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芷入冷宮

    𨪜𨪜「因為明天，整件事就告一段落了。」秦旭飛意味深長的說。

    𨪜𨪜伊然歪頭想了一下，扔給他一個白眼，「你們兄弟倆都喜歡故弄玄虛，沒事弄得神秘兮兮的樣子，說就說，不說拉倒，稀罕麼！」

    𨪜𨪜「不稀罕麼？」秦旭飛一把拉過她，攬進自己的懷裡，湊近她耳邊低聲道。

    𨪜𨪜低沉的嗓音彷彿有魅惑的力量，讓伊然全身都酸軟了。她擠出一個笑，作出不屑的樣子，「不是麼？什麼叫告一段落了，難道不是解決了嗎？」

    𨪜𨪜誰知，聽了她這話，秦旭飛卻笑了起來，點著她的鼻尖道，「你以為解決這件事就那麼容易嗎？整個賀家的勢力在朝中並不是一天兩天了，朕能登基，完全是在夾縫中尋到了一個平衡點。若不是當年你父親和路戰將軍怕太后一系獨攬大權，力保朕的太子之位，今日，又豈會輪到朕在這裡與你討論這些。」

    𨪜𨪜對於以前的事，伊然並不瞭解。然而他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也讓她感覺到裡面的艱辛和複雜凶險。不由得失了調笑的心思，輕輕去握住他的手。

    𨪜𨪜他反握了她一把，然後繼續說道，「賀澤的勢力是早晚要根除的，然而卻不是現在。路戰遠在邊關，你父親的實力也不足以與他抗衡，至於朕，更是沒有完全的把握。沒有十分的把握，便不能輕易去動，一動，便是要連根剷除，不留後患！」

    𨪜𨪜他語氣中的堅決和堅毅無比的眼神，都讓她的心顫了顫。他如今這樣對待太后的外戚勢力，終有一天，也會這樣對待伊家。雖說她對伊家並沒有什麼感情，但終歸是給了她一具身體一個姓，到時，她真的能眼睜睜的不管嗎？又或者，秦旭飛會放過她這個伊家一員嗎？想到這裡，難免有些憂心忡忡。

    𨪜𨪜秦旭飛似乎在冥想著解決賀澤之事，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臉色，低低的聲音繼續說道，「所以如今，只能暫且委屈你了。朕答應你，會將你所受的委屈、痛處，一一討回來，但是現在，不是時候。」

    𨪜𨪜「那麼，皇上所說的告一段落，又是指什麼？」不再去想那些還沒發生的事，也許，事情還很遠，畢竟賀澤未除，路戰沒定，那麼對伊家下手，恐怕還有好一段日子，「皇上開恩將臣妾從牢裡救出來，又讓臣妾在這裡養傷避人不見，終究還是要給太后一個交代的。」

    𨪜𨪜秦旭飛低下頭，深深的埋在她的頸項間，嗅著她誘－人的芬芳，緩緩道，「交代是要給的，只怕不是朕給太后交代，而是太后，給朕一個交代。」

    𨪜𨪜聽他這樣說，伊然皺了皺眉道，「皇上是說，欺瞞聖上，假懷皇子一事？」

    𨪜𨪜見秦旭飛不答只笑，她不贊同的搖搖頭，「可是，若此事當真，賢妃應當想好了萬全之策，不可能會留下蛛絲馬跡的。再者說來，如今她已然落胎，何尋證據？」

    𨪜𨪜「證據，是在事情發生之前就尋好的，而不是在需要的時候才去準備的。」秦旭飛幽幽的說道，臉上帶著神秘莫測的笑容。

    𨪜𨪜瞪大眼睛看著自己面前這個男人，伊然略思索了一下，驚訝的開口道，「難道陳太醫……」

    𨪜𨪜「陳太醫？一個差點死於暗箭之下的人？」秦旭飛冷笑一聲，「以為收買區區一個太醫，就可以混淆朕的耳目了嗎？」

    𨪜𨪜陳太醫會被滅口，倒也是伊然預料中之事。自從知道了賀蘭芷懷有身孕一事是假，她就猜到了替她診脈確診過懷有龍子的陳太醫，早晚是要被滅口的。只不過沒想到……聽現在的口吻，秦旭飛應當是把他救下來了，這就是最好的鐵證。

    𨪜𨪜但是，僅有這些，仍然是不夠的。

    𨪜𨪜「這些，怕是不足以證明賢妃欺君吧？」她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比較好奇秦旭飛到底捏了什麼王牌，這般有把握，「她們也大可以說，陳太醫是被人收買了要冤枉賢妃，反正沒有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賢妃確實不曾有孕。」

    𨪜𨪜「當然有！」秦旭飛打斷她的話，突然咬住她的耳垂，低喃道，「難道一個懷了身孕的女人，還可以有信期的嗎？」

    𨪜𨪜「呀！」冷不防被他這樣突襲，伊然驚叫一聲，下意識伸出手想去撥開他，卻被他就勢咬住手指，細細吮吸。

    𨪜𨪜掙脫不開，只得由得他去，按捺住心底的狂跳，盡量讓自己保持清晰的思路。

    𨪜𨪜既然秦旭飛這樣說，說明他找到了可以證明賀蘭芷在「懷身孕」期間，還會來葵水的證據，那麼，這一切也就毋庸置疑從頭到尾是個騙局。什麼落胎，什麼下藥，一切都是假的，林才人，甚至路鶯菲的死，便都成了一宗宗冤案。

    𨪜𨪜可是，這些並不能證明路鶯菲的死和自己無關啊。單憑路鶯菲那個貼身婢女的口供，太后恐怕是不會輕易妥協的。

    𨪜𨪜他總是能輕易猜透她的心思，一邊用舌尖舔舐著她的指尖，留下一片溫暖的濕濡，一邊含糊的說道，「朕既然做下這許多，自然有十足的把握。否則，這些天你為何可以如此安寧的在這裡養傷。」

    𨪜𨪜低歎了一口氣，他憐惜的去揉她的另一隻手，「這麼纖弱的手指，怎麼忍心下這麼重的刑，挑斷黃埔聿的一隻手筋，當真是便宜了他！」

    𨪜𨪜伊然吃了一驚，猛地拉住他的手道，「你……你……」

    𨪜𨪜「他敢對你用刑，朕這樣做已經是格外寬厚了！」他面色清冷，不鹹不淡的說道。

    𨪜𨪜雖然他是為了自己，但是伊然還是克制不住的輕顫。挑斷手筋……那個黃埔聿，倒是得了報應，只是心中仍然覺得有些可怖！

    𨪜𨪜「那麼賢妃，皇上又打算如何處置？」伊然突然很想知道，他又會如何對待欺騙過他的女人。

    𨪜𨪜秦旭飛終於放開她的手，唇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朕想，她會很樂意在冷宮裡度過下半輩子的。」

冷宮的滋味

    𨪜𨪜今冬的第一場雪就那麼突兀的降臨了，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𨪜𨪜呵了口氣，伊然搓了搓手看著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沒想到，可以走出龍澤宮的第一天，就看到這樣大的一場雪。雖然是第一場雪，卻紛紛揚揚的下了一整夜，一直到了近正午的時候才停。

    𨪜𨪜當小綠送了她的兔毛靴子來，她開心得拉著小綠轉了個圈。雖然自從上次的賀壽事情以後，主僕二人之間就有了隱隱的一層隔膜，但是這麼久日子沒見，重逢的喜悅沖淡了那些不快的過往，更何況，小綠是當真關心她的。那她又何必糾結於小綠到底是因為任務，還是出自真心的關心她。

    𨪜𨪜如她現在這般，一直不肯交出自己的心，不肯投入的愛一場，無非也是為了保護自己不受傷害，和小綠又有什麼分別。

    𨪜𨪜穿上毛茸茸的靴子，頓時覺得足下暖了幾分。所謂暖身先暖腳，果然腳暖了，全身上下也不覺得冷了。昨天得了秦旭飛的赦令，今日可以走出龍澤宮，解除軟禁了，即便下了雪，她也還是要出去走走的。

    𨪜𨪜披上一件火紅的狐裘，遣退其他的跟隨者，只帶了小綠一人沿著龍澤宮的長廊緩步往前走去。

    𨪜𨪜其實入宮這麼久，除了龍澤宮，西鳶宮和慈寧宮，竟很少去過別的地方，便連御花園都是極少去的。這樣走著，心裡也沒個目的地，只是覺得這麼隨意走走，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也是舒服的。

