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娘娘(重生)》作者:雲過是非【完結+番外】

  文案

  十年沙場對弈,他看著薛鈞良守土開疆,坐擁山河

  自己終落得一箭穿心的下場

  再醒來的時候,滕雲卻變成了那個人的醜娘娘……

  這就是一個被俘的皇子死後重生成了敵國的醜娘娘,和他家腹黑帝王攻相愛相殺

  玩心機鬥手段,從後宮到朝廷雞飛狗跳不得安寧,最後一起安邦定國的故事\(^o^)/~

  排雷說明:自從寫過天下也罷,我就一直很想再寫男穿女

  小受前期男穿女,絕對是我的惡興趣,後期一定穿回男銀,純爺們妥妥的!




  內容標籤:強強 性別轉換 宮鬥 強取豪奪

  其它:強強:男穿女(之後會穿回來);宮鬥:相愛相殺:架空;HE……


  番外在93樓

[ 本帖最後由 Akira 於 2013-4-6 12:2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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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7、第十二章 大婚掛帥

  因為薛王已有皇后,就算再立皇后也不會舉行大婚,尤其滕雲只是進宮做個妃子而已,薛鈞良沒有食言,真的封了滕雲為滕貴妃。

  雲鳳宮自大火之後重建,費了不少時間,滕雲進了宮就住在這裡,但沒有以前的宏偉,仍然在修建。

  薛鈞良本想撥袖瑤去伺候新貴妃,但袖瑤寧死不去,薛王也沒強求,就挑了幾個宮女內侍送過去,其中貼身的正是湫水。

  湫水見到滕英似乎有點驚訝,一是因為認識,二是因為滕英本身俊逸的一張臉上大大小小的傷疤。

  湫水雖然認識滕英,但他們並沒什麼交集,而且她覺得滕英能爬上現在這個位置,也算是主子,得罪主子那是大忌。

  滕雲沒想到薛王竟然派了湫水過來,對方很規矩的給他請安,讓他坐下,為他梳頭。

  倆人一直沒說話,湫水想找個話題討好滕雲,就笑道:"娘娘,您的頭髮可真好啊。"

  滕雲連眼皮也沒抬,湫水覺得討了沒趣,又找了另一個話題來說,但滕雲照樣沒說話,湫水碰了一鼻子灰,尋思著怎麼這個背劍官變了性子了。

  薛王命人在雲鳳宮前擺了宴席,召來了文武百官,嘴上說是因為納的是個侯爺,不能怠慢,但其實多半來的都是瞧笑話來了。

  滕雲一身大紅喜袍,索性沒有穿女裝,沒有蓋紅色蓋頭,遠遠看來也是身姿挺拔豐神俊朗,只可惜細看臉上有疤,顯出幾分戾氣,也就是滕雲秉性溫和,若是別人估計要顯得恐怖怕人。

  他靜坐在屋裡,就聽到外面群臣推杯把盞的聲音,大臣敬酒的聲音,還有人勸大王少飲一杯良宵苦短的聲音。

  湫水站在一邊一直站了一個半時辰,從黃昏喝到天黑透了,外面仍然沒有喝完,湫水也是精明人,心裡一想就明白了,雖然這個男妃子封的高,但薛王並不想碰他。

  宴席的時間太長,眼見時候不早了,大臣們都勸薛鈞良不要冷落了娘娘,然後就要告退。

  薛後陽本身不適合這種虛以委蛇的酒宴,他剛想告退,就有一個衛兵走過來,附耳說了幾句話,把一個信封交給他。

  薛後陽聽了臉上有一瞬間的震驚,隨即抬頭瞧了一眼薛鈞良,似乎在考慮這件事情合不合時宜,這個時候說出來妥不妥當。

  他思忖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趁人不注意,走過去,也和薛鈞良附耳說了兩句。

  薛鈞良的笑容立刻消失了,眯了眯眼睛,示意把信呈上來。

  眾人發現變故,一下都安靜了,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薛鈞良展開信箋,只看了兩眼,忽然大笑起來,長身而起,劈手把酒杯砸在了腳邊。

  這一驚變把眾人都嚇呆了,不知道信上到底寫的是什麼,更是大氣也不敢出,垂首而立,生怕殃及自己。

  薛鈞良掃視了一下眾人,才慢慢的冷笑道:"孤王的好將軍,就是派去洺水內訌的!"

  他這一說,大家立時就明白了,看來是俞諶在洺水打了敗仗。

  薛鈞良把目光盯在薛鈺身上,將信箋扔給他,道:"你舉薦的郎靖,說什麼戴罪立功,現在呢,孤要他何用?"

  薛鈺連忙拿起信箋,是洺水主簿秘密派人送到京師的,上面寫著俞諶在軍中飲酒作樂,章洪打來不知讓士兵作戰,被打退二十多裡。之後更是怕主帥責罰,反叛殺了主帥,還用人頭祭了自己的軍旗,揚言不歸順的都要砍頭,現在洺水大軍丟了糧草,還要提防被砍頭,已經人心惶惶。

  薛鈺匆忙看完,他知道這是薛鈞良遷怒自己,郎靖只是一個參軍,主帥和偏將軍有間隙,他就算智謀過人,沒人肯採納也是白搭,然而薛王不會承認自己用錯了人看錯了人,這火氣當然要衝別人撒。

  薛鈺道:"郎靖雖有才識,但軍中主幹不和,也只有無能為力,如今已經兵敗二十裡,臣弟私以為應當先想退敵之計,如果再斬將士,恐怕軍心難安,也會叫章洪瞧了笑話。"

  薛鈞良並沒有再為難他,只是涼涼的道:"那麼你的計策呢。"

  薛鈺也是常年在外戍邊的人,只頓了一下便道:"俞諶仗著自己有功績恃寵而驕,驕躁乃兵之大忌,依臣弟之見,想要打退章洪,首先要換主帥。"

  他說著頓了一下,道:"臣弟願意請命前往,為陛下分憂。"

  薛鈞良看著他並不說話,薛鈺被盯得有些心虛,他確實是有私心的,雖然薛鈞良把他放了出來,但是兵權實權全都沒有,如果自己能到洺水去,也可以重新收攏兵權,況且郎靖還在洺水。

  不過他這點心思顯然一下子就被薛鈞良看穿了,雖然薛鈞良並沒有揭穿他。

  薛後陽自然也聽出來了,唯恐薛鈞良再次放虎歸山,拱手道:"臣弟請命!"

  薛鈞良道:"後陽你不能去,你準備一下,這幾日就趕去滕南,章洪擊退了俞諶,奉國沒准會趁機再次偷襲滕南,和章洪兩面夾擊從中獲利。"

  薛後陽聽了點頭,確實有道理,奉國如果得知章洪打退俞諶二十裡,必然會趁此機會從另一面夾攻薛國,雖然奉國和章洪的立場並不一樣,但他們的目的始終是一樣的,兩面討好的事情,沒道理不撿。

  趙戮本身是想稱病辭官的,只是沒想到,區區一個章洪,而且已經被奉國打成了驚弓之鳥不成氣候,竟然還能在洺水囂張,按照他以前的脾氣,一定會第一個站出來請命。

  只不過洺水是薛國和奉國的交界地,派過去的主帥打完了章洪必定要留守下來,到那時候也就必定要和奉國正面交鋒。

  趙戮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這麼多年來他的目的就在這一刻,可以說那日他帶著一萬精兵掛冠而去的時候,心裡是釋然的,但是此時想來,對於一個什麼也不知道的奉洺來說,又太過冷心了。

  無情在理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說不明白,趙戮現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自己和奉洺兵戎相見,他想早一點辭官,也算是還了奉洺這麼多年來的栽培和信任。

  趙戮攥了攥拳,如果為了不和奉洺兵戎相見,而避而不戰,又違背了自己的秉性,他一狠心,剛要站出來請命,就聽"吱呀"一聲,雲鳳宮的殿門竟然被推開了。

  滕雲一身男子的大紅喜袍,腰上系著暗紅色的寬腰帶,襯著勁瘦的腰身和挺直的脊背,乍一看竟有一種出塵的英氣。

  眾人見殿門忽然打開,新娘娘自己走了出來,更是面面相覷,心想著難道新妃子是等不及了?

  哪料到滕雲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陛下,微臣願往。"

  薛鈞良也愣了一下,隨即道:"愛妃怎麼出來了。"

  而滕雲卻忽略了薛王的這句話,只是沖薛鈺道:"可否借侯爺手中的邸報一看。"

  薛鈺自從被放出來一直沒什麼動作,薛鈞良讓他幹什麼就幹什麼,顯得馴服了很多,此時聽了這話,抬眼去看薛鈞良,那意思是請示薛王的意思。

  薛鈞良微微點了點頭,並沒有阻止,滕雲接過信來,除了主簿控訴俞諶恃寵而驕無視軍法的邸報,還有一張兵退二十裡之後的布營圖。

  滕雲只看了一眼,便道:"微臣斗膽,能布下這種營陣的人,陛下大可以砍了他的頭。"

  他說著舉起手中的布營圖,道:"營寨順洺水綿延百里,首尾相去甚遠,如果一處攻破難以自救,況且章洪如果採取火燒,只要點一處便可連燒百里,不費吹灰之力,就算距離洺水不遠,到時候軍心已亂,還怎麼組織救火退敵?"

  眾臣一聽,一時也忘記了什麼新妃子不新妃子的,這一放火,幾十萬的大軍頃刻之間就要被燒死,到時候章洪別說取洺水,長驅直入都沒人能攔他。

  而奉國一直如虎狼,早就窺伺已久,當然不會錯過分一杯羹的機會,到時候薛國就危險了。

  薛鈞良肯派俞諶去,自然有他的道理,一是因為朝中一直以來能用的武將並不很多,二是後宮裡有德妃,薛鈞良想著俞諶怎麼也要顧及記著妹妹,收斂幾分,哪知道那人竟然越發的變本加厲起來。

  滕雲道:"既然陛下還沒有踏進雲鳳宮,那麼微臣仍然還是微臣,滕某願前往替洺水將士解困。"

  薛鈞良盯著滕雲看了良久,似乎是在考慮滕雲過去是不是真的合適。

  沈翼這個時候站出半步,出言道:"陛下可記得術士所說,滕南侯雖為男子卻能旺君,臣私以為說的就是眼下,此時不用更待何時?章洪如果火燒洺水大軍,邊疆百姓必遭牽連,到那時即便陛下有真龍護佑,恐怕也再難回天!"

  他話音一落,引起一片騷動,眾臣也覺得有理,薛鈞良見識過滕雲的才幹,知道他能夠勝任,只不過此次和滕雲之前赴滕南大有不同。

  薛鈞良稍微沉吟了一下,隨即道:"孤自然相信你,那麼……薛國的邊疆就要靠你了,孤就靜等滕卿凱旋回來。"

  當下薛鈞良讓人擬了一份聖旨,著俞諶回京,並拜滕雲為上將軍,次日築台冊封。

  薛鈞良一身黑色蟒袍,頭戴冕旒,抬手讓身後的內侍走進,內侍手上捧著一個錦盒,他伸手打開錦盒,正是那把合著刀棺的虎翼刀。

  "正如沈翼所說,這或許就是天意,當時做了刀棺,沒想到虎翼竟有再次出鞘的時候……"

  薛鈞良面上帶著微笑,將虎翼從刀棺中引出,手腕輕輕一動,竟是一下子把刀棺劈作兩半,隨即遞給滕雲。

  滕雲不敢怠慢,雙手擎過虎翼刀,大臣們都站的遠,只見薛鈞良微微探身,嘴唇貼在滕雲耳邊,就好像依依不捨的惜別。

  只有滕雲能聽到,薛鈞良輕聲道:"滕將軍此去,定要建功立業,守土開疆,若有異心……必如此棺。"

  滕雲垂著頭,並不在乎他的話,只是淡淡的道:"請陛下放心,滕某就算不忠君,也不會拿洺水十幾萬將士和百姓的性命開玩笑。"

  "如此甚好。"

  薛鈞良輕微怔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個人一身戎甲挺拔,手執虎翼刀,竟然真有一種將軍的風采,據他所知,滕英並沒上過戰場。

  滕雲不再多待,只是跪下來拜別薛王,隨即下了築台,有侍衛遞過馬韁,滕雲把虎翼刀插進腰上的刀鞘中,翻身上馬,手一招命人豎起軍旗,帶著軍兵往洺水而去。

  薛鈞良站在高臺之上,因為風大,眯著眼遙遙的看著滕雲的背影,他還記得,當年滕南還是滕國的時候,他御駕到前線去督戰,也是這樣站在高臺之上,遙遙的看著那個神話一般的鐵將軍。

  當時將士勸薛王退回營中觀戰,薛鈞良還不以為然,就算滕雲再厲害,他也只不過是個大將軍大司馬,滕國上下已經腐朽,只有一個將軍還有什麼可怕?但是沒想到滕雲看到高臺上的帥旗,竟然單槍匹馬催馬過來,一箭射折了旗杆,帥旗轟然而倒,差一點砸傷了薛王。

  薛鈞良定定的瞧著小得幾乎不能辨認的遠去的軍隊,竟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油然而生,倒不是滕雲和滕英生的像,只是這種感覺很像,那時候是看著滕雲催馬而來,此時是看著薛國的上將軍絕塵而去罷了。

  滕裳在府中閑極無聊,他整日也無事可做,薛後陽並不難為他要他入朝,滕裳有的時候在想,薛後陽到底是心思細呢還是心思粗,若說粗心大意,卻能處處照顧自己,替自己打理的很清楚,讓滕裳這個漠然慣了的人,都感動的不能所以。

  滕裳在書房裡轉了幾圈,薛後陽書房裡的書早就被他看了個遍,已經沒書好看了,他隨便又撿了兩本,一撇頭卻看見桌案上堆得公文,若說萬年侯細心,也不該把軍機公文這麼放著,如果被有心人瞧了,那必然是後患無窮。

  滕裳順手幫他把攤開的文書合上,迭起來放在一邊,心裡不禁有些發笑,要是以前,這個有心人必定是自己,奈何自己的有心已經徹底落了空,如今看到公文,是什麼心思也沒有了。

  放好最後一本文書的時候,滕裳立時就怔住了,桌上還有一張紙,上面寫的密密麻麻的,似乎是草稿,圈圈點點修改了不少次,上面有些筆跡是薛後陽的,他們在一起時間也不短了,滕裳又是工於書畫的人,看一遍的字畫都能模仿個七八分,自然記得薛後陽的筆跡。

  然而讓滕裳沒想到的是,最多的筆跡竟然這麼眼熟,這個人的讀書寫字,還是自己手把手教出來的……

  薛後陽回了府,滕裳不在屋裡,問了下人才知道在書房讀書,一進書房就看到滕裳盯著文書發呆。

  薛後陽道:"怎麼了先生?難道是這個文書有什麼不妥麼?"

  "不……"

  滕裳慢慢放下文書,抬頭看著薛後陽,道:"這是誰的筆跡?"

