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好

    𨪜𨪜沉默了一會兒，秦旭飛突然意識到，經過這一番徹談，他與伊然的關係不但沒有緩和，反而更加僵持了。

    𨪜𨪜是他錯了嗎？既然已經瞞了，何不就這樣瞞下去，又何必告訴她這一切。

    𨪜𨪜而且為什麼要說真話呢？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天注定的，他自己並沒有想那麼多。

    𨪜𨪜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她那樣擔憂惶恐的眸子裡，他說不出口。

    𨪜𨪜只希望她能理解，能諒解。

    𨪜𨪜「皇上還沒有用晚膳吧，臣妾喚人去弄些點心來！」伊然心裡很不舒服，也不知該怎麼去面對他。

    𨪜𨪜一想到自己在他的整盤棋局裡，可能只是一顆棋子，她就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不舒服。

    𨪜𨪜秦旭飛來不及阻攔，便見她匆匆的站起身走到門口大聲喚道，「小綠，小綠！」

    𨪜𨪜「主子？」小綠匆匆應聲而來。

    𨪜𨪜她語速很快的說道，「去御膳房弄些點心來，最好再有些湯！」

    𨪜𨪜「知道了。」點頭應道，剛一轉身，又被伊然給喚住了。

    𨪜𨪜「還有，再弄些木炭來，屋子裡的快用完了，雖然冬天快過去了，可還是有些冷的！」她皺著眉，彷彿在努力思索還有什麼事要說。

    𨪜𨪜秦旭飛看她站在門口，彷彿只是真的很認真的在做事一般，但是她甚至沒有穿鞋襪，赤著腳站在地上。

    𨪜𨪜白嫩的小腳觸著冰冷的地面，十根纖細的腳趾似乎有些怕冷，微微蜷曲了起來。

    𨪜𨪜在斜照進來的月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

    𨪜𨪜皺了皺眉，他走過去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引得她一陣驚呼。

    𨪜𨪜門口的小綠看到這情形吃了一驚，也不多說，很識趣的下去辦她的事去了。

    𨪜𨪜「啊……」她沒想到秦旭飛會當著外人的面這樣做，嚇了一跳。

    𨪜𨪜將她抱回床邊，仔細的將襪子替她套上，不顧她被驚嚇到的眼神，又替她穿上了鞋子，這才站起身道，「你在朕的心裡，絕對不是一枚棋子！」

    𨪜𨪜她真的被驚到了！

    𨪜𨪜不僅僅因為他的話，也不僅僅因為他洞悉自己的心思，更不僅僅因為他為自己穿鞋穿襪這個舉動。

    𨪜𨪜或許說，不是因為這每一點滴，而正是所有這一切，所有加起來似有意，似不經意的一切，讓她心裡最柔軟的某一處被深深觸動了吧。

    𨪜𨪜身為帝王，他肯為自己穿鞋穿襪，肯這樣紆尊降貴的來哄她，來開導她。

    𨪜𨪜如果說這僅僅是一份寵愛，那麼她想說，為了這樣的一份寵愛，即便是做棋子，她也認了！

    𨪜𨪜放下她，秦旭飛站起身走向一旁的書桌。

    𨪜𨪜方才便看見上面放了厚厚的一打紙，在她這乾乾淨淨的屋子裡，顯得那麼突兀。

    𨪜𨪜當伊然發現他的企圖時，想攔阻已經來不及了，「啊……不要！」

    𨪜𨪜拿起桌上的紙，秦旭飛看的很是認真仔細，只是唇角那絲笑意卻是那麼明顯的遮掩不住。

    𨪜𨪜哎，讓她死了算了！

    𨪜𨪜一晚上，兩件最囧的事都被他看到了。世界上最衰最囧的人莫過於她了吧，怎麼就那麼背呢！

    𨪜𨪜問題是……她也沒想到他會來啊！

    𨪜𨪜所以這幾天練字的紙都堆積在那裡，讓他看了個透徹。

    𨪜𨪜雖說這些日子，她的字已經很有長進了，但是早期的字還是很慘不忍睹的。

    𨪜𨪜這下好，全堆在那裡，以後想炫耀下自己的小楷，恐怕也沒資本了。

    𨪜𨪜捂著臉呻－吟的功夫，秦旭飛已經將那一摞紙都給看完了。

    𨪜𨪜轉頭看向那個一直在扮鴕鳥的小女人，挑起一邊的眉梢道，「愛妃最近……在練字？」

    𨪜𨪜「嗯！」她小聲的、無力的……呻－吟。

    𨪜𨪜「嗯，進步……很大！」他很誠懇的給予肯定。

    𨪜𨪜伊然卻幾乎想找個柱子一頭撞死，進步……她幾乎能聽得出他隱忍的笑意。

    𨪜𨪜由於她低著頭，卻沒有看到秦旭飛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驚詫和疑惑之色。

    𨪜𨪜「朕……曾聽聞愛妃寫得一手好字，如今看來，傳聞多不可靠！」他放下手中的紙，走過來，以一指挑起她泛紅的臉蛋，認真的審視。

    𨪜𨪜伊然被迫仰起頭看他，笑得一臉心虛，「是……是啊，是啊！流言大多不可信的，人們都喜歡誇大其詞！」

    𨪜𨪜「哦，是嗎？」他輕輕的應了一聲，「不過，傳言有一點倒是不假。」

    𨪜𨪜「呃……什麼？」她有些困惑的問了一句，隨即消音。

    𨪜𨪜他覆上了她的唇，輾轉反側，吸吮著其中美妙的滋味。

    𨪜𨪜良久，才放開她道，「傳言伊丞相家有三個絕頂美貌的女子，看來所言非虛！」

    𨪜𨪜伊然先是紅了紅臉，接著小聲的反駁道，「你又沒見過另外兩個……」

    𨪜𨪜「你姐姐，朕倒是見過的——在睿親王的大婚翌日。」秦旭飛頓了頓，回想了一下，「那個妹妹倒是沒見過。你父親似乎有意將她也送入宮來？」

    𨪜𨪜「……」伊然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𨪜𨪜好好的，提這個做什麼。

    𨪜𨪜那他……會不會讓伊琳也入宮來？

    𨪜𨪜煩躁！極度的煩躁！

    𨪜𨪜秦旭飛看著她一臉後悔的表情，陰陰的問道，「要不……把你妹妹也接入宮來，你們姐妹也可以做個伴？」

    𨪜𨪜「不……」她剛要回絕，看到他一臉探索的模樣，小聲道，「妹妹年歲還小，皇上若是有此意，還是過兩年，等妹妹歲數再大一些吧。」

    𨪜𨪜「哦——」他意味深長的拖長了音，看她垂下頭去，有些悻悻的樣子，心裡更有些奇怪了。

赦免

    𨪜𨪜雖然和秦旭飛的關係改善了很多，他也偶爾會來碧璽宮過夜，讓那些她已經失寵的傳言不攻自破，只是伊然還是有些憂心。

    𨪜𨪜憂心什麼？自然是那天秦旭飛跟她似有意似無意的提起伊琳的事。

    𨪜𨪜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宮中待得太久，以至於凡事都喜歡多想幾分。

    𨪜𨪜那天看似秦旭飛只是無意中提及的，事後她琢磨來琢磨去，總覺得他不可能無緣無故突然提及伊家有三個美貌的女兒。

    𨪜𨪜那麼……是伊蘭城又跟他提這件事了？還是伊琳催促著想入宮了？

    𨪜𨪜她婉轉的拒絕了，秦旭飛也似乎沒有再提這件事情，可是這卻讓她不得不重新審視目前的狀況。

    𨪜𨪜太后已經死了，整個宮裡看起來最大的就是淑妃了。

    𨪜𨪜只不過，這個淑妃實在太不明朗了。

    𨪜𨪜表面上看來，她溫婉大方，得體低調。在所有人，甚至包括她那個老謀深算的父親眼裡，淑妃恐怕都只是個平庸的小角色，夠不成任何威脅。

    𨪜𨪜最多只能是個任人擺佈的棋子，成不了大氣候。

    𨪜𨪜然而只有她明白，淑妃絕對沒有那麼簡單，絕對比她表象來的要複雜得多。