    𨪜𨪜小綠也沒有打擾她，靜默的跟在她身後，待到回過神來，發現竟又快走回西鳶宮了。忍不住開口道，「主子……」

    𨪜𨪜「嗯？」伊然輕輕的應了一聲，放緩步子停下來看她。

    𨪜𨪜「這條路……是去西鳶宮的。」見她沒有反應過來，小綠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

    𨪜𨪜「哦！」她這一提醒，伊然才恍然大悟一般，忍不住咧開嘴笑了一下，這條路怕是走習慣了，一時沒改過來，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

    𨪜𨪜她轉頭又看了眼前方，然後淡淡道，「無妨，幾日而已，竟似許久都未曾回去過一般，回去看看也好。」

    𨪜𨪜「可是……」小綠猶疑了一下，不知當說不當說。

    𨪜𨪜伊然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道，「可是什麼？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不可說之事嗎？有什麼，就說吧！」

    𨪜𨪜咬了咬唇，小綠屈膝行了禮道，「自從路美人過世，主子您又……受了委屈以後，皇上便下旨……封了西鳶宮。此刻，那裡已經比冷宮還要清冷了。」

    𨪜𨪜聽到她這樣說，伊然怔了怔，心裡泛上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入了宮以後，一直就住在西鳶宮未曾離開，突然聽說那裡已經被封，就好像家已經沒了一樣，百轉千回的感覺在心頭縈繞，總是鬱結的。

    𨪜𨪜「要不要去別的地方看看？下了雪，應該有許多不錯的景色。」看出她的不悅，小綠試探著問道。

    𨪜𨪜伊然轉頭看了看去往西鳶宮方向的路，又四下看了看，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罷了，還是隨我去看看吧！」

    𨪜𨪜主子既然發話了，小綠也不好多說，便隨著她繼續往西鳶宮走去。

    𨪜𨪜厚實的雪踩在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偶有被雪壓得不堪重負的樹枝輕輕折斷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小路上顯得如此清晰。

    𨪜𨪜大概是下了雪的原因，一路上並沒有遇見很多人，偶爾有巡邏的侍衛經過，也是清清冷冷的樣子。

    𨪜𨪜沒多久，便看到了西鳶宮的院門，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看上去似乎落了許多的灰塵，也破落了許多。

    𨪜𨪜好在門上並沒有封條，也沒有守衛，走到門前，她仰起頭深深的看了眼上面的匾額，只覺得上面的朱漆顏色似乎都黯淡了許多。深吸了一口氣，走近門輕輕推了一把，門應聲而開了一條縫隙。

    𨪜𨪜「吱——呀！」門開的聲音在寂靜的雪天顯得如此刺耳，小綠吃了一驚，緊上兩步道，「主子……使不得！」

    𨪜𨪜「怎就使不得？原也是你我住過的地方，我只是想看一看，並不會做什麼的。」伊然眼神清澈的看著她、

    𨪜𨪜「可是裡面住著……」小綠剛說了一半，話就被別人打斷了。

    𨪜𨪜「我當是誰會來這冷宮探視，原來是來看笑話的！」冷笑著從院子裡走了出來，說出的話比這雪天還要寒冷。

    𨪜𨪜伊然愣了一下，抬眼看去，竟然是賀蘭芷。

    𨪜𨪜只不過今天的賀蘭芷，恐怕是她認識以來最憔悴的一次。沒有得體的打扮與盛裝，也沒有了盈盈笑意和謙和大方，當偽善的面具撕了下來，一切都變得那麼猙獰。

    𨪜𨪜「賀姐姐……」出於禮貌，伊然仍舊這樣喚了她一聲，無論她做了什麼樣的錯事，已經得到了懲罰。而且，那些事恐怕也不是她一個人就能辦成的。她在其中充當了什麼樣的角色，那就未可知了。

    𨪜𨪜賀蘭芷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很是諷刺，「喲，這樣的稱呼我可擔當不起了。今日你是什麼身份，我又是什麼身份？怎敢當這一聲姐姐之稱。如今你是風光了，儘管來嘲笑我吧！路鶯菲死了，我也入了冷宮，這後宮，倒成了你的天下了！」

    𨪜𨪜「姐姐這話便錯了。後宮，從來就不是某一個人的天下。即便真的受寵，真的把持，又能盛寵幾載？到現在這樣的情形，原也是我不想看到的，我倒是想問一句，姐姐原也坐到了賢妃的至高位置，即便想坐皇后，怕也是觸手可及的事情，又為何要這樣以身犯險，苦苦相逼？」伊然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其實賀蘭芷已經算是風光無限了，為什麼還要假裝懷有身孕，還要害死路鶯菲，到底為什麼？

    𨪜𨪜冷冷的掃了她一眼，那眼神有若刀子般銳利，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賀蘭芷從鼻孔裡輕輕哼了一聲，「這冷宮的滋味，誰又願意品嚐，一切，還不都是因為你！」

    𨪜𨪜「我？！」伊然重複了一聲，有些莫名其妙。

有一些隱情

    𨪜𨪜「事到如今，還要在裝傻充愣麼？」賀蘭芷冷冷的笑，看向她的眼神有些不屑，「你就當真如你表面那麼單純無爭麼？」

    𨪜𨪜不顧伊然的驚詫，她繼續說下去，「表面看起來，人人都以為你失寵了，都以為你夠不成威脅了。那我來問你，皇上連著沒有召寢的那幾日，到底去了哪裡？你口口聲聲不想爭寵，成天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又到底使得什麼狐媚手段巴著皇上不放？伊蘭城那個老狐狸又怎麼會放一枚無用的棋子入宮？明明是機關算盡，卻總要裝出楚楚可憐的模樣。」

    𨪜𨪜突然跨前一步湊近她，睜大眼睛瞪著她，咬著牙狠狠的說，「你又知不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幅虛偽的嘴臉！覺得我虛偽嗎？可笑嗎？告訴你，你比我要虛偽可笑一百倍，一千倍！」

    𨪜𨪜離得太近，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上，又瞬間冷卻下來，只讓她感到一種刺骨的寒意。她的手在輕輕的纏鬥，指甲已經掐入了掌心，絲毫不覺得疼痛。

    𨪜𨪜賀蘭芷見自己的話有用，似乎刺痛了她，站直身子，面有得色的說，「不過，你也不要太得意。賀家從來沒有那麼容易被搬倒，本宮即便入了冷宮，也還是高高在上的賢妃，你呢，也還是一個小小的婕妤。小心你腳底下的路，別硌著腳了才知道痛！」

    𨪜𨪜「為什麼要害死路鶯菲？」伊然緊緊的握著拳頭，沒有去反駁她的奚落和嘲笑，她只想問這麼一句，也是替死去的路鶯菲而問。

    𨪜𨪜「誰讓她囂張跋扈！」賀蘭芷回答的理所當然，沒有絲毫的後悔之意，「再者說來，她與你同住一個院落，她不死，怎麼能一舉除掉你們兩個呢？多麼好的機會！」

    𨪜𨪜伊然冷眼看著她，雖然知道面前的女人一直就沒有單純過，卻也沒有想到她存著這樣狠毒的心思，在卸下了溫婉大方的面具後，那張臉竟醜陋的如此不堪。

    𨪜𨪜「你假裝懷有身孕，就是為了藉機登位，然後一舉除掉我們兩個？」伊然又用力了一些，指尖摳得掌心生疼，她必須保持足夠的冷靜，才能將心中的困惑都給解開。

    𨪜𨪜「不錯！」她回答的很快，「這是一步多麼精妙的棋啊，我可以升為賢妃，而你們……就會永遠永遠在我視線裡消失！」

    𨪜𨪜說著，她又長長的歎息了一聲，頗有些惋惜的說，「只可惜，天意弄人啊！沒想到陳太醫不但沒有死，還到了皇上的手裡，而那個小賤婢，居然也被查了出來，當初真應該做的絕一點！到頭來，竟是一步錯，滿盤皆落索。」

    𨪜𨪜「你認為，你的錯只是因為計劃不夠周詳嗎？」伊然覺得有一股火從心底竄上來，讓她渾身都克制不住的顫抖。

    𨪜𨪜「當然！」她斬釘截鐵的說道，雙眸中透著盈盈光澤，「不過，你也別太得意，日子還久，賀家掌管後宮歷經三朝，你們伊家以為可以取而代之嗎？再者說來，路大將軍恐怕不會那麼輕易的放過你吧？自己留神小心哦！」

