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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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早到晚埋首於辦公桌前，雖說是處理公文，但也要預先批好四天份的數量。馮波爾特魯卿古恩達魯閣下，搖搖晃晃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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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工作，連騰出時間吃午餐都捨不得。雖然他腦袋塞滿了一大堆數字跟文章，但胃早已經是空蕩蕩的。於是他伸手拿取放在火爐前的茶壺，想說先喝點紅茶或酒來墊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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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早上就必須出城，現在之所以拚命趕批公文也是為了這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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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差點遭到暗殺的魔王陛下不見蹤影，讓身為宰相的馮克萊斯特卿大為恐慌。大驚小怪地說陛下跑去出家什麼來著，大受挫折之後還積了一堆懸而未決的公文。而且每次一發生這種事，就會用威脅的方式把忙著審公文的他叫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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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他這算哪門子的輔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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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這個世界有哪個國王會為了幫助暗殺自己的小孩走上正軌，而陪他出家當和尚的？還有上次的暗殺未遂事件，古恩達魯都覺得那根本是誇大事實。畢竟當時他兩個弟弟都在場，怎麼可能無法制伏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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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只要跟那孩子扯上關係，十之八九都不會有什麼好事，他不知不覺抓著自己的右手腕。上面還殘留著之前跟有利被鎖鏈銬住的傷痕。雖然傷口已經完全癒合，但是遇到這種寒冷的天氣，部分肋骨還是會咯咯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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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個時間享受一下溫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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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找我一起做溫泉療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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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聽到神出鬼沒的紅色惡魔對自己講話，長男嚇得差點跳起來。想不到馮卡貝尼可夫卿艾妮西娜打開原本已經上鎖的門，大步大步地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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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哪有要找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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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真不巧，不管你有沒有要找我同行，我剛剛已經決定要獨自出去旅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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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出外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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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看著她紅似火的頭髮束起來的部分，古恩達魯突然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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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讓我為你……獨自旅行吧。況且這世上再也沒有比男人泡的茶還難喝的飲料……這國家的男人魔力都太弱了，想必在寬闊世界的某個角落，正有魔力在魔族之上的高手在等著與我見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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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有真魔國味道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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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話說回來，你這城堡怎麼沒有秘書官呢？這樣你怎麼提升工作效率呢？如果不嫌棄的話，需不需要我把發明的魔動秘書一號「妖艷」借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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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你饒了我吧，那「玩意兒」只會擺性感Pose，連一份契約書也沒辦法送。而且它哪裡妖艷了，根本就沒有。更何況今天秘書會裝病請假一天，就是知道艾妮西娜會賴在執政室裡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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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白磁茶杯注入了紅色茶水，兩人之間冒著熱騰騰的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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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說過這國家的男性魔力都很弱，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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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我是說過。你想反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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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你哥哥、浚達跟我以外，你曾找其他人試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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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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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狂魔術師露出猜不透他怎麼會問這種問題的表情，然後把紅茶端給她的青梅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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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居於高位的你都是這種程度了，所以在你之下的人根本引不起我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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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曉得她這句話算是褒還是貶？只是說如果遇到嬌小、外表可愛的東西，就算會咬人，古恩達魯也狠不下心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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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以防萬一，我還等到沃爾夫拉姆發出他特有的「咕咕嘩咕咕嘩」鼾聲之後，再把能保暖的衣物全穿上身，而後步出房間，同時也帶著我那根有沒有都無所謂，不過帶著多多少少保險一點的「氣管一號」。雖然已經是晚上，我還戴著圓墨鏡、亮粉紅色的毛線帽，明明已經能正常走路卻還帶著枴杖，這副裝扮根本就像個行動鬼祟的夜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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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個人的觀念來說，未滿十五歲是禁止在外過夜，而同年以上的門限則是十一點。以地球的時間來計算，現在是晚上九點三十二分，因此還可以出門玩點射擊遊戲再回來。而且剛好我皮夾裡還有些零錢，再加上這裡又是不夜城——拉斯維……不對，是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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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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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在這個同時，只見一名穿得鼓鼓的少女，躡手躡腳地從隔壁房打開的門後走出來，但是她一往我這邊看之後就嚇得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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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該……不是去上廁所吧？雖然房間很簡陋，但好歹也有附衛浴設備呢，這麼說的話，你是不是想逃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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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蕾塔沉默地搖著頭，以她十歲的小小年紀，應該沒有在外遊蕩的習慣。因此，對於在這種時間出門的小學生，我唯一想到的就是「她這個刺客想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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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真的很想對她說：「啊~沒關係，如果想逃的話就趁現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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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三更半夜讓一個小孩獨自在外遊蕩，要是她捲入了什麼事件，我也會不安睡眠的。