    𨪜𨪜可是……又有誰信呢？

    𨪜𨪜那麼此刻在宮中，除了眾人眼中不管事的淑妃，最大的恐怕就是她了。

    𨪜𨪜也難怪前些日子她要受眾人排擠和非議，在其他人眼裡，她此刻便是風頭最盛的寵妃。權傾一時，而且，極有可能還是個沒有婦德的妒婦。

    𨪜𨪜想一想，伊蘭城當初提議選秀女，是她反對的。自己的妹妹都不肯放入宮中，哪裡還能容得下其他人，只怕現在的才女、昭儀，都要被她一個個的剷除乾淨。

    𨪜𨪜她當然不會這樣想，但是推斷一下，難保其他人不會這麼認為。

    𨪜𨪜想來想去，自己都覺得可笑。

    𨪜𨪜入宮至今，一直想默默做個隱形人。可是造化弄人，如今卻成了風頭浪尖上的人。

    𨪜𨪜她一步步想要退下去，卻又一步步的被逼了上來。

    𨪜𨪜一切不由她，卻又被命運之手推到了今天的位置上。

    𨪜𨪜到底該說她是個幸運兒，還是該哀歎她終究也逃不脫命運的擺弄？

    𨪜𨪜不過此刻，卻不是他感慨的時候。

    𨪜𨪜伊然覺得，當務之急應當是把整個後宮的局勢給扭轉過來。

    𨪜𨪜「在想什麼？」秦旭飛踏入碧璽宮的時候就看到伊然拖著腮坐在樹下發呆，含著笑意走過來，在她身側坐下。

    𨪜𨪜最近下了早朝沒有什麼事的時候，他便會過來看看她，隨意聊聊。

    𨪜𨪜他發現，她是個敏感的小東西。

    𨪜𨪜雖然不常開口，卻總會把話憋在心裡。

    𨪜𨪜越是這樣才越讓他擔心，索性過來陪陪她，免得她又胡思亂想的。

    𨪜𨪜伊然下定了決心，轉頭看向秦旭飛道，「皇上近日政務不是很繁忙？每天下早朝都很早，似乎奏折也不是太多？」

    𨪜𨪜「什麼時候開始關心起朕的政事來了？」他調笑了一句，接著道，「是啊！目前朝中的局勢暫時是穩定下來了，西陲國那邊也沒有什麼動靜，自然是清閒了一些。怎麼，不喜歡朕來陪你嗎？」

    𨪜𨪜「臣妾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麼會不喜歡。」她微微一笑，貌似不經意的說道，「只是這後宮近日經過這許多風波，未免太冷清了一些。皇上總是來陪臣妾，妾自然是開心的。只不過……總是這樣恐遭人非議，說臣妾霸著皇上的寵愛。」

    𨪜𨪜秦旭飛才不信她會擔心那些，捏了捏她的鼻頭道，「你是會怕別人流言蜚語的人嗎？再者說來，如今這後宮之中，還有誰敢對你說三道四？」

    𨪜𨪜摀住被他捏的鼻子，最討厭他總是用這一招，「即便當面不說，難保私下裡非議。臣妾雖然不在意，但這卻也是在情在理。縱使臣妾想要獨佔皇上的寵愛，卻也怕自己沒這個能力和福分。」

    𨪜𨪜「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你這個鬼靈精，總喜歡繞著圈子和朕說話！」秦旭飛知道她話裡有話，索性直接問道。

    𨪜𨪜伊然故意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一副被他看穿的害羞模樣，然後才道，「現下後宮之中才人、昭儀眾多，皇上若有意可以留意一下。若是無意，不妨……」

    𨪜𨪜「不妨什麼？」他知道，後面那句話才是關鍵，只是好奇她怎麼會突然想起這個問題的。

    𨪜𨪜笑了笑，伊然接著說道，「不妨赦免了賀賢妃，將她放出冷宮。」

    𨪜𨪜她的話一出口，秦旭飛倒是大大吃了一驚。

    𨪜𨪜他絕對沒有想到，她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

    𨪜𨪜算起來，賀蘭芷到底算是害過她的。雖然她此刻已經安然無恙，這梁子終歸是結下了。可如今，她卻開口讓自己放了賀蘭芷。為什麼？

    𨪜𨪜「太后已逝。人誰沒有個犯錯的時候，更何況，賀姐姐已經為她的錯誤付出了代價。如今，她在後宮內唯一的親人已經失去了，在冷宮中實在可憐。皇上就當憐憫，或者念曾經的夫妻之恩，將姐姐放出來吧。」她柔聲勸道。

    𨪜𨪜男人，都是吃軟不吃硬的。誘哄永遠比要求來得有效的多！

    𨪜𨪜秦旭飛皺眉思索了一下，抬眸看她的時候多了幾分審量，「你是說認真的？」

    𨪜𨪜「嗯。」她點了點頭，這也是再三思量下的決定。

    𨪜𨪜「不後悔？」他似乎有些威脅的意味，再次追問道。

    𨪜𨪜她笑了起來，「皇上這話說的，放姐姐是件好事，伊然又怎會後悔呢！」，心裡卻有點心虛。他為什麼要這樣問？

    𨪜𨪜「好。」他點了點頭，「此事容朕考慮一下！」

淑妃

    𨪜𨪜「主子，為什麼要讓皇上放了賢妃？」在秦旭飛走了以後，小綠實在憋不住的問道，「您忘了，是她間接害死的路美人，而且她還害得您入大獄。這些您都忘了嗎？不整治她都已經是主子您仁慈了，為什麼還要把她救出來？這不是給自己樹敵人嗎？」

    𨪜𨪜是呵，樹敵！她現在就是在給自己樹敵！

    𨪜𨪜只不過小綠不懂，她看不明白。其實自己又何嘗明白！

    𨪜𨪜她知道，賀蘭芷一旦從冷宮出來，就是自己明面上的敵人。她絕對不會對自己的好言相救感恩戴德，而是會變本加厲的把所有的賬都算到她的頭上。

    𨪜𨪜畢竟，她唯一的姑姑死了，如今整個後宮，自己的風頭最盛。

    𨪜𨪜新仇舊恨，她和賀蘭芷之間怕是牽扯不清了。

    𨪜𨪜只是……她不得不這麼做。

    𨪜𨪜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這是棋盤上最險的一招，也勉強稱得上是自己現在這一招吧。

    𨪜𨪜賀蘭芷如果從冷宮裡出來了，相信她的敵人不僅是自己，還有淑妃。

    𨪜𨪜而從入宮第一天到現在，她對賀蘭芷稱不上瞭如指掌，卻也算是知其八九分了。而對於伊琳，這個她嫡親的妹妹，她卻沒有十成的把握。

    𨪜𨪜伊琳之於她，是親人，更是敵人！

    𨪜𨪜不是她想將伊琳當作敵人，而是兩個人的性格和身份注定了這一切。

    𨪜𨪜伊蘭城把自己的女兒都當成了棋子，誰最有用就偏重於誰，而伊琳又一心要入宮為妃，與她一爭高下。

    𨪜𨪜那麼，一個是自己有七分把握，一個卻是三分把握都沒有，那麼，她當然挑那個熟悉一點的。

    𨪜𨪜不要說伊琳是她的親妹妹，終歸比外人來的好對付，必要的時候還可以用親情做擋箭牌。

    𨪜𨪜看了這麼多的小說，又經歷了這麼多，她將這件事看的透透徹徹的。

    𨪜𨪜在後宮之中，一如朝堂一般。

    𨪜𨪜古話說，戰場無父子！後宮又何嘗不是這樣！

    𨪜𨪜在這樣爾虞我詐的環境下，親姐妹又如何，只要牽扯到自己的切身利益，誰都可以六親不認！

    𨪜𨪜這是悲哀，卻也是事實！

    𨪜𨪜伊然既已看透，自然要在這樣的局面發生之前力挽狂瀾，盡量避免這些的發生。

    𨪜𨪜面對小綠疑惑的目光，她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回答。

    𨪜𨪜這些日子，她起碼學會了一條——無論有什麼想法，放在心裡即可。說出來，不管你本是怎樣的想法，只要說出來就是一個錯！

    𨪜𨪜「淑妃娘娘駕到——」尖細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交談，伊然有些困惑的往外看了一眼。