  薛後陽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只是老實的回答:"滕英的。"

  "滕英……"

  滕裳的表情更是怪異,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薛後陽以為他生了病,只聽他又道:"滕英人呢?"

  薛後陽道:"先生你忘了,?今天滕英拜上將軍,我剛剛送行回來。"

  滕裳只念了一聲"走了",隨即再也沒說話,弄得薛後陽真以為他病了,請了御醫過來診脈。

  薛後陽雖然擔心滕裳的身體,但是薛王派他去滕南駐守,很快又要出征,也不能耽擱,索性滕裳並沒有得什麼病,御醫只是說休息一下就好了。

  沒過三天,薛後陽和滕裳也帶著自己的親兵往滕南去了,薛鈞良親自送出南城門。

  滕裳雖然並沒有生什麼大病,但薛後陽擔心他的身體,不讓他騎馬,而是準備了車架。

  進入滕南之後,薛後陽命全軍停下來休整一番,前面不遠有一座小亭子,薛後陽催馬過去,心想著可以讓滕裳出來透透氣,趕了一天的路也夠憋悶的。

  薛後陽抬頭去看小亭子的匾額,這樣一座亭子兀立在光禿禿的邊界,看起來似乎有些蒼涼。

  匾額上寫了三個字--碧血亭

  薛後陽盯著這三個字看了良久,身後跟著的長隨是滕南歸順的降兵,薛鈞良為了顯示薛國仁厚不計前嫌,都給他們加了官賞賜了東西。

  薛後陽問長隨道:"這亭子是誰題的字?"

  長隨恭敬的回道:"是滕雲。"

  "滕雲?"

  薛後陽一驚,道:"哪個滕雲?"

  長隨道:"滕南百姓心中自然只有一個滕雲,當年的鐵將軍……雲將軍一身忠烈,駐守邊疆,當時曾到過這裡,為這座小亭寫了匾額。"

  薛後陽聽罷有些發怔,他記得以前進宮的時候偶然看到過皇后的墨寶,寫的正好是碧血兩個字,和眼前這個匾額竟是有幾分相似,薛後陽可沒有過目不忘的功力,而且也只有兩個字,不能確定,也不能說明什麼。

  但薛後陽並不笨,他的心思在該謹慎的地方絕對不會粗心大意,薛鈞良總是問滕裳皇后的事情,問滕裳和皇后是不是相識,幾次三番的試探滕裳,他都看在眼裡。

  薛後陽吩咐長隨把匾額臨摹下來,讓人送回京城去,面呈薛王。

  58、第十三章 迎刃而解

  俞諶兵退二十裡,命人順河岸紮下營寨,綿延百里來以城牆的佈陣來抵擋章洪的前進。

  只不過俞諶忘了一點,那就是營寨拉得越長越難以自救,雖然他也想到這一點,營與營之間相距不遠,這就更造成了弊端,一旦敵人放火,百里營寨都會相繼失火,章洪沒道理不用火攻,這可謂是一勞永逸的好辦法。

  郎靖勸諫俞諶,俞諶反而大怒,罵郎靖年輕不知天高地厚,說自己打仗數十年,難道還怕一個章洪不成?

  俞諶不但不聽郎靖的勸諫,還命人把他抓起來,要推出去砍頭,說他擾亂軍心,主簿張默和眾將苦苦哀求,說郎靖是陛下親點的人,而且是薛鈺的心腹,如果殺了頭會一下得罪很多人,俞諶在憤憤不平的放了郎靖一馬。

  郎靖知道這一戰必敗,只可惜或許敗事傳到京城,薛王會一怒之下牽連鎮僵侯。

  不多日有將士送聖旨而來,命眾人叩拜接旨,說俞諶用兵不慎,導致兵退,薛王已經革去他主帥一職,要求立刻交出兵符和帥印然後返回京師,上將軍滕英正趕往洺水。

  俞諶聽了不快,又聽是滕英這個小白臉搗的亂,竟然概不接旨,還扣押了宣讀聖旨的衛兵。

  俞諶抗旨弄得軍心惶惶,但是也沒人敢站出來反抗,生怕要當第二個郎靖。

  俞諶點了精兵一千,讓他們穿上鎧甲帶著頭盔,手上執著長槍,和俞諶一起去會一會新來的上將軍。

  主簿張默以前也是一名大將,只可惜上陣殺敵的時候廢了右手,雖然提筆寫字無礙,但拿不了重物,只能退下陣來當一個文官,他跑去向郎靖問計,郎靖只是道,"滕英來了就可退敵。"

  滕雲帶著大軍趕到洺水的時候,就聽靠前的士兵突然道:"將軍,前方似乎有一隊人馬。"

  此時有些大霧,看不清遠處,滕雲怕是章洪的埋伏,不敢貿然讓大家進軍,那隊人馬卻往這邊而來,打頭的走的近來,竟然是俞諶。

  俞諶手上拿著長槍,看到滕雲冷笑了一聲,道:"滕妃娘娘來了。"

  滕雲聽他第一句就知道俞諶不服自己,說道:"俞將軍可是來呈交兵符官印的麼?"

  俞諶聽罷又是一聲冷笑,啐了一口痰,道:"你算什麼東西,也趕來洺水領兵?"

  說著長槍抬起,槍頭指著滕雲,囂張的道:"今天你若是能從這裡打過去,你便是上將軍,如果你連我手上的槍也過不去,做什麼上將軍,趕緊滾回上京當你狗屁的男妃去。"

  滕雲道:"陣前動手,恐怕會擾亂軍心。"

  俞諶笑道:"不敢了就老老實實回去,沒必要顧左右而言他!"

  張默這個時候站出來道:"如今正和章洪對壘,如果兩位將軍動手,的確會讓眾將士起疑,不如這樣……在場眾將士都是見證,兩位將軍各自手持帥旗,以前方的山丘為界,誰能第一個把帥旗插在小山之上,便是洺水的主帥,眾將士也自當心服口服。"

  俞諶抬眼瞧了瞧滕雲,似乎非常不屑,如說對方是個文官還行,要和自己搶帥旗,豈不是在開玩笑?

  滕雲瞥了一眼帥旗,雖然大旗沉重,這幅身體的體力也是半吊子,但是想要憑藉巧勁兒去插旗,其實也未必不可以。

  兩廂都沒有意義,各自士兵就奉上帥旗。

  滕雲把帥旗在手裡掂了掂,若說在馬上耍旗子,還真是有點費勁。

  俞諶接過帥旗,立馬拉住馬韁,當先一步喝馬就走,滕雲左手掂起大旗,另一隻手也抓緊馬韁,追趕上去。

  兩匹馬自然都是好馬,一時間並駕齊驅,俞諶不屑對方,臂上用力將大旗轟然掄起,用旗子尖兒去刺滕雲,滕雲矮身伏在馬背上,閃身躲過去,並不受對方的挑釁,只是全力催馬往小山趕去。

  小山並不很遠,俞諶因為掄旗子落後了一些,心急之下取下長槍和大旗併攏,又去刺滕雲。

  滕雲始終不正面回應,眼見沖上山丘,滕雲猛的翻身下馬就要插旗,俞諶也趕到,挺出長槍來擋,滕雲力氣不足揮動帥旗,翻手引出虎翼刀。

  只一轉瞬之間,單聽"嗤"的一聲,一面大旗已經深深的插入土裡,而俞諶手中的大旗竟然被虎翼刀斷做兩半。

  雖然霧大,但將士們站的不遠,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見寫著"洺水大將軍俞"的帥旗轟然一斜,已經癱在地上,眾人自然知道勝負已分。

  俞諶被毛頭小子奪了先機,惱羞成怒要下殺招,這個時候郎靖帶人趕了過來,笑道:"俞將軍一言九鼎,自然不會和晚輩計較。"

  俞諶被手下的部將們團團圍住,這麼多雙眼睛注視著更是羞愧不已。

  滕雲只是一抱拳道:"薛王有令,請俞將軍整頓之後,不日返回京師。"

  俞諶再有不服也說不出來,把長槍一扔,撥馬回了營帳。

  滕雲進了營寨,立馬招來手下商討對付章洪的事情。

  桌案上擺著布營圖和探子探得的章洪營寨圖,郎靖道:"凡是火攻必然需要借助風力,洺水以北天乾物燥,大風不斷,章洪之所以沒有立馬放火就是因為風向不對,貿然放火一定連累自己軍隊。"

  滕雲看著綿延百里的軍營,心裡一時有些糟亂,道:"營寨一定不能這麼安劄,但是如果眼下想要變化,必定已經來不及來。"

  郎靖介面道:"郎某曾習天文星象,不出三天必有大風,到時候章洪一定火趁風勢放火,如果重新紮營,三天之內決計是不夠用的。"

  滕雲手指在地圖上捋了一遍,道:"這處峽谷是什麼名堂?"

  張默道:"這處叫斷腸谷,峽谷如同羊腸小路而得名,糧餉從最近的州郡供應而來,只有路過斷腸穀,才能送到洺水,如果放棄斷腸穀,每次送糧需要多出很長時間。"

  滕雲伸手敲了敲地圖,忽然笑道:"這就有辦法了。"

  郎靖這時候也驚喜的點了點頭,一張終年不變的冷臉竟然有些變化,道:"不知道將軍的辦法,和郎某想的是不是一樣。"

  滕雲拿起桌案上的筆,在手心裡寫了一個字,郎靖也提筆寫了一個字,兩人同時攤開手心,眾將只見都是一個"火"字。

  張默道:"怎麼個火攻法?"

  滕雲指著地圖上的峽谷,道:"眼下想要重新布營時間不夠,咱們不防用斷腸谷引章洪中計,拖延時間。"

  他說著頓了一下,"章洪離開腹地駐兵洺水已久,定然糧草供應不足,這個時候如果出現一隊防守不當的糧草車,章洪一定會去貪這個便宜……尤其斷腸谷地勢險要,章洪肯定會提前派兵埋伏在此。讓運糧官把糧草車裡堆上容易著火的稻草,伏兵一出點燃稻草,斷腸谷狹小敵軍自然大亂,再弄幾十輛糧草車相互釘連,堵住兩頭出口,這樣章洪必然損兵折將,不敢貿然來襲。"

  眾將一聽,確實是個好辦法,這樣章洪埋伏不成反而中計,士兵大亂自然逃不出來,到時候損兵折將,就不會來攻打這邊。

  郎靖想的也正如此,滕雲就派了人前去散播傳言,把斷腸穀送糧的事情透露給了洺水對岸的章洪。

  章洪聽聞大喜,要知道他們軍中糧餉供應不上,已經有不少士兵怨聲載道,雖然章洪砍了幾個人,現在大家都不敢說什麼,但畢竟吃飯的問題還是要解決。

  章洪祖上歷代以遊牧為生,雖然驍勇,卻都是喝酒吃肉的人,現在遠征在外,酒還可以,肉食容易腐爛根本不好運送,大家只能吃糧食填飽肚子。

  不吃飽飯,將士們如何能上戰殺敵?

  章洪想也沒想,當下派了一千精兵,讓手下大將帶領前去埋伏在斷腸穀,又派了兩千精兵隨後接應,確保萬無一失!

  張默主動請纓假扮押糧官,數百輛糧車推著堆積如山的"糧草"進入峽谷,剛一進入就被埋伏在草叢裡的伏兵扣押。

  張默方要點火,就看又有人領了兵過來接應,張默心中暗喜,沒想到章洪會派這麼多人來,於是裝作驚慌,等另外兩千精兵都進入了峽谷,才引燃了糧車。

  糧車著了一輛,剩下的接二連三也都起了火,敵軍慌亂起來,張默等人趁著他們慌亂逃出穀去,在外接應的士兵看主簿出來了,命令人把釘連在一起的糧車推出來堵住穀口,敵軍被火追趕的紛紛往外衝突,趕到穀口卻見也有大火,被火燒的通紅的糧車堵住出路,因為釘連起來根本衝突不開。

  滕雲親自領兵過來,把逃出來的漏網之魚都生擒了回去。

  章洪本身欣喜的等著送糧草回來,還特意把剩下的酒肉都分給了將士們,大家一起提前慶賀一番,哪知道正喝到高興處,一個士兵突然沖進帳來。

  章洪拉住士兵一起飲酒,那士兵跪在地上大喊,"主帥,哨塔發現北面火光沖天,怕是斷腸穀起火了!"

  章洪大喊了一句"什麼?!"

  他斷然不信,還說士兵是敵軍想要擾亂軍心,因為喝高了酒,竟然奪過一旁的大刀,一刀把前來報信的士兵砍了。

  酒宴因為砍了人不歡而散,第二天知道正午章洪才醒過酒來,而派出去的三千精兵,竟然一個也沒有回來。

  章洪這時候才驚覺不好,派探子前去斷腸谷探查,探子很快就來回報,說斷腸穀大火,三千精兵都沒了,直到這時候,章洪才知道原來是中計了,氣的栽倒在地上。

  首戰捷報很快就送到了京師去,上將軍滕英不費一兵一足,剿滅敵軍兩千餘人,生擒敵軍百餘人,其中還有一名大將,是章洪手下的副將。

  朝中大臣聽聞捷報都被滕雲的作風震懾住了,正是剛到洺水沒幾天,就立了如此大功,不但贏了一仗,還贏得如此乾脆俐落,這給章洪的打擊定然不小,一時間上將軍的名頭震動了整個朝野。

  薛鈞良笑道:"看來滕卿果然沒讓孤失望,更是向各位證實了自己的能力,孤缺的就是這樣的人才。"

  眾臣叩首,山呼"陛下英明",隨即沈翼站出半步,道:"陛下,眼下雖然上將軍打了勝仗,但還有一件事比較緊急。"

  薛鈞良瞥了他一眼,道:"哦?是何事啊。"

  沈翼道:"俞諶將軍仍然沒有歸朝……如果繼續放任俞諶將軍留在洺水,恐怕一山不能容二虎,會分化軍心,到時候唯恐章洪會趁機而入,豈不是得不償失。"

  薛鈞良點了點頭,道:"確實是這個道理,但是……"

  他說著臉上有些猶豫,裝作很疲憊的道:"你們也是知道的,孤雖然是眾人之上,但有的時候也身不由己,俞諶手握重兵,孤已經下了聖旨,只是他不回來,你們有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眾臣一聽都有些沉默,俞諶手裡的兵權不可小覷,而薛後陽身在南疆,沒什麼人能和俞諶抗衡,如果不小心,豈不是養了內患。

  沈翼也不說話,薛鈞良就命人散朝,然後把沈翼招來暖閣。

  沈翼這才道:"微臣確實有一計。"

  薛鈞良坐在暖閣的大椅上,笑道:"就知道你的詭計多,孤讓你去教小太子讀書,你不會都把孤的兒子給教壞了罷?"

  沈翼乾笑兩聲道:"太子爺聰明伶俐,能分是非,豈是微臣能教壞的,陛下聽計策罷,就別挖苦微臣了。"

  他說著不等薛鈞良介面,趕緊繼續道:"大王這麼招俞諶回來,他定然不會願意,畢竟打了敗仗。陛下不防為德妃娘娘晉封,然後趁此機會招俞諶回京,俞諶不疑有他,自然會回來。只要俞諶回京,陛下還怕他的兵馬做什麼?"

