《完全自殺手冊》,但他被伏黑甚爾炫耀過圍巾後躺在沙發上要死要活:人家也想要可以用來上吊的圍巾嘛,知雀偏心!
竹泉知雀只好給他織了一條特別長的,長到往橫梁上繞兩圈還能把人脖子勒住的圍巾。
郵寄到橫濱的禮物更多了,借黑衣組織執著於真酒的便利,竹泉知雀拍到好幾瓶高級紅酒,她告訴中原中也不必擔心她破費,她有員工價。
以及為紅葉大姐定制的和服、送給艾麗斯的可愛貓貓系列洋裙,胸前寫著「我是黑鍋俠」的便宜文化衫——顯而易見,是送給親切的A先生的禮物。
送給森先生的禮物是……哎呀,禮物清單上好像沒有他的名字呢,劃掉。
瞎說的,竹泉知雀的線人拍到了武裝偵探社社長福澤諭吉用小魚干勾引貓貓卻被貓貓惡狠狠哈氣的凄慘照片,森先生一定愛慘了。
盤星教,竹泉知雀趕在聖誕節前帶領信徒排練詩朗誦《夏油傑為什麼是神2.0版本》,夏油傑十分感動,並禮貌把竹泉知雀請出盤星教,讓她過完年再來上班。
美美子和菜菜子依依不舍地從竹泉知雀手裡接過存放《夏油傑為什麼是神2.0版本》的U盤和座敷童子一子二子玩偶。
最後是黑衣組織,為了感謝這兩年大哥的照顧,竹泉知雀匿名將她寫的琴酒×貝爾摩德×雪莉的狗血刺激成年男女黑暗愛情大三角連載文包發到了琴酒郵箱。
不用謝,大哥是時候趕上酒廠潮流了。
她送伏特加、貝爾摩德和波本的聖誕禮物都是該文包,額外為美女姐姐買了整套珍珠首飾,為波本選了一對簡約大氣的男士袖扣。
「其實沒有花費我太大的精力。」竹泉知雀如實說,「只有手工比較耗時間。」
從選禮物到刷卡付費安排郵寄,一套流程行雲流水,反倒是送給五條悟的大衣糾結了最久。
「終歸是趕在聖誕節前送出去了。」竹泉知雀開開心心地說,「應該都能趕上在聖誕樹下拆禮物。」
五條悟看著她的笑臉,問道:「知雀收到的回禮呢?」
回禮?竹泉知雀臉上閃過一絲茫然。
「我不知道。」她說,「應該在快遞箱裡吧,我昨天早上就出門了,一直沒回過公寓。」
大家當然是會回禮的,明天或者是後天,竹泉知雀會抱著好高一摞把眼睛都遮住的禮盒搖搖晃晃走進電梯,坐在客廳沙發上拆禮物拆到手酸。
但那是聖誕節之後的事情。
「啊……」竹泉知雀慢半拍地說,「所以我沒有聖誕禮物。」
這是什麼要緊事嗎?
她不覺得。
「加班也是沒辦法的事,說到底是我不好,組織壞!」竹泉知雀控訴,她的朋友才沒有錯呢。
女孩子心無芥蒂地繼續吃遲來的聖誕大餐,她送給五條悟的黑色毛呢大衣搭在沙發的扶手上,竹泉知雀卻沒有問他的回禮在哪裡。
普通朋友的禮物可以聖誕節過了再拆,男朋友的禮物也一樣嗎?
該說她體貼得過了頭,還是為自己考慮的意識太過稀薄?
擔心五條悟聖誕節前拿不到禮物會鬧,所以早早准備了。換成她自己,又變成無所謂和都可以。
還是知雀以為今夜的雪和遲來的晚餐就是她的禮物?
「什麼啊。」五條悟郁悶地把手伸進口袋,摸到小巧的首飾盒,「我挑了三個多小時耶。」
小悟其實為聖誕策劃了很多(男高ソ小心思)
第184章
打工的第一百八十四天
男朋友一頓飯吃得氣鼓鼓的。
過於大只的貓貓郁悶不開心地扒拉盤子,竹泉知雀冥思苦想半天,想不出他生氣的理由。
貓貓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心情暴躁,是生理規律,要學會寬容。
竹泉知雀主動攬過洗碗的工作,她在廚房嘩啦啦的水聲刷刷刷擦碗,隱約聽見客廳的五條悟說他去洗澡。
無下限術式的持有者洗澡是否算一種浪費水資源?竹泉知雀邊洗碗邊思考起這樁宏大的課題。
她把滴水的碗筷放在瀝水架上,滴水彙成細小的絲垂落。浴室的暖燈透過磨砂玻璃映在地板上,窗外雪花洋洋灑灑飄落。
「知雀?」浴室的門在裡面被敲了兩下,五條悟的聲音混在淋浴的水聲中,「幫我拿一下沙發上的衣服。」
「來了。」竹泉知雀走到沙發邊,她拎起寬大的襯衫,敲響浴室門,「是這件嗎?」
浴室門打開,額發滴水的五條悟探出腦袋,水滴砸落在他的鎖骨上。
「謝了。」他抓過衣服,勁瘦有力的小臂水痕未干。
浴室門合攏,竹泉知雀若有所思。
破案了,五條悟洗澡的時候沒用術式。
豈不是最佳偷襲時機?
好在浴室外是正氣凌然的她,不然五條悟就危險了。
五條悟是趁竹泉知雀在廚房洗碗時洗的澡,他的衣服散漫地扔在沙發上,占據了沙發最柔軟的位置。
竹泉知雀想坐那兒來著,她撿起五條悟的衣服,想把它們收拾到一起。
「口袋裡是有東西嗎?」女孩子的手指碰到硬物。
萬一有什麼重要物品被丟進洗衣機就不好了,竹泉知雀好心把手伸進口袋。
柔滑的絲絨觸感在指尖漫開,竹泉知雀慢慢抽出手,五指張開。
一只不足巴掌大小的首飾盒安靜地躺在她掌心。
竹泉知雀捧著燙手山芋,只覺掌心好似千斤重。
首先,這只首飾盒一定是五條悟出於自己意願放進口袋的私人物品,不可能是新干線某位扒手的贈品,根本沒人能在五條悟不知情的情況下近他的身。
再者,有兩種可能。
其一,它是五條悟買來送人的。
其二,它是別人送給五條悟的。
竹泉知雀押注後者。
「是聖誕禮物嗎?」她猜測,「悟醬雖然性格……但偌大的咒術界總有一些頭鐵的勇士,透過他糟透的性格看見他美貌的皮囊,在聖誕節送上小鹿亂撞心跳砰砰的禮物。」
五條悟接過禮物之後隨手往兜裡一塞,視女生的少女心於無物,正巧輔助監督來接他去加班,首飾盒便被他遺忘在口袋裡,直到被竹泉知雀發現。
竹泉知雀:合情合理,毫不OOC,一定是真相。
如果是別人送給五條悟的禮物,竹泉知雀就不方便看了,要尊重他人隱私。
「……不對。」她凝視掌心的首飾盒,「假設我的猜想正確,我有權利拆開看啊。」
五條悟是她的男朋友!
尊重隱私是一回事,挖她牆角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有必要扞衛自己的合法權利。
「但也有可能是他買來送人的。」竹泉知雀自言自語,「比如家入小姐。」
五條悟的同級生,戰場奶媽,解剖室熬夜達人,在夏油傑輟學五條悟逃課的時候唯一在教室面對夜蛾正道暴風雨的靠譜女士。
五條悟十分有必要買個小禮物賄賂同窗,得罪誰都不要得罪醫生。
「也可能是歌姬小姐或冥冥小姐。」
送給前者大概率是惡作劇玩具,送給後者十有八九是賄賂。
「首飾盒……」竹泉知雀試圖在三秒內進化出透視眼,讓目光穿透絲綢制的盒蓋,「項鏈?耳環?戒指?」
好好奇,好奇心熊熊燃燒。
竹泉知雀猜了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有想過是送給她的。
她身上沒有昂貴寶石裝點的飾品。
設想一下,一個風和日麗陽光明媚的晴天,竹泉知雀在天台抱著槍尋覓目標。
為了杜絕光污染,她卸下狙。擊鏡,純憑肉眼和咒言瞄准目標。
突然!人群中的目標不經意抬頭,他一眼看見天台刺眼的反光,立刻嚇得夾緊尾巴逃走,竹泉知雀痛失業績。
她檢查全身,絕望地看見反射太陽光的銀白耳釘。
對Mafia而言簡直是奇恥大辱,竹泉知雀不允許這種情節發生。
項鏈和戒指同理,她是生活在黑暗裡的暗夜特工,不是恨不得把全世界亮晶晶戴在身上的龍。
「說不定是藍牙耳機呢。」竹泉知雀靈光一現,「戴上以後拿不下來,每天二十四小時待機,隨時隨地被輔助監督監視,為咒術界無休無止地打工。噫!邪惡!」
首飾盒仿佛潘多拉的魔盒,竹泉知雀產生了一絲畏懼心理。
就在她捧著首飾盒進退兩難的時候,浴室的水聲停了。
浴室門打開,暖燈的明黃色照耀進客廳,五條悟甩了甩頭發,瞥見沙發上如臨大敵的竹泉知雀。
從五條悟的視角看去只能看見她板直的後背,女孩子不知被什麼吸引了注意力,連他走近都沒察覺。
竹泉知雀還在糾結該拿首飾盒怎麼辦,放回原位假裝不知情?
「怎麼不打開看看?」
濕漉漉的腦袋突然壓在竹泉知雀頭頂,男生懶洋洋地問。
五條悟發梢的水珠滴在竹泉知雀脖頸上,滑過頸側,冰涼的水珠被體溫熨得溫熱。
「尊重他人隱私人人有責。」竹泉知雀回答道,她指尖探入五條悟發間,「吹風機呢?」
「茶幾底下。」五條悟把大半的重量壓在女孩子身上,「幫我吹?」
竹泉知雀自然不會拒絕,她把首飾盒小心地放在茶幾上,找到吹風機。
「我沒法仰著頭抬高手臂吹頭發。」竹泉知雀輕輕拽了拽五條悟的發尾,「坐過來吧。」
藍瞳白發的男生渾不在意地盤腿坐在竹泉知雀腿邊的地毯上。
吹風機嗚嗚的聲音伴隨溫熱的氣流,竹泉知雀用手背試了試風溫,慢慢給五條悟吹頭發。
她指尖撫摸軟趴趴的純白發絲。
竹泉知雀聽說五條悟有時候會拿繃帶遮眼,他的頭發就像塗了厚厚的發膠似的能夠豎起來,但一扯下繃帶,又恢復成軟乎乎很好薅的模樣。
什麼原理?神奇發膠還是神奇繃帶?世上竟有她的摯友沒見識過的蹦迪,回頭買點送給太宰治當作年節禮。
竹泉知雀一邊吹頭發一邊擼貓,大貓先是弓著背盤腿坐好,後來慢慢地枕到她膝頭,一副懶懶散散的享受模樣,毫不在意竹泉知雀撫摸他腦袋的小動作。
「好了。」竹泉知雀依依不舍地關掉吹風機,擼貓的快樂時間十分短暫。
五條悟沒有挪窩,他背靠竹泉知雀的小腿,仰起頭自下而上地望著她。
竹泉知雀一低頭便看見宛如雪山天池的蔚藍。
五條悟拿起首飾盒在竹泉知雀眼前晃晃:「很好奇?」
「可以打開嗎?」竹泉知雀問,「有沒有貨物一經打開不得退貨的條款?」
她真的很怕開到咒術高專二十四小時待機藍牙耳機。
「沒有。」五條悟把首飾盒塞進竹泉知雀手裡,「你不打開也退不了貨。」
竹泉知雀:好可怕的霸王條款,他是不是被某些無良商家騙了?
女孩子遲疑片刻:「送給我的?」
「不給你還能給誰?」五條悟反問,「我頭一次給女孩子挑禮物,選了三個多小時呢。」
中途頻頻打電話給硝子咨詢,差點把家入硝子煩到拉黑。
竹泉知雀還真沒想到是送給她的。
「雖然有點遲了,但是聖誕禮物。」五條悟催促她,「打開看看。」
竹泉知雀咽了口口水,她很緊張。
五條悟是懷著好意選的禮物,認真挑了三個多小時,無論他的審美是死亡芭比粉還是巫婆毒藥紫,竹泉知雀都能大誇特誇。
只要別要求她時時刻刻都戴著,特別是狙。擊的時候。
或許她可以在備忘錄記一筆,每逢和五條悟約會就戴上,約完會取下,打一場困難的諜報戰。
問題是五條悟神出鬼沒,總在奇怪的時間奇怪的場合突然出現,把竹泉知雀拐去吃甜點,幫她補習並嘲諷她的月考成績。
萬一他發現自己的禮物不被需要……
竹泉知雀做足了心理准備,小心地打開絲絨制的首飾盒蓋。
璀璨的藍寶石躺在黑絲綢中,明亮如五條悟的眼眸。
盒子裡是一枚舌釘。
「它是一枚咒具。」五條悟清清嗓子,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感,「能擴大聲音的音域和響度,有增幅咒力和保護喉嚨的效果,與咒言師適配度絕佳。」
「它平時藏在你的舌尖,不容易被人發覺。」五條悟看向竹泉知雀,「知雀很少穿戴首飾,是不是擔心反光不利於潛伏的問題?舌釘沒有這種隱患。」
「唯一的缺點是打舌釘有點痛。」他捏住女孩子的下頜,示意她張嘴露出舌頭,「我聽說你們咒言師舌頭很敏感。」
竹泉知雀舌尖外露,幾乎說不出話。
黑絲絨上的藍寶石純淨透藍,它將嵌入她舌尖黑蛇的身軀,在每一次張嘴時向人展現另一個人留下的痕跡。
如此顯眼,仿佛打下五條悟的私人印記。
舌尖被洞穿的幻痛不受控制地在竹泉知雀腦海中想像,她平時不小心咬住舌尖都好痛,打舌釘一定痛到抽氣。
在漫天飛雪之日送來的禮物卻是疼痛之下的占有欲外露,真不愧是五條悟。
竹泉知雀摸了摸嘴唇,舌尖抵住牙齒。
「我好喜歡。」她輕輕地說。
竹泉知雀將舌釘放入五條悟掌心,眼眸明亮地看著他。
「幫我,釘在我的舌頭上。」
第185章
打工的第一百八十五天
五條悟低下頭,乖乖仰視他的女孩子嘴巴張開,舌尖吐露在空氣中。
黑色的咒紋如盤尾的蛇烙印在舌上,宛如殷紅花瓣上滴落的墨汁,竹泉知雀顯現出她的術式。
咒言師是一個大類,以言語作為武器的咒術師統稱咒言師,他們是咒術界就業面最廣的群體,仿佛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哄睡、安撫、勸慰……性格溫和的咒言師適合當幼師,一套【別哭】+【睡吧】+【排排坐吃果果】+【放學讓你家長別走】的組合言靈下來,再熊的小孩都乖得像只鵪鶉。
性格激烈一點的咒言師通常選修rap,出任務的時候把無線麥克風往兜裡一揣,抄起居委會阿姨的大喇叭,脾氣激烈如火爆辣椒,活活把咒靈罵成狗。
咒言師打架,嗓門越大贏面越大,輸出全靠吼。
這一行講究厚積薄發,平常戴個口罩沉默寡言,想說話只能低頭打字讓谷歌語音幫忙念,和隔壁池袋的無頭騎士很有共同語言。
五條悟沒見過話多的咒言師,他一直懷疑咒言師內部有一套不外傳的語言體系,好似醫生的字,只有內部人看得懂。
直到他遇見竹泉知雀。
一張小嘴叭叭叭的,可真能說。
不僅能說,還謊話連篇很愛騙人,一點兒沒有別的咒言師惜字如金的神秘感。
她的術式【詛咒】與【祝福】明明和神秘人設適配度極高,在竹泉知雀來東京以前,咒術界對這位通緝榜第一的特級詛咒師猜測紛紛。
她一定身穿骷髏連體衣,寬大的帽檐遮住她陰郁的眉眼,只露出陰惻惻的一雙眼睛,仿佛淬了毒。
畫上血紅大叉的口罩遮住她鮮血欲滴的嘴唇,她仿佛行走的非主流死神,滿懷惡意的眼睛注視著正義的咒術師,緩緩扯下口罩。
【去死。】
氣流震蕩空氣,白骨爬出她的喉嚨,腐爛的蝴蝶翩翩起舞,好一派地獄景像。
以上,是咒術界上層那幫老東西灌輸給其他人的竹泉知雀的邪惡形像。
與當事人不說一模一樣,起碼毫不相干。
竹泉知雀:可惡的老東西!正面打不贏就背後抹黑是吧?當我沒有公關嗎!