    𨪜𨪜回宮這麼久，她和淑妃幾乎是有默契的互相之間並不走動，今天她怎麼會來，又意欲何為？

    𨪜𨪜小綠已經退在了一邊，而宮門的方向，淑妃已經款款走了過來。

    𨪜𨪜自太后大葬那日以後，這是第一次和淑妃見面。

    𨪜𨪜天氣漸暖，她穿的也少了一些，面上掛著那永遠最得體的笑容，笑盈盈的衝她走了過來。

    𨪜𨪜伊然剛要屈膝行禮，卻被她扶了起來，「哎，妹妹何必多禮，這裡又沒旁人，做那些虛禮沒意思的！」

    𨪜𨪜她既如此說了，伊然就勢站起身，也揚起一個最得體的笑對淑妃道，「自伊然搬到這碧璽宮，姐姐還是第一次來呢！」

    𨪜𨪜接著轉頭對小綠道，「快去弄些最新鮮的茶來，請姐姐嘗嘗。」

    𨪜𨪜「不必多禮！」淑妃笑著擺了擺手，隨後拉著她一同挨著石凳坐了下來。

    𨪜𨪜坐下身子才道，「實不相瞞，今日來，是有事想要和妹妹商量的，不知是不是有些唐突。」

    𨪜𨪜伊然愣了愣，沒想到她居然不拐彎子，開門見山，便道，「姐姐這是說哪裡話，太生分了！有什麼吩咐儘管直說，伊然能幫忙的一定盡力！」

    𨪜𨪜「嗨，哪裡是幫什麼忙！」淑妃擺了擺手，「是姐姐有個想法，只怕說了妹妹會不高興。猶豫了幾日，終究是忍不住！我就是個藏不住事兒的人，所以來找妹妹聊會兒。」

    𨪜𨪜「什麼事這麼嚴重？」伊然猜不到她的來意，索性也直接問道，「姐姐有什麼話但說無妨，伊然聽著便是。」

    𨪜𨪜淑妃欲言又止，如此三番兩次，倒讓伊然有些發急了。

    𨪜𨪜「姐姐，有什麼話就直說罷了！你是個直性子，妹妹我也是個急性子！咱們姐妹之間還有什麼難以啟齒的！」雖然是客套話，終歸卻說得在情在理，又感人肺腑。

    𨪜𨪜話說到這份上，淑妃也不好再推辭，只得道，「妹妹……這些日子後宮可不太平。我雖貴為淑妃，卻也管不了什麼事！如今總算是平靜下來了，可妹妹不覺得，這後宮未免太冷清了一些？」

    𨪜𨪜伊然怔了怔，猜測著她難道想要提拔幾個心腹？又或者是和伊蘭城一樣，想給秦旭飛弄了選秀什麼的？

    𨪜𨪜可是……那不是等於給自己找麻煩麼！

    𨪜𨪜猶豫間，就聽淑妃接著說道，「其實吧，我想了許久，想著是不是該是時候向皇上求情，把賀妹妹給赦免了。」

    𨪜𨪜瞧著伊然的臉色，她頓了頓，「畢竟，她做錯了事，也受了罰。聽說，冷宮之中格外冷清，咱們都一樣是宮裡的女人，誰忍心看到自己的姐妹受這樣的苦！能幫一把，就幫一把不是！說不準，日後也是給自己一個退路！」

    𨪜𨪜她這話明明七分是假，伊然心裡卻很是震驚的，一旁的小綠也詫異不已，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𨪜𨪜看到他們主僕二人都是滿臉驚詫之色，淑妃遲疑了一下道，「怎麼？是不是這個要求太過分了？哎……我也知道，她畢竟做過那樣的錯事，又對你……」

    𨪜𨪜「我家主子已經對皇上提了此事！娘娘與我家主子真是心有靈犀！」小綠快嘴的說道，被伊然狠狠的瞪了一眼。

    𨪜𨪜淑妃愣了愣，「真的？那當真是我多慮了！」

解析

    𨪜𨪜「也是才提了沒多久的事兒。」伊然連忙補充道，「其實也是和姐姐想到一起去了，覺得這後宮未免太冷清了些。過去的事都過去了，經過這許多事，想必賀姐姐也能想通一些，畢竟咱們是要一起生活的姐妹們，何必太咄咄相逼！」

    𨪜𨪜淑妃點頭應是，「妹妹這話說的一點兒都不錯，我原還怕妹妹念著賀妹妹之前那點兒錯，賭氣不願意呢。如今看來，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𨪜𨪜頓了頓，笑著道，「妹妹倒是個大肚能容人的，他日必能成大器。」

    𨪜𨪜「成什麼大器！」伊然搖頭苦笑，「咱們身為皇上的女人，不過求皇上能多流連一眼，多寵愛幾分，也別無他求了。」

    𨪜𨪜「這倒也是。」她點點頭，忽而道，「對了，說起來皇上這幾日似乎沒有之前那麼忙了，說起來，這次出獵妹妹的功勞當真不小，也是時候讓皇上給妹妹加封了！」

    𨪜𨪜伊然吃了一驚，連忙拒絕道，「姐姐言重了！伊然所作不過都是分內之事，怎敢求什麼封賞。更何況，如今太后剛剛歸天，就讓皇上行加封后妃之事，恐怕於禮不合。伊然蒙受聖恩被封為婕妤，又怎敢有更多奢想。姐姐切莫再提此事。」

    𨪜𨪜開玩笑，之所以把賀蘭芷救出冷宮，就是為了平衡後宮的勢力，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再像秦旭飛要加封，不是自個兒頂著腦袋往風頭浪尖上鑽麼？

    𨪜𨪜見她說的在情在理，淑妃便也不再多說，只是淡淡的笑著，「後宮之中，如妹妹般識大體者竟再難尋！真是後宮之福，我朝之福！」

    𨪜𨪜「姐姐過獎了！」這誇讚她可受之不起，識大體？在她看來，淑妃要比她識大體多了。

    𨪜𨪜既不爭風吃醋，又識進退，適時避鋒芒。若說有人把這後宮之術玩得如魚得水，當真非淑妃莫屬。

    𨪜𨪜正事說完，兩個人又客套了一會兒，許是淑妃也覺得這樣太沒意思，便起身告辭了。

    𨪜𨪜小綠一邊收拾著桌上的東西，她是更加的不明白了。

    𨪜𨪜若說自家的主子宅心仁厚要放賀蘭芷，那這淑妃又是為了什麼呢？她對淑妃可是一點兒好感都沒有，之前主子被太后責罰的時候，她雖然沒有明擺著站出來助紂為虐，卻也是推波助瀾的幕後者。

    𨪜𨪜可是現如今，她又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𨪜𨪜若說是為了巴結，太后已經死了，如今後宮中最紅的是伊然，當然應當是反過來幫著伊然來打擊賀蘭芷，又怎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𨪜𨪜若是說巴結賀家，那就更說不通了。賀家如今已經是家世微薄，今時不同往日了，思來想去實在不明白。

    𨪜𨪜想問伊然，又怕她嫌自己多嘴，只悶悶的不吭聲，失神間打碎了一個杯子。

    𨪜𨪜「啪！」杯子落地，碎裂的聲音驚醒了她，也讓正欲回房的伊然回過頭來，「怎麼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𨪜𨪜「是小綠疏忽，請主子責罰！」她慌忙跪了下來。

    𨪜𨪜伊然見她惶恐的模樣，歎了口氣，走過來扶了她一把，「這是做什麼，我又沒說要罰你！倒是你怎麼回事兒？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想什麼呢？」

    𨪜𨪜「我……沒有……」她搖了搖頭，不敢再多發問。

    𨪜𨪜沉吟了一下，伊然開口道，「你這丫頭也是個藏不住事兒的，大概還是在琢磨賀賢妃那件事吧？」

    𨪜𨪜「主子聰慧，奴婢自知不該多問，心裡實在不明，請主子恕罪！」她連忙垂下頭道。

    𨪜𨪜伊然歎了口氣，「其實這件事也沒有什麼，你就是好奇心太重。這件事，你知與不知都沒什麼大礙，說與你聽也無妨。」

    𨪜𨪜「主子……」她囁嚅了一下，想知道又不敢多嘴。

    𨪜𨪜想了一想，伊然本不打算將其中的緣由跟她詳解的。只是沒想到淑妃會親自上門來提這件事，而與她的想法卻又不謀而合，於是斟酌了一下，順便也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𨪜𨪜「來，坐下來，我仔細說與你聽。」拉著她一同坐了下來，伊然揉了揉太陽穴，只覺得最近實在是用腦過度啊！

    𨪜𨪜整理了一下想法，她緩聲道，「其實這件事，說複雜也不複雜，說簡單……也不過是點自保的小想法。」

    𨪜𨪜小綠疑惑的挑高了眉，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𨪜𨪜清了清嗓子，伊然接著道，「如今這後宮裡，位子最高的是誰？」