    𨪜𨪜不知何時，天空又飄起了紛飛的雪花，不是很大，只是細細的紛紛揚揚，飄蕩在兩人之間一時竟有些朦朧了視線。

    𨪜𨪜細碎的雪花落在伊然的睫毛上，她眨了眨，雪花輕輕落下，融入雪地，無聲。

    𨪜𨪜「事實，永遠是事實。有些事可以瞞得了一時，卻瞞不了一世。」伊然靜靜的說著，面色平靜，呵出的熱氣瞬間便消散在空氣中，「皇上既然能夠揭穿你們的陰謀，難道路大將軍就是如此輕易被你們擺佈的嗎？無論你們做了什麼手腳，真相，永遠是不會被掩埋的，該當心的，恐怕是你自己吧？」

    𨪜𨪜她的話顯然對賀蘭芷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她的臉色微微有了些變化，卻強自鎮定的乾笑了兩聲，「你以為幾句話便會讓我動搖了嗎？在這深宮之內，沒有什麼事實，有的，只是位高權重寵冠後宮。只要有權，我說是事實，那便是事實。」

    𨪜𨪜伊然皺了皺眉，只覺得話不投機半句多，不欲與她多說，轉身想要離開了。

    𨪜𨪜「你站住！」她厲聲喝道，「今日裡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本宮也不妨告訴你。你知不知道本宮最後悔什麼？」

    𨪜𨪜成功看到伊然停住腳步，她高高揚起一邊的眉梢，唇角勾起冷冷的笑意，「本宮最後悔的是當日沒有直接處死你，留下個後患！路鶯菲死得好，卻沒有達到她的價值！」

    𨪜𨪜「那麼林才人呢？」伊然沒有回頭，淡淡的問道，聲音清清冷冷與飄揚的雪花混成一團，「她與我素無什麼往來，又何苦將她也拖下水？」，這是她心中一直迷惑不解的。

    𨪜𨪜「她？」賀蘭芷似乎沒料到她會問這個，先是怔了一下，接著輕笑了起來，「這後宮之中，你又以為有誰會是單純清白的？有時候本宮會想，你是真傻，還是裝傻？你難道不知道，林才人的父親禮部侍郎林源是你父親伊蘭城的黨羽？」

    𨪜𨪜伊然的胸口彷彿被人重重擊了一拳，悶悶的難受，她咬了咬唇瓣，聲音略有些沙啞，「你說價值，那麼你可曾想過，你又是誰的棋子，你又有多少價值？」

    𨪜𨪜「你……」賀蘭芷一下子就語塞了，臉色青白交加。

    𨪜𨪜「還是那句話，事實永遠都是事實，紙永遠是包不住火的。有些事情，我不說只是為了給彼此留個餘地，並不代表我好欺負。」伊然繼續說著，「也許我有時候會糊塗，會犯迷糊，會忍讓，但是總有個限度。若是觸到了我的底線，對不起，我會毫不猶豫的還擊，誓死相搏！」

    𨪜𨪜最後幾個字，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來，擲地有聲。

    𨪜𨪜說完，她頭也不回的大步往前走去，小綠緊跟其後，一臉掩飾不住的震驚。賀蘭芷則呆呆得立於原地，任越來越大的雪花落在她的髮梢，身上。

再遇秦慕楓

    𨪜𨪜遠遠離開了西鳶宮，伊然走得很快，飄灑下來的雪還來不及落在她的身上便被迅疾的風甩落下來。她的步子邁得雖然不大，速度卻很快，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來，就這樣一直埋頭往前走，直到眼前模糊一片，才恍然發現淚水流了滿臉。

    𨪜𨪜小綠緊跟在身後，知道主子心情不好並不敢多說什麼，只能緊緊跟著，不發一言。

    𨪜𨪜伸手抹了把臉，看著濕熱的淚水在指尖瞬間轉涼，這才停下步子，怔怔得發了會兒呆。賀蘭芷的話依舊徘徊在她的腦海中，「你以為你當真就那麼單純無爭了嗎？你口口聲聲不想爭寵，成天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到底使了什麼狐媚手段巴著皇上不放？」

    𨪜𨪜一句句話彷彿紮在了她的心頭，明明知道她是故意刺激自己，也明明知道她是羞辱她，想讓自己難堪，可心裡仍然忍不住難過，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

    𨪜𨪜一直以來，她以為自己是和後宮那些女人不同的，她是不屑於皇帝的寵愛的，她要的是一份真摯而純潔的感情，而不是那種盛極一時的寵愛。她一直以為自己和她們是不一樣的，是很看淡看開的，然而賀蘭芷一番話，卻如鐘鼓敲擊在她的心上。

    𨪜𨪜是啊，是啊，她又有什麼不同！今時今日的她，何嘗不是渴望著秦旭飛寵溺的眼神，溫柔的懷抱，又何嘗不是希望日日能夠見到他。縱然自己打著愛情的幌子，又與那些渴求聖寵的妃嬪們有何不同？若說不同，大概是她自以為她所追求的是愛情，而不像她們追求的是榮耀和地位吧，可是，自己難道又高尚的多麼？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𨪜𨪜「主子……」小綠小心翼翼的喚了她一聲，滿臉擔憂之色。

    𨪜𨪜伊然卻沒有任何反應，腦中有些混亂，越想越覺得自己原來是這麼虛偽的一個人。也許賀蘭芷說的沒錯，自己口口聲聲不爭寵，要自由，其實呢，還不是和其他人都一樣。只不過別人擺在明面兒上，而她卻做出了另一種索取的姿態。

    𨪜𨪜悲哀呵悲哀，想不到她居然也淪落成宮中乞愛的女子，居然也成了她所不屑和憐憫中的一員。

    𨪜𨪜見她沒有反應，聯想到剛才賀蘭芷的冷嘲熱諷，小綠更加擔心了，拽住她的衣袖輕扯了一下，聲音大了一些，「主子！」

    𨪜𨪜「啊？」伊然恍若神遊回歸，睜著迷茫的雙眼看著她，「什麼事？」

    𨪜𨪜「主子，您……沒事吧？」在雪地裡站了有一會兒，伊然的身上落了薄薄一層雪花，原本火紅的狐裘已經彷彿鑲上了一道白邊，很是漂亮。

    𨪜𨪜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伊然扯住一抹笑容，抖了抖狐裘上的雪道，「沒事兒。小綠，我……是不是很虛偽？」

    𨪜𨪜遲疑著問出了這句話，小綠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詫異的低呼一聲，「啊？」

    𨪜𨪜「哦，沒什麼！」有些失落的別開臉，伊然沒再重複。

    𨪜𨪜小綠連忙道，「沒有的事，主子！您別聽賀……賢妃胡說八道，她是故意氣您呢，您要是這樣胡思亂想，不是中了她的圈套。」

    𨪜𨪜見伊然沒有搭話，她有些著急的接著說，「實話說，主子是小綠所見過的最真誠最善良的人。您的心地真的很好，即便知道小綠是相爺安插在您身邊的，也沒有為難過我，您……」

    𨪜𨪜一著急，口齒都有些不清楚了，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讓她不再鑽那個牛角尖。

    𨪜𨪜見她著急的樣子，伊然忍不住勾起唇角微微笑了起來，「別著急，我也只是隨口問問，賢妃如今這樣的處境，說什麼，我又怎會與她計較呢！」

    𨪜𨪜小綠仔細打量，見她不像是強顏歡笑，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主子，您真是嚇死奴婢了！」

    𨪜𨪜「好了，我覺得有點兒冷呢，你去尋個暖爐來給我攏手吧！反正離龍澤宮不是很遠，我隨意在這走走等你！」她想自己清淨一會兒，這樣的雪景，竟讓她有些留戀不捨了。

    𨪜𨪜「是。」遲疑了一下，想想賢妃已經被打入冷宮，整個賀家也在岌岌可危的鬥爭中，自身都難保了，主子應當不會有什麼危險，更何況，總會有巡邏的侍衛來往，走開一小會兒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𨪜𨪜看著小綠遠去的身影，搖頭輕笑這丫頭關心她的心眼倒是實在的。