她背後可是站著整個港口Mafia的公關部,公關部部長可是在總部大樓屢屢有人跳樓的情況下鼎立維持組織清譽的能人,打輿論戰,她不會輸!
五條悟沒被牽扯到這場戰爭中,他只知道包括五條家在內的咒術界大家族有段時間被嚴查重婚罪,疑似熱心群眾舉報他們封建迷信,加茂家主差點被抓進局子。
竹泉知雀不在咒術界,咒術界處處有熱心群眾出沒的英姿。
五條悟是第一個仔細端詳她術式的人,她頭一次將舌尖的咒紋完整展示人前。
黑蛇圖騰,盤尾的毒蛇嘶嘶吐出猩紅蛇信,鱗片黑如油墨,詛咒的毒液隱隱彌散在周圍,蛇身呈攻擊的姿態。
竹泉知雀的【祝福】縱使治愈感冒都令她咳嗽不已,但哪怕最惡毒的詛咒之詞從她舌尖湧出,她也不必支付代價。
偏向明顯,她的的確確是實打實的詛咒師,天生的詛咒之子。
「……甜的。」
「好奇怪啊。」五條悟湊近,藍眼睛裡閃爍好奇,「看著這麼嚇人,嘗起來卻是甜的。」
「你偷偷在嘴裡藏了糖嗎?」
竹泉知雀舌尖外吐不好說話,眼睛裡是具現化的問號。
五條悟不看都不知道,她舌尖的黑蛇詭譎劇毒,幾乎是【詛咒】的實質化,令人退避三舍。
但他嘗過,是甜的。
草莓芭菲都掩蓋不住的甜。
「真有趣。」五條悟近乎著迷地端詳這種極致的反差,指尖忍不住輕碰蛇信。
竹泉知雀一口咬住他的手指,惡狠狠地磨了磨牙。
說好打舌釘,你動手動腳的想干嘛?
「溫柔一點。」五條悟『好心』勸說,「小心牙齒咬碎了。」
竹泉知雀呸呸呸地松嘴,揉了揉牙齦。
傷敵為零自損八百,虧了。
「可不可以快一點?」女孩子咕嚕嚕喝了口水,「一直吐舌頭好累好干。」
她又不是小狗,傻呼呼的。
五條悟其實沒給人打過舌釘。
他連耳釘都沒打過。
「我看過傑打耳釘。」五條悟信誓旦旦地說,「拿回形針戳出洞,再把血擦掉,搞定。」
夏油傑耳垂厚,戳洞的時候眼皮都沒眨一下,不愧是走在潮流一線的男高。
「回形針是不是太細了?」五條悟思考,「我去拿把螺絲刀過來?」
竹泉知雀:我看你是要害我性命。
好在咒具沒有那麼不方便。
越是高端的血繼限界越容易更換,比如青移植白眼需要做手術,宇智波換寫輪眼都是直接挖,裝眼睛如拼樂高,十分便捷。
能被五條悟作為禮物送出的咒具,其價值不低於伏黑甚爾的天逆鉾。
藍寶石夾在五條悟指縫間,尖銳的針反射細光。
他鉗制住竹泉知雀的下頜,針尖對准黑蛇的蛇信。
刺入的剎那,五條悟撤下了保護他的無下限術式。
他伸入竹泉知雀口中的手指被狠狠咬住,一下咬出了血。
痛痛痛痛痛痛!!!
竹泉知雀茫然地睜開眼,眼中的水光順著眼尾滑落在五條悟手背,又被他伸手抹去。
「好了。」五條悟揪過茶幾上的紙巾給女孩子擦眼淚,低聲安撫。
「好痛嗚。」竹泉知雀語言功能紊亂地說,「感覺靈魂被殺掉了嗚。」
她平時不怕痛的,也從來沒因為疼痛掉過眼淚,不知道為什麼剛剛完全不受控制,手腳都忍不住蜷縮起來。
大概是因為沒有哪個咒言師想不開打舌釘吧。
同行每天金嗓子喉寶、止咳糖漿、枸杞紅棗茶喝三頓頓頓不落,怎麼會想到有人作死打舌釘,你不要命的嗎?
被洞穿的靈魂脆弱地蜷成一團,即使察覺到咒具強大溫潤的力量,也嗚嗚嗚哭個不停。
竹泉知雀嗚了好一會兒才挨過陣痛,撿回脆弱的理智。
她眼尾紅紅的,睫毛濕漉漉如被雨水打濕的鴉羽。
五條悟幫女孩子擦眼淚揪完了半盒紙巾,如今看她像一只受欺負的小貓,覺得怪可愛的。
他隨自己的心意親了親竹泉知雀哭紅的眼尾。
被欺負的小貓受驚似的抬眼,她倒是沒躲,只在眼睛裡流露出「你怎麼趁人之危」的控訴。
瞧她說的,五條悟又不是個多正經的人。
「不哭了?」他笑眯眯地說,「可以松嘴了嗎?愛哭鬼。」
「你才是愛哭鬼,你全家都是愛哭鬼。」竹泉知雀下意識反擊。
藍寶石舌釘鑲嵌在她舌尖,說話間冰涼的寶石碰到上顎,吐字不清。
吐字不清還紅著眼睛,威懾力約等於無,五條悟一點都不怕,任她怎麼罵都只感覺是在撒嬌。
他抬起右手在竹泉知雀眼前晃了晃。
食指與中指上清晰的帶血牙印映在竹泉知雀眼中,鐵證如山。
「下口可真重。」五條悟半真半假地說,「疼死我了。」
竹泉知雀後知後覺嘗到嘴裡的血腥味,不僅是她舌尖滲出的血,還有另一個人的。
是她咬的嗎?好痛啊那時候,下意識用上了牙,牙齒沒受阻力地陷入肉裡,男生骨節分明的手穩穩捏住竹泉知雀的舌尖,半點沒因為被咬出血而松開。
無下限呢?她以為和之前一樣傷敵為零自損八百才下的口。
「撤掉了。」五條悟說,「不然你真把牙齒咬碎怎麼辦?」
已經夠可憐了,哭得臉都皺巴巴的。
啊這,這不完全是她的錯嗎?竹泉知雀頓時愧疚起來。
是她主動讓五條悟幫忙打舌釘的,結果還反咬人家一口,何等標准的賊喊捉賊。
「對不起。」竹泉知雀捧著五條悟的手,對著牙印呼呼吹氣,「我給你一個【祝福】吧?」
「不要。」五條悟一口回絕,「我要把罪證留著。」
多好的一口牙,回頭給硝子看,硝子都誇。
家入硝子:見過秀女朋友的,沒見過這樣秀的。
她不想成為你們play中的一環,謝謝。
竹泉知雀企圖毀屍滅跡,奈何身高差限制了她,她跳起來才能打到五條悟的頭,更別提去夠他高高舉起的手。
「不行,我就要留著。」五條悟十分滿意,他右手食指中指上的牙印清晰又顯眼,除非戴手套,否則做什麼都引人注目。
讓他想想,聖誕過後離寒假還有些時日,身為咒術高專的一份子怎能讓女同學獨守空教室,他也該回去聽夜蛾老師上課了。
上課的時候總該記筆記吧?一共就兩個人的課堂,只有第一排可以坐人,基本等於坐在老師眼皮底下上課,夜蛾正道連五條悟是在記筆記還是在本子上畫豬頭都看得一清二楚。
必然也能看見他手上不同尋常的牙印。
作為一名關心學生的老師,看見傷口怎麼能不問呢?夜蛾正道一問,五條悟不就有話可說了嗎?
他一向樂於分享。
竹泉知雀:我要丟臉丟到咒術高專去了?(吶喊。jpg)
五條悟故作體貼地摸摸下巴:「知雀想掩蓋罪名?可以哦。」
「那我就告訴他們,是一只小狗咬的。」他惡劣地說,「一只愛哭的小狗咬的。」
「小狗才不會只咬你一下!」竹泉知雀生氣了,她踢開拖鞋跳到沙發上,借助地勢比五條悟還高一頭,雙手按住他的肩膀。
女孩子毫不客氣地咬住五條悟的臉頰,用力留下牙印,左邊右邊各留下一個。
「你回去說吧。」她冷笑著抹了抹嘴唇,氣到口不擇言,「小狗一共咬了你三口,記得打狂犬疫苗。」
知雀:氣到失智
清醒後大概會羞恥到撞牆(可憐。jpg)
悠于 2025-9-6 14:26
第186章
打工的第一百八十六天
雪下了整晚,紛紛揚揚的雪粒簌簌落下,宛如被小女孩不知疲倦搖晃的雪花水晶球。
積雪在窗沿邊積了厚厚一層,從書房的窗戶向外張望,整個東京籠罩在純白色的紗衣下。
聖誕夜鬧得太晚的結果是宿醉,腦袋仿佛被人用酒瓶狠狠砸過似的,太宰治懷疑這不是他的錯覺。
行凶的嫌疑人隔壁正好有一個,人高馬大,身強體壯,仗著飼主不在欺負她的柔弱貓貓。
太宰治打著哈欠拉開房門,一眼瞧見客廳沙發上的不明生物。
竹泉知雀腦袋向內埋在沙發縫隙裡,把自己團成一只壽司卷的造型。
自閉。jpg
太宰治踩著貓貓頭拖鞋從她身後路過,他打開冰箱,拿出昨天孩子們本著寧可少吃一口也不能讓知雀姐啃雞骨頭的精神留下的四分之一只火雞,放進烤箱加熱。
烤箱傳來香噴噴油汪汪的肉香,縮在沙發上的壽司卷不為所動。
太宰治故意拿走竹泉知雀愛喝的、只剩一瓶的燕麥芒果酸奶,滋滋吸入,喝的很大聲。
竹泉牌壽司卷一動不動,毫無反應。
黑發鳶眸的少年凝神思考,拿出他在港口Mafia消滅敵對組織的高智商。
太宰治走進廚房,佯裝無意地踢掉門口「廚房禁地,太宰治不得入內,小狗可以」的木牌。
他站在鐵鍋前,擰開煤氣灶,語調上揚:「哎呀,知雀看起來好沒活力,給她燉一鍋活力清燉雞補補腦子好了。」
一秒,兩秒,三秒。
太宰治被衝進廚房的竹泉知雀舉起來扔出廚房。
自閉的壽司卷終是在橫濱黑暗料理大師的淫威下屈服。
太宰治穩穩落地,他站在門口看竹泉知雀火急火燎地關火,生怕下一秒廚房就被核平了。
「失蹤了一天一夜,一回來就自閉。」太宰治好奇地問,「發生了什麼?」
太宰治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喜歡多想,頂級的聰明人在問出問題時已經分析出了答案。
昨天是聖誕節,竹泉知雀提前寄出了所有人的禮物,因為她聖誕節當天加班。
聞者落淚見者傷心,伏黑甚爾當場提出要不要幫她干掉她的上司。
竹泉知雀十分心動,又因為年終獎尚未打入工資卡忍痛拒絕。
她早早出門,太宰治到隔壁織田作家過節,織田作家和住在對門的伏黑家雙雙把門打開,兩家小孩子躥來躥去,驚動了另一戶野崎梅太郎。
這位竹泉知雀最初的鄰居對聖誕節期盼已久,他脖子上掛著相機,手裡拿著速寫本,准備去大街上為他的少女漫畫取材。
一個聖誕節被迫加班的人和一個聖誕節主動加班的人做了鄰居,太宰治懷疑這層樓被注入了邪惡的勤奮因子,住久了的人都會變成工作狂。
這不行這不可,太宰治受夠了港口Mafia的加班文化,他要跳槽去一家可以天天擺爛睡大覺的公司!
公司內部的接待室最好有柔軟的沙發,他的新搭檔最好是個責任心很強可以隨便把工作甩給對方的勤勉老實人,再撿幾個乖巧聽話的後輩回來做苦力,美好的新生活等著太宰治。
聽完太宰治應聘要求的種田長官:「……」屁事真多。
「放心,武裝偵探社一定滿足你的要求。」種田長官深沉地說,「你和江戶川偵探會有共同語言的。」
連超級麻煩的亂步貓貓都能養好,再加一只黑泥太宰貓貓和拖家帶口的織田作貓貓又有什麼難!
他相信福澤閣下,福澤閣下的長發濃密又靚麗,一定不會被奇葩輩出的社員折磨到發際線後退。
聽那位神秘的夏目漱石老師說,他的弟子森鷗外與福澤諭吉存在一條發際線成反比定律,這些年一直是森鷗外的發際線承擔更多,如今風水輪流轉,也輪到福澤諭吉了。
種田長官(把話筒遞向太宰治):請問你對新老上司發際線此消彼長的規律有何看法?
太宰治:無辜。jpg
跳槽而已,多麼正常的人事調動。
太宰治自己跳槽,好朋友織田作之助跟著他跳槽,好朋友阪口安吾本來就是別家公司的,唯有好朋友竹泉知雀原地不動,眼睜睜成了太宰治的對家。
要說太宰治心裡一點兒沒有教唆竹泉知雀離職的念頭,他自己都不信。
現在正是絕佳的教唆時機。
竹泉知雀聖誕節消失一天一夜後回來自閉,她消失的理由是黑衣組織聖誕團建加班,而她之所以參加酒廠團建,是因為森鷗外的指令。
結論:森鷗外導致竹泉知雀自閉。
有理有據,邏輯死循環。
太宰大法官一錘定音,不允許被告律師提出異議。
出示律師徽章也不行!
「知雀,你可以不必忍耐的。」太宰治真情實感地說,「織田作都說了,雖然他金盤洗手多年,但如果是對付森先生,為了你,為了孩子們,他不介意重操舊業。」
實在不行隔壁不是有個沒金盆洗手的嗎?伏黑甚爾老熟練工了,下單後麻溜地提頭來見。
竹泉知雀一臉茫然,她自閉關森先生什麼事?
雖說她自打來到東京出差後的一切不幸都能歸結於森鷗外,但起碼在昨天的事情上,他是無辜。
「請讓森先生活到今年年終獎發放之後,感激不盡。」
竹泉知雀重新蜷縮回沙發,只是把面朝沙發縫隙改成了面朝太宰治,雙手捂臉:「我想一個人冷靜一下。」
太宰治走到女孩子面前,蹲下來仔細看她指縫後的臉。
她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青黑,太宰治宿醉睡到下午才醒,由此推測知雀是中午左右回來的,一回家就團在沙發上自閉。
她昨天一直到凌晨兩點都在工作,最後一條發來的短信告訴太宰治,她晚上不回家,第二天直接去學校。
之後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導致知雀逃課,消失了一段時間後陷入自閉。
太宰治繼續觀察,既然要入職一家偵探社,他多多少少要掌握一些偵探技能。
聽說偵探是東京最時髦的職業,偵探濃度極高,平均下來一位受害者能分配一到兩名偵探,十分奢侈。
太宰偵探已知信息;嫌疑人凌晨兩點至中午時分失聯數小時,非工作學業原因。
陷入自閉的嫌疑人雙手捂臉,疑似沒臉見人。
女孩子耳朵尖泛著淺淺的紅,臉皺成一團,腳趾蜷縮,顯露情緒為羞恥、尷尬、想找個柱子一頭撞死、重金求購時光機。
她在一時上頭的情緒中做了令她尷尬的事,說了令她羞恥的話,這份羞恥感久久不散,越想越後悔。
很奇怪,太宰治想,非常奇怪。
竹泉知雀並不是一個容易感到尷尬的人,她更擅長令人尷尬、失語、崩潰捂臉求她別說了。
受害者從橫濱遍布東京,連太宰治都沒逃掉,多年來累計的腳趾摳地受害者夠幫她摳出一套夢幻芭比城堡,皇家豪華鑲鑽版。
她也不是一個容易被別人調動情緒的人,反而是玩弄他人情緒的好手,開開心心看著對方為她寥寥幾句話百轉千回輾轉反側,小沒良心的轉頭就把人忘一邊了。
凡是不重要的人,不重要的事,在竹泉知雀心裡猶如雪原上淺淺的麻雀爪痕。
風輕輕一吹,白茫茫的雪地了無痕跡,偌大的天地看不見一只渺小的麻雀。
比如她的同班同學,兩年下來,竹泉知雀只記住了鈴木綾子。
其他人對她的議論、矚目、猜測、惡意或善意,在成年社畜Mafia眼裡都是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
打工人精力有限,連隔夜仇都是阻礙她打卡全勤的擋路石,快從她的腦子裡滾出去。
能讓她羞恥這麼久,懊惱這麼久的,必定是在竹泉知雀心裡有重要地位的人。
那人對她而言不一般,沒法轉頭就忘,她只好任情緒裹挾,越想越羞恥,恨不得把太宰治凍在冰箱裡作自殺道具的凍豆腐搶過來一頭撞死。
是誰?