於是我推開房門，一面指著兩張空蕩蕩的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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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回房間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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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搖頭拒絕，然後過了好久才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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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找人，白天的時候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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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人？你怎麼會在這種觀光勝地有認識的？啊，難不成你是當地人？你在這歡樂鄉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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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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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怎麼就只會說單字，不過經過這樣的交談，發現古蕾塔的聲音比同年齡的十歲女孩還要低沉。雖然還不至於像男生的聲音，但是從她的聲調卻感受不到一絲稚氣。可能是她在不知不覺中學會壓抑自己的感情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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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蕾塔你想清楚，那傢伙真的是你認識的人嗎？該不會是你認錯人了？啊，等一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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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沒等我把話說完，就開始在木造走廊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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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東西要給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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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東西給人家……可是你不能晚上一個人在外面遊蕩啊！會被好心的叔叔帶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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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沒穿紅鞋，應該不會有事吧？（註：日本盛傳的紅鞋女孩的故事，穿著紅鞋的九歲女孩小君，出身於北海道的留壽都村。因當時的日本盛行社會主義，往北方開拓土地的概念興起，小君的父母懷抱著理想到北海道拓荒，但顧及到嚴苛的自然條件，對小孩來說是相當殘酷的成長背景，於是小君的父母打算把她交託給美國傳教士帶回美國收養。這就是為何在橫濱的山下公園可以看到這樣一個身著西洋服的女孩對著海遙望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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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我是以追著女兒跑的模樣來到旅館外面。街道上燈火通明又熱鬧，但是我們聽到的並不是燈光舞台花車遊行的進行曲，而是醉醺醺的女人嬌媚的聲音及賭場裡的互罵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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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都不是適合我們出現的場所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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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看到有小女生昂首闊步走在馬路上，還是有喝了酒的中年男子企圖靠過來。他腳步還真有夠踉蹌，但現在也不是佩服他的時候，因為他很可能是要過來性騷擾古蕾塔，於是我走上前靠近她，想不到她沒像上次那樣大叫。看來涉谷有利的好感度上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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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感動不已的時候，突然有一名婦人撫著肚子蹲在昏暗的路邊，路上都沒有人想過去幫她。這種畫面時代劇裡很常見，搞不好她是假裝宿疾胃痛發作，實際上卻是個扒手的危險女子呢。我心想自己現在帶著個孩子，還是盡量別涉險的好，於是又緊緊握住那孩子溫暖的小手。如果她真的是胃痛或肚子痛，一定會有人去幫她的。正當我心裡這麼說服自己，也準備從她旁邊走過去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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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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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我這個天生的小市民正義感，又刺激我動了嘴巴跟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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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蹲在地上的女性。雖然繁華街道上的燈光極不自然，但也看得出她嘴唇非常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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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胃痛痛的……如果你肯幫我撫撫背就算幫我很大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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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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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我小心皮夾不被扒走，幫她撫個背應該沒關係吧。於是我請古蕾塔幫我拿「氣管一號」，然後來回撫一次那女人捲曲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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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對我女人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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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有人在我背後大聲嚷嚷，於是我便立刻停下好心幫人撫背的手。慘了，結果我遇到的不是扒手，而是正統的仙人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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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隨便碰別人的馬子，別以為事情就這麼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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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最基本的威脅語句。當我戰戰兢兢回頭一看，竟然是三名長得凶神惡煞的男人，他們都頂著有段時期民謠歌手常見的中分髮型，而且個個手臂都長滿結實的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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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身上能給的東西拿出來了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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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要是我把能給的東西拿出來就能了事，那也太不合情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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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就算想硬撐也沒用，畢竟對方人多勢眾，況且我還帶了個小孩呢。想不到我的好心卻招來了惡運，一想到這下子得花錢了事，不曉得是因為心有不苦，還是氣憤的關係，害我好想哭哦。少年仔，現在說「我不玩了」還不遲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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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突然有人從後面用力抓住我一副想死守住皮夾的手，這讓我被拉得倒退了好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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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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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出聲音的人拉著我們離開夜晚繁榮的街道，她身上淺綠色性感洋裝的裙擺正隨風上飄。我連忙把視線轉回救世主的後腦勺。介於金色與棕色中間搖曳的髮絲，長度剛好到髮際。至於她那雙細長、曬得黝黑的腿，幾乎跟運動員差不多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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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大概跑了將近五分鐘吧。到了從大馬路不易發現，且光線昏暗的暗巷後方轉角處，她也終於停了下來。以跑中距離全速全開的我跟古蕾塔已經氣喘噓噓，而眼前這位飛躍的羚羊卻只是稍微喘了一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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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傢伙雖然難纏，不過跑到這裡應該就沒事了。我看你拄著枴杖還擔心你不能跑呢。看來你的腳並沒有受傷或生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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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說有人叮嚀過我最好不要用跑的，但總之謝謝你幫了我們一個大忙。