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不可能！她一定是眼花了，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上天怎麼可以跟她開這種玩笑？世界這麼大，六十億的茫茫人海中，兩個只有過一面之緣的人要再度相遇，機率該是多麼渺茫的事，可是為什麼這麼小的機率還是被她碰到了？

    周筠靠在牆角，緊閉雙眼默念了一百次不可能後，才鼓起勇氣，決定再偷偷看一眼。她探出小腦袋，望向電梯前那位在櫃檯邊佇立的男子。

    男子穿著款式簡單的暗紅色襯衫、黑色西裝褲，頭髮兩側理得很短、中間的發量卻不少，抓了個相當有型的刺蜻頭，雖然帶著點痞子樣，卻有張俊朗的臉蛋，光是對著櫃檯小妹一笑，就快勾走人家的魂了。

    「周筠，妳還在這裡幹麼？」身後傳來業務部同仁余偉丞的聲音，「不是托妳先來招呼客戶嗎？」

    「啊……我……」她面有難色，剛剛經理的確叫最閒的她先領突然到訪的「大人物」到會議室稍坐。

    問題是，她怎麼知道那個大人物，會是那個與她有一面之緣的「他」？

    好，他們不是一面之緣，是一「夜」之緣……但那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為什麼這麼剛好出現在這裡！

    「你有空了嗎？你來招呼！」丟下一句，她急忙想閃人。

    「在說什麼啊妳？」余偉丞搞不懂她怎麼那麼慌張，伸手一拉，直接拖著她往外走去，「鄒先生。」

    啊啊啊！周筠在心底慘叫，還想要逃開，卻已經被人以目光準確攫住了。

    那位穿著深紅襯衫的男人回身對余偉丞輕笑，眼神卻落在她身上……應該說鎖在她身上比較貼切。

    「嗨！」他甚至連伸出手跟余偉丞互握時，目光也沒離開過她。

    周筠低首別開眼神，小心翼翼的跟在余偉丞身後。她只是業助，不需要多話，只要帶客戶到會議室坐著，端杯茶給他喝，或是……

    「這位小姐很面熟。」男人突然開口了。

    她登時倒抽一口氣，「我大眾臉。」不熟不熟不熟！

    「我們似乎在哪兒見過？」皮鞋聲來到跟前，她瞪著地板的眼很難看不見。

    余偉丞皺起眉。說到這個……他怎麼也覺得這位鄒昶倫先生很面熟？

    國外首屈一指的Mystical百貨終於到台灣來設立分店，各家精品莫不使出渾身解數，希望能在該百貨中設櫃，他們自然也不例外，可誰也沒想到，透過各種門路爭取半天，Mystical 的亞洲執行長會親臨他們這個小小的珠寶公司。

    鄒昶倫彎身，刻意將自己的臉龐塞進周筠的視線。

    「應、應……該不可能吧！」她被逼著開口，盡其所能的讓頭低得不能再低。

    「我們應該有見過……我想想，最近的事而已。」鄒艇倫挑了眉，他倒要看看這女人能閃躲到何時。「小姐最近有出過國嗎？」

    咦？余偉丞忽然瞪大了眼睛。他好像……知道在哪看過這位鄒昶倫先生了！

    三個月前，公司在澳門舉行年度盛會，應該在場幫忙籌備的周筠突然消失，卻在晚宴時穿著名貴的小禮服出現驚艷全場，那時她身旁還跟著一位陌生型男……雖然髮型不同、風格迥異，但是那俊挺的五官分明就是、就是眼前這個男人！

    「您一定是認錯人了！」周筠連退了好幾步，「我們是初次見面！」她鼓起勇氣，昂起頭，衝著眼前人擠出一個冒著冷汗的假笑。鄒昶倫眼神瞬間一凜，笑容僵在嘴角。

    「初次……見面？」好樣的，還沒有哪個女人躲他跟躲債主一樣過。

    「是啊，我大眾臉，很多人都容易認錯。」她乾笑，趕緊別過身往裡頭走去，「鄒先生請往這邊走，我先帶您去會議室稍坐。」

    很好。

    一夜激情的確是他的生活調劑，共眠過的女人多到根本記不清，但是這位「筠筠」跟其它女人截然不同，他不可能認錯。

    上星期五晚上，她當街喊他認錯人。

    今天，她說他們「初次見面」

    這下他更有理由纏上她了，畢竟怎麼可以有人……睡了他還不認帳，是吧？

    第一章

    三個月前。站在宛若渾天儀的噴水池前，周筠讚歎的看著眼前金碧輝煌的圓拱，圓拱後是一條鋪上紅毯的富麗長廊，兩旁的淺金色柱子頂端環繞著亮金色的浮雕，連結一整列圓頂。

    圓頂上方細緻繪著仿照梵諦岡的壁畫，雖然並非真正的油畫，但光是那栩栩如生的壯麗感，就已經讓人看得目不轉睛了。

    周筠繞著噴水池四處觀望，原來這就是名聞遐邇的威尼斯人酒店，她不過是站在北門入口的一角，所看到的裝橫就足以令她驚歎連連。

    「周筠！」小玫的聲音匆匆忙忙的從身後掠過，「別看了，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好！」她趕緊回神，拖過身後兩大箱的行李，跟著一行人往飯店裡沖。

    「現在是十二點，我們要在一點半前把會議廳佈置好。」小玫是公關組長，這次公司到澳門舉辦會議和宴會活動，是由公關部負責一切流程。

    「是！」公關部總共也才六個人，每個人雖疲憊不堪，卻精神奕奕的回答。

    周筠的職位是業務助理，可是卻隸屬於公關部，負責處理各部門的瑣事，因為她細心又任勞任怨。

    不過這一次以她業務助理的職位名稱來說，其實可以跟業務部一起參與盛會，可是她還是決定留下幫公關部的忙。

    她在一家港資珠寶公司任職，這次在澳門舉辦的年度大會將有許多頒獎儀式，一年來亞洲區成績突出的設計師、業務等等，都會參與這場盛會，所以才會選擇這五星級的酒店舉辦。

    大伙迅速地往前飛奔，周筠一邊追趕在後，目光卻無法離開華麗的飯店造景，即使兩旁都是商店，她還是很想停下腳步駐足瀏覽一番，不管是天花板甚或拱柱，都讓她好生喜愛。

    因為太過分神注意四周景物，一個不小心，皮箱不知道絆到了什麼，直接轉了半圈，翻倒在地。東西全倒在一家西服店門口，周筠趕緊輕輕點頭向店內人員道歉，接著立即蹲下身來檢查。掛在皮箱上的旅行袋也落了地，她彎身拾起，率先檢視裡頭的易碎物品有無破碎。

    這可是等會兒要擺在桌上的裝飾品，破了就麻煩了。

    西服店裡，鏡子前站著一個英挺的男人，他正在試穿一件深寶藍色的西裝。從鏡子裡，他看見門口那個東西掉了一地的女人。她提太多東西了！一個這麼瘦弱的女人提了兩大只皮箱，上頭還掛了袋子，她不知道可以叫飯店人員拿進去嗎？何必這麼辛苦？

    女人匆忙的檢查袋子裡的東西，然後瞬間露出一抹放鬆的笑容。

    男人拉了拉領口，為那笑容分心了兩秒鐘，緊接著視線就追逐著起身的女人，看她再度抱歉的朝店裡行禮，店員頻頻跟她說沒關係。

    她笑起來很甜美，看上去相當文靜。

    女孩直起身子時，他覺得他們在鏡子裡有短暫的眼神交會，只是她立即別過頭去，重新拉起行李桿，消失在他的視線裡。他回過頭看。這麼恬靜的女子，他好像很久沒遇過了……是觀光客嗎？

    「鄒先生，您覺得這件西裝如何？」店員客氣的問著。

    「嗯，不錯。」他脫下西裝外套，「我要這件。」

    邁開步伐，他走到門口，剛好捕捉到那位美女轉彎向右的最後身影。

    如果有機會，或許他的行程裡，可以加上獵艷這項待辦事項了。

    周筠第一次瞭解到，在時間被極度壓縮的情況下工作，是多麼令人疲憊的一件事。

    第一天公司就開了一整天的會，但是活動之多，才六個人的公關部不能遺漏任何細節，又必須跟業務部門配合，不時還得跑進跑出……但威尼斯人酒店實在太大了，她光是從西翼的會議廳跑回南翼的套房拿東西，就已經跑到腿快斷了。

    等一整天的忙碌結束後，已經逼近晚上十點，他們還必須為隔天的活動先做準備，再順一次流程；壓軸是隔天的晚宴，先確保所有汽球跟佈置品都預備妥當，待明天下午的會議結束後，全部的人必須利用兩個小時將宴會場地準備好。等進房都十二點半了，套房裡配備再怎麼齊全豪華，對她來說都沒有用，她洗了澡倒頭就昏睡，因為她隔天五點就必須起床集合……

    「周筠……周筠？」小卡推了推她，「哈囉？回魂嘍！」

    她幾乎是從椅子上跳起來的。

    「噓噓……別那麼激動！」小卡好笑的看著周筠，「妳很累？魂都不在身上了。」

    「對不起，我有點恍神……」她趕緊環顧四周，幸好現在是休息時間。

    「來杯咖啡吧。」小玫適時端來了一整個托盤的咖啡跟餅乾，大家立即蜂擁而上。

    捧著熱騰騰的咖啡，周筠總算有點清醒了。

    「下午有分組活動，所以要麻煩一個人去賭場借籌碼。」小玫把關愛的眼神放在她身上，「周筠，妳可以吧？」

    「我？好哇，沒問題。」她既然答應幫忙就會盡力。

    「真抱歉，還讓妳跑一趟……但是我們還有很多事得做。」小卡滿是歉意的看著她，「晚上的宴會才是重頭戲，等一下我們就要弄汽球了。」「沒關係，我本來就是來幫忙的，借完籌碼後，我會再來幫你們綁汽球。」她淺淺笑著，說話輕聲細語。

    「周筠，晚上妳沒什麼時間參加宴會耶，會不會有點嘔啊？」小玫很認真的問她。

    為了這場年度盛會，所有人都會盛裝打扮，據她們所知，好多女生已經備好行頭，即將打扮得花枝招展，不但要出盡鋒頭，還要看有沒有機會到賭場撞個艷遇。

    當然，公司裡有幾個黃金單身漢，也是她們的重點目標。

    可是公關部是策畫整個活動的部門，部門人員晚上光是顧燈光、音樂跟頒獎流程就很累人了，哪有辦法穿上什麼小禮服，在水晶燈下喝酒跳舞？

    「我對那些沒興趣啦！」周筠笑了笑。她不是不愛美，只是她一向不習慣那種場合。

    「妳都不會期待來場艷遇喔？」美艷的小玫打趣的說。

    「艷……遇？」她眨了眨眼，重複她壓根兒都沒想過的名詞。

    「厚，就是身在異國，在華麗的飯店、或是在賭場裡，遇見一個多金英俊的帥哥，你們相談甚歡、一拍即合，然後！」小卡說得一副她好像已經遇到的樣子，「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妳是小說看太多喔！」小玫一掌拍上小卡的頭，「反正在國外真的遇到帥哥搭訕，只要順眼，一切照著感覺走就對嚕。」

    瞧她說得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周筠輕咬了下唇，偷偷湊近她。「妳有經驗啊？」

    只見小玫睨了她一眼，「妳在跟我開玩笑嗎？我行情這麼好，不必出國，在台灣等著搭訕我的人就很多了。」

    小玫人如其名，跟玫瑰一般嬌艷，天生有著深刻的輪廓跟傲人身材，走在路上常是路人注目的焦點。

    「艷遇……不會很奇怪嗎？」周筠生性單純，只覺莞爾。

    「哪會！艷遇的美好，就在於沒有任何負擔跟責任！」咬下一口餅乾，小玫遙望著遠方，彷彿已經開始想像起一場浪漫的相遇，「你們不會再見面、沒有未來，也不需要負責，只享受當下的來電跟激情，結束後一拍兩散，一點負擔都沒有，多好！」

    「哇……好好喔！」小卡羨慕極了，「那我不想工作了，我也想要有艷遇！」

    「艷妳個頭！快點去把五百個汽球都綁好。」周筠輕聲笑了起來，趕緊將咖啡喝完便拿著相關證件朝外走去，她可沒忘記她的工作，要去賭場借籌碼。

    望著她匆匆離去的身影，女孩們不免開始八卦。

    「她真的沒興趣耶……可惜了她那張好臉蛋。」小玫轉著咖啡杯，有些惋惜，「我看小余有興趣得很！」

    她說完，大伙皆把目光放在另一個看著周筠離去的男人身上。

    余偉丞是公司的業務，外表不特別出色，但是這次的業務風雲獎也有他的份，人緣相當好，是這次許多年輕小妹妹的主要對像之一……不過，公司裡的老人都知道，他對周筠特別好、特別有興趣，兩人又是多年好友，只可惜周筠似乎一直不為所動。

    「她打扮起來一定很正，她笑容超甜的，長得既清秀又甜美，男生不是都很喜歡那型的嗎？」小卡隨手拿了一片餅乾，「不過周筠看起來清心寡慾，個性也不突出，存在感超低的。」

    「怎麼能每個人都像我一樣有特色呢？」小玫自豪的回答。

    「切〞」所有同事噓聲四起，正好休息時間也結束了，他們又開始馬不停蹄的工作。雖然嘴上抱怨，但對他們而言，主辦活動的刺激感及成就戚勝比盛裝赴宴。

    在一夥人散去前，小玫瞥見余偉丞跟在周筠身後追了出去。

    「周筠！」

    她聽見呼喚聲止了步，疑惑的回首看向奔到跟前的男人。

    「小余？怎麼了嗎？」她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那個……妳晚上會參加晚宴嗎？」他小心翼翼的詢問。

    「晚上？不會，我這次是來幫忙公關部的，不能參加。」她輕笑，「這個問題我們不是討論過了？」

    「我……我很想看妳穿禮服的樣子。」余偉丞大膽的說：「甚至，還想邀妳跳舞！」

    微微一怔，周筠有些不好意思的別開眼。她知道小余對她好得有些過份，也大概知道他的心意，但是……她只能把他當成很要好的朋友，僅止於此。

    「我得去拿籌碼了，等會兒要用。」她決定拿工作當借口開溜。

    余偉丞也不便再多說些什麼，只能看著她疾步朝外而去。他其實相當失望，原本以為這次的盛會，業務部的人都能來參加，周筠也算是其中一員，可以看她穿上禮服的美姿，還能有幸邀她跳舞……誰知道公關部那邊一找她去幫忙，她竟一口答應了。

    他真的很喜歡她，只是不懂為什麼她就是不肯為他再跨出一步？

    周筠從西翼走到了南翼的賭場，跟工作人員說明來意。之前公司在訂房時已經交代過了，因此要借到一箱籌碼不是難事。

    賭場的工作人員把籌碼交給她，也說明了歸還方式，她再三道謝後才抱著它們準備離去。

    只是一回身，她卻迎面撞上了人。

    「啊！」根本來不及閃，她直接撞得兩眼昏花，身體搖搖欲墜。

    她聽見重物落地聲，還有「嘩啦」的籌碼散落聲，心中暗叫不好之際，重心不穩的她又往後摔去，完全沒辦法控制，只覺得四週一陣天旋地轉。

    她緊張的閉上眼等待痛楚襲來，可稍微回過神，她才確定自己並沒有摔在冷硬的地板，而是落在某個柔軟的物體上。她累得疑惑的睜開眼，就瞧見一個陌生男人的面容。男人有一雙迷人的深棕色眼睛，與他小麥色的肌膚很相配，微長的前發垂在眼前，濃密的眉微微蹙著，一臉擔憂的望著她。

    周筠眨了好幾下眼，面對這個外表俊朗的性格男人，心跳莫名加速。

    「我……」她意識還有點迷濛，不太瞭解發生什麼事。

    「妳沒事吧？小姐？」帶著特殊腔調的標準中文，聲音柔和的在她耳畔響起。

    「我……沒事。」她試圖撐起身子，卻發現背部有一個炙熱的手掌，輕而易舉的推她坐起。

    周筠嚇了一跳，原來被她壓到的柔軟物體是這個陌生帥哥的……懷間？

    她下意識的想要站起，柔萸卻抵上男子的胸膛，這一碰，觸及那健壯的胸肌，讓她耳根子一紅，又急忙縮了手。

    哇，那是傳聞中的肌肉嗎？公司有幾個男同事也會故意穿緊身襯衫藉以展示身材，但是……她偷偷瞄了過去。這個男人的身材才叫好吧，從膚色到肌肉，都是性感標準值以上的。

    「來，我扶妳。」他暗自竊笑，對於她嬌羞的反應覺得非常有趣。

    果然是清純派的，看起來是個很天真的女孩。他輕柔的將她扶起，然後再命人彎身撿拾散落地的籌碼，周筠見狀連忙彎身去檢。

    「別急，他們會幫妳。」他攔阻了準備動手的她。「妳需要的是坐下來好好休息。」

    「我……」她發現面對這個男人時，自己會有點不知所措。「我不需要。」

    「妳需要好好吃頓飯，休息一下。」他接話接得自然，「為了表示我的歉意，能請妳吃個飯嗎？」

    「你的歉意？」她有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是誰撞上誰的啊？「明明是我沒看路，所以不小心撞到你！」

    「怎麼會？是我走路太匆忙，所以才沒留意到妳的方向，硬是撞上去。」他客氣的說著，凝視她的眼神，讓周筠渾身不對勁。

    當然，他是故意的。

    他在電梯附近再次瞧見她經過的身影，直覺告訴他，既然他們能在這麼大的飯店裡重逢，就表示他不該放過這個緣份。獵艷是他擅長的，他享受過程，也享受跟對方營造情感的美好，如果她不喜歡便會拒絕，只消再找下一個目標就好了。問題是，要遇到讓他真的很感興趣，想主動出擊的目標物倒是相當罕見，通常在他出手之前，就會有婀娜美女前來攀談了。

    所以他自然的尾隨她，也注意到她似乎有些疲憊，便趁著她意圖轉身時，擋在那兒撞上她……或是讓她撞上。

    賭場的工作人員為男子拾起一地籌碼，並且整理完善才交給他。

    「已經擺好了，妳要檢查看看嗎？」他打開盒蓋子。

    「不必，謝謝你。」周筠搖了搖頭，臉色微赧的想要接過，男人卻再度闔上盒蓋提妥，並不打算交給她。

    「怎麼？讓我有機會道個歉如何？我也餓了，一起吃頓中飯就好。」他壓低了聲音，附在她耳邊說著悄悄話，「其實是我有一份優惠券，兩人同行一人免費，但是……我沒伴！妳願意幫助一個自尊心很高的男人嗎？」

    周筠睜圓了眼，淺淺的笑了起來。

    「你騙人。」她的語氣篤定。眼前這位條件這麼超群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沒有女伴？

    「嘿，妳認為我們這種男人身邊都一定有女人陪對吧？」他一臉無辜，「大家都這樣想的話，我怎麼可能會有女伴呢？」

    她笑得更開了，她理解他話裡的意思，每個人都認定他名草有主，自然每一個人都拒絕他的邀約。

    「賭場裡很多辣妹。」她指了指在賭場裡穿梭的性感美女。

    「妳認為她們可以算是良伴嗎？」他挑眉，嘴角流露出一絲自傲的笑意。

    周筠不禁笑了起來，兩頰為這個陌生美男子的間接讚美而赧紅。他巧妙的表示出他可不會任意找人陪伴，突顯出她是特別的；她發現不知該怎麼拒絕他……或者說，不想拒絕他來得更貼切。

    她的心跳開始疾速，坪然心動。

    「我得工作……公司在開會，還在等我的籌碼。」她指了指他緊拿著不放的盒子。

    「再忙也得吃飯。」他伸長了手，邀請她往前走，「跟妳同事說一聲，大家輪流出來吃飯。」

    她望著他，發現他的堅持、他的誠懇，都讓她無法招架。終於，她不知怎麼搞的竟點了頭答應，即使她明明都已經訂好了便當。

    「那太好了！我陪妳去。」他趁勢伸出另一隻手，「差點忘了自我介紹，我叫艾倫。」

    她瞧著他，很不好意思的將手握上他的，「我叫……叫我筠筠就可以。」

    他沒說真名，她也不需要對吧？

    「筠筠……很好聽的名字。」他喃喃念著。

    讓他念起來，周筠覺得自己的名字似乎真的變好聽了。

    從南翼到西翼的路程突然變得好短，艾倫述說他這兩天在運河商店街閒逛的心得，說著在聖馬可廣場的街頭表演，每一樣都說得讓她心動不已，很想繼續跟他聊天，但兩人很快就到達西翼。

    最後，他站在西翼大堂那兒，等待她返回工作崗位後，再出來與他共進午餐。

    「大小姐！我總算等到妳了！」小玫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這份籌碼妳是到拉斯韋加斯去拿嗎？好久喔，我都快急死了。」

    眼看都要一點了，下午的議程即將開始，就等著這籌碼。

    「對不起，出了點事……我摔了一跤。」她如實說著。

    「摔倒？」小玫嚇了一跳，「我剛開玩笑的，妳別當真喔……有摔傷嗎？」

    「沒事沒事，我只是太累，所以精神不集中。」周筠頓了一頓，「我想……先去吃個飯可以嗎？輪一下班，讓我休息一下？」

    「啊？沒關係啦！」小卡趕緊過來，「我們目前人手都還夠，汽球用灌的也很快，我看妳回房間去睡一下好了。」她凝重的查探她的臉色，「妳真的沒睡好，眼睛又好紅，快去休息，我們OK的。」

    「我吃飽就回來。」她一向很負責任，還是不好意思放下工作出去逗留太久。

    「周筠，我們沒在跟妳客氣，妳去睡會兒，昨天妳幫很大的忙了，留點時間自己用。」小玫端出主管的模樣，想讓她放心。

    她揚起微笑，突然覺得能得到自由時間真是萬歲，「謝謝！」

    拎起背包，她朝著外頭快步走去，腳步輕快得讓所有人有些錯愕。那一點都不像是疲憊不堪的蹣跚步伐啊……

    發生了什麼事，能讓她這麼興奮？

    周筠仰首望著永遠的白晝，沉浸在船夫悠揚的歌聲中，顯得有點陶醉。她現在正坐在貢多拉船上，這是威尼斯人酒店裡名聞遐邇的設施，在飯店中打造出一條運河，天花板繪製著藍天白雲的景色，頂部用無數盞燈讓這條運河商店街的天空與街道呈現永晝；運河兩邊就是威尼斯的街景，三層紅屋，哥德式建築、窗台上還種有可人的小花，真的宛似身處異國。

    船夫們唱著意大利小調，貢多拉船穿過一個又一個的拱牆之下，高亢的歌聲在運河上迴盪，這一切都讓周筠覺得自己彷彿身在夢境之中。

    她大膽的跟初次見面的男人一起共進午餐，他帶她到氣氛良好的西餐廳，一開始她試圖拒絕，卻發現無法抗拒他渾然天成的魅力。

    餐點美味可口得令人難忘，價格更是令她咋舌，儘管艾倫說他擁有半價優待，但是那種價位即使除以二還是相當驚人。

    嘗試著自己付錢未果後，他繼續帶著她觀賞街頭藝術表演，發現她望著船發呆時，便直接拉她上船。

    這就是小玫所說的艷遇嗎？怎會如此醉人？

    艾倫饒富興味的望著周筠陶醉的模樣，有種手到擒來的預感。他喜歡遊戲人間，更喜歡浪漫到最高點的一夜情，對於總是在世界各地奔走的他而言，一夜情是調劑身心最完美的餘興節目。

    流連花叢多年，他非常會觀察女人，也懂得女人的心理，通常用浪漫堆砌出的熱情，會比用酒精催化來得更迷人。

    「這時候應該來杯美酒。」他笑著開口。

    「酒？」周筠笑吟吟說：「你可別真的又拿酒來，我招架不住。等會兒我還得回去上班呢。」

    「你們公司是做什麼的？千里迢迢來到澳門開會？」

    「珠寶業，不過我不是設計師，只是個小小的業務助理。」她留意到河岸邊有許多目光停留在艾倫身上。「這次算是來舉行年度的表揚大會，在晚上的宴會中，會頒發許多優秀的獎項。」

    「宴會？」艾倫聽見讓他感興趣的詞，「那妳已經準備好小禮服了嗎？」

    「沒有，我這次必須幫公關部籌備一切活動，所以沒有時間參加。」她聳了聳肩，「因為晚上會很忙，我們必須要！」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讓她嚇得止了聲，眼睜睜看著他拉直她的手掌，大膽的在她手背上輕柔一吻。「不讓妳穿晚禮服，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他說，目光沒離開過她。

    周筠倒抽了一口氣，剛剛那一瞬間，她差點以為她的手會因為他的吻而火熱得燒起來。

    她好像真的有點……有點被眼前的男人迷惑了……

    船到了運河底部，船夫優哉的調了船頭，周筠紅著臉收回自己的手，不敢再看向坐在對面的男人。

    艾倫遊戲人間多年，的確沒有遇過像這樣的女生。她很怕羞，而且似乎相當純情，所以，他突然有點猶豫，是不是該繼續他的獵艷行動？

    他的夜晚該是旖旎多情、你情我願的，大家都明白一夜短暫的激情關係，只是為了貪求剎那的甜美與熱情。

    但是，像她這種完全清純派的女人，不知道會不會死心塌地呢？他開始有點擔心。

    她低垂著長長的睫毛，從肩頸線條就看得出她很緊張，左手按握著右手，掌心悄悄壓著剛剛被他親吻的手背，小臉透出淡淡紅暈，粉色的唇輕輕嚼咬。不知道為什麼？他明明可以在一小時內獵到更美艷或是更火辣的女子，但他就是不想放掉眼前這一個。

    他想要看她妝點後的驚人模樣，想要看她嬌羞靦眺的笑顏，更想要將她擁入懷中，看著她因他而狂喜的姿態。

    「難得來一趟，妳想要被工作填滿，敗興而歸嗎？」他知道她不想，他看得出來她喜歡這飯店裡的一切，也想要去戚受特別的夜晚。

    周筠訝異的望向他。這男人彷彿看透了她的心似的，她承認，來到酒店後她的想法就變了！原本是無私的想要幫忙公關部，但是等看到了這精緻美麗的一切，她就想要成為放鬆享受的人之一，在這個酒店裡好好的觀光。

    然後兩個小時前，在賭場撞到艾倫之後，她的想法又再度改變。

    她覺得自己平淡無奇的生活裡突現了一道耀眼的光，她遇到了所謂的搭訕，而且對象是一個引人注目的男人！他並不是美麗的男子，但是有雙電人的眸子、挺直的鼻樑、總是帶著淺笑般的唇，他的五官拼湊出性格的味道，佐上小麥色的膚色，

    就像總是活在陽光下的衝浪好手一般率性不羈。他的俊朗對她而言，根本是這輩子不可能遇上的類型。在異國、在所謂慾望集中地的賭場裡，有這樣一個男人找她說話、力邀她共進午餐，而且還不厭其煩帶她四處參觀、拉她坐上浪漫的貢多拉船，這不是異國艷遇是什麼？

    對這一切脫軌的事她不但沒有拒絕，甚至覺得整個人像飛在雲端似的飄飄然，心跳第一次為一個陌生男人如此鼓動，她知道，他已經迷惑了她所有的理智。

    就像現在，原本對宴會不感興趣的她，竟為了他的一句話，興起想將自己妝點成配得上他的女人的慾望。

    「我沒辦法……」雖然還是拒絕，但她悄悄握緊了雙拳，不想留下遺憾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讓我們試試看如何？」艾倫語帶玄機的說，讓周筠更加困惑。

    「試……試看？」這要怎麼試？

    船輕輕靠了岸，她親眼看見艾倫拿了一張面額不小的紙鈔給船夫當做小費，她開始對他的身份感到好奇，因為她發現他身上穿戴的行頭都價值不菲，出手也相當大方。但是……需要再瞭解嗎？如果只是在異國的艷遇，他們有需要瞭解彼此那麼多嗎？下船時，艾倫自然的牽住了她的手，一開始她以為只是禮貌性的攙扶，但是他卻再也沒有鬆開。