「知雀繼續自閉之前要不要把烤箱裡的火雞吃了?」
太宰治輕輕握住竹泉知雀一只手腕,試探性地拉向自己,「孩子們特意為你留的,警告我好多次不許我偷吃。」
竹泉知雀從指縫後面看向太宰治,她一想到火雞,再看到被太宰治踢翻在地的「廚房禁地,太宰治不得入內,小狗可以」的木牌,不禁戴上痛苦面具。
別再讓她回憶了,回憶她和五條悟鬥嘴為了逞口舌之快一時失智,在男生臉頰兩邊各自咬了一口的羞恥記憶。
五條悟的無下限像失靈了一樣,竹泉知雀的牙齒宛如陷入柔軟的喜久福,毫無阻力地咬下去,兩側的牙印清晰得讓她想死。
咬了也就咬了,她為什麼要說那句話!
他才是小狗,超級惡劣的壞小狗!
五條悟不會真的回咒術高專打狂犬疫苗吧……給他打針的是家入小姐嗎……
家入小姐會用怎樣異樣的情緒看待她的同窗,又會對素未蒙面但久仰大名的竹泉知雀產生何等扭曲的印像,竹泉知雀不願細想。
竹泉知雀:我沒臉見人了。(緩緩死去。jpg)
太宰君似乎很討厭狗來著,以後她罵人再也不能用「狗東西」一詞了,會掃射到她自己。
竹泉知雀抽了抽鼻子,烤箱裡的肉香勾人食欲,可見昨天織田作家烤的火雞真的很棒。
她不是很餓。
主要是五條悟烤的火雞超乎想像得好吃,他又把大半都讓給了她,不知不覺吃多了,有點挑嘴。
孩子們的心意不好浪費,但是……
竹泉知雀舌尖動了動,舌釘滑過口腔上顎。
剛打完舌釘,她還沒馴服這個小東西,至少要喝一星期的粥。
「這份甜蜜的負擔就交給太宰君你了。」竹泉知雀真誠地說,「宿醉剛醒你一定很餓,請不要客氣。」
正常來說,太宰治是不會拒絕的。
吃肉的好事,為什麼要拒絕呢?
就算竹泉知雀沒有主動分享,她坐到餐桌上的時候,饞嘴貓貓也會在旁邊轉來轉去偷她筷子上的肉吃,美滋滋吧唧嘴。
竹泉知雀做好了看太宰治滑鏟衝刺到烤箱邊快樂吃獨食的准備。
太宰治冰涼的手指用力鉗住女孩子的下頜。
他冷不丁地說:「張嘴。」
竹泉知雀:「欸?」
她嘴唇下意識張開,藍寶石的光澤一閃而過。
鑲嵌在竹泉知雀殷紅舌尖的舌釘如此刺眼,並非鈷藍深藍的藍色,而是極其獨特的、極具個人像征的宛如天空不斷延伸的蒼空之藍。
這樣的藍色獨屬於五條悟,無人膽敢認領。
「真礙眼。」太宰治喃喃自語,「讓人想把她的舌尖咬斷。」
危險發言()
第187章
打工的第一百八十七天
竹泉知雀咽下口中香醇鮮鹹的海鮮粥,從碗裡抬起頭,小心地看太宰治臉色。
她的摯友面前擺著火雞醬煮年糕配韓式辣醬口味的炸雞,金黃油亮的色澤,令人口舌生津的辣意,咬破面包糠的酥脆感,讓人欲罷不能。
晚餐時分,竹泉知雀拿到了伏黑津美紀特別熬煮的愛心粥品。
太宰治開門接過外賣員手裡的保溫袋,將一袋子油炸高辣的罪惡食品擺在桌上,擺在竹泉知雀正對面。
她每喝一口粥,炸雞的香味便往鼻子裡鑽一分,在重油重鹽重辣面前,清湯寡水失去了它的色彩。
竹泉知雀合理懷疑太宰治試圖用饞死她的方式進行一場謀殺。
這就是雙黑之一的手段嗎,恐怖如斯!
未來半個月只能喝粥的竹泉知雀抱緊了她的碗,看太宰治邊吃外賣邊投來集幽怨、挑釁、炫耀於一體的眼神。
她的摯友自從看見她的舌釘後,對竹泉知雀看鼻子不是眼睛,要多挑剔有多挑剔,往常藏著的小心眼紛紛暴露,在生活的每個細節裡給她找茬。
為了找竹泉知雀的茬,太宰治不惜犧牲自己。
煮熟的年糕裹著又紅又黏的火雞醬,太宰治一口吞下去,臉頓時紅了一半,嘶哈嘶哈地吐氣。
他拿起一只雞腿,炸至金黃酥脆的雞腿上淋滿韓式辣醬,太宰治的嘴唇沾到辣醬,眼眸剎那間蒙上一層霧氣。
他頑強地咬了下去,艱難咀嚼,臉色有不易察覺的扭曲。
仿佛變異的前兆,竹泉知雀害怕地捧起碗,她對面坐著的不是她的摯友,而是一只快要噴火的紅龍。
噴火紅龍朝她伸手。
太宰治:「……粥給我喝一口。」
他端起海鮮粥猛喝兩大口壓下辣意,呼呼喘氣如一只壞掉的小風扇,臉頰嘴唇舌頭都辣得通紅,眼淚汪汪,坐立不安。
「為了你好。」竹泉知雀誠摯地說,「太宰君這半個月還是陪我喝粥吧。」
她怕他頓頓火雞面,半夜死在廁所裡。
剩余的年糕和炸雞被鄰居織田作家拿走,孩子們天真無邪地把辣醬塞進口裡,連多喝一口水都不屑。
「織田作!我們明天也點這家外賣吧,要吃變態辣!」
織田作之助嘗了嘗辣醬,點頭:「點雙倍變態辣。」
竹泉知雀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感嘆道:「你和織田作先生這麼多年的友誼,真不容易啊。」
她:「我聽說吃變態辣也是自殺的一種方法,你要不要試……」
太宰治面色慘白地把腦袋塞進了冰箱。
粥養氣色,在白菜粥、小米粥、冬瓜粥、皮蛋瘦肉粥、金銀花板藍根枸杞粥輪著喝了一周後,竹泉知雀的公寓裡彌漫著退休養生的氣氛。
她拿出皮尺給太宰治量了量腰圍,驚喜地發現他被養胖了一些,入水後從水裡爬出來也不會被路人誤以為是索命水鬼,而是普通投河失意年輕人了。
太宰治:這兩者間真的有區別嗎?
他乖乖舉著手給竹泉知雀量尺寸,看她在小本本上記錄數據。
「今年也要去嗎?」太宰治拖長調子,「不懂知雀為什麼對那種事這麼執著。」
「什麼叫『那種事』?」竹泉知雀雙手叉腰,糾正道,「新年參拜是每個人都要重視的大事,一年只有一次,是過去一年的結束與新的一年的開始,不可以馬虎。」
「擠在會發生踩踏事故的人群裡,氣喘吁吁爬山去神社,祈求根本不存在的神明,許願全是幻想的痴夢。」
太宰治一臉抗拒:「我寧可在家看彩虹小馬。」
「神當然是存在的。」竹泉知雀盯著他,一字一頓地說,「至少打工之神是存在的!」
「你對我許下的明年年終獎翻倍的願望有什麼意見?我在痴人說夢嗎?」
惹誰都不要惹加班加出幻覺的打工人,太宰治飛快改口,生怕慢一秒就被竹泉知雀的怨念追著啃腦袋:「贊美打工之神,加班門。」
希望遠在橫濱的森先生能收到打工之神的神諭,願望破滅的竹泉知雀會干出什麼事誰都不敢想。
竹泉知雀這才滿意,她把小本本上的數據發給預約好的訂制和服店。
她約好下午去店內量身選款式,竹泉知雀出了門,房門關上,留下窩在沙發上的太宰治。
女孩子的離去帶走了公寓裡活躍的氣氛,太宰治下頜擱在抱枕上,沒精打采的。
他不喜歡新年參拜。
「神明什麼的根本不存在啦。」太宰治抱怨道,「就算每年都向卡密祈求新的一年能找到清爽明朗充滿朝氣的自殺方式也從來都沒實現,是知雀腦袋太笨才信這一套。」
她許願的不是帶薪假就是年終獎,與神諭無關,實不實現全看森鷗外的良知和求生欲望。
介於森鷗外還活得好好的,被實現願望的竹泉知雀信新年參拜這套也說得通。
自從認識了竹泉知雀,太宰治一次新年參拜都沒缺席。
最開始是被女孩子生拉硬拽威逼利誘拖著一起去神社,太宰治拿著竹泉知雀給的蟹肉罐頭優惠券,不走心地許願:「希望我明年能離開氧化的腐朽世界。」
許願失敗,無神傾聽。
第二年竹泉知雀故技重施,太宰治在被她套麻袋扛上神社和自己動腿走過去之間選擇了前者,而後果真被套麻袋綁架上山。
竹泉知雀穿著全套繁復綺麗的八重櫻和服,優雅地踩著木屐,一手捏著細杆的團扇慢慢扇搖,一手扛著肩上的毛毛蟲麻袋,頂著人群驚恐的目光面不改色邁上台階。
拜托,這裡可是橫濱,報警有用嗎?
還不是乖乖從了她。
太宰治第二年許願:求你了卡密,降下一道雷,劈了這間神社吧!
許願失敗,無神傾聽。
竹泉知雀每年新年雷打不動去做新年參拜,她的摯友從一開始的寧死不從到之後的心如死灰,無神論者大失敗。
直到竹泉知雀到東京出差,新年回不來橫濱。
太宰治坐在Lupin酒吧的吧台邊,一時間竟有些不習慣。
他自由了?
這就是自由的滋味嗎?
「……有點無聊。」太宰治坐在吧台椅上轉圈圈,「老板,你說我是不是被知雀PUA了?」
「不知道。」擦酒杯的老板淡定回答,「我只知道新年參拜是祈求祝福,祝願來年幸福平安的儀式,竹泉小姐執意拉著太宰君參加,是很在乎你的意思。」
「畢竟我們可是『摯友』。」太宰治哼哼地咬了重音。
但在老板看來,他分明是有些高興的。
太宰治喝了口酒,左顧右盼:「織田作和安吾呢?」
安吾或許在加班,但織田作不應該不在啊。
「太宰,你在這裡。」說織田作織田作到,紅發青年拿著一個包裹從樓梯上走下來,平淡地說。
「換上吧,我們馬上出發。」
「出發什麼?」太宰治抓緊了吧台,他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出發去神社,參加新年參拜。」織田作之助向老板打了聲招呼,才轉頭對太宰治說。
「知雀特意寄來了你今年的和服,讓我帶著你一起去。」
「孩子們已經准備好了。」紅發青年不動聲色地攔住太宰治的退路,「你逃不掉的。」
竹泉知雀資助了五個孩子的和服,咲樂抱著漂亮衣服不撒手,老父親站在哪一邊昭然若示。
「新年Lupin打烊,不接待客人。」老板放下手裡擦得亮晶晶的酒杯,走到門口把open的牌子翻成close。
全世界都站在太宰治的對立面,他大勢已去。
黑發鳶眸的少年一臉被綁架模樣地站到神社前,接到竹泉知雀撥來的視頻通話。
「新年好呀,太宰君。」竹泉知雀周圍吵吵嚷嚷的,她擠在人群裡高高舉著手機,「馬上就到我了,東京人可真多。」
「我參拜完還得去酒廠坐班。」女孩子憤恨不已,「犯罪集團學什麼坐班制度,有病吧他們!」
論慘還是竹泉知雀慘,太宰治有被安慰到。
竹泉知雀新年忙成狗不忘橫濱的他,太宰治勉勉強強原諒她聯合織田作的綁架罪行。
「托知雀的福,我也快排到了。」太宰治嘆氣,「我還是不懂,這種一次願望都沒實現過的神到底有什麼好拜的?」
「沒有實現?」竹泉知雀歪了歪頭,「我每年的願望都實現了哦。」
太宰治:「年年翻倍的年終獎是嗎?」
「不。」竹泉知雀否認,「我許的願望不是這個。」
「一次都不是。」
不是?太宰治抬頭看向神社,他往常每年都和竹泉知雀並肩站在一起,看她搖神拉鈴,閉眼許願。
無論事先問還是事後問,她永遠笑眯眯地說:許願了年終獎超級加班!很多很多帶薪假!大滿貫全勤!
誰問都是這副回答,層層小報告打到森鷗外耳朵裡,他一邊心在滴血一邊給竹泉知雀漲薪,年年如此。
難不成森先生每年的漲薪都是錯付嗎?信不信他一口血嘔出來。
「很好奇?」竹泉知雀語調上揚,像小勾子吊著太宰治的好奇心。
黑發鳶眸的少年不禁點點頭。
「不告訴你。」女孩子笑眯眯地說,「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知雀耍懶皮。」太宰治撇嘴,「我每年的願望可都告訴你了。」
「那也不行。」竹泉知雀眼眸明亮,宛如清水浣洗後的透色玻璃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這是說給神聽的願望。」
「要是哪一天,實現我願望的人變成了你。」她彎了彎眼眸,神色溫柔地說,「到時候,我親口和你說。」
第188章
打工的第一百八十八天
不僅沒從竹泉知雀口裡問到她神神秘秘的新年願望,還被她視頻監督走完了拉繩參拜的整套流程,太宰治有愧於他在港口Mafia刑訊班讓人聞風喪膽的名聲。
今年,他發誓要一雪前恥。
「織田作,能幫我的人只有你了。」太宰治求助他的朋友,「我需要你的幫助。」
幫助他的新年參拜套話大作戰!
織田作之助很給太宰治面子的沒有把他趕出門,側身讓他進屋,做一名體貼的聽眾。
「知雀擅長刑訊和套話,多年工作下來,她知曉了無數套路,堪稱銅牆鐵壁、鐵齒銅牙,只要她不願意,沒人能撬開她的口。」太宰治嚴肅地說。
織田作之助身為一名立志成為作家的文藝青年,他無法茍同太宰治的比喻用詞,甚至想讓他和竹泉知雀一起去帝丹高中重修國文。
「知雀是個很難搞的人。」全橫濱公認最難搞的太宰治如是說,「能打敗她的人只有她自己。」
為了得到答案,太宰治有兩個思路。
第一種,入侵異能特務科秘密檔案,找出一位異能力是讀心術的異能者,將其綁架來東京,混在神社參拜的人群中,在竹泉知雀許願時竊聽她的願望。
需要解決的難題有:神社裡人太多,讀心術異能者可能在堪比八萬只鴨子齊聲嘎嘎亂叫的噪音中失聰;假如竹泉知雀的願望見不得人,事後該怎麼把知道得太多的異能者滅口?
織田作之助提醒:「我們發誓做個好人。」
太宰治改口:「事後該怎麼讓知道得太多的異能者物理失憶?」
是砸爛他的頭還是洗空他的腦?