    𨪜𨪜直到她的影子完全消失在視線裡，伊然才轉過頭來看著不遠處的一棵大樹道，「您可以出來一見了。」

    𨪜𨪜樹後，緩步走出一個人，身著白色的錦袍，站在雪地中竟是完美的融合為一體，不會太耀眼，卻也牢牢吸引人的目光。

    𨪜𨪜「你怎知樹後有人？」聲音如這飛揚的雪一般飄蕩，靜靜的飄入人的心扉。

    𨪜𨪜伊然看著他，眉目平靜，「雖然大雪紛飛，這棵樹，卻也未免白得太詭異了些。只是不知，睿親王守在這裡所為何事？」

    𨪜𨪜「數月不見，你成熟了許多，也敏銳了許多，不再是當初那個莽撞的丫頭了。」秦慕楓一步步朝她走來，步子緩慢而穩實，一雙總是看不出波瀾的眸子緊緊的盯著她，若有所思。

    𨪜𨪜「已為人婦，終究是要學著成長的。」她不動聲色的提醒他現在的身份，坦然的回視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

    𨪜𨪜秦慕楓在她面前三步遠的地方站定，淡淡的開口道，「你，變了許多。」

    𨪜𨪜他的目光溫柔似水，伊然對著這樣的眸子卻忍不住在想，他看的是自己，還是透過她在看以前那個人？

    𨪜𨪜沉默了一會兒，伊然輕聲道，「人，總是會變的。」

    𨪜𨪜回答的時候，依舊坦蕩蕩的望著他，眸子中無喜無憂，沒有絲毫對過往的感慨，也沒有一絲不捨的留戀。他們之間的過去，對於她來說，完全是一片空白，她又何來傷懷。

    𨪜𨪜秦慕楓看了她許久，似乎有些失落，卻露出一絲苦笑，「然而，我對你，從來都沒有變過。」

所謂之曖昧

    𨪜𨪜面對這樣真誠而深情的眼神，很難沒有一絲動容，然而伊然只是覺得有些尷尬。她明白，他口中的沒有變過未必是真，即便是真，也只是對以前的那個伊然，而不是她。那麼，她又有什麼可感動的呢。

    𨪜𨪜「伊然……」他突然伸出手似要撫摸她的臉頰，卻在她定定的目光下，手在她眼前硬生生拐了個彎，撣去她頰畔髮梢上的雪花。

    𨪜𨪜寬大的手微微一動，片片雪花靜靜的散落下來，那一瞬間，她的呼吸仿若停滯了一刻。

    𨪜𨪜真正算起來，這是第二次見他。第一次，是伊蘭城大壽那天，在家中的後園，他對伊琴輕聲細語，看上去呵護備至，今日是第二次，他的眉眼中卻似有千言萬語要訴說。

    𨪜𨪜腳下微微一動，往後退了一小步，伊然看著他平靜的說道，「王爺，您，逾矩了！」

    𨪜𨪜他的手就那樣僵在半空中，怔怔的看著她並沒有收回，臉上擠出一絲苦澀的笑容，「逾越？你我之間，竟也用上這個詞了嗎？」

    𨪜𨪜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伊然的視線越過他，看向遠處一株含苞的紅梅，「不知王爺是否聽聞，臣妾在入宮前曾落馬過，雖然萬幸沒有大礙，卻落得個選擇性失憶的毛病。過去有些事，有些人，我已忘得一乾二淨。」

    𨪜𨪜收回目光，看著他認真的說，「所以，若以前我與王爺曾有過什麼舊識，也都沒什麼印象了。即便真的曾相識、相知……」

    𨪜𨪜頓了頓，小心的措辭，「那畢竟也都是過去的事了，漫說我已然全不記得，便是記得，今時今日，以王爺的身份也不該再有任何不合時宜的舉動。」

    𨪜𨪜說完這些話，看到他一直平靜淡漠的臉龐似乎出現了裂縫一般，分明流露出一種很受傷的表情。那是如此的自然，絲毫不做作，伊然竟有一些不忍心，別開頭假裝欣賞越來越大的雪花。

    𨪜𨪜「這些……都是你的真心話？」秦慕楓的聲音還算平靜無波，只是袖袍下緊握的雙拳洩露了他的情緒。

    𨪜𨪜伊然沒有再回答，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𨪜𨪜「你說謊！」他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在怕什麼？你從來就不是會懼怕的人，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見，那時你明知我的身份卻不肯有絲毫讓步，那時的你張揚美麗的那麼炫目。為什麼現在你要說這些？慕楓說過定不負你，你在怪我嗎？恨我嗎？」

    𨪜𨪜「請王爺忘了那些！」伊然打斷他的話，她可以想像的到，那是一個美麗動人的故事，然而，那畢竟是別人的故事，不是他口中的「她」。

    𨪜𨪜而她也明白，他口中的那個人不會再回來了，又何必讓他做無謂的執著念想。

    𨪜𨪜「忘了……你當真忘了嗎？」秦慕楓的聲音驟然變冷，「還是說，你想讓自己去忘了那些？」

    𨪜𨪜其實伊然大可以不必理會他了，但她看的出來，秦慕楓對之前那個伊然倒是真的一片癡心，而偏偏伊琴的幸福又繫在面前這個男人身上。若有一天他出了什麼事，只怕伊琴的日子會更難過，如果再受到牽連……那不是她所想看到的。

    𨪜𨪜所以，她此刻站在這裡，就是想給他提個醒，希望他不要做那謀逆之事，而他如果安分下來，對秦旭飛而言，也會輕鬆很多吧。

    𨪜𨪜「王爺，您如今也是高高在上，姐姐對您一心一意，還請平素多關心姐姐。皇上有王爺這樣能幹的兄弟，也是朝堂一大幸，百姓一大幸，只希望王爺能忘了那些過去的事情，把握好現在的日子。」伊然誠懇的說，卻不知他能聽進去幾分。

    𨪜𨪜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秦慕楓就只是冷冷的看著她，唇角掛著嘲諷的笑意，「高高在上？高高在上的是你如今的夫君吧！如果當年是我登位，今時今日，你又怎會站在這裡與我說什麼忘了過去？你原本就是我的，是我的！是他搶走了屬於我的一切，包括你！」

    𨪜𨪜「王爺……」伊然有些挫敗的歎了口氣，人如果鑽起牛角尖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尤其是脾氣執拗的人，恨不得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我，從來都不是任何人的！」

    𨪜𨪜她討厭這個說法，「我是個人，有自己的思想。我不是皇上的，更不是您的！也就無所謂誰搶走誰。」

    𨪜𨪜吸了口氣，對上秦慕楓有些錯愕的眼神，她輕聲道，「不知王爺是否聽說過，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不管怎麼爭，也終究守不住！」

    𨪜𨪜這話彷彿戳到了秦慕楓的心坎裡，他後退了兩步，有些驚訝的盯著她，連連搖頭道，「你變了，是真的變了！你不再是以前那個伊然，不再是我的然然……你……你變了……」

    𨪜𨪜是，是變了！看到他有些抓狂的樣子，伊然也有些不忍，而且是最荒謬最離譜的變法，明明還是同一具軀體，然而靈魂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她已不知，之前那個正主去了哪裡，是否在另一個時空重生，還是已經消失。

    𨪜𨪜只不過，他的『伊然』，再也不會回來。

    𨪜𨪜「王爺請保重！」盈盈施了一禮，伊然覺得是時候離開了，該說的話，也都說完了。

    𨪜𨪜走了兩步，突然聽到身後有疾步踏雪的聲音，還來不及回頭，便被拉住胳膊，一個生猛的力道將她往後扯了一下，撞入一個寬厚溫暖的胸膛。

    𨪜𨪜還來不及驚呼被撞痛的肩膀，微張的唇瓣便被密密實實的封住，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上。她驚恐的張大雙眼，映入眼瞼的是秦慕楓近乎瘋狂的眼神。

    𨪜𨪜「你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你在騙我，一定是在騙我！」啃噬著她的唇瓣，仿若囈語的低喃著，他迷醉的眼神中竟是如此透徹的心傷。

路將軍回宮

    𨪜𨪜有那麼一霎那的失神，伊然沒想到他會這麼激烈。一直那樣平靜那樣深沉的一個人，居然也會有這樣激烈瘋狂的一面，但是很快，她就回過神來，雙手用力的推拒著他。

    𨪜𨪜他的雙臂緊緊箍著她，力氣大的超乎她的想像，她雙手抵著他的胸膛平明想拉開距離，卻引來他更加瘋狂的掠奪。已經不再滿足於唇齒間的廝摩，他伸出舌尖，試圖摧毀她的防線，索取更多。