話說回來，你跑得好快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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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小就很喜歡跑步。如果我是個男的，還真想當快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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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快遞應該是沒有性別區分，但是一想到畫在卡車身上的飛毛腿（註：日本「佐田急便」的logo），我又覺得女生做這工作的確有些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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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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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覺得眼前這位飛躍的羚羊好眼熟。這身單薄的衣服，刻意強調的乳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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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傍晚那個想釣我的那個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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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帶著小孩的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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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立刻把手掌對著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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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我不會再引誘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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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什麼，我記得未滿十五歲的門限是十一點……原來還沒超過時間啊？不過國中生這麼晚還穿著這麼暴露的衣服在外頭晃，實在不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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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我這嘴巴應該說出感謝人家的話，結果卻像個老頭子似的拚命說教。這感覺好像是哪裡來的偽君子，連我自己都討厭自己這樣的個性。不過我真的不希望這麼親切的小女孩過著危險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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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你幫了我，但我竟然還對你說這些話，感覺很白癡吧？你住在哪裡，讓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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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躍的羚羊面有難色地皺起眉頭，只是揚起嘴角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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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送我回家是不可能的，因為太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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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打算今晚在外面過夜羅？所以才想釣凱子到人家家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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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也可以那麼說……不過大部分都是店裡解決的。你剛剛不是有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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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店』……你們都在那裡出入嗎……援交這種事真的不好喲。雖然這麼說連我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好像自以為自己是什麼乖寶寶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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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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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對學校的女生講這種像節錄自「國中生日記」（註：日本NHK電視台的節目）的乖寶寶言詞，鐵定會被大罵囉嗦、被踹個幾腳。更慘的是，隔天還會被班上的同學排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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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還是會說的。我有信心在說這些話時，還會陪上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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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認定對方是可以交心的朋友，要是他做了什麼違反倫常的事情。不管會有什麼樣的結果，應該都會像現在這樣規勸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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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我說，我實在很不想像父母親或老師那樣對你說教，畢竟這種情況你一定有你的理由，況且我也沒資格對你講這些白目的話，就算你吐我糟說： 「這是我家的事」，我也不能說什麼。只是說你能不能多、多……多愛惜你自己一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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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當快遞的未滿十五歲少女嘴唇微張，用她棕紅色的眼睛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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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來人贊同我的說法吧。用強而有力的手拍我的背給我壯膽，也幫我消除眼前的尷尬氣氛吧。結果以上三個要求都沒有實現，看來還是得靠我自己繼續把話說下去。換句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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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堅決反對沒有愛情的『嘿咻』！不過這個，你穿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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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化解眼前尷尬的氣氛，我把身上的羽絨衣塞給她。雖然它比Made in現代日本的還要重上數倍，但並不影響其暖和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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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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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氣，不過你還是回家吧。就算很遠、我還是送你一程吧。因為你剛剛幫了我一把，就讓我幫你付公車票錢……這裡沒公車，那就是馬車錢。要是整晚待在店裡，你父母會擔心的哦！要是讓他們太過操心，會很容易變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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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家或父母這類名詞，原本沉默不語的女孩蹲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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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在說喲，古蕾塔。我不會硬把你送回去的。現在是在講飛躍的羚羊，是在講她家的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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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躍的羚羊？指我嗎？我的名字叫依茲拉，是蘇貝雷拉的小公主幫我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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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不過我是先對地名產生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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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貝雷拉？你住在蘇貝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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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人都還待在祖國裡，倒是我來希爾德亞應該有三個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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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針對馬車錢的爭執就此打住，畢竟三天兩夜的船資不是用零錢就能夠打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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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又為什麼特地從蘇貝雷拉……出家？