    她多怕自己手心會冒汗，尷尬得有些不自在，但是他卻緊緊扣著，彷彿他們是情人一般自然。

    牽手，是否是一種關係的宣誓？她不確定，但至少她知道，單單僅是手掌的觸碰，就能讓她的心跳逼近停止。

    「這裡！」艾倫帶她進入一間名品店，周筠認得那品牌，聽說是香奈兒。「妳喜歡什麼顏色的衣服？」

    「我？」她倒抽了一口氣，「我沒……我不需要！」

    「怎麼會不需要？妳需要一件小禮服，或許可以再搭配一些飾品……」他認真打量了她全身上下，「還有鞋子跟手拿包。」

    她？她的確是沒有帶任何晚宴行頭，但就算要買，她也不可能會踏進這麼奢華的名牌精品店！開玩笑，一件衣服就比她的月薪還高了。

    「我想去別間店逛逛……」她低聲說。

    「就這件好了。」艾倫彷彿沒聽見她的低語，伸手拿下一件白色禮服，「我要搭地上那雙露趾短裸靴。」

    店員笑吟吟的立刻接過，然後想推著周筠進試衣間。

    她緊拉著他的手，慌張的搖頭，他卻只是拍拍她，輕聲安撫著，「試衣服又不必花錢。」

    就這樣，她進了試衣間，試了這輩子所穿過最昂貴的衣服。

    那是件無袖的白色連身小禮服，雖是連身但卻有上下兩截不同的風情設計；其上以精緻的手工繡上山茶花，上半身的山茶花刺繡較密集，胸線以下沒有收口，反而以流蘇垂綴，再束上黑色寬板蝴蝶結腰封，顯得格外雅致。

    艾倫選的靴子更是特別，白點的格紋短裸靴，前頭卻做了魚口設計，而裸靴中的圓弧Y 型設計上，等距繡上了兩個黑色大蝴蝶結，中間綴上金屬扣子，可愛得令人愛不釋手。

    這件小禮服裙長至大腿中段，下襬一樣綴有流蘇搖擺，搭上這雙蝴蝶結裸靴，顯得相得益彰。衣服稍微有些不合身，她太瘦了，所以店員幫她用珠針別上，不過她穿起來卻意外的好看，當穿上那可愛的裸靴時，連她都差點不認識鏡子裡的自己。待她從試衣間走出來，艾倫雙眼一亮。果然是塊璞玉，稍加琢磨就變得發光發亮，只是換了衣服就能改變她這麼多，那麼如果連發妝都顧及呢？

    他挑起一抹笑，腦子裡閃過一個讓他開心的想法。

    「我去換下來了……」好像那衣服會扎人似的，周筠一走出來後又趕忙想進試衣間換下。

    「嗯。」他微笑同意，卻在她前腳踏進試衣間後，後腳就刷卡把那雙鞋跟衣服都買下，並且交代店員要在五點前把衣服改好，並挑選搭配這套禮服的首飾與晚宴包，五點他回來時，必須陳列出來讓他挑選－ 除了戒指之外。

    他不會花錢買戒指給任何一個女人、任何一個火辣的床伴。

    不知情的周筠換回原來的衣服走出來，急忙想離開店面，真怕連試穿都要錢。

    「下次別再硬叫我試穿了！我又沒有要買。」她撫著胸口，緊張兮兮。

    「嗯，我知道了。」他點了頭，「妳還有多少時間？」

    「我得回去了，已經三點半，四點會議結束後，我要幫忙佈置整個宴會廳。」簡單來說，就是負責把會議桌撒走，再把現場打點成具有宴會氣氛的場所。

    「好，再跟我去一個地方。」他餘音未落，又牽起她。

    「還要……」她試圖拒絕，用力扯了扯手，「我真的不能再混了，這兩個小時我玩得很愉快，但是！」

    「我會派十個人手去替妳工作，所以妳什麼都不必擔心。」艾倫回頭瞥了她一眼，在她面前撥通手機，「是我，幫我派十個宴會佈置的相關人手，到西翼大堂的會議廳去，說他們是供筠筠差遣的人……」他瞧了她，「該找哪位負責人員？」

    「小、小玫……」周筠有些傻住了，愣愣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請他們找一位叫小玫的小姐。對，沒錯，順便交代筠筠跟我在一起，不能回去幫忙，請他們儘管使用我們的人手。」艾倫展現出意氣風發之態，也讓周筠百分之百確定她遇上的絕不是普通人。「好，再聯絡。」他掛掉手機，轉頭看向她。

    她呆站著，一臉不可思議的望著，覺得這一切更加如夢似幻了，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事？

    「妳的工作完全不會受到影響，所以－ 可以跟我走了嗎？」他露出魅惑的一

    「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喃喃的吐出不該問的問題。

    「因為這一夜是屬於妳的。」他輕柔地撫過她臉頰，「想太多就沒有意思了，對吧？」

    周筠凝視著他，感受他近乎調情的撫觸……是呀，艷遇之所以浪漫，正是因為它短暫且絢爛，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只有當下這最美好的一切。

    她終於勾起笑，決定冒險一次。

第二章

    菁品珠寶公司第六屆的年度大會，從來沒有花這麼驚人的大手筆來舉辦過。與會者都目瞪口呆的看著美輪美奐的宴會場地，很難想像是下午那個擺滿會議桌的場所。

    現在現場不但處處擺著新鮮花柱，汽球造景更是精緻多樣，四周全掛上了金色的布幔，還有不知從哪裡跑出來的五綵燈光跟……現場樂團？

    「小玫啊」總經理急急忙忙的跑來找人，「這是怎麼回事？公司有給那麼多預算嗎？」

    「沒有。」小玫搖了搖頭，已經從原先的震驚中恢復過來，「但是有人送我們這麼多預算啊！」

    「誰？！」這些氣派的佈置，簡直像是專業的派對團隊打造出來的。

    「不知道。他們只說是周筠請他們來的，全部都是專業級人士，一下就否決了我們原本的規畫，然後兩小時之內就把這裡打造得跟專業宴會一樣了。」小卡到現在還對那團隊的驚人執行速度嘖嘖稱奇。

    「就這樣？有賬單嗎？」總經理頻頻拭汗，擔心高額賬單會讓老董心臟病發。

    「沒有沒有！」小玫連忙搖手，「開玩笑，有賬單我也不會簽！」

    「幹得好！」懂得為公司省錢的員工都是一流的！「問題是……周筠呢？」

    所有人一致聳肩。不知道啊r 從中午放飯之後，她就跟人間蒸發一樣，只派了一個這麼強的團隊來幫忙，其中還包括了專門負責音樂跟燈光的團隊，音樂可是全部採用樂團現場演奏咧！

    宴會開始後，紅毯上走進一位又一位精心打扮的男女，攝影師盡責的記錄著這一切。余偉丞穿著簡單的西裝而入，一進來便開始尋找周筠的身影。

    自從在公關組那裡失去了她的身影已經一下午了，沒想到到了晚上，她依然沒有出現？

    這時，門口突然有了一陣騷動。

    有個陌生但是非常引人注目的男人，穿著燕尾服，態度從容的走進了他們的會場，他手中挽著一個清麗的女人，她挽起的頭髮上圈了寶石發簸，在黃燈下閃出五彩光芒。

    「周筠？」眼尖的同事立刻認了出來，大聲喊出她的名字。

    周筠實在不想走進來，但是卻被艾倫緊勾著，一步步的往會場內走去。

    她沒想到艾倫要她去的最後一個地方居然是S PA館，她被安排了全身美白、去角質及按摩，而且很沒志氣的舒服到昏睡過去，醒來時療程已經結束，又立刻被推到隔壁的高級髮廊，處理她一頭毫無特色的長直髮。

    她的頭髮被剪至肩下，設計師用電卷棒將她的頭髮捲起，再挽好，然後套上看起來很昂貴的發簸，上頭有好幾顆碩大的各色水晶；緊接著由化妝師為她巧施脂粉，戴上假睫毛，塗上閃耀的唇蜜。

    待禮服送到她面前時，周筠簡直不敢置信，它被改成她合身的尺寸，還有那雙鞋、之前沒見過的首飾與宴會包……她覺得自己像故事中的灰姑娘，一夕變身。

    現在她穿著香奈兒今夏的山茶花刺繡小禮服，酊戴上迪奧的珠寶首飾，完全知道自己有多引人注目，因為她一走進會場，所有的目光幾乎都在她身上。

    因為她出現得過度突兀，所有公司同仁莫不呆愣，除了她讓人意外的美，還有那一身的高級訂製服，最令人矚目的，就是挽著她的男人了。「您好。」艾倫帶著周筠來到總經理面前。

    「呃……您好。」總經理有點摸不著頭緒。

    「是這樣的，我知道她是你們公司的同事，但是今晚她是我的舞伴，所以我想把她從這個會場上借走。」艾倫說得相當自在，「我已經借了許多人手代替她工作了，所以現在帶她離開……您應該不會為難我們吧？」

    雖然他面帶微笑，看似溫文有禮的詢問，但是從眼神到口氣，都讓人明白他說的不是請求，而是命令。

    「呃……當然可以……」總經理被那氣勢壓倒，吶吶回答。

    「謝謝。」艾倫頷首，滿意的挽著女伴，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離開。

    周筠比誰都還要震驚。什麼舞伴？她怎麼不知道？！他一開始只說要讓她驚艷全場，接著說他們可以去吃晚餐，或許再帶她去賭場小賭一把……

    「周筠！」余偉丞追了上來，拉住她的手。

    這一拉，果然讓他們止了步，她回首看著八年的朋友兼同事，艾倫則是不悅的蹙起了眉。

    「妳要去哪裡？」他不明所以的問，「他又是誰？」

    「我要陪他出去一下……」周筠有點倉皇的轉過去看了艾倫一眼。他是誰？她該怎麼介紹？

    「周小姐是我的舞伴，我的宴會八點開始，必須由我開舞，請原諒我們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與你交談。」艾倫自然的上前，撥開那只有點刺目的手。

    余偉丞被強迫鬆開手，一時間還回不了神，只能眼睜睜看著白淨柔萸離開他的掌心，被另一個男人牽著離去。

    只是錯愕過後，怒火便迅速在胸口燃燒。不對勁！那個男人是誰？看起來很年輕，長得又好看，眉宇之間透露著強烈的氣勢，傲氣十足，對自己相當有自信。

    從男人的眼光來看，那絕對是個玩家，是那種知曉女人心的男人，讓女人們服服帖帖是他們的專長之一，在女人的眼裡，他們就是俊帥優雅、溫柔體貼的風趣代表，只要用甜言蜜語與浪漫因子，就足夠讓她們神魂顛倒。

    「等一下！等等！」周筠小聲的喊著，甩開身前男人的手。

    艾倫感受到腕間的手離開，很是吃驚的回過頭，就見站在一公尺之遙的女人正皺著眉頭，用一種責難的眼神看著他。「怎麼了？我走太快了嗎？」他勾出笑容，「對不起，腳扭傷了嗎？」

    「不是！你在做什麼？我為什麼不知道什麼舞伴的事情？」她有點恐慌，因為她根本不會跳舞！

    「哦……這件事啊。」艾倫不以為意的走到她身前，「我擔心明講了，妳會拒絕。」

    「我當然會！因為我根本不會跳舞，我……甚至不知道你有什麼宴會……」她開始有些不安。

    「我有一個宴會，而且我沒有女伴，妳中午就知道了不是嗎？」他有點可憐的瞧著她，「我正煩惱著應該帶誰去我的舞會，然後妳撞進了我懷裡，我就知道，上帝幫我安排了一個人。」

    「噢……我撞進……」她又紅了臉，不習慣那樣的說法。

    「我們不是說好不要想太多，這是屬於妳的夜晚嗎？」艾倫挑起她的下顎，蠱惑地低語，「享受充滿驚喜又特別的夜晚，今夜，妳就是最受人矚目的公主。」

    「公主……」

    「妳就是。」他執起她的手，再度往她手背上深深一吻。她覺得她早像公主了！被這樣尊寵著何必想這麼多？就照著感覺走吧！主意底定，周筠再度搭上艾倫邀約的大掌，隨著他趨近前方不知名的驚喜。

    一直到她來至北翼時，才注意到了眼前更加盛大的場面，有一家公司把所有北翼的會議廳全包下來當會場。

    「你總算來了！」一個男人氣急敗壞的跑過來，「現在幾點？你沒帶表嗎？！」

    「差一刻才八點。」艾倫依舊很從容。「Jason，你再不放輕鬆點，小心會爆血管。」

    「八點就得開始，你……」Jason話說到一半，瞥了周筠一眼，「小姐，妳可以站遠點嗎？我們有重要的事要商量。」語氣中帶著不耐。

    咦？周筠嚇了一跳，但馬上覺得自己似乎被輕視了。

    「哩觸！別嚇她。」艾倫立刻出聲制止，「這位是周小姐。」

    「什麼小姐都一樣，你把時間給我拿去找女人，也不－ 」話還沒說完，Jason 立刻被他推到一邊去。

    艾倫露出抱歉的神色讓她稍等一下，接著兩個人都走到角落說話，那個叫Jason的不時朝她這兒看，幾秒後又激動的跟艾倫爭論起來。不過周筠沒錯過他先前那番話。找女人……無所謂，她知道依艾倫的條件，想當個花花公子是綽綽有餘，像她這樣平凡無奇又沒有特色的女孩能被他看上，即使只是艷遇，她都會把它當成美夢般好好珍借。

    「小姐，」Jason走了過來，態度有了十萬八千里的轉變，「請您跟我來，我帶您從側邊進入。」

    周筠疑惑地回頭看向艾倫，他對她點了頭，然後往反方向離去。

    「好的，麻煩您了。」她帶著些許不安，跟著Jason走到了側門，「我可以請教一下嗎？這裡是？」

    「這是艾倫的公司舉辦的宴會，而我是他的秘書。」他轉頭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你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呃……」這個問題讓周筠有點尷尬，「今天中午……」

    「哦！他沒跟妳提到關於今晚的事？」他挑眉，眼底藏著不信任。

    「沒有，我直到剛剛才知道……老實說我有點懊惱。」她突然煞住步伐，「別跟我說真的要跳舞，我根本不會跳舞！」想到這個現實問題，周筠想要繼續美夢的意願大大降低了，興起轉身離開的念頭。

    「喔，小姐，請妳不要擔心，他是個頂尖的帶舞者。」Jason 忙不迭將她攔下，「任何不會跳舞的女性交到他手裡，他都能讓別人以為她是跳舞高手。」

    周筠仍舊半信半疑，擺明不相信。

    見到她的表情，Jason只是笑了笑，沒給她太多思考時間，直接推開門，請她進入，還比了「噓」的手勢。

    室內一片黑暗，她可以看見裡頭塞滿了人群，唯有前方遠處有一盞投射燈，讓她不至於得摸黑前進。

    Jason 小心地領著她混入人群末端，在她尚未讓視線適應黑暗之前，室內突然響起如雷般的掌聲。

    她嚇了一跳，但是什麼也瞧不清楚，只聽見掌聲不斷，然後有個人拿過麥克風，現場頓時鴉雀無聲。

    「看看你們！」那個聲音讓周筠驚訝。是艾倫的聲音！「這麼多優秀的人在這裡，我還需要說些什麼？享受歡樂的時光吧！」熱烈的掌聲再次響起，樂團演奏出第一個音，主持人宣佈請董事長開舞。周筠站在後頭，顯得有點緊張，她緊握著晚宴包，對於這陌生的環境不知所措。

    忽而，人潮似紅海般向兩旁分開，一路分到她的眼前。

    刺眼的投射燈在她兩點鐘方向的上空直射而來，刺得她根本睜不開眼。

    「親愛的。」溫柔的聲音在她面前響起，一雙很熟悉的手掌向上迎著她。她微瞇起眼，注視著站在跟前，正向她邀舞的男人。

    目光自四面八方投射而來，她感受到羨慕與嫉妒的眼神，Jason上前為她取過晚宴包，這時的她，突然發現不會跳舞已經不是什麼嚴重的事了。

    她被輕巧的帶入中央的舞池中，翩然起舞。

    「放輕鬆，只管跟著我動。」艾倫笑著，摟住她的腰際。

    「我怕踩到你……」她難掩緊張，雖然她剛才漂亮地轉了一個圈。

    「把自己想像成傀儡娃娃，我則是操控師……」餘音未落，他又帶她走了一個扇形步，「瞧，很完美。」他揚起優雅的笑容。

    周筠的緊張隨著他的笑容消失，不自覺的放鬆了雙肩與身子，感受著他身體的移動，以及自己正自然的被掌控著跳出美麗的舞步的事實。四周加入跳舞的人越來越多，女士們都穿著正式的小禮服，可以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很正式且盛大的晚宴，但是她不願多問。

    她只要知道，在艾倫手中，她能變成一位公主，或是幻化成優雅的名媛，可以穿上買不起的衣裳、配戴華麗的飾品，甚至連不擅長的跳舞都做得到。

    這場相遇，讓不可能全化為可能，怎麼從來沒人告訴過她，艷遇是這般的不可思議？

    「妳知道妳是全場的焦點嗎？」慢舞樂聲起，艾倫摟著她緩慢移動。

    「知道。」她害羞的縮了縮頸子，他很愛在她耳邊說話。「都是因為你。」

    「不關我的事，是妳太過美麗，讓大家都看傻了眼。」

    就算知道這是甜言蜜語，周筠還是覺得這話讓她飄了起來。

    他們在舞池中談笑，貼近著身子，耳鬢廝磨的竊竊私語，發現她腳酸了，他就領她到一旁的位子去休息，甚至為她夾了一些簡單的菜餚，配上香醇美酒。

    他們坐的位置附近，沒有別人打攪，所有人彷彿都知道不該吵到他們。

    「腳還酸嗎？」酒過三巡，艾倫已吃了七分飽。

    「還好……我不習慣穿高跟鞋。」她尷尬一笑。

    艾倫瞥了她的腳一眼，竟蹲到她腳邊，在眾目睽睽之下，為她脫下了鞋！周筠緊張的數度想抽回腳，但是他卻自然地把她的腳擱在掌心上，用最輕柔的方式，按摩她的腳底。

    「你不要這樣！」她羞得滿臉通紅，難道他沒注意到大家都在看嗎……噢！

    不！她該知道他就是希望大家都要看！

    她急忙別過頭去，她並不是個習慣接受注目的人，但她發現艾倫不但是，根本是樂在其中。

    許多人看著她交頭接耳，嘴角有著奇異的笑容，她不想知道他們的想法，寧願鴕鳥的想，在他們眼裡她是個被專寵的女友，她的男人願意在大家面前為她揉按酸疼的腳底，只有羨慕，沒有其它。

    「這樣舒服些了嗎？」他抬頭問，看著她的雙眼裡儘是款款柔情。

    他那雙迷人的眸子，只是盯著人瞧就足以放電，更別說只要他有意要讓一個女人為他沉淪……

    「好多了，別這樣。」她彎腰，急忙想把高跟鞋穿回去。

    但是，艾倫再度阻止她的動作，親自拾起放在一旁的鞋子，為她穿上。

    「這樣我們就能走了。」他站起身，牽起她。

    「要去哪裡？」她求之不得，實在受夠那些注目禮了。

    「去我們初次見面的地方。」他一笑，又是彈指，Jason立刻上前，與他耳語幾句後，掛著微笑先行離去。

    周筠雙頰通紅，或許是酒精的關係，她整張臉好熱，挽著艾倫的手走在路上，依然引人注目，也有不少外國人直接大方讚美她今夜的美麗，害得她臉更紅。

    一路到了賭場，周筠才發現柑召口已在那裡準備好籌碼等待他們了。

    艾倫輕撫她的手問：「想玩什麼？」

    「玩……我都不太會玩。」她環顧四周，雖然很想要玩玩看，但是真的沒一樣會的。

    「丟珠子應該沒問題吧？」艾倫爽朗笑開，並沒有任何嘲諷的意味，立刻帶著她前往輪盤的地方。

    周筠知道輪盤的玩法，就是選定輪盤上的顏色和數字，賭珠子會落在哪裡罷了。他們找了張空的桌子，艾倫為她拉開椅子，讓她先入座，自己才坐了下來。

    「選個號碼。」他晃晃指頭，Jason 就把手中一整箱的籌碼擱上了桌。周筠瞪大了眼睛望著那堆籌碼，居然跟她今天下午換的一樣多！「那是多少錢？」

    「那個不是我們該在意的。」艾倫依然優雅自若，「挑一個數字吧。」

    「可是……」她直直瞧著那堆籌碼。換那麼多做什麼？！「我們要賭那麼多嗎？我想玩的是……」去玩吃角子老虎吧。

    「嗯，今天幾號？」

    「今天？十八……」她呆呆的出口，就見他跟莊家喊了紅色十八，緊接著把所有的籌碼都推向前。

    珠子在輪盤上喀啦喀啦作響，頻率快得有如她的心臟，她緊張的絞著雙手，愁容滿面。

    「嘿，笑一個。」艾倫扳過她的臉，「怎麼反而不開心？」

    「賭注下太大了，萬一沒有贏的話……」

    「那就算了。」他聳聳肩，「該贏就會贏，我喜歡一次定輸贏。」況且，他要的獎品並不是錢，而是身邊這個可人的女孩。輪盤緩了下來，珠子一格格的跳躍著，當它停在二十七的數字格裡時，周筠覺得血液都快凝結了。

    莊家把大部份的籌碼掃走，Jason 則將剩下的一一收起。

    「我可以……拿一個嗎？」周筠伸手拿了一個金色的籌碼，想留做紀念。

    「妳想要都給妳。」他笑了起來，但是她搖頭，只想要一個。

    他們沒有再繼續賭下去，Jason收了籌碼就離開，艾倫則帶她離開賭場。

    周筠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的賭博方式。只玩一次，一點都不浪費時間、但是很傷錢吶！

    問題是，艾倫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接下來呢？」她竟有點期待他要帶她去的地方會是哪裡了。

    「接下來嘛……」艾倫凝視著她，挑起性感笑容，「妳要參觀總統套房嗎？」

    周筠瞪大了眼睛，倒抽一口氣。

    參觀……總統套房？他住在總統套房裡嗎？那麼、那麼他的意思是－ 邀她去他的房裡？她的心急速跳動著，還拚命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好訝異的。早在她接受他的邀約時，就應該想到這一層了，這是一夜之夢，她經歷了所有不可能的事，就算到一個陌生男人的房裡，也不該有什麼猶豫。

    更別說，還是一個讓她心動的男人。

    於是她點了頭，還露出有何不可的笑容。

    在她點頭之後，艾倫立刻摟住了她的腰，在她臉頰上一吻，不再讓她挽著他的手，而是親暱的摟著，像情人那般。

    周筠無法否認被他摟著時，自己得到了更多的溫暖與悸動，因為他的手臂，就貼在她身上，並且有力的擁著她，讓她心跳不已。

    當她站在偌大奢華的總統套房裡時，她竟然一點都不感到緊張。

    「八二年的美酒。」艾倫端著紅酒來到她面前。

    「謝謝。」她接過，輕輕搖晃著杯中紅色的液體。

    他緩步在房裡踱著，啜飲美酒，眼神卻膠著在她身上不放。

    「我從沒遇過像妳這樣的女人。」他靠著房間與客廳分界的圍欄，鬆開領結，「樸實幹淨得像張素白的畫布，任人在上頭上色，就能展現出不同的風采。」

    「希望這不是在說我無趣。」周筠淺笑，知道平時的自己有多沒存在感。

    「怎麼會？」他放下杯子，朝她走近，「沒有人跟妳說過妳的笑容很甜，酒窩很迷人？」說著，他啄上她的酒窩，「還有當妳願意凝視一個人時，那眼神會把人的靈魂給吸進去？」

    他低喃著，吻上她的眼。

    那燙人的唇在她肌膚上留下酥麻的感覺，緊接著是耳畔、頸項，他每一個吻都讓她有些招架不住。

    「筠筠……」他輕喚，含住她的耳垂，讓她逸出了聲。

    她的眼神迷濛，任吻在她頸上跟裸露的鎖骨之間游移，接著她被巧妙的移近床緣，手中的酒杯也不知何時被擱到了桌上。

    當大手將她的衣服往下褪去時，艾倫的動作變得很慢很慢。

    她深吸了一口氣，注意到他正熱切的凝視著她。

    「現在要走……還來得及。」他是個紳士，會給她最後一個拒絕的機會。

    周筠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

    或許是這間酒店的錯，它們美，美得讓她失去理智，也或許是這件禮服的錯，它讓她變得不像自己，擺脫掉平凡無奇的周筠，幻化為性感大膽的筠筠。她捧住他的臉龐，這樣的浪漫、這樣的激情，或許錯過了，這輩子就不會再擁有。

    雖然是她主動吻上他，但是她的生疏，讓艾倫幾秒鐘內就分辨出來。

    永遠不能讓女士失望。他笑著將她壓上床，開始用高明的技巧吻她，讓她完全喪失了主控權。

    衣服在不知不覺中被褪盡，大手撫著她的長腿，周筠全身發熱，因應艾倫的愛撫，身子一波又一波的顫抖，忍不住一再呻吟。

    這是屬於筠筠的夜晚……她不想後悔，只想保有當下的激情，因為他們沒有未來，所以一切變得特別值得珍惜。

    當理智徹底消失，她的靈魂數次被拋向天際又歸回時，天也濛濛亮了。

第三章

    「菁品」橢圓形的會議室裡坐滿各級主管跟員工，布幕上投射著投影片，經理正嚴肅的滔滔不絕，分析一項重要計劃。某個國際知名百貨公司即將進駐台灣，他們不只專賣精品百貨，更販賣國內沒有的歐美品牌，因此相當受到矚目，也讓其它百貨業者倍感威脅。

    但是這些，她只需要瞭解一點點就好。

    周筠手中抱著一整迭數據，一份份發下去，她只是個助理，不需要去擔心現在正在報告的事項。

    發完資料，經理跟她說了聲謝謝，她便掛著微笑離開會議室。

    這才是她，一個與世無爭的周筠，每天認真的工作，下班後回家休息，偶爾跟同事一起出去用餐，過著平凡的生活。所以偶爾想起在澳門發生的一切，她總會覺得那是場夢。讓人心動不已的男人、變漂亮的自己、狂野且激烈的一夜情，美好得讓人回味無窮，但那是她心底的秘密，只是一場美麗的回憶，絕不能耽溺太多。

    當然她也不可能沉淪，因為她根本不知道對方是誰，一夜過後就成了陌生人。

    他只是一個叫艾倫的男人，有張好看的臉龐、性格的味道、多情溫柔的手腕，以及高明的吻技跟床上功夫。

    其它的，她也不想知道。

    那是三個多月前的事了，她還記得在床上醒來時，身邊的男人還在沉睡，他連睡著時也是那麼的好看，她含著笑意看了他半晌，才悄悄溜下床，沒有告知一聲就回到自己房間。

    跟她同房的是小玫，她回房時已經逼近凌晨了，但是小玫什麼也沒問，她向來是個很棒的同事。

    她把艾倫買給她的東西全部收進行李箱裡，它們太過華麗，她不可能再穿戴，但那是一種證明，證明讓她心跳不已的夜晚的確存在。

    之後她便換上她的針織衫跟褲子，恢復成周筠的樣子，安排好大家的護照，離開澳門。

    「周筠！」余偉丞從會議室裡走了出來，「之後要麻煩妳把我們今年度所有設計品都整理出來。」

    「喔，好！」她笑著點頭，甜美得讓他再次心動。

    「嗯……那個……」他猶豫了一下，「妳晚上有空嗎？我們一起去吃飯。」

    「啊？晚上嗎？」她為難的低垂下頭。面對小余明顯的追求，她感到越來越不自在。

    「晚上她要跟我們去吃飯啦！」小玫突然闖了進來，一手搭上她的肩，「你慢一步了，余偉丞！」

    「是嗎？那妳們好好玩……」他難掩失望，卻鼓不起勇氣再次邀請心上人。

    看著他頹然離去，周筠給了小玫一個感激的笑容。

    「妳喔！不是跟小余是好朋友嗎？怎麼不跟他試試看呢？」小玫把厚厚一迭資料甩上桌子，「我記得你們不是認識八年了嗎？」

    「那是兩碼子事，我只能把他當朋友。」周筠歎口氣，「他再繼續這樣下去，我真怕連朋友都做不成。」現在只要一面對余偉丞，她下意識就想逃，他總是希望她能給他一個機會，但是她怎麼可能會不瞭解自己的感情呢？面對小余，她就是不會心跳加速啊！