    𨪜𨪜「淑妃娘娘。」她乖乖的接下話去。

    𨪜𨪜「嗯，那麼看上去，最得寵的是誰？」她又問道。

    𨪜𨪜「當然是主子您。」她傻呆呆的回答，還是想不明白，這和賀蘭芷有什麼關係。

    𨪜𨪜伊然點了點頭，「嗯，所以問題就來了。如果你是淑妃，會想看我一人坐大的局面嗎？」

    𨪜𨪜「我……」小綠還來不及拒絕，伊然又打斷她的話道，「如果，我只是說如果……」

    𨪜𨪜噤聲了，她無法反駁。如果她是淑妃，確實會很不高興看到這樣的情形。

    𨪜𨪜那麼，想要拉出一個人來將後宮的勢力拉平衡了，或者說給自己拉個盟友，也是可以理解的。

    𨪜𨪜可是……主子又是為什麼？

    𨪜𨪜現如今最得寵的自然是主子啊，難道她也要拉攏賀蘭芷？這顯然是說不通的。

    𨪜𨪜伊然彷彿看透了她在想什麼，微微一笑道，「所謂槍打出頭鳥！最頂端的那個往往是摔的最慘的那一個！皇上的寵愛，有時候反而是催你性命的一道符令。後宮永遠應該是處於一個平衡狀態的，如果嚴重失衡，方法只有兩個：一個，是在輕的那一邊加份量，另一個，就是將重的那一邊除去一部分。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𨪜𨪜她有些似懂非懂，點點頭，眼神還是有些迷茫。

    𨪜𨪜伊然也不再多說，笑著站起身往屋內走去，「小綠，收拾下東西，一會兒隨我出去一趟。」

    𨪜𨪜「啊？去哪裡？」她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𨪜𨪜「冷宮！」

冷宮

    𨪜𨪜說歸說，當伊然再次站到了西鳶宮的門前，卻突然有一點點緊張。

    𨪜𨪜很久了，似乎過了有一個世紀那麼久沒有見過賀蘭芷了。

    𨪜𨪜曾經一同入宮參選秀女，曾經住在這同一個院落，也曾經明爭暗鬥，如今，她站在這門口，看著那熟悉的一切，忽而有了物是人非的感覺。

    𨪜𨪜往昔的一幕幕從腦海中飛馳而過，總留下了些什麼，可卻又什麼都抓不住。

    𨪜𨪜即便已經站到了西鳶宮的門口，她卻似乎還沒有準備好以什麼樣的心態來面對賀蘭芷。

    𨪜𨪜她應當是恨自己的吧，即便最初害人的是她自己，可是，目前為止，最落魄的卻也是她。

    𨪜𨪜沒有人會比她更窘迫了，掛著一個賢妃的名頭，卻被打入了冷宮。明明是後宮之中最高的身份者，卻也是最不受寵的。

    𨪜𨪜「主子……」小綠小心翼翼的喚了她一聲，有些猶豫，「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

    𨪜𨪜伊然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走吧！」

    𨪜𨪜都到了這裡，再回頭算個什麼事。

    𨪜𨪜既然對秦旭飛提出了這個要求，再會面是早晚的事，又何在乎這一時的躲避。

    𨪜𨪜院子，還是同樣的院子，只是換了個稱謂，就變得如此蕭條落索。

    𨪜𨪜已經是冬末了，院子裡處處還有堆積著的未消融的積雪，看上去應該是沒有人打掃的，所以有些地方已經化得乾淨了，還有些地方堆得很厚。

    𨪜𨪜整個院子看上去東一塊兒西一塊兒的，很不雅觀。

    𨪜𨪜伊然忽而想起就在數個月之前的秋天，她還曾在整個院子裡赤腳踩落葉，如今，卻是別一番景象，心裡不禁有些唏噓感慨。

    𨪜𨪜「主子，我去看一下吧。」小綠提著糕點盒，便要主動去推那扇門。

    𨪜𨪜伸手攔住了她，伊然自己抬手，敲了敲關上的那扇門。

    𨪜𨪜「叩叩叩——」

    𨪜𨪜裡面卻沒有絲毫的動靜。

    𨪜𨪜伊然猶豫了一下，再次敲了下去。這次，加重了些力道。

    𨪜𨪜「有吃的就放在門口，看笑話就給我滾！」裡面傳來隱忍的、暴躁的聲音。

    𨪜𨪜小綠嚇了一跳，伊然則怔了一下，敲門的手停頓了一下。

    𨪜𨪜「賀姐姐，是我——伊然。」她猶豫了一下，提高聲音說道。

    𨪜𨪜屋子裡突然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直讓人懷疑剛才的聲音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𨪜𨪜空氣沉悶得很，緊接著，便聽到有一聲什麼東西倒地的聲音，伊然思量著是不是要推門而入的時候，門，突兀的開了。

    𨪜𨪜說實話，雖然伊然有了些心理準備，再看到賀蘭芷的時候，還是著實嚇了一跳的。

    𨪜𨪜不過數月不見，她居然如此消瘦。

    𨪜𨪜雙頰已經深深陷了下去，原先還算豐腴的臉蛋此刻變成了尖削的錐子型臉，大概由於瘦，一雙眼睛格外黑而有神，那迸射出來的目光讓伊然心裡一寒。

    𨪜𨪜「你來做什麼？笑話還沒看夠嗎？」她昂起頭，即便在這樣落魄的時候，依然不減高傲的氣質。

    𨪜𨪜伊然這時才發現，其實賀蘭芷和路鶯菲是有些相像的，都有著相同的傲氣。

    𨪜𨪜不同的是，路鶯菲從入宮的那一天就把這傲氣擺在了明面上，形而外，而賀蘭芷卻是深藏不露的，隱於內。

    𨪜𨪜只不過，時過境遷，到了今時今日這個時刻，她再隱藏，也沒有什麼必要了。

    𨪜𨪜深吸了一口氣，伊然衝她笑了笑道，「賀姐姐，你我之間過去有種種恩怨，不過到了今日，後宮中經歷了這許多事，也該讓它煙消雲散了！」

    𨪜𨪜「煙消雲散？」賀蘭芷冷笑一聲，直直的看著她道，「你當真如此覺得嗎？今天，你已經寵冠後宮，卻來對我一個落魄在冷宮的廢人說煙消雲散，你不覺得可笑嗎？還是用這個來羞辱我？」

    𨪜𨪜「你不要不識好歹！我家主子還求了皇上赦免你呢，以我家主子今時今日的受寵和地位，用得著專門跑來羞辱你嗎？」小綠斥責道。

    𨪜𨪜賀蘭芷愣了一下，接著微微瞇起眼睛，卻瞪著伊然，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眼裡往外蹦，「我、不、需、要、你、的、施、捨，不——需——要！」

    𨪜𨪜說著，眼眸一轉看到小綠手上提著的糕點盒，冷冷一笑，「這是拿來送給我的嗎？不需要你們這種憐憫！」

    𨪜𨪜一甩手，便將那糕點盒給打翻了，香甜的點心滾落一地。

    𨪜𨪜「你——」小綠有些氣結，被伊然抬手攔住了。

    𨪜𨪜伊然看著她，也不再與她客氣，「好吧，賀蘭芷！你可以恨我，也可以討厭我，但是你當真打算在這冷宮裡過一輩子嗎？」

    𨪜𨪜她的話冷冷的，卻透著不容忽視的威嚴，賀蘭芷顯然沒想到她會以這種態度來跟她說話，有些詫異的看向她。

    𨪜𨪜不理會她的目光，伊然繼續說了下去，「你可對我不領情，也可以打翻這糕點，或許你想就這麼一輩子呆在這個破地方？你要當真那麼討厭我，就從這冷宮裡走出來，光明正大的和我鬥！讓我看看你的手段，別在這裡做出一副清高的姿態，口口聲聲不要憐憫。你要知道，這樣的你，讓我連憐憫都不屑給！」

    𨪜𨪜說完，也不管她忽白忽青的臉色，轉身對小綠道，「我們走！」

    𨪜𨪜小綠看了看伊然，又回頭看了看還怔在原地沒有回過神的賀蘭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後小跑著追上已經走出很遠的伊然。

    𨪜𨪜賀蘭芷立於原地良久，目光看向被她打落在地的糕點，緩步走過去，蹲下來，拾起一塊已經髒了的點心，一口咬了下去，狠狠的，狠狠的！

    𨪜𨪜「我賀蘭芷對天發誓，斷不會輸給你們，絕不！」她咬著點心，仰頭對天發下誓言。

伊琳

    𨪜𨪜一路上緊跟著伊然，小綠也不敢多話，雖然她滿肚子的疑惑主子為什麼要那樣說，不是把她和賀蘭芷的矛盾擺到了明面上嗎？

    𨪜𨪜在宮中，無論妃子直接互相的矛盾和爭鬥激烈到什麼地步，表面上還是會一團和和氣氣的。畢竟，皇上是不喜歡爭風吃醋的女人，雖然他也明白，在後宮之中的爭鬥是很平常的。

    𨪜𨪜她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主子了。很多時候，她說的話，做的事，都會讓她很迷糊。就連丞相大人都說，這個女兒愈發的不懂了。