  薛鈞良聽了點頭笑道:"就這麼辦了。"

  他說話間,薑諭走了進來,呈上一本奏章,道:"陛下,這是萬年侯讓人飛馬帶回京的,說要呈給陛下。"

  薛鈞良不知道薛後陽搞什麼名堂,就讓薑諭拿過來,展開奏本一看,登時愣住了。

  沈翼還沒有退下去,以為是萬年侯碰到了什麼難處,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薛王這幅摸樣,道:"陛下?"

  薛鈞良聞聲才回過神來,把奏章攤開,給沈翼看,上面只寫著"碧血亭"三個字。

  薛鈞良道:"你見識廣博,知道這三個字是誰寫的麼?"

  沈翼不明白薛鈞良的意思,只是回道:"自然知道,微臣在滕國小居過一點時間……碧血亭三個字還有個故事,只不過現在說來可能有點大逆不道。"

  "哦?如何大逆不道?"

  沈翼道:"因為當年滕南還是滕國。"

  "你說罷。"

  得了薛王的許可,沈翼才繼續道:"當年滕國還在和大王作戰,滕國出了一位鐵將軍,叫做滕雲的就是,想必大王知道,那一年因為滕王昏庸無能只知道在京中享樂,把本該是充做軍用的糧餉揮霍一空,宦官為討好滕王扣押加急邸報,滕雲將軍刷兵抵抗,因為缺糧沒有援兵,被大王的軍隊打得一退再退,當時退到一座廢棄的小亭,騰雲將軍誓死不降,用血在亭柱上寫了'碧血亭'三個字。後來住在附近的百姓為了紀念滕雲誓死守衛,特意把他的字臨摹下來,打造成了牌匾,碧血亭就這麼得來的。"

  薛鈞良眯了眯眼睛,敲了敲奏本,道:"就是這三個字?"

  沈翼只是點了點頭。

  薛鈞良沒有再說話,只是長身而起,走到暖閣的書櫃旁邊,抽出一本書來,翻開一頁遞給沈翼。

  沈翼不知道薛王的意思,只能打開看,上面寫的一些兵法,圈圈點點,都是對抗程田的計策和行軍圖,如今程田早就被章洪殺死,這明顯是以前的東西。

  沈翼翻到後面,不禁一愣,只見有一頁的角落裡,寫著"碧血"兩個小字,和之前"碧血亭"的字跡一模一樣,分毫也不差。

  如果是不同的字,單看字跡,可能會有模仿之類,但就算是再模仿,也不可能分毫不差。

  薛鈞良這個時候,才淡淡的道:"沈卿手上的,是皇后的墨寶。"

  沈翼手一顫,"啪嗒"一聲就把冊子掉在了地上,薑諭站在一邊,趕忙把冊子撿起來擦乾淨,這可是皇后的墨寶,弄壞了罪名可大可小。

  薛鈞良眯著眼睛盯著桌上的奏章,道:"沈卿一向聰明過人,對於這兩個字,你是怎麼想的。"

  "這……微臣……"

  沈翼自然早就猜測到滕雲和皇后是一個人,只是因為沈翼瞭解過很多滕國的事情,也在奉國呆過很長時間,自然知道其中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猜測之後去找皇后求實過。

  雖然皇后娘娘並沒有承認什麼,但也是默然了,如今這些"陳年舊事"突然被提起,而是被薛王提起來,沈翼有些不知所措,如果讓他說些什麼,可能講出來有些荒唐,但這就是事實。

  顯然,薛鈞良也開始懷疑了,這種荒唐的事實。

  他這輩子唯一寵信過的女人,竟然是他親手殺死的敵人,如果這是事實,那麼自己長久以來一切的疑惑,立刻迎刃而解了,原來竟然這麼簡單……



  59、第十四章 死水

  滕雲立了大功,薛王命人送來酒肉獎賞給他們,又傳聖旨給俞諶,說薛王龍心大悅要封賞後宮,德妃娘娘馬上就要變成了貴妃,讓他進京去賀喜。

  俞諶一聽以為是真的,高高興興的準備了東西,就要回京城去。

  眾將見他要走,高興還來不及,又怕他反悔,就盼著他趕緊回京去,不然天天什麼事情不幹,就知道在營寨裡麼五麼六。

  滕雲趁著章洪被氣病這些時日,命令重新紮營,把戰線縮短,又故意留了豁口,等著章洪病好了報仇。

  章洪病了一個月時間,終於有點起色,他病好後第一個念頭自然是報仇,這樣的奇恥大辱怎麼能不報,就領手下另一員大將出戰,齊詹和齊梓結同族,他一直記恨齊梓結的戰功,好不容易把齊梓結逼走,想著如今沒人和他搶功,就領命出戰去了。

  齊詹觀察了地勢,看到薛軍紮營不禁覺得可笑,左右分作兩堆兒,中間留了空擋,如果斷他們中間,就可以把薛軍的兵力分散各個擊破,薛軍人多勢眾也變得不可怕了。

  齊詹讓大軍叫陣,大罵滕雲,罵的十分難聽,滕雲等的就是這個時候,就道:"誰願意領兵迎戰?"

  手下將士經過之前一役,多半都對滕雲心服口服,如今有人大罵主帥,都沉不住氣的爭相出戰。

  郎靖卻笑道:"張默可去。"

  張默臉上一紅,尷尬道:"參軍有所不知,張某……張某右手只能提筆不能提槍,實在……實在有負重托。"

  眾人聽了以為郎靖故意刁難主簿,方要和郎靖翻臉,只聽滕雲道:"參軍的辦法正合我意。"

  大家不明所以,滕雲笑道:"主簿雖然不能出戰,但心下仍然希望可以出戰立功,是也不是?"

  張默聽了點頭,道:"自然是,不然張某也不會繼續留在軍營,哪怕是當個文書。"

  滕雲道:"那你可要感謝參軍的舉薦,這次出戰,只要交手,不需要盡力,把敵軍引到陣中就行,參軍領一隊人馬正面接應主簿,我親自帶一隊人包抄他們的後路,其餘人各自回營,到時候就靜等甕中捉?罷。"

  張默一聽立時明白了,不禁笑道:"原來如此!"

  當下眾人散了,各自回營地去,讓士兵生火起灶吃飽了肚子才好打仗。

  齊詹讓士兵叫了一天的陣,大罵的士兵都沒了勁力,天色漸黑,正準備退兵回去,明日接著叫陣,就見一隊人馬朝這邊而來,為首的正是張默。

  齊詹累了一天,這時候才見人來,立馬怒火沖了上來,提著大刀沖上去迎敵。

  齊詹也是猛將,張默右手有傷,不敢硬碰硬來,打不過幾下立時撥馬往回逃去,後面的士兵見張默跑了,也跟著往回跑。齊詹一看以為是薛軍怕了,大喜之下讓士兵擊鼓禁軍,對張默窮追猛打。

  敵軍很快就衝殺進了滕雲特意留下的陷阱,左右兩邊各有營寨,弓箭手在高高的哨塔上往下射箭,前面本身敗北的張默忽然勒住了馬,原來是郎靖帥人馬而來,擋住了追兵。

  齊詹一看大事不妙,趕忙鳴金收兵,只是大家剛剛轉頭撤退,滕雲就帶著一隊精兵堵住了去路,一時之間齊詹的兵馬被薛軍四面八方的包圍住,士兵們舉著"上將軍滕英"的軍旗,而齊詹的軍旗早被亂箭穿爛,倒在地上,被自己的人踩來踩去。

  滕雲把齊詹和他的人馬全都活捉了回去,眾人拿出酒肉來慶祝有贏一役,就把俘虜困在帳下,讓他們看著酒肉但什麼也不能吃。

  齊詹起初還大罵滕雲,後來漸漸沒有力氣。

  滕雲這時候才道:"滕某早聽說齊將軍的威名,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就是被俘也毫不低頭。"

  齊詹肚子餓得亂叫,聽他這麼說又那麼一點點羞愧,但還是梗著脖子不服。

  滕雲似乎喝多了酒,有些上頭,踉蹌著走過來,笑著從腰間抽出虎翼刀,虎翼刀通體全黑,但在夜晚卻泛著寒光,齊詹看著他兩手不穩的樣子,生怕他喝的太醉,失手把自己砍了。

  滕雲拿著刀,就那麼隨手一晃,就聽"嗤"的一聲輕響,困在齊詹身上的繩子竟然被砍斷了,而齊詹沒有被傷到一星半點,這一下讓他心裡對滕雲才開始有了隱隱的懼意。

  "滕某這輩子就愛惜人才,將軍是勇將,如果肯投奔滕某,定然不會虧待與你。"

  滕雲說著命人拿來酒肉款待齊詹,齊詹餓得不行,但滕雲說,只有投降才能吃。

  齊詹沒有辦法,就假意投降,吃飽了肚子,又假惺惺的道:"小人是返臣,將軍何等仁德才能這麼對待我,小人自然願意跟著將軍……只不過捨不得章洪那賊子帳下,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章洪帳下還有兩名大將,和小人都是過命的交情,不如給我一匹快馬,我願意前往勸說二人,到時候他們看著小人的薄面,一起領兵來歸降,豈不是好事!"

  滕雲只是微笑,也裝作驚喜的道:"滕某早聽說章洪帳下勇將甚多,如此大好。"

  於是就親自帶著齊詹,把他領到營寨後面,讓他看到薛軍堆積如山的糧草,齊詹心裡嘲笑滕雲沒有防備,暗中記下來堆放糧草的位置。

  滕雲又領著他去了馬廄,讓他挑一匹喜歡的馬,回去勸說另外二人。

  齊詹挑了匹難得的千里馬,連夜就趕回章洪帳下。

  章洪見他一個人回來,立刻大怒,讓人把齊詹拉下去砍了示眾。

  齊詹跪在地上痛哭道:"滕英那廝詭計多端,會妖法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末將是中了他的妖法才淪落如此的,如果不是拼死奪馬,恐怕都見不到大帥了!"

  章洪看他哭的淒慘,況且殺了他就又損一名大將,如今也是用人之際。

  張默不解為什麼滕雲把敵人放回去,滕雲笑道:"這是放長線釣大魚的辦法,殺一個齊詹豈不是太便宜了章洪,如果放齊詹回去,我能讓章洪不止自己殺了齊詹,還一同殺掉另外兩員大將。"

  張默知道他是要用攻心計,敵人如果內亂肯定不能再進攻,洺水便不用屍橫遍野,對滕雲越發的佩服了。

  這個時候郎靖撩開帳簾子走了進來,道:"已經準備好了。"

  滕雲點頭,不知道二人賣的什麼關子,滕雲就請張默來看好戲。

  三人一起出了帳子,來到練兵的空場上,將士們都手執兵器,滕雲就命令士兵把糧倉裡的糧草都搬運到不遠處的大營去。

  原來滕雲帶齊詹來看糧草,特意設下了連環計,他肯定齊詹回去之後要將功補過,一定會來劫糧,所以命人把糧倉清空,給齊詹來個空城計。

  夜裡三更天,果然有一隊人馬偷偷過來截寨,沖進營寨裡卻不見人,來到糧倉連一粒米都看不到,立時知道中了計。

  只是這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章洪的士兵第三次被滕雲生擒活捉。

  滕雲特意裝作一時疏忽,放走了齊詹,然後帶著張默和郎靖去看俘虜。

  滕雲手裡拿著虎翼刀,問道:"你們誰是齊詹的部下?"

  起初沒人說話,滕雲就笑道:"原來沒有齊詹的部下,那就都殺了罷,我還說要留下齊詹的人呢。"

  俘虜聽他這麼說,愣了一下,隨即有一個人大喊"我是齊詹部下。"

  滕雲就讓人給他鬆綁,然後帶他去吃飽飯,眾人一見爭相恐後的說是齊詹部下。

  滕雲把這些人都收歸到了軍裡,然後派了十個人回去,讓他們裝作兵敗,回去送信,要質問齊詹和另外兩個將軍,為什麼還不送章洪的人頭過來,就算是時機難得,也不該一拖再拖,難道齊詹忘了滕將軍送他的千里馬了麼?

  這幾個士兵覺得回去肯定是送死,不如把這個消息告訴章洪,還能保住一命,大家一合計,就跑到章洪帳下,把滕雲的話轉達給了章洪。

  章洪果然中了滕雲的攻心計,原來自己一連三次失利,都是因為齊詹這三人,原來自己手下的大將都被薛國收買了去。

  章洪越想越氣,叫來齊詹,道:"你的馬是千里馬?"

  齊詹以為章洪喜歡,想要獻給章洪,討好道:"正是正是,是難得一見的千里馬……"

  只是他想要獻給章洪的話還沒說完,章洪氣的拔出佩劍,一劍斬下了齊詹的人頭。

  奉洺一直讓齊梓結在洺水對岸觀戰,齊梓結把事情和奉洺稟報了,奉洺有些驚訝,道:"這個叫滕英的,以後必是大患。"

  呂世臣知道這個滕英就是之前軟禁自己的滕南侯,滕南侯當時的做法也算君子,到沒有刁難自己,心想著如果滕英可以歸順奉國,那邊是件好事。

  不過奉洺不這麼認為,養虎為患的事情是在太危險,等滕英打敗了章洪,那麼薛王一定會讓他繼續來打奉國。

  齊梓結道:"以末將所見,其實滕英這次未必會贏。"

  奉洺道:"為什麼?"

  齊梓結道:"大王難道忘了,滕英的帳下,還有個俞諶?"

  奉洺聽他這樣一說,頓時笑了起來,道:"正是如此,打贏仗俞諶可能不行,但打敗仗他一定可以勝任,到時候咱們再伸出援手,幫助薛國一把,將章洪打退。"

  於是就在俞諶興高采烈的準備回京的時候,突然有人跟他說,"將軍你為什麼高興,您這一進京就是死路一條啊,薛王怕傳召你不會回京,就用德妃的事情引誘將軍,恐怕在京城的大門兩旁,已經安排了刀斧手,就等著將軍了。"

  俞諶一聽,立時覺得醒悟了,當夜一個人偷偷出了軍營,投奔章洪去了……

  章洪砍了齊詹,又想殺另外兩人,又恐怕他們得到了消息要殺自己,就設了宴席,請二人來赴宴,在宴席上準備了刀斧手和弓箭手。

  在混亂的廝殺中,俞諶沖了進去,阻止了眾人,道:"這全都是滕英那廝的詭計,你們中計了!"

  章洪聽了俞諶的說辭,覺得有道理,悔恨自己砍了齊詹的腦袋。

  俞諶笑道:"砍掉的腦袋也有用處,主帥何不讓其他兩個將軍帶著大兵,用錦盒把腦袋裝起來,假意投降,說這是主帥的人頭,因為得知主帥要殺他們,無奈之下只能起兵,無路可走特意獻上人頭歸順薛國。"

  章洪聽了得意,道:"這樣一來,薛軍定不會又防備!"