    「那……澳門那個神秘帥哥呢？」小玫突然在她耳邊小小聲的問。

    周筠登時瞪大眼，很驚訝的看向她。一開始大家都問得很勤，但知道不可能從她口中套出什麼就罷休了，小玫怎麼又提起了？

    「什麼東西？」她別過頭，不想再談，「我要快點處理數據了。」

    「妳少裝蒜！全世界的人都看到他挽著妳走進會場，妳不知道小余那晚喝到爛醉，還跑來問我，妳有沒有回房間？」

    「那妳說什麼？」她皺眉問。小余這樣的過份干涉，讓她有些不高興。

    「我說不關他的事啊，他又不是妳的誰。」小玫一屁股坐下來，「我等著問妳這個問題很久了，要不要從實招來啊？那晚過得很刺激吻！」

    她曖昧地笑著，逼得周筠滿臉徘紅，急忙要她小聲點，別嚷嚷。

    之後她很鄭重的解釋，那是一夜情，的確很美好，但是不需要再多提。

    「所以哩？他的名字是什麼、做什麼工作？」站在一旁偷聽很久的小卡也插入了話題。

    「需要知道嗎？」她一邊做事，一邊笑著回答，「一面之緣而已，他也不知道我是誰，很公平的。」

    「好可惜喔！」小卡打從心底這麼認為，「那是難得的逸品耶！」

    周筠沒好氣的笑罵，「妳是在形容人還是東西啊？」

    「那妳會……想念對方嗎？」小卡好奇的問。

    她愣了一下，盯著計算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想念？想念那晚？想念艾倫？或是想念變成公主的自己？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種複雜的情緒。她的確很懷念那個旖旎的夜晚，但是不代表她……會想再見到那個人。

    「我想答案是否定的吧。」她淡然一笑，「一夜情這種事情，大家只是玩玩，再見面反而尷尬。」

    「說得好！幸好妳看得開。」小玫用力擊上她的肩，「走！晚上我們去PUB好好瘋一瘋！」

    「PUB ？」無緣無故幹麼去那裡？

    「帶妳去找點樂子啊！明天星期六，晚上可以去瘋一下，順便看看有沒有新的艷遇！」

    「拜託，我並沒有很喜歡艷遇好嗎？」周筠笑著起身，將數據在桌上敲整齊，回過首時，卻恰巧對上余偉丞的雙眼。

    他不知何時走到附近，也不知道偷聽到她們的對話多少，只是用一種很複雜又很詭異的眼神看著她。

    周筠禮貌的點了點頭。不管他怎麼想，那都不關她的事情，因為小玫說得對，他不是她的誰。

    唯一能讓她心跳加速的，好像就只有那個男人。

    那是她平凡生活裡的一顆石子，丟進了心湖底，激起了小浪花，但是浪花只有須臾，很快就消失了，剩下的陣陣漣漪，也終有平靜的一天。

    只是，不知道自己下一次動心，會是什麼時候呢？

    「周筠，電話。」小卡拿著她的手機跑過來。

    「謝謝。」她拿過自己的手機，機上吊著的手機煉是她自己做的，那是一枚籌碼，打了個洞穿過繩子，繫在她手機上頭，彷彿象徵著她的口是心非，也是對那場浪漫的一夜情難忘的表現。

    下班之後，小玫帶著一票女同事先去吃個便餐，熬到較晚時，幾個人才一起到了一間淑女之夜的PUB ，一群人佔了角落的桌子，點了漢堡薯條，當然也少不了酒。

    小玫跟小卡不愧是公關部門的人，超會帶動氣氛，她們點了各式各樣的酒，又聊天又猜拳的，所有人的情緒都極端高昂。

    周筠第一次參加深夜不歸的行程，也見識到這些OL變裝的厲害程度，幾個同事早上還一副專業形象，襯衫加半長裙的裝扮，結果下了班後，長髮放下，戴上閃耀的髮飾、裝上假睫毛，刷上亮粉蜜粉，襯衫解開兩個扣子，戴上長項鏈，鮮紅腰封一束，穿上備妥的高跟鞋，完全就變成舞池中的麻辣女王了。

    好幾個同事輪流去跳舞，周筠依然乖巧的坐在位子上，小口小口的喝著酒，啃著一根接一根的薯條。

    小玫正去幫大家抱兩大排試管酒，留她一個人看位子，她不討厭這種氣氛，吵是吵了點，但感覺很熱鬧，除了她有點格格不入之外，其它都還算OK.她還是穿著淺藍的針織上衣跟黑長褲，一個可愛的髮髻束在腦後，她沒有辦法像小玫她們一樣下班後十八變，要她解開扣子展露性感風情更是不可能的事。

    她吃下一根薯條，眼神追隨著小玫，想著那麼多酒，說不定她會需要幫忙。

    冶艷的小玫從進門後就受到許多注目，很多男人都試圖過來搭訕，因為她一頭長松發又明媚動人，身材更是沒話講的辣，只是靠近吧檯，她現在身邊又－ 咦？

    周筠差點驚叫出聲。挨在小玫身邊說話的人……好像……髮色不同，頭髮也更短了，但是那個輪廓！她不可能會認錯！

    「哇！累死了！」熱舞完的小卡她們走了回來，「周筠，妳真的不去跳喔？」

    「不……你們看一下位子，我去幫小玫！」她迫不及待的離開座位，往吧檯那兒衝過去。

    穿過人潮，她終於來到吧檯後方，只見站在小玫身邊的男人穿著黑襯衫，有些雅痞的樣子，造型跟感覺完全都不一樣，但是……是他！她肯定百分之百是艾倫！

    他人在台灣？他居然出現在她面前！

    「……我跟朋友一起來的。」小玫對身邊男子說，指了指遠方斜角的桌子。周筠電光石火間趕緊背向他們，假裝是舞池中的一份子，隨便搖擺身子，過了幾秒才又偷偷的回望過去，只見艾倫依然在展露迷人的魅力，而小玫也被逗得嬌笑不止。

    「我先把東西拿去給她們，或許……等會兒你會願意跟我跳支舞。」小玫抬起頭，挑了抹笑。

    「那是我的榮幸。」艾倫低沉的說，「我在這裡恭候小姐。」

    「哼。」面對八股的語句，小玫卻開心的紅了臉。

    抱起試管酒，她回身往桌子的方向去，周筠見狀，更快一步的跟在她附近。

    「小玫！」她拉住她。

    「周筠？」有點詫異，沒想到會在舞池裡瞧見她。「妳下來跳舞啊？」

    「那個人跟妳搭訕嗎？」沒理會小玫的問題，她有點緊張的問，一直擔心被瞧見。

    「那個……喔，是啊，很不錯的帥哥喔！」小玫笑得燦爛，「可別想跟我搶，很難得遇到的好男人耶！」

    「他就是澳門的神秘男子。」周筠飛快地打斷了她的話。

    小玫登時一怔，不可思議的瞪大眼，就想再回頭看向那個男人。

    「別回頭！我說真的！」她急得蹙起眉頭，「我有可能會認不出跟自己上床的對象嗎？」

    聞言，小玫深吸了一口氣，揪緊眉心，咬了咬唇，「聽妳這麼一說，他果然有點面熟……」

    「他跟妳說了什麼？」

    「他說從我一進來就注意到我，覺得我是這裡面最亮眼的女人，然後……」她頓了頓，有些擔心的看了下周筠的臉色才小聲說：「他跟上帝許願，只要我過去吧檯，他就要開口，所以這是緣份。」

    「是嗎？」不意外的說詞，艾倫相當能言善道。「我只是想讓妳知道，沒有別的意思。」她說得無謂，心中卻有些難受。

    反正，那只是一夜之緣而已。

    只是，他常在各種地方找女人搭訕嗎？小玫說他是個天生的玩家，但是她為什麼明明也知道事實就是如此，還會有失落感？

    「我要回去了。」她並不想跟艾倫打照面。

    「咦？我不會跟他出去的，妳別這樣！」就算他們之間只是一夜情，但周筠人還在這裡，她怎麼可以跟那帥哥出去？

    「不是這個問題……我不想見到他，否則不是很怪嗎？」她深吸了口氣，「拜託幫我保密，對誰都別說！」

    小玫點了點頭，周筠立刻先叫車，然後再幫她抱了一排試管酒回座位去，正拿起包包要走時，小卡卻輕聲抱怨，覺得她太掃興。

    這時小玫悄悄的回首，赫然發現艾倫在看她們這邊。

    「什麼？妳要走啦？」同事們嚷了起來，「才一點多耶！」

    「我好累，不習慣晚睡啦。」周筠尷尬的陪著笑，把包包往身上背。

    她們的位子上方剛好有一盞小燈，她就站在那盞燈下。

    遠處的鄒艾倫倏地瞇起眼。他發誓他見過站在燈下，那個看起來一點特色也沒有的女人！

    那女人穿著普通的針織衣，黑色長褲，頭髮梳了個小髮髻，穿得跟中規中矩的上班族一樣，反而讓她在這人群中突兀異常。

    這裡可是夜店，是辣妹充斥的地方，誰不是短裙低胸的裝扮，就算是上斑族，也會像剛剛那位松發艷麗的女人一樣加重妝感，衣服也會稍解兩顆扣子，流露出一些性感。像她這般樸素的打扮，很像是不得已被拖來的。

    他不該會認識這樣的女人，身邊也不可能有這種類型的女孩，但是看到她的笑容跟酒窩，他就知道自己一定看過她。

    拿著酒，他決定離開吧檯走近她，因為那個女人，正一副急忙要離去的樣子。

    「別攔她！讓她走！」小玫趕緊把小卡她們打發掉，「車子應該快到了，妳快點走吧……他過來了。」

    她最後一句話說得很輕，卻足以讓周筠滑掉手上的包包。

    他過來了？有沒有這麼急啊？艾倫不是這麼急性子的人吧？小玫也才剛回來而已，有必要這麼急著過來找她嗎？

    難道他……認出她來了？但怎麼可能，像她這種淡然無味的女人，他怎麼可能會記得……

    強自鎮定的檢起包包，她逃命似的鑽進人群裡。門口咧？門口在哪裡？

    「小姐。」突然間，她好像聽見有人在喊她，那個聲音還該死的很熟悉！她的腳步更不敢停下，加快了步伐。鄒昶倫見狀，以為是音樂太大聲，對方沒聽見。但是，為什麼那個女人好像走得更急了？

    正快步奔走時，周筠的手機響了，剛剛叫的出租車已經抵達，她趕緊接起，跟司機解釋她正在出去的路上，只是人有點多。

    而她執握在手的手機上，金色的籌碼搖晃著，在雷射燈下閃耀出光芒。

    光芒雖小，但至少，鄒昶倫看見了。

    「小姐！」他幾乎逼近了正搗著耳朵在講電話的她，她的腳步稍稍緩了些。

    等周筠掛上電話時，才趕緊回首一瞥，卻發現她跟他之間只隔了一個人。

    「小姐。」鄒昶倫瞇起眼，倏地拉住了她的手。

    「你認錯人了！」她嚇了一跳，急忙甩開。

    門口近在眼前，周筠飛奔出去。

    他不可能認錯人！她是在澳門威尼斯人酒店的女人，那個有著甜美笑容的……

    「筠筠！」他想起來了。在周筠打開出租車門時，赫然聽見夜店門口的呼喊聲，她下意識的回頭，鄒昶倫就站在門口，不可思議的望著她。「我不認識你，先生！」她慌張的喊著，「你認錯人了！」

    鑽進車子裡時，周筠覺得自己像在逃難，但她還是催促司機快點開車，正眼也不敢瞧門口的男人一眼便火速離去。

    鄒昶倫目瞪口呆的看著出租車遠離。她果然是那個筠筠！

    真的是她……世界怎麼會那麼小？明明是在國外的艷遇，怎麼回到台灣後還會遇到？

    車子裡，周筠緊閉上雙眼，雙手冒著冷汗。說起來很可笑，她其實沒有必要閃躲，自己又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大可以互相點個頭，打個招呼意思一下即可，如果他認為她是很容易接受一夜情的女人而想再度邀約，她所需要的也只是拒絕。

    可她沒那個膽子，她不是澳門那個大膽的筠筠了！

    她不敢面對他，也不想看見他，總覺得自己會尷尬到無地自容，而且……生怕自己會再次心動。

    心跳加速的感覺很緊張，對一個和她不可能有未來的人加速更是不應該。所以逃開就好了，反正只是再一次的驚鴻一瞥，總不可能那麼巧……台北這麼大，他們不可能再見面的，對吧？門口的鄒昶倫好半晌才能從震驚中回神，直接撥電話給遠在美國的秘書。

    「Jason，你能相信嗎？世界上有女人看見我就跑。」

    「嘎？」在洛杉磯的Jason才剛起來，難掩睡意，「這倒是新鮮事，大概你不是她的菜吧。」

    「她跟我上過床，是澳門的ONS.」

    「喔？這就奇了！」跟老闆在一起的女人，應該都會被迷到一夜後還意猶未盡的。「你的魅力可能稍稍減退了些吧？」

    「……嘖！看來我得親自問問她了。」他掛掉電話，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第四章

    鄒昶倫利落的將車子滑進地下停車場裡，停到所謂的「來客區」，今天要拜訪菁品珠寶公司，他已經查過對方的資料，對方早已積極的想要在他的百貨公司裡設櫃。

    是的，「他的」百貨公司。

    他們家是經營百貨業的龍頭之一，在歐美各地都有據點，主要針對具有高消費能力的客群為主，過去只陳列高級精品。

    但接手亞洲區的百貨業後，他毅然決然將風格轉向。高單價的精品只有特殊族群才消費得起，可現今放眼望去，活躍在社會上的都是年輕人，何不增加年輕化的品牌？

    所以現在他旗下的百貨裡精品區依然存在，只是縮小了區域，剩下的空間拿來開拓時尚精品，從運動風、休閒風到女性的平價精品，他全針對當地特色挑選沒有引進過的牌子，倒也蔚為風潮。台灣也一樣，他挑好了地、蓋好了百貨公司，剩下的就是引進專櫃設櫃！當然，他也會挑選當地產品設櫃，相信再平凡無奇的角落裡，都能找到芬芳的花朵。

    商業界很瞭解他的喜好，許多小公司紛紛毛遂自薦，試圖爭取一櫃之位，這些事情都還在評估中，他這次回來也是為了這個案子。

    走進電梯裡，他按下了二十五樓，菁品珠寶公司所在的樓層。

    菁品珠寶在台灣總共設立七家店面，規模不大，但是很受年輕人喜愛，設計活潑，價格也不昂貴，因此他們認為自己符合爭取專櫃的資格。

    他雖然還沒仔細看過這間公司的產品，但是已經認識了這間公司的員工了，雖然對方非常堅持的說他認錯人。

    週五晚上的夜店裡，有一整桌是她的同事，他只要找個機會，有技巧的跟其中一個女人搭訕，就能套出她是在哪間公司上班。

    只是沒想到這麼巧，這間珠寶公司剛好也希望在他的百貨裡設櫃。

    來到二十五樓，櫃檯小妹親切的招呼，他淡淡表示了自己的身份，小妹禮貌的打電話進去通知公關部經理後，下一秒整個公司就火速動了起來－ Mystical百貨執行長親自登門拜訪，哪能輕忽大意？業務部立刻叫人把所有公司的檔案、設計品都搬了出來，設計師快速被呼喚到位，公關部也趕緊準備用最好的一面迎接貴客，就在大家兵荒馬亂之際，眾人只好派一個最沒事的人先去接待客人。

    「周筠！」小玫正在努力補妝，「妳先去門口招呼客人。」

    「客人？」剛從影印室回來的周筠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怎麼公司上下瞬間忙成一團？

    「妳不知道喔？Mystical百貨的執行長來了！」小卡忙著手邊的投影片，緊張的做最後確認，「我們馬上、立刻、就有機會跟執行長做簡報耶！」

    「哇……好棒喔！」她笑開，「我們不是一直想爭取一個專櫃位子嗎？執行長一定是看過我們公司的數據覺得有興趣，所以想親自來看看公司的情況！」

    「是啊，可也太臨時了吧！」小玫哀聲四起，「妳趕快先去招呼他，請他到我們最大的會議室去……然後麻煩妳先倒杯咖啡給他喝，我昨天買的草莓奶凍願意割愛送給他吃！」

    「好好，你們慢慢來，我先出去！」周筠放下影印的資料，稍稍整理一下服裝儀容，有別於裡頭的兵荒馬亂，她從容的往櫃檯那裡去。輕輕揚起一抹笑，她將識別證掛妥，接著右轉，站定開口，「鄒－ 」

    咦？那是！

    她登時倒抽一口氣，簡直是以光速向左彈回九十度，重新躲回走廊轉角處。

    那個男人就算化成灰，她也不可能會認錯！為什麼會在幾天之內，遇見同一個不該重逢的男人兩次

    她在澳門是荒唐了點，但她只想把那場春色無邊的一夜情，當做一次珍貴的回憶，可是，為什麼她的艷遇……不但上週末在夜店遇見了，今天又出現在她的公司翅裡。

    難道……一夜情真的要付出那麼大的代價嗎？她的心臟快無法負荷了啦！

    「周筠，妳還在這裡幹麼？」余偉丞的聲音猛地出現，「不是托妳先來招呼客戶嗎？」邊說他邊拉著她的手往前走。

    哎呀！誰來救救她啦！

    周筠戰戰兢兢的帶領鄒昶倫前往寬敞的會議室，面帶極度僵硬的微笑，差點沒同手同腳，連說話都有些結巴，走了一段明明一分鐘卻像一公里遠的路程，總算把人領進會議室。

    這時，她就很感念余偉丞的存在，至少她不必跟他兩個人獨處。

    「請您這邊稍坐。」她簡單說，人就急著往外頭走。

    「要喝點什麼嗎？咖啡還是紅茶？」余偉丞禮貌性的笑著詢問。

    「咖啡。」他雙眼卻是看著周筠回答。

    「好，麻煩妳了。」余偉丞自然的交代著周筠。

    她心裡暗暗哀鳴，但還是假裝不以為意的往外頭走去。茶水區就在隔壁，咖啡壺也是備好的，她只需要把咖啡倒進去，放入奶精跟糖……

    突然，她看見余偉丞走出會議室。

    啊！小余走了？！她倉皇的回首看向會議室大門。裡面就剩下艾倫？

    端起咖啡，周筠心一橫。反正打定主意說不認識就是不認識，他應該也不能肯定認得她吧？更何況……跟她相認有好處嗎？心理準備做得再久，也永遠不足夠，當她端著咖啡進入會議室時，就見裡頭的男人站在門口附近閒晃，觀賞著櫥窗裡陳列的珠寶飾品。

    「你們公司的飾品很具設計感。」他說著，像閒聊一般的語氣。

    她放下咖啡，隨口應了應，「嗯，是啊。」

    「小姐怎麼稱呼？」鄒昶倫轉過身，用詭異的眼神凝視她。

    怎麼稱呼？他現在是把她當做一個陌生人嗎？也對，或許他體認到自己真的認錯人了。

    「我姓周。」在澳門時她很蠢，雖然沒說出真名，但是她名字也才一個字，光那個筠就很明顯了。

    「周小姐。」他用制式的稱呼喚她，「您在這裡工作很久了嗎？」

    「呃……有幾年的時間了。」她很想離開，但是現在這位重要的執行長正在問她問題，她若表現出任何不禮貌，勢必會影響到他對公司的觀感……

    「哦？那您一定很瞭解公司的作業嘍？」他開口閉口都是您，這份生疏感一方面讓周筠放心，一方面又讓她莫名的難受。

    相較於在澳門時，他輕柔呼喚的「筠筠」，這種說話方式把他們之間的距離拉大了許多。

    「還好，我只是個業助。關於公司的產品及其它展望，等會兒會有相關人員來跟您說明。」她微笑，露出甜美的酒窩。

    光憑這點，鄒昶倫就確信自己不可能認錯人。

    擁有這般可人酒窩的女人不多，更別說她笑起來彷彿蜜融在人心底。

    「那妳喜歡公司的產品嗎？」他邊說，指了指櫥窗裡的一條項鏈。

    周筠猶豫了幾秒後，還是走上前去。他指的是前年情人節的特製項鏈，限量發售，擁有相當亮眼的成績。

    「這條項鏈很暢銷，從材質到設計都很受歡迎，或許也是因為限量的關係。」

    她記得余偉丞還買了一條送她，但是她沒有接受。

    「那這條跟我在澳門買的那條，妳覺得哪條比較好看？」

    「澳門？那怎麼能比，那裡的都是真品，根本！」周筠回答得太順，順到自己都因詫異而止了聲。

    她怎麼掉進他的言語陷阱裡了？！她睜圓雙眼瞧著他，只見他一派從容的靠著玻璃櫥窗，用一種勝利的笑容向她示威。

    周筠下意識退了幾步，知道自己露出了餡，一口氣差點上不來，緊張的白了臉色。

    「看來是我在澳門買的那條比較貴氣些。」鄒昶倫逕自接話，笑容更深，「那個髮簪妳也沒戴著，老是扎一束馬尾，無法顯露出妳的特色。」

    他的聲音越來越近，周筠發現自己竟被他逼到角落裡，她心急的想逃離。

    「我去請經理他們來……」她閃開他的視線，邁開步伐，加快腳步往門外去。

    「妳現在離開這道門，我就立刻離開這裡。」後頭極具威脅性的聲音傳來，讓她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不可思議的回首。這個男人……在威脅她？

    「你……你該不會要跟我上司說，是我無禮魯莽冒犯到你，所以，你才負氣離開吧？」她蹙起眉心，下意識用手纏著識別證的帶子繞了好幾圈。

    「或許。」他扯開笑，這倒是一個不錯的建議。

    「你怎麼能這樣？你、你不是那個什麼百貨業的執行長嗎？」她氣憤的回應，「怎麼可以這樣欺負一個……一個小職員？」

    「我這個人很公平，別人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對人。」鄒加倫的語調裡藏著笑意，繞過桌子走回她面前，「誰叫有人睡完就不認帳？」

    此話一出，周筠頓時滿臉通紅。他說話怎麼那麼露骨？  「艾倫！」她氣急敗壞的喊出他的名字，「那只不過是一個失控的夜……我們不該再有任何關係的！」

    「這麼巧，妳知道我的英文名字叫艾倫？」他喜歡瞧她面紅耳赤的窘態，「我以為我們今天是第一次見面，看來妳有做功課喔。」

    「我！」他還有閒工夫跟她五四三？周筠心急如焚，原本要接話，卻突然聽見後頭的聲音。

    小玫跟業務部的人都來了，余偉丞走在最前面。難不成艾倫是因為瞧見同事走進來了，才會那樣子說話嗎？

    「嗨！鄒先生！」小玫展現出亮麗的笑容，但其實沒比周筠好到哪裡去。

    「兩位好像聊得很愉快？」余偉丞也露出疑惑的一笑，「剛剛轉彎前就聽見聲音了。」

    「喔，沒什麼，只是在跟周小姐閒聊。」鄒昶倫突然轉成一副沉穩模樣，「你們公司連業助都很用心，還知道我的英文名字。」

    咦？所有人不由得朝周筠看去。其實大家都知道艾倫執行長的名號，只是身為業助，平時又不太關心這些事的周筠，會瞭解這件事還真是令人驚訝。

    「嗯……哪裡！我們全公司上下，現在的首要目標就是希望能進駐您的百貨公司。」業務部經理順著話尾說，還不忘讚美周筠一番，「周筠啊，妳的認真看得出來喔！」

    「是……」她虛弱的回答。這下好了，連名帶姓他都知道了！枉費她剛才把識別證偷偷翻到背面。

    小玫偷偷上前，捏了一下她的手臂，彷彿在問：怎麼是那個人？

    她回看，面露愁容搖了搖頭。她也不願意啊！

    「說不定周小姐還知道我喜歡的食物？」鄒昶倫大方入座，還沒打算放過她。

    呃……這個問題讓大伙有些尷尬，關於他的作風跟喜好，網絡上都查得到，但比較私人的方面就……

    「鄒先生喜歡吃什麼呢？」余偉丞趕緊接口，替心上人解圍，「晚上我們就挑您喜歡的料理名店，一同聚餐如何？」

    「好！這個主意不錯！」經理對他投以讚賞的眼光。不過當事者倒是沒吭聲，只是挑了挑眉，依然在等待答案似的。周筠不安的看著會議室裡所有同仁，大家都處在緊張的頂點，很顯然，艾倫把氣氛搞僵了。

    不過她剛好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因為那日在澳門，他帶她去吃飯時曾提過。

    可他記得嗎？他竟然會記得他曾跟某個隨意遇上的女人說過的話？還是他跟每個女人都會這樣聊？

    「美式餐點，最喜歡德州潛艇堡。」她歎了口氣，為了大局還是說了。

    這個答案再度引起眾人錯愕的眼神關注，因為鄒昶倫露出了會心一笑，表示那答案是正確的。問題是，為什麼周筠會知道？

    「妳先出去吧，桌上有些東西麻煩妳處理一下。」小玫抓到了空檔趁機幫她解圍，想她應該巴不得離開這裡才對。

    「好！」周筠的聲音非常興奮，簡直逼近了迫不及待。

    這讓鄒昶倫非常不高興，剛剛帶著點喜悅的心情突然又低落下來。

    她叫周筠是嗎？繼打死不認他之後，又急忙逃離他身邊？即使在已經知道他是Mystical 百貨的執行長之後？他行情有這麼差嗎？從前不管去到哪裡，別說曾有過魚水之歡的女人會主動過來打招呼，連不認識的美女也會自動前來攀談，一旦得知他身份之後，每個女人都對他更有興趣，大家成為長期床友的機會也更大。

    從來沒有一個人，不但打死裝做不認識他，還對他視如敝屜。

    偏偏第一個如此瞧不起他的，是所有他在繽紛的夜生活中碰過，稱不上美麗、身材也不頂好、身高又普通，應該可以說是最沒有特色的女人！

    天地反過來了嗎？他竟然被這樣的人嫌棄？他引以為傲的「魅力」究竟到哪兒去了？

    燈光暗了下來，投影布幕降下。他知道現在必須專心，雖然他承認是為了筠筠才來這間珠寶公司，但是工作還是得做。

    他要瞭解這間公司商品、背景及未來的可能性，只要符合他的需求，他一樣會讓他們設櫃，沒有私心。

    會議室裡靜了下來，由經理開始發言歡迎這位突來的貴客，周筠則貼在會議室外偷聽，一顆心七上八下。

    為什麼偏偏會是他？她緊張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上頭已經擺滿了待處理的事項，但是她從未如此心浮氣躁過，完全沒辦法冷靜下來繼續上班。為什麼？她不該為了那個人而慌亂，艾倫一直都相當從容，冒汗的是她、緊張的是她、心跳加速的也是她。

    她沒辦法像他一樣泰然處之，他看待他們之間的關係好像是朋友一樣簡單，但是對她而言，這三個月來懷念的一切，好像一下子又出現在眼前。

    他的笑容、他溫柔的對待、一起游河的浪漫、貼心的妝點，甚至帶她在舞池裡擁舞，在賭場裡一擲千金，乃至於奢華套房裡的激情……只是看著他，她就會憶起他深刻的吻。

    他的吻……輕易就能攪動她一池春水。

    然而之前的美好卻化成現下的恐懼跟不安，她搞不清楚他究竟想做些什麼，為什麼就不能乾脆的假裝不認識她呢？

    一整個下午，周筠在工作上頻頻出錯，幾個同事都覺得她心不在焉，她只好不停道歉、不停重做，一想到會議室裡的男人，又慌得都快哭了。

    如果、如果艾倫再繼續用那種詭異的態度對她，她就要跟他把話給說清楚！

    「周筠，」小玫的聲音響亮的傳來，「妳聯絡得上祝柔昀嗎？」

    「柔昀？」她是公司的特約設計師，「我不清楚耶，她好像失聯一陣子了。」其實上周就有人托她找過這位設計師，但是她的手機都沒開機。「怎麼會？她也沒來信說要出國還是怎樣啊！」小玫有點懊惱，「鄒先生最欣賞她的作品了說……」

    「還是我問高設計師？」他們是男女朋友，同為設計師，不過高成已經在業界小有名氣。

    「不好啦，高設計師很討厭別人透過他找祝柔昀的！」小玫擺了擺手，「發封郵件過去，請柔昀看見後盡速回信好了。」

    「嗯。」周筠點了頭，立刻開始撰寫郵件，腦海中又不自覺的胡亂猜想。

    小玫出來了，就表示會議已經告一段落，但是她沒見到小余走出來，就表示業務部依然在奮鬥。

    她草草把信打完，一雙眼忍不住往遠方走廊瞟，期待能瞧見人影。

    「別看了，會議還沒結束。」小玫滑動椅子靠了過來，「我順便跟妳說一件不幸的消息。」

    「我今天已經夠倒霉了……」還能有多少不幸？

    「大家都已經認出鄒昶倫先生就是那天晚宴中，挽著妳囂張走進我們會場的男人了。」她挑了挑眉，「怎麼辦？妳要我繼續維持口徑一致，說妳晚上有回房，還是……」

    都認出來了？唉，她知道這是早晚的問題，艾倫的打扮跟氣質雖然改變很大，但是看久了還是能認出來，更別說那晚，他可是一進場就引起眾人注目的眼光。

    「拜託妳一定要說我有回去！」周筠雙手合十，把小玫當神膜拜。

    「好！一句話。」小玫很有義氣，「不過呢，大家都知道他跟妳在澳門時……好歹算是艷遇吧？妳等會兒有得解釋了。」

    聞言，她雙肩垂得更低了，「唉……」從澳門回來後，大家有段時間一直追問她那位神秘男子是誰，她都說不知道，只是偶然遇見的男人。

    沒有姓名也沒有聯絡方式，他們只是當一天的朋友，她過得很愉快，僅止於此而已。同事們或有不信，卻也沒辦法從她身上問出所以然，加上小玫力挺到底叫大家別再問了，因此大部份的人都認為他們只是看對眼，但是沒有發展下去。