    𨪜𨪜這引起了伊然的恐慌，她從不曾知道，原來在心裡有了一個人以後，是這般抗拒其他人的吻。而他的固執和執拗顯然嚇壞了她，掙脫不開他的懷抱，卻也不想放棄抵抗就這樣被他攻城掠池，索性咬緊了牙關，就是不肯鬆口。

    𨪜𨪜沒有絲毫縫隙可鑽，秦慕楓收緊攬住她腰身的手臂，輕輕掐了一把，伊然吃痛的低呼一聲，就這樣被他鑽了空子，迅速的探入她芬芳的口中，探尋其中的美妙。

    𨪜𨪜他太靈活，也太聰明，她根本連咬到他的機會都沒有，反而有咬到自己的危險。

    𨪜𨪜她這，算不算是引火燒身？如果不曾與他說這些，如果不天真的試圖能讓他放下陰暗的野心，會不會便不至像現在這般陷入難堪的境地。心中又急又惱，也怕有巡邏的侍衛看到這一幕，更怕被秦旭飛看到，而小綠怕是也該回來了，怎麼辦……

    𨪜𨪜眼淚撲簌簌的落了下來，恨自己不夠警惕，也恨他的輕薄，一種被羞辱的深深恥辱感將她包圍，這一開了閘，就像決堤的洪水一般。上一次從大牢被救出來她也哭過，那是疼痛的落淚，而這一次，卻是羞辱的哭訴。

    𨪜𨪜雖非她所願，卻仍然覺得是一種背叛。秦慕楓只是貪戀著她的溫暖，她的味道，沉醉在久違的溫暖之中不能自已。臉上卻突然感到一陣濕潤之意，詫異的張開眼，看到伊然已經是滿臉淚痕，泣不成聲，頓時大感驚詫，手中的力道一鬆，終於放開了已經被他折磨紅腫的唇瓣。

    𨪜𨪜「啪！」清脆的一聲響在這寂靜的雪地裡顯得相當突兀，伊然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後擦身快步離開。

    𨪜𨪜雪不知何時已然停了，秦慕楓怔怔的站在原地，無力垂落的手在空中抓了抓，卻什麼也沒抓到，有些頹然的垂在身側。

    𨪜𨪜方纔她離去時的那一眼，讓他真正明白到，他的伊然，那個囂張跋扈，驕傲火爆的伊然真的已經失去了。她恨他，那眼神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她恨自己。

    𨪜𨪜沒有依戀，沒有不捨，沒有羞澀，有的，只是明明白白的恨意。多麼可笑啊！他念念不忘，他輾轉反側，他難捨難分又到底是為了什麼？到頭來，只換來一場相忘，一腔恨意。他仰頭看著雪後青色的天空突然笑了起來，一直笑一直笑，直到眼角沁出晶瑩的水澤，才收了笑聲。

    𨪜𨪜臉色已經恢復如昔，平靜、淡漠，似乎多了幾分陰沉。

    𨪜𨪜————————————我是逃走女主的分割線———————————————

    𨪜𨪜甩完秦慕楓那一巴掌以後，伊然渾身都是發抖的。她憤怒，她羞惱，當然，她也有些後怕。無論如何，他也是堂堂一個王爺，更何況，他又是那般陰沉難測之人，雖是他無禮輕薄在先，可是她就這樣甩了他一巴掌走人，不知他會如何報復呢。

    𨪜𨪜好在她還有些理智，一邊快走，一邊以手背拭去臉上的淚痕。自己現在這幅狼狽的樣子，無論被什麼人看到都是不妙的。

    𨪜𨪜「主子……」小綠懷裡抱著個暖爐遠遠的迎面走來，看到她的身影便小跑了兩步，跑到她面前時才收住步子道，「等急了吧？回去才發現不少稍好的木炭都送到了乾清宮去了，奴婢等了好一會兒，才得了這些。」

    𨪜𨪜說著，將懷裡的暖爐放到她的手中，順勢探了下她的手，鬆了口氣道，「還好，不是很冰。」

    𨪜𨪜暖爐握在手中，伊然的心緒總算平靜了些，方才小綠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她也沒聽清楚在說些什麼，待回過神來，就見小綠一臉驚訝的看著她道，「主子，您的眼睛怎麼紅了？鼻子也是紅紅的，您哭了？」

    𨪜𨪜「啊？！」伊然愣了愣神，下意識的伸手去揉了下自己的鼻子，覺得有些漲漲的，盡量平靜的說，「還說呢！還不是等你那麼久等的，凍得我鼻子都紅了，眼淚也掉下來了！你是不是該罰？」

    𨪜𨪜被她這樣一嗔責，小綠也沒有再多想，嘟起嘴巴道，「當真不是小綠偷懶，實在是沒想到所有燒好的木炭居然都先送到乾清宮去用了。就這點，還是奴婢好不容易守來的。您說這也真是，今冬頭一場雪，路大將軍偏就趕這個時候回來了。」

    𨪜𨪜「哦。」伊然淡淡的應了一聲，突然好像才醒過神一般，瞪大眼睛拉住她道，「你方才說什麼？誰……誰回來了？」

    𨪜𨪜小綠嚇了一跳，看著她結結巴巴的說道，「路……路戰大將軍啊！」

    𨪜𨪜「他？！」伊然怔怔的，是了，理說收到路鶯菲的書信到現在，也應是快到了。不過，終究到的快了些，想是一路快馬加鞭趕回來的。

    𨪜𨪜看到伊然在發愣，小綠咬了咬唇道，「主子，您是不是擔心路大將軍會對您不利？可是，路美人的死原本就與您沒有關係，皇上也會解釋的。」

    𨪜𨪜鬆開抓住小綠的手，伊然輕輕搖了搖頭，路戰會怎麼想，會有什麼反應，都非她所能料到的。秦旭飛若是能左右路戰的想法，也就不會對目前朝堂三分的局勢而煩心。她所擔憂的是，原先路戰遠在邊疆，現在，他也回來了，那麼顯而易見，一場暗波洶湧的鬥爭恐怕即將開始。

    𨪜𨪜而這場鬥爭一旦開始，不止是朝堂，整個後宮，每一個人，怕是都無可避免的會被捲進去。該來的躲不掉啊！

    𨪜𨪜「主子……」小綠剛想說什麼，卻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

    𨪜𨪜抬眼看去，一個婢女神色匆匆的向伊然走了過來，到了近前曲身行了禮，「伊婕妤，可找到您了。皇上召您去乾清宮陪侍！」

路戰大將軍

    𨪜𨪜乾清宮，皇上設宴群臣或者召見別國使臣的地方。

    𨪜𨪜此刻，歌舞昇平，酒肉飄香，整個大殿之內除了秦旭飛，卻只在坐了一個人。

    𨪜𨪜伊然只掃了一眼，不及細看便徑直朝著秦旭飛走了過去，及至近前才盈盈施了一禮道，「臣妾拜見皇上！」

    𨪜𨪜「愛妃，見過路大將軍。」秦旭飛揚了揚手，指向路戰的方向。

    𨪜𨪜伊然起身超路戰的方向走了過去，心思深重，步子也極緩，走到他的面前，只垂頭看著眼前的地面，並不抬頭直視，曲身道，「見過路大將軍！」

    𨪜𨪜「原來這位就是伊婕妤。」路戰朗聲對秦旭飛道，「皇上果然好眼力！」，聲音洪亮。

    𨪜𨪜伊然不知他是何意思，只得沉默不語。

    𨪜𨪜「路將軍過贊。」秦旭飛應了一句，轉而飽含歉意的說道，「其實路將軍的愛女也是一頂一的可人兒，只可惜……居然會一時想不開自尋短見。」

    𨪜𨪜聽了他的話，伊然心中一驚，想要抬頭看去，卻又覺得不妥，只得依舊沉默著垂頭不語，心裡卻百思不得其解。

    𨪜𨪜「唉，那也是她的命，怪不得旁人。」路戰長長的歎了口氣，「只可惜，老夫戎馬一生，最後到落得個白髮人送黑髮人，終究是沒有伊丞相這般的福氣啊！」

    𨪜𨪜「路將軍節哀。」伊然忍不住開口，行了一禮道，「妾身與路姐姐雖然相處時日不算很長，卻也有著姐妹之情。路姐姐向來是心高氣傲，風采非凡，路將軍又怎可妄自菲薄。姐姐在天有靈，也不忍見將軍如此哀傷。」