  章洪獎賞了俞諶,讓他作為援兵,要將洺水的軍隊趕盡殺絕。

  俞諶又道:"大軍詐降,到時候出其不意,以滕英假仁假義的秉性,定然不會忘腹地逃竄,那裡不遠處就有百姓居住,末將願意領兵一千,順洺水下游埋伏,就等滕英往這邊逃竄,一網打擊!"

  章洪高興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就撥了他兵馬,讓他去設下埋伏。

  沒過兩天滕雲就接到了哨兵的稟報,說外面有大軍,為首的是章洪手下的大將,大軍人人手裡拿著一塊白布,示意投降。

  滕雲怕是計謀,並不讓他們進營寨,只是親自出來,為首的大將跪拜在地上,道:"求大帥收留!章洪那賊子竟然不分忠奸,一刀斬了齊詹,還設下酒宴要埋伏小人,小人和兄弟們左右衝突,不得已才砍下章洪的頭顱,如今已經無路可走,求大帥收留,小人願意奉上章洪的人頭,誓死不敢叛變。"說著呈上錦盒。

  張默也聞訊過來,手上提著虎翼刀,塞到滕雲手裡。

  這個時候郎靖卻匆匆忙忙趕來,在滕雲耳邊說了一句話,又進了營寨。

  滕雲心一下提了起來,郎靖說的正是"俞諶跑了"四個字,只不過這四個字的分量不小,俞諶叛變,那麼眼下必定是計謀。

  敵人大軍壓陣,而自己軍隊還沒有整理好,怎麼能迎戰,滕雲現在唯有拖延時間,等郎靖進去發兵。

  滕雲手心裡直冒汗,而敵方大將手心裡也冒出汗來,因為這個錦盒裡裝的其實是齊詹的人頭。

  忽聽擊鼓之聲大震,敵軍大將一怔,明白原來自己早就暴露了,立馬讓手下進攻,一時間兩軍衝突。

  薛軍雖然有郎靖做準備,但仍然不及對方準備多時,一時間士兵倉皇迎戰,被章洪的軍馬打得散亂開來。

  張默砍下敵軍一名騎兵,奪了馬過來,回頭見滕雲替郎靖攔下敵軍大將的攻擊,郎靖是文臣,根本不會功夫,這種混亂之時就顯得狼狽。

  對方敵將也是驍勇之人,滕雲雖然能攔一時,卻不知道自己體力夠不夠用,張默把馬交給郎靖,讓郎靖衝突出去請救兵來。

  郎靖也不猶豫,翻身上馬,張默替他開路,就飛奔了出去,張默見他走了,提起刀來又往回衝突,士兵被沖散,敗事已現,滕雲和張默都知道不該繼續糾纏,就帶領剩下的軍馬撤退。

  張默也不忍心把軍隊帶到腹地去,畢竟所到之處必定是百姓遭殃,於是咬牙道:"洺水下游地勢險要,咱們不如往那裡去,而且那裡也有屯兵。"

  這種時候誰也不能考慮,只好往洺水下游而去,章洪親自帥人馬趕來追殺,似乎要把他們趕盡殺絕。

  滕雲帶兵一路殺一路退,幾萬兵馬逃的逃死的死,竟然只剩下一千騎左右。

  滕雲張默和幾員大將斷後路,讓一千兵先逃,眼看敵將就追上來,滕雲竟然撥轉馬頭迎了上去,眾人暗叫不好,只這個時候,主帥竟然將敵將一刀斬在馬下。

  滕雲提刀立于馬上,章洪引兵追來竟然不敢往前,薛軍趁這個時候已經走得遠了,剩下的人才護送滕雲繼續往洺水下游走。

  章洪被滕雲的膽識嚇得一驚,不敢在往前追,謀臣也說前面地勢先要,不能再追,在追恐怕中埋伏,因為俞諶早在洺水下游攔截,章洪也不覺得有什麼遺憾,就退了兵回了營帳,靜等著佳音傳來。

  薛軍走到下游已經疲憊不堪,下游地勢險要,景色卻頗為壯觀,不遠處有一灘水,水周圍種了遍地的桃花,正直開花,美麗不可方物。

  滕雲見將士口渴,道:"這是什麼水。"

  張默道:"這裡叫桃花潭,潭水中多有蘆草,蘆草經過日曬有毒,不能飲水,所以也叫死水。"

  滕雲望著桃花潭,猛然笑了一聲,張默問他為什麼笑,滕雲皺眉道:"咱們忘了俞諶,方才你可有看到俞諶?"

  張默此時一驚,已經明白了,俞諶可能早就在此埋伏,正想著突聽有鼓聲響起,果然是俞諶的兵到了。

  張默讓滕雲上馬快逃,滕雲上馬卻不逃,命令張默帶一千兵繼續往下,自己立在當地擋住俞諶。

  俞諶早聽說了章洪追擊卻被嚇住的事情,也不敢上前,派一名將士出戰,沒兩下被虎翼刀斬于馬下。

  俞諶更是畏懼,但滕雲只有一人,也不能成氣候,就讓眾將士車輪式迎戰,滕雲本身體力不支,也明白俞諶的計策,但只有如此能托住追兵。

  一直到黃昏,滕雲忽然翻身下馬,俞諶不知道他又想到什麼詭計,就按兵不動,滕雲走到桃花潭邊,扶著一棵桃樹慢慢坐下,翻手將虎翼刀插進旁邊的土裡,竟然合上了眼睛。

  桃花的花瓣被風吹的掉下來,灑在滕雲身上,那人卻好像睡著了似的,並不動晃,俞諶瞪了一炷香時間才大怒起來,以為滕雲又耍自己,命將士再戰。

  只是將士走過去,滕雲也不再動晃,附身探了探鼻息,原來此時滕雲早已力竭而亡。

  俞諶高興的讓士兵毀掉滕雲的屍身,然後繼續往前追殺,只是還沒來得及有所作為,突然從旁殺出一隊人馬。

  齊梓結領著奉軍把俞諶包圍住,一刀砍了俞諶,將滕雲的屍身帶走了。

  張默見到屯兵,趕忙領著屯兵往回折返,等返回桃花潭,卻只見一地死屍,俞諶趴在地上已經死了,不見滕雲,唯有桃樹下,深入土地的一把好刀……

  60、第十五章 身份

  四周有霧氣。

  薛鈞良接到邸報,說洺水失陷了。薛鈞良怒不可遏,要把主帥砍了腦袋,但這種時候又無人可用。

  主帥聽說薛王要殺他,立馬投靠了敵軍。有人跑到洺水旁邊的州郡去求救兵,這個時候州郡的長官卻說,薛王生性殘暴,猜疑甚多,我們早就不想服他,只可惜時機不到,如今天時地利,怎麼可能派去援兵?

  薛鈞良生平第一次出了一身的冷汗,想當年力平群雄登基的時候,都沒有這樣驚恐過,這是他未曾嘗試過的感覺,似乎就像有些人說的--眾叛親離。

  薛鈞良感覺到挫敗的無力,殿門卻這個時候打開了,皇后過來說要親自出征,他才想起來,薛國還有個足智多謀的皇后,只可惜皇后是女子,怎麼能掛帥出征。

  皇后卻笑道,你看我哪一點像女子?

  薛鈞良定定的瞧著對方,站在不遠處的皇后竟然是一身戎裝白甲,手提虎翼刀,他記得這個人的容貌,一輩子都忘不掉,正是滕雲……

  薛鈞良瞧著他出征遠走的背影,沒多久就傳來了捷報,薛軍打退了敵軍,只不過滕雲將軍以身赴險,不幸戰死沙場,將士們還呈上來那把沒有刀棺的虎翼刀。

  接過虎翼刀,單聽哢嚓一聲,一口寶刀竟然在他的手上無緣無故的斷做了兩半。

  薛鈞良一驚,裡衣已經濕透了,猛的坐了起來,才方覺原來是做夢。

  薑諭在外間守夜,聽到動靜走進來,道:"陛下受驚了,是掛在牆上的龍牙刀忽然掉了下來,刀棺砸碎了。"

  薛鈞良聞聲才看過去,掛在不遠處的龍牙刀真的躺在地上,刀棺碎了,寶刀隱隱發出寒氣。

  薑諭要把刀撿起來,把碎掉的刀棺收拾了,卻被薛鈞良叫住,薛鈞良順手披了一件衣服,已經起身下了床榻,親手撿起龍牙刀。

  歎聲道:"這可不是什麼祥瑞之兆。"

  姜諭沒說話,薛王揮了一下手,就很有眼力見兒的退了下去。

  薛鈞良回想起剛才的夢,自從看過薛後陽從滕南送來的奏本,他心裡就一直有疑惑,如果不肯相信皇后和滕雲是一個人,那皇后前後的變化,和滕裳的相熟,還有字跡又怎麼解釋?

  薛鈞良把刀放在膝蓋上,就一直坐到了天明。

  早朝之後薛鈞良本想去休憩一會兒,昨晚一直沒睡,眼下卻又覺得有些困倦,薑諭卻過來,道:"陛下,萬年侯回來了。"

  薛鈞良反問了一句道:"萬年侯?"

  他心裡疑惑,薛後陽去南疆沒幾個月時間,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隨即讓薑諭把他帶進來。

  薛後陽進來的風風火火,手裡還捧了好多東西,也顧不及禮數,直接都堆在桌案上。

  薛鈞良讓他坐下,笑道:"有火燒了你的尾巴麼?"

  薛後陽無心開玩笑,道:"陛下,臣弟發現了一個……一個不得了的事情。"

  "哦?"

  薛後陽撓了撓頭,又繼續道:"臣弟去滕南,發現了這些東西,本身沒什麼大驚小怪的,只是臣弟出發之前,滕先生看到臣弟桌案上的一本文書非常吃驚,當時臣弟沒多想……"

  他說著攤開拿來的大大小小的文書或者字畫,道:"只不過臣弟看了這些,就不能不多想了。"

  薛鈞良看著他一臉嚴肅,還笑道:"今兒真是奇怪了,後陽竟然會質疑你的滕先生麼?"

  薛後陽臉上一紅,尷尬道:"不是質疑,只是……只是這事關重大。"

  薛鈞良拿起一本來看,皺了皺眉,笑容很快僵在了臉上,薛後陽從懷裡又拿出一本文書,正是那天滕裳在薛後陽桌案上發現的那本。

  薛鈞良接過文書,把它和其他書文並排放著,又長身而起,從書櫃上把皇后的墨寶拿了下來,也一起並排擺著。

  薛後陽登時睜大了眼睛,道:"這……這……怪不得總是覺得滕英和皇后娘娘的行事作風很像,當時臣弟……臣弟還想過,或許滕英是怕陛下怪罪他放火,所以故意靠攏的。"

  薛鈞良眯了眯眼睛,道:"滕裳有什麼反應麼?"

  薛後陽道:"這些日子滕裳總是打聽洺水的戰況。"

  薛鈞良道:"滕雲死後,皇后和滕裳走得很近,滕裳看到你的文書,又開始打聽滕英的情況,如果想弄清楚這其中的道道兒,或許就要從你的滕先生下手。"

  他見薛後陽臉上有些為難,接著道:"你放心,我不會為難滕裳的,正好你們回京了,一會兒叫滕裳進宮,就說給你們接風,我只是探聽一下口風……畢竟是我的結髮妻子,不是麼?"

  薛後陽也覺得這件事情離奇,總是不敢再想,如果能問清楚也是件好事,於是點了點頭。

  薛鈞良就讓薑諭親自去侯爺府把滕裳接來,如果滕裳問起是什麼事,就說薛王要給萬年侯接風。

  接風宴就在雲鳳宮外,也算是有所指,滕裳入了席,薛鈞良先問了一下兩人的近況,隨即才感歎道:"這幾日孤總是做噩夢,每次醒來都是一身汗,才驚覺孤真是已經不如當年了,當年因為年輕氣盛,做了很多不遺餘力的事情,現在想想真是後悔萬分,就比方說……"

  他說著,看了一眼滕裳,道:"就比方說騰雲將軍的事情。"

  滕裳聽到他這麼說,不禁瞥眼看了薛鈞良一眼,隨即又收回了目光,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露出了馬腳。

  但聽薛鈞良又繼續道:"孤聽說雲將軍和你的感情一向親厚,孤知道你定然怨恨孤……只可惜大錯已經鑄成,如今孤形單影隻,想起這些往事真是唏噓不已,還好有你們在孤身邊陪著。"

  滕裳沒有說話,連眼皮都沒抬,薛鈞良試探不出所以然來。

  趙戮卻急匆匆的撥開攔阻自己的內侍,大步走過來,拜下道:"陛下,洺水派人來回報,薛軍三勝章洪,卻因為俞諶叛賊投靠敵軍,導致大軍被沖散,營寨失守,參軍郎靖和主簿張默快馬請求援軍……"

  他說著頓了一下,繼續道:"奉國齊梓結率軍趕到,三路大軍將章洪擊退,奉國獻上章洪、俞諶人頭請和。"

  滕裳聽著繃緊了脊背,插言道:"滕……滕英呢?"

  趙戮沉默了一下,在場眾人心裡都是咯?一聲,立覺不妙,只聽趙戮道:"依敵軍俘虜回稟,上將軍滕英,路遇叛軍俞諶的埋伏,與叛軍周旋之時……力竭而死。"

  "先生?"

  薛後陽心裡一沉,忽見滕裳猛的站起,身子晃了一晃,險些摔倒,趕緊上前扶住,卻看滕裳眼淚像斷了線一般流了下來。

  薛後陽還不曾見他哭過,須知道滕裳雖然後來一直是文官,但他功夫不弱,又在朝廷裡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早就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喜怒從來不形於色,而現在……

  薛鈞良看了一眼滕裳,立時都明白了,什麼試探都是多餘的,如今滕裳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他曾經一箭穿心的肉中刺,曾經唯一動過真心的女人,還有曾經賞識過的滕南侯,竟然都是一個人……

  薛鈞良扶住石桌,良久不能言語,他看見過滕雲在沙場上的風姿,那時候他們還是敵人,當時薛鈞良就在想,果然是鐵將軍,怪不得有人說滕雲是沙場的血修羅。"力竭而死"四個字在他腦中盤旋不斷,薛鈞良已經想像不出來這四個字代表了什麼,滿腦子都是一身是血的滕雲。

  姜諭覺得薛王有些不對勁兒,輕聲道:"陛下?陛下您保重龍體啊。"

  薛鈞良抬起手來,示意不需要扶,隨即伸手捂住了眼睛,似乎是在抑制什麼,過了半響,才慢慢的道:"屍身呢?"

  趙戮道:"還未找到。"

  "沒有找到?"

  薛鈞良像是突然怒不可遏,劈手把石桌上的酒壺砸在地上,喝道:"找!再找不到,就用章洪的二十萬大軍給孤的將軍陪葬!"