對不起,太宰治的檔案還沒有洗白,他多年養成的黑暗Mafia思維一時難以糾正。
織田作之助委婉地說:「不如我們來討論第二種思路。」
讀心術異能者又做錯了什麼?他呆在竹泉知雀身邊一刻鐘就得崩潰,太宰治壓根不知道打了四份工的打工人心理壓力有多大,竹泉知雀的陰暗碎碎念和她的死亡搖滾是一個等級的危害物。
「第二種思路我沒有十足的把握。」太宰治難得遲疑。
像一個解密游戲:竹泉知雀每年許下的願望都實現了,許願非工作相關,是太宰治可以為她實現的願望。
三個條件限定範圍,答案在三者交彙的結點。
「不如咨詢未來的同事?」織田作之助建議。
武裝偵探社內部氛圍還蠻好的,同事咨詢不收費,只需要付出美味的點心。
江戶川亂步,橫濱第一聰明人,如果是他的話一定能給出答案。
太宰治采納了織田作之助的建議,打電話給未來同事怎麼說也比入侵異能特務科檔案拐賣讀心術異能者簡單得多。
「喂——這裡是亂步大人。」電話那邊傳來邊啃粗點心邊說話的含糊聲,「亂步大人想要銀座的和果子,冷藏快遞即日達的和果子。」
和聰明人說話能少費許多口舌。
太宰治語氣輕快地和江戶川亂步打了聲招呼,他沒有直接說出想問的事,閑聊般抱怨竹泉知雀每年拖他去新年參拜的強盜行為。
「知雀好過分的。」太宰治說,「我每年許什麼願望她都知道,卡密不聽,她也不聽。我明明說想溺亡在水裡仿佛做夢般輕飄飄地死去,知雀只知道拿溫泉旅館的招待券打發我。」
溫泉還挺不錯的,泡在熱水裡如墜雲端,太宰治洗得暈乎乎,忘記了一開始打算溺死在水裡的目的。
偵探社內,江戶川亂步坐在粗點心堆成的山後,一邊專心地吃一邊漫不經心地聽電話,嘴巴吧唧吧唧嚼個不停。
「太宰。」他問,「你真的不知道嗎?」
「我以為你第一年就猜出來了。」
江戶川亂步用肩膀夾住手機,雙手忙著在拆開的零食袋中找漏下沒吃的點心,「名偵探可是很忙的,偵探社不接取明知故問的委托。」
「和果子不要忘記寄過來,拜拜。」
任性的名偵探啪地掛斷電話,把未來的同事丟在腦後。
電話裡傳來忙音,織田作之助看了眼太宰治的表情,把茶幾上加冰塊的酒杯推向他。
「謝了,織田作。」太宰治抿了口透心涼的冰酒,「福澤先生是個深謀遠慮的人。」
偵探需要武裝,多麼有遠見的男人,江戶川亂步平平安安這些年福澤諭吉功不可沒。
「隨便把人不願面對的事情戳破很容易被報復的。」太宰治仰頭喝淨杯中冰酒,「好在我是個寬容大度的人。」
織田作之助不予評價,他慢悠悠地喝了口酒,平淡地說:「看來你有答案了。」
太宰治盯著玻璃杯反射的面容,半晌沒有說話。
「神一點兒也不偏愛我啊。」
他嘆氣。
新年參拜的早晨,竹泉知雀敲響了太宰治的房門,把為他定制的和服放到床頭。
女孩子敲門開門的聲音清脆堅決,太宰治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臉,做了半天心理鬥爭,慢吞吞地坐起身。
他在晨光中穿上淺灰色蜻蜓紋和服,衣料舒適妥帖,袖口內側繡著太宰治名字的羅馬音。
按照太宰治不知把錢花哪兒去了的習慣和港口Mafia一件黑大衣穿一輩子的傳統,一年只在新年參拜穿半天的和服有一件就夠了。
太宰治唾棄沉迷換裝游戲的森鷗外,節儉是他新的美德。
竹泉知雀不這麼覺得,她根深蒂固地認為新年和服與晚禮服一樣,一件只能穿一次。
從這點看,她果然和鈴木家大小姐是門當戶對的好朋友。
富婆的講究。jpg
打開太宰治的衣櫃:天天落水經歷風吹日打的駝色風衣僅一件,一年穿半天的昂貴男士和服占了半個衣櫃,小小的衣櫃,大大的貧富二相性證明現場。
高瘦英俊的青年低頭整理淺灰色的衣袖,古樸典雅的蜻蜓紋襯得他文雅溫和,太宰治稍稍彎起眼眸笑笑,桃花眼勾得人心神蕩漾。
他開門出去,一眼看見客廳落地窗邊拎起布紋手袋的黑發少女。
米白色大雁雲紋和服,以銀線暗繡的紋路藏鋒於內,別出心裁地搭配了一只紅尾錦鯉紋手袋,絨質的小翠鳥頭飾別在黑發上,仿佛山林之靈停駐在她發間。
陽光不吝嗇偏愛地灑落在竹泉知雀身上,她抬起袖子轉了小半圈,笑著問:「好看麼?」
「不怪我年年被綁架。」太宰治攤手,「都是綁匪太好看的錯。」
他細細地看過去,新年參拜最值得期待的便是知雀的新和服。
女孩子就該擁有多多的漂亮衣服,她什麼也不必做,單是存在便是令人幸福的事。
太宰治:稍微可以理解森先生了。
感情破碎的師徒每年僅有一次的靈魂共鳴。
「那就心甘情願地跟我走吧。」竹泉知雀輕快地說。
她穿了木屐,步子碎碎的,在地上敲出雅致的音節。
不緊不慢的音節一聲聲敲擊,太宰治一會兒沒回過神的功夫,他已然被裹挾進擁擠的人群,周圍充斥著嘈雜的、熱鬧的新年祝福聲。
像被下了迷魂藥一樣……年年被綁架,年年不吃教訓,年年發誓痛改前非,年年下次還犯。
太宰治一邊唾棄自己,一邊牽住竹泉知雀的袖子,被她帶著往前走。
竹泉知雀矮矮的個子,淹沒在人群裡一眨眼就不見了,她卻能在無數人影中准確找到最合適的快捷方式,很難不猜測她提前踩過多少次點。
犯罪分子的專業技能被用在了奇怪的地方,足以見得她多麼重視一年一次的祈願。
「來這邊。」竹泉知雀指尖撓了撓太宰治手心,示意他繞過人群。
「人好多,我快不能呼吸了。」太宰治牽住竹泉知雀袖子的手捉住她的手指,全靠女孩子拉拉扯扯,助他走完最後一段路。
竹泉知雀把紅尾金魚布紋手袋遞給太宰治,示意他打開來看。
太宰治向內張望,看見氧氣面罩……氧氣面罩?!
「你准備得可真周全。」他佩服不已。
竹泉知雀:「要戴嗎?」
「不用了。」太宰治婉拒,他曾經被裝在麻袋裡扛來神社,他本以為那是他人生中社死的巔峰。
現在想想太過天真了,認識竹泉知雀的每一天都有新的社死可能。
太宰治老老實實地排隊,拉繩,雙手合十閉眼許願。
神社人太多,許願完竹泉知雀帶太宰治走到人少山高的地方,讓他從被人潮衝擊的窒息感中解脫。
「東京是比橫濱擁擠。」竹泉知雀安慰太宰治,「想喝水嗎?我去買。」
太宰治搖搖頭,他伸了個懶腰,倚靠在沿山欄杆上。
「太宰君今年許的什麼願望?」竹泉知雀好奇地問。
往年全是各種各樣的死法許願,神都聽麻了。
「知雀今年許的願望和去年一樣嗎?」太宰治不答反問。
「嗯。」她點頭,「一樣。」
太宰治:「會實現嗎?」
「我覺得會。」竹泉知雀仰頭看向清澈的藍天,笑了笑,「神明大人一向偏愛我。」
「但神一點兒也不偏愛我啊。」太宰治學著竹泉知雀仰頭,在灼目的陽光中微微眯眼,「沒戲了,今年的許願也是白許。」
竹泉知雀不走心地安慰他:「明年再來嘛。」
「明年,後年,大後年。」太宰治偏頭看她,「沒用的吧,神永遠都偏愛知雀而不偏愛我,許多少次都是白許。」
他語氣喪喪的,竹泉知雀卻露出驚訝的神色。
「你知道了?」
「知道什麼?」太宰治控訴地問,「知道我每年許願失敗都是知雀的錯?」
「還是知道,我活著就是實現你的願望?」
「太過分了。」他說,「知雀明明是最了解我的人,死亡對我有多重要,我又有多想找到理想的自殺方式,你明明比任何人都理解。」
「平時總擺出一副支持我的模樣,送我可以上吊的長圍巾,雷雨天陪我去天台,都是裝模做樣!」
「我早該知道的。」太宰治碎碎念,「港口Mafia大樓層出不窮的防護網、充氣墊、警報器,鶴見川下游的漁網,海邊礁石裡藏著的救生船,早就暴露了你邪惡的企圖,我自殺失敗有一半的原因都是知雀搗亂。」
「新年參拜最最過分,年年拉著我來,年年仗著有神明的偏愛破壞人家的願望,在精神層面打擊我追求死亡的積極性!」
太宰治捏住竹泉知雀的臉,女孩子在他手中掙扎,被扯成一只鼓臉花栗鼠。
「對不起嘛。」竹泉知雀口齒不清地說,「我這麼自私的人,許下希望朋友幸福安好的自私願望也是人之常情。」
「雖然神明大人不偏愛太宰君,但沒關系。」她笑眯眯地說,「我偏愛你啊。」
噠宰:希望今年可以清爽明朗地奔赴冥府(虔誠)
知雀:神說,不中
第189章
打工的第一百八十九天
甜言蜜語,油嘴滑舌。
太宰治想說他不吃這套,可惜他真的很吃這套。
不能讓知雀一直得意下去,詭計多端的太宰治早早准備好了反擊的武器。
「神明大人不肯實現我今年的願望實在太可惜了。」黑發鳶眸的少年裝模作樣嘆氣,「我難得換了心願。」
什麼什麼,太宰君今年居然沒有許願新的死亡方式嗎?
竹泉知雀驚訝的同時升起一股豪氣,她用力拍拍胸脯:「神不行,我行,說出你的願望。」
太宰治露出一個完美的假笑,輕飄飄地說:「我的願望是知雀今年過年不加班。」
多麼正當的、符合工人福利待遇的願望,仿佛一支犀利的長箭刺穿竹泉知雀的心。
太宰君向神許願她今年過年不加班。
神多年來無視太宰君的願望成習慣,以至於他的新年參拜變成一年一度立flag大賽,言出必反。
也就是說……竹泉知雀今年過年必加班!
「你為什麼不許願我今年過年加班呢?」竹泉知雀扼腕嘆息,「小看玄學的力量是要犯天條的太宰君!」
只有玄學能挽救玄學!她立馬拖著太宰治去抽了新年簽。
竹泉知雀抽簽前反復洗手,認真向打工之神禱告,莊重地搖出一只簽。
太宰治隨隨便便抽了一只。
「小吉:新的一年是無所事事的一年,身為無業游民的你不必吃上班的苦,吃朋友的軟飯怎麼不算一種人脈呢?能登堂入室是你的本事。」
太宰治讀出他的簽文,微妙地看向神社的神官。
神官:「收到東京居民建議,我們把簽文設計得更貼近生活,更人性化了一些,您看還滿意嗎?」
多麼與時俱進的神社,太宰治珍而重之地收下簽文。
他湊到竹泉知雀腦袋邊,看她的簽文。
「大吉。」太宰治捧場地說,「不愧是被神明大人寵愛的知雀。」
他接著把簽文念完:
「大吉:新的一年是升遷之年,你的工作運勢將達到頂峰,從未見過如此能打工之人,你的肝功能令無數社畜羨慕流淚,沉迷工作吧!這是你的福報!」
太宰治:「……」
竹泉知雀:「……」
具當日來訪神社的客人說,多人目睹一名黑發少女在神社門口面目猙獰地狂喊:「我寧可要大凶!給我大凶!」
米花日報本台記者提醒您:摒棄封建迷信的不良風氣,切勿過於相信玄學,懷抱希望熱愛生活,爭做三好東京市民。
大吉的簽文被竹泉知雀塞進了手袋底部,壓在氧氣面罩底下,眼不見為淨。
她揚起堅強的笑臉:「時間還早,要不要去看看年貨?」
買點驅邪的鹽、辣椒粉和糯米回來跳大神,驅驅晦氣。
太宰治的目光定格在竹泉知雀的手袋上:「你手機在震。」
「是嗎?」竹泉知雀按住被震動抖得像得了帕金森的手,「我沒感覺到呢。」
太宰治憐憫地看向自欺欺人的可憐打工人。
竹泉知雀垂頭喪氣地接通電話。
「您好,您撥打的用戶目前不在陽間。」她用播音腔字正腔圓地說,「聯機拔舌地獄請按1,聯機極寒地獄請按2,聯機太平間業務員請選擇人工客服,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琴酒:「給你三秒,閉嘴。」
竹泉知雀:「我就不,新年耶,大哥你要人加班還超凶,最起碼加個請字吧。」
琴酒:「請去死。」
禮貌的很好,下次不要再禮貌了。
竹泉知雀換了一邊耳朵聽電話,消極怠工地問:「時間、地點、人物、死法?」
琴酒縱然時常被竹泉知雀氣得半死,聽見電話裡簡單干練人狠話不多的幾個字,依然升起了難得的欣賞。
冷酷無情的鐵血殺手,組織需要的正是這般人才。
「地址發你,一刻鐘之內過來。」琴酒不知想到了什麼,低沉笑道,「新年不見血,讓你失望了。」
竹泉知雀不失望,她的心已經在抽到「大吉」後失望得透心涼了。
女孩子蔫蔫地掛斷電話,遺憾地說:「我還想在家看今晚的新年煙花呢。」
無業游民太宰治無法安慰卑微加班狗,只能說:「在外面看或許更清晰。」
「我想我能看到第一手最新鮮的煙花。」竹泉知雀太清楚黑衣組織的德性了,「比如我親手炸的。」
凡是大型節日、大型建築,酒廠好似不炸不舒服斯基,一定要請東京人民看一場火光漫天的煙花。
竹泉知雀:酒廠不如改名叫日歷人算了。
早點注冊代號,早點打造超級反派大品牌。
竹泉知雀還能幫忙運營IP,抽分成就行,她喊波本直播賣貨。
黑發少女看了眼短信中的地址,她打開地圖導航記下路線,向太宰治揮手告別。
輕靈的和服少女越過沿山欄杆,她的身影隱沒在山林間,了無蹤跡。
太宰治目送竹泉知雀趕去加班,突然錘了下手心。
「忘記提醒知雀換衣服了!」
他的後悔於事無補,竹泉知雀抄了最近的近路,為了走快捷方式有多偏走多偏,硬是給導航軟件開辟了一條新路線。
——正常人走不了的那種。
這個事故告訴我們人不要太信任導航,實踐出真知。
無論如何,竹泉知雀在一刻鐘之內趕到了琴酒開保時捷至少半小時車程的集合地址。
大哥是在為難她,她知道,她不說,強者獨自忍耐職場霸凌並抽干琴酒的油箱。
竹泉知雀仰望眼前占地面積極廣的廢棄工廠和遠處零星的爛尾樓,恍然大悟:「懂了,今天炸這兒。」
「噗。」拐角傳來笑聲,「威雀威士忌好像對今天的任務有什麼誤解。」
竹泉知雀:並沒有,無論開端過程如何發展,結尾總是要炸的。
她早已看透一切。
女孩子踩著木屐,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向拐角,鞋跟在地上敲出規律的音節。
聽聲音,其他人站在工廠集裝箱投下的陰影裡。
不愧是黑漆漆烏鴉牌酒廠,白天集合也要主動制造陰影,永不忘自己的應援色,一黑到底。
木屐敲在地上的音節與高跟鞋有些相似,安室透只當竹泉知雀換上了黑裙女人威雀威士忌的風格衣裝。
他隨意抬了下眼。
大雁雲紋,紅尾錦鯉,銀線暗繡的絲紋在黑暗中浮光流彩。
踩著木屐踏光而來的黑發少女長發垂落如藤蘿,手袋的細線圈在她纖細的手腕上,她挽起頰邊碎發到耳後,閑散地投來一瞥。
「新年好。」竹泉知雀隨口說,她是最後一個來集合的,在場的組織高層有琴酒、伏特加、波本和一個生面孔。
「XYZ。」生面孔主動介紹自己。
男人開了個玩笑:「我知道你認識上一個XYZ,我保證我和他不一樣。」
原來酒廠代號真的會重復循環使用啊,不會覺得不吉利嗎?
新年抽到大吉的竹泉知雀十分敏感地避開了XYZ熱情伸出的握手禮,站到波本身邊。
「你用了我送的袖扣。」她看了眼安室透袖口簡潔大方的袖扣,小聲說,「聖誕禮物送我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精裝版是幾個意思?」
「希望你好好學習的意思。」安室透眼睛不錯地看著竹泉知雀,「怎麼穿和服過來?」
「琴酒發消息過來的時候我剛結束新年參拜。」竹泉知雀抬起振袖,她十分樂意向其他人展示一年一次的和服,「今年的新款式,好看嗎?」
好看。
她走過拐角的瞬間,天空都明亮了。
「這身衣服不方便行動。」安室透想移開視線又實在難得一見,贊美的話不好當著組織成員的面說,最後只剩一句不解風情的評價。
「你這是偏見。」竹泉知雀晃了晃袖子,「我踩高跟鞋跳車的時候也沒有什麼不方便。」
她朝XYZ努努嘴,說的是上一個XYZ叛變的夜晚。
「扭到腳疼到抽氣的人反正不是人。」安室透看了眼女孩子被棉襪包裹踩在木屐上的雙足,右手臂伸向她。
「不用。」竹泉知雀拒絕攙扶,「一刻鐘的集合時間,我可是跑著過來的。」
穿和服塔塔開是港口Mafia的傳統技能,紅葉大姐親自授課,不許小瞧她。
琴酒見不得威雀威士忌和波本旁若無人地聊無關話題,他也看見了竹泉知雀惹眼的和服,米白色,濺了血怕是洗不干淨。
「不要妨礙任務。」銀發綠眸的男人警告道。
新的XYZ驚訝地看見琴酒輕飄飄地掀過了這件事。
這個冷血的男人竟也有縱容人的時候?