    謠言在回台後沒幾天即落幕，不過隨著男主角的出現，她恐怕又要成為眾人的焦點。

    「我會受不了……」周筠難受的撫著頭喊疼，「我最討厭受到矚目了。」

    「那也沒辦法啊……妳只能面對，想成澳門那晚的情況好了！」小玫出了個餿主意，「那晚大家也都把目光聚集在妳身上，妳應該覺得還好吧？」

    「……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又提到那晚，她現在開始希望那天的事都沒發生過。

    小玫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肩頭，「船到橋頭自然直。」又滑回去工作。

    唉！周筠歎了一口氣，開始覺得今天已經把這輩子可以歎的氣都歎完了。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天色漸漸暗了，她才終於聽見會議室大門的開啟聲，許多人說話的聲音一下子放大出來。

    她把自己埋在計算機前，假裝無視於後頭的所有動作。

    「周筠。」余偉丞的聲音悶悶的在她身後出現，「經理找妳。」

    她轉過身子，卻瞧見他看她的樣子似乎很不愉悅。「找我……做什麼？」

    「應該是要妳去跟鄒昶倫聊聊吧？」他冷冷地撇過頭，「你們應該很熟，不是嗎？」說完，便難掩怒意的立刻離開。

    周筠沒有斕阻他，因為他根本沒有權利對她生氣的。他們之間的關係只是普通的同事情誼，就算今天她跟艾倫交往，小余也不能干涉。因此她對他這種自以為是的態度越來越討厭，到了快要不能忍受的地步了。

    「他是妳男朋友？」

    冷不防的聲音，來自身後的方向。

    周筠跳了起來，發現讓她心驚膽戰的男人不知何時已走進辦公室區的範圍，而且又換上那副輕鬆的笑容對著她。

    「不關你的事。」這一切令她太煩躁了，她的口氣實在好不起來。「這裡是辦公室區，有事嗎？」

    「找洗手間，妳要帶我去嗎？」他電人的雙眸緊勾著她。

    周筠深吸了一口氣，不停感受到眾人的目光與竊竊私語，她決定帶著他離開現場，因為她真的很不習慣被指指點點。

    咬了咬唇，她走過他身邊時，輕聲說了「請跟我來」

    她當然知道他是故意的，因為洗手間就在會議室附近，一走出門口就能看見。

    「妳還沒回答我，他是妳男朋友嗎？」

    「我說過，不關你的事。」四下無人，她很想跟他講清楚。

    「真冷淡。」他說這句話時，笑意未歇，彎進廁所裡。周筠盤算著，等他出來就要把話說開，結果眼角餘光不意瞥見經理站在會議室門口對她招手，她才想起自己忘記余偉丞交代的事了。

    「鄒先生想吃美式餐廳，妳幫忙訂一下位子，你們下班後一起去吃。」

    她詫異極了，「我？」應酬應該沒她的份！

    「他指名要妳，其中原因我們就不必多說了。」經理露出曖昧神情，「這Case 就拜託妳了，周筠。」

    「經理！我只是個業助！」她激動的上前，「我並不想跟他獨處，我……」

    「從現在開始妳就是業務部的人，加薪三千。」經理倒是乾脆，當場升了她的官，「他對我們公司的產品很有興趣，妳平常也經手大小事情，不可能不瞭解我們公司的產品跟特色。」

    「那經理也應該瞭解，他可能是因為……某些公事以外的原因才！」

    「我瞭解啊，所以就要靠妳了。」經理兩手一攤，「我是主管，我們的共同目標是在Mystical 百貨裡設櫃，現在這重責大任就落在妳身上了。」

    周筠不敢置信的呆住，而經理只是拍拍她的肩當做鼓勵，瀟灑離去。留下她一個人……不，還有後面已經從洗手間出來站了很久的男人在一起？

    她回過頭，覺得這一切似乎都是設計好的！「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她壓低聲音問，快哭出來了。

    「肚子餓了，一起吃個飯吧。」他緩步走向她，「我帶路，我知道有間美式餐廳很好吃。」

    「我不需要……我不餓！」她瞪著地板，淚水瞬間盈眶。

    見狀，鄒昶倫皺起眉，強硬的抬起她的下巴。她嚇得倒抽一口氣，向後退了幾步，卻依舊被他箝住。

    「再見到我，讓妳這麼痛苦嗎？」他此刻的眼神，竟然有點受傷，「連跟我吃個飯妳都覺得委屈？」

    淚水泛出了眼，使她更像是受驚的小鹿。

    「看來我給妳的印象很差……可在澳門時，妳的反應並不是如此。」他鬆開了手，很是失望。「我從不勉強女人的，先走了。」

    這下周筠反倒愣在原地，看他逕自往外走去，腦子裡一片空白。她該怎麼辦？

    經理要她去處理這個案子，她卻把金主氣跑了……但是為什麼要犧牲她去做這種像交際花的工作？越想越不甘願，緊閉的雙眼裡冒出越來越多淚水。

    「怎麼了？！」余偉丞在遠處瞥見，急忙衝到她身邊，「他欺負妳嗎？」

    她抬首，還來不及解釋，他就已殺氣騰騰的直接往外追出去。

    「鄒昶倫！」

    鄒昶倫正在等電梯，突然聽見後頭氣急敗壞的怒喝，而且還是連名帶姓的叫，跟剛剛鄒先生、鄒執行長的稱呼真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回首一探，是那位好像是筠筠的男友。

    「小余！」周筠及時拉住了他，「別亂來！你誤會了！」

    「我誤會？一定是他做了什麼事，妳才會哭成這樣的！」他可從來沒看過周筠哭。

    櫃檯小妹在一旁左看右瞧，沒吭半聲，努力讓自己像個透明人，別捲入眼前的火爆場面。

    周筠哭得通紅的雙眼看向鄒昶倫，帶點心慌，又有更多的焦急。

    「不是這樣的！小余！」她扯著他的手不肯放開，一邊急著解釋，「是我、是我不好……」

    鄒昶倫沒出聲，只是像個旁觀者一樣，他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

    「什麼是妳不好？妳哭得眼睛都腫了，他憑什麼在我們公司欺負！」余偉丞衝動的往前移動，一副要掄起拳頭打人的樣子。

    「是我以為可以跟他出去吃飯，我太自以為是……」她竟然在幫艾倫圓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到底是為了不讓場面難看，還是為了不讓小余傷害艾倫？

    鄒昶倫看懂了，立時邁開腳步，當著余偉丞的面將周筠拉到身邊。

    「我開玩笑的。」他低首啾著她，露出溫柔至極的笑容，輕輕以指腹拭去她滿臉的淚水，「妳別哭，這樣我會心疼。」

    她眨著眼，錯愕的望著他。

    「快去收東西，我帶妳去吃飯。」他俯下頸子，吻上她沾水的睫毛。

    余偉丞僵著身子，突然覺得自己很愚蠢。

    她呆呆的點點頭，任那隻大手將她的淚痕拭淨，甚至解下她束著的馬尾，讓半長髮垂落而下。

    「笑一個，好嗎？」他捧著她的臉，指尖停在酒窩處，「為我笑一個，我喜歡看妳的酒窩。」他記得……她有酒窩。周筠泛出了極度複雜的笑容，甚至不知道究竟現在該開心還是難過。

    可是，面對他的溫柔，她發現自己的心再次為他加速跳動。

第五章

    東區巷內的美式餐廳相當多，對於總是回家自己煮飯的周筠來說，這些餐廳極端陌生，結果一個剛從國外回來的華僑竟然比她還熟。他把車子停在她公司樓下，兩個人一起搭捷運過來。

    她完全不知道要點些什麼，所以讓艾倫幫她點餐，事實上她腦子裡想的是：她為什麼真的跟他來吃飯了？

    坐在舒適而寬敞的沙發座上，她不自覺地看向站在櫃檯邊的鄒昶倫，這間是自助式的餐廳，他讓她先入座，自己則去等待餐點，期間，他出色的外貌再度引來注目，有個金棕髮的外國辣妹去點飲料時，對他笑得很燦斕。

    流利的英文在兩人之間交錯，櫃檯邊的一雙男女相談甚歡，她知道那個外國辣妹一定也被艾倫的爽朗跟俊美的容貌吸引，加上他跟女人的交談方式，話裡免不了五句中有三句的讚美，讓人如何抵擋得住？黃金單身漢該有的條件他都有，才二十七歲，卻已經是龍頭百貨業的執行長，不但含著金湯匙出身，還擁有手腕跟好看的外貌，這種男人，果然只有在艷遇時才遇得上……不，只有在小說裡才遇得上。

    像現在，光是坐在這裡看他跟辣妹攀談，就覺得格格不入的人是自己。

    還是走好了……萬一他們想要延續這美好的夜晚，她豈不是成了一個超大電燈泡？

    周筠抿了抿唇，抓過皮包，抬首再瞥他們一眼時，突然發現那辣妹正回頭瞧著她。那絕對稱不上友善的眼神，因為她擰著眉心，目光中帶著敵視的訊息。

    然後她轉過頭去，又跟鄒昶倫低語了幾句，周筠瞧見他挑眉，嘴角上勾，但不知說了什麼，只見到那辣妹因此斂起笑容，拿過櫃檯遞出的飲料，氣沖沖的扭頭走了。

    她還不解的看著那一幕，鄒昶倫已經端托盤回到位子上。

    「怎麼了？」他注意到她一隻腳擱在椅子外頭，還有拿在手上的皮包，「妳該不會想放我鴿子吧？」

    「沒……沒有。」她只得挪回座位，尷尬的把皮包放回去。他用質疑的眼神再看了她一次，不過還是坐了下來，將食物遞給她，並且再三保證這裡的美味。

    周筠好奇的打開他為她點的漢堡，其實光看見盤子裡的薯條，她就已經垂涎三尺了。

    「妳叫周筠嗎？周公的周，哪個筠？」他不浪費時間，問起她的真名。

    「這個很重要嗎？」她小心翼翼的剝開漢堡紙。

    他又把公司搬出來。「未來妳將代表菁品珠寶，妳覺得不重要嗎？」

    周筠聞言有點氣惱。他分明是拿著一把名為公事的刀架在她的頸子上，讓她不得不言聽計從。

    「我想跟你把話說清楚！」反正現在也沒有其它人在，她當下決定攤牌，「如果你是真心想跟我們公司合作的話，我們之間就單純公事化，不要再去扯……在澳門的任何事情。」

    她緊張的捏緊漢堡，眼睛甚至不敢直視他，微微顫抖著出聲。

    「漢堡無辜，別捏爛它了。」笑聲從對面傳來，「趁熱吃吧，別浪費食物。」

    咦？這是什麼反應？他到底有沒有聽見她說的話啊？周筠偷偷瞥了他一眼，只見他已經愉快的嗑起漢堡來，還一口接一口的吃起酥脆的薯條。該不會他根本沒把她當回事吧？周筠很不甘願的咬下一口漢堡。的確很好吃，但是以她目前的心境實在沒有胃口品嚐任何美食。

    「我叫鄒昶倫，妝華tical 百貨的亞洲執行長。」冷不防的，他遞來一張名片。

    她有點錯愕，但還是趕緊放下食物，匆匆自皮夾裡拿出自己的名片，恭敬的遞了過去。

    鄒昶倫很愉快的接過。啊……原來是竹字頭的筠啊，所以她名字真的只有兩個字，難怪會自稱筠筠。

    「我可以繼續叫妳筠筠嗎？」

    「不可以！」繞了這麼大一圈，他就是硬要扯澳門的事就對了！「你是故意的嗎？」

    他很老實的點頭。

    「噢……為什麼？」周筠移向前，壓低聲音，「我不懂你們是怎麼樣的……規矩，但是照理說，一夜情後不是不該有任何聯繫嗎？」

    「誰說的？」他笑了起來。她一定不知道自己連說這種悄悄話時都在臉紅。周筠怔了住。不是這樣嗎？不然幹麼叫一夜情？

    「我還是跟一些女伴有所聯絡，就算大家只是一個晚上……也沒必要裝做不認識吧？」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妳是頭一個把我當成凶神惡煞在躲避的女人。」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皺起眉頭，「我只是以為那夜之後，我們應該沒有什麼關聯了，也不認為繼續牽扯會有好事。」

    「為什麼會覺得跟我牽扯不會有好事？我很糟嗎？」這是他自尊心嚴重受損的主因。

    「不不，不是你的問題！」她連忙擺手，「是我自己……只想把那天當成一個紀念……」她越說越小聲。

    紀念是拿來回憶的，不需要活生生再次在眼前上演，當事者最好也不要出現。

    說完，她咬了一口漢堡，變得沉默，恬靜的坐在位子上。

    鄒昶倫發現自己很喜歡看著她，那種淡然又平靜的味道，能讓他的心也沉澱下來。她明明是個毫無特色的女人，為什麼就是這麼耐看呢？他可以望著她低垂的眼眸、小巧的鼻尖、甚至是那微微勾著笑容的唇，還有他最喜愛的酒窩很久很久。看著看著，他還會不自覺的挑起嘴角。「我不習慣被人拒絕。」靜默了一下，他突然開口淡淡的說。

    「嗯？」這是什麼意思？周筠聽不明白。「我並沒有拒絕你啊。」

    「妳已經拒絕過很多次了。」他難掩不甘願的心態，「我們不能自然的做個朋友嗎？」

    「做……朋友？有這個必要嗎？」周筠話一出口，立刻驚覺到他所謂的拒絕。

    「我想跟妳做朋友。」鄒昶倫嘴角含著笑，「我們在澳門認識了，現在又再度相遇，所以我們應該可以當朋友。」

    有這麼尷尬的朋友嗎？周筠排紅了臉。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態不正常，但是一想到她曾經跟他滾過床單，她就很難維持自然。

    「艾倫，我們不如從公事上開始……」

    「別叫我艾倫，那是獵艷的名字。」他搖頭制止，「現在我們是朋友了。」

    「喔……鄒先生。」她不知不覺走進他設好的局，「好吧！但是別在我同事面前再提起那天的事情。」

    「會提起的保證不是我。」他不是那種人，一夜情並不是拿來炫耀用的。周筠尷尬的笑笑，她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未來在公司裡流傳的八卦將會甚囂塵上，不過會是同事們間的耳語，不可能出自他的口中。她開始啃起薯條來，心情莫名的放鬆，不知道是因為他的態度誠懇，還是因為他不希望她叫他艾倫。

    那是獵艷時用的名字，所以……他現在並不是在挑逗她，也不是希望再溫存一夜，而是認真的用鄒昶倫這個身份在與她……做朋友。

    鄒昶倫趁勢開啟了話題，針對她很簡單的喜好開始發問，偶爾提及工作，這樣除了會讓周筠的防心減低很多，他也能在瞭解她的同時，多少知道她公司的環境與人事。

    沒有女人可以拒絕他。

    尤其是像周筠這樣的女人，她是他的名單中最不起眼，但卻是唯一一個一再拒絕他的女人。

    他相信只要自己認真起來，就連這樣的女人，也將無法抵抗他的魅力。

    參自從關係「正常」之後，周筠變得比較容易跟鄒昶倫親近，她也真的擔負起公司和Mystical 百貨的業務關係。雖然她嚴重懷疑他假公濟私，老是要她去他的辦公室，然後又得順便留下來吃飯、順便帶她去逛街，要不然就是她得「順便」帶他出去觀光，最後連假日也逐漸被他剝奪。

    問題是，她沒有拒絕……天，她怎麼可能拒絕他？

    她加速的心跳未曾停止，從初見面開始，她就覺得自己膚淺得可悲，竟然輕易被他的外貌吸引，緊接著又臣服在他的浪漫攻勢下，完全無可救藥！

    而接觸到真實的他之後，她發現自己好像陷得更深了。

    除了私底下的浪漫多情外，公事上的果決跟利落，專注與遠見，更加深了她的崇拜。

    「周筠，妳今天又要去Mystical 喔？」小玫有點羨慕的看著她。

    「嗯，我得帶兩箱飾品去給他過目。」周筠擦拭完胸針，好整以暇的放回絨布盒裡。「他好像有意要我們設計一款開幕專用的手煉。」

    「真的嗎？」小玫雙眼燦燦發光。

    「噓，這是我提議的，因為開幕總要有些噱頭，像抽獎啦或是滿額送好禮。」周筠音量放輕了些，「我跟他說，我們的設計師可以專為Mystical 設計一條手煉，這樣可以打響兩邊的名號。」

    「不錯耶！」小玫樂不可支。

    整間公司，現在大概只有公關部跟她還是同一陣線。

    自從鄒昶倫跟公司接觸後，她在澳門跟對方似乎有段情的事立刻傳開來，沒去的部門談論得更凶，大部份的人都說這是「刻意的巧合」，認為鄒昶倫是為了她才會選中菁品的。

    當然，也有很多不甚好聽的八卦四起，尤其現在周筠儼然成為菁品對Mystical 百貨的代表，業務部不少男人眼紅嫉妒，無法忍受一身口才與能力竟輸給她是個女人的先天條件。

    大家幾乎都肯定她跟鄒昶倫有關係，即使小玫再怎麼用力護航，結果似乎只是適得其反。

    對此，周筠也看淡了，跟那些人生氣計較只是傷自己的身，鄒昶倫也說了，只要不愉快就到他那兒去，或是有誰說了過份的話，她一通電話，他就會親自登門解釋。她不想麻煩他，他有那個心意就很讓她感動了。

    「我要走了，下午不進公司。」拎起兩箱珠寶，周筠跟小玫輕聲說。

    「OK、OK！」回首一瞥，突然一陣錯愕，「我說周小姐啊，妳要提這兩箱東西在路上走嗎？要不要乾脆掛個牌子寫請來搶我？」

    「沒有啦！有車子會來接我。」周筠咯咯笑。她怎麼可能做那麼蠢的事？

    「哇！這麼體貼喔。」小玫的鼻子都羨慕到皺成一團了，「喂，你們兩個……是不是假戲真做？不對！弄假成真……不對……」

    「夠了……」她戳了她幾下，「他就是這樣的人，不管是不是有心獵艷，好像都那麼體貼。」

    「最好是。」小玫把筆放在唇上獗著，「男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對女人好……小余就是個明顯的例子。」

    提起余偉丞，周筠明顯的白了她一眼。

    拜託不要再提小余了，他們只是同學！這陣子他的過度關心，真的讓她非常厭煩。再跟小玫哈啦了兩三句，周筠才提著東西要離去，沒注意到業務部那邊有雙眼睛不停地注視著她，趁她走進電梯時，跟著閃身進入。

    轉身看到跟進電梯裡的人，她悄悄倒抽一口氣。

    「要去Mystical ？」他的臉色非常難看。

    「嗯。」她已經不太想回答他了。

    「你們兩個在交往了？」

    「沒有，這不關你的事！」周筠開始懊惱公司的樓層太高，電梯下降得太慢。

    「周筠，妳明知道我對妳的心意！」余偉丞說得氣急敗壞，「那個人不是認真的！一看他就知道只是想玩玩而已！」

    「我跟鄒昶倫之間只有公事，你真的想太多了。」她往角落縮去，因為他激動的往前站了幾步。

    「是嗎？我看你們在澳門時很親暱嘛！」他口氣很酸的睥睨著她，「他在賭場時，跟情人一樣摟著妳，然後妳就跟他去開房間了！」

    周筠倏地抬首看他。為什麼他會知道？！難道他跟蹤他們嗎？天吶，他竟然在晚宴之後，一路尾隨他們？

    「你……好噁心！」周筠焦急的瞪著數字。三樓了！快到一樓了！「你竟然跟著我們？」

    「妳怎麼可以這麼自甘墮落，那個男人哪裡好？對！他是比我帥、比我有錢，但是他絕對沒有我那麼喜歡妳！」說到最後，余偉丞不顧一切的大吼起來。

    一樓到了，她只覺得呼吸困難，幾乎是三步並做兩步的往前衝。

    「八年了！周筠，我等了妳八年了！」他並沒有死心，他被鄒昶倫逼急了，最近周筠實在跟那個多金痞子走得太近太近，近到他夜不成眠。

    面對這樣的告白，對周筠而言只是壓力，她不想停下腳步，因為余偉丞的腳步聲飛快逼近，她覺得自己活像在逃命。

    繞出電梯區，她瞧見大廳正中央圓形的櫃檯，然後！她眼花了嗎？竟然看見鄒昶倫站在那兒？

    眼淚差點沒飄出來，她惶恐的往他身邊奔去。

    他立即迎上前，余偉丞的聲音大到整個大廳都聽得見，他馬上就知道那個男人又在為難她了。他溫柔的握住她的雙臂，感受到顫抖自她體內傳來，立即上前一步，擋在余偉丞面前兩個人中間。「余先生。」他客氣的輕輕頷首。

    余偉丞見到他，只有橫眉豎目的怒火，但是他懂得現在是什麼場面，也懂得對方的身份，所以他只能停下腳步，在原地來回踱步，暗暗咒罵。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咬著牙問。

    「當然是來接周筠。」將她拉到身後，鄒昶倫接過她手上的盒子，冷淡疏離的回答。「我不可能讓她抱著兩箱價值連城的東西在路上走。」

    他一哼，「喔，我以為鄒先生這麼忙，頂多是派個司機來接她！」

    「我今天就是司機。」鄒昶倫挑了眉，轉過身看著周筠，「我們走吧。」

    她胡亂點了點頭。

    鄒昶倫護送她上車，雖然沒說話，但事實上他沒閒過一秒，自從帶著她離開大廳後，他就不停的用眼神「招呼」余偉丞，眼底沒有溫和，也沒有客氣的態度，警告佔了絕大部份。

    上了車，他沒多問方纔的事，只是泰然自若的問她吃過了沒？想不想吃點新奇的甜點之類。

    「對不起，讓你看到難堪的場面了。」周筠知道這是他的體貼，但還是低垂著頭，表情僵硬的解釋。

    「不會，我反而很開心。」他語氣相當輕快，「至少確定他不是妳男朋友。」

    聞言，她白了他一眼。這件事跟他無關，他開心什麼？

    「他等了妳八年啊……」鄒昶倫若有所指的瞥了她一眼，「妳的魅力真不小，可以讓一個男人這麼癡心。」

    「我、我並不是……我不喜歡他！」她有點焦急的解釋，「我們只是同學、朋友，我對他沒有感覺！」

    「我知道。」他這句話說得很淡，但是卻重重落在周筠心上。

    他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還真知道她的喜好？

    是啊，或許……因為知道她喜歡的是他這樣的男人嗎？

    一隻大手伸至，輕柔的罩住她絞著裙角的雙手，緊緊握住。

    周筠只覺得全身僵硬，但是她並沒有把手收回來。

    「別再想了，別讓他影響妳的心情。」他轉過來衝著她笑，她心頭一暖，輕輕的點了頭。他很愛凝視一個人，然後像要把所有的溫柔體貼都傾注在那個眼神裡，她就是臣服者，每每他以柔情的眸子望著她，再對她露出憐惜的笑容時，她都會以為，那是她專屬的笑。

    就算心裡有一千萬個否決的理由，她還是……一天比一天更奢求那樣的凝視。

    鄒昶倫再輕拍了她幾下，大手才回到方向盤。他確定了，對他而言，余偉丞絕對不會是個威脅。

    把愛說出來並不是壞事，相對來說，他很欣賞這樣的男人。但是那種明知道對方對你沒感覺，還要喊得大小聲，彷彿想表現自己有多委屈、多偉大的男人，他相當不屑。

    愛一個人是自願的付出，難不成喜歡誰，對方就一定得響應嗎？那單戀他的人何其多，他不就得一個個去喜歡對方？

    可以期待響應，但不能強迫響應。

    他現在就是在做這樣的事，期待周筠的響應。

    他想知道，這樣一個寡慾又恬靜的女人，到底要如何才能攻陷她的芳心？面對周筠，他覺得自己熟悉的一切招數毫無用武之地，她對珠寶全無興趣，對於頂級大餐也不奢求，她的生活較之於他可謂平淡無味，但是她卻過得好像比他還開心。

    她衣著簡單得讓他想要為她搭些首飾，皮包只有兩個輪流替換，就連鞋子也趕不上流行，真的是沒入人群裡，就再也找不到的類型。

    話雖如此，但是他卻……兩次都能在人群中找到她。

    他不否認現在的自己是征服欲在作祟，他無法忍受有人能夠拒絕他，但是也因此面臨了很大的難題－ 一個用身份地位跟銀彈攻勢都無法攻陷的女人，她到底要什麼？她缺什麼？

    他跟她密切相處一個多月，找不到她缺乏的東西，無論對她再貼心，她也只是微笑以對。

    老實說，他鄒昶倫追女人還沒有追到超過三天的經驗。

    但他知道這一切急不得，只能慢慢用時間與精力陪伴她。他們先將公事處理完畢，又一起去用了餐，餐後還去喝點小酒，然後照例他會送她回家……準確來說，是送她回她家附近。周筠刻意的不讓他送到家門口，不知道想避免什麼。

    「前面就行了。」周筠出聲，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人行道。

    「妳家在哪兒？」他今天並不打算照舊。

    凡事他都有設界線，與女伴的界線、床友的界線，甚至是朋友的界線……那些界線只要一跨過就不妙，可是面對周筠，他想要跨過去。

    他不能像對待其它女人一樣，只有表面功夫的敷衍，他想要更加深入的瞭解這個謎樣的女人。

    「前面停就可以了……欽！過了！」她惋惜的看向窗外，車子已經呼嘯而過。

    「麻煩你靠邊停車。」

    「我不想。」他很堅決，「已經十一點了，我不能讓妳一個人走夜路。」

    「並不會很遠……」周筠蹙起眉望向他，他只對她挑眉。「你何必知道我家在哪呢？」

    「我不是想知道妳家在哪裡，這些問題永遠不及妳的安全來得重要。」他輕易的說出讓她悸動不已的話，「我不想讓妳受到傷害。」

    她掩不住輕笑，這種被保護的感覺，真的很美好。所以她還是屈服了，請他車向左彎，進入一條小巷道，直到她家公寓的門口。這是一楝沒有管理員的舊公寓，但是還算舒適。

    「今天謝謝了。」她下了車，結果看見鄒昶倫也解開安全帶，開了車門下車，還把車門鎖上。

    「你……」她在黑夜裡瞪圓了眼，「想幹麼？」

    「護送公主上樓。」他以稀鬆平常的語氣響應，來到她身邊，「沒有管理員，非常危險。」

    「我為什麼覺得危險的是你啊？」她皺起眉，一副抗拒的樣子。

    「周小姐，別把我當成淫魔好嗎？」他無奈的歎口氣，「妳應該比誰都清楚，我這個人是很紳士的。」

    周筠悄悄紅了臉蛋，幸好在黑夜裡看不出來。她知道他的習性，一切都是你情我願，不會強求。

    猶豫了下，她最後還是打開樓下的門，讓他送她上樓。

    她住在頂樓加蓋，這兒的房租便宜很多，夏天是熱了點，但她大部份的時間都在公司，因此影響不大。

    「這麼黑？」過了四樓後，鄒加倫眉間的皺紋越來越深，一把拉住她，「妳到我身後去。」

    「我這裡沒什麼好偷的啦！」周筠失笑。瞧他緊張成那樣。

    他沒聽她說話，因為他確信有人在樓上。

    空氣中有一股劣等的酒味，還夾帶著煙味，難道她沒注意到嗎？

    接過鑰匙，他緩慢的打開通往頂樓的鐵門，那股噁心的味道登時隨風灌入鼻腔來。

    「什麼人？！」他立即把周筠擋在樓下，對著黑暗中的人影喊道。

    「靠！嚇死我了！凶屁啊！」一個粗嘎的聲音回傳，周筠立刻鑽過鄒昶倫衝了上來。

    她伸手打開牆邊的燈，讓兩人都能看清楚頂樓那渾身酒味的人。

    男人蓬頭垢面、披頭散髮，身上穿著一件原本應該是白色，現在卻是黑褐色的襯衫，五分短褲一條、腳踩藍白拖，地上滾了幾個酒瓶，酒瓶裡塞了許多煙蒂，旁邊還有滿地的檳榔汁。

    「達！」周筠的臉上瞬間蒼白，透露出恐懼，「你怎麼進來的？」

    「搬家啊？妳很會搬嘛！」冷不防的，叫達的男人一把揪住她的頭髮，「老子找妳找得多辛苦啊！」

    「你幹什麼！」鄒昶倫馬上衝上前，一拳就往男人臉上揮了下去。

    那男人踉蹌的向後跌在無辜的盆栽上，鄒昶倫趁機抱住周筠，將她往後拉。

    「賤女人，妳有男人了？」男人從地上躍起，目露凶光，「妳讓他打我是嗎？我非得好好教訓妳不可！」

    說著，他低頭開始找尋可以開扁的工具，鄒昶倫見狀，緩緩捲起袖子。

    「不要鬧了！」周筠飛快地衝出，擋在兩個人中間。「你們非得鬧到房東趕我走嗎？」

    男人嚼著檳榔，往旁邊又悴了好幾口，他找到了一根木材，從他握緊的姿勢來看，分明並不打算收手。

    「鄒昶倫，拜託你離開。」周筠開始將他往外推，「這不關你的事，他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