  薛王的這個舉動,不止讓趙戮有些吃驚,連薛後陽和滕裳似乎也怔愣了一瞬間,或許他們覺得薛鈞良的舉動是做戲的,畢竟上將軍死了,但洺水傳來的是捷報,章洪被砍了腦袋,二十萬大軍剩下活著的都變成了俘虜,連奉國也乘機請和。

  連薛鈞良都不知道自己在憤怒什麼,在哀傷什麼,一股油然而生的挫敗就像洪水一樣襲上心頭,他剛剛知道自己敬佩的、看重的竟然就是自己想要賦予真心的人,但這一切馬上就被澆滅了,似乎就像當頭棒喝,打得薛鈞良有一瞬間甚至垮了……

  有大臣建議立刻斬殺這名俘虜,不然後患無窮,這人單憑一己之力竟能攔住俞諶的精兵,不可小覷,就算醒來歸降,也是一個禍胎。

  奉洺一時拿不下注意,畢竟這個人在戰場上的謀略和驍勇,他讓人隔著洺水已經探聽的一清二楚,奉洺想要得天下,手中就必須有這種人才。

  呂世臣在薛國之時一直被關在滕南侯府,他深知此人秉性忠厚,當時他都沒有殺自己,此時也不忍心恩將仇報。

  奉洺就下令讓呂世臣將人帶到府上,先救活再說。

  御醫過來了幾次,告訴呂相此人沒有大礙,只不過因為患有心疾,不宜勞累過度,身上傷雖多,但都不太深,沒有傷筋動骨,多將養就能無礙。呂世臣這才把心放下,派了幾個心細的下人來照顧。

  滕雲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夢裡一片黑暗,敵人如潮水一般而來,滕雲累的已經筋疲力盡,只想快點醒來,他明明知道自己是做夢,卻總是醒不過來。

  就在他再也用不上力的時候,一支冷箭忽然射了過來,正中自己心口,滕雲不覺得疼,只是心頭卻猛然湧起一種酸澀的感覺,一個身穿黑色蟒袍的男人從團團的黑影中走了出來,手上拿著龍鱗長弓,笑著和他說,"雲將軍,久違了。"

  滕雲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見眼前有好幾個人影,似乎忙得團團轉,幾個婢女一邊說著什麼傷口崩裂了,一邊去請大夫來。

  呂世臣是和大夫一起來的,大夫給滕雲重新包紮了傷口,期間滕雲一直睜著眼睛,望著床頂,也不言語,也不看誰。

  呂世臣待大夫走了,才近前來看看情況,卻見滕雲眼眶發紅,立馬慌了神,道:"這這……這……滕將軍你是不是傷口疼的厲害,要不把御醫叫回來開一副陣痛的藥?"

  滕雲聽他這麼說,才驚覺自己耳朵邊的鬢角都濕了,剛才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哭過麼。

  滕雲輕笑了一下,道:"呂丞相……真沒想到咱們再見面,竟然反過來了。"

  呂世臣見他能笑,似乎說明沒有大礙,道:"你先養身體。"

  頓了頓又補充道:"章洪和俞諶已經死了。"

  滕雲再笑了一下,點了點頭,便沒有再說話。

  呂世臣不忍現在就來勸降,於是就退了出去,讓他休息。

  奉洺讓人送上章洪和俞諶的人頭,但薛王正在震怒之中,俞諶手下的人為了活命,供出當時有人挑撥說薛王要殺俞諶,所以俞諶才害怕,逃奔了章洪,而這個挑撥的人正是奉國人。於是薛鈞良並不接受奉洺的請和,要一併連累奉國。

  奉洺接到消息也怒不可遏,有人說不如殺掉滕南侯,然後正式和薛國開戰,有人又說不能殺掉滕南侯,薛王震怒正是因為以為滕南侯死了,揚言要讓章洪的二十萬大軍賠命,如果奉國真的殺了滕南侯,那必然是一場死戰。

  滕南侯是殺也殺不得,留也留不得,呂世臣道:"大王不如用滕南侯和薛國請和。"

  齊梓結也同意呂世臣的建議,道:"滕南侯不能留在奉國,雖然滕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如果薛王發現定然要怪罪大王,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不如大王就提早把滕南侯歸還薛國,並且提出請和,讓薛王放下戒心。"

  奉洺聽著愣了一會兒神,似乎在想什麼,罷了笑著點了點頭,"這個主意不錯,既然薛王那麼看重滕南侯,想必不會不同意。"

  薛鈞良病了一日,第二天沒上早朝,再上朝的時候,有不會看臉色的大臣馬上稟報了洺水的捷報,被薛鈞良喝退,大家才知道,原來滕南侯已經戰死了,怪不得薛王不高興。

  薛鈞良又派人去桃花潭尋找屍體,但是屍體仍然沒找到,只帶回來了那把虎翼刀,虎翼和龍牙並排的掛在薛王寢宮的牆上,薛鈞良有的時候會做夢,夢到滕雲,然後就披著衣服起來,看著兩把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薑諭不知道其中的原委,只能白著急。

  奉國派來的使臣一個接一個,都是請和來的,薛鈞良已經有些不耐煩,發了話,若是奉國的使臣再敢踏進薛國境內一步,定然斬去手腳。

  這天又有使臣過來,薛鈞良冷笑了一聲,命人把他捉住要砍去手腳,那使臣卻道如果薛王砍了他,定然會自責的。

  薛鈞良就讓人把使臣帶上來,那使臣嚇得一頭冷汗,把本章呈上去給薛王看。

  薛鈞良本身沒什麼興趣,只是大致掃一眼,卻猛地站了起來,竟然碰翻了桌案邊上的筆架。

  在場眾人不知道為何薛王會如此失態,只見薛鈞良走過去,盯著那使臣,寒聲道:"滕南侯還活著,這是真的?"

  那使臣道:"千真萬確,外臣不敢欺瞞薛王!"

  薛鈞良抑制不住心喜,他曾經想過,找不到屍體那就說明還有一線希望,但這種希望太渺茫,有多少身死戰場的將士找不到屍骨,但他們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薛鈞良萬萬不敢抱有什麼奢望,只是沒想到,這種奢望有一天竟然真的從天而降,砸得他這個一貫雲淡風輕的薛王暈頭轉向,就好像初登大寶似的,如果不是這麼多人在場,他真的會笑出來。

  薛鈞良心喜之後,靜下心來又看了一眼送來的文書,忽然冷笑了一聲,把文書遞給一邊的趙戮,趙戮本身不明白為什麼萬年侯也在場,反而讓自己看。

  但是當他看過之後,終於明白了,文書上寫的清清楚楚,奉王派兵援助的時候救下一名武將,正是上將軍滕英,如今想拿滕英來請和,但有一個條件,那就是需要薛王將叛賊趙戮交給奉國。

  趙戮不禁苦笑一下,隨即道:"但憑……陛下定奪。"

  使臣很快就回到了奉國,說薛王不換,如果奉國有誠信請和,就把滕南侯交還回去,趙戮本身是薛國人,絕技不能交給奉國。

  奉洺聽了只是笑了一聲,對滕雲道:"你看,你在薛鈞良眼裡也不過如此,他一邊說著不惜用二十萬俘虜為你陪葬,一邊又開始反悔,只不過是個趙戮,都不肯交換。"

  滕雲並沒有馬上說話,沉默了一會兒,才緩慢的開了口,似乎有點虛弱,笑道:"如果我做薛王,我也不會換。"

  奉洺笑道:"聽說薛王要納你為妃,看來你們感情不錯,他冷心到這份兒上了,你也不怪他,是不是?"

  滕雲道:"並非如此……奉王不妨想想,如果是你,你肯用朝中的重臣,去換趙戮將軍麼?"

  奉洺一愣,冷笑了起來,"趙戮是什麼東西,也能讓孤用朝中重臣去換?"

  滕雲只是淡淡的道:"趙戮是薛王手下重臣,倘若拿臣子換臣子,豈不失了民心……薛王這樣的作為,並沒有什麼不妥。"



  61、第十六章 無事獻殷勤

  奉洺並不以為意,笑道:"滕南侯竟然如此心善,孤從前為何不知道?"

  滕雲不再說話。

  奉洺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道:"滕南侯臉上這些疤是怎麼留下來的?要不要孤幫你多加幾道?"

  滕雲笑了一聲,並沒在說話。

  奉洺被他這種風輕雲淡的樣子弄得一肚子火氣,卻執意不肯認輸,道:"你當真以為孤不敢對你用刑?你當真以為薛王把你看得有多重?"

  奉洺說著頓了頓,繼續道:"瞧瞧你這一臉的疤,你以為薛王有多喜歡你才不在意你的臉麼,他是根本不想瞧你,只是用妃子的名義,奪你的實權而已。"

  滕雲眼皮都沒抬,只是慢慢的道:"我不在乎。"

  "哦?"

  奉洺笑道:"看來你還不死心。"

  "並不是不死心,"滕雲介面道,還是一貫的平靜,"而是我根本沒有期望什麼。薛王想怎麼做是薛王的事情,您難道忘了麼,我姓滕,並不姓薛,我做到了我想做的事情,就足夠了。"

  奉洺瞪了他一眼,隨即招人過來,讓人把滕雲拉下去用刑。

  呂世臣趕緊跪下來道:"大王三思,請大王三思!滕英是薛國滕南侯,地位貴重,如果用刑薛王定會找到藉口出兵。況且滕英也算是賢士,這樣用刑,會被人蓋上拒賢的罪名,恐怕沒人再來歸順。"

  奉洺良久沒說話,最後一甩袖子,讓人把滕雲帶下去。

  薛國不用趙戮換人,奉國就不放人,兩邊相持不下,薛鈞良就下了聖旨,把郎靖從邊關招了回來。

  郎靖進了京城,還沒有回去叩見薛鈺,就有人領著他要進宮去,進了宮門就碰見了沈翼。

  沈翼還是頭一次和他私下裡碰見,笑道:"這樣一算,咱們竟然有七八年沒再見面了。"

  郎靖並不說話,沈翼道:"你知道陛下找你什麼事麼?"

  郎靖這才開了口,道:"無非是滕南侯的事情。"

  "你心裡清楚就好……"

  沈翼頓了頓,歎了口氣道:"十年寒窗苦讀,師兄弟裡屬你才華最高,我自認不如你,你也看到了薛王的建樹和才幹,為什麼非要幫著鎮疆侯呢?你讀了這麼多年的書,難道連這個道理也不明白?"

  郎靖看了他一眼

  ,面無表情的把沈翼盯的發毛,隨即道:"我方才入京,就有人讓我進宮,想必薛王已經知道我進了宮,現在你在這裡和我巧遇,想來也不是巧合了……你是來替薛王勸降的麼。"

  沈翼被他識破,咳了一聲,有些尷尬,道:"所以我自然不如你,我一直是佩服你的。"

  他這樣說就算是承認了,郎靖道:"鎮疆侯一日是臣,郎某也一日是薛王的臣子……想必我不說,你也該知道,鎮疆侯和薛王比起來,差的尚遠。"

  說完郎靖就抬步往前殿去了,沈翼搖了搖頭,郎靖果然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牛脾氣,不過他說的也對,鎮疆侯一日是臣,郎靖也就一日是臣,薛鈺像要反,還差得遠呢。

  郎靖進了暖閣的時候,薛鈞良正在看書,他手裡拿著書,目光卻斜睨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薛鈞良聽到聲音,立馬收回了神,不讓郎靖起身,道:"郎靖啊,你知道孤讓你去洺水,是做什麼的麼?"

  "打仗。"

  "的確如此……"

  薛鈞良道:"但是孤損失了一名大將,這就是你的將功補過麼?"

  郎靖道:"微臣自有讓奉國把滕南侯送回的辦法。"

  薛鈞良冷笑了一聲,道:"孤知道什麼都難不倒你,那就去辦罷,三天之內,孤要見到奉國放人……不然孤會讓鎮疆侯,親自把你扔到牢裡去。"

  郎靖的表情沒什麼變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像薛鈞良討了人手。

  三天時間確實短了點,但是要把流言蜚語傳到奉國,也不是不可能。

  奉國第二日早朝便有人檢舉呂世臣,說呂世臣心懷不軌,其實早就投靠了薛國。

  郎靖讓人放出話去,呂世臣上次從薛國回去,根本不是逃回去的,因為哪有一個手無寸鐵的書生可以一點傷也不受傷,還奪了一匹千里馬就能跑回去的。

  又說呂世臣待滕南侯這麼好,完全是因為呂世臣受了滕南侯大恩,早就心裡反叛了,只是一直沒有找到時機,而且這次用滕南侯請和的文書也是呂世臣親自擬撰的,提出用趙戮換滕英,這分明就是一個詭計。

  試想如果薛王不換,那就只能開戰,呂世臣是明擺著想要兩國開戰,所以故意這般擬撰的,薛國此時肯定已經做好了佈防,就等著奉國自投羅網。

  早朝之

  上,呂世臣可謂變成了眾矢之的,他雖心裡知道提出用趙戮交換,其實是奉洺的私心,但臣子指責大王,這是什麼君臣之道。

  呂世臣一句話也未曾辯駁,奉洺沒想到只是換一個叛臣回來,就能變成這樣的局面,而呂世臣的態度明顯想背這個黑鍋。

  奉洺知道這件事情如果開口說是自己的意思,流言蜚語肯定更多,不開口眾臣卻要罷呂世臣的丞相官位。

  這個時候呂世臣卻自己脫下官帽,雙手放在地上,道:"微臣絕無二心,眾位大人對呂某的懷疑,呂某也能明白,在事情澄清之前,呂某願意掛冠以示清白。"

  呂相掛了冠,眾臣提議只能送還滕南侯平息此事,萬一失了民心和軍心,才是最要命的。

  第三天一早,薛鈞良問郎靖事情辦得怎麼樣,郎靖道:"大王派人前往洺水罷。"

  薛鈞良也聽說了留言,郎靖之所以智謀過人,因為他知道攻心為上,很多時候不用費一兵一卒。

  薛鈞良想著派誰去洺水才好,如今他已經知道了這個滕南侯是誰,難免心裡有些疙瘩,也不是對滕雲的厭惡,只是總覺得不平坦。

  薛鈞良想了一會兒,讓姜諭出宮一趟,往萬年侯府,就告訴滕裳,薛王讓他即日啟程,前去洺水,將滕南侯接回來。

  滕裳被滕雲的死訊打擊很大,後來奉國派人來說滕南侯沒死,薛後陽幾乎比滕裳還要高興,自然了,他是因為想到滕先生終於可以不傷心了。

  薛後陽當下為滕裳準備了行禮,他也不點破滕雲的身份,只當是不知道,"先生此去要小心奉國有什麼詭計,而且洺水邊上不知道還有沒有殘留的章洪餘黨。"

  經過這麼多大起大落,滕裳已經不知道是什麼心態了,只有薛後陽如出一轍的對待他,他自然明白。

  薛後陽又道:"這次去趙將軍特意遣了趙統來隨行……先生行事向來比我謹慎,後陽就不再多置喙了。"

  滕裳點了點頭,過了半響才笑道:"有些事情我不知道你到底查到了多少,這次回來,我可能會有些事情想和你說,只是不知道萬年侯賞不賞臉聽。"

  薛後陽看著他的表情,猛的點頭,道:"自然願意聽!先生想要什麼時候說,後陽都會聽。"