    𨪜𨪜一路無話，逕直走回了碧璽宮，卻意外看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𨪜𨪜「你？」伊然愣了愣，想起也有很久沒有見過她了。

    𨪜𨪜小綠是認得的，上前行了行禮道，「三小姐。」

    𨪜𨪜伊琳笑盈盈的揚起眉看她，「怎麼，見到妹妹這麼詫異嗎？」

    𨪜𨪜微微皺了下眉頭，伊然不明白她怎麼會突然來的，之前並沒有打過招呼，而且就這樣大咧咧的坐在這裡。

    𨪜𨪜她來了多久，又是誰帶進來的？怎麼沒有人知會她一聲。

    𨪜𨪜小綠識趣的退下去準備茶點什麼的，伊然緩步走過去，在她對面的位子坐了下來，看向他道，「你何時來的？」

    𨪜𨪜「姐姐看到我，竟一點兒也不驚喜呢！」伊琳微微一笑，口氣嗔怪。

    𨪜𨪜「你我之間，似乎從來不需要這些客套的虛應。」她冷著臉說，一向不喜歡她，也沒必要做出一副姐妹親恭的樣子給誰看。

    𨪜𨪜伊琳搖了搖頭，擺著小手嬌聲道，「姐姐怎能如此說，好是傷妹妹的心呢！」

    𨪜𨪜「有什麼話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伊然大致能猜到她的來意，雖然不耐，卻也不好直接趕人。

    𨪜𨪜她和伊琳的關係素來不好，但是在宮內，也不好做得太過。

    𨪜𨪜否則的話，與自家姐妹都鬧得如此不好看，恐怕也是落人話柄的。她不是怕人說，只是不想再多添事端。

    𨪜𨪜坐直了身子，伊琳看著她，薄薄的唇勾起一個淺笑，「雖說姐姐變了許多，這直性子倒是沒怎麼變！很簡單，我要入宮！」

    𨪜𨪜果然！伊然不悅的皺起眉頭。

    𨪜𨪜從自己入宮之前，她就這樣自信滿滿的要入宮，要爭寵，一直到現在，她還是這個樣子，怎麼，這就等不及了嗎？

    𨪜𨪜「沒人攔著你！」伊然毫不客氣的說道，根本不理會她話中的暗示之意。

    𨪜𨪜「我要你幫我！」她也一樣強勢，一手指向伊然。

    𨪜𨪜染得火紅的蔻丹泛著妖艷的光澤，伊琳絲毫沒有一點求人的委婉，而是高傲的以一種命令的姿態在對伊然說話。

    𨪜𨪜伊然冷笑一聲，愈發的反感這件事，也對自己反對伊琳入宮的決定更加確信了，「憑什麼？」

    𨪜𨪜「憑你是我的姐姐！憑你是伊家的女兒！憑你姓伊！」她一口氣的說出來，目光灼灼。

    𨪜𨪜冷眼看著她，伊然忽而笑了起來，「你不是很有本事嗎？你不是很自信嗎？用得上我幫你嗎？你現在……是在求我嗎？」

    𨪜𨪜「伊然！」她的口氣尖利起來，「你不要太過分，讓你幫我是看得起你，不要自恃太高！你若真有本事，今時今日就不會只是一個婕妤！」

    𨪜𨪜「是麼？」伊然輕笑起來，「我確實沒什麼本事，那你……就憑自己的本事入得宮來吧！」

    𨪜𨪜「你以為沒有你我就入不了嗎？」伊琳的雙眸恨不得能射出刀子來。

    𨪜𨪜伊然搖了搖頭，放鬆下全身歎了口氣道，「既然入得了，又何必來找我！」

    𨪜𨪜「我只是不想再等下去！」伊琳不耐的說，有些煩躁的拍了下桌子，「父親總是讓等，我已經不耐了！伊琴和你都尋得了出路，放我一人在伊家，我不要再過這樣的日子！我要飛黃騰達，我要受人朝拜！」

    𨪜𨪜她的話讓伊然忍不住輕笑出聲，畢竟是個孩子，太年輕了！

    𨪜𨪜「你有這個自信，我當替你高興。」她頓了頓，接著道，「但是……真的如你所說那麼簡單嗎？後宮這些日子的爭鬥你不是沒有看到，即便如此，你還是要一個勁兒的鑽進來嗎？」

    𨪜𨪜「是！」她斬釘截鐵，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𨪜𨪜伊然擺了擺手，「別答應的那麼乾脆。你最好，認認真真的，好好的想一想，再回答我這個問題。如果你願意，我倒可以盡量幫你物色一個好一些的青年才俊，讓皇上賜婚於你！如何？」

    𨪜𨪜聽了他的話，伊琳鼻子差點沒氣歪，她理所當然的把伊然的話當成了譏諷和嘲笑。

    𨪜𨪜「我就知你千方百計不想讓我入宮！」她發狠的說道，「就是因為後宮最近發生了這麼多事，現在正是入宮的好時候。後宮空虛，只憑你一個人，能夠讓皇上專寵多久？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伎倆，即便皇上現在一時寵幸你，以後後宮再添新人呢？倒不如讓我入宮，畢竟是自家姐妹，到時候我多少會顧念姐妹之情關照於你！」

    𨪜𨪜真是個天真的孩子，還沒有入宮，就已經為自己規劃了一個那麼美好的未來。

    𨪜𨪜伊然在心底無奈的低歎，站起身已經有些不耐煩與她討論這沒有意義的事情了，「那麼，就等你入宮以後再說吧！」

    𨪜𨪜「你到底肯不肯幫我？一句話！」她也急了，嗖的一下站了起來。

    𨪜𨪜「既然你這麼聰明，那麼何需我的幫忙。」伊然幽幽的說，「各安天命，各憑能耐！你若是執意要入宮，就憑自己的本事吧！若是這點小事都解決不了，還是趁早不要進來了！」

    𨪜𨪜說完，她抬腳往屋內走去，不屑再和她多言。趕客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𨪜𨪜恰逢小綠端了茶盤走了過來，伊琳氣惱之下「啪」的掀翻了托盤，一手指向伊然，咬著牙道，「伊然，你好！你很好！今日之事我記下了，你少得意！入得宮，我必加倍奉還於你！」

    𨪜𨪜拂袖而去，伊然的步子停在了將入門未入門的地方，一陣風吹來，幾許寒意。

進貢

    𨪜𨪜幾日之後，赦免賀蘭芷的旨意總算是頒布了下來。

    𨪜𨪜不知道賀蘭芷那邊是什麼反應，群臣自然是免不了恭維一番皇上的仁慈與聖明。

    𨪜𨪜不過做為懲戒，雖沒有剝了賀蘭芷賢妃的名號，卻也沒有再另賜宮殿，依舊住在西鳶宮內，只是增添了一些服侍的人手。

    𨪜𨪜大概是鑒於之前的假孕一事，秦旭飛派給賀蘭芷的宮人全都是經過篩選的。

    𨪜𨪜伊然卻覺得，這只是一個借口，真正的原因應該是防止賀家的再次坐大，在賀蘭芷的身邊安插了自己的眼線。

    𨪜𨪜想來也是可憐，因為自己的家族，被送入宮來，也因為自己的家族，而被置於那樣一個尷尬的境地。

    𨪜𨪜這樣比較起來，伊蘭城倒當真算是一個聰明的人。起碼他沒有想過要謀朝篡位，只想著靠自己的女兒能夠一門榮耀。到時候再生個皇子什麼的，就可以穩穩當當的榮華富貴下去。

    𨪜𨪜也或許正是因此，秦旭飛才沒有對他下手吧。

    𨪜𨪜想到皇子，伊然不自覺摸上自己的小腹，心裡開始有些惴惴。

    𨪜𨪜自從那次寧致遠為她把脈，查出她被人下了藥以後，她對自己的飲食等各方面都是小心翼翼的。

    𨪜𨪜小綠是伊蘭城派過來的人，自是可以放心的。

    𨪜𨪜可是……這麼久了，肚子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這不由得讓她有些擔心。

    𨪜𨪜會不會……留下什麼隱疾，是寧致遠沒有告訴她的。

    𨪜𨪜改日，得再叫他來把把脈，問出個究竟。

    𨪜𨪜撫著小腹，自己心裡萬般說不上來的感覺，孩子……這在數月之前是她想都沒有想過的，而此刻，居然也開始期待起來。

    𨪜𨪜只是，現在怕不是一個要孩子的好時機。

    𨪜𨪜如今看起來大局已定，可是路戰不會就此罷休，賀家也不會甘心就此沒落，還有他那個不省心的爹，以及神秘莫測的西陲國……

    𨪜𨪜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暗藏的定時****，不知什麼時候點著了導火索就會迅速引爆。