不對，你離家出走的理由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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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離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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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躍的羚羊改名為依茲拉的棕紅色眼睛，眼看就快淚眼朦朧，可能她也知道自己的眼淚快掉下來，於是用力搖頭把淚水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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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跟家人在一起……可是蘇貝雷拉已經一無所有。為了要養活我的家人，我只好來這裡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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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可是眾所期盼的雨不是下了嗎？就連部分惡劣環境的勞動，不也有所改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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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四個月前的某個事件，像播放DVD似地在我腦海裡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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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是蘇貝雷拉國民的妮可拉說過：「只要下雨，一切都會好轉。只要下雨，人們就不再口渴，也不必再向鄰國買酒跟水果，水井跟農地會得到滋潤，大地會長草，家畜也會因此而肥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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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雨不是已經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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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飛……依茲拉是來希爾德亞賺取生活費羅……我以為你是逃家少女在釣凱子呢……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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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必要向我道歉啦，你又沒有對我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而且你看，你還把上衣借給我呢。自從我來到這裡之後，第一次遇到像你這麼親切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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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窄的馬路前方有微弱的溫暖燈光這邊靠近。時而左右搖擺、時而停止，只見那燈光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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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肚子好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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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四周飄著熱氣跟濃湯的味道，古蕾塔喃喃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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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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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是湯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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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連小孩子，都比目前個人識字率僅有百分之七的我還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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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劍與魔法、魔族與魔王的世界裡，竟然出現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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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示著「湯麵」的布簾後方，看似頑固的老闆正在舞動著他製作出祖傳高湯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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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刻，沃爾夫拉姆做了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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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有利大叫：「我堅決反對沒有愛情的『嘿咻』！」，雖然自己回答道：「如果要愛情我這裡有！」，不過心裡卻納悶著『嘿咻』是什麼東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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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往常一樣，發出「咕咕嘩咕咕嘩」的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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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你有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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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看右看都像是白人男性的老闆，卻頂著電棒燙的小平頭。引人注目的眉毛雜亂無比。我從動物毛皮的御寒衣偷看他壯碩的胸膛。可能是每天擀麵條，讓他練出了這身肌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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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上衣借給女孩子穿，小兄弟果然是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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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果然，我本來就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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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的拉麵固然充滿吸引力，不過端到我們面前的卻很難說它是中國麵食的東西。蔓延到碗邊的琥珀色醬油，上面擺著蝦子與蛤蜊，以及百分之百粗筋麵粉製作出來的絕妙意大利麵條。這大碗公里裝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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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鮮意大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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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湯麵。算是卓拉西亞的宮廷料理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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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宮廷料理？！但你又說『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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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於兒童優先的考量，於是我把第一碗推給她。我還輕敲不穩的長板凳，並且對感到不自在還站著的依茲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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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來吧，依茲拉。我請客，算是謝謝你幫我們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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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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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耶~竟然讓我目睹客人請妓女吃東西的溫馨場面。真讓人感動到想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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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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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發出怪聲，原本低頭吃麵的古蕾塔則抬起頭來。嘴巴還垂著一條還沒吸進去的意大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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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靠援交賺取零用錢嗎？妓女不就是那個正職……該說是正職嗎？專家？！專業……呃——應召？應召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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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種解釋算不算正確啊？對一個在現代日本走體育路線的高中男生來說，妓女這個名詞只有在父親喝醉酒唱老歌時才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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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召女郎……那就是賣春，對吧……這麼年輕就做這種事？！你不是青少年嗎？頂多也才十幾歲出頭吧？就算用四捨五入也不到二十歲吧？！可是你卻從事應召女郎，賣春這種職業，這絕對不行啦！