  滕裳沒再說話,趙統已經過來了,眾人就趕往洺水去。

  奉洺無奈之下

  只能派人放了滕雲,剛說要放人,薛國的人就已經到了洺水。

  奉洺讓齊梓結親自護送滕雲到洺水邊,滕雲沒想到竟然是滕裳過來,滕雲在洺水打仗時間也不短了,他心裡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就被滕裳看穿了,豈止是滕裳,連薛鈞良和薛後陽也知道了。

  滕裳見到對方,只是裝作平靜,拜謝了齊將軍,呈上薛王的手書,說明願意和奉國和解。

  齊梓結拿到薛鈞良的手書,自然沒有為難他們的意思,就命令手下的人放行。

  滕裳的船隻早就靠在了洺水邊上,滕裳讓了一步,道:"侯爺,上船罷。"

  滕雲點了點頭,也沒多話,就登上船去,趙統讓人撐帆,船隻撐住了風,這才離開奉國的邊境,往洺水對岸而去。

  趙統之前對滕雲有偏見,但自從聽說他在洺水的戰功,心裡也慢慢改變了看法,得知滕雲一人對敵的時候,更是佩服的不得了。

  滕雲在奉國並沒有被用刑,只是身體將養的不好,水上有風不太平靜,他被搖的不是很舒服,就走出來透透氣。

  趙統一直站在外面,他隨行就是為了保護滕裳和滕雲的安全,不敢懈怠,這時候見到滕雲出來,既想去賠罪,又覺得尷尬。

  趙統剛走過去,就聽滕雲忽然喝了一聲"小心",一支冷箭射了過來,趙統閃身躲開,才想到滕雲站在自己後面,滕雲本想躲開,奈何撞到了桅杆,箭頭擦著手臂而過。

  這時候大家才看見,洺水上有一艘小船,仗著霧大不容易發現劃了過來,趙統年輕氣盛,又見到有人受傷,自然不想善罷甘休,滕雲沖過來使勁拉了一把,兩人一起撲在船板上,才又躲過一次冷箭。

  雖然只是小皮外傷,擦破了一點皮,不過滕雲覺得眩暈的感覺越來越重,側頭一瞧才知道,原來箭尖兒上有毒,趙統叫他雖然能聽到,但意識有些恍惚,後來似乎滕裳也聞訊過來,好像很著急,只可惜滕雲堅持不住,最後還是睡著了。

  薛鈞良沒想到讓他們去接人,竟然讓人躺著接回來,隨行沒有帶御醫,雖然讓當地州郡的大夫看過,但是箭傷毒性很強,滕雲血行過速,再加上他身體本身虛弱,才導致了昏厥。

  薛鈞良命人將滕雲直接接到宮裡,有人勸說這不和禮法,薛鈞良卻只說:"他本就是孤的貴妃,只是因為一朝將臣都不如他,才讓他去出征。"

  大家

  啞口無言,薛王把滕雲接進宮來,卻不安排在後宮,姜諭問薛鈞良安置在哪個偏殿,薛鈞良只是淡淡的吐了兩個字,"正殿。"

  姜諭不知道滕雲、皇后和滕英三個人的關係,雖然不明白為何薛鈞良如此用心,但仍然眼觀鼻鼻觀心的不多說話,薛王吩咐的事情辦好就可以了。

  薛鈞良招來了太醫院的幾個元老御醫,箭傷在這些老御醫眼裡似乎沒什麼大不了,只是讓滕雲把身體養好,滕雲這幅身體有心疾,過喜過憂過怒都不適合,病去如抽絲,身體就更是虛誇。

  薛鈞良聽他們這麼說,稍微把心放回了肚子裡,讓御醫開了補身體的方子,他瞧著一臉傷疤的滕雲瞧慣了,御醫突然斟酌的問了一句,"陛下……不知道侯爺臉上的傷,用不用治?"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忽然皺起眉,冷聲道:"自然要治。"

  御醫被他這樣一說,反而發了愣,道:"這……陛下贖罪,侯爺臉上的傷疤時日已久,雖然能治,但是恐怕不能完全祛除。"

  他說完話,薛鈞良的臉色又沉下去幾分,但薛鈞良知道,之所以治不了,其實也有自己的責任在,當時他就沒想著讓滕雲好受,只不過這時候滕雲的身份變了,薛鈞良的心思也就變了。

  薛鈞良頓了半天,道:"盡力醫治。"

  "是是……"御醫趕緊跪下來磕頭道:"老臣自當盡力,不敢怠慢,請陛下放心。"

  等御醫走了薛鈞良就站在床榻邊,一直不說話,只是盯著滕雲,薑諭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雖然不是盯著自己,都覺得全身發毛,他也不敢出聲,薛王最近心思有些捉摸不定……

  等天色漸黑,薑諭才不得不輕咳了一聲,道:"陛下……傳膳麼?"

  只是沒想到這一聲卻把滕雲弄醒了,滕雲覺得腦袋很重,耳邊有說話的聲音,他掙扎著想睜眼,手稍稍一動竟然木可哥的,沒有什麼知覺。

  滕雲想起自己好像是中了箭,然後就沒了意識,猛的心裡一涼,以為手臂廢了,掙扎著就要起來。

  滕雲的右手用不上力,一歪就要從床榻上掉下來,薛鈞良本身看著他醒來,覺得自己盯著人家有些尷尬,收了目光裝沒看見,此時也沒多想,趕緊伸手去攔。

  滕雲暈乎乎的,看到是薛鈞良,腦子裡還反應了好半天,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薛鈞良知道他的

  手上沒知覺,道:"你的手沒事,過幾天毒清了消了腫就好了。"

  滕雲這才發現自己靠在薛鈞良身上,趕緊撐起來要下床,道:"謝陛下……"

  只是他還沒說完,薛鈞良就揮了揮手,裝作不在意的道:"滕卿此次可是頭功,不用謝不謝的了。"

  說罷還扶起滕雲,道:"不用跪了,躺著去罷。"

  滕雲不知道為什麼薛鈞良忽然這麼"親和",也許是他剛醒來,沒醒過神來,心思全都表現在臉上,看的薛鈞良瞬加有一種無奈,就算質疑也不要表示的這麼明顯。

  薑諭很有眼力見兒的過來扶滕雲躺下。

  薛鈞良又道:"你先休息,等一下讓人做些補身體的藥膳來。"

  薑諭知道這後半句是對自己說的,應了一聲趨步出去吩咐準備藥膳去了。

  滕雲心裡有幾分詫異,不過想到自己這次立了功,可能薛鈞良也得做做樣子,他身體太弱,躺在床上就睡著了,也就忘了看一眼四周,這裡顯然是薛鈞良的寢宮。

  滕雲再醒來的時候,殿裡掌著燈,薛鈞良坐在不遠處的桌案後面看書,時不時抬眼往這邊看一下,滕雲醒了他自然知道,但是薛鈞良想到對方醒了自己立馬發現,會不會有失君王風範?

  於是等了好半天,才裝作"不經意"的發現滕雲醒了,不緊不慢的長身而起走過來,道:"滕卿醒了?身體感覺怎麼樣?能吃下東西麼?"

  他一連問完,看著滕雲怔愣的表情,才驚覺自己一口氣問了多少問題,就算對方曾經是皇后,但他們也曾經是死敵,竟然可以這麼關心。

  滕雲頓了一下,趕緊下床道:"微臣好多了。"

  "嗯。"

  薛鈞良又轉身坐了回去,道:"薑諭,把藥膳端上來罷。"

  姜諭應了一聲,去把一直用小火熱著的藥膳端了上來,雖然是藥膳,不過薛鈞良吩咐要一些清淡點的,怕滕雲因為中毒,剛醒來吃東西感覺噁心。

  滕雲對於薛鈞良的反應有些疑惑,起初是沒醒過來,如今是睡足了,真的清醒了不少,才覺得薛鈞良的舉動有些怪異。

  滕雲絕技不會想到自己的身份被薛鈞良知道了,他稍微想了一下,也許是薛鈞良又想到了什麼辦法要難為自己。

  姜諭親手喂滕雲布膳,滕雲想到這一節

  ,舉動越發的恭敬起來,不想露出什麼把柄讓人做文章,一國之君在批摺子,作為臣子怎麼能吃東西,於是只是做了做樣子,稍微呷了一口,就沒再動。

  薛鈞良心不在焉的看了一個摺子,隨即道:"不合胃口?"

  "不……不是的,"滕雲跪下來道:"微臣惶恐,實在當之有愧。"

  薛鈞良自然明白了,原來自己的好心被對方當成了詭計,他想發怒,只不過生不起氣來,也不知道是滕雲太謹慎,還是自己的口碑太差勁。

  薛鈞良歎了口氣,道:"起來罷,今天時候晚了,宮門已經關了,你就住在宮裡,明日再出宮去……你立了功,孤准你好好將養。"

  滕雲仍然跪在地上,叩謝了薛王恩典,才站起身來。

  薛鈞良知道滕雲對自己有戒心,只好讓姜諭引滕雲先去雲鳳宮住一晚。

  62、第十七章 在所不惜

  等姜諭回來,薛鈞良仍然拿著那張奏摺,似乎在想什麼。

  薑諭咳了一聲,道:"陛下……摺子倒了。"

  薛鈞良這才收回神,看了一眼手裡的摺子,轉而幽幽的盯著薑諭,道:"把人送過去了?"

  薑諭瞬間覺得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陪笑道:"回陛下,是。"

  薛鈞良把摺子扔在一邊,道:"孤如果想把一個人留在身邊,你說該怎麼做?"

  薑諭有點踟躕,道:"陛下……陛下可說的是滕南侯?侯爺出征的時候已經是滕妃了,如今回來了還是滕妃。"

  薛鈞良又斜了薑諭一眼,道:"這樣孤還用問你麼?"

  薑諭趕緊跪下來道:"老奴愚鈍,老奴知罪。"

  薛鈞良沒再說什麼,只是讓他起來,然後又拿起摺子來看,等過了一會兒才發現,摺子又拿倒了。

  薛鈞良心裡有些疙瘩,他現在知道了滕英就是滕雲,那就更不能放走這個人了,滕雲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最大的威脅,但是又知道這個人是自己曾經上心過的人,他忽然不想用這種方式把滕雲圈在自己身邊。

  薛鈞良一下子想不到什麼更好的方法,讓他留在自己左右,就暫且先讓他把傷養好再說。只是,薛鈞良想起方才滕雲那種戒備的眼神,不禁伸手揉了揉額角,頓時有點頭疼。

  滕雲來到雲鳳宮,這裡比早前自己出征的時候又宏偉了不少,已經建的差不多了,雖然不見什麼宮人,但擺設器皿一塵不染。

  因為滕雲只是借住,雖然薛王意義不明的讓薑諭領人到這裡來,但薑諭仍然不敢繼續揣摩,就派了兩個內侍過來,畢竟滕雲是受了傷的人,還是需要照顧的。

  滕雲醒來沒什麼胃口,但暈倒這些時日又粒米不進,肚子裡燒得厲害,又不能不吃,剛想勞煩內侍去拿些吃的,薑諭就派人來了。

  鑒於薛王把摺子拿倒了的事情,姜諭覺得滕雲是個人物是非常特別的,所以不能怠慢,又派了幾個內侍和宮女過來,還特意讓小廚房送來了幾道清淡滋補的菜。

  時候也不早了,滕雲沒吃幾口便即睡下。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竟然已經將近正午。

  宮女見他醒了,又為他梳洗更衣,還說道,大王說不要吵醒侯爺。

  滕雲可謂是又驚又詫,難道是因為自己這回立了功,所以薛王打算重用自己?還是說薛王打算算計自己?

  滕雲想了想,覺得重用確實有可能,畢竟薛鈞良一向都是求賢若渴的,不過薛鈞良用人不疑的策略之後,總是留了後路的。

  梳洗完畢,整理了衣衫,滕雲準備去拜謝薛王,之後出宮,畢竟自己現在是侯爺,府邸可不是禁宮。

  滕雲剛出了大殿,還沒有出雲鳳宮,就看到了薛鈞良遠遠的往這邊走。

  那人似乎是方下了朝,一身的朝服還沒有退去,襯著高大的身量。

  滕雲趕緊垂下頭,快走兩步過去,想要下拜,卻聽薛鈞良道:"滕卿身上有傷,不必拘禮了,薑諭,把人扶起來。"

  姜諭應聲過去,滕雲根本還沒來得及拜,所以就虛扶了一下。

  薛鈞良笑道:"滕卿剛起身?"

  滕雲見他臉上有笑意,以為是嘲笑自己賴床,只好道:"是,微臣失禮了。"

  薛鈞良其實完全沒有這個意思,他當然知道滕雲身體弱,多休息反而是好事,"想必沒來得及用早膳罷?"

  滕雲頓了一下,回道:"是。"

  薛鈞良道:"那正好,孤本想去流瑾宮罷。"

  滕雲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今日是十五,每逢十五薛鈞良會親自去流瑾宮督學,看看小太子讀書的情況,順便一起留下來用午膳。

  薛鈞良雖然忙於政事,卻從來不忽略薛佩,他對薛佩的期望很高,畢竟薛國就只有這一個皇子,也只有這一個太子,幸而薛佩雖然頑皮,卻不頑劣,而且聰明好學。

  滕雲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一個君王要帶著一個異姓的大臣去太子的宮裡督學,看這勢頭,其實是要一起吃午膳。

  薛鈞良沒給他拒絕的機會,讓滕雲和自己同輦,一起往流瑾宮去了。

  小太子表面看起來很敬畏薛王,說到底自然希望自己的父親常過來看自己,就算是問一些學了什麼文讀了什麼書會寫什麼賦都好。

  他早早的跪在宮門口等著薛鈞良過來,薛王來到是來了,只不過還帶了另一個人。

  薛佩抬眼一瞥,臉登時垂了下來,沈翼跪在一旁,自然發現了不妙的地方,悄悄用胳膊碰了碰薛佩,小太子這才收了臉色,不過也沒有好看到哪去。

  小太子和皇后的感情很好,以至於薛佩就對滕英的映射非常差,當然他也知道做君王不容易,不是說砍誰就能砍誰,要看大勢所趨,要看民意天意,但這也阻止不了薛佩的情緒。

  尤其在聽說自己父皇竟然還要娶他做男妃的時候,薛佩差點砸了整個流瑾宮,還是沈翼好勸歹勸,給他分析其中利害,才鎮住了太子爺的脾氣。

  更讓薛佩耿耿於懷的是,薛鈞良重建了雲鳳宮,卻讓這個滿臉是疤的男人住進去,自古以來薛國的雲鳳宮住的全是皇后,一個男寵怎麼能配。

  薛鈞良首先下了步輦,竟然伸手去,示意要扶滕雲下來,滕雲就算有膽子也不可能真的讓薛王去扶,還是薑諭眼神好,忙上去扶滕雲下來。

  滕雲的右手雖然已經看不出腫脹充血,但還是沒什麼知覺,不聽使喚,更別說用勁兒了。

  薛鈞良在一旁看著,皺了皺眉,嫌棄薑諭年老,萬一摔了怎麼是好,於是將薑諭揮退,又親自去扶。

  在小太子眼裡,這場面可謂是恩恩愛愛,氣的薛佩臉又黑了許多,滕雲見到薛佩,本來是感慨良多的,太子正是抽個子的年紀,身量拔了不少,容貌也越發的分明。

  只不過兩個人的眼神撞在一起,滕雲卻被薛佩狠狠的瞪了一眼,滕雲隨即明白了,看來自己在薛佩眼裡不是什麼好東西……

  薛鈞良和滕雲在前面進了殿門,沈翼壓低了聲音道:"太子爺,您又撒什麼邪火?"