    「這叫不會對妳怎麼樣？！」看著她被抓亂的頭髮，那種暴力行徑……他恨不得再海扁對方幾拳。

    「拜託你！這是我們的家務事！」她哀求起來，把他推到門口。

    「家……務事？」鄒昶倫聽出端倪了。

    「他是我弟弟……」

    當周達高舉起棍棒，打算自周筠後腦勺揮下時，鄒昶倫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這條界線跨得也太大了！

第六章

    「啊……好痛！痛痛痛痛！」周筠嚇得止住手勢，拿著棉花棒的手收了收，擔憂萬分的看著坐在沙發上，哀哀喊疼的男人。

    鄒昶倫的臉上有兩處擦傷，碘酒棒才剛碰到，他就不住地喊痛。

    「對不起……那我先上手的藥好了。」她皺起眉，小心翼翼的舉起他的右手，那上頭的傷口才是可怕。

    剛剛就在她亟欲把他推出她難以示人的世界時，沒料到弟弟竟然一棍棒揮下，是鄒昶倫飛快地以腳為支點，將她的身子順勢畫了個半圓，往他身後推，她只看見他快速曲起手臂，硬生生的擋下了那一棍。

    木材是房東先生拿來圍花圃的材料，全是未打磨的木材，上頭都是細木屑，周筠抬起鄒昶倫的手臂細看，傷口是一條條密密的刮痕，上面全沾黏著小木屑，光用看的她就覺得痛。伸手拿起小鑷子，她決定親自把它們一根根挑出來，不過不知道會耗費多久時間。

    「你趕時間嗎？」她揚睫，聲音有點哽咽。

    「沒有……這種時候我還趕時間？」他啼笑皆非，「妳以為我要趕約會嗎？」

    「嗯！」她還很認真的點頭。

    「我沒有約會，或許本來有，但是妳也看到了，我在餐廳拒絕了那個薩爾瓦多辣妹。」他忍痛朝她勾了一下眼，「因為我跟她說我有女伴了。」

    周筠飛快地低下頭，雖然掩不住發紅的耳根子，但至少可以避開他那電人的眸子。

    所以，那時候那位外國辣妹回頭看她時，原來就是在氣這個嗎？呵，一定是氣像鄒昶倫這樣的型男，女伴怎麼如此乏善可陳吧。

    「我看得出來她很訝異。」她淡淡的接口，「因為我根本比不上她。」

    「是啊，她問我哪裡比不上妳。」他還記得對方不可思議的神情，「哼！她怎麼可能比得上妳。」

    周筠偷偷瞧了他一眼，雙頰酷紅的為他挑著木屑。不管他是不是甜言蜜語，或只是在哄她，她都很吃這一套，因為她已克制不住地不斷揚起嘴角。

    鄒昶倫知道自己沒有說謊，那位辣妹的確有副好身材跟冶艷的臉龐，但是在她化著濃妝的臉龐下，他無法判定她的美。

    但是他看過周筠素顏的樣子，當時她甚至只穿著無趣的針織上衣跟黑色長褲，頭髮紮成有些凌亂的馬尾，還狼狽的拖著兩隻行李箱。

    但是她卻由內而外散發出讓他無法忽視的光輝。

    就像現在，她全身上下彷彿有圈光暈包裹著，專注看著他的手臂，一根根的為他挑出木屑。

    她臉上甚至還有淚痕，幾分鐘前還搗嘴尖叫，恐懼才從她臉上褪去，她就能立刻坐在他身邊，為他上藥、除木屑。

    他的身邊，好像從未有這麼一個女人，願意為他做這樣的事情。

    「啊！對不起！」一時手滑，周筠不小心把鑷子尖端刺到傷口，「會痛嗎？」

    「嘎？好痛！痛！」他的反應慢了半拍。周筠趕緊朝傷口吹氣，動作輕慢細柔，但嘟起的唇瓣讓鄒昶倫看得有些出神。吹完氣後，她看了他一眼，露出個歉意的笑容，再次專心低首挑木刺。

    偶爾，她會往外頭瞥去，好像在擔心外面那一個跟死人沒兩樣的混帳，每當這時，鄒昶倫就會喊痛，把她的注意力拉回來。

    其實該喊痛喊到哭爹叫娘的，應該是外面那個叫周達的人渣，但他現在暫時叫不出來了。

    仗著人高馬大，竟然敢打自己的親姊姊？而且滿口檳榔汁，耍什麼流氓？還在這裡抽煙，不知道煙害防治法嗎？要距離住家十公尺以上才能抽！

    不過空有蠻力沒有用，他可是跆拳道加西洋劍高手，三兩下就擺平了。

    但還是得稍微裝可憐一下，他可不想看周筠去照顧那種廢物。

    「我看等會兒應該要去打個破傷風。」她憂心仲仲，「我也不知道挑不挑得乾淨，萬一殘留在裡面，會腫起來的……」

    「沒關係，妳別緊張，我等一下去看醫生就是。」他溫柔的撫著她的頭，「倒是妳，沒事嗎？」

    她難過的搖了搖頭。萬萬沒有想到弟弟會真的一棍子朝她後腦勺打下來……難道是因為他喝醉了，所以失去理智？

    「妳說那個人是妳弟弟？」鄒昶倫沒忘記正事，「他常來找妳嗎？」

    周筠有些為難的皺起眉頭。這種家醜，實在不宜外揚。

    「筠筠，我都為妳挨打了，」他晃晃手臂，提醒她他受的傷，「好歹得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吧？」

    聞言，她眼角含著淚水，放下鑷子，輕柔的為他的手臂上碘酒。

    「我弟弟十八歲那年傷了人……對方傷重不治後，我爸媽為了他傾家蕩產的籌錢，但他還是免不了牢獄之災，入獄後沒多久，我爸媽就病逝了，留下所有的遺產給他。」

    又是一個重男輕女的例子，男孩是人，女兒就不是人。

    周筠從小就是個不受疼愛還要照顧麻煩弟弟的大姊，凡事都自己來，家裡最好的都給了弟弟，她從沒怨過，因為她天性就不愛與人爭執，所以一直忍耐到讀大學後才搬離開家，自此跟家裡才沒什麼聯絡，反正父母從沒在意過她的日子跟生活，她是靠半工半讀才完成學業的。但當時弟弟夥同學弟將人毆打致死的事她知道，因為發生事情時，是她保他出來的。父母的溺愛造就弟弟錯誤的人生，他們甚至想盡辦法要讓弟弟免除牢獄之災，還不停要她籌錢，她照做了，因為那是她唯一的弟弟，因為父母為弟弟食不下嚥、骨瘦如柴，她心疼家人。

    最後他們病逝，弟弟在牢裡，她一個人孤伶伶辦完後事後，積蓄也所剩無幾。

    好不容易又掙了些錢，出獄後的弟弟只能投靠她，但是他不工作，游手好閒，總是回來伸手要錢，只要她不給，就會遭到恐嚇及毆打，因此她只得把錢給他。

    某天，再也受不了的她，收拾簡單的行囊，決定搬離租屋處，也換了工作，從中部搬到台北。

    就是現在這份工作、這個頂樓加蓋的鐵皮屋，只要鐵門一拉上就是屬於自己的小窩，安詳舒適，與世無爭，像一處山中的湖，只有微風拂過時會有淺淺漣漪，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波動。

    這一切，直到遇見鄒昶倫為止。

    他是一塊跳躍的石子，在她心中的震盪尚未平靜之前，又闖進了她的生命中。

    這座湖已經為了他而洶湧，即使她一再的想保持理智，心卻從未有過順從的一天。光是看見他為她擋下那一棍，她的心都快痛死了。

    「妳應該報警，這種人該抓起來，擅闖民宅、傷害罪，還有什麼……」他一一數出罪狀。

    「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在這個世界上，只剩他一個親人了……」她拚命搖著頭。

    「筠筠，妳知道妳這樣只會害了他嗎？」鄒昶倫覆住她的雙手，「支援他、給他錢，只是讓他再也爬不起來。」

    「難道要再讓他去坐牢嗎？之前他從那裡出來，並沒有變得比較好……」反而是變本加厲，還交了更多邪惡的朋友。

    「別哭！別哭……」他騰出沒受傷的左手，將她擁入懷中。

    這是痛苦的抉擇，令人煩憂的成長過程，但是他從周筠的眉宇之間，沒有瞧見一絲一毫的厭惡。

    即使她有過不受重視的童年，即使父母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弟弟，她卻依然無所求。這麼多難受的事發生在她身上，她卻還能用這樣的態度面對人生，怎麼會有女人能這麼美？那是從心底深處散發出來的美麗。跟她相比之下，他真的是個順遂的幸運兒，然而卻膚淺的追尋著女人的美好外貌跟一夜春宵。

    周筠沒有推開他，而是偎在他懷裡嚶嚶啜泣。一直沒有依靠的她，其實潛意識裡渴求一個足以讓她依賴的臂膀。

    此時此刻，鄒昶倫覺得他是打從心底憐惜這個女人，也是真心讚歎她的美麗。他倏地興起想要保護她的慾望，那慾望是如此強烈，強烈到他想要打通電話，差人把門外的廢物給運走，最好讓他永遠不要再接近周筠！

    突然，他的手機鈴聲響起，打破了原本寧靜的狀態，周筠趕緊直起身子，有些尷尬的抹去淚水，但是他沒讓她離太遠，左手依然摟著她。

    「Hello ！」他說著，電話那頭非常的嘈雜。

    「艾倫〞我們這兒有趴，要不要過來啊？有很多模特兒喔！」是女人嬌滴滴的聲音。

    周筠下意識的後退幾公分，想要離開他的臂彎。他皺眉，施了力，又把她往懷裡揣。「我沒空，不過去了。」

    「很多辣妹耶！喔喔，你已經有伴嘍？」女人吃吃的笑了。

    「嗯。」他切掉電話，垂首看那個正在掙扎的女人。「妳在幹麼？」

    「我……」她抬首，愕然又羞赧的瞧著他，雙手擱在他的胸肌上頭，完全找不到縫隙逃離，「我想趕快帶你去看醫生，然後你就可以去赴約了。」

    「我沒有要去。」他的左手握住她的柔萸，「有妳在，那些女人怎麼引得起我的興趣？」

    周筠瞪圓了雙眼，緊繃起身子，眼睜睜看鄒昶倫的唇逐漸逼近，在她額上深深一吻。

    她的額頭登時就燃燒起來了。

    為什麼要說那種話？他知不知道……面對一個快要克制不住喜歡他的女人，那種話幾乎是致命一擊啊！

    她會越來越在乎他，她會期待他的溫柔與甜言蜜語，她會期待他專注的凝視，甚至再次期待那些炙熱的吻、令人難忘的愛撫，或者是……

    「你還是離開好了！」周筠慌忙掙開他的懷抱，跳了起來，「去找辣妹、去跑趴，我這兒容不下你！」

    「筠筠？」面對她與方才截然不同的態度，鄒昶倫完全不明所以。「我不適合你！我不能存有幻想，自以為可以得到你的愛！」她一古腦兒的全道出了，「你不可能專情，有很多更美更辣的女人會出現，再這樣下去，我會奢求更多的！」

    聞言，鄒加倫挑起了微笑，發自內心的喜不自勝。

    「奢求什麼？」他也站起身，動作緩慢而優雅。

    「你這種男人是女人都夢寐以求的對象啊！在澳門你找我搭訕時，就已經開始了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我作了個好美好美的夢……但是夢醒後就該面對現實！」周筠抱著頭喊。她想回到平靜的生活，不希望自己的心每次都會因他而失速。「我並不適合存在於你的世界，請你離開我，不要給我那些假象跟希望！」

    聽到她那些慌亂的真心話，他緩緩走近，冷不防的摟住她。她倒抽一口氣，柔軟的腰際向後，試圖往後退卻。

    「妳希望什麼？」他的雙眼凝視著她，專注而柔情綿綿，嘴角微揚，漂亮的唇貼近她發顫的唇。她希望……夢能夠成真。像她這樣的女孩，有一天也能在異國遇上迷人的男人，他們會有轟轟烈烈的愛情……然後永遠在一起。

    這是一個貧乏的女孩，從小到大勾勒的夢幻想像。

    鄒昶倫沒有再問，周筠也無法回答，因為他已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的唇迎向了自己。

    狠狠的吻上，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有淡忘過四個月前在威尼斯人酒店的一切，所有的回憶在吻上她時歷歷在目的浮現。

    她青澀但是甜美的吻，她緊張但是令人興奮的急促呼吸，還有沉醉中的一抹赧紅，鑲在她最迷人的酒窩上頭……

    他知道，她比那些一夜情對象，重要了一點點。

    周筠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如此的難敵「男色」誘惑。

    只是一個擁抱、幾句溫柔甜美的話語，就把她迷得七葷八素，噢！想起來就覺得丟臉，不知道是誰說已經忘記澳門的事了，什麼謹守朋友的界線全是屁話，她被吻到最後，根本是自己緊巴著人家不放。她好像真的太喜歡鄒昶倫了，當最不真實的男人變成現實時，那天晚上她被他緊擁著，令人迷惑的吻讓她暈陶陶的沉醉其中，跟待宰的羔羊沒兩樣，毫無抗拒的任人擁在懷中，肆無忌憚的上下其手。

    她完全深陷了。

    結果卻陶醉的窩在人家的胸前？唉！那晚若不是她及時制止他解開她裙子，說不定，又會造成不可挽回的錯誤！

    那從曖昧的氣氛恢復神智後，她陪他去掛急診，然而面對醫生的詢問，鄒昶倫都是敷衍帶過，小木刺果然清得不夠乾淨，護士再為他徹底清潔一次傷口，打了破傷風疫苗，兩人離開醫院時已經快凌晨三點，他仍堅持送她回去。

    不過回去時，陽台上的弟弟竟然離開了？甚至還把一地混亂給清除乾淨，所有的酒瓶、煙蒂、檳榔汁及打架時造成的損傷，全部都恢復正常了。

    看著彷彿沒發生過爭執的乾淨陽台，她就知道一切都是鄒昶倫安排的。

    他利用在醫院的時間，吩咐人過來清掃這一切，至於弟弟，他也承認是他差人搬走的。搬到哪兒他不願說，只說不會有危險，並且還承諾會他給一份工作。她聽得感激涕零，畢竟他根本不需要處理周達的事。

    可他只是笑著說，總比讓他回來傷害她好，然後便差人把頂樓的鎖換掉，在她的小鐵皮屋外加裝了保全系統，讓房東都嚇傻了。

    不過他打點得很妥當，房東沒有太多意見，接著，從那天起，他就開始天天接送，而且非得送她上樓不可。

    其實，她知道弟弟還是會來找她，就算家裡進不得，也可以到公司堵她，這是過去養成的習慣，也是她自己造成的。

    鄒昶倫不可能保護她一輩子，這一切只是暫時平息而已，對於家人的事她還是要自己解決。

    但是她沒說破，因為她貪求著跟鄒昶倫在一起的每一刻。

    「周筠，妳眉心都連在一起了！」小卡的臉突然映入眼簾，嚇得周筠向後往椅背靠。

    「小卡！妳嚇死我了！」她撫著胸口，差點沒從椅子上滑下來。

    小卡就蹲在她面前，小小的眼睛眨呀眨的。誰叫周筠的椅子轉了半圈向外，丟個垃圾後就僵住不動，完全是在神遊的樣子，所以她只好直接蹲到她面前啦！

    「妳發呆發很大喔！」她站起身，「我叫妳超多聲了，妳都盯著地板瞧。」

    「喔，對不起！」周筠趕緊振作精神，「什麼事？我馬上做。」

    「業務部那邊幫妳清出一個位子了，我要問妳打算什麼時候搬。」小卡彎下身子，偷偷的附在她耳旁，「好像坐在小余旁邊耶。」

    「那不急！」她飛快地回答，「我坐這裡很習慣，不想搬。」

    「但妳是業務部的人了耶……」小卡有點為難，「一直坐在這裡，大家會繼續把妳當業助使喚。」

    像小玫就是很習慣的拿著數據往後一放，喊聲周筠影印，別的部門經理也是把要處理的數據mail過來，雖然大家都知道她身負讓公司在Mystical 百貨設櫃的重責大任，但是依然把她當做以前的小業助使喚。

    不過，她做得很愉快，再怎樣她都不太想進入業務部。

    尤其一想到要面對小余的緊迫盯人，她更是無法忍耐。

    「沒關係，我真的暫時不想搬。」她拉了拉小卡的手，「妳幫我喬一下好嗎？我本來就不適合業務部，這次只是巧合，等這Case 結束後，我還是會回來啊！」

    「是喔……」小卡其實也覺得她說得有理，「不過我問妳喔，我們跟Mystical的事有譜了嗎？」

    「嗯，八九不離十。」周筠認真的點點頭，這是鄒昶倫親口跟她說的。「現在就等設計師們把初稿設計出來，看看稿件能不能讓他點頭了。」

    「哇，很棒耶！不過還不能透露對吧？」小卡對她眨了眼，示意一切包在她身上。「那位子的事我來拖。」

    周筠感激的衝著她笑，沒想到才轉身，就看到余偉丞站在斜前方望著她，好像在期待位子的結論。

    她立刻別過頭去，避開他期盼的眼神。

    「咳！」小卡輕輕咳了聲，在後頭點點她。

    周筠眼尾一瞟，發現余偉丞果然朝著她走過來了，她趕緊抓過手邊的資料，想要裝忙。

    「周筠。」他還是出了聲。「妳很忙嗎？」

    「嗯……」她隨便瞥一眼，點頭說是。「有事嗎？」

    「妳的位子已經設好了，我可以幫妳搬進去。」他有些緊張的獻慇勤。她頷了首，表示感謝。「我暫時還不想搬進去，先坐這裡就好。」

    「我聽說，鄒先生最近都接送妳上下班，是嗎？」他彎下身子，在她身邊悄聲的說：「我知道不關我的事，但是我怕妳受傷。」

    「我不會的。」她喉頭稍緊，轉過頭望向他，「我很有自知之明，也有分寸，這個不勞你費心。」

    「我想為上次在樓下大喊的事道歉，我只顧慮到自己的心情，卻沒考慮到妳，對不起。」余偉丞很誠懇的表達歉意，「但是我還是想告訴妳，我依然很喜歡妳，只要妳願意，我永遠在這裡等妳。」

    聽完這番深情告白，周筠訝異的看著他，內心百感交集。

    這麼一個深深愛著她的男人，她卻無法心動……怎麼辦？光聽見鄒艇倫的名字她就會臉紅，會下意識的尋找他的身影，但是即使余偉丞離她這麼近，她還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我知道了。」她淡淡回應，最多也只能做到如此。

    露出一個釋懷的笑容，余偉丞把手中剛打印出來的兩份設計稿交給她。菁品旗下有六個珠寶設計師，正在為Mystical百貨開幕誌慶的特殊手煉絞盡腦汁，並期待雀屏中選。他腳步輕快地離開，周筠才發現身後跟了兩個門神。

    「我覺得……其實小余真的比較適合妳。」小玫在左邊，很認真的開口。

    「而且女人要選愛自己比較多的人，而不是選讓自己付出比較多的人。」小卡在右邊補充。

    「夠了，兩位！」她柔美一笑，「我現在完全不想談戀愛，OK？」

    「最好是！」小玫冷冷一笑，「喜上眉梢、雙頰紅潤，每天早上來都一副甜蜜蜜的樣子，嘴唇偶爾還腫腫的，不談戀愛？騙誰啊！」

    「我是不反對啦，誰叫鄒昶倫超帥！不過呢，以女人的眼光來說，很難保證他是認真的。」小卡拍了拍她的肩，「玩玩OK，可是千萬別認真。」

    「認真妳就輸嘍！」小玫拿筆指了她一下後，把椅子往後滑回到座位上。

    認真的話……她就輸了？

    問題是，她好像已經很認真了！

    對一個花花公子認真就像進入了沒有盡頭的深淵，正如小卡說的，應該要選擇愛自己比較多的男人，更何況她何其有幸，身邊就有一個守了她八年的男性，專心一意的只愛她。他沒有迷人的外貌，也不會任意搭訕美女，更不會搞一夜情，最重要的是，他是個專一的人。

    專一，對女人的愛情來說是多麼重要的事。

    可是，若要因這樣就和對方在一起，對對方也太不公平了。

    皮鞋的足音喀嗟喀嗟傳來，她覺得非常熟悉，下意識往桌上的時鐘看去。現在才下午兩點，照理說不可能。

    然而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東西收一收，我們出去。」鄒昶倫的大手往她肩頭撫上。「小玫，周筠我外借嘍。」

    「啊？鄒執行長？你今天外借的也太早了吧！」小玫向左轉去看向時鐘，嚇了一跳，「才兩點多耶！」

    「沒辦法，有件重要的事情得借一下妳們周筠。」他雙手親暱的搭在她肩上，輕輕按摩著，「其它事就請妳們多擔待了。」

    「沒問題啊，記得好好照顧我們家周筠。」小玫半開玩笑的口吻道，還語帶警告，「可別讓她受傷吶！」

    鄒昶倫一怔，斜睨著她。真不愧也是玩家，他聽得出她的弦外之音，但他只是扯開充滿魅惑力的笑容，挑高了眉，沒有回話。

    周筠雖然搞不清楚他突然跑到這裡做什麼，但她也沒有多問，只是匆匆收拾了東西。

    鄒昶倫的到來再度引起注意，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們身上，她抬首時，也注意到余偉丞複雜的眼神。

    牽起她的手，鄒昶倫臨去前不忘瞥了余偉丞一眼。

    今早他正在看文件時，不由得想起早上她下車前的吻，緊接著又突然想到除了那個廢物弟弟之外，好像還有一個很大的威脅在她身邊。

    那就是朝夕相處的公司同仁，那個上次在電梯旁大喊著他等了她八年的傢伙。

    這太危險了！那種男人比周達還危險上千倍！

    因為那個余偉丞代表的是安定，是個他幾乎無法保證的名詞。

    因為瞭解自己，又相當瞭解周筠，他才體認到，余偉丞會是個巨大的威脅，生性平淡的周筠極有可能會喜歡對方給她的安定生活。想到這裡他開始心浮氣躁了起來，回過神，就發現自己已經拿過車鑰匙，離開了辦公室，決定把她帶離威脅身邊。

    「怎麼，一直偷笑？」電梯裡，她發現到他異常愉悅的神情。

    「有嗎？」鄒昶倫意外的瞄了眼電梯裡的鏡子。他真的止不住笑。

    是因為把周筠帶離余偉丞而開心，還是因為看見她而愉快？

    他突然愣了一下，深邃的眼睛自鏡中移到眼前的女人，她也掛著淺笑？露出小小的酒窩，彎著眼瞧他。

    天！他的情緒，被一個女人左右了？

第七章

    周筠坐在舒適的冷氣房內，看著桌上滿佈的打印圖，上頭全是各式珠寶的設計初稿，從項鏈、手煉、戒指乃至於腳煉，以「激戀」為題，創造出一系列不同材質與色彩的結合。

    她不可思議的看著手中堪稱精緻且優雅的作品，竟然是出自他們公司一位特約設計師！祝柔昀之手。

    祝柔昀在兩個月前突然銷聲匿跡，會計部門最先發現這件事，因為他們要跟她續簽設計師的合約，卻發現她完全斷訊，但因為不是很急迫，所以就被延後處理；等到鄒昶倫跟公司接觸後，商討到希望他們為Mystical 百貨設計新品時，她才重啟聯絡。

    那時的祝柔昀還是沒有消息，她用遍了所有可能聯絡上她的方式，卻都已暫停通話，連電子郵件也被退回，所以她硬著頭皮打給祝柔昀的男朋友，也就是菁品首席設計師高成，結果他冷冷說他們分手了。分手了？然後呢？高成完全沒有她的下落？她曾緊張過一陣子，但是因為鄒昶倫介入她的生活，她又忘記這件事了。

    結果今天他帶她到這間國際性的珠寶公司，她竟然在這裡發現她的設計稿？

    不可思議的一看再看，她認得那初稿上的簽名，真的是祝柔昀的筆跡！

    「這是哪裡來的？」她詫異的問向鄒昶倫。

    他沒說話，眼睛瞟向站在一邊的服務人員。

    「這是我們專屬設計師的新作品。」小姐的聲音很細軟，「我們剛好也有打樣一份，現在還在試賣中呢，您要不要看看？」

    「好！麻煩妳！」她有些迫不及待，會那麼驚訝，是因為這批飾品的風格與過去祝柔昀所設計的東西實在大相逕庭。

    鄒翅倫悠哉的坐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因為他正看著周筠的纖瘦身影，想著自己怎麼會有被女人左右情緒的一天。

    等到發現時，他才驚覺到這不是第一次了！周筠不只左右了他的情緒、他的思考，還有他的行為模式。他一路上都在沉思，想著過去跟她有關的種種。他說她不起眼，卻能在昏暗的夜店中一眼認出她來；他認為她無趣也無特色，可是卻為了她親自到菁品珠寶公司，就是為了要見她一面。

    一開始，他以為是自己的獵人狩獵作風使然，高傲的自尊心不容得受辱，無法接受她的拒絕與假裝不認識，因此咬緊了她不願鬆口。

    問題是，他什麼時候如此執著過？就算因為不甘心，也不該會為了一個女人用盡這麼多心思，犧牲玩樂的時間，甚至連夜店跟Party 都沒有再去了！

    他的心境趨向平穩，再也不會感到無聊或是無趣，他每天都有事情可以做，那就是去找周筠、跟她聊天，用言語逗得她滿臉通紅，直到她揚起如天使般的笑容為止。

    在談論公事時，她很拚命，對於不熟稔的領域會認真的預習，再來跟他商量。

    其實他一開始就看好菁品珠寶的設計感，所以即使她不那麼拚命，櫃位也是唾手可得。

    之所以不說破，是喜歡看她那股認真專注的模樣。專注時的她美得不可方物，帶著淚水為他挑走傷口上的木刺時，他心底更是湧起想再度擁抱她的衝動。喜歡、思念、等待，自從她的人渣弟弟出現後，他還多了心疼、憐惜、擔憂，緊接著開始害怕她跟余偉丞太接近，他竟有了恐慌！

    把這些情緒都付諸在同一個女人身上……這代表什麼？

    「為什麼祝柔昀的設計會出現在這裡？」周筠拿著樣品戒指，無法置信的看著內圈的H ，那是祝柔昀的標記。

    沒得到響應，她狐疑的往右看去，椅子上的鄒昶倫注視著她，但是魂似不在此地。

    「哎！」她放下東西，往他的方向滑動椅子，「昶倫？」

    小手在他眼前揮動，鄒昶倫才回過神，看見她面帶擔憂，他發現自己很喜歡她擔心他的模樣。

    握住她的手掌，他輕笑著說沒事。

    「你一直在發呆。」他有心事嗎？今天是怎麼了，他們兩個似乎都若有所思。

    「抱歉，看得如何？」他眼神對準焦距，將她推回玻璃櫃前。「這的確是祝柔昀的設計，但是她失聯很久了……怎麼會在這裡出現？」周筠暗叫不妙，因為之前鄒昶倫看過菁品的設計師作品後，似乎比較喜歡她的設計。