    𨪜𨪜路戰看了她一眼，歎了一聲，「是啊！她怎麼能忍心見自己的父親這麼傷心，又怎麼忍心就這樣『自尋了斷』！」

    𨪜𨪜那四個字說得意味深長，伊然愣了愣，偷偷瞄了一眼，只見路戰灼灼的眼眸正緊緊盯著她，看得她心頭一驚。

    𨪜𨪜只這一眼，卻也將他的模樣看了個八九分。與她想像中的武將不同，既沒有滿臉的大鬍子，也沒有粗獷的長相，倒是有三分儒雅文人的感覺。

    𨪜𨪜可能由於長在邊疆，皮膚稍稍粗糙了一些，但是身上自有一股書卷氣息，比之伊蘭城，倒更像個文臣。然而繞是如此，那眉眼間的凌厲之氣卻讓人不可忽視，只一個眼神，便能讓人心驚膽顫。

    𨪜𨪜「事情的前因後果朕已經告知路將軍了，對於此事，朕表示惋惜，也請路將軍節哀。至於路美人的身後事，完全按照德妃的待遇比照而辦，如何？」秦旭飛看似商量的問道，實則已經將事情決定了下來。

    𨪜𨪜伊然有些尷尬的站在路戰的面前，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𨪜𨪜好在秦旭飛似乎也在意到她的不安，衝她揮了揮手道，「愛妃坐到朕的身側來。」

    𨪜𨪜如獲大赦，伊然朝路戰再次行了行禮，這才踩著台階走上前，坐在秦旭飛的右側。斂眉垂目，靜靜的做一個旁客。

    𨪜𨪜其實直到現在，她也沒弄明白秦旭飛為什麼要叫她來作陪？更不明白秦旭飛為什麼要告訴路戰，路鶯菲是自殺的？而身經百戰的路戰，又怎麼會相信？

    𨪜𨪜「路美人的喪事，就在三天後大辦，路將軍覺得如何？」秦旭飛側頭，看著路戰問道。

    𨪜𨪜路戰卻道，「皇上，既然已將小女按照德妃的待遇來辦，又為何還口稱美人。這樣，也未免會落人口實，小小一個美人，卻有著德妃的排場，豈不是會讓人笑話？！」

    𨪜𨪜言下之意，是在替已經死了的路鶯菲討封。

    𨪜𨪜秦旭飛卻面露難色，有些猶豫的說，「可是……路美人生無所出，朕雖是心有憐愛，只怕太后那裡……」

    𨪜𨪜「皇上乃真龍天子，後宮雖說是太后做主，但是終究還是應以皇上的意見為先，旁人，哪裡有多嘴的餘地。」路戰的口氣有些囂張，根本不容拒絕，「再者說來，鶯菲雖無所出，卻是一心為著皇上，為著皇家。即便尋了絕路，這事情的起因原委，皇上原也是比臣清楚的。」

    𨪜𨪜端起酒小酌了一口，見秦旭飛沒有搭腔，側耳似在認真的聽著，這才頷首接著說下去，「再者說來，若不是太后當時冤枉小女，又怎會令她心生岔憤，自尋短見！如今，只是尋個封號，想來太后不會諸多為難的吧！」

    𨪜𨪜聽到這裡伊然大致有點明白了，秦旭飛告訴路戰的版本應該是：賀蘭芷假裝有孕設計自己被人陷害流產，而太后錯斷，「疑似」路鶯菲下的毒手，結果還沒來得及查清真相，心高氣傲的路鶯菲已經不堪羞辱，上吊自盡了。

    𨪜𨪜老天，多麼弱智小白的版本，別說路戰了，說給她自己聽都不信。那秦旭飛的用意到底是什麼呢？他不會連這麼簡單的一層都沒有想到。而路戰也是，人都已經死了，就是要這樣一個封號又能如何，即便封為皇后，能換回他活潑生動的女兒嗎？真是讓人費解。

    𨪜𨪜「唔……路將軍說的有理，不過朕還是要稟明太后以後再做決斷。」秦旭飛似認真思量，然後很認真的對他說道，「朕保證，一定不會屈待了路美人。」

    𨪜𨪜「若當真不會屈待，皇上就應該在她還活著的時候多加寵幸，而不是現在……」路戰沒有再說下去，似有意無意的掃了一旁的伊然一眼，目光清冷。

    𨪜𨪜伊然只是垂下頭，盡力無視那犀利的眼神，她沒做虧心事，又為什麼要害怕。

    𨪜𨪜對於路戰的話，秦旭飛倒也沒有在意，倒是及誠懇的說，「是朕之失誤。便如伊婕妤，朕也冷落了好些日子。朕公務繁忙，後宮之事都是太后在打理，甚為細心的安排了侍寢的人選。而今想來，是朕疏忽了……有愧於鶯菲啊！」

    𨪜𨪜他第一次這樣叫路鶯菲的名字，伊然只覺得說不出的詭異，而此話對於路戰卻是極為受用，不再多話苛責。

    𨪜𨪜伊然隱隱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升起，似乎觸動了什麼，卻又說不上來。秦旭飛……轉頭看了眼身旁這個一臉愧色的男人，突然覺得有點陌生……

所謂之腹黑

    𨪜𨪜心不在焉的喝了兩杯酒，伊然的臉上不覺又染了些紅暈。秦旭飛瞥了她一眼，知道她不勝酒力，而該談的事情也差不多談完了，便道，「愛妃看來也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𨪜𨪜此話正和伊然的心意，她站起身柔柔沖秦旭飛施了一禮，又衝路戰行了禮，方才道，「臣妾告退！」

    𨪜𨪜路戰也沒有出聲，只是深沉的眸子一直緊緊盯著她。不知為什麼，她就是心裡一陣發毛。真是奇怪了，明明沒做虧心事，路鶯菲的死也跟她沒有關係，可路戰這樣盯著她，似乎打心眼兒裡把她當成了罪犯一般。

    𨪜𨪜跨出乾清宮門檻的時候，正聽到秦旭飛在和路戰聊水路營運權的事。不禁有些感慨，從提起這個議案到現在也過了好些日子了，到現在還沒確定下來，可見秦旭飛這個皇帝當的也夠憋屈的，難怪他要下手整治朝綱，只是，談何容易啊！

    𨪜𨪜沒再聽清他們說什麼，輕手輕腳的往龍澤宮走去。西鳶宮已經成了冷宮，而秦旭飛也並沒有給她安排別的住處，暫時只能先住那裡了。

    𨪜𨪜龍澤，龍澤，當真是龍的恩澤還是龍的束縛？

    𨪜𨪜長長歎了一口氣，溫熱的氣息遇到冷凝的空氣瞬間消散。在這宮中，又有什麼是可以長久的呢。

    𨪜𨪜因為解除了禁令，小綠一早就守在了龍澤宮裡，裡裡外外倒是收拾得很整潔。伊然走進屋子的時候，暖爐裡正燒著紅彤彤的炭火，一股熱浪迎面撲來，竟覺得有些發汗了。

    𨪜𨪜「怎麼燒得那麼旺，快熄掉兩塊，熱死了！」伊然叫著，將身上披著的狐裘脫了，走到桌前端起熱氣騰騰的一碗湯，連喝兩口。

    𨪜𨪜也許是湯的作用，方才暈乎乎的感覺消散了些，神志也清明了一些，看到小綠蹲在火爐前忙碌著低頭不語，覺得她似乎滿腹心思的樣子。

    𨪜𨪜想了想，開口道，「小綠，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𨪜𨪜「啊？」她彷彿剛聽到一般，抬起頭看了伊然一眼，囁嚅道，「沒……沒有。」

    𨪜𨪜「父親有什麼吩咐？」揣測著，試探問了一句。

    𨪜𨪜誰知這一句，竟讓小綠差點跳起來，「主子……主子怎麼知道？」

    𨪜𨪜居然猜中了！伊然有些哀歎，反正那老狐狸難得會傳信，一傳信一準沒什麼好事，放下碗，撫著額頭有些無奈的說，「把門關上，有什麼話就說吧！」

    𨪜𨪜得到首肯，小綠忙放下攏火的鐵鉗，站起身去關了門，這才走到伊然近前，低低的說，「相爺說，這次的事情小姐受委屈了，不日他會來探望您的。還有……」

    𨪜𨪜「什麼？」伊然挑了挑眉，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𨪜𨪜「賢妃如今已打入冷宮，路美人也已經死了。宮中再無人與主子您的實力想抗衡，讓您借這次的事情把握機會……」後面的話她沒有再說下去，想來伊然也是明白的。