  薛佩一揮袖子,故意落後幾步,也壓低了聲音道:"太傅不用勸我,我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

  沈翼頓時一陣無力,心想著你要是知道,剛才為什麼一副恨不得咬人的樣子。

  進了殿,薛鈞良先問了薛佩最近讀書的情況。

  沈翼跪下來回稟,雙手把官帽摘下來放在地上,磕了頭,又戴上官帽,這是大臣們請罪的禮數。

  沈翼道:"太子聰明好學,恐怕再過經年,微臣就已經沒有什麼可教的了。"

  這一句話裡真真假假的成分很多,有事實,自然也有沈翼的誇張,薛鈞良當然願意聽別人誇自己的兒子,於是隨便問了幾個問題算是考核,薛佩也都回答的行雲流水。

  薛佩始終是孩子心性,薛鈞良見他答得好,誇獎了幾句,薛佩就忘了之前的不快,又喜上眉梢,沈翼這才噓口氣。

  中午散了學,薛鈞良讓人布膳,薛佩見滕雲仍然沒走,似乎要和自己吃飯,突然道:"父皇,沈太傅是兒臣的先生,也就是長輩,可否請太傅一同入席。"

  薛鈞良聽了只是淡淡的掃了薛佩一眼,笑道:"佩兒越來越知道規矩禮數,還要多虧太傅教導有方,既然佩兒已經提出來了,太傅不妨也留下來用膳罷。"

  沈翼覺得自己是倒了八輩子黴,竟然撞上這種事情,本來已經可以開溜了,平白無故的把自己牽連進去。

  雖然是普通的家宴,不過這頓飯吃得著實詭異了些。滕雲右手無力,用不了筷子,只是喝粥還好,於是就不夾菜。

  薛鈞良見了,就親自加了菜,放在他的勺子上,滕雲看到對方笑眯眯的表情,忽然心裡生出一種念頭,他沒有夾到自己嘴裡,真是已經很仁慈了。

  顯然滕雲並不覺得薛鈞良這種表現是溫柔體貼,猶豫滕雲對他戒心太大的緣故,只當薛鈞良又要耍什麼手段。

  小太子看著薛王寵愛男人,心裡火噌噌的冒,當時薛王寵倖皇后,也曾經這般恩愛和睦,雖然薛佩在深宮長大,卻十分看不慣後宮佳麗三千。

  薛佩無處撒火,就看沈翼一直給自己打眼色,薛佩當下在桌子底下伸腿踹了一下,沈翼沒想到太子爺會踹自己,果然變成了箭靶子,在這種一個君王一個侯爺一個太子的宴席上,自己這個小小的太傅就變得時分可憐。

  滕雲看著自己勺子上永遠滿著東西,心裡千回百轉,思忖著自己該怎麼說,不能說微臣吃飽了,也不能說謝陛下好意。

  正在滕雲一籌莫展的時候,薛鈞良忽然道:"是乏了麼?看你似乎精神不濟的樣子。"

  滕雲趕緊點頭稱是,薛鈞良才慷慨的大手一揮,宴席就結束了,本身想讓滕雲自己留在雲鳳宮養傷,但是滕雲說於理不合,最後薛鈞良也沒強求,就讓薑諭送他出宮,又賞賜了很多貴重的藥材。

  滕雲出了宮,才松了口氣下來,馬車裡鋪的很軟和,走的雖然不快,但是非常平穩,滕雲肯定想不到,這些都是薛鈞良想到的,吩咐薑諭的。

  薛後陽回府的時候見滕裳盯著書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只好出言道:"先生。"

  滕裳這才一驚,道:"侯爺回來了。"

  薛後陽道:"今天早朝下的晚,又去了軍機處一趟,回來的時候……"

  他頓了頓,繼續道:"回來的時候看到了滕南侯的車駕,似乎已經回府去養傷了,先生不用擔心,如果著急的話,晚些去探望應該就可以。"

  滕裳道:"滕南侯的傷好了麼?"

  薛後陽點了點頭,道:"先生放心罷,太醫院的元老也不是白吃官糧的,滕南侯已經沒事了,剩下就是把身體養好。我聽說薛王賜了他很多東西,貴重的藥材不在少數……"

  他說著,卻不想滕裳突然笑了一聲,薛後陽不明所以的道:"先生?可是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

  滕裳搖頭道:"侯爺打聽消息倒是很詳細。"

  薛後陽支吾了一聲:"啊……今天在軍機處公幹,聽說的。"

  滕裳卻道:"你是聽說,還是特意去打聽?"

  薛後陽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擦了一下鼻尖,道:"真是什麼也瞞不過先生,我的確是去打聽的。"

  "為什麼?"

  薛後陽乍一聽"為什麼",沒明白什麼意思,但看到滕裳的表情,忽然有點難為情,當然是為了不讓滕裳擔心,才去打聽的這些。

  滕裳見他不說話,明顯不想繞過他,繼續笑著道:"侯爺為什麼要去打聽?"

  薛後陽打岔道:"先生要去探病,怎麼也要準備些登門禮,不知道該準備什麼好。"

  滕裳也沒再追問,"這些先不著急,滕南侯身體虛弱,我也不好打擾他休息,過幾日再登門也不晚。"

  他說完,忽然道:"我這幾日聽說了一件事情。"

  薛後陽很久沒見過滕裳一副"老謀深算"的表情,不禁有點腿肚子轉筋,他還沒說出口,似乎就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

  滕裳笑的一臉高深莫測,道:"奉國為了表示請和的誠意,是不是除了送回滕南侯,還開了什麼好處?"

  薛後陽立馬有些不自在,道:"沒……我好像沒有聽說什麼。"

  滕裳挑了挑眉,"滕某可是親自去過洺水,難道還不清楚麼?"

  薛後陽抓了抓耳根,臉上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滕裳不忍心再逗他,似乎只要是自己說出來的話,對方都特別當真。

  滕裳道:"奉王把九公的女兒任侯爺挑選,準備和親這件事情,我還是有所聽聞的,只是想問一聲侯爺,選好了麼?"

  "自然沒選。"

  薛後陽霍然站了起來,聲音因為急切拔高了一點,道:"確有其事是沒錯,但是後陽既然已經……"

  他說著頓了一下,本身想說"已經娶了先生",但這個娶字怕說出來傷了滕裳,於是只好改口,"後陽既然已經有了先生,自然不會再想著納妾。"

  滕裳聽了卻笑道:"什麼納妾,九公的千金能嫁過來當妾麼?"

  薛後陽有些著急,道:"先生咱們現在不是在說妻和妾的事情,是在說我不會再娶的事情。"

  靜了一會兒,滕裳道:"我臨走的時候說過,這次回來,我有話想和你說。"

  "我記得。"

  "其實有些事情,想必也瞞不住侯爺。"滕裳慢慢的開口道:"侯爺有的時候雖然魯莽,卻也算是心細之人,那件事情,想必侯爺和薛王已經發現了。"

  薛後陽盯著滕裳看了良久,才開口道:"先生要說的是這些麼,我以為是自己的事,其他人的事情,後陽並不在意。"

  滕裳笑道:"我話還沒說完。"

  對方不說話,滕裳就接著道:"侯爺年輕有為,又屢立戰功,相比京城裡的高門大戶都想攀個姻親之類……滕裳雖無德無能,卻有幸得侯爺青睞,實在是萬幸,但是侯爺可知道,若和我在一起,那便要斷子絕孫,侯爺你……你擔待的起麼?滕某如今是半個孤家寡人,這些都在所不惜……"

  他還要說,卻被薛後陽打斷了,道:"先生說在所不惜,後陽雖然愚笨,但也能聽出來……"

  他說著伸手攬住滕裳,笑道:"這是我第一次聽先生講心裡話,我……我真是很高興。"

  滕裳方才說話有些激動,也沒在意,這時候聽薛後陽說,才猛的臉上發燒,竟然就這麼順口說了出來。

  滕裳本來想和他說正經事情,奈何薛後陽只剩下傻笑了,又死命抱著他不鬆手,滕裳想推開他,卻無意識的感覺到對方不安分的下身。

  滕裳縱使經歷過幾十年的朝廷歷練,也再不能風輕雲淡,趕緊伸手去推薛後陽,道:"侯……侯爺……"

  薛後陽的嘴唇輕輕磨蹭著滕裳的耳垂,吐出來的氣息都有些灼熱,他不知道說什麼,也不敢冒然的對滕裳動手動腳,就只好一遍一遍的親吻著滕裳的耳垂和脖頸。

  滕裳被他似有似無的親吻弄得身上發熱,四肢都有些發軟,也不是矯情的人,尤其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應允,這個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萬年侯是絕對不會做越矩的舉動的。

  滕裳喉頭滾動了一下,回擁著對方,主動親吻著薛後陽的嘴角,右手略帶打顫的伸到薛後陽下身,替他紓解。

  薛後陽明顯氣息變得粗重起來,他眯了眯眼睛,猛的將滕裳一按,竟然壓在書房的桌案上。

  桌案上的文書撒了一地,滕裳一臉驚訝的看著薛後陽,更是讓他下身一陣衝動,伸手去解滕裳的腰帶。

  滕裳怔愣之後就想掙扎著起來,道:"侯爺?"

  他本想替對方用手紓解一下,哪知道這種舉動卻讓薛後陽有些受寵若驚,先生都主動了,自己又怎麼能再忍下去,於是也不管什麼正午不正午,或者書房不書房。

  兩個人這方面的事情並不太多,滕裳總是很平靜的樣子,薛後陽拿不准他的意思,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自己的,而如今聽滕裳說"在所不惜"四個字,終於解開了顧慮,又怎麼能輕而易舉的放過滕裳。

  滕裳在滕雲回府的第三天才去拜訪,他不是不著急見滕雲,只不過那日在書房裡,薛後陽把他折騰的厲害,竟是讓他兩天沒能下床。



  63、第十八章 騰雲鳳躍

  滕雲接到萬年侯府的拜帖,以為是薛後陽要來走過場,畢竟現在滕雲的身份也是侯爺,雖然沒有萬年侯的地位高,但也是一朝為臣,這幾天有很多大臣都來拜了府。

  只不過滕雲沒想到,過來的卻不是薛後陽,而是滕裳一人。

  薛後陽是跟著滕裳一起來的,但是沒進府,走到門口就駐了足,讓長隨捧著禮物,自己就沒進去。

  滕雲這幾日調養的還不錯,精神好了很多,最主要是右手也有了知覺,薛王天天讓御醫過來,還送一些補品,讓薑諭來添菜,准了滕雲五天的休沐。

  滕裳見他氣色比洺水那日好了很多,才把心放下來。

  滕雲不知道對方已經知曉了自己的身份,還客氣的把滕裳讓進廳堂去,吩咐上了好茶。

  滕裳讓長隨把禮物給滕雲,滕雲謝過放在一邊,滕裳卻笑道:"侯爺不想打開看看麼?"

  本身當著客人打開禮物是有些無禮的,但對方既然這麼說了,滕雲就撥開錦盒,裡面竟是文房四寶。

  當年滕裳教導滕雲讀書,送的第一件禮物也是文房四寶,滕雲愣了愣神,那硯臺下麵還壓著一張紙,隨手抽出來,滕雲立時就一臉震驚的抬頭去瞧滕裳。

  那紙上寫了八個字,力透紙背入木三分--排空霧轉,騰雲鳳躍。

  滕裳仍然掛著笑意,道:"侯爺,滕某寫的字怎麼樣?還能入得法眼麼?"

  滕雲拿著紙張,愣愣的眼睛一轉也不轉的看著他,滕裳歎了口氣,轉而道:"你身體好些了麼?"

  滕雲又頓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道:"不知道……不知道先生是怎麼看出來的。"

  滕裳臉色變了變,收了笑意,正色道:"我在萬年侯書房裡看到過你擬草的文書,當時就知道了……恐怕這件事情,不止我知道,連一向心思粗的萬年侯也看出來了,薛王那邊我不能肯定,但是他曾經幾次試探過我。"

  滕雲垂下眼皮,怪不得這幾日薛鈞良這麼殷勤,不過滕雲沒想到薛鈞良也知道皇后和他的這層關係,更肯定了薛王是因為知道了自己是滕雲,找著轍要算計自己。

  滕雲道:"給你添麻煩了。"

  滕裳道:"並不是,說真的,我反而很高興,我從來不敢想有朝一日咱們還能坐下來說一說話。"

  滕雲怕府裡有薛鈞良的耳目,先遣退下人,才繼續道:"是我連累你了,若不是……你也不必到薛國來,更不必……"

  滕裳聽他說的斷斷續續,知道他說的是自己是為了接滕雲的骨灰,送滕淺衣來和親,隨即被留下來下嫁給薛後陽這件事情。

  "有一件事情,我不打算瞞你,所以想和你說。"

  滕裳沒等他回話,又道:"不管你往後怎麼看我……你不必自責自己,我其實也沒為你做過什麼,如今在萬年侯府,我心裡是願意的。"

  滕雲睜大了眼睛去瞧他,似乎覺得自己聽錯了。

  滕裳道:"起初我的確是想利用薛後陽,才肯進萬年侯府,只不過後來……滕某不能不說,侯爺是個很心善的人,我佩服過他,只是到如今,這層佩服恐怕已經變了味兒,連我自己都阻止不了。"

  滕雲這算是聽明白了,但是更為震驚,因為在他心裡根本就沒考慮過兩個男人能有什麼感情,當初滕裳作為男妻嫁給薛後陽,滕雲也只當這是羞辱而已。

  "你……"

  滕雲心裡亂七八糟,他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如果說因為這件事情而厭惡滕裳這不可能,畢竟滕裳是自己的至親之人,但他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滕裳笑道:"我忠心了半輩子,國家卻沒了,或許你從今往後也會看不起我,只不過我心意已決。"

  "不不。"

  滕雲趕緊擺手道:"我萬萬不敢輕看叔……咳,滕先生,只是一時反應不過來,我沒想到……"

  "我自然知道你的秉性。"

  他正說著,突然外面一陣雜亂,滕雲站起身來想問外面在幹什麼,廳門就被推開了,薛鈞良一身便服走了進來,後面只跟了兩個隨從,連姜諭都沒帶著。

  滕雲心裡一突,回身把錦盒迅速蓋上,這種小動作自然逃不掉薛鈞良的注意。

  薛鈞良自顧自走上前去,兩個人跪下來請安,薛鈞良笑著扶起滕雲,道:"不必拘禮了,滕卿的身體怎麼樣了。"

  滕雲不著痕跡的收回手,往後退了一步,心裡想到方才滕裳說的,薛鈞良很有可能已經知道自己就是滕雲了,於是更加戒備,道:"回陛下,微臣好多了。"

  薛鈞良看著倆人的距離,挑了挑眉,隨即坐在了上首的椅子上,笑道:"嗯……原來滕卿出了宮身體就好多了,看來是孤想的不周到,在宮裡修養不自在。"

  "微臣惶恐。"

  薛鈞良只是道:"坐罷。"

  隨即目光掃到站在一旁的滕裳,似笑非笑的道:"滕裳也在啊……孤方才進府的時候,看到後陽在府外面徘徊,原來是你來探病了。"

  滕裳稍微怔了一下,自己進來的時候薛後陽說一會兒派人來接,沒想到對方竟然就沒走,一直在外面轉悠,滕裳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了,薛後陽心粗,卻又這麼為滕裳著想,怕自己一起進去,滕裳和滕雲不好說話。

  薛鈞良隔了一會兒才道:"滕裳也坐,不要站著。"

  薛鈞良這幅摸樣儼然才是滕南侯府的主人,笑眯眯的問了問滕雲的情況,問他送來的菜喜歡哪種,又問太醫囑咐了些什麼。

  滕雲雖然對答如流,但心裡總是吊著,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錯話,免得薛王突然找茬。

  滕裳把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裡,他已經和薛後陽攤開了,自然對這種事情比較敏感,薛王的言行讓他心裡有幾分起疑,不過明顯滕雲是什麼都沒看出來。

  滕裳並不打算告訴滕雲什麼,畢竟他不能清楚薛鈞良的心思到底是一時興起還是根本就想逗弄,現在這個樣子也挺好。

  薛鈞良的關心都被滕雲二兩撥千斤的打了回來,薛鈞良本該惱火,但現在只剩下無力,原來他的真心和假意在別人眼裡都相差無幾……

  薛鈞良其實進來之後就看到了茶桌上的錦盒,滕雲故意把錦盒關上,就更是惹得薛鈞良注意,像模像樣的說了幾句,終於把目光放在了上面,笑道:"這是什麼?"