    「因為祝柔昀現在是我們的專屬設計師。」陌生男人的低聲嗓音自裡頭的辦公室傳來，接著一位氣質高雅的男人走出來。

    哇……周筠悄悄讚歎。這人跟鄒昶倫差不多高，擁有堪稱精緻的五官，一副無邊眼鏡掛在鼻樑上頭，氣質出眾、文質彬彬，是一位高貴的紳士。

    不過，她並沒有為他而心跳。

    鄒昶倫看得目瞪口呆，一臉吃驚的望著走出的男子，然後急速往周筠臉上瞧，發現她看得小嘴微張，竟一時心急，把她的椅子轉了一百八十度，背向櫃檯。

    「妳看得太誇張了！」他語帶不滿，又轉頭問：「還有你，你什麼時候到台灣的？」

    「我來一陣子了。」男子呵呵笑著，張開雙臂，鄒昶倫跟著站起來，兩個大男生先是擊掌式的握手，然後就是一個熱情的擁抱。

    周筠下意識的站起身。原來他們彼此認識啊。

    「回來也沒跟我說一聲，我在台灣兩個多月了。」鄒昶倫用力擊向對方的肩，「你到台灣來做什麼？我不記得DL要開設分店啊！」

    「我來發掘新人的，意外發現這裡是寶山。」男子注意到站在一邊的周筠，視線投射過去，「這位是？」

    「啊……您好，我是周筠。」她忙不迭的拿出名片，恭敬遞上，「我也是珠寶公司的員工，祝柔昀以前曾是我們的設計師。」

    男子接過名片，掃了一眼，眼底掠過急速的厭惡。

    「哦……菁品啊。」原來就是這間公司，扼殺了柔昀的才能。「我是這兒的負責人，我叫安柏崴。」他伸出手，想與周筠握手。

    不過鄒昶倫很快把她抬高的手給壓回去，甚至一把拉過她，帶著宣告意味的往懷裡摟。

    「她現在是我的女人。」他話說得很白，省得兄弟跟他搶。

    「嘎？」此話換來的是安柏崴的驚愕。他的女人？世界上有哪個女人能讓好友說出這種話？

    他從不專屬於任何女人，也不擁有任何專屬的女人啊！

    周筠一聽羞紅了臉，慌張的掙脫他的懷抱，還用眼神斥責他，彷彿在說：誰誰誰是你的女人！

    「別看了，連用眼神說話都口吃。」看出她的想法，鄒翅倫自傲的勾起笑容，把她壓回椅子上坐穩。「安柏崴是我在美國很要好的朋友，我們Mystical 百貨也設有他們的專櫃。」

    「我知道，DL珠寶是國際知名的牌子。」身為珠寶業的一份子，她不可能沒聽過。「所以據剛剛安先生所說，祝小姐已經是DL的專屬設計師了嗎？」

    「不算是，我沒有用合約綁住她，我是論件計酬的。」安柏崴眼光冷冷的掃向她，「不過據我所知，她應該跟菁品沒有任何契約存在了對吧？」

    「呃……是的。」周筠暗暗一凜。為什麼總覺得安柏崴對她有敵意？

    「是嗎？真可惜，我很喜歡她的設計品，有人跟我說，祝柔昀的名字在這兒出現，我還以為是假的，特地帶筠筠過來看看。」鄒翅倫刻意親暱喚她，又惹來一陣白眼。「不過幸好還有一位高成在，至少能為我的Mystical百貨增添光彩。」

    「高成？」安柏崴挑高了眉，嗤之以鼻的笑了笑，「他給你草稿了嗎？我倒很期待，一個人的他能設計出什麼東西。」

    這話明白得很，周筠一聽就懂。「一個人」的意思，代表高成不能獨立完成設計？奇怪，為什麼這位安先生會如此質疑高設計師的能力？鄒昶倫跟好友對望，不由得蹙起眉心，他狐疑的看向周筠，事實上，至今他的確尚未看見最期待的初稿稿件。

    「他還沒給。」周筠瞭解他的心思，立刻接口，「今天有收到三份初稿，我有帶著，你要看嗎？」

    但是她不會在這兒拿出來，看樣子這位安柏崴先生是專門挖掘人才的人，她可不想給他機會挖走菁品的人。

    「倒不急。」鄒昶倫沉吟著，突然起了身，「筠筠，妳在這邊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東西，我進去跟柏崴說一些事情。」

    「啊，沒關係，你們忙。」她知所進退的笑著。

    鄒昶倫俯下身子，當眾在她頰邊一吻，動作快得讓她措手不及，他的表現真的過度明顯，彷彿想昭告天下他們之間的關係似的。

    問題是……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除了總是難分難捨的吻，除了她傾注而收不回的愛情之外，什麼都沒有啊……

    兩個男人進入簾幕區的辦公室，安柏崴不由得再回首瞥了周筠一眼。「令尊最近還好嗎？」他習慣性的問候。

    「死不了，心臟還是老樣子，煙酒不戒，妹妹快氣死了。」鄒昶倫淡然一笑，但心裡其實沒那麼輕鬆。

    「外面那個是……你的女人？」他咋舌不已，「我怎麼不知道你口味換得那麼清淡？」

    「我自己也不知道。」鄒昶倫有些煩憂的攏攏眉，「她很特別，跟我以前遇到的女人都不一樣。」

    「何只不一樣？根本差了十萬八千里吧？」他們可是從高中就認識到現在，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好友的口味，「在哪兒釣的？」

    「不是釣的，是我死纏著她不放。」鄒昶倫老實道出，體認到自己非常沒有志氣的事實。看見好友驚得嘴巴張大，他扯了嘴角，「她跟我在澳門有過一夜，但是我們在台灣又狹路相逢，然後……」

    「啊！那個見到你不但沒巴過來，還避之唯恐不及的女人！」安柏崴接話接得準確，這件事是Jason跟他說的，初聞時他也是覺得不可思議，尤其Jason 還再三強調，當時那位神奇女性已經知道好友的身份了，卻依舊想逃離。

    「Jason這個大嘴巴！」鄒昶倫沒好氣的輕斥，相當明白出賣自己的人是誰，「對，就是她……她逼得我死纏著她不放，根本沒辦法把她當成其它的女人一樣對待。」

    「自尊心作祟？你不能接受有人無視於你的魅力，更別說跟你上過床還將你棄若敝屜。」安柏崴跟算命仙一樣，一語道破他的心態。

    「我不否認……但是情況有點變了。」他面有難色，雙頰還浮現赧紅，「我發現心情會被她所左右，而且我不希望她接觸心儀她的男性，更想要時時在她身邊護著她……柏崴，我心上懸著她。」

    安柏崴聽了，立刻先伸手貼上他前額，確定他並沒有發燒，再扳開他的眼瞼，以確認他的神智是否清楚。

    「幹什麼啦你！」鄒昶倫不悅的打掉他的手。

    「昶倫，你知道你剛剛在說什麼嗎？」安柏崴失笑出聲，「那是一個戀愛中男人會說的話。」

    然而鄒昶倫的眼底並沒有一絲驚訝，反而有種瞭然於胸的輕鬆感。

    是嗎？果然是這樣……他心裡隱約知道自己的變化，只是自訓為花花公子的自尊心不容得他承認罷了。如果不在乎，又怎麼會一直緊盯著她？如果她對他而言毫無意義，他又怎麼可能會為她擋下那一棍？

    遊戲人間這麼久，從來沒有人可以進駐他的心。

    可是周筠卻做到了，她平凡得不引人注意，但卻也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一點一滴佔據他的心。

    「我知道了。」他劃開釋然的笑容，隨手一拍安柏崴的肩頭，往外走了出去。

    看著好友的轉變，安柏崴依舊啞然。那自封為一夜情之王的鄒昶倫，竟然會步入戀愛的階段？對方還是一個既不艷冠群芳，身材更不婀娜多姿的女人？

    他有點煩憂，希望好友真的想清楚了他要的是什麼，可別傷害一個看起來禁不起打擊的女人吶。

    周筠一個人尷尬的坐在珠寶店櫃檯前，小姐客氣的為她倒了杯水，開始推薦適合她的飾品。搖頭婉拒了店員的介紹，她並不喜歡戴飾品，那不是她的風格。她眼神祇好專注的放在祝柔昀新設計出的「激戀」產品，她很喜歡這套設計，尤其是激戀這個名詞，有些適合形容她跟鄒旭倫之間……雖然，再繼續下去都快變成「畸戀」了……

    沒有承諾、沒有未來的戀情，只有她一頭栽進去的傻，沒有回頭的機會。

    她記得祝柔昀的設計跟她的人一樣，非常秀氣，印象中的她有著飄逸的及腰長直髮，整齊的劉海，一張標準的瓜子臉，淺灰的淡眉搭上略長的雙眼，精緻得宛如古典美人，氣質優雅，溫婉柔美。

    她跟傲氣十足的高成相當速配，兩人剛與柔的結合，是設計界的明星情侶。

    此時，珠寶店外頭走來一個時髦的女子，一頭淺棕色的長松發，紅色邊框的大墨鏡，極具時尚感的穿著，她推開了珠寶店的大門。

    周筠很難不注意到她，因為她確信墨鏡摘下後，對方依然是個美人。

    走進店裡的女人四處張望了一下，目光在瞥見她時突然停住了，啾著她，拿下墨鏡，「周筠？」

    她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那個聲音、那個五官分明就是－ 「祝柔昀？」

    「嘿！妳怎麼會在這裡？」祝柔昀開朗的態度也不同以往，興匆匆的坐到她身邊，「妳買珠寶怎麼會跑到這兒來？」

    「我不是來買珠寶的……柔昀，妳怎麼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周筠呆愣。從前那個看起來纖細到可能隨風飄搖的祝柔昀到哪兒去了？

    只見她微微一笑，什麼都沒說，只看見擱在玻璃櫃上頭的打樣稿子。

    「那是我的設計品……妳是為了我的東西來的嗎？」她有點遲疑，「周筠，我跟菁品已經沒有合約了。」

    「我知道，妳別擔心，只是妳突然消失，真的太讓人措手不及了。」其實她有些羨慕她的改變，「不過幸好看見妳過得很好，而且妳改變了不少。」

    「人總是要改變，偶爾冒點險，才不會後悔。」她若有所指的說著，拿過打樣的戒指，「喜歡這個戒指嗎？這算是我的得意之作。」

    「我喜歡這一整個系列。」周筠由衷的讚美，接過戒指仔細瞧著，「激戀，很難想像這是妳會設計的主題。」

    「要經歷過，才能有新的火花吧。」她滿臉光輝的笑著，語出驚人。周筠蹙眉，當然聽得出對方的弦外之音，下意識的握住她的手，低聲問：「什麼叫做經歷過？」

    「短暫的愛戀，義無反顧的愛情……我第一次為人生冒了個險，但是真的太值得了。」她嬌艷一笑，「我從拉斯韋加斯回來後，脫胎換骨。」

    祝柔昀去了所謂的慾望之都拉斯韋加斯嗎？她看得出來她口中的脫胎換骨，因為她已經沒有過去的影子，多了神采飛揚與自信，整個人更加光彩奪目。

    自己跟鄒昶倫之間的狀況，也能稱之為激戀嗎？跟他在一起的確過得很快樂，強烈的情感不斷衝擊著她，之前也曾抱有為人生冒一次險的想法，那她是為了什麼至今還裹足不前？明明都已經深愛上他了。

    祝柔昀忽地拿過戒指，將它套進周筠的手裡，滿意般看著。

    「果然很適合妳，要不然這個送妳好了。」她的眼尾瞟向她，「現在的妳很適合。」

    「我哪有適合……妳別鬧了，這是妳的設計系列，我真想要會拿錢來買。」周筠急著要拔下，卻被她壓住手阻止。

    「周筠，妳在談戀愛對不對？」祝柔昀啾著她，「而且對像一定不是小余。」

    她一怔，霎時紅了臉，眼神不知該往哪裡看的飄移不定。

    「我看得出來，因為現在的妳多了戀愛才會有的甜美神情！」她是真心為周筠感到高興，「以前妳對我很照顧，這戒指就送給妳。正式成品我早改了設計，這款戒指已經是獨一無二的了。」

    「那我更不能收！」她驚呼出聲。提到獨一無二，她直接聯想到價值連城。

    「沒關係，我們用買的。」鄒昶倫的聲音冷不防的從後頭繞了出來，「而且這是對戒，我們可以買對戒吧？」

    周筠還沒跳起來反對，安柏崴倒是更快地握住他的手臂，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瞪著他。

    祝柔昀錯愕了一會兒，看看鄒昶倫，再瞧瞧周筠，接著「哦」的一聲，很大方的把另一枚打樣的對戒給拿出來。

    「沒有問題。」她站起身，「不過這是我要送給周筠的，不收錢。」

    「妳不收錢她是不會戴的。」鄒昶倫說中周筠的心坎裡，「開個價吧，多少錢我都買。」

    一旁的安柏崴一直瞪著他不放。他現在居然要買戒指給一個女人？這個可以花幾十萬買項鏈、耳環或是手鐲給一夜情女伴的人，竟然要破天荒的買「戒指」給女人了？以前的他什麼都願意買給女人，就是唯獨戒指不買。

    因為對他而言，戒指是留給妻子用的，萍水相逢的女人要不起－ 那現在這位周筠究竟是什麼身份？

    「鄒昶倫！」周筠紅著臉出聲制止，不過他已經把信用卡拿出來刷。

    沒幾分鐘後，兩人手上就戴著一模一樣的激戀對戒。

    她腦袋一片空白，有聲音大喊著不能收，但是身體比想法還快，已經完全接納了這獨一無二的情人對戒。

    她望著手上的戒指一整個下午，直到他們一起回她家時，她依舊默然不語，而鄒昶倫也沒有多說話，只是偶爾看看戒指、看看她，然後嘲弄自己一番。

    鄒昶倫，你買了一枚戒指給女人！

    真可怕，當自覺產生時，他就像落進流沙裡一樣，迅速的陷落，方纔他跟柏崴討論過這特殊的情形，他的回答只有一句！「你認真了。」

    他認真了，認真的想要得到這個女人的愛、得到她的心、想要保護她不受恐懼的侵襲，也想要讓她避開生活的威脅。跟初衷大相逕庭，他原本只是想要再次迷惑她，再滾一次床單，證明自己在她心底的魅力而已。

    結果，卻在不知不覺中，他變得更貪心。

    光是看她在廚房下廚的身影，他就會看到出神，看她為他洗手做羹湯的模樣，比在五星級飯店裡擁著裸女看夜景來得更令人滿足。

    他心中的空洞完全被填補了，因一個平凡無奇的女人。

    「我可以問嗎？」晚飯告一段落，周筠終於幽幽出聲了，「這枚戒指是什麼意思？」

    「妳不喜歡嗎？」他倒是看得很順眼，0.5公分寬的戒面上，有著相同的火焰玫瑰圖案。

    「你買戒指給我，只是一時好玩，想討我歡心，還是……」她語氣微弱的問，「還是有別的意義？」

    鄒昶倫聞言，才突然發現，今天，他的心也一直在要一個答案。

    他逼著自己給出答案，現在她也跟他要答案了。「它是有意義的。」他正經八百的執握住她戴有戒指的那隻手，「因為妳對我來說，意義非凡。」

    周筠昂首，好怕相信這種甜言蜜語。「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會覺得我是特別的？我一點都不值得！」

    他捧起她的臉就是一吻，不喜歡聽她貶低自己的任何言論。

    她總是排拒他，即使可以看得出她為他的言語而喜悅，為他的輕觸而羞怯，甚至會融化在他的吻之中，但就是從未敞開過心胸來接納他。

    「我到底要怎麼做，妳才能接受我呢？」想不到認真想得到一個女人的心，會如此困難。

    「我？」她怎麼可能不想接受他？！他是她夢寐以求的對象耶！只是……她配不上這樣的男人，她怕自己禁不起傷害。「我能接受你嗎？我根本無法承受你！」

    「是嗎？」他忽地邪魅一笑，直接將她打橫抱起，往一旁的床榻走去。

    她驚惶失措，卻被壓上了床，試圖想說些什麼，卻被唇舌封緘了言語。

    鄒昶倫遠比在澳門時，還要激烈的吻著她，少了一點溫柔，卻增添了更多的激情。「妳是我最難得到，卻最想得到的女人。」他褪去她簡單的上衣，一絲不掛的她更加引人入勝。

    「這是否只是你的征服欲作祟？」周筠迷茫的問著，身子因他的撫觸傳來一次又一次的顫動。

    他沒有回答，他正忙著膜拜她的嬌軀，上一次酒喝得太多，一切只為了一晌貪歡，這一次兩個人都是清醒的，他該有時間好好欣賞這滑嫩的胴體。

    他的大手扣住她的柔萸，十指交扣，戒指跟戒指重迭著。

    嬌羞的掩住臉頰，她哀求他將燈給轉暗。

    他不從，沒有燈，他該如何欣賞她因他而嬌美的容顏？

    周筠覺得身子比上次更敏感，只要被他吻上或是撫摸之處都跟著燃燒起來。她內心深處其實早就渴望著他，不只是他的吻、他的愛撫、他的身體……如果他真的把心給她，那該有多好。

    他深深地進入了她，她弓起了身子，不間斷的吻就落在她胸前。

    周筠緊緊扣住他的手，感受到的是被愛著的歡愉，她正承受著他的愛與擁抱，還有承載不了的激情。激戀，像是浴火的紅色玫瑰，熱情奔放。在他們共同達到歡愉的顛峰後，鄒昶倫並沒有稍稍鬆開與她互扣的十指，喘著氣，輕柔的吻著她淌著汗的臉龐，再含住她的耳垂。

    「是妳征服了我。」

    這句話從他心底湧出，一路到達喉口。

    原來，一輩子有一個人能如此征服自己，才不枉此生。

第八章

    周筠夢見她養了一隻瑪爾濟斯。早晨陽光曬得暖烘烘的，白色的瑪爾濟斯跳上床來，到她的身邊叫她起床。可冬日暖陽是睡覺天，她翻過身，一點都不想要甦醒，然後小瑪爾濟斯就在她耳邊輕吠，接著不停地舔她，希望她快點醒。

    她咯咯笑著，用手揮去在耳邊舔個不停的小狗，可小狗依然不聽話，好像非得叫她起床不可。

    緊接著小狗開始舔她的頸項，然後……

    待她睜開雙眼時，半夜才穿回去的小可愛又被脫掉了，她腦子還有點渾沌，但是壓在自己身上的人倒是挺清醒的。

    她手抵著健壯的身軀，鄒昶倫不顧她的抵抗在享受著他的早餐，他相信只要他夠認真，等會兒保證她會完全清醒。自從天氣變涼，他們好像總是這樣，鬧鐘響後還要耗上半個小時，她才能離開床榻。

    「你能不能換個方式叫我起床？」她邊刷牙邊咕噥著，難為情的瞪著他。

    「這方式不錯啊，妳哪次不是準時清醒？」當然在激情之中甦醒有些後遺症，例如……再次失去理智？

    「老佔我便宜！」她漱了口，不甘願的離開浴室。

    鄒昶倫挑了眉沒應聲，但是喉頭傳出的歌聲倒是挺愉快的，彷彿勝利的號角。

    他非常樂意每天叫她起床，她有低血壓，冬天總是賴床，他可是「身體力行」的讓她清醒，這算是互惠模式，何況她的反應也是樂在其中啊！

    離開浴室回到房間，周筠已經換好衣服了。

    「喂，妳一定要穿這件嗎？那天不是才買了大衣給妳？」他皺眉。他買的那件大衣款式非常高雅。

    「我是去上班，穿一堆貂毛圍在領口的大衣太華麗了啦！」她已經全身上下都是他採買的衣裳了，自己以往的舊衣服則被他全捐了出去。「我穿這樣就好，衣服很保暖。」

    「……好吧。」他勉為其難的點頭，打開衣櫃，開始挑選今天要穿的襯衫與搭配的領帶。

    他們的同居生活，邁入第二個月。

    面對這個神速的進展，周筠早已處於不可自拔的狀態，對於同居她完全沒有反對。現在的他們很幸福，儘管她對於他的瞭解還不多，只知道他母親早逝，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還有一手把Mystical 百貨經營壯大的強者父親。

    這樣就足夠了，每次多瞭解他一點點，她就會很滿足。

    不過奇妙的是，並非她搬到他的住處，而是他住進她這小小的鐵皮屋，因為他在台灣並沒有住處，之前都住在飯店裡，完全沒有租屋的打算。

    周達目前為止都沒再出現，鄒昶倫再三保證他過得很好，並且有工作在身……

    這是當然，因為他直接把周達送到福建的工廠去，大陸人性格剽悍，看誰比誰凶。

    聽說他做得還不錯，而且完全無法像以前一樣囂張，酒幾乎都戒掉了，果然惡馬還是要惡人騎。

    Mystical百貨開幕在即，菁品珠寶也的確掙得一席之地，但開幕特製的手煉，卻出自於祝柔昀之手，菁品所有的設計稿全部被退。尤其是那位小有名氣的大設計師高成，近來設計的東西乏善可陳，又總是抄襲其它設計品，雷同度太高，完全拿不出去，經理已經下了最後通牒，如果下個月的設計展他拿不下前十名，菁品就會與他解約。

    周筠這時就更加明白，安柏崴說的「一個人能做出什麼」那句話的意義。這樣說起來，搞不好他之前的設計概念，都來自於祝柔昀呢！

    蛻變後的祝柔昀在珠寶界一展長才，而且備受肯定，不管想做什麼都有安柏崴的強力後盾與絕對支持，這真的是一個設計者最需要的贊助。

    而周筠婉拒了陞官，她喜歡做小小的業務助理，業務部本來就不是她嚮往的部門，因此她一樣隸屬公關部，恢復以往的工作內容，老闆則給了她一筆特別獎金，當做獎勵。

    不過目前除了小玫之外，沒有人知道她現在已經跟鄒昶倫同居了。

    「今天一樣只能送到路口。」她圍上圍巾時，不忘再三交代這老愛犯規的人。

    「為什麼？我送妳到樓下天經地義！」他一直對這條件忿忿不平，「我是妳男朋友！」

    「是嗎？」她故意皺眉，「糟糕，我不是很確定。」

    「喂，妳說這話很沒良心！」鄒昶倫扯下圍巾，拿過公文包，尾隨在她身後，「我已經從良了，妳什麼時候才要承認我的存在？」

    「在我確定你從良之後。」她含著笑，催促他出門。

    「周小姐，我已經不再泡夜店、刪掉通訊簿，也沒跟任何美女辣妹往來，幾乎不落單，即使落了單也不搭訕，當然也婉拒被搭訕，準時上下班，加班時也先去接妳，到底還有哪點不能算從良？」他一口氣念出來，臉上的表情很委屈。

    是啊，要是給別人知道他有這麼一天，一定會嚇掉所有人的下巴！

    花花公子鄒昶倫、一夜情之王鄒昶倫、Party 天王鄒昶倫、搭訕能手鄒昶倫－ 這些封號，都隨著她的出現煙消雲散了。

    周筠聞言只是回眸對他一笑，從不給他標準答案。

    因為她心底深處，還是為這樣的幸福擔憂，一方面寧願被戀愛沖昏頭，一方面理智又告訴自己，他說不定是個過客。

    正如他所說，過去他是個夜生活豐富的人，憑借風趣的口才以及傲人外表，想要認識辣妹，甚至享受一夜之歡都是輕而易舉的事，而她，憑什麼認為他會在她身邊安定下來？即使潛意識裡，她想相信這一切，想相信鄒昶倫能視她為唯一。

    下了樓，他緊緊牽起她的手，兩個人幸福的走在一起，他總是這樣，好像怕一放開，她就會飛掉似的。

    「來啦來啦！」遠遠地，早餐店老闆就吆喝起來，「巷子尾的小兩口來嘍！」

    「來啦？」老闆娘將漢堡肉一翻，趁空瞥了一眼，「來！起司漢堡加蛋、蘿蔔糕一份，加兩杯豆漿！」

    等他們走到攤位前時，老闆就把裝好早餐的袋子拎給他們。這對俊男美女小倆口每天早上都甜蜜蜜的來買固定內容的早餐，他們早就備妥嘍。

    「這麼快啊？」鄒昶倫一臉可憐樣。「老闆，我今天想吃別種耶……」

    「嘎？想吃別種啊？」老闆一臉錯愕，「好好！你要什麼跟我說，我看你每天都吃這味兒，還以為你愛死了呢！」說著，老闆把袋子取回，拿出裡頭的早餐。

    「我吃膩了。」鄒昶倫很認真的看著招牌上的菜單，周筠則悄悄戳了戳他。

    人家都已經備好了，他幹麼非要來句吃膩了啊！

    「小姐要不要也換？」老闆娘親切的打招呼，「每天都吃蘿蔔糕的確也挺無聊的，換換我的蛋餅，我煎的蛋餅可是一流的喔！」

    周筠笑著搖頭，一邊晃了晃鄒昶倫的手，要他選快點。「唉，年輕人真好喔〞小兩口好甜蜜，手牽得好緊喔！」老闆的嗓門超大，所有人都往他們這邊瞧過來，讓周筠羞得低下頭，「老婆啊，我們下午也牽手去散步好不好？」

    「誰有空理你啊！」老闆娘哼的一聲，「要散步我也跟這個帥哥去，跟你這個老頭子去，多沒意思啊！」

    「那老闆娘妳要預約喔，我時間很滿的。」鄒昶倫笑笑的接話，眼神看向身邊臉紅的女人，「而且我還得經過批准！對不對？」

    他搖搖她的手，周筠不好意思到差點把整張臉都埋進圍巾裡了，她瞪向鄒昶倫要他快點挑，別再那裡五四三。

    「好吧，那我來叫個起司漢堡好了。」他見狀，正經八百的點了一樣的餐。

    老闆先是錯愕了半秒鐘，立刻拿起鍋鏟揮舞，「死小子！你還不是點一樣的！去！」

    「昶倫！」周筠覺得好丟臉。他根本是故意停下來鬧的！匆匆伸手接過老闆重新裝好的早餐，她簡直想快速逃離現場，可身邊的男人卻還在那兒跟他們聊天揮手，爽朗的笑聲不絕於耳。

    「他們夫婦人真好！」離開早餐店後，他吹著口哨高興的說。

    「你幹麼啦！害老闆他們把東西拿進拿出的。」她獗起嘴，真尷尬。

    「哪有人買早餐跟我們一樣的？大老遠就聽見人家喊小兩口來了，連等都不必等東西拿了就走，我們很久沒跟他們聊聊了。」鄒昶倫接過她拎著的早餐，「人與人之間要交談才會產生感情，時間還早，聊個天沒差啦！」

    周筠說不過他，就不跟他辯了。

    因應環保節能，她要求他一起搭捷運上下班，鄒昶倫欣然同意，而他的車子就先放在公司那裡，兩人上下班通常都搭捷運。

    他們公司離得很近，當然不是剛好，因為公司是鄒昶倫後來再找地方承租的，為求能離周筠近一點，他挑了一楝她公司路口外的高樓做為Mystical 百貨的正式據點。

    而今晚就是開幕夜，他們兩個都有得忙了。

    選在晚上開幕，一來是因為鄒昶倫喜歡Party ，二來則是為了製造效果，反正隔天是假日，今晚隆重開幕大力宣傳，明天一早就會湧入客人了。「晚上早點過來，妳得花時間打扮。」鄒昶倫已經為她備好所有行頭，原本周筠堅持拿澳門那套香奈兒的禮服出來穿，但是他覺得那款式不適合今晚的場合。

    因為今天晚上，她可是要站在他身邊的重要女人，必須再更正式一點。

    「我在想……你可不可以一個人出去開幕就好啊？」她到現在還在緊張，「我可以站在後面等你……」

    「筠筠！」他鬆開手，改成摟緊她，「妳是我的女友，理所當然要站在我身邊。」

    她紅著臉，依然不覺得以自己的條件可以站在他身邊。

    大家也都這麼想吧？他身邊的女伴應該更美麗、更耀眼才對。

    「記得跟余偉丞說，晚上妳有伴了。」他不忘警告。

    「全世界都知道我有伴。」她嬌羞的伸出右手在他眼前揮了揮，無名指上的戒指，早就說明了一切。

    「那就好。」他滿意的點頭，心裡盤算著等Mystical百貨穩定後，就要把她帶離台灣。

    跟他離開，就能擁有安穩幸福的世界，遠離她的家人威脅、遠離余偉丞的死纏斕打，他有自信可以給她最好的生活。兩人漫步到了分別的路口，依舊沒有正名成功的鄒昶倫，只能依依不捨的跟她道別。他總愛在大街上索吻，每次她都得想盡辦法掙開他的懷抱不可，這戲碼，每天總會在巷口上演五分鐘。