    𨪜𨪜長長的歎了口氣，發現自己最近歎氣的次數越來越多了，宮裡真的會催人老啊！難怪後宮的女人都不長命，她現在可是深有體會了。

    𨪜𨪜「好好兒的怎麼又歎氣了呢！」小綠端著一盤新鮮的葡萄走了過來，「嘗嘗這個，保管主子什麼煩惱都消失了！」

    𨪜𨪜伊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盯著她手上的東西，「咦，這個季節怎麼還會有葡萄的！」

    𨪜𨪜「主子識得這個？」她很驚訝，「要說主子就是見識多，奴婢還覺得挺新鮮的玩意兒，原來主子早已見過了的！」

    𨪜𨪜伊然無語，看來這裡是不產葡萄的，或者說是很稀有的，要不然，這麼尋常的水果怎麼會沒有見過呢。

    𨪜𨪜不過她比較好奇的是，在這種沒有大棚技術的條件下，這個季節怎麼會有葡萄的，而且色澤看上去還很不錯。

    𨪜𨪜捏起一個嘗了嘗，冰冰涼涼的，有些微微泛酸，不是很甜。不過在這個時候能吃到這種水果，對口感來說，是一個不錯的改善。

    𨪜𨪜「哪裡來的？又是哪個地方進貢的嗎？」坐下來一邊剝開一顆葡萄，一邊吮吸著汁水一邊道。

    𨪜𨪜有時候各地會上交一些貢品，秦旭飛偶爾會打賞一些，所以她理所當然的認為又是什麼地方上貢的。

    𨪜𨪜小綠點點頭，放下盤子道，「主子說的也對，也不對。」

    𨪜𨪜「怎麼說？」她又吃了一顆，看到小綠有些發饞的模樣，笑了笑，摘下一小串，硬是塞入她的手中，「一起吃！好東西就是要大家分享才吃得開心！」

    𨪜𨪜「確實是進貢的，不過不是咱們大秦的產物，是西陲國進貢來的貢品。」小綠笑嘻嘻的說，順勢往嘴裡塞了一顆葡萄，然後捂著嘴驚呼，「哎呀，好冰！」

    𨪜𨪜「傻丫頭，就是要涼涼的才好吃啊！」她點了一下小綠的鼻頭，然後才回過神來，眨了眨眼，「你方才說什麼？西陲國進貢的？」

    𨪜𨪜「是啊！」她點了點頭，連連咂牙。

    𨪜𨪜伊然皺了皺眉，緩緩吐出兩顆葡萄籽。

    𨪜𨪜她原來對這個國家並無什麼印象的，自從出獵那次以後，才對西陲國上了心。

    𨪜𨪜畢竟，秦旭飛是因為這個國家而受的傷。朝中到底有什麼人和它有著勾結還不甚清楚，逆風去打探情況，也不知道回來了沒有。

    𨪜𨪜如今，西陲國又派了來使進貢物品，究竟意欲何為呢？

    𨪜𨪜「這些葡萄是皇上賞賜的？」她指著那盤鮮艷欲滴的葡萄問道。

    𨪜𨪜「是啊！」小綠一顆葡萄在嘴裡醞釀細品了很久，含含糊糊的答應著。

    𨪜𨪜伊然望著那盤子發了會兒呆，想了一會兒，又問道，「西陲國好好兒的，沒事給咱們進貢做什麼？」

    𨪜𨪜「噗——」小綠一口葡萄皮卡在嗓子眼兒裡，連咳了半天。

    𨪜𨪜伊然替她又拍又捶，總算是順過了氣，然後嗔怪道，「你這丫頭，一顆葡萄吃半天，葡萄皮要吐出來的不知道啊！」

    𨪜𨪜「人家稀罕麼！」她嘟著嘴，好不容易才能吃到這麼稀罕的東西，當然要慢慢品了。

    𨪜𨪜「可是主子，您難道忘了麼？年關將近，西陲國當然是依照慣例向我朝進貢的啊！」小綠很吃驚的看著她。

    𨪜𨪜「哦！」伊然點點頭，有些漫不經心的說，「當真是忘了。」

    𨪜𨪜其實她哪裡是忘了，她壓根是不曉得。

    𨪜𨪜只是，這次西陲國恐怕不只是例行進貢那麼簡單吧！

    𨪜𨪜輕輕捏起一顆葡萄，伊然望著那晶瑩剔透的果子再次陷入了深思。

線索

    𨪜𨪜當晚，大秦國皇帝秦旭飛設宴款待西陲國使臣，宮燈高懸，燈火通明。

    𨪜𨪜宮廷上下無不忙忙碌碌的，因為是招待別國的使者，所以並沒有召內宮的妃子出席，伊然便坐在院中的鞦韆上，一邊慢悠悠的晃著，一邊漫不經心的掃一眼外面的動靜。

    𨪜𨪜巡邏的侍衛似乎比以往的頻率要更加頻繁，而不時有些宮女手捧托盤從門口匆匆而過。那盤子裡，想來裝的是些精緻的食物吧。

    𨪜𨪜從太陽微微西沉，一直到暮色降臨，從碧璽宮門口經過的人竟似不曾停歇過一樣，絡繹不絕。

    𨪜𨪜小綠點了一盞宮燈掛在院中的樹上，然後走過來傾身道，「主子，夜色深了，要不要回房休息了？」

    𨪜𨪜伊然搖了搖頭，居然一點倦意都沒有。人聲嘈雜，本對她沒有什麼影響的，此刻不知為什麼，卻一點都睡不著，隱隱總覺得有一絲不安。

    𨪜𨪜不知是不是自己杞人憂天，總覺得西陲國的來訪有些太突兀了。

    𨪜𨪜說起來，是每年例行的進貢。可是大概因為前不久剛發生了突襲暗殺的事情，所以總會不自覺的將這兩件事聯繫在一起。

    𨪜𨪜幽幽的歎了一口氣，或許，是自己想多了吧。

    𨪜𨪜她不肯回房，小綠也不敢多言，只從屋裡拿了件厚實一點的披風替她披上，關切道，「夜涼了，主子還是早些歇著吧！今兒招待外使，皇上怕是不會過來了。」

    𨪜𨪜伊然點了點頭，看著她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倦意便道，「我沒什麼事兒了，你下去歇著吧。這幾天你也累了，別守著我了。」

    𨪜𨪜「這怎麼行！」她搖著頭，「哪兒有主子沒睡，做奴婢的先睡的道理。」

    𨪜𨪜說著，坐到了鞦韆一旁的石凳上，一手托腮，神情有些發呆。

    𨪜𨪜伊然歎了口氣，握著鞦韆繩子站起身道，「好了，真是別不過你這丫頭，回房睡了吧！」

    𨪜𨪜見她肯回房睡覺了，小綠笑嘻嘻的站起身，服侍她上了床，又將屋子裡的蠟燭吹熄，這才踏實放心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𨪜𨪜只是躺在床上，伊然翻來覆去，不知道過了多久，總是徘徊在半睡半醒之間。頭昏沉沉的，一種壓抑的感覺將她包圍，輾轉反側，最後竟是一身的汗。

    𨪜𨪜索性推開被子起身下了地。

    𨪜𨪜月華如水，只是外面的宮燈太明亮了，以至於傾灑進屋子的月光都顯得黯淡了許多。

    𨪜𨪜不知是什麼時辰了，也不知那宮宴散了沒有，想了想，披上一件衣衫起身推門而出。

    𨪜𨪜院子裡靜悄悄的，只是院外偶爾還會有疾步而過的腳步聲。

    𨪜𨪜撫著有些發痛的額頭，她想，自己最近是不是有些神經衰弱了，怎麼會連睡覺都變成了一種折磨呢。

    𨪜𨪜推開院門，站在碧璽宮的門口往東南方望過去，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正殿那裡燈火通明。看來酒宴還沒散，不知秦旭飛對這件事怎麼想。