XYZ若有所思:要麼是威雀威士忌的地位比他了解的更高,要麼是她和琴酒的私交比他想像中更好。
無論哪種,都代表威雀威士忌是個極有能力的人。
說到底,穿著行動不便的衣服參與任務卻被其他人默認接受,本就是實力的憑證。
「這次任務分成兩組。」琴酒的目光梭巡在每個人臉上,「威雀威士忌,你和波本、XYZ一組。」
和波本一組,竹泉知雀沒有意見。
但加上XYZ……
「大哥,你是想重演洛杉磯舊事嗎?」竹泉知雀一臉這也太不吉利了的表情。
怎麼才新年初就有這麼多的不吉利?
此話一出,波本、琴酒和伏特加同時陷入沉默,唯有XYZ被踢出群聊,迷茫地左看右看。
琴酒是個不會被迷信說服的男人,但上一個XYZ身為他派去監視波本和威雀威士忌的心腹卻是洛杉磯當地勢力潛伏在組織的臥底一事,琴酒被竹泉知雀明嘲暗諷了大半個月。
都是XYZ的錯,他作甚要重復利用代號?令人不爽,十分可疑!
可疑人員呆在身邊更方便他痛下殺手,啊不,實時監視。
琴酒:「XYZ和伏特加跟我走,你們兩個去爛尾樓。」
竹泉知雀遠遠看了眼灰蒙蒙的爛尾樓,投去一個清澈的茫然眼神。
大哥,哥,任務內容你是一字不提啊。
「我知道。」安室透手握成拳擋住臉上的笑意,「邊走邊和你說。」
竹泉知雀點了點頭,她的手臂自然垂落在身側,寬大的振袖擋住了亮屏的手機頁面。
【避開琴酒視線,掩蓋公安行動,事情有變我會二次聯絡。——警察先生】
短信的收到時間是竹泉知雀到達廢棄工廠前一秒,身兼多職的專業臥底看完短信,若無其事地前往集合。
避開琴酒視線,不難,琴酒為了自己的血壓考慮一般不和她組隊。
琴酒把XYZ編入竹泉知雀的隊伍,被她輕描淡寫兩三句話改了主意。
現在礙事的只剩波本。
警察先生第一次聯絡她的任務,怎麼說也不能失敗。
竹泉知雀看著金發青年的背影,動起了腦筋。
馬甲太多到底是誰的錯呢……
第190章
打工的第一百九十天
避開琴酒視線,掩護公安行動。
警察先生的消息暗示性地告訴竹泉知雀:黑衣組織今天的行動正處於警方視線之中,酒廠早已暴露。
是哪瓶假酒泄漏的消息?
竹泉知雀第一時間懷疑起XYZ。
什麼人能毫無芥蒂地繼承叛徒的代號?必然是另一個叛徒!
XYZ定是想利用人們的思維盲區,但他欺騙不了經驗豐富的竹泉知雀,她才是運用思維盲區第一人,全酒廠最囂張的臥底。
竹泉知雀:愚蠢的同行,你一切自以為聰明的手段都是我玩剩下的。(深沉。jpg)
絕對是XYZ泄密,琴酒不會背刺自己,伏特加就是個開車的他懂什麼臥底,竹泉知雀是臨時被叫來的加班狗,波本是酒廠老員工,風評一向好。
排除法選C,絕對沒錯,她期末考都是這樣選的,及格了呢!
竹泉知雀:等等,假如XYZ是把組織行動泄密給公安的臥底,我之前是為什麼要把他支開?
——因為不吉利。
黑發少女瞬間釋然,原諒了自己。
雖然大家都是臥底,也都在幫公安做事,但竹泉知雀可不是只有一層馬甲的普通套娃,她時刻牢記惡役的尊嚴和榮耀,誓要在一黑到底的路上走到頭。
小小背刺無辜的紅方臥底什麼的,多符合她的邪惡身份。
時刻注視著這邊的警察先生不也沒有發來短信阻止嗎,XYZ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人物,與竹泉知雀不是一個重量級。
前提是竹泉知雀的推理沒有錯,她的推理應該沒有錯……吧?
曾經的華生·雀疑慮了一秒,終是對自己業務能力的自信戰勝了遲疑。
避開琴酒視線,她已經做到了。
掩護公安行動,具體是指什麼?
「我們要去做什麼?」竹泉知雀問安室透。
他們穿行在廢棄的工廠中,走向灰色的爛尾樓。
「掩護琴酒他們的行動。」安室透控制了步速,讓自己一直走在與竹泉知雀相差不到半個身位的距離。
「新年初始,警方搜查警戒的力道加大,組織急著把一批危險品轉移。」
「東西藏在廠房裡?」竹泉知雀回頭看向占據面積廣闊的廢棄廠房。
遍布荒涼的倉庫鐵索鏽跡斑斑,地面上枯葉與被風吹來的塑料袋呈現肮髒的褐色。
荒無人煙,仿佛被遺棄之地。
「聰明的做法。」安室透隨著她的目光看去,「也很安全,至少警察從沒想過搜查過這裡。」
今天過後就不一定了,誰叫他知道了呢。
也就東京能這樣做,竹泉知雀感受到了地域差異:橫濱的廢棄廠房是小幫派交易、互毆、埋伏的熱門場所,人來車往,人聲鼎沸,不交保管費想藏東西?沒門!
安室透簡單地說了說他們被分配到的任務。
琴酒在電話裡那句「新年不見血」是真話,他們要在風聲緊的時候轉移一批危險品,為了避開警方,有兩個思路。
第一種,把路上的警察都殺了。
只要人都死了就沒人看見過我,狂戰士型潛行也是潛行,怎麼不算一種隱蔽呢?
身為橫濱人,竹泉知雀欣賞這個思路並遞來一份蓋有港口Mafia公章的offer。
可惜地域差異是存在的,黑衣組織有時瘋狂到可以拿魚。鷹掃塔重火力宣泄,有時也正兒八經用點計謀。
第二種,聲東擊西。
以一場瘋狂的行動掩蓋另一場行動,調走警力,犧牲誘餌保全危險品轉移的安全性。
竹泉知雀:「你是誘餌?」
「准確來說,我們是誘餌。」安室透糾正。
「難怪琴酒說新年不見血,也不要求我攜帶武器。」女孩子恍然大悟,「原來要死的人是我啊。」
這就說得通了嘛,她是說琴酒這種冷酷無情的鐵血殺手怎麼會信新年不見血的風俗,他明明是新年初始宰幾個人助助興的性格。
竹泉知雀一臉恍然大悟,神情開朗。
配上她珍珠一樣白的振袖和服與風雅的紅尾錦鯉手袋,好似不諳世事的天真世家小姐。
忽略她驚悚的發言,還是很像的。
「剛剛還計較吉不吉利,現在又把死掛在嘴邊。」安室透仰起頭,爛尾樓近在咫尺。
灰色樓體有十幾層高,建築垃圾堆放在露天,被雨水淋過不知道多久,碎石遍地,空氣中彌漫塵埃。
「恐怕樓梯不好爬。」金發青年看了眼女孩子腳下的木屐,低聲問,「要背嗎?」
竹泉知雀在思考。
表面上,這是一次波本和她作為誘餌在爛尾樓搞事,轉移警方視線,給琴酒他們爭取時間的任務。
實際上,警方已經知道了酒廠聲東擊西的計劃,他們不會被騙。
公安潛伏在黑衣組織的紅方臥底、竹泉知雀的聯絡人、不知姓名的警察先生發布了她真正的任務。
避開琴酒——被分配到誘餌工作。
掩護公安行動——公安也想來一出聲東擊西的戲碼。
即,黑衣組織想用誘餌引開警力,警察想用誘餌讓黑衣組織以為他們成功用誘餌引開了警力。
他預判了他的預判,他和他在撤離的路線上狹路相逢,你死我活,血雨腥風,雞飛狗跳,狗急跳牆。
而真正的誘餌,無人理會。
竹泉知雀:最危險的工作就是最安全的工作,前輩誠不欺我。
警察先生人怪好的,沒有讓她在琴酒身邊當公安的內應,反而把竹泉知雀摘出了戰場。
是怕東京警方把她一起逮捕了嗎?
還是怕她在琴酒越獄的時候給他遞鋤頭和鐵鏟?
竹泉知雀用自由人身份和警察先生接觸時就知道他是個好人,正義感很強,一度想勸灰色地帶的自由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但他和威雀威士忌應該不熟才對,他沒見過她吧?
「難道是景先生拜托警察先生多多照顧我?」竹泉知雀琢磨。
猜不透,警察先生身份藏得好深,套娃層度僅次於竹泉知雀。
她有時也好奇黑衣組織到底是怎麼收集到這麼多臥底好苗子的。
別的組織有一兩個都不得了,酒廠論把抓,沒在黑衣組織進修過的臥底在同行面前頭都抬不起來。
竹泉知雀有心回報警察先生的照顧,務必幫他把任務完成得漂漂亮亮。
「據波本的說法,琴酒事先派人在爛尾樓放置了一批遙控炸。彈,由我和他負責安裝、引爆。」
「在警力被吸引來後,利用爛尾樓的地形與之周旋,為轉移危險品爭取盡可能多的時間,之後自己想辦法在警察包圍圈中逃走。」
逃不走就不是琴酒的問題了,他對同事向來如秋風掃落葉般無情。
問題在於,識破計謀的警方必然只會派少數人來爛尾樓這邊,裝模做樣和竹泉知雀演一演。
大家一起敷衍工作,邊打邊抱怨上頭有病大過年的要人加班,十分和諧,其樂融融。
「我可以演。」竹泉知雀審視她的同伙,「波本怎麼辦?」
他和警察又不是一伙的,為人腦子又聰明,一看見警力稀少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給琴酒通風報信事小,拖著竹泉知雀去幫琴酒事大!
杜絕無償加班!杜絕多余工作!
「我得想個辦法,讓安室先生錯誤地以為突破爛尾樓難度很大。」
俗話說,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只怕豬一樣的隊友。
增加難度最好的方式不是加強敵人,而是痛擊隊友。
竹泉知雀摸了摸她的腳踝,有辦法了。
「區區十幾層樓,我當然能自己爬。」她抬了抬下頜,十分自信地說,「不需要背,也不需要扶,安室先生走我後面吧,我給你打前鋒。」
威雀威士忌仍是波本的上級,說一不二,她說要自己爬樓,安室透沒辦法強行把人拎起來背著。
拎著和服下擺的女孩子踩上灰塵濺起的樓梯,木屐噠噠磕在台階上。
爛尾樓的樓梯台階修得偏窄,木屐只能踩上四分之三的台階,後半截懸在空中,怎麼看怎麼危險。
安室透走在竹泉知雀身後,時不時抬頭看她,手臂抬起又放下。
竹泉知雀穩穩地上了十二層,健步如飛,一副盡在掌握中的架勢。
她的實力無需多言,目測已經快到樓頂,安室透松了口氣。
他一口氣還沒松完,余光看見本來只有後半截懸在空中的木屐不小心踩中了台階上的碎石,向後滑了一段,歪向空中。
女孩子像被驚到的小貓,短促地叫了一聲,振袖在空中飛舞,失去平衡。
明亮的白影向後栽倒,宛如世界顛倒旋轉,在安室透的視野中放大,越來越近。
竹泉知雀的後背砸到金發青年胸膛上,聽見他悶悶地哼了一聲。
安室透單手按住牆,一手環住懷裡的少女,低頭問她:「有沒有事?傷到了哪裡?」
「腳……腳好像扭了。」竹泉知雀扒拉著他的手臂,艱難地屈膝抬起右腿瞟了一眼,腳踝明顯有些紅腫。
安室透氣都快生不起來了,他用力戳竹泉知雀的額頭:「不要背?不要扶?你自己可以?」
她縮了縮脖子,不吭聲。
「我可以單腳跳上去。」女孩子逞強地說,「任務重要,我們快走吧。」
她撲騰地蹦跶了一格,將身殘志堅展現得淋漓盡致。
一切都在竹泉知雀的計劃中。
波本正常情況可以突破少量警力,在帶著瘸子隊友的情況下他還可以嗎?
竹泉知雀在他旁邊一蹦一跳艱難前行,他好意思把她拖去琴酒那兒加班?
她也不會拖後腿拖得太明顯,就算讓一只腳,一隊警察打起來也奈何不了竹泉知雀。
打工人只想稍稍劃水,事後用紅腫的腳踝向警察先生買個慘罷了,她又有什麼壞心思呢?
竹泉知雀繼續往台階上蹦,快到了,她特意選的位置,崴腳後不用蹦太久,省力氣。
女孩子的右膝微微曲著,木屐在足上一晃一晃。
安室透抬手把它脫了下來。
竹泉知雀:「?」
她不明所以地扭頭:你怎麼搶人鞋子呢?
「另一只,脫下來給我。」安室透伸手,手掌張開。
「我要赤腳上樓嗎?」竹泉知雀為難地說,「地上碎石好多。」
她又沒有得罪你,為何要對她施以酷刑?
安室透定定看了竹泉知雀兩眼,他收回手,一把握住她的小臂。
過肩摔般的天旋地轉間,竹泉知雀鼻尖被男人堅硬的後背撞得一痛。
她嗚地捂住鼻子,左腳忽然變輕。
安室透干脆利落地把人丟到背上,一手拎著兩只木屐,一手向後托住女孩子的小腿,穩穩走上台階。
「任務結束之前,你給我老老實實呆著。」他警告似地說。
知雀:計劃失敗……好像沒有失敗?
悠于 2025-9-6 14:27
第191章
打工的第一百九十一天
「我可以自己走。」
「單腳蹦也是一種上樓方法,你不能瞧不起雜技演員。」
「我們兩個是帶著任務來的,身上有很重的責任,等到警方圍捕過來的時候,你難道要背著我突圍嗎?」
「最合理的做法是讓我與你並肩作戰,我來當誘餌的誘餌,你抓住機會把我當成鐵餅擲出去,為你掃開一條通往自由的道路。」
「至於我的下場,不必擔心,殘疾人可以申請法外就醫,到時候我翻醫院的窗戶逃跑。」
被男人背在身後的少女絮絮叨叨,她嘴裡的劇情已經編到了「不要管我!你快逃!」「不!我們是同生共死的戰友,我不會丟下你!」「威雀威士忌!」「波本!」「威雀威士忌!!」「波本!!」
知道的人曉得她在商討戰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在演終結之谷哪魯托和薩是給歐拉歐拉激情互毆的名場面。
安室透充耳不聞,左耳進右耳出,他背著竹泉知雀到頂層,翻出消防櫃中用防水袋包裹的炸。藥。
「是這種型號啊。」竹泉知雀扒著安室透的肩膀探頭,她伸長手臂拿起一枚,像拋球似的顛了顛重量。
女孩子的胳膊擦過他的發絲,為了研究手裡的小玩意,她雙手繞過安室透的脖頸,腦袋擱在他肩上,兩個人的臉頰幾乎貼在一起。
她手指動了動,雙掌合攏再張開,危險的炸。彈被拆成一攤零件,仿佛一場魔術。
「鏘鏘。」竹泉知雀模仿音效聲,像是找到有趣玩具的小朋友,獻寶似的拿給朋友看。
「厲害。」安室透誇她。
他說話間不經意地偏了偏頭,干燥的唇瓣擦過幾縷冰涼的發絲。
竹泉知雀被誇了就很開心,她專心搗鼓手裡的東西,不知道又有了什麼奇怪的點子。
琴酒要是知道他准備的炸。彈變成了某人的玩具,不知道又要做多久的深呼吸。
大哥年度體檢超標的血壓竹泉知雀負全責。
琴酒不該讓威雀威士忌和波本組隊的。波本雖然看著靠譜且的確靠譜,但他根本管不住同隊的女孩子,看她毀壞任務道具只會誇誇,十分沒有原則。
「還需要嗎?」安室透又拿了幾枚問竹泉知雀,「你想做個什麼?」
「漂亮東西。」竹泉知雀回答,她指揮安室透背她去窗邊。
爛尾樓的窗戶只剩一個光禿禿的窗沿,冷風從大開的方形窗框灌進來,被她面前寬闊的肩背擋住,吹得竹泉知雀臉蛋冰涼。
她往下趴了趴,指尖縮在振袖裡,指向樓下的小黑點。
琴酒、伏特加和XYZ正指揮人搬貨,銀發男人指尖夾著火星明滅的香煙。
「我們要為他們爭取時間,轉移警方視線對不對?」竹泉知雀慢條斯理地說,「琴酒的計劃是不錯,爆炸聲一響警察妥妥往這邊來,但琴酒是不是忘了,這是一棟危樓。」
經得起炸幾下啊?