    𨪜𨪜緩緩啜飲了一口湯，伊然沒有說話，湯入喉是熱的，滑落心底卻是冷的。

    𨪜𨪜不住的冷笑，自己入獄，到生病養傷，到如今，多少日子過去了，伊蘭城何曾來過，何曾關心過一句。如今，又放下這樣的話來，當真是把自己當成了任意擺弄的棋子啊！

    𨪜𨪜見伊然沒有說話，小綠咬了咬唇，接著說，「相爺還說，後宮如今空虛，不日將三小姐送入宮內，請小姐……代為打點一切。」

    𨪜𨪜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像蚊子哼哼，不過伊然還是聽得清清楚楚的。連她怕是也覺得這種要求真的很不近人情吧！這個時候讓伊琳入宮？伊蘭城的如意算盤還真是會打，只不過，如今路戰回朝，只怕他們誰也別想安寧吧！

    𨪜𨪜放下手中的碗，湯已經喝完了。伊然淡淡的應了一聲，「知道了！我要睡會兒，你先出去吧！」

    𨪜𨪜見伊然神色還算平靜，小綠總算鬆了口氣，收了桌上的碗筷退了出去。

    𨪜𨪜斜斜倚在床上，也談不上有多想睡，只是走了一天有些乏了，脫了靴子，發現襪子竟有些濕，就脫了襪扔在暖爐邊烘烤著，一手拖著腮幫怔怔的看著紅艷艷的暖爐。

    𨪜𨪜伊蘭城帶的話她倒是沒往心裡去，此刻閒下來就開始回味方才在乾清宮的事兒。

    𨪜𨪜秦旭飛告訴路戰的那些話，表面上似乎在息事寧人，誰也不偏幫，然而他是如何描述的，自己卻沒有親耳聽到，至於後來死後封號的事情，口口聲聲尊稱太后做主。她卻知道，從整件事情開始，審訊，他什麼時候真的尊以太后為主，那他又為什麼要這樣說呢？

    𨪜𨪜思來想去，換個角度去想，如果她是路戰，聽到這樣的話，斷然會以為路鶯菲之所以不能在死後追封為德妃，完全是因為太后的阻撓。再一細想，太后是賢妃的親姑母，而這次的事情又是賢妃為了爭寵一手策劃的鬧劇，那麼就不難猜想到，在這件事裡，太后所扮演的角色。

    𨪜𨪜而且，路鶯菲的死宣稱為自殺，任誰也會覺得太牽強了點。那樣驕傲自負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因為小小一點「委屈」，就活不下去了呢？更何況她已經寫了書信給父親訴苦，又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自尋了斷。簡直是太不通了！

    𨪜𨪜路戰之所以在現在沒有反駁這個說法，只怕是沒有掌握確實的證據，而又不能當面駁斥皇上在粉飾是非。

    𨪜𨪜那麼在路戰的眼裡，秦旭飛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不敢違逆太后，這樣一想……

    𨪜𨪜伊然居然一絲睡意都沒有，不知道是不是太熱，背上涔涔的冷汗。

    𨪜𨪜秦旭飛看似無心而又句句維護的話，居然在無形中可以解決掉兩大勢力。路戰如果順著秦旭飛的誘導想下去，不難猜到是太后操控了這一切，而太后背後的勢力是整個外戚賀家。那麼這一場仗，只怕是硝煙瀰漫不遜於邊疆。

    𨪜𨪜秦旭飛，她的夫君，好一個腹黑的男人！

旭飛的心思

    𨪜𨪜傷腦筋果然是一件很耗神的事，本來已經了無睡意了，結果胡思亂想了這許多，不知不覺居然睡了過去，偏偏心裡有事又睡不沉，半朦朧半清醒的那種狀態真是難受。

    𨪜𨪜隱隱約約覺得門開了，一個人朝著床榻走過來，然後又輕輕坐在她的身旁，直覺是秦旭飛，想睜開眼卻又覺得眼皮有千斤沉，費了半天勁也只張開了一條縫，通過那縫隙勉強看過去，一片朦朧。

    𨪜𨪜那人似乎伸出手在摸著她的頭，目光深沉。她突然有點恐慌，拼了命想要大叫，卻又壓抑極了，「啊——」，拼盡全力大叫一聲，終於喊出口，到了唇邊卻化成一聲嚶嚀，整個人也醒了。

    𨪜𨪜「你醒了？」秦旭飛輕聲說道，替她將被子往上拉了拉，「很熱？」

    𨪜𨪜「還好！」她應了一聲，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一樣，渾身上下軟綿綿的，伸手探了下額頭，竟然濕漉漉的。

    𨪜𨪜秦旭飛起身拿了條帕子來給她擦拭，伊然這才算醒了神，「皇上……」

    𨪜𨪜「嗯？」他輕輕的哼了一聲，認真的擦著她臉頰上貼著的被汗水打濕的頭髮，眼神溫柔而認真。

    𨪜𨪜伊然動了動嘴唇，本想問路戰已經走了？轉念又覺得多此一問，於是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𨪜𨪜「酉時。」放下帕子，秦旭飛替她攏了攏有些散亂的頭髮，柔聲說道。

    𨪜𨪜「啊？！」伊然驚叫一聲，她居然睡了這麼久，「皇上用膳了嗎？」

    𨪜𨪜秦旭飛按住她想要掀開被子的手道，「沒有，等你醒了一起呢！」，接著揚聲道，「進來吧！」

    𨪜𨪜門，應聲而開，幾個手捧托盤的人魚貫而入。想是早已守候在門外，進門便帶進來一股肅寒的氣息，讓人精神也隨之一振。

    𨪜𨪜放下飯菜，那些人便在秦旭飛的眼神示意下又退了出去，期間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安靜得只能聽到外面偶爾吹過的風聲。

    𨪜𨪜「來，吃點東西！」秦旭飛牽過她的手，溫柔的說。

    𨪜𨪜他的掌心暖暖的，伊然心裡卻有一絲不安。拉著他的手，溫順的起床穿鞋，他居然還很細心的替她繫上一件外袍，這才相攜著走向飯桌。

    𨪜𨪜白色的外袍隨著腳步輕擺，搖曳生姿，伊然看著一臉柔情似水的他忽然覺得，這一幕多像牽手走向教堂啊。神聖而莊嚴的時刻，只可惜……

    𨪜𨪜他握著自己的力道剛好，不會太緊卻也牢牢的不放，然而這種體貼的力度卻並沒有讓她心裡踏實一些。經過乾清宮的事，加上她自己的猜測亂想，愈發覺得自己根本就不瞭解面前這個男人，對於他，真的是寵自己，還是……在他的棋局中，自己也不過是一顆棋子？她迷茫了。

    𨪜𨪜一直以來，她以一個現代人的身份，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看著這宮中的爭鬥，儼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卻也忘了，她所知道的那點皮毛知識，在這樣複雜的環境下，根本入不得從小學帝王權術長大的人的眼。

    𨪜𨪜別說秦旭飛，便是秦慕楓，秦夜翔，甚至太后，哪一個不比她城府深沉的多。就拿這一次來說，如果沒有秦旭飛的力保，她早就把自己的小命玩丟了。

    𨪜𨪜想到了這許多，她就生出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原來她千般努力，原來她自以為是，到最後始終是逃不脫同樣的宿命。

    𨪜𨪜「在想什麼？」秦旭飛夾了一塊肉靠近她的唇邊，淺笑著看她。

    𨪜𨪜伊然這才回過神來，「沒什麼。」，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雖然心裡有個疙瘩，卻又不知道怎麼問出口，索性張開嘴巴將到了嘴邊的肉吃了下去。

    𨪜𨪜「你是不是在想，朕今日為什麼要那樣對路戰說？」他淡淡的說著，細心的挑去魚肉上的小刺。

    𨪜𨪜一口肉噎在喉嚨裡，差點喘不上氣來，伊然連忙喝了一口粥，瞪著眼睛看向秦旭飛，為什麼她想什麼他都能知道。不過……那答案她大致已經猜出來了。

    𨪜𨪜「不用那樣看著朕，你的小腦袋瓜裡想什麼，朕什麼時候不知道了？」繼續挑著魚刺，他垂著眼眉說道。

    𨪜𨪜伊然搖了搖頭，「皇上說對了一半！或許在乾清宮的時候，臣妾是想問的，但是此刻，臣妾不問了，因為臣妾已經明白了。」

    𨪜𨪜「哦？」秦旭飛挑了挑眉，將挑好的魚肉遞到她的唇邊，「那你倒說說，為什麼？」

    𨪜𨪜咬住筷頭的那口肉，她看著他的眼睛，定定的、一字一句的說，「借、刀、殺、人！」

    𨪜𨪜收回筷子，秦旭飛面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卻是停頓了一下，然後又去夾青菜，依舊平靜的說，「說一說你的猜測！」