    不過他相信自己在意的正名問題，今晚就能得到解決，因為當她站在他身邊、挽著他的手時，透過節目轉播，所有人都會知道，她是他的女人。

    有句話說，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還有句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鄒昶倫開始覺得這兩句話，就像在形容他現下的處境。

    之前他完全沉浸兩人世界中，因為專注、因為捨棄了過去的荒唐，所以跟著把「敏銳度」一起扔了。

    他竟然忘記，這麼大的開幕晚會，會有多少名媛淑女甚至模特兒前來參加，其中又怎麼少得了跟他「很熟」的對象！

    「艾倫！」Kandy 一見到他就撲了過來，「真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

    「嗨，好久不見。」鄒昶倫自然的推開她，執起她的手一吻，「妳好像越來越美了？」

    「那當然。」她嫣然一笑，低胸禮服讓她胸前的偉大呼之欲出。

    Kandy是伸展台的模特兒，中美混血兒，兩年前曾經當過Mystical 百貨的代言人，一夕爆紅，也得到了續約。身為亞洲執行長的鄒昶倫當然見過她，她是個風味超群的女人，混血的容貌讓她擁有細緻的五官，深邃的輪廓，融合了中國細膩與美國的奔放，恰到好處。

    因為她的出眾，他們的關係當然不只是一夜情，之前只要是Kandy為Mystical百貨工作的時段，他們幾乎都在一起，最長曾經有過三個月的時間。

    不過他們的關係不涉及情感，這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只是以前他總會巧妙的避免女伴們相見，但現在他都已經快把這些人忘光了，腦細胞裡只有周筠一個人，所以才會糊塗到讓自己身處尷尬境地。

    「艾倫，今晚晚會結束後，要不要去喝一杯，敘敘舊？」Kandy 極度親暱的貼在他身上，語帶逃逗。

    鄒昶倫突然非常慶幸周筠現在正在化妝間，沒有看到這一幕。「恐怕不行。」他拍了拍她的手，「親愛的Kandy ，我有女伴了。」

    「噢……」她的嘴型很緩慢的噢了聲，「這麼快？先找好的？」

    「不是妳想的那樣，我今晚有女伴，她是我的女友。」他輕柔的將她的八爪手給卸除，「我正式交往的女友。」

    又一個目瞪口呆的表情，「交往？女朋友？」她不可思議的喃喃重複著，「你定下來了？」

    「可以這麼說。」跟大家宣佈周筠的存在，讓他的心中相當舒坦。

    「你們交往多久了？」Kandy 果然沒再纏著他，並且舉目四望，「是我認識的人嗎？模特兒還是……」

    「她只是個平凡人，我跟她交往兩個多月了，一切都很順利。」嚴格說起來，他在更早之前就淪陷了，只是愚蠢的沒有自知之明。

    「兩個月？！」她一聽笑了出來，嗤之以鼻的意味非常明顯，「艾倫，才兩個月耶！」

    鄒相倫臉色一沉，他不喜歡她的嘴臉。「時間永遠不會是重點，這點妳比我清楚。」他話中有話的說，挑起一抹輕蔑的笑容。因為他們可以在見面一小時內拍拖上床，在床上激戰數回合，其中並不包含真心，他們可以每次見面都親暱的黏在一起，甚至長達三個月的時間，卻還是沒有真心。

    「對你而言是。」Kandy 不以為然，「你是個很容易厭倦的人，更容易喜新厭舊，也不喜歡負責任，就是因為這樣，你才喜歡一夜情，沒有責任跟未來，只要滿足就好。」

    鄒昶倫凝視著Kandy，她的話真刺耳，但是他竟然無法反駁。

    「我篤定你的女朋友一定非常特別，是你沒碰過的類型，你不過是一時好奇罷了。」說著，她開始移動腳步，環顧四周，「你撐不了太久的，艾倫，你是個愛情遊戲的能者，但不適合當男友。」

    在哪兒呢？Kandy 搜尋著化妝間，身為艾倫目前重視的女伴，他一定會把她妝點得艷驚四座才甘心。

    這是他的習性，他是目光焦點所在，女伴即使不是沉魚落雁，也要極具特色，跟他一起出席重要場合時，必得艷冠群芳。Kandy快步走向後台唯一封鎖的房間，所有的模特兒都在外頭化妝，唯獨那一間－

    當她推開門時，嚇了周筠好大一跳。

    她驚慌的回過首，就跟一個身材火辣的高姚女人四目相交。

    哇，是Kandy！周筠認得那張臉蛋跟身材，她是Mystical百貨的亞洲代言人，清純又野性的容貌，豐滿勻稱的身材，是很多男人的偶像。

    身為代言人的她今天當然會出席Mystical百貨的開幕晚會，沒記錯的話，她好像會戴著祝柔昀的珠寶走秀。

    「嗨！我是Kandy！」她揚起笑容，婀娜多姿的走向周筠。

    「嗨……」她有些錯愕，但是沒忘記回以微笑。

    哦，她知道為什麼艾倫會喜歡這女生了。這女人穿著正統的黑色平口小洋裝，沒有太特殊的剪裁，也沒有很獨特的造型，非常符合她，清淡雅致。

    上了妝的她稱不上艷麗，但是非常清秀……尤其是她的笑容，令人羨慕的酒窩跟梨渦兼具，笑起來很甜美。化妝師正為周筠戴上菁品的珠寶，她身為菁品員工，自然得配戴公司的珠寶飾。

    「聽說妳是艾倫的女伴？」Kandy開門見山，毫不避諱。

    「Kandy！」鄒昶倫急忙跟了進來。這女人動作真快！

    「我是。」周筠輕聲回著，她跟Kandy站在一起，宛如水火般的對比。

    「其實很可愛呢！」Kandy回頭看向鄒昶倫，「是你完全沒碰過的類型。」

    「少說兩句。」他警告的意味濃厚，眼裡沒有平時的柔和。

    她揚起微笑，旋身離去。

    不必解釋周筠也知道，這位Kandy鐵定曾經是鄒昶倫的女伴。

    她是Mystical 百貨的模特兒耶，怎麼可能跟他沒有關係？

    說不介意是騙人的，但真要介意她會介意不完，連她自己都曾是他一夜情的對象，So`what？現在她才是鄒昶倫的女友，這比什麼都重要。

    「Kandy她……」鄒加倫沉吟著，思考該如何說明比較妥當。

    「別說了，我知道。」她微微一笑，「外面可能有一打都是你的前女友吧？」

    「筠筠……」他輕咳了聲，連化妝師都暗暗竊笑。

    「我不在乎，因為今天晚上站在你身邊的是我，對吧？」她赧紅了臉，要她說出這麼難為情的話，真的非常不自在。第一次聽到她明白的宣示主權，鄒昶倫喜出望外的快步走向她，直接拉進他懷裡，給了一記銷魂的吻當做最佳報酬。

    「咳！我口紅才剛剛擦好……」化妝師無力的抗議。又要重來了啦！

    但他哪管得了這麼多，吻了一陣子後，才依依不捨的離開柔軟的芳唇，而周筠很容易害羞，早已紅透了臉，輕輕槌著他的胸膛。

    「還有半小時就開始了，妳先吃點東西，後台有！」言及此，他火速改口，「我差人送進來給妳吃。」

    讓她到後台，處在那群模特兒之間，豈不是羊入虎口？

    「我不餓，沒關係。」她依然柔順。

    之後，鄒昶倫又憐惜的吻了她一回合才離去。

    周筠在裡頭坐了一會就覺得有些無聊，肚子也開始有點餓，所以還是起了身，逕自往外走去，只見後台正忙得不可開交，所有模特兒都在整妝，她盡可能低調的移動到點心區，果然還沒什麼人動過，為了身材，模特兒們暫時不會吃東西。

    「他只是一時新鮮而已。」Kandy忽然來到她身後，「妳以為自己能保有新鮮感多久？」

    低首望著蛋糕，周筠默然的夾了一塊到盤子問。

    「你們已經交往兩個月了吧？時間也差不多了，如果妳不是絕頂有趣或是床上能手，艾倫很容易膩的。」Kandy 優哉的喝水，「他喜歡刺激、厭惡責任感，所以才會遊戲人間，妳憑什麼認為，妳能讓這樣的人為妳停留？」

    「我沒有這樣認為過。」她幽幽一笑，「我沒強求過什麼，是他自己留在我身邊的。」

    「那妳最好做足心理準備，他很快就會飛離。」Kandy 用一種哀憫的眼神看著她，「今晚結束之前，他就會回到我們的世界。」

    周筠終於轉過頭去，看向Kandy.

    她面無表情，但是眼神蘊涵著堅定。她相信鄒昶倫，因為他待她的好、待她的心、不顧一切的保護她，甚至！他們有對戒的承諾啊。

    「他不會的。」周筠決定相信他，她斬釘截鐵的說著，揚起了右手，「我們有戒指為憑。」

    看到她戴著的戒指，Kandy差點滑掉手中的杯子，濃妝的臉瞬間泛起蒼白。戒指！這個女人擁有戒指？  艾倫遊戲人間多年，她全身上下穿的戴的他都買過，再昂貴也不手軟，但就是不肯買一枚戒指給她！

    沒有女人可以得到這樣的禮物，因為戒指是他要給未來的妻子－ 這不可能！

    Kandy瞪著她，完全不能接受艾倫會因為這個稱不上美麗的女人而駐足。

    「妳看著！」她把杯子往餐點桌上一甩，憤而旋身離去尋找鄒加倫的身影。

    她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周筠撫上心口，總覺得心跳不太正常，心中好擔心某件事情，卻又說不上來……

    Kandy的神情好駭人，那句「妳看著」是什麼意思？

    下意識的，她邁開步伐，決定跟上Kandy .不！她想找到昶倫，她現在很需要他的擁抱、他的吻，來確立對這份愛情僅存的微薄信心。

    忙碌的鄒昶倫確認完所有細節後，一個人到宴會深處的角落靜一靜，他要了杯威士忌，獨酌幾口，用以靜心。

    宴會場地中有許多厚重的深色簾幕，他就居於其中一角，原以為不會被任何人，但是卻有了闖入者。

    「艾倫。」Kandy知道他的習性，甚至比周筠瞭解太多了，「在準備了？」

    「嗯。」面對她的到來，只是淡淡應了聲。

    「我想問你，你確定周筠就是你的終點了嗎？」她神色異常認真，走近他的面前。

    鄒昶倫皺了眉。終點？Kandy提出了一個他尚未思及的想法。「妳過度關心了。」他四兩撥千金。

    「這可不像你！你不可能甘於一個女人，不可能過著那種……平凡無味的生活的！」Kandy更加貼近了他，「你真的忘記動感十足的音樂，成堆的美女，，我們在不同的舞池中貼著彼此的身子，跳著熱舞……每天晚上，都會遇到不同的人、不同的夜晚？」

    她的聲調軟膩，勾起鄒加倫以為已經深藏的回憶。

    「我不是說那女人不好，只是她並不適合你……你的停留是因為她特別，因為她不是那種主動勾上你的女人，所以你介意。」她的紅唇貼上了他的耳畔，「你的魅力被忽視了，所以你想要追到她，證明你的魅力依然不減。」

    鄒昶倫沒有回答，心跳急遽。Kandy說的話沒錯，他一開始接近周筠的目的的確是如此，但是……後來的他應該已經……真的愛上她了。「Kandy，妳離我太近了。」雖然心中有些疑惑，但還是在意起她過於接近的身子，他雙手扣住她的腰身推移，「遠離我。」

    「我們來做個實驗好了。」她不但沒離開，還抬起了腳緊勾住他的身體，「如果你真的愛她，別無二心，就不會對我有感覺。」

    她昂起精巧的下巴，紅唇就在他的耳邊說話。

    Kandy 柔軟曼妙的身子正貼著他，渾圓的胸脯抵著他的前胸，雙臂環繞著他的頸子，誘人的氣息輕輕吐在他臉上，這是他熟悉又懷念的味道。

    性感修長的美腿自開岔的禮服伸出，扣緊他的身子，Kandy的長腿非常誘人，總是能使他慾望勃發，此時此刻，她全身上下都緊緊貼著他，甚至抵著他的堅挺，纖指劃過他的胸膛。

    而那飽滿的豐唇正有意無意的，摩掌著他的唇。

    Kandy 勾起一抹挑逗的笑容，正面迎向他的雙眸，他不由自主的凝視她的唇，心跳越來越急速。然後，她輕巧的吐出舌尖，狐媚的鑽進他微啟的口中。

    觸及的一剎那，火熱瞬間延燒，Kandy 激烈地吻上他，他們都是高手，很懂得如何挑逗對方的感官。

    鄒昶倫無法克制的響應起她，感官凌駕理智，她的吻技永遠令人折服，總是能挑起他所有慾望……可是、可是他好像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倏地睜開雙眼，他箝住她的雙臂，一把推開了她。

    他有筠筠了！

    「……」她嬌喘著，不明所以，「艾倫？」

    鄒昶倫搗住自己的唇。他無法否認就感官上來說，Kandy比筠筠更能滿足他，但是，他不該這樣做。

    「你想要我。」Kandy將衣服拉下，前胸已然裸露，「那個文靜的女人沒有辦法如此挑逗你對吧？」

    「我的事我！」他不耐煩的抬首，忽然在簾幕中瞧見一閃而逝的人臉，心中一驚，「筠筠？」

    追出去時，他只捕捉到周筠奔離的最後背影。她在這裡多久了？從哪裡開始看的……天吶！

    「執行長，時間到了。」Jason從另一頭走來，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可是……」

    「沒時間了，你必須立刻到前面去。」他再次催促。

    鄒昶倫緊鎖著眉頭看向左方的Jason，再看向右方早已失去蹤影的周筠，雙拳緊握，一陣混亂。

    「那該走了，開幕時間不能延誤。」一隻手自然的挽起他，Kandy就站在他身邊。「你得要有個女伴。」

    「呃……快走吧。」Jason 自然覺得怪異。那位周小姐不是才是老闆今晚的女伴嗎？但眼看著時間快到了，實在沒辦法顧慮太多。

    而此刻的周筠，正不顧一切的往外奔去。

    夢醒了！她一直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這不是誰的錯，只不過是兩個錯誤的人有了一場錯誤的相遇罷了。

    她知道昶倫不會屬於她，一直身在五光十色世界裡的他，怎麼可能會適應她這種索然無味的女人？但是她依舊決定相信他，她總是表現得如此真心，因此她不想再去質疑夢寐以求的男人、推拒渴望的美好戀情，然而這一切卻在她終於下定決、心後被摧毀了。周筠一路跑離後台，跑進了一樓會場，直直撞上那個守候她已久的男人。

    「周筠？」正在處理菁品展場事務的余偉丞被她撞得有些踉蹌，「啊……妳怎麼……」

    她抬首，滿臉是淚。

    他皺起眉頭，下一秒，大膽的緊緊擁住她。

    「我說過，我不願妳受傷。」

    周筠沒有掙開他，只是淚流滿面的偎在他的胸懷間。不管他是誰，至少都不會再讓她哭泣了……

第九章

    天氣變暖了，屋外盆栽們吐出新芽，周筠換上春裝，不疾不徐的出了門，到了樓下，余偉丞已經在那兒等她了。「早。」他用笑容迎接她。

    「早安。」她溫婉一笑，挨在他身邊走著。

    他們一路從巷子尾走向巷子口，看到兩人身影出現，遠遠的，早餐店老闆就趕緊拍拍正在烤吐司的老伴。「老婆，妳看妳看！」

    「哎呀，還是那個人喔？」老闆娘一臉的憂歎，「之前那個帥小子真的不見了喔？」

    「應該是吧，都消失好久了。怎麼好端端的，說分手就分手？」老闆不知道在為誰可惜，「那天上午還好好的，兩個人不是手牽手？結果隔幾天之後，就只有她一個人出現，鼻子眼睛都紅紅的。」一直到最近，又出現另外一個男生陪伴她。

    「年輕人不知道在想什麼！」老闆娘切了一聲，「要我就選那個帥哥，人又帥個性又不差，穿的都是名牌，好小子一個。」

    「嘿，老婆一向眼光好。」拐了個彎，老闆不忘稱讚自己。

    「哼！你老娘這輩子眼光獨到，就嫁給你時瞎了眼啦！」兩片吐司啪的跳起，老闆娘利落接過。

    幾個零星的客人暗自竊笑，門口也走來了他們正討論著的人。

    「欽！周小姐早啊！」老闆瞥了余偉丞一眼，隨便應付一下，「今天要吃點什麼？」

    「巧克力厚片吐司。」

    她的聲音比以前微弱很多，自從帥小子消失之後，她再也不再點蘿蔔糕或是任何漢堡了。

    「好好！」老闆重複一遍，這部份是老闆娘負責的。

    他們偷偷看著余偉丞。這小子最近常來接周小姐上班，但從不點早餐。

    「下次我帶早餐來給妳吃。」余偉丞低聲說：「這種攤子不乾淨。」

    「啊？不會啦。」周筠虛應一聲，繼續出神。跟昶倫分手已經兩個月了吧？她好不容易覺得自己快忘記他了，但是每次來買早餐時，總會下意識的避開過去他們吃過的食物。

    真的忘記他了嗎？她苦笑。究竟該怎麼忘記那個深深刻劃在心上的人？

    她不怪任何人，事實上還很感謝Kandy敲醒了執迷不悟的她。

    她說得沒錯，她憑什麼認為鄒昶倫會為了她停留？他身邊圍繞的都是名媛、模特兒、辣妹及美女，在澳門時他能看得見她，已經是很難得的一件事了。

    結果他們還有機會相遇、重逢，甚至展開了讓她不可自拔的愛戀。

    雖然傻，但是她不後悔，跟昶倫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甜得讓她永遠難忘。

    開幕晚會上，她缺席了，但是並沒有造成任何的意外，因為鄒加倫還是公開出現，為大家介紹Mystical 百貨，鄭重剪綵，站在他身邊的，正是Mystical百貨的亞洲代言人，名模Kandy.

    那晚，余偉丞請人代班，直接送她回家，她沒讓他上樓，自己一個人倒在被窩裡，哭得好慘。看見電視報導Mystical百貨的開幕，看著鎂光燈下的鄒昶倫及Kandy ，她真的深深體會到，什麼才叫做郎才女貌。他喜歡的是那種女人、那樣的世界、燦爛的生活，而她太悶了，無趣乏味，誠如Kandy所言，她之所以能讓鄒昶倫暫時停留，不過是因為他從未遇過像她這樣的女人。

    就像油膩的大餐吃多了，喝杯無糖綠茶會意外的清心解渴。

    她就是無糖綠茶，一般人不會無緣無故把她當主餐的。

    哭到天亮，沒有來電、沒有敲門聲，又等了一個周休二日，還是沒有等到鄒超倫一通電話，她終於不再等待，又哭著把他的東西全部收拾裝箱，請余偉丞幫她載還給他。

    放彼此自由。她只留下這樣的字條，她要放他自由、讓他飛，因為她壓根不該將一隻老鷹囚禁在金絲雀的籠子裡。

    她可以想像他再度尋芳獵艷的模樣，他笑著的時候眼睛微微瞇起，凝視著對方時會讓人小鹿亂撞，但是她已經會分辨他眼底的笑意是真還是假，當他打從心底開心時，他的眼睛會全部瞇起來，會咧嘴而笑。在絢斕的世界生活才是最適合他的地方，而她只不過是山中的湖，當他帶來的漣漪平息後，她又是一片寧靜。有個人已經願意守護她，不在乎一切持續愛著她，這次她想選擇一個愛她比較多，而且也不會再讓她心碎的男人。

    她考慮跟他交往看看，在小余身邊，她可以感受到安定與寧靜。

    他們連袂進出一星期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事情的發展，業務部同仁用手肘撞撞余偉丞，那是屬於男人間的恭喜。

    周筠跟鄒昶倫的事情塵埃落定，開幕當晚的事誰也沒多提，她紅腫著眼來上班時大家也不說話，默然用行動支持她，陪伴她走過那段低潮期。小玫安排了一堆聚餐，小卡負責提供零食，男同事負責約看電影，把周筠的時間填得滿滿的，不讓她有心思跟空閒想起那個人。

    最終大家都認定，小余才是最適合跟她在一起的人。

    「進展得不錯嘛！」小玫又在轉筆，挑了挑眉，「一起上班喲！」

    「好甜蜜喔。小余總算等到了！」小卡咯咯笑。

    「我們還只是同事，妳們別瞎起哄。」周筠勉強一笑，夾帶著依舊揮不去的悲傷，東西放下後就先到茶水區倒咖啡。小玫盯著她的右手，立刻拿了杯子跟上前去。

    「確定要跟小余交往了嗎？」她私底下問話都很直接。

    「……」周筠頓了一頓才說，「應該是吧，我只是在適應，準備好的話，就會跟他繼續交往。」

    「是喔，還忘不了他？」他，指的當然是鄒昶倫，但是大家現在都不敢明講。

    喉頭一緊，周筠悄悄地做了一個深呼吸，拿起咖啡壺斟滿一杯咖啡。

    咖啡很香，她想起跟鄒昶倫同居時，他總愛在假日清晨泡壺咖啡，香氣四溢，讓她很難繼續沉睡。

    他泡的咖啡相當可口，先磨豆、再過瀘，煮出來的咖啡滴滴香醇。

    「我忘不了他。」她幽然道出，眼淚瞬間跟著滑落，「我沒有辦法忘記他，他簡直刻在我心上了！」

    「看妳的手就知道了。」小玫趕緊抽過一張粗糙的餐巾紙，想讓她拭淚。

    周筠聞言，看向自己的右手。戒指依然戴在她的手指上，她……拔不下來。

    她試了好幾次，每次都在天人交戰，心與身體在對抗，好不容易終於拔下來了，擱在盒子裡準備還給他，卻會在夜半驚醒，夢見自己手上的戒指消失，然後她會爬到客廳把盒子拆開，瘋狂且慌亂的戴回去。最後，她總是跪在地上，看著在月光下發亮的戒指痛哭失聲，為自己的怯懦、自己的無能、自己的跳不出泥沼而難過。

    「我好沒用對不對？愛著一個可能已經把我忘記的人。」周筠抽抽噎噎的止不住哭聲，「可是我真的好愛他，早在澳門時……我第一眼就知道自己會很喜歡很喜歡那個人！」

    就算知道只是一時好玩，知道他們不會有真感情，知道眼前的男人只是為了跟她上床她都願意－ 就是因為她喜歡他啊！

    小玫趕緊抱著周筠。這裡是公共區域，實在不該在這兒放聲大哭，所以她索性拉過她，搭乘電梯到頂樓去。

    她推開頂樓的門。

    站在三十五層樓的大樓頂端，望著城市的水泥叢林，周筠突然覺得心曠神怡。

    頂樓風很大，一陣又一陣刮來，昂首是藍天白雲，低頭是方塊車陣，居高臨下的感覺，讓周筠的淚水稍歇。

    「心情不好時，我就會來這裡。」小玫從口袋裡拿出煙盒，「來一根。」

    「不是要距離大樓十公尺外才可以抽嗎？」她們好像還在大樓範圍裡耶。「拜託！這裡那麼空曠又四下無人，現在不抽等什麼時候？」小玫拿出一根遞給她，「何況失戀的人最大，妳不知道喔？」

    周筠顫抖的接過，含在嘴裡，小玫利落的先為她點煙，再為自己點燃。有別於小玫輕鬆的吞雲吐霧，周筠深吸一口，立刻被嗆得岔氣，咳得滿臉通紅。

    「哈哈哈哈……」小玫大笑起來，「很難受吻？妳一開始不能吸太大口啦！」

    她皺眉看著手中的煙，再看向小玫又輕鬆的吐出白圈。

    「抽這個心情真的會比較好？」她質疑。

    「跟妳的心情很像吧？」小玫忽然挑了抹慧黠的笑，「既苦澀又難受，嚥不下去吐不出來，反而弄得滿身傷。」

    周筠望著她，眼淚再度被逼了出來。

    她拿著煙的手不停抖著，硬是湊近唇邊，小小的吸了一口……鼻尖的酸楚席捲而來，她無法抽煙，蜂首埋進了雙膝之間，痛哭失聲。

    「唉，妳真的能這樣深愛著一個男人，然後再去跟別人交往嗎？」小玫用力吐出一個煙圈，「別再次傷害了自己，又傷害了別人。」

    「我好想他……」周筠嗚咽說著，語不成聲。

    「他已經忘記妳了！我不是說他不好，他絕對是個完美的情人，但是只限於一夜。」小玫摸摸她的頭，「我沒問過開幕當天發生什麼事，但是他從那天之後就沒有再出現過。」

    「他已經滿足了……他成功獲得我的心，知道待在我身邊不是最後的終點，他只是個過客。」Kandy提醒了他們兩個，昶倫選擇熱切的吻她，代表著她並沒有那個魅力讓他完全專一。

    「你們吵架？」小玫的好奇心始終未曾被滿足。

    周筠搖搖頭，哽咽的說出當晚的一切，從Kandy 對她搖話開始，直到她親眼聽見Kandy對昶倫說的話，看見她黏在他身上挑逗他，乃至於激烈的擁吻。

    小玫聞言，卻皺了眉，捻熄了自己的煙，也接過她在指尖顫抖的煙。她可以體會周筠的不安與缺乏自信，但是聽完她的說法，鄒昶倫好像沒有那麼的……無情？

    周筠很單純，傻到不知道男人的血液一次只能供應一個地方，被像Kandy那種辣妹在身上磨贈，又是舊情人，有幾個男人能夠克制得了？所以一時的激吻不能代表什麼，更不表示他不愛周筠。更何況，是誰先吻上誰的？周筠根本不確定。她覺得應該跟周筠解釋一下這可能是場誤會，但是鄒昶倫從那天之後再也沒找過周筠，似乎又問接證明了Kandy的理論。

    小玫撫著她的頭。這樣也好，周筠不適合那樣的男人，鄒昶倫喜歡香艷刺激的生活，就不該到山中的湖間去破壞靜謐。

    「早點忘了他，把戒指還回去吧。」她拍了拍她，「小余還在等呢。」

    周筠點著頭。她知道小余的無怨無侮，也知道他深廣的愛，更知道跟他在一起絕對比跟昶倫在一起安心。

    但是為什麼……她的心還是好痛好難受？為什麼淚水還是不停流？

    洛杉磯

    屋子裡異常安靜，幾個人坐在沙發上，焦急之情溢於言表，但大家均不發一語，只是互相依偎著，期盼一絲溫暖。好不容易，樓上傳來了腳步聲，鄒昶倫第一個迎上前。「山姆，情況如何？」他滿臉擔憂的問向有著灰白鬍子的老者。

    「還好，只是一次小病發。」老山姆緊皺著灰眉，像在責備他們，「是誰讓他喝酒的？不是說過不能喝嗎？」

    「昨天他生日，只讓他喝了一點……」鄒昶倫面有難色的回著。

    「一點都不行，別忘了他才動過手術！」老山姆疾言厲色，「以後一滴酒都不許讓他喝，即使和了水都不行！」

    所有人趕緊點頭，醫生說的是。

    「所以現在情況穩定了嗎？」他再問。

    「算是穩定了，但要密切注意，最好等他能下床行走時，再去醫院做一次檢查。」老山姆緩步往外走，「食物要清淡啊！」

    「是的，我們會注意。」鄒昶倫親自送家庭醫生離開。

    眾人鬆了一口氣後，與鄒昶倫神似的男人走了過來，輕輕拍著他的肩。

    「哥，爸應該沒有大礙了，我看你要不要先回台灣去？」

    「我放不下心，昨天才喝一小杯酒，立刻就發作……」他擰著眉心，很難想像看起來一直都健康的父親，怎麼會突然倒了下去。時間就在Mystical 百貨台灣區開幕夜當晚，父親在廚房突然倒下，臉色發青、口吐白沫，幸好那時在家的妹妹及時施救，用CPR 挽回父親一命。