「姑且不談我們在碎石、飛灰、火災、二次爆炸、樓體塌陷中怎麼逃出去的問題——大哥可能覺得我們兩個和賽亞人有些淵源,或許是他看見了我的母星氪星寄來的明信片,總之,感謝他令人動容的信任。」
竹泉知雀用體貼的語氣陰陽怪氣琴酒,安室透一邊覺得笑出聲不太厚道,一邊笑出了聲。
「爛尾樓炸兩下就沒了,哪裡拖延得了那麼多時間?」竹泉知雀有理有據地說,「我認為應該持續性發展。」
「你喜歡煙花嗎?」
工廠另一邊,琴酒抬頭望向十幾層樓高的爛尾樓,距離太遠,他只能看見兩個近乎重迭的黑點。
「Gin,你在擔心威雀威士忌和波本嗎?」XYZ踮腳看了看遠方,「真不知道任務結束後是在廢墟底下找到他們,還是在牢房裡。」
XYZ慶幸自己跟了琴酒的組,誘餌可不好做,那邊就兩個人和一堆傷人傷己炸。彈,即使與警方鬥得兩敗俱傷,自己回不來又有什麼意義?不過是給他人做嫁衣。
他還以為琴酒挺喜歡威雀威士忌呢,這就送人家去死了?
琴酒瞥了XYZ一眼,不耐煩的臉上寫著一行明顯的大字:你在說什麼屁話?
禍害遺千年,你死了她都不得死。
「大哥擔心的不是威雀威士忌他們的安危。」還是伏特加懂琴酒,他戴大墨鏡的臉上有與大哥一樣的憂心忡忡,「是我們的安危。」
XYZ:「啊?」
「但轉移警方視線的事你不必擔心。」伏特加篤定地說,「我這輩子沒見過比威雀威士忌更會拉仇恨的人。」
她站在那裡便是活生生的靶子,聖人看了都想開兩槍。
「阿嚏!」
竹泉知雀掩住鼻子打了個噴嚏,左看右看:誰在罵我?
安室透:「頂層風大,冷嗎?」
他們已經在背風處了。
「不冷,我熱血沸騰。」女孩子動力十足地搓搓手。
就在方才,波本同意了她的臨時改動。
安室透的說法是,他也不想在碎石、飛灰、火災、二次爆炸、樓體塌陷中帶著瘸子隊友與警察鬥智鬥勇,組織給的新年加班費不夠他這麼賣命。
竹泉知雀本來只想痛擊她的隊友好完成警察先生給的任務,沒想到隊友如此上道。
有波本這瓶真酒幫忙背書,竹泉知雀可以腰板挺直對琴酒說:我們認真執行了誘餌的職責,任務失敗不要總在別人身上找原因,多反思一下自己。
「炸。彈改煙花很簡單。」竹泉知雀一邊拆掉幾枚炸。彈,一邊把零件挑出來給安室透看,「只要調整配比,再改動幾個細節。」
零件散落一地,安室透半蹲著,竹泉知雀趴在他背上教學,仔細糾正:「這根引線纏錯了。」
用語言描述太麻煩,她干脆握住安室透的手,手心貼在他的手背上,十指穿插:「喏,像這樣。」
女孩子指尖染著淡淡的硫磺味,與她風光霽月的大雁雲紋和服反差極大。
安室透嗅到了淺淺的檀香,她來廢棄廠房之前是在神社參拜。
「你今天原本的安排是什麼?」他問。
「新年參拜,買點年貨像鹽粒和辣椒粉之類的回家驅邪,在家摸魚打游戲,等著看晚上的煙花。」
竹泉知雀忙著改裝炸。彈,不假思索地說。
平凡的日常,每個普通人都能輕易擁有的幸福,被黑衣組織一個加班電話粉碎了。
熱鬧的新年跑來爛尾樓吹冷風擺弄炸。彈,腳也崴了,紅腫得看著可憐。
「做得很好,學得好快!」竹泉知雀瞅了瞅安室透手上的零件,歡快地為他鼓掌。
她一邊擺弄玩具似的搗鼓炸。彈,一邊哼著在神社聽來的巫女神樂舞曲調,一小段曲譜反復地哼哼,自娛自樂。
安室透看著她無憂無慮的側臉,沒有找到一絲負面情緒。
這份心理素質著實令人動容,完全看不出她費勁把炸。彈換成煙花是為了他發去的那條短信。
煙花殺傷力小,綻放面積大,引人矚目的程度更甚於爆炸。
既滿足琴酒「干點顯眼事掩護我們」的要求,又不會誤傷衝進爛尾樓的警察,一舉兩得。
「留一些炸。彈,等我們撤離後炸。」竹泉知雀說,「反正爛尾樓留著也沒用。」
最後用真正的爆炸徹底堵住琴酒的嘴,任務失敗的責任就徹底不在她身上了:我就是個被臨時叫來加班的大冤種,泄密都輪不到我泄,找人背黑鍋也請找的有點邏輯。
清清白白,身份在組織和公安兩邊都做好身份,她學習很差,做臥底竟是天生的好苗子。
安室透想到暴露的臥底老哥和諸伏景光,憂心起公安的臥底培訓課程。
有沒有可能招安知雀,讓她教教課,《論二五仔的自我修養》《臥底風雲之我在黑衣組織當影帝》《演員的誕生:謊言與借口》之類的必修課。
被金發青年打量了好幾眼的竹泉知雀:???
怎麼回事,有種被無形工作壓垮肩膀的痛感。
她悄悄瞥了眼安室透,縮在振袖裡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劃了兩下,盲打出一條短信。
【我已准備周全,然琴酒事後必查泄密者,若XYZ無把握圓謊,建議公安以逮捕他的形式將他救走。——竹泉知雀】
安室透耳中米粒大小的隱形耳麥輕輕震了震。
他收到了公安轉述的竹泉知雀的消息。
安室透先是一愣:XYZ什麼時候成了公安的人?
而後立刻明白了一切。
知雀沒有懷疑波本——她居然真的一直沒有懷疑過波本——做了排除法之後,她推理XYZ是公安安插的臥底,泄露了今天的任務。
任務失敗,琴酒必抓叛徒。
假如公安把XYZ逮捕,竹泉知雀便能提出「XYZ不是失足被抓,這分明是公安救走他的陰謀啊!大哥,你又被XYZ騙了!」的觀點,把責任推給XYZ。
XYZ人都被抓了,在牢房裡大喊他是冤枉的琴酒也聽不見,還不是由竹泉知雀編。
如此一來,威雀威士忌和波本又是清清白白兩瓶好酒,酒香肆意,酒味醉人。
這場美妙誤會中除了XYZ和酒廠,沒人會受傷。
安室透借整理頭發的動作點了下耳麥,告訴同事,按竹泉知雀說的做。
幕後的公安同事在胸前為XYZ畫了個十字架:好慘一人,竟同時被公安、雙面間諜和自己人背刺。
XYZ錯就錯在接受了不祥的代號,他太過年輕,不懂在酒廠代號即遺產的道理。
既然接受了人家的遺產,焉知自己留下遺產的日子沒有到來?
竹泉知雀對即將發生在XYZ身上的慘案一無所知,她以為自己救下了一名公安臥底,做了今年第一件善事。
「俗話說,新年的開始決定了一年的基調。」竹泉知雀美滋滋地想,「我如此善良,今年也會有好報吧。」
第192章
打工的第一百九十二天
冬日天黑得很早,約莫六七點的時間,工廠一片漆黑,在高處下望只能看見黑色的輪廓,仿佛蟄伏的巨型蜘蛛的巢穴。
竹泉知雀往手心哈了哈氣,她搓了好半天,指尖仍舊冷得像冰。
「我需要運動發熱。」竹泉知雀認真思考,「依我之見,單腳跳便是一種集運動、雜技、娛樂於一體的健身項目,再在地上畫幾個格子,還能回味童年。」
她的童年居然有跳房子這麼平凡溫馨的游戲?安室透來了興趣,溫聲問:「很懷念麼?」
「有一點,到東京之後就沒玩過了。」竹泉知雀回憶道,「從一個房頂跳到另一個房頂,腳下的屋頂在躍動間崩塌,稍慢一些就趕不上拆遷的速度。」
「比起『跳房子』,更像另一個著名的經典游戲。」
安室透:「什麼?」
竹泉知雀:「神廟逃亡。」
好離譜的童年,難怪養出了這麼離譜一人。
「你想再崴一只腳的話,可以嘗試。」
安室透微笑:「我記得你家有個閑置的輪椅。」
兩句話讓純黑惡役戴上痛苦面具,竹泉知雀偃旗息鼓,端端正正地坐在防水袋上。
防水袋中的炸。彈被倒空改裝安裝好,金發青年清掃干淨避風處的碎石,鋪上防水袋墊子,讓竹泉知雀有個坐的地方。
「只是崴腳的話不用坐輪椅。」竹泉知雀小心地碰了碰紅腫的腳踝,「拄拐杖就行,必要時刻還能拎著拐杖痛打敵人的狗頭,打出八十歲老人怒斥不孝子的氣場。」
光在氣勢上,她已經贏得了勝利!
拐杖是個可改裝性特別強的武器,開口向上可改成杖中劍,拔出杖頭的蛇首一劍捅穿敵人心髒。
開口向下可改成杖中槍,端起拐杖如端起加。特。林突突突打得敵人眼珠外凸:說好的冷兵器互毆,你怎麼不講武德呢!
竹泉知雀:小子,時代變了!
咦,這麼一想輪椅可改裝的不是更多?移動性鋼鐵堡壘炮台,與哈雷競速,一邊輪椅飄逸一邊升起炮管,整個戰場沒有比她更靚的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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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泉知雀搓了半天指尖,她想到一個取暖的辦法,試探性把手貼在紅腫的腳踝上。
燙燙的,好舒服。
世間竟有如此機智的廢物利用方法,不愧是她!
「我要是發燒就好了。」竹泉知雀突兀感嘆,「全身都是熱的。」
安室透:那只會抖得更厲害吧……
有沒有點正常人的常識?
他本想把外套給她披上,被竹泉知雀拒絕了。
女孩子碰了碰他的手背,「安室先生也有點冷吧?」
有沒有什麼兩個人都能取暖的辦法呢?
坐擁一層樓的炸。彈卻苦於無火可烤,就像坐在金山上喝塞牙縫的涼水一樣,竹泉知雀深深譴責琴酒。
她捂著自己紅腫的腳踝取暖,竹泉知雀的視線在自己身上掃了掃,目光落在齊膝的雪白長襪上。
「這兒應該挺暖和的……」
安室透聽見竹泉知雀自言自語的聲音,她像是打定了主意,扯過安室透的手。
「如果我穿著戴帽子的衣服,就能讓安室先生把手伸進帽子後面取暖了。」竹泉知雀遺憾地說,「也不要緊,原理是一樣的。」
冬日取暖真理:人的皮膚與衣服之間的間隙最暖和。
「把手伸進脖子裡就太冰了。」女孩子嘟囔,「我只能接受這個程度。」
金發青年的手指探入她長襪與小腿之間,細膩的暖意順著指腹流入,帶來觸電的戰栗感。
「給你暖一會兒。」竹泉知雀自自然然地說,「今天真的挺冷的。」
她過於自然的態度令安室透一瞬間懷疑是不是他太大驚小怪。
他手指僵硬,指腹貼在竹泉知雀小腿上,幾乎能感受到又細又直的漂亮線條。
竹泉知雀不是疏於鍛煉的人,她的腿部肌肉不明顯,但柔韌的觸感彰顯別樣的力量感,能想像出她屈膝躍起時凌冽利落的身姿。
她穿襪子反而比較少見,竹泉知雀夏天的時候大多將雙腿大大方方露出來,在裙擺下白得晃眼。
奇了怪了,露腿的時候從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看的,她難得裹得嚴嚴實實,卻怎麼看怎麼澀情。
「不用了,多謝你的好意。」安室透觸電似的把手抽出來,斬釘截鐵地說,「我一點兒都不冷。」
竹泉知雀:真的嗎?
她疑惑地碰了下他的手臂,皮膚熾熱。
「哇,真暖和!」女孩子眼底流露出羨慕的神色,她突然咦了一聲,「安室先生,你是臉紅了嗎?」
是什麼新奇的取暖方法,她能不能學一學?
竹泉知雀沒有學到什麼獨門絕技,金發青年不顧她的勸阻,脫下外套蓋住她的雙腿。
「時間差不多了。」安室透強行轉移話題,「琴酒怎麼還沒發信號過來?」
這句話問竹泉知雀也是白問,琴酒只在主動聯系她的時候放她出一小會兒黑名單,打完電話立刻拉黑。
一直把琴酒放在白名單裡的竹泉知雀默默把她的彩鈴換成了經典曲目:「我倆,太不公平!愛和恨都由你操縱……」
她之前讓伏特加在保時捷的車載音響中放給琴酒聽,不知道大哥聽了沒有,聽後感如何。
琴酒聽了,但竹泉知雀給他的音頻是中文歌詞,他沒聽懂。
雖然沒有聽懂,但一聽是威雀威士忌推薦的歌單,琴酒心知肚明不是什麼好詞。
銀發男人打開黑名單看了一眼,眼不見心不煩地關掉,點開聯系人波本。
「大哥,我們已經開上高速了。」伏特加握著方向盤。
貨車在他手裡開得又快又穩,完美彰顯出黑衣組織第一開車小弟的職業素養。
他,伏特加,莊嚴地告訴所有人,天底下沒有他不會開的車!他的生命因開車而燃燒!
不是那個開車啦,別想到污污的地方去。
琴酒坐在副駕駛上,XYZ守在貨箱裡,和兩位酒廠高層間隔了一層鐵皮。
驟然間,車外後視鏡的遠處天空上升起一朵極致燦爛的煙花。
「轟隆!」
劇烈的爆炸聲震耳欲聾,整條高速公路的司機都隱隱耳鳴。
煙花在天空中炸開,焰色反應的色彩絢爛斑斕,如洋洋灑灑的星火自夜幕垂落。
不少人降下車窗舉起手機拍照,交頭接耳:「今年的新年煙花放得可真早。」
伏特加隔著墨鏡看見盛大的煙火,呃了一聲:「大哥……」
「我看見了。」琴酒竟沒有十分意外,威雀威士忌不搞點事就不是威雀威士忌了。
外行人只看出漂亮的煙火,內行人能看出火焰成分比的不對勁,加上震人耳鳴的可怖爆炸聲,足夠引來警察的注意。
「轟隆!」
煙花一朵接著一朵綻放,越來越大,花瓣拖尾的流光越來越亮,社交軟件上帶「東京煙火超大」的tag激增,一舉衝到了頭條。
沒有在任務期間刷手機習慣的琴酒和伏特加只覺得威雀威士忌聲勢浩大,天上的煙花大得驚人也只是他們距離不太遠的原因。
殊不知,這是一場真正的全城煙火。
凡在東京的人,無論高樓矮房,無論車上的乘客或街頭的行人,都在耀眼至極的色彩中停住腳步,仰頭看向神跡般的煙火。
東京一處公寓的陽台上,伏黑甚爾懶洋洋抬頭,伏黑津美紀和伏黑惠趴在欄杆上,睜大了眼睛。
一牆之隔,太宰治倚靠在書房的窗沿邊,斑斕的焰火映在他淺鳶色的瞳眸中。
星之子之家,夏油傑被美美子和菜菜子拉到門口,眯著眼仰望漫天煙花。
咒術高專,五條悟站在最高的樓層上,抬起手仿佛捉住煙火的余焰。
竹泉知雀彎了彎唇,她執著地單腳跳到爛尾樓窗邊,用力揮手。
安室透無奈地笑笑,拿出手機給她拍照。
絢爛煙花下,黑發的和服少女單腳點地,比了個大大的剪刀手。
哢擦。
定格新年。
廢棄廠房周遭荒無人煙,更方便煙花的盛開,沒有人能阻止這場火焰的盛宴,連黑暗也在耀目的光芒中退縮。
紅色藍色的警車嗚嗚衝過公路,駛向被明光照亮的爛尾樓。
這一幕拍成照片出現在琴酒的短信頁面。
波本簡潔明了地彙報他和威雀威士忌的誘餌成果,並附上一句:我們撤退了。
琴酒收起手機,他的目光難免被漫天持續的煙花吸引,直到聽見伏特加壓抑的呼喊。
「大哥!」伏特加額頭滲出冷汗,「你看前面!」
高速公路的出口,幾輛不顯眼的車停在旁邊,車邊零散地站了幾個便裝青年。
琴酒狼一樣的綠眸驟然變得冰冷。
「公安。」
被引到廢棄工廠的是東京警方,守在高速出口的卻是日本公安。
是誰在泄密?