    𨪜𨪜咬了咬唇，伊然猶豫著沒有開口，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𨪜𨪜「但說無妨，朕赦你無罪！」他彷彿知道她在遲疑什麼，給了她一條赦令。

    𨪜𨪜「皇上告訴路將軍，路姐姐是自尋短見，常人都不會相信這樣的解釋，皇上又怎會不知道，那麼這樣說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故意要引起路將軍的懷疑。」伊然看了看他，嚥了口唾沫，盡量小心的措辭，「而皇上又口口聲聲尊重太后的意願，誰都知道，賢妃是太后的親侄女，這樣便不難猜到皇上為什麼要刻意隱瞞真相，要說這樣拙劣的謊言。而至於封號的事，皇上其實也並不在意為一個死去的人有所爭論，更何況那個人是路將軍，想必太后也不會為這個而為難。把這些都連起來想一遍，那麼就不難猜出，所有的矛頭都只指向一個……」

    𨪜𨪜吸了口氣，她沒有再下去，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𨪜𨪜「那個矛頭就是——太后！」他卻絲毫不介意，就這樣說了出來，唇角還勾起一絲淺笑，讓伊然倒抽了一口冷氣。

父親的奏章

    𨪜𨪜聽到她的抽氣聲，秦旭飛瞥了她一眼，露出一抹瞭然的笑，「你很聰明，猜的也沒錯，幾乎分毫不差！」

    𨪜𨪜說著，拿過一旁的帕子替她拭了拭唇角，然後轉了身子面朝向她，衝她伸出一隻手。

    𨪜𨪜伊然看著他伸出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探入了他的掌心，倚身坐進了他的懷中。他雙手一攏，將她牢牢包圍在自己的範圍內。

    𨪜𨪜靠著他，心裡卻有點空空的，找不到過去那種踏實的感覺，現在的他，突然讓她很沒有安全感，只覺得沒準下一刻他就會翻臉，就會冷笑著告訴她，她不過也是他的一顆棋子。

    𨪜𨪜秦旭飛似乎並沒有察覺她的這種不安，在她耳畔輕聲訴說，「這幾日朕思慮了很久，若想一舉將整個外戚的勢力從朝堂中連根拔除，單憑朕一己之力是不可能的。而且路戰回來，終究是要給他的女兒尋一個交代，如果不這樣說，不這樣誘，難免還是會牽扯到你的身上。」

    𨪜𨪜一手摩挲著她小巧的耳垂，他的聲音低沉而魅惑，「朕將這些都告訴你，你又會告訴誰？」

    𨪜𨪜渾身震了一下，伊然想側頭看他，奈何他的頭卻枕在她的頸項，使她動彈不得。他沉默的靠在她肩頭，只有輕微的呼吸聲噴灑在她的耳後。

    𨪜𨪜伊然定了定心神，盡量用平靜的語氣道，「皇上想讓臣妾告訴誰，臣妾就告訴誰。皇上不想讓人知道，臣妾一個字兒也不會透露，讓它都爛在肚子裡！」

    𨪜𨪜「包括你的父親？」秦旭飛挑了挑眉，聲音裡竟有些戲謔的笑意，好似尋常小夫妻在開玩笑一般。

    𨪜𨪜然而伊然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他分明是在試探她。他是什麼意思？懷疑自己？又何必告訴她這些！既然說了，又何必這樣試探她！伊然有些惱了，覺得他這樣做真的有些過了，於是硬邦邦的說，「包括伊蘭城！」

    𨪜𨪜直呼伊蘭城的名字是表示在大事面前，他只是一個「臣子」，而非她的父親！這樣不知他是否滿意了！

    𨪜𨪜「這麼認真？」他低低的笑了起來，「朕隨口問一下而已，若真的不相信你，又何須對你說這些？」

    𨪜𨪜說著，半懲罰似的在她露出的肩頭輕輕咬了一口，引得她一陣驚呼。

    𨪜𨪜「伊蘭城今兒提交了一份奏章。」抵著她的鬢髮，他狀似漫不經心的說道。

    𨪜𨪜「嗯。」伊然淡淡的應了一聲，知道他既然提起，下面就一定還有下文，也不多問，等著他接著說下去。

    𨪜𨪜等了一小會兒，見她沒有回應，秦旭飛反而有些挫敗，「有時候啊，朕真的是對你很無奈！為什麼你都不會偶爾好奇一下？」

    𨪜𨪜「哦。」她做出無限好奇的樣子道，「那父親在奏章裡說什麼了呢？皇上又是怎麼想的？對於這個議案覺得可行不可行呢？要是可行皇上就寬容點同意了吧！」

    𨪜𨪜對她的喋喋不休秦旭飛不但沒有滿意，反而更加鬱悶，「愛妃啊，你的演技當真是不好啊！」

    𨪜𨪜「未能讓皇上滿意，臣妾真是惶恐！」她聳了聳肩，當皇帝的果然難伺候！

    𨪜𨪜「惶恐，你哪裡有一絲惶恐？」伸手快速刮了一下她的粉鼻，秦旭飛也不再逗弄她，接著說道，「伊蘭城說，如今後宮空虛，為了皇家開枝散葉，建議打破例制，下月大選秀女。」

    𨪜𨪜說完這幾句話，再次停頓下來，似乎在等待著她的發問。這件事畢竟也和她有些關係，難道她就一點都不好奇自己如何決定嗎？秦旭飛在等，在想。

    𨪜𨪜伊然知道他在等，歎了口氣只得順著他的心思問道，「皇上又意下如何呢？」

    𨪜𨪜其實又何必她來問呢，即便她問了，也不能改變他所要做的決定，他又何苦總要等待她的問詢，才肯繼續說下去。

    𨪜𨪜「現在不是朕意下如何，而是你……怎麼想？」將她的身子轉了過來，讓她側坐在自己腿上，可以正面看著她，仔細的審視著她的每一個表情，分毫不願錯過。

    𨪜𨪜「這……重要嗎？」伊然不懂，朝堂的事不是向來不許後宮女人過問的麼？至於選秀女，伊蘭城分明是想利用這個機會將伊琳送入宮來，她又怎會不明白。

    𨪜𨪜只是……只是秦旭飛又何苦非要問她的想法。她怎麼想，對於這件事，會有動搖的餘地嗎？

    𨪜𨪜秦旭飛點了點頭，「朕想聽！伊丞相難道不想讓你獨佔朕的寵愛嗎？這樣大選秀女，就不怕朕會冷落了你？」

    𨪜𨪜伊然冷笑了一下，「皇上又何嘗不明白呢？」，轉了頭去，不想對此事多說。

    𨪜𨪜他卻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輕輕轉向自己不許她逃避，一雙黑色的眸子有如潭水一般深邃，灼灼的盯著她，「朕明白什麼？你不高興了嗎？」

    𨪜𨪜無法逃避，她只得壓抑著胸口被挑起的不悅冷聲道，「伊蘭城之所以要這麼做，不過是想讓小妹伊琳也入得宮來，相信皇上不會看不透他的那點小把戲。臣妾是不高興，但不是因為選秀女這件事，而是明明一件已經有了定論的事，皇上又何苦非要逼著臣妾要一個說法。無論臣妾怎麼想，這重要嗎？能改變皇上的決定嗎？」

    𨪜𨪜看著她略微泛紅的臉頰，秦旭飛啜著一抹淺淺的笑，「如果朕說，可以！」

    𨪜𨪜「啊——」伊然張大了嘴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好像方才自己的耳朵重聽了一般。

    𨪜𨪜他笑意更深了，「朕說，可以！只要你說不願大選秀女，朕就否了這本奏章！」，說著，湊近了她一些，鼻尖抵著她的鼻尖，軟聲道，「那麼你呢？你想讓自己的小妹入宮麼？朕的愛妃……」

    𨪜𨪜最後的聲音幾乎是抵著她的唇瓣說出來的，伊然的眼前只有他放大的一張臉，有些眼暈。她恍恍惚惚彷彿被下了蠱惑一般，半賭氣半認真的說，「那好，臣妾不喜歡這次大選！」

    𨪜𨪜「那就如愛妃所願！」他低笑著，吻上早已誘惑他多時的唇瓣，品嚐其中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