    病因是嚴重的心肌梗塞，必須立刻動手術，醫生不諱言的告訴他們，父親有顆脆弱的心臟，跟失去彈性的動脈，還有塞滿脂肪的血管。

    這是幾十年來奢華生活的代價，大魚大肉，把他的健康消耗殆盡了。

    昨晚父親生日，妹妹拗不過他的苦苦哀求，偷偷讓他喝了一點點酒，誰知竟又馬上病發。

    「都是因為我給他喝酒的關係。」美麗的妹妹一臉歉意，「爸說他很想喝，所以我才……我真的以為只有一點點沒關係的！」

    「不談這個了，爸沒事就好。」鄒昶倫趕緊以笑容安慰妹妹，怪誰都沒有用，最重要的是父親平安。

    「既然這樣，哥就可以回去了。」弟弟再提了一次，「這裡有我跟妹妹，我保證我會就近照顧爸的。」

    「但是！」

    「大哥，別但是了，你在這裡根本心不在焉，我們看了就難過！」妹妹高分貝的打斷他的話。

    鄒昶倫一怔。什麼叫做心不在焉？這兩個多月來，他不是天天在家裡專心照顧父親嗎？

    「我們看得出來你有心事。」弟妹們互相交換眼神，「常看著遠方歎氣，還拿著啤酒到庭園上的鞦韆去喝。」

    「我那時就在想：我的天吶！我們的哥哥沒在PUB摟著美女喝酒，竟然一個人在外頭喝悶酒耶！」妹妹故做驚訝的樣子，讓鄒昶倫覺得很機車。

    他有心事？當然有，因為兩個月前他放下了該解釋的、該澄清的一切，搭了最近一班飛機殺回來。

    然後，錯失了所有機會，台灣方面打電話通知他，說有人送回了兩箱衣物，還附上一張紙條，寫著「放彼此自由」

    他收到通知時已經是開幕夜的五天後，緊接著又是電話留言，是一位余先生，希望他再也不要打攪周筠，他會好好照顧她，因為他們已經要開始交往了。他不是沒想過立刻飛回台灣找周筠解釋清楚，但是父親一直待在加護病房裡，他不能扔下父親。而且，他想給自己思考的時間，讓一切趨緩下來。

    沐留身的字字句句都進入他腦海裡，讓他不得不重新思考，他對周筠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他沒有忘記過糜斕絢麗的生活，也沒有忘記過獵艷成功的快感，那曾是他的生活、他的娛樂，他在辛苦工作後的一點小滿足。

    他也不可能忘記和性感美艷的女人在床上的火辣歡愉，與他耳鬢廝磨的情景。所以他為什麼選擇停下腳步，留在周筠身邊？

    Kandy 說的很正確，周筠的回應滿足了他的自尊心，也證實了他的魅力依然不減，排拒如她，最後還是愛上了他。

    可是他也駐足了，為了什麼？

    因為不捨嗎？因為他是認真的在追求她，不僅是一夜獵艷如此簡單，他在她身上花了時間與精力，不可能追求成功後就離去，因為這樣太過無情？

    他曾經問過自己，幸好答案是否定的，因為在追求筠筠的同時，他不只付出了時間、精力，還有感情。從征服欲作祟，乃至於認真看待她，想著要怎麼讓她開心、怎麼讓她為他展露笑顏、想著該如何讓她愛上他，這種渴望越來越強烈，直到他希望她時刻都在他眼前。www.diva87.cn

    所以他是愛筠筠的，這點不可否認，但是有多愛呢？為什麼還是禁不住Kandy的挑逗？

    筠筠沒有找他要任何解釋，他們就從那一夜後分開，她甚至寄回了他的所有東西，飛快選擇了余偉丞。

    他才是該苦笑的人，在她面前，其實他一直處於弱勢吧？

    激情的一夜後，她先是抵死不認他，又退避三舍，迫不得已跟他共事後，也是一再的拒絕、冷漠以對，好不容易得到了她的心，她卻不曾跟任何同事朋友宣告他們的正式關係。

    原本期待開幕夜能夠「正名」自己是她的男友，這個期望也宣告落空，因為現在陪在她身邊的，已是另一個男人。

    他是鄒昶倫吶，怎麼會這麼徹底的栽在一個平凡女人的手上？聽到東西退回跟她選擇別人的消息後，他藉酒澆愁，也打算利用這段分離的時間來思考他對她的鳳情到底只是過客，還是想和她擁有未來？結果，他只是天天喝酒。

    「哥，把事情解決了再回來，別這樣牽腸掛肚的。」弟弟用力搭上他的肩頭，「你再繼續歎氣，我們真的快看不下去了。」

    「我歎氣？」不可思議，他自己怎麼不知道？

    「你回來都兩個多月了，再不回去的話，女朋友會不會被搶走啊？」小妹揚起笑，好意提醒一下。

    「誰告訴你們是……女人的事？」他有些尷尬，「我是在煩惱Mystical 百貨在台灣的狀況，開幕之後我就馬上回來了，沒有辦法去……」

    「咳！」兩個弟妹不約而同的指了指他的左手。

    鄒昶倫愕然低首一瞧，左手的激戀戒指還牢牢圈在指上。

    「有女朋友很棒啊，快點帶回來給我們瞧瞧。」妹妹笑開了顏，「我們想看看到底是怎麼樣的女人，可以圈住哥哥的心。」

    鄒昶倫不由得漲紅了臉，瞪著指頭上的戒指。

    「恭喜啦，哥！」弟弟給了個加油的擊背，「找到了有資格讓你為她買戒指的女人。」

    是啊……他買了戒指給筠筠了！還在思考什麼呢？流連花叢多年，唯有她……讓他願意買戒指給她啊！

    面對女人他從不衝動，買下戒指送她時也非常理智，就是想要套住她，希望她可以成為他的女人，希望公告天下，希望獨佔她！

    思及此，他狠狠倒抽一口氣。六十天的日子並沒有減去他對她的思念，一閉上雙眼，她的面容依然清晰可見，他想念她柔柔的眼神、清脆的笑聲、易於羞澀的容顏，還有那總是甜美動人的笑容。

    所以，他到底還在等什麼？

    「叫Jason馬上訂回台灣的飛機，我今天晚上就走！」

第十章

    機場的廣播不曾間斷，熙來攘往的旅客們提著行李，手持護照，準備通關。「好好喔，又可以出國！」小卡一臉哀怨的看著眼前一掛人，「為什麼我就得留守？」

    「因為公司沒有放假啊！」小玫戴著墨鏡，風情萬種，「公關部總是要留下大將對吧？」

    「妳是組長耶！應該要鎮守，我是小咖，我自願代替妳們出國！」小卡說得忿忿不平。

    這也難怪，這次出國是為了跟香港的總公司開會，不過雖名為開會，聽說有一半的時間都在觀光，各部門只能有一個代表，羨煞了許多留下來的人。

    業務部派的就是余偉丞，公關部則是小玫「自願」去開會，至於周筠呢，因為去年她讓菁品入主Mystical 百貨有功，因此也能參加，這次去香港甚至有一個小時的經驗簡報。

    「把該做的工作做好啊，我們要找的代言藝人，一定要簽下來。」小玫不忘交代公事，「不准超出預算範圍！」

    「好啦！」送機人員也只能送到這兒，小卡不甘願的跟大家揮手說再見。

    一行只不過五六人，通關算是迅速，余偉丞處處留意照顧周筠，小玫省了不少力氣。

    不過到了免稅商店區，周筠的手立刻就被小玫給挽走了。

    「不好意思，男女分開血拼的時候到了，我跟周筠一組，等會兒登機口見。」

    說罷，不容任何人反駁，拽著好友就走。

    周筠掩不住笑，回首跟余偉丞揮了揮手。大家都拿強勢的小玫沒辦法嘛……況且，她的確想鬆口氣。

    「幹麼？歎那麼大口氣？」小玫挑了眉，「跟小余在一起那麼緊張啊？」

    「也不是……只是有點悶，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也不常說話，兩個人在一起時，通常都是沉默居多。

    「他講什麼妳就回應嘍！」

    「問題是我不喜歡聽他說話，而且在某些觀念上，我們不是很合。」前幾天才剛為了巷口早餐店的事起了一點小爭執，他一直覺得那家店不衛生，想要她不要再買，讓她忍不住不高興了起來

    「最近他連我穿的衣服、鞋子都開始干涉了。」

    小玫不可思議的打量了她全身上下。淺粉色的七分袖搭上白色長褲，質感佳又利落，難得她最近越穿越流行，有什麼好干……哎呀！她露出一臉賊笑。

    「那個人送的吻？」

    「我之前的衣服全被他捐去什麼育幼院了，現在衣櫃裡每一件都是他買的，我能怎麼辦？該跟衣服過不去嗎？」她嘴上說得理所當然，其實是自己捨不得丟。

    不是因為衣服的品牌或是價值……是因為那是昶倫送給她的，每一件都是他牽著她的手，在服飾店裡精挑細選，一件件看她換穿才買下的。

    她還記得試穿這件衣服時，昶倫眼裡瞬間散發出來的光芒，他很喜歡她穿粉紅色的衣服，那時，他來到她身後，也不管服務小姐在場，就從後面緊緊抱著她。

    他們對著鏡子，他說她穿這件很像小公主。

    羞紅著臉，她止不住嘴角上挑的笑意，不好意思的打掉他的手，急忙回到更衣間去試穿下一件。一切都歷歷在目，她怎麼可能丟棄？

    「那……內在美呢？」小玫忽地湊過來，附耳一句。

    周筠登時臉紅，倒抽一口氣的瞪著她瞧。

    「厚……也是對不對？」小玫竟然還噗嚇的笑了起來，「一定是成套的……性感內衣褲吧？」

    「小玫！」她難為情的低喊。怎麼會突然提這個？

    「我是好心耶，周筠小姐，妳晚上跟余偉丞同一個房間，再穿別的男人送的內在美，說得過去嗎？」小玫突然正經八百的說了起來，「沒有男人受得了的。」

    「我……我跟小余一間房？」周筠簡直花容失色，「我不是跟妳一間房嗎？」

    「你們是男女朋友，我沒事跟妳一間房幹麼？」小玫嘖嘖的搖著指頭，「妳早日看開，快點跟小余發展關係，可能感覺就不一樣了。」

    「我們兩個才交往十……十一天！」正式交往是上星期的事，那晚她甚至推開了余偉丞的吻。

    那時，她只覺得好噁心，有著說不上來的反胃感，小余的吻非但不能讓她忘記昶倫，反而更叫她想起昶倫那令她酥麻的激情。

    「在我眼中已經有一輩子那麼長嘍！」小玫對她眨了下眼，「要突破，他才是妳的Mr.right ！」說完，瞧見皮件區，就加快腳步朝專櫃走去。ｗｗｗ。ｄｉｖａ８７。ｃｎ

    周筠一個人傻在原地。跟小余同房，然後會！

    天吶！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

    對，他現在是她的男友，但是她還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小玫！妳就不能跟我同一間房嗎？」飛快追上，緊張的扯著她的手，「我跟小余還沒到那個地步，這簡直像是趕鴨子上架！」

    「我要一個人一間，我得留下空間放我的艷遇。」小玫狐魅的笑著，「戒指都拿下來了，妳何須再裹足不前？」

    戒指……周筠握緊右手。她的戒指是摘下來了，但還放在皮包裡，緊緊跟隨。

    但是照這樣下去，她該怎麼忘記一切？

    必須跨出去，把鄒昶倫忘得一乾二淨才行！

    「機場有賣內衣褲嗎？」她悄聲問，「我想我得買件新的。」

    小玫瞥了她一眼，露出一個讚許的笑意。「我陪妳去。」或許，跟小余跨出那道界線時，她也會開始為他心跳加速吧？她只能這樣說服自己，不再去思念一個不會回來的男人，他終究是場回憶。

    當周筠跟余偉丞肩並肩坐在機上，自窗外看著飛機緩緩升起之際，自美國洛杉磯抵達台灣的飛機，也降落了。

    香港夜景迷人，早就名聞遐邇，而且香港政府非常會打造觀光噱頭，不僅努力經營五光十色的夜景霓虹，甚至還佐以煙火跟音樂秀。

    總公司請大家吃過晚飯後，便帶周筠等人去欣賞維多利亞港邊的夜景。

    之後原本還有行程，但是今天一早起來抵港就開會，開了一整天後，緊接著用餐看夜景，大家的體力都耗盡了，因此決定把太平山的行程移到隔日，先讓大家回半島酒店休息。

    一提到回飯店，周筠就開始緊張。「真的不再逛逛嗎？」

    小玫轉過頭來，理解她心思似的一笑。

    「妳還想逛嗎？」余偉丞握著她的手，「那我們繼續逛好了。我跟周筠晚點回去。」

    「好哇！放你們小兩口甜甜蜜蜜。」小玫利落接口，開心的跟她說再見。

    周筠有點氣餒，她原本希望大家一起留下來逛的，結果變成只有她跟余偉丞兩個人。

    路上觀光客眾多，情侶更是不少，港邊設有許多座位，都坐了卿卿我我的情人們，讓她更覺尷尬。

    「想拍照嗎？」余偉丞拿著相機，指著一個空位，「在這裡拍也很美，比剛剛那裡人擠人好多了。」

    「啊，沒關係，我比較喜歡拍景色。」她搖了搖頭，因為她覺得自己不上相。

    聽到她的拒絕，余偉丞看著她不說話，一瞬不瞬，直到她有些難為情的別過頭去。

    「妳……好像不是很開心。」他說出自己的看法。

    「沒有啊，你別想太多。」她深吸了一口氣，強顏歡笑。

    「妳什麼時候才能接受我？」他執握住她的雙手，語氣不對勁，「為什麼妳要一直記著那種男人？」

    周筠抬首啞然，她無法反駁他的低吼，正因為他愛著她，所以他瞭解她的心不在焉。

    「我很努力了，小余，我真的很……」她顫抖著手。這種心情不是她能夠掌握的，她也不願意啊！

    誰願意成天惦記著一個已經遺忘自己的人？誰願意愛著一個不會回頭的男人？

    誰願意經歷這種思念就、心痛的折磨？

    她一點都不想，但是那個人的身影就是揮之不去！

    余偉丞忽然將她拉進懷裡，撫上她的臉龐，他的力道很大，擁得她快要不能呼吸。

    「小、小……小余！」周筠有點害怕，抵著他卻掙脫不開，「很緊欽，你放鬆一點。」

    她說著，發現他捧著她臉龐的力道，也幾乎要描碎她的頰骨。

    「我好愛妳，妳不該再想著那個人。」余偉丞雙眼炙熱的瞧著她，「別再推開我了！」上星期他好不容易吻上她，卻被她一把推開的羞辱感依然籠罩著他，尤其知道他輸給一個不會再出現的男人，就更加不甘心！

    「我……很痛！小余！」她痛喊，「我很不舒服！放開我！」

    可余偉丞彷彿沒有聽見她的話，忽然扣緊她的後腦勺，粗暴的吻上她。

    周筠驚惶失措卻動彈不得，嚇得在他懷裡掙扎扭動，但是他緊緊箍住她，她完全逃不開，只能讓他的氣味在口中翻攪。

    好噁心！她緊閉起雙眼，不管幾次她還是覺得反胃，他的吻不帶一絲珍惜，總是激烈而粗魯，絲毫不在乎她的感受！

    這一次，他更是加重了力道，讓她完全推不開他……

    附近竟還傳來口哨聲，周筠的淚無力的滑下。

    直到余偉丞滿足了，他才鬆開力道，她迫不及待的推開他。

    「走開！」她失控的喊了出來。

    余偉丞踉蹌數步，還一臉愕然。「寶貝……」

    「不要叫我寶貝！你這個……噁心的人！」她從沒有這麼激動過，但是現在的她竟能如此歇斯底里的喊著，「不要靠近我！」

    這詭異的爭執引起路人注意，更有不少人覺得奇怪，剛剛還在熱吻的小情人，怎麼下一秒就吵架了？感受到四周投射而來的眼光，余偉丞皺了眉，一步上前扣住了她的手臂。

    「別這樣，大家都在看了。」他壓低了聲音。

    「放開我！我叫你不要再碰我！」被他一碰到，周筠就覺得像有千萬隻蜘蛛爬滿她的身子般，很不舒服。

    「妳這是做什麼？小聲一點！」他說著，竟使勁握住她的上臂，疼得她差點喊出聲來，「只是一個吻，妳有必要這麼激動嗎？我們是男女朋友吧？」

    好痛！她覺得自己的手快斷掉了！

    周筠緊咬著唇，忍著不哭，「我……我渴了，你去幫我買可樂。」她顫抖著聲音央求他。

    「可樂……」他舉目一瞧，發現數公尺外就有小販，「好，妳等我！」

    她擠出笑容對他點了下頭。

    待他一鬆開箝制，她立刻頭也不回的往前奔去，把自己藏入人群裡。

    路過販賣機時，她抖著手投了好幾次硬幣才買下礦泉水，但即使在路邊漱了好幾次口，也無法把那噁心的味道給去除掉。為什麼……男女朋友會這樣嗎？以前昶倫吻她時，她根本只會淪陷，不可能如此反感。

    手好痛，身子好痛，為什麼懷抱她的男人，不是昶倫呢？

    周筠蹲在路邊泣不成聲，翻出皮包裡的戒指，迫不及待的戴了上去。

    這輩子，她說不定會孤獨死去，直到死之前都還愛著同一個男人吧。

    「小姐。」

    有個聲音自耳畔傳來，在嘈雜人群聲中特別明顯。

    可她不想理會任何人，就算在路邊哭到死，也不關任何人的事！

    「妳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呢？發生什麼事了？」那聲音相當好聽，是個男人的聲音。

    「沒事，請你不要管我，謝謝。」她稍稍抬起頭，卻別向另一邊，抹去不止的淚水。

    「像妳這麼漂亮的女孩在哭泣，身為男人怎麼可能坐視不管？」這語調說得懇切，但是聽在周筠耳裡卻彷彿別有目的。真誇張，她有這種本事嗎？每次出國都會遇見搭訕的傢伙？她深吸了一口氣，完全不想理睬來者。好不容易才甩開小余，實在沒心情理會陌生人，艷遇對她而言，一生一次便已足夠，因為她已經把心交出去了，沒有多餘的心思再應付其它人。

    她該回去跟余偉丞說清楚，他們之間不會是情人，她無法響應他的愛。

    她迅速站起，眼前卻突然一片黑，她因頭暈而向後倒去。

    有力的手臂輕而易舉的撐住她，她下意識抓住來人的衣裳，暈眩的程度讓她差點以為會重重摔在地。

    眨了眨眼，在她睜眼的瞬間，搭訕的男子毫不猶豫的將手臂一抬，將她立即攬進懷裡。

    周筠嚇了好大一跳，想要尖叫，卻後知後覺的發現這胸膛與她竟是如此契合，還有隨風吹來的熟悉香味。

    「妳好像很喜歡撞進我懷裡？」男人的聲音隆隆作響，自胸膛傳進她耳裡。

    她差點站不穩，心中不住的吶喊，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可那雙熟悉的溫暖大手移近她的臉龐，輕柔地抬起她滿是淚痕的臉，讓她瞧清楚這一切不是幻覺。鄒昶倫就在她眼前，甚至正擁著她。「妳沒事吧？又頭暈嗎？要不要去吃個飯？」他說著，心疼的抹去她的淚痕。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啞著聲，哽咽的聲調聽來令人揪心。

    「我好不容易飛回台灣，一下飛機就去菁品找妳，結果小卡跟我說你們到香港開會，我立刻再坐飛機過來，打聽了你們的行程，趕上這裡的夜景活動。」他撥開她的前發。筠筠的頭髮變長了，蓋在臉上顯得有些憔悴。「剛剛一下出租車我就看見小玫，她告訴我妳跟「妳男朋友」還留在這裡。」

    「他不是我男朋友！我！」提起余偉丞，周筠就有些激動。

    「我看到了。」鄒昶倫搗住她的唇，「我聽見妳的尖叫聲，才能找到妳。」

    否則在這種觀光勝地，放眼望去儘是人，要怎麼找到她？直到他聽見了一個女生的叫聲，離他很遠很微弱，但是他立刻就確定是她的聲音。

    循著聲音找過去，已經看不到人，但是他卻見到了在排隊買飲料的余偉丞。

    沒有思索，他直直朝前走去，直覺告訴他，她一定在前方的某處。

    結果果然沒錯，在距離稍遠的地方，他看見了穿著粉紅色七分袖上衣，搭著白色短褲的她，他記得她穿起這套衣服來跟公主一樣可人，她正蹲在大樹下，將臉埋進自己腿間，嚶嚶啜泣。這個不性感不美艷的女人，還是輕易的吸引住他的目光。

    周筠緊緊抱著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這個懷抱她想念到近乎瘋狂，不管他是為什麼而回來，她都只想把握當下！

    「他真的是妳男朋友嗎？」鄒昶倫問著，有點受傷，「妳換男友的速度比我想像的快。」

    周筠拚命搖頭，在他胸前搖著，什麼也沒說，從她手臂加重的力道看來，她似乎又在哭泣。

    「分手了！我跟他分手了……」她抓住他的襯衫，「他強吻我，好噁心！好噁心！」

    鄒昶倫揚起一抹笑。幸好，余偉丞還是構不成威脅。

    他沒錯過地上的礦泉水瓶跟她搓到紅腫受傷的唇，抬起她下巴，他看見滾滾不止的淚水，還有一臉厭惡和驚恐。

    他極其輕柔的撫過她的唇瓣，手似帶電般，電得她一陣酥麻，芳唇輕顫。然後他俯頸而下，輕巧地含住她的唇，挑逗般的咬嘗，直至久違的深吻。周筠癱軟了身子，將全身的力量都放在他的手臂間，他的吻再度讓她迷眩而沉醉，她好喜歡他的吻，總是能給她甜蜜的滿足感，不但一點都不討厭，甚至非常享受。

    「這樣算消毒過了嗎？」半晌，他才緩緩離開她的唇，柔聲問。

    她睜開迷濛的雙眼，兩頰浮上紅彩，露出甜美的笑容，酒窩又鑲在唇邊，再度讓鄒昶倫動心。

    他深吸了口氣，將她紮實的揉入懷中，讓她充實自己的雙臂。

    低首吻上她的發，她的香氣依然動人。

    「妳把東西打包退回來，讓我有點受傷，後來余偉丞又打電話留言，說你們已經開始交往了。」他的聲音有點悶，「妳甚至沒有跟我要個解釋或理由。」

    「那不需要。」她滿足的偎在他胸前，「我知道你的個性，Kandy說的我都認同，所以我從不想要一個解釋，只想放你自由。」

    「沒有人可以綁住我的，筠筠。」他低聲笑了起來，「只有我自己才能選擇願不願意停留。」

    「嗯……」她微笑，那些都不重要。「那你最近過得好嗎？找我有事嗎？」

    「我最近很忙，心力交瘁，因為我父親在開幕那晚心臟病發，病況一直不穩，所以我回洛杉磯待了兩個月。」鄒昶倫用極為平淡的口吻，訴說著讓她瞠目結舌的話語，「然後我的戀人火速把我的東西打包寄回，還挑了新男朋友，完全不聽我解釋就跟我分手。」

    「你父親……天吶！我不知道！」她小嘴圓睜。原來昶倫的父親急病，所以他這兩個月根本不在台灣－ 「他現在怎麼了？」

    「人醒了，暫時控制住病情，所以我才回來一趟，不抱期望的看看我的「前」女友是否還打算聽我說話。」他望著她，帶著一點責備、一點委屈，和很多很多的可憐兮兮。

    「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父親的事，對不起！」周筠真摯的道歉，「我如果知道的話……」

    「如果知道的話？」他的聲音高了八度。

    如果知道的話，她就不會選擇分手嗎？

    不，她還是會。周筠緊皺起眉，有些忐忑不安的揪著他的衣裳，咬著唇。

    「你吻她了。你不只是吻她而已，是飢渴的跟她接吻，還扯下她的禮服……」她其實一點都不想回憶這一幕，「如果你真的很愛我的話，我以為……你不會想要她。」

    「那是我的錯，我的慾望凌駕了理智，Kandy 緊貼著我，甚至在我身上磨贈時，我的身體無法拒絕她的挑逗。」他並沒有羅織理由來騙她，「但是我必須說，是她先上前吻住我的！而且妳如果看得更久就知道，我很快地讓血液回到大腦，思考清楚，我推開了她。」

    其實周筠也有看到這一幕，她確實親眼見到他推開了Kandy.

    「那是因為我想到妳，我的身體也知道這個女人不是我想要擁有的。」他捧起她的臉龐，「妳才是。」

    面對深情款款的眼神跟訴說衷情的唇，周筠心裡明白，她不可能再次拒絕他，他只要一句話、一個擁抱，就可以讓她再次臣服。

    「可是你兩個月來沒有隻字詞組……至少也該有通電話，我認為你已經選擇離開我了……」

    「因為妳把東西退回來，先跟我分手的是妳，妳甚至有了新男友。」他有點無辜，「但我承認我想要用時間來證實我們之間的感情，到底是一時迷惘，還是能一起擁有未來。」怎麼把一切攤開來談後，變成是她的問題了？她打包的速度的確很快，但當時她還沒有跟小余交往，他怎能擅自去轉告這個消息？

    好，是她自作自受，竟然親手把昶倫推了開。

    「然後呢？」她可憐兮兮的問著，「時間證實了什麼？」

    鄒昶倫無奈一笑，吻上她的前額。真是個傻女孩！

    「我已經站在這裡，抱著妳了，妳覺得結果是什麼？」

    啊……他飛回台灣就是為了她，再飛抵香港也是為了她嗎？

    「我的心很痛很痛，我配不上你，我沒辦法再次承受失去你的痛苦，我真的會怕……」周筠說出了心底揮之不去的擔憂，「我該怎麼樣才能相信自己有資格站在你身邊？」

    鄒昶倫不發一語，只是將她擱在胸前的柔萸握住，湊到唇邊吻上，他先吻上手背，再吻上指尖，最後是那枚戒指。

    一切盡在不言中，既然她都還戴著戒指不肯放手，又何須在意這些事呢？周筠懂了，咧開笑顏。管他的，不管未來會怎樣，遇上他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注定她今生給了他了。路起腳尖，她大大的張開雙臂，用力的主動環上他。

    他其實什麼都不必說，真的……光是他今天出現在她面前，她就決定即使再次被傷害，她也要義無反顧的愛著他！

    這就是愛，一個人一生，總是要這麼愛一回。

    「周筠！」好不容易奔至的余偉丞，不可思議的望著親暱相擁的兩個人，「鄒昶倫？」

    「小余……」周筠有些驚慌，「對不起，我沒有辦法繼續跟你在一起。」

    「為什麼？！」他手上的可樂滾落了地，「這男人究竟哪裡好？值得妳這樣執迷不悟！」

    「哪裡不好？」鄒昶倫立刻接口，拉起周筠的左手臂，指著上頭的瘀青，「我不會強吻人，更不會對女友動粗。」

    想也知道，若他們真在一起，未來不久的某一天，余偉丞會變成善妒的男子，控制周筠的言行及對外聯絡，最終走向施暴的路。

    「哇靠！余偉丞，你打人啊！」小玫冷不防從旁邊跳出來，事實上，公司一整掛人都在暗處觀戲已久。

    「我、我沒有，我只是……」他一驚。他只是怕周筠再次推開他而已。

    周筠往前幾步，來到余偉丞面前，鄭重的向他彎身行了欠禮。

    「我無法響應你的感情，因為我沒辦法把你當成情人來愛。」她的心不會為他鼓動，呼吸不會因他而困難，甚至會因為他的吻及觸碰感到噁心，這樣的對象，不適合當情人。

    余偉丞怒不可遏的瞪著她，又瞪向鄒昶倫。

    「我說呢，人該放下的時候就要看開點，不是你的東西強求不得。」看見好友手上的傷，小玫不禁慶幸沒有真的將兩人湊成對。她涼涼的走到他身邊，「你不能強迫一個不愛你的人愛上你。」

    「可是我！」愛了她八年啊！

    鄒昶倫上前一步，緊扣住周筠的手，十指交握，余偉丞這才發現，原以為拿下的戒指，現在又重回她手上了。

    他不再說話，一臉欲哭無淚的模樣，轉身奔跑離去。幾個男同事見狀，也追上前，打算陪他解解失戀的苦悶。

    「看來房間得換人了。」小玫若有所思的看著房間分配表，把余偉丞三個字劃掉，「得請小余讓出房間，讓妳的新艷遇進房嘍！」

    周筠羞得無地自容。小玫嗓門太大，四周的人全聽見了啦！

    鄒昶倫爽朗的笑開。他很欣賞小玫，這女人敢做敢當、敢愛敢恨，若是以前，會是個很適合他的對象。

    只可惜，緣份是注定的。

    「所以，小姐一個人嗎？」他低首笑看著失而復得的戀人。

    「嗯，一個人。」周筠勾起笑，那份甜永遠讓他為之迷醉。

    「我剛好缺一個女伴，不知道妳願不願意當我的女伴？」

    小玫一行人竊笑，遠遠離去。

    「今晚嗎？」她赧顏羞紅，搖晃著十指交握的手。

    「嗯……時間可能得長點。一輩子如何？」鄒昶倫停下腳步，用那令她為之失魂的眼神凝視著她。

    過去只要被他這樣看著，她總以為自己是他的唯一，聞言，周筠喜出望外的笑開。她知道，這次，她真的是唯一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