琴酒的手指搭在槍上,冰冷的怒氣與殺意令伏特加驟然失聲。
威雀威士忌和波本留守工廠,這條路是琴酒親自選的,那兩個人不知道。
只有琴酒本人、開車的伏特加和貨箱裡的XYZ知道他們會走這條路。
XYZ一個人留在貨箱裡……
對,他是一個人,沒有人監視他。
想傳出消息容易得很。
「准備突圍,伏特加。」琴酒慢慢地說,「必然的時候放棄這批貨,也不能落入公安手裡。」
「我明白,大哥。」伏特加用力地說。
寧可放棄押送的物品,組織成員絕不能被逮捕。
一旦被逮捕,只有自戕與滅口兩個選項。
「如果XYZ活著被公安逮捕,」琴酒摩梭槍口,「泄密的叛徒非他莫屬。」
銀發男人冷冷地顛了顛槍管:「伏特加,一旦發現XYZ逃不出來,就開槍殺了他。」
知雀:美美放煙花慶祝下班
第193章
打工的第一百九十三天
竹泉知雀在第二天打聽到了XYZ的下場。
她心系這位似乎不大聰明的「公安臥底」,很關心警方有沒有把他救走。
「你問XYZ?那家伙就是個叛徒!」伏特加憤怒地說,「我和大哥棄車突圍,他一邊喊著『發生什麼事了!是誰泄露了情報?』一邊被公安圍得團團轉,事已至此還在演戲!」
「大哥吩咐我把XYZ滅口,我只找到開兩槍的機會。」伏特加慚愧道,「左腿右腿各一槍。」
臥底是個死亡率奇高的工作,挨兩槍順利逃脫已然稱得上幸運,同事再往病房送幾個花籃,放幾個月的帶薪假,豈不美滋滋?
竹泉知雀安心了,她新年的第一件善事做得圓圓滿滿。
「XYZ現在是不是正和警察先生抱在一起抱頭痛哭呢?」她輕快地想。
XYZ痛哭流涕。
他躺在公安安排的病房裡,四肢都被拷在鐵架上,兩條腿的子彈被取出,兩個又重又沉的石膏黏在腿上,下半身仿佛癱瘓。
床尾站著兩個人高馬大的公安,周圍四個負責審訊做筆錄的,給予XYZ全方面無死角的「溫暖關懷」。
XYZ只有一個問題,他迷茫,他不解,他滿心懷疑:「琴酒和你們是一伙的?」
審訊公安投來一個詫異的眼神:嫌疑人,你比我畫大餅的上司還能想桃子。
「不是。」公安警告道,「你老實點。」
XYZ不老實,他掙扎到快要把床掀翻:「他和你們就是一伙的!他要滅我的口!琴酒是叛徒!」
XYZ滿心悲愴,酒廠大哥竟是公安臥底!組織藥丸!
他在貨車車廂待得好好的,突然公安就像開天眼似的圍了過來,琴酒和伏特加通知都不通知他一聲便棄車而逃,貨車在公路上橫衝直撞。
千鈞一發之際,XYZ憑借他鍛煉已久的體格跳車在地,打滾卸力,臉上手掌上擦破了好大一層皮,鮮血模糊。
顧不得質問,XYZ企圖跟上琴酒和伏特加的腳步,卻冷不丁挨了琴酒一發槍子,險險擦過他的頭皮。
XYZ大驚失色,公安緊隨其後,一下將他包圍繳械。
隔著人牆,XYZ求救的目光還未投去,伏特加像一個靈活的胖子一樣邊跑邊抬起槍,砰砰兩聲,子彈射入他的左腿和右腿,疼到鑽心。
雙手被擰到背後銬起來的時候,XYZ整個人都懵了。
我的敵人和我的隊友為何同時對我痛下殺手?!
哪怕手術台上的麻藥也不能讓XYZ停止思考,他憑心自問自己是個板上釘釘的壞人,純的不能再純的真酒,他沒有錯,錯絕對不在他!
「只有一種可能。」XYZ細思極恐,越想越害怕,冷汗打濕後背,「琴酒和伏特加才是藏得最深的兩個臥底!」
他們表面上是酒廠大哥和大哥的開車小弟,實則早已與公安暗通款曲,暗地裡謀殺XYZ這樣的真正的純黑真酒!
琴酒Top killer的稱號也不是殺臥底得來的,被他殺死的說不定才是真正忠於組織的成員——好個公安,為了排除異己竟用了如此陰毒的手段!
「我就說組織裡哪來的那麼多臥底給琴酒殺,原來被他殺的才是忠臣!」
XYZ越想越害怕,天吶天吶,他看透了連朗姆都被蒙在鼓裡的真相,他一定會被公安滅口的!
「嫌疑人的表情為什麼這麼奇怪?」風見裕也疑惑地問,「你們上刑了?」
「沒有啊。」負責審訊的公安很冤,「我們什麼都沒做。」
嫌疑人思考著思考著人就瘋魔了,要不要給他安排個精神科醫生看看病?
安室透姍姍來遲,在單面玻璃外聽見這番對話。
他:「……」
雖然但是,總感覺有點對不起XYZ。
嫌疑人真的好冤。
公安在這件事上也是很無辜的,XYZ要怪只能怪某個日行一善的好心少女。
竹泉知雀還特意發來短信問「警察先生」:XYZ順利歸隊了嗎?
歸隊了,歸到了監獄勞改的隊伍。
安室透一邊感到對不起XYZ,一邊用波本的口吻質問琴酒昨晚為何任務失敗,別想把責任推薦他和威雀威士忌。
【XYZ是叛徒。】琴酒的文字中顯露冰冷的怒氣,【他被公安救走了。】
【沒有及時滅口是你的問題。】安室透回復,【現在怎麼辦?】
琴酒:【會有人讓他永遠開不了口。】
「風見,吩咐下去。」安室透下令,「加強防範,加強人員篩查,把黑衣組織安插在公安的臥底給我揪出來。」
風見裕也:「是!」
沒有人在乎XYZ的心情,只有竹泉知雀關心他。
慘,XYZ,慘。
XYZ 「叛逃」事件留下了深刻的影響,琴酒親自寫了報告交給那位先生,自此黑衣組織明文規定:
不得沿用叛徒的代號。
安室透聽後第一反應:這下好了,遲早有一天,威士忌要從酒廠除名。
竹泉知雀毫無萬惡之源的自覺。
因為她要畢業了。
「真的嗎?我們要參加畢業考了嗎?」
黑發少女坐在課桌後,呆呆地問鈴木綾子:「這座學習的牢籠,我終於能越獄了?」
好誇張的反應,鈴木綾子使出渾身解數安撫她心情過於炸裂以至於大腦死機的朋友:「是的哦,考完試我們就畢業了。」
竹泉知雀猛地捂住臉,鈴木綾子只能從她指縫間聽見只言詞組:「終於……畢業……逃離……噩夢……森先生我對得起你啊!」
港口Mafia的平均學歷,她來救你了!
「我又是一個輟學兒童了。」竹泉知雀渾身洋溢著幸福,用力握住鈴木綾子的手,「我又是個輟學兒童了!」
鈴木綾子:搞不懂知雀激動的點啊……
「知雀想好要考哪個大學了嗎?」鈴木綾子溫柔地問,「要去心儀的大學參加他們的考試才行。」
班級裡也有不准備讀大學,准備高中畢業後直接進入社會工作的人,鈴木綾子不確定竹泉知雀的選擇。
畢竟她真的很愛打工,將一切時間都奉獻給了打工。
鈴木綾子和竹泉知雀說話的時候,周圍一群人悄悄豎起了耳朵。
不考同一個學校,考到同一座城市也是極好的。高中兩年人人在神秘校花竹泉同學面前鎩羽而歸,但若是在戀愛氣氛更足的大學再度相遇,說不定就能有些羅曼蒂克的展開……
竹泉知雀:「我嗎?我要考警校。」
鈴木綾子:「警——」
其他同學:「校!」
所有人:「警校?!」
羅曼蒂克的想像裂開了,化為白灰。
竹泉知雀難得理解同學們臉上的震驚,若非工作需要,她也不想自己烏漆嘛黑的邪惡簡歷上出現一粒白點。
「為什麼會突然想考警校?」鈴木綾子大為不解。
難道是為了和那位安室先生再續前緣嗎?
一個私家偵探一個現役警員,分手後的兩人在案發現場相遇,智慧與推理的火花碰撞,為對方精彩的表現深深折服,一場有別於校園戀愛的職場戀愛就此展開……
也別有一番風味呢,鈴木綾子捧住臉蛋。
竹泉知雀不知道好朋友想到哪裡去了,在案犯現場相遇和職場戀愛什麼的,她之前不是談過嗎?
如果是以現役警員的身份與純黑真酒波本相遇……嘶,她竟有逮捕安室先生的那一天嗎!
安室透:「……」
誰逮捕誰可說不准。
「因為之後要去警視廳工作。」竹泉知雀解釋,「我之前打工的時候和人家說好了。」
原來如此,鈴木綾子又問:「五條君准備念大學嗎?」
「悟醬讀師範專業。」竹泉知雀深沉道,「某種意義上,我和他選擇了一樣的道路。」
咒術高專史上最大問題學生決定成為一名人民教師。
邪惡Mafia高層決定去警視廳工作。
他們都走上了與自己人設截然相反的道路。
「警察和教師嗎?」鈴木綾子品了品這對相親市場的王牌組合,不知道內情的她天真祝願,「真好啊。」
竹泉知雀:是啊,未來咒術界和警方就該知道後悔了。
他們親手放出了兩位行業惡霸。
說是要考警校,竹泉知雀其實並不需要參加考試。
假如她參加考試和一眾警校預備生同台競技,她將拿下筆試零分實戰打翻教官的歷史性成績。
思想道德零分,法紀法規零分,行業條規零分,傳統推理學零分,證物分析學零分。
一拳掀翻教官滿分,一腳踩碎逃犯胯骨滿分,酷刑審訊滿分,臥底與表演學滿分,制彈拆彈之爆破的藝術滿分。
偏科偏到校長讓位給她當的水平。
「公安答應幫我在警視廳找個好工作。」竹泉知雀撓撓頭,「說是會讓可靠的前輩帶著我實習。」
她提前向朗姆打了報告,臥底公安任務從實習生開始,等到她升職到警視廳副廳長,朗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鑒於她過往加入組織不滿一月飛速升職晉升組織高層獲得代號的輝煌經歷,朗姆沒有意見。
竹泉知雀收到了警視廳寄來的制服和證件,她頭一次穿正派角色的衣服,照了好久的鏡子。
「仿佛可以穿這一身回橫濱把森先生拷在財務部,抓他偷稅漏稅的證據。」黑發少女感嘆。
不過要是他用金錢賄賂前途無量的警察竹泉小姐,警察小姐也是願意包庇他的。
某警視廳實習生還未入職,已經開始琢磨如何濫用職權。
很需要嚴厲的前輩下功夫矯正惡行。
「目暮警官說分一個實習生給我,我當是誰呢。」
松田陣平摘下墨鏡,吊兒郎當地說:「去,下樓幫前輩跑腿買杯咖啡。」
工資少事情多還有氣人前輩的實習生活開始啦
第194章
打工的第一百九十四天
買咖啡復印文件看飲水機是實習生的宿命,每一代新人都是這樣過來的。
竹泉知雀歷經多個職場,按道理做新人的經驗應當十分豐富,但她從沒吃過實習期的苦。
港口Mafia實行異能力者優先錄取招聘制,稀有的咒術師直接從大隊長做起,入職即送小弟,體貼又暖心。
黑衣組織流行下克上企業文化,干掉你的上司你就是新的上司。竹泉知雀擊敗幾個沒代號的老職工後便被琴酒拎到了他的手下,開始了自己日常氣死大哥的酒廠打工生活。
盤星教更不必說,她是陪教祖大人打天下的忠臣,有從龍之功,地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天天遲到早退還被雙胞胎小女孩噓寒問暖。
沒想到,事到如今,竹泉知雀成為名正言順的打工皇帝之後,竟在警視廳吃到了新人的苦!
可惡,對家果然是對家,正義使者的地盤與純黑惡役果然不對盤!
「我,忍辱負重。」竹泉知雀手握成拳敲擊自己的心髒,轉身噠噠噠跑下了樓。
幾分鐘後,她帶著熱咖啡和方糖塊回到搜查一課三系,把咖啡放在松田陣平辦公桌上。
「還需要什麼嗎?松田前輩。」
女孩子一聲前輩叫得人通體舒暢。
松田陣平抿了口醇香的咖啡,用腳把旁邊的椅子勾過來,朝竹泉知雀努努嘴:「坐。」
「你怎麼到警視廳來了?」松田陣平恍然,「你畢業了?怎麼不去考大學?」
竹泉知雀驟然警惕:「休想再把我關回學習的牢籠裡!」
她好不容易重新做回輟學兒童!
她的自由!
哇嗚,好嚴重的厭學情緒,松田陣平嚇了一跳。
「當警察也需要學習啊。」他說,「你都沒有考上警校,是怎麼被分配過來實習的?」
難道是走關系進來的?松田陣平腦海中出現一個人的形像:不會是降谷那小子幫忙走的後門吧?
他真相了。
「我當然是憑本事特招進來的。」竹泉知雀理所當然地說,不要看她個子矮,她一拳打翻十個松田陣平。
「話說回來,松田前輩,你不是警備部機動隊爆。炸。物處理組的嗎?」
黑發少女看了眼男人佩戴的警牌,「轉崗到刑事部搜查一課第二強行犯搜查殺人犯搜查三系是想換換心情麼?」
倒不是不能理解,竹泉知雀炸房子炸多了也想接點暗殺任務勞逸結合一下,在喧囂中品味幾分寧靜。
「我一輩子都在和炸。彈打交道。」松田陣平答非所問地說,「逃不掉的。」
竹泉知雀:那你和酒廠適配度很高哦。
不如跳槽來她手下,炸彈論噸稱。
「實習第一天,沒有案子給你破。」松田陣平把他要寫的報告文件分了一半給竹泉知雀,拍拍她的腦袋,「好好寫,不懂就問。」
總是把報告甩給波本的黑衣組織高級員工威雀威士忌,品嘗到了小弟的苦楚。
波本平時過的就是這種日子嗎?她真不是個東西。
實習生沒有自己的工位,竹泉知雀搬著椅子占了松田陣平一半的辦公桌,翻起厚厚的文件。
目暮警官大多出沒在殺人案件現場,現場十有八九存在一位名為工藤新一或毛利小五郎的偵探,竹泉知雀把文件逐頁翻過來,驚覺這兩人打卡之勤快,好似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在破案。
以他們遇見的死者數量和逮捕的犯人數量,東京居然還活躍著這麼多人口,這不科學!
「米花町的犯罪率是最高的,咦,有一塊地區犯罪率空前之低,被評為模範小區……這不是我住過的公寓附近嗎?」
竹泉知雀大為震驚,如果她沒記錯,她那一層住滿了通緝犯吧?
通緝犯鎮守的小區被評為模範小區,不愧是東京,多麼包容的城市。
竹泉知雀逐頁整理文件,她在協助偵探名單裡翻來翻去,只零星找到了幾次安室透的名字。
女孩子偷偷把名單拍下來,發給波本。
【就算是兼職也要有上進心啊波本,你看看別家偵探的出勤率。——威雀威士忌】
收到短信的安室透:「……」
第一天上班就想著往黑衣組織傳遞情報,威雀威士忌的工作態度沒得說。
但你關心的都是些什麼東西?你忘了朗姆對你的殷切期待嗎?