    𨪜𨪜算了吧，他比自己要精明得多了，她想得到的，他又怎會想不到呢。

    𨪜𨪜嘲笑自己的擔心多餘，抬腳往外走去。

    𨪜𨪜其實她也沒什麼目的地，只是覺得胸口發悶得緊，想要隨便走走，透透氣。

    𨪜𨪜反正今天大家都在忙，沒有人會注意她，更何況她未經梳妝，穿了一件普普通通的外衫，在這夜色下，應當是不引人注目的。

    𨪜𨪜入宮這麼久，還當真沒有踏踏實實的在這甬－道上走過。

    𨪜𨪜每一次，不是急急忙忙的要去這裡或者那裡，就是在擔心著即將要發生的事。

    𨪜𨪜現在，卻是第一次這樣不揣著任何惴惴不安的心思，只是為走而走。只是想走而走。

    𨪜𨪜夜晚下的小路很是寧靜，在夜色的掩護下，少了幾分肅穆莊嚴的沉悶，多了幾分平易近人的婉約。

    𨪜𨪜伊然想，她是喜歡這樣的宮道的。

    𨪜𨪜不知不覺，到了一個岔路口。

    𨪜𨪜往左：是一條燈火通明的大道，通往招待外使的正殿；往右：是一條蜿蜒伸展的鵝卵石小路，似乎通往小花園？她從來沒走過。

    𨪜𨪜猶豫了一下，伸出右腳，選擇了那條安靜的小道。

    𨪜𨪜走在這樣的路上，她不由自主想起路鶯菲下葬那日，她迷了路，卻偶然遇見了寧致遠，還有秦旭飛第一次的發火。

    𨪜𨪜想起他緊張的樣子，不由得莞爾。

    𨪜𨪜只是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這樣的路，這樣相似的夜景，理說，很難會碰到什麼人。可是，為什麼偏偏碰到了寧致遠？

    𨪜𨪜如果說他也是迷了路，還稍稍能說得過去，可顯然不是。

    𨪜𨪜他在宮中做御醫這麼久，怎麼可能會迷了路。而那天，也確實是他將自己帶回了原路上，而那天隱約聽到的人聲，或許，並不是她的幻覺……

    𨪜𨪜如果聯繫起來，也就是說，可能在她到那裡之前，寧致遠早已經在那，而且，並不是一個人！

    𨪜𨪜他在見誰？又在和誰說話？有什麼不可說的秘密要在這麼私－密的地方？

    𨪜𨪜偷情？她腦中首先蹦出這個想法，可又覺得不太像，寧致遠怎麼看也不像心裡藏著個人的樣子。

    𨪜𨪜不是偷情，又為什麼要在那麼晚了，在這樣隱秘的地方……

    𨪜𨪜聯想起他隨行出獵，後來給秦旭飛上藥，以及賀蘭芷假孕的事，樁樁件件，看起來絲毫沒有任何聯繫的事，可是串聯在一起想，總覺得透著那麼絲詭異。

    𨪜𨪜不知何時，烏雲遮月，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之中，黑漆漆一片，讓她感到身上愈發的冷了起來。

    𨪜𨪜環抱著雙臂，往四下裡看了看，覺得自己似乎走得有些太遠了，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走回去。

    𨪜𨪜剛走了兩步，卻聽到有人走過來的聲音，腳步很沉，似乎還有些濃重的酒味。

    𨪜𨪜登時，她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瞪著眼睛，屏住呼吸看著聲音越來越近的地方……

外使

    𨪜𨪜實在是太黑了，根本看不清來人，只是那人的身形極為高大，即便離她還有一段距離，卻也有一種深深的壓迫感。

    𨪜𨪜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使勁眨了眨眼，試圖能看清面前的那個人，但是除了模糊的輪廓，當真是再看不出什麼了。

    𨪜𨪜伊然咬住下唇，只覺得呼吸似乎都要停住了，雖然不知道來人是誰，但是很顯然，並不是她所熟悉的人。

    𨪜𨪜那麼……他是誰？又為什麼會到這裡來？

    𨪜𨪜老天，她還真是衰！這明明是皇宮好不好，偏偏難得單獨自由的走動一下都會遇上莫名其妙的事情。

    𨪜𨪜這也太離譜了！

    𨪜𨪜那人一步一步朝她走了過來，呼吸很是沉重，連空氣中都瀰漫著淡淡的酒味。

    𨪜𨪜伊然皺了皺眉，她很討厭這種味道，更討厭這個人散發出來的。

    𨪜𨪜他顯然也發現了自己，不然為什麼總是朝著她的方向走過來。

    𨪜𨪜可是……他要做什麼？他到底是什麼人？

    𨪜𨪜揪緊了胸口處，她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後退，可是那個人卻步步緊逼，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𨪜𨪜伊然突然發覺有些不對勁，因為那個人朝她走過來的並不是直線，而是有些彎彎曲曲的。他喝醉了？那麼逃離的幾率是不是會比較大一些。

    𨪜𨪜「正……正殿在哪？」那個人開口了，一張嘴便帶出來一股更為濃重的酒臭味。

    𨪜𨪜蹙緊眉頭，她伸出一指，指了指他身後的方向。

    𨪜𨪜「哦！」那人點點頭，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𨪜𨪜伊然剛鬆了一口氣，那人卻又突然回頭道，「不……不認得路了，你是宮女？帶本王過去吧！」

    𨪜𨪜本王？伊然敏銳的抓住這兩個字，愣了一下。

    𨪜𨪜據她所知，除了睿親王和成親王，好像秦旭飛並沒有其他的兄弟了，又哪裡出來的什麼王。

    𨪜𨪜而且……聽他的口音似乎有些生硬，難道不是大秦的人？

    𨪜𨪜這樣想著，頓時腦中靈光一閃——莫非他是西陲國的來使？？

    𨪜𨪜只知道西陲國派了人來進貢，卻不知來的居然是個王。只是不知是什麼王！

    𨪜𨪜在古代，一塊牌匾砸下來，十個王爺有八個是分封的。誰知他是個什麼角色。

    𨪜𨪜看來，他把自己當成了宮女，怎麼辦？

    𨪜𨪜拒絕？顯然很難以脫身，如果告訴他自己是大秦的妃子，又怎麼解釋一個妃子深更半夜的跑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

    𨪜𨪜若是默認了，如果送他回正殿，會不會碰到秦旭飛？

    𨪜𨪜即便不會這麼巧遇見，這麼多的宮女侍衛，難保不會遇到認得她的，那到時候流言豈不會更不堪？

    𨪜𨪜真是進退兩難！

    𨪜𨪜還在猶豫，那人卻一個大步跨了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你們中原人真是麻煩！讓你給本王領路，難道還委屈了你一個小小的宮女不成？愣在那裡磨蹭什麼？耽誤了時辰，你擔當得起嗎？」

    𨪜𨪜被他這樣猛然一拉，伊然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要往回縮。

    𨪜𨪜那人的手勁其大，手掌也比秦旭飛的寬大得多，她的掙扎根本是相當於給他撓癢癢，一點用處也沒有。

    𨪜𨪜他就這樣拖著她往前走去，被他帶得跌跌撞撞，伊然連忙開口道，「王爺且慢些，路黑，當心腳下打滑！」

    𨪜𨪜她一開口，那人倒是停了停，轉身看她笑道，「原來不是個啞巴！」

    𨪜𨪜「……」伊然有些氣悶，不過還是緩了緩胸口的氣道，「王爺請鬆手。大秦與西陲的風俗不同，如此拉扯，被人看到是極為失禮的！奴婢自會給王爺帶路！」

    𨪜𨪜「你們中原人就是囉哩囉嗦，哪裡來那麼多的臭規矩！」說歸說，終究是放開了手。

    𨪜𨪜伊然鬆了一口氣，抽回手腕輕輕轉了轉，只覺得被他抓住的地方深深陷下去一圈，恐怕是紅了。

    𨪜𨪜「只是風土人情不同，王爺可能不太習慣，這邊請！」一邊說著，走在了他的左前方，當真如同一個盡職盡責的宮女一般，在頭前領路。

    𨪜𨪜那人跟在她的身後，步子也穩健了一些，不再如方纔那般歪歪扭扭，嘴裡還道，「不習慣，大大的不習慣！不過中原女子好啊，說話細聲細氣，連手都那麼細，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折斷一樣。哈哈哈……」

    𨪜𨪜伊然知他在說自己的手腕，心裡隱隱有些惱火，卻又不好發作，只按捺下來輕聲道，「中原男子大多比較疼愛妻子，不會讓妻女出外打獵受累。生活輕鬆，自然人也纖瘦一些，比不得西陲國的女子們驍勇英姿。」