呃——讓未成年青少年從事性交易的工作，是會引發國際組織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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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揮小市民的正義感講一些冠冕堂皇的話，但另一方面，身為身心健全十五歲男生的我，卻停止不住自己不斷冒出來的齷齪想像力。像是這麼年輕、可愛的女生做那檔事的模樣。這種妄想只要出現一次就永遠消除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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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現在馬上把工作辭掉吧。不過僱主那邊也是問題……啊~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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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度的羞恥心讓我的臉紅到快要噴火了。內心的罪惡感跟厭惡感彷彿即將爆發，不，我還巴不得就真的爆發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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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些什麼啊，可惡！真是有夠丟臉的！總之依茲拉，你不能再做賣春這種事了。勸你也最好別回店裡去，如果沒地方住的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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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十指交叉緊握，退後三步之後便轉身跑走。因為她的腳程跟運動員不相上下，一下子就不見人影。不曉得是她瞭解自己做的是違反道德的事，還是不想吃我請的拉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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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蕾塔看著離去的她說了「衣服」兩個字。因為飛躍的羚羊穿著它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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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一件外套，沒關係啦。傷腦筋~我也真差勁，嘴巴只會說些漂亮話，但腦子卻拚命冒出色情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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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兄弟，別那麼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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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的胸肌一面跳動，一面把湯麵送上來。紅色的蝦子正捲縮著身子躺在冒著熱氣的湯碗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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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個好人，真讓我佩服啊。但至少也喝喝看我這用傳家之寶盛的湯麵，讓心情好過一點再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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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家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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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隻用朱紅顏料彩繪出中國風花紋的湯碗，感覺跟這個充滿劍與魔法的中古浪漫世界極為格格不入。我猜想，若把湯麵全部吃完的話，碗底應該會出現一條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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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或許能透過清澈的醬油湯汁，看到自己的未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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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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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經意地低頭看，想不到淡琥珀色的湯麵上，竟然映出一張女性的臉蛋。她頭髮短短的，有著一張娃娃臉，還有一雙未曾見過的奇特顏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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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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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射性地挺直身體。剛剛那是我的未來？！浮現在上面的不是我的臉，而是一張女生的臉耶！這表示我將來會跟她交往嗎？！太好了，我終於有女的女朋友了嗎？！話說回來，男人也不能稱之為女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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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頭往旁邊一看，看見古蕾塔正盯著我的碗。搞什麼嘛，原來映在湯汁上的女人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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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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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也沒錯，未來哪可能那麼容易看見。更何況一個賣面的老闆哪可能會什麼占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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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口袋裡的零七來支付面錢，接著就離開麵攤。不過剛剛因為跑了很多路，害我搞不清楚現在是身在何處。旅館究竟在哪個方向，也因為天色很暗的關係而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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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蕾塔溫暖的身體往我這邊靠，還緊握住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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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啦，總之我們先往看得見燈光的地方走。只要出了大馬路就能找得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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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左手拄著「氣管一號」，右手牽著小孩。幸好剛剛有先把肚子填飽，這樣就能放心地往前走。只見巷道的路慢慢變寬，我們終於走到一處寬敞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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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亮高掛與繁星閃爍的天空正下方，排列著好幾個巨型帳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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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想不到會通到這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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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馬戲團廣場銜接著主要道路，現在只要我們努力從後面通過，就是通往回家的路。我看到遠處淡淡的曉霧，那裡應該是正門的入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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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這裡有段距離，還走得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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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感受到她做了點頭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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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演了好像已經告一段落，四周是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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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後面看才發現能容納觀眾的主要帳逢有三個，至於其他的小平房是給團員居住的設施。想必所有人員正為明天的表演好好休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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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古蕾塔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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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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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什麼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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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地方有人住，當然有聲音羅……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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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被往前跑的小孩突然一拉，幾乎要往前倒的我趕緊用右腳撐住身體。