安室透很快又收到竹泉知雀的求救短信,太久不做文書工作的一線執行者忘記文件格式怎麼調了,封面到底怎麼才能對齊?
安室透一邊回復,一邊心情微妙。
黑衣組織派去警視廳的臥底向公安潛伏在組織的臥底詢問警方制式文件的格式怎麼寫。
差點讓人以為公安和酒廠是親如一家的兄弟部門。
在警校第一畢業生的幫助下,竹泉知雀以令松田陣平刮目相看的速度整理好了文件。
「干得不錯嘛。」他誇獎道,「你很有天賦。」
這是來自對家的誇獎,竹泉知雀不能領受。
「一般一般。」她謙虛道,「我的目標是當上警視廳副廳長,這才是第一步呢。」
實習生用謙遜的口吻說出了駭人聽聞的目標。
高中畢業的警視廳副廳長……松田陣平不予評價,他只問:「怎麼不是正廳長?」
「松田前輩你不是和警視廳廳長有仇嗎?」竹泉知雀如實說,「我不知道你討厭的是職位還是職位上的人,但我不會給你打擊報復我的機會。」
松田陣平:「你聽誰說的……我有那麼小心眼嗎?」
竹泉知雀移開目光,像個啞巴。
這就是個刺頭,松田陣平看穿了竹泉知雀乖巧新人假面下的真面目。
還有個原因竹泉知雀沒有說,履歷上警視廳廳長的職位會影響她升職港口Mafia五大干部,這可不行,人不能、至少不可以比A職位低。
「到中午休息時間了。」松田陣平拎起椅子上的外套,招呼竹泉知雀,「走了新人,前輩請你吃食堂。」
吃食堂?吃食堂好呀,竹泉知雀最喜歡吃食堂。
她從港口Mafia食堂吃到盤星教食堂,居然還有機會嘗一嘗警視廳食堂,此行不虛。
「我要一份酸辣土豆絲,一份糖醋裡脊,白灼菜心和米飯,飲料喝汽水。」
竹泉知雀跟在松田陣平身後,踮腳看今日菜單,規規矩矩端著她的餐盤。
「就吃這麼點?」松田陣平一邊刷卡一邊低頭看她,開玩笑道,「不會是想給我省錢吧?」
「警察工資雖然不高,但我們有餐補。」
餐補!竹泉知雀淺淺吸氣:朗姆老大,警視廳有餐補耶!沒有食堂沒有補貼的黑衣組織哪裡爭得過人家?
酒廠唯一的好處可能只有工資尚可,成員不是開保時捷就是開馬自達,修車費還給報銷。
竹泉知雀:但組織不批買溜冰鞋、輪椅和靈車的經費,琴酒是不是歧視我們特殊交通工具愛好者?
竹泉知雀端著打好菜的餐盤找空位坐下,她夾了一筷子土豆絲,邊吃邊打量餐廳中來來往往的人。
中午警視廳食堂格外熱鬧,竹泉知雀吃個飯的功夫聽了滿耳朵XX路段三車連撞一車逃逸、XX小診所醫鬧護士一吊瓶打破了家屬的頭、XX偵探和YY偵探比拼推理卻被路過的工藤偵探拿下勝利、高速公路黑色保時捷與白色馬自達飆車,無視交警警告……
她吃得津津有味,也聽得津津有味:朗姆老大不是要情報嗎?這不就是。
她剛來警視廳臥底便幫朗姆老大解決了琴酒和波本為何屢屢報銷修車費用疑雲,多麼高超的效率!
竹泉知雀埋頭扒飯,握了一上午鼠標的手拿筷子有些不適,她好久沒做文書工作了,想干點更擅長的活兒。
「下午我們真的沒可能處理殺人案嗎?」女孩子滿懷期待地問,「我聽說目暮警官是全警視廳最容易接到殺人案件的警官。」
隔壁的中森警官則是最容易參與怪盜基德抓捕行動的警官。
一旦中森警官的部門出動,目暮警官便可以清閑下來:怪盜基德出沒的日子,東京沒有殺人案。
「小小年紀,思維不要太血腥。」松田陣平握著筷子,「普通的女孩子才不會期待殺人案件。」
竹泉知雀:「那你會請普通的女孩子吃飯嗎?」
不會。
「我可以幫你爭取一下。」松田陣平聳聳肩,「要知道,排隊等著破案的偵探多得是,稍微晚一點兒你只能蹲在旁邊像個聽眾,鼓掌,歡呼,拷上嫌疑人回來寫案宗。」
「也就是說,我們得第一個到案發現場,案子才是我們的。」竹泉知雀摸摸下巴。
距離她最近的案發現場貌似是警視廳食堂……
竹泉知雀看向自己的餐盤:燦黃的酸辣土豆絲、橙紅的糖醋裡脊、翠綠的白灼青菜和雪白的米飯。
「我看見今天有納豆。」她突然說,「小盒子裝著,但似乎沒幾個人拿。」
「喜歡吃納豆的人不多。」松田陣平疑惑她突然提出的話題,「今天的菜色又豐富,更沒人吃了。」
「納豆用小盒子裝著,在大菜窗口擺了兩行,一行九盒,一行十盒。」竹泉知雀觀察力卓越,肯定地說,「有一個人拿了。」
松田陣平:「隔壁的石丸警官吧,他好像很愛吃納豆,天天吃。」
「松田前輩和石丸警官熟悉嗎?」
「不。」松田陣平否定,「偶爾在走廊遇見,點頭之交。」
「連點頭之交都知道石丸警官喜歡吃納豆,看來知道的人不在少數。」竹泉知雀點點頭,又問,「石丸警官坐在哪兒?」
「你後面三米的位置。」松田陣平的目光越過竹泉知雀,掃了眼用筷子攪拌納豆的石丸警官。
他正舉著筷子把納豆往嘴裡送。
竹泉知雀輕輕哦了一聲,她攪了攪碗裡的土豆絲,往嘴裡塞了一口,邊咀嚼邊說:「三米,工藤弟弟肯定沒有我快。」
「這樁警視廳食堂投毒案,是我的了。」
第195章
打工的第一百九十五天
嘩啦!
餐桌被衝擊的力道撞翻,餐盤碗筷和飯菜灑了一地,穿著警服的男人雙手被扭到背後鎖住,臉緊貼冰涼的大理石地面。
「唔唔!」石丸警官用力掙扎,他臉上驚怒交加,不明白自己在食堂吃個飯怎麼會被人襲擊?
還是在警視廳的食堂被襲擊!
他的同事們!你們就干站在旁邊看著嗎!
「這……松田警官,有事好好說。」有人站起來打圓場,「石丸警官怎麼你了?有矛盾可以好好協商解決嘛。」
「他是搶了你的女朋友、刮花了你的車、臭襪子的味道穿過門縫熏到了另一間辦公室的你,還是長得讓你看不順眼?說出來,我們大家一起解決,不要懷恨在心吶。」
石丸警官:我沒有!別趁機瞎編排老子!你們這群黑心肝的死鬼!
「冷靜一點,石丸警官。」松田陣平喘了口氣,瞬間的爆發過後他理智回升,「我需要你配合。」
石丸警官:我都被你鎖手按在地上了,還要我怎麼配合?
他努力仰起頭,露出憋屈的眼神。
仰起頭的石丸警官最先看見的不是用膝蓋壓住他的松田陣平,而是一雙纖細的腿,小皮鞋踩在他的余光上。
竹泉知雀彎下腰,拾起承裝納豆的小盒。
她嗅了嗅,尾指勾了點粘液抹在唇邊抿抿。
「強效,一分鐘內抽搐致死。」竹泉知雀說,「連個洗胃的機會都不給,石丸警官的仇家心好狠。」
「喂!」松田陣平一陣頭痛,「送去證物科化驗不就好了,別往自己嘴裡送啊。」
竹泉知雀擺擺手,樂觀地說:「一點點不礙事的啦。」
區區毒藥,和她摯友的愛心料理比起來不過是灑灑水罷了,她早已練出金剛鐵胃。
臉貼在冰涼地面的石丸警官漸漸聽明白了他們在說什麼,臉色頓時一片煞白。
松田陣平放開他,石丸警官慢慢爬起來,驚疑不定地盯向竹泉知雀手裡的納豆。
「不信的話你可以嘗嘗。」竹泉知雀大方地把納豆遞過去,「攝入少量只會頭暈干嘔手腳發麻式抽搐,吃點瀉藥上吐下瀉發泄一兩個小時就排干淨了,沒事。」
石丸警官&其他警察:聽起來一點都不像沒事的樣子!
竹泉實習生,你怎麼這麼熟練啊?
竹泉知雀:大概是因為我的醫藥箱裡常備胃藥吧。
「石丸警官,你對自己哪方面惹人憎恨有頭緒嗎?」竹泉知雀進入破案狀態,不知從哪掏出一個淺褐色的煙鬥盤在手裡。
「你的推理思路是先從動機入手?」松田陣平雙手環胸,他並不清楚竹泉知雀的偵探等級。
「別看我只是個實習生,我有豐富的觀看偵探辦案經驗。」竹泉知雀有條不紊地說,「推理的第一步是觀察屍體。」
沒錯,周圍的警察點點頭。
竹泉知雀:「第一步是觀察屍體,沒有屍體制造屍體也要觀察,所以我要先請石丸警官死一死。」
警察們:沒錯……住手啊你!你要對石丸警官做什麼!
「現在這樁案子只能算投毒未遂。」竹泉知雀皺眉,「即使抓到凶手也關不了幾年,為了一勞永逸,當然是以投毒謀殺的罪名將其逮捕最好。」
「石丸警官,你不害怕凶手一次謀殺不成再殺你第二次嗎?為了永訣後患,適當的犧牲是有必要的。」她循循善誘。
石丸警官一時竟覺得她的話語十分有道理。
有道理個屁啊!杜絕凶手二次下手的方式是讓他去死,這是什麼邏輯鬼才的點子!
「要不,我們還是去請個偵探過來吧。」石丸警官咽了口唾沫,「實不相瞞我是工藤偵探的粉絲——不,我什麼都沒說,您請,請破案。」
一瞬間他仿佛看見了怨靈惡鬼的恐怖眼神,再回過神看到的卻是可可愛愛的小實習生。
「好吧,暫時跳過觀察屍體的步驟。」竹泉知雀遺憾道,「我想從凶手的動機出發,找出石丸警官的仇家,挨個談話。」
松田陣平:「只是談話就能破案?」
「可以哦。」竹泉知雀仰起臉,笑容溫和友善,令人如沐春風,「我最擅長的就是審訊,啊不,友好交談。」
「用溫柔的話語打開嫌疑人的心扉,讓他痛徹心扉,坦白從嚴,投胎做人。」
她連續用了三個成語,每說一個,周圍警察在心裡對竹泉知雀國文老師的問候便多一分。
警察們:這個人……到底是怎麼被招來實習的?
她政審能過?
「新人初次辦案給我老老實實聽前輩指揮。」松田陣平不客氣地敲了竹泉知雀一個暴栗,「先告訴我,你是怎麼察覺到納豆被投毒的?」
竹泉知雀:「一種被黑暗料理荼毒已久後練出來的分辨直覺?」
松田陣平高抬手,儼然要敲下第二個暴栗。
噫,前輩好暴力!
竹泉知雀倉惶地雙手抬起交叉護住額頭,「我看見了針眼。」
「打菜窗口剩余十九盒納豆上,放置於前排的九盒都有針眼。」她說,「由此得出被人拿走的一盒上也有,多麼合情合理的簡單推理。」
圍觀的警察紛紛變了臉色,其中幾位跑向打菜窗口,保護證物。
石丸警官則瞪著自己手裡的納豆,眼睛都快瞪出來了,愣是沒看到什麼針眼。
「喏,這兒。」竹泉知雀給他指了指。
一群人圍攏過去,頭挨著頭,把眼睛眯成縫才看見一個細到近乎於無的小黑點。
「我記得你打菜的時候一直站在我後面,離納豆有半米遠?」松田陣平低聲問竹泉知雀。
「有什麼問題嗎?」竹泉知雀不明所以,「半米,又不是百米。」
松田陣平:「你有沒有興趣轉職狙。擊。手?這麼好的視力當個三流偵探可惜了。」
你說誰是三流偵探!她是華生·雀,聰明機智一眼看破真相的華生·雀!
竹泉知雀小聲嘟囔,罵罵咧咧,掏出她的仿真煙鬥巧克力哢哢兩口啃掉一半。
公然發生在警視廳食堂的投毒案驚動了不少人,目暮警官剛出完外勤又跑過來,「早知道我就把工藤老弟帶過來了,我給他打個電話……」
竹泉知雀目如鷹隼,閃電般看過去,眸光森森。
松田陣平及時按住了目暮警官的手,避免一場實習生謀殺上司的慘劇發生。
「有我的實習生在呢。」他拍拍目暮警官的肩膀,投去一個「她還是個孩子,你讓讓她」的眼神。
目暮警官:「可是,萬一出了事是要負責的。」
「我帶的實習生,我來負責。」松田陣平雙手插兜,看著黑發少女干勁滿滿的背影。
這樁投毒案一看便是內部人員作案,竹泉知雀處理起來很有經驗。
如果是在港口Mafia,現在應該先調監控。如果監控沒有結果或者被人破壞,情報部門必須為此負責,值班人員統統審訊室伺候。
再是人員行程普查,說不清楚自己二十四小時內在哪兒做什麼的人同上。紅葉大姐的審訊班加班加點審出來,效率至上原則,太宰治和竹泉知雀會去幫忙。
一番血肉模糊的操作下來,真凶從犯打下手的全部落網,一個不差,血斑點點的報告呈給森鷗外簽字,案件就此落下帷幕。
把森先生換成目暮警官,把審訊換成筆錄,把扔進審訊室換成友好商榷,其余流程都是一樣的,竹泉知雀熟。
她抱著小本子一個個問過去,時不時在空白頁上記上兩筆。
黑發少女站到一個面相老實憨厚的警察身前,她拿著紙筆,頭也不抬地問:「你知道石丸警官喜歡吃納豆的事嗎?」
「知道。」對方爽快回答,「他特別愛吃納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
「你和石丸警官有仇?」
「沒有沒有。」他急忙擺手,「我們關系好著呢。」
「你覺得我的推理能力怎麼樣?」竹泉知雀轉筆,「凶手會一邊接受我的詢問一邊嘲笑我嗎?」
「呃,你想聽實話嗎?」老實的警察撓撓頭,「破案是講究證據的,你問的這些問題人人都可能撒謊,你又看不出來。」
「納豆在午餐時分提供,想定時定點下毒,注射器必須隨身攜帶。」
「我察覺得太快,凶手大概是找不到時機丟棄凶器了。」竹泉知雀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只能一邊帶著凶器一邊被我詢問,一邊嘲笑我無意義的問題,一邊祈禱我趕快去問下一個人。」
她抬起頭,「褲子的左邊口袋?」
面前的警察面露疑惑:「什麼?」
竹泉知雀手腕一翻,舉起她寫寫畫畫半天的本子。
上面畫著一個碩大的豬頭。
豬頭旁畫了個箭頭,寫著一個名字。
「把『我是豬』喊三遍去自首,算你投毒未遂的罪名。」
「要不然,」竹泉知雀遺憾地說,「只能以蓄意謀殺+襲警罪逮捕你了。」
她向左撤了一步躲過猛然揮來的拳頭,一腳踢向嫌疑人雙腿之間。
「啊!」
慘叫聲響徹食堂,在場幾乎所有男士寒毛聳立,夾著腿後退開來。
竹泉知雀神清氣爽地撕下畫有豬頭的紙,揉成團塞進凶手口裡,用本子拍了拍他的臉。
「含好了。」她輕佻地抬起凶手下頜,「或者吃下去。」
那一瞬間,危險的黑暗氣息蒙住男人口鼻,宛如淤泥鑽進他的喉嚨。
他僵硬地含住紙團,哪怕唾液打濕了紙頁,黑筆化成的豬頭墨滲出來,一動不動。
開什麼玩笑,警視廳瘋了吧,這麼明顯的黑警,你們都瞎了嗎?
倒在地上的男人被拷起帶走,竹泉知雀一副沒事人模樣地抱著本子輕快回到松田陣平身邊。
「任務完成,前輩。」她敬了個不倫不類的禮,「有沒有什麼獎勵呀?」
知雀:快誇我然後讓我升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