    𨪜𨪜言外之意是西陲的男人沒本事，或者說不懂憐香惜玉，才讓自己的妻子在外受風吹日曬之苦。

    𨪜𨪜不知那人是沒聽懂還是氣量大，哈哈一笑也沒有生氣，還點頭道，「是啊！本王此番前來，也想領個中原女子回去疼惜！你若伺候好本王，領你回去如何？」

    𨪜𨪜說著，一手伸過來就要挑她下巴。

    𨪜𨪜伊然不動聲色的避了開去，然後垂頭道，「王爺抬愛了！奴婢只是一個小小宮女，怎配的上王爺的尊貴身份！」

    𨪜𨪜然後轉頭，避開他的視線，一手指向前方的路口道，「那裡便是正殿了，奴婢還有要務在身，不便相送，還望王爺海涵！」

    𨪜𨪜早已打定了主意，一路沿著崎嶇的小路引他至此，好在他只顧與她閒聊也沒有多疑。到了這裡便不好再往前走了，被人發現就真的不好了。

    𨪜𨪜「你叫什麼名字？」那人大咧咧的問道。

    𨪜𨪜「奴婢只是一名小小宮女，賤名何足掛齒！」伊然朝他行了行禮，一直垂首盡量避免和他正臉相對，「這些乃是奴婢分內之事，祝王爺在大秦國覓得佳偶！」

    𨪜𨪜得體的轉身，匆匆退去，好在那人也並沒有再為難她，身形很快消失在路的盡頭。

    𨪜𨪜月亮逐漸從雲層中鑽了出來，映照在一張輪廓深刻的面容上，他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深思的笑意。

伊琴

    𨪜𨪜未敢耽擱，一路幾乎是小跑著回到了碧璽宮，好在沒有人發現，倒也算是幸運。

    𨪜𨪜直到入了院門，她才大大的喘了一口氣，這才發覺，自己全身上下竟已經大汗淋漓了。

    𨪜𨪜「主子？」迷迷糊糊的聲音從一片黑暗中傳來，嚇得她幾乎要尖叫起來。

    𨪜𨪜定了定神，看到小綠揉著眼睛只披著一件外衫向她走來，這才鬆了口氣，有些埋怨的說道，「你怎麼還不睡？三更半夜突然出來，想要嚇死我啊！」

    𨪜𨪜「我……我睡了啊！」她有些奇怪的說道，「是聽到院子裡突然有門響，不知怎麼回事，於是就起來看看。主子你怎麼還沒睡啊，剛從外面回來？」

    𨪜𨪜「……」伊然有些語塞，頓了頓道，「沒有，夜裡做了個噩夢睡不著，就起來透了透氣，在院門口站了會兒。這會兒有點冷了，回房睡吧！」

    𨪜𨪜「哦！」小綠也沒有再多問，點了點頭道，「要奴婢陪您嗎？現在還會怕嗎？」

    𨪜𨪜「不用了！」伊然搖了搖頭，生怕再多呆一會兒會被她看出什麼破綻，「沒你的事了，回房去睡吧！不知明天會不會有什麼事呢！」

    𨪜𨪜「哦！」她再次乖巧的點了點頭，回自己房裡去了。

    𨪜𨪜伊然稍稍喘了口氣，往自己屋子走去，推開門，一室寂靜，竟像不是一般天地。

    𨪜𨪜脫去外套，躺回床上，閉上眼睛，居然滿腦子都是方纔那個人的身影，手腕上的痛猶在。

    𨪜𨪜那樣一個人，高大、蠻力，雖然沒有看清他的臉龐，卻隱約察覺他是一個不好對付的人。

    𨪜𨪜西陲國既然派了這樣一位王爺來，當真只是進貢這麼簡單嗎？會不會是藉機刺探什麼情報？又或者……還會有什麼刺殺行動？

    𨪜𨪜不，不會的！如果在這個時候有什麼刺殺行動，無疑會牽扯到西陲國的身上。這次和上次的行獵不同，上次的行獵，即便出了什麼差錯，也可以推到不知名的刺客，甚至是賀家的身上，而如今，斷不會在這樣一種局面下行動。

    𨪜𨪜想到這裡，突然發現了一個很重要的線索！

    𨪜𨪜如果說當初的暗殺可以推到賀家的身上，那麼就說明，西陲國的事斷然與賀家沒有關係的。即便有奸細，也不可能是會往自家身上引疑點的。

    𨪜𨪜那麼……到底是誰呢？

    𨪜𨪜翻了個身，她又想起那個人說的話，娶一個中原女子……這句話到底是玩笑，還是另有什麼隱情呢？

    𨪜𨪜終究是太累了，經過這一番折騰，此刻的她神經完全放鬆下來，竟似被抽了全身的力氣一般，無暇多想，便陷入了沉沉睡眠之中。

    𨪜𨪜~~~~~~~~~~~~~~~~~~~~~~~~~~~~~~~~~~~~~~~~~~~~~~~~~~~~~~~~~~~~~~~~~~~~~~~~~~~~~~~~~~~~~~~~~~~~~~~~~~~~~~~~

    𨪜𨪜大概是頭一天晚上太累了，又受了一番折騰，伊然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還覺得有些頭昏腦脹的。

    𨪜𨪜揉著眉頭，聽到門外似乎有人說話的聲音，但是壓得極低。

    𨪜𨪜她疑惑的撐起身子，就聽到小綠在輕聲的說，「要不奴婢給您通報一下吧，看看主子起了沒有？」

    𨪜𨪜「不用了！」那個聲音似乎怕吵醒她，刻意壓得很低，「她這些日子也累壞了，讓她好好睡吧。我就坐這院子裡等會兒，日頭還早，還有些時間的。」

    𨪜𨪜聲音很是熟悉，伊然一時有些犯迷糊，沒想起來。

    𨪜𨪜看來是有人找她，還貼心的不讓吵醒她，寧可自己多等一會兒，誰這麼照顧她？

    𨪜𨪜於是下了床，簡單套上兩件衣服，然後攏了攏頭髮，對鏡子看看沒有什麼失禮的地方，這才打開門。

    𨪜𨪜門開了，便看到站在院中的兩人同時回頭，看到她時具是一怔。

    𨪜𨪜「伊琴？姐姐……」伊然有些驚喜的喚道，三兩步跨了出去，拉住她的手笑道，「你怎麼來了呢？我當是誰呢！」

    𨪜𨪜「不……不歡迎嗎？」被她的熱情嚇到了，伊琴有些猶豫的問道。

    𨪜𨪜「歡迎，當然歡迎！」她笑著說道，「我是高興壞了呢！呀，瞧我，還沒洗漱呢，真是失禮！姐姐坐這兒等我會兒啊！」

    𨪜𨪜然後對小綠吩咐道，「給姐姐端些最好的點心茶水來，我去洗洗就來！」

    𨪜𨪜小綠點頭應是，下去準備東西去了。

    𨪜𨪜伊然轉身跑回屋洗漱，留伊琴一人坐在院中看著她們主僕二人的忙碌，有些不太習慣一般，雙手無措的放在膝蓋上。

    𨪜𨪜待伊然洗漱好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𨪜𨪜她的姐姐像個沒見過世面的人一般很拘謹的坐在那裡，一雙明亮的眼睛看哪裡都是小心翼翼的。

    𨪜𨪜看到她這樣，伊然很是心疼，走過去坐在她的邊上，臉上掛著最和善的笑容道，「姐姐今日怎麼有空來我這裡的？是你一個人來的嗎？」

    𨪜𨪜不是打探，只是有些好奇。她這樣的性子，怎麼會自己一個人到她這裡，秦慕楓允許的嗎？

    𨪜𨪜她先是點了點頭，接著又很快搖搖頭道，「不……不是！」

    𨪜𨪜「怎麼了？」伊然覺得事有蹊蹺，便追問道，「睿親王欺負你了？他傷害你了？」

    𨪜𨪜第一想法便是這個，實在是覺得她這個姐姐太柔弱可欺了，下意識的就會升起保護的意識。

    𨪜𨪜伊琴使勁的搖搖頭，「不……不是，他……他待我極好的！」

    𨪜𨪜皺了皺眉，伊然知道她不管過的好不好，向來從她口中都是報喜不報憂的！

    𨪜𨪜「那姐姐只是專程來看妹妹我的了？」伊然不再追問，故作很喜悅的樣子道，「咱們姐妹難得見一次，你今兒一定要在我這裡吃了飯再走！」

    𨪜𨪜「哦！」她心不在焉的應道，眼神有些飄忽。

    𨪜𨪜她有事！伊然斷定她此次前來一定有事，只是究竟是什麼事卻還不知道。

    𨪜𨪜不忙，既然來了，她是一定會說的！

    𨪜𨪜伊然端起桌上的茶壺給她倒上一杯，「姐姐，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