看樣子已經快無法遵守醫療老手吉賽拉的叮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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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等一下！古蕾塔，別隨便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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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曉得古蕾塔是用什麼絕招，竟然鑽進了帆布的裂縫處，跑到驚奇屋的後台去。有個房間裡放了許多約小貨車大小的籠子，裡面正有三頭動物正悠哉地打著哈欠，而且這裡瀰漫著家畜特有的味道。而裡面體型最大的是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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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哞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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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珍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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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蕾塔把擺在角落的油燈拿過來，還發出開心的叫聲。我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這種童稚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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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古蕾塔，這不是珍獸啦！不過是普通的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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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它只有兩支角，正常的牛有五支角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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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你的說法，正常的牛反而像珍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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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讓小孩拿火太危險了，於是我把稍微有些熱度的金屬器具接過來，讓光線往籠子的方向照。這時候我發現動物躺臥的稻草下方有一張類似紙鈔的紙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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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會有錢掉在那種地方。不撿實在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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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把「氣管一號」伸進柵欄，試著把紙鈔撥過來。當我把枯草往左右撥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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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這鈔票味道還真臭呢……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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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被我撥過來的並不只有一張，而是厚厚一疊疊的紙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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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不會吧，怎麼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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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夏目漱石（註：日幣一千圓，上面印的是夏目漱石的圖像。）來計算的話，這樣的厚度跟重量應該有二十萬左右吧。如果是福澤論吉（註：日幣一萬圓，上面印的是福澤論吉的圖像。）的話是二百萬，新渡戶稻造（註：日幣五千圓）的話……好難算。而且稻草堆下面還塞了好幾束一模一樣的紙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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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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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哞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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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問頭牛是問不出結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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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仔細想想，這種怪地方怎麼會藏這麼錢？而且我手上的紙鈔都是沒有折痕的新鈔。讓這些新鈔沾滿糞尿，究竟有什麼好處呢？這種事要是被在銀行上班的老爸知道，鐵定會號啕大哭的。接著，我像在聞可怕的東西似地，慢慢地把它靠近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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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好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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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臭是一定的，不過那臭味竟然是幾乎能拿來驅蟲的阿摩尼亞味道。我一不小心讓它掉在地上，結果整束掉在乾燥地面而翻過來的紙鈔，發出好大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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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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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面是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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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偽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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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漱石的背後有鶴的圖，論吉的背後是雉雞。如果是用廉價的單面印刷，那麼這些偽鈔很可能還在製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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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才會把這些未完成的偽鈔先藏在安全的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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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我可能發現到絕不能看到的東西。這個時候最好是迅速離開，剩下的交給警方處理比較妥當。只是我不曉得這種事該找警察、FBI、還是特務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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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了兩三張放進口袋當做證明，然後催我身邊的孩子趕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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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我再付錢讓你進來慢慢觀賞動物，現在我們先離開這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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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怎麼好像碰到什麼濕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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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蕾塔你鼻子怎麼濕濕的？不過這表示你身體很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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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狗？！嚇了一跳的我連忙回頭看，竟然是一隻酷似土佐斗犬（註：「土佐」為日本古代的舊國名，位於目前四國的高知縣。）的頑強動物，正流著口水露出它的犬齒，靜靜地燃燒鬥志，正所謂「有狗在旁要吃旺旺」。我試著想用可愛的話題來逗它，只可惜對方聽不懂我的冷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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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不要啊，太太你饒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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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舉起一隻前腳朝我壓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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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還想要這小鬼的命，就把你拿走的東西放回原位、乖乖就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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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頭戴俄羅斯風格毛皮帽的壯漢果然是當保鏢的，只見他單手就把古蕾塔以倒吊的方式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