  他一邊說一邊撥開錦盒,那張寫著字的紙就放在最上面,滕雲心裡"咯?"一聲,卻想著沒准他發現不了,畢竟只是兩句詩而已。

  薛鈞良拿起來,笑著讀道:"排空霧轉,騰雲鳳躍。"

  說著看了一眼滕裳,對方倒是神態自若,完全不見緊張。

  "這是滕先生寫的?後陽總是跟孤誇你的才學,還寫了一手好字。"

  他說完,頓了頓,指著其中兩個字道:"雲鳳。這不是雲鳳宮的名字麼。"

  滕雲聽他提到雲鳳宮,以為是挖苦自己,也就沒言語。

  薛鈞良知道要循序漸進,也沒有再多留,道:"滕卿病好了之後就來上朝罷,這幾日不見滕卿,真是惦念的緊。孤還有很多大事,等著和你來商量。"

  "謝陛下厚愛。"

  滕雲跪下來拜謝,卻被薛鈞良攔住,道:"不要跪了,孤回宮去了,你們可以繼續敘舊。"

  也不知道薛鈞良是不是有意的,"敘舊"兩個字稍微停頓了一下,讓滕雲心裡一突,但是轉念一想,滕裳和滕英也有舊交,說敘舊也沒什麼不妥。

  滕裳知道薛後陽在外面等著自己,也就不再多坐,告了辭囑咐他休息,就離開了。

  又過了兩日,滕雲的休沐滿了,就去了早朝。

  如今奉國請和,章洪的部隊又被徹底打退了,也沒什麼大事,大臣們就開始關心起薛王的後宮來。

  自從皇后去世,後宮的鳳印就該落在貴妃手裡,奈何薛王沒有貴妃,唯一的貴妃還是個男人,而且沒禮成就出征掛帥去了,剩□份比較特殊的就只有兩個妃子。

  滕淺衣早就打入了冷宮,而德妃被自己的哥哥牽累,雖然哭訴自己不知情,希望薛王念舊情饒過這回,只可惜當時薛鈞良怒不可遏,對他也沒心慈手軟,降了妃位,從自己的宮裡挪了出去。

  所以現在看來,鳳印無人掌管,後宮無首,雖然薛王並不打算再多要子嗣,但也不能讓後宮就這麼空著。

  薛鈞良卻道:"孤思念皇后,不忍心再立後。"

  朝上眾臣也不知道薛王說的是真是假,但皇后在世的時候,的確是萬千寵愛於一身,大家也不好說什麼。

  薛鈞良沉默了一會兒,又道:"不過鳳印確實是要有人掌管的。"

  滕雲站在下面聽到他的話,不禁冷笑了一聲,前一刻還神情的懷念自己的結髮妻子,後一刻卻假惺惺的納妃。

  滕雲這麼想完,忽然愣了一下,薛王納妃幹自己什麼事,為什麼要這麼不平?或許是因為自己曾經也當過皇后的緣故麼……

  這樣一想,滕雲臉上忽然有點發燒,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考慮的什麼亂七八糟的。

  薛鈞良這時候道:"其實孤有貴妃,難道愛卿們都忘了?"

  滕雲還在自顧自的想著,就見有人往他這邊瞥,一抬頭薛鈞良也在看著自己。

  薛鈞良接著道:"上次納妃的時候,滕卿掛帥出征,如今凱旋而歸,擇日再擺宴罷。"

  滕雲抬起頭去看他,終究什麼話都沒說。

  眾臣雖然有些異議,但是礙于滕雲在場,沒人站出來說話,散了朝之後倒是有人求見薛鈞良,多半都是說不能把鳳印交給一個男人之類的。

  薛鈞良又陸續接到了幾個奏本,都是勸諫不要把鳳印交給男人的,看著奏本薛鈞良歎了口氣,他確實沒有難為滕雲的意思,如果真的納了滕雲,那麼鳳印無疑要給滕雲掌管,這樣子等於把滕雲推到了浪尖上,成為眾矢之的。

  薛鈞良考慮了良久,又覺得如果把滕雲放在後宮裡,太屈才了,倘若以後併吞奉國,定然要派滕雲出征。

  他這麼想著,覺得異常煩躁,就起身到外面去,不自覺的竟然走到了雲鳳宮門口,抬頭看著匾額,不禁發笑,騰雲鳳躍,這不說的正是滕雲麼。

  他走進去,正殿旁邊的茶室裡還放著地圖,姜諭知道薛鈞良思念皇后,就命人重建之後佈局恢復了原樣,甚至書架上的書,都沒有什麼出入。

  薛鈞良對著地圖歎氣,薑諭輕聲道:"陛下,又想皇后娘娘了?"

  薛鈞良沒有出聲,就算是默認了,卻又忽然道:"薑諭啊,你說孤怎麼樣做,才能讓別人覺得孤是真心想對他好?"

  薑諭聽了一激靈,心裡立馬心裡轉了轉,他還是頭一次聽說薛王煩心這種問題。

  薑諭乾笑兩聲,道:"這個問題……老奴愚鈍,不過陛下,您可以找萬年侯進宮來問一問,據老奴所知,萬年侯和滕先生的感情不是一直很好麼。"

  薛鈞良咳嗽了一聲,涼颼颼的道:"孤有指是這種感情麼,你腦子裡都成天裝的什麼,孤在想國家大事。"

  薑諭以為自己真的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跪下來磕頭道:"老奴該死!老奴知錯了……"

  薛鈞良又咳了一聲,道:"既然知道該死,還不去把萬年侯召進宮來。"

  說著補充了一句,"孤有軍機大事和他商討。"

  薑諭這才明白,原來不是拍到了馬腿,而是摸到了逆鱗,於是再不敢多說,下去傳話去了。

  薛後陽不知道薛王找自己什麼事,傳話的內侍說,"聽姜總管說,是軍機大事!"

  薛後陽以為是奉王又搗什麼詭,畢竟大家都知道,薛鳳兩國只不過是一時和平而已。穿了朝服趕到宮裡,於是就看到薛鈞良悠閒的坐在花園裡喝茶。

  薛鈞良道:"薑諭,你替孤說。"

  薑諭心說,我說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薛鈞良見他半天沒動靜,把茶碗擱在桌上,道:"說啊。"

  姜諭一時心急,就隨口道:"怎麼樣做,才能讓別人覺得是真心想對他好?"

  薛後陽聽得清清楚楚,但是沒聽懂,只能道:"什麼?"

  薛鈞良揮了揮手,讓薑諭退下,似乎是嫌棄他蠢笨,慢條斯理的道:"找你來就是想問問……你和滕裳現在相處的怎麼樣?奉國的九公已經送了畫像過來,就等著你挑一個千金,好擇日完婚。"

  薛後陽巴巴的進宮,原來就是這個問題,頓時跪下來,道:"陛下,臣弟不會再娶。"

  "哦……你每次都這麼說,決意已定,不改了?"

  "不會再改。"

  薛鈞良拐夠了彎兒,才轉到正題,道:"那滕裳呢,他和你的心思一樣麼?"

  "若是以前,臣弟還不敢肯定,不過現在臣弟可以肯定。"

  薛鈞良喝了口茶,又道:"哦……那你是怎麼讓滕裳改變心思的,孤都要佩服你。"

  薛後陽聽到這句,不僅傻笑了一聲,道:"臣弟……臣弟也沒做什麼。"

  這一句話頓時讓薛鈞良想扔掉茶碗,他拐著彎兒的問了半天,結果換回來這一句話,不過一看薛後陽也不像說假。

  滕雲下了朝正往回去,忽然車架停了,撩起簾子,就見薛鈺騎著馬,笑眯眯的站在前面不遠處,道:"不知道滕南侯有沒有時間,賞臉去喝一杯,如何?"

  滕雲看他是一個人,也不下車,只是打著車簾,笑道:"郎靖沒在麼?如果郎靖跟來的話,一定不會覺得侯爺請我喝酒是好事。"

  薛鈺聽說"郎靖"二字,臉色有點難看,道:"難道侯爺不肯賞光?"

  "賞光,自然要賞光。"

  滕雲一邊說著,一邊看旁邊,道:"就這裡罷。"

  說著下了馬車,薛鈺也下了馬,兩人並肩進了酒樓,滕雲把下人都留在外面,也沒讓人跟上來。

  薛鈺一上來只是問了問滕雲的身體狀況,喝了兩杯酒,才笑道:"今天看皇兄的意思,又想立你為貴妃,我該恭喜你才對,是不是?"

  滕雲就知道他找自己沒什麼好事,道:"君王的心思,不是咱們做臣子的能猜度的,做好了分內的事情,不要越矩,也就夠了,是不是?"

  薛鈺嗤笑了一聲,"侯爺辯才,我真是自歎不如。"

  "你太過謙了。"

  薛鈺又斟滿酒,道:"其實我今天找侯爺來,不是為了單單喝酒的。"

  滕雲介面道:"不然也不會選在這種隔間裡,有話請直說罷。"

  薛鈺聽他爽快,剛要說話,卻聽"扣扣"兩聲輕響,隔間的門竟然被推開了。

  薛鈺特意吩咐不要打擾,有人突然進來,方要發怒,而來人竟然正是郎靖。

  郎靖走過來道:"主上。"

  薛鈺冷笑了一聲,"郎大人,今天軍機處可忙啊?竟然難得能出宮來?"

  郎靖並沒在意薛鈺的陰陽怪氣,臉色仍然是一貫的平靜,只是道:"薛王聽說主上請滕南侯在此喝酒,命郎靖過來請滕南侯進宮一趟。

  64、第十九章 調戲

  等滕雲走了,郎靖才道:"主上還是沒接受教訓,上次吃的虧,如今又要重蹈覆轍。"

  薛鈺不去看他,自顧自斟了一杯酒,道:"教訓?你配教訓我?"

  "郎某並不敢教訓主公。"

  薛鈺輕輕揮了揮手,道:"郎大人不必再叫我'主公',你從洺水回來,薛王既沒罰你,也沒貶你,在軍機處更是混的風生水起,恭喜了。"

  他說著,似乎被突然點燃了怒氣,把杯子摔在地上,瞪著郎靖道:"你真自在,因為薛鈞良關的不是你……你知不知道被人關在屋子裡的感覺,連一扇窗戶都不給打,明明是個皇親貴族,就連小小的侍衛都能嘲笑你,把你的飯扔在地上讓你來舔。"

  郎靖的面容終於變了變,"主公……"

  薛鈺卻打斷了他的話頭,道:"我不想看到你,我走我的路,就算頭破血流我也有自己的尊嚴,薛鈞良欠我的,遲早要還。"

  郎靖半響沒有說話,就在薛鈺打算轟人走的時候,他開了口,"主公覺得,自己登上這個皇位,能比現在的薛王做得更好麼?"

  薛鈺側目去瞪他,"你什麼意思?"

  郎靖道:"就拿奉國來說,奉國求和,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指不定哪一天他們就會撕毀盟書,洺水畔很快又要開戰,主公想怎麼處理?"

  薛鈺只是瞪著他不說話,眼睛裡的血絲顯得這個人竟然有些憔悴。

  郎靖又道:"郎靖跟著主公年月也不算短了,自認為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比郎某更瞭解主公,您稟性急躁,不能掩藏喜怒,並不適合做一國之君。"

  "哦?"

  薛鈺不怒反笑,道:"你終於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郎靖道:"主公生氣,其實並非想要做一國之君,只是咽不下去這口氣而已,何必要用損兵折將的辦法呢。"

  薛鈺冷哼了一聲,"原來郎大人是來遊說的,但是我太清楚薛鈞良的為人,他表面寬厚,其實根本不能容人,你想讓我建功立業讓薛鈞良另眼相看?恐怕那時候薛鈞良又要想著怎麼奪我的權!"

  郎靖面色不變,平靜的道:"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薛王之所以動不了滕南侯,就是因為他能得民心,君王若枉殺賢士,必招反叛。"

  薛鈺並不在說話,但從臉色也能看得出來,仍然覺得郎靖是在遊說。

  郎靖不再多話,轉身要出去,臨出隔間門前道:"或許主公並不相信郎某的忠心,也或許主公並不能聽進郎某的勸,只不過……"

  郎靖似乎想說什麼,不過聲音太小,薛鈺沒聽清楚,緊跟著那人就出去,薛鈺瞪著半掩的門,劈手把酒壺砸過去,酒壺碎了一地也沒能解恨。

  次日上早朝的時候,眾臣還想接著商討立妃的事情,只不過一個奏本卻打破了大家的安排,薛鈞良的叔父正安侯去世了。

  薛鈞良正好沒想清楚到底該讓滕雲在朝堂還是在後宮好一點,借著這個機會,名正言順的封住了眾人的口。

  薛鈞良說:"雖然正安侯不經常上京來,但孤一向敬重他,如今叔父去世,這些事情就押後再說。"

  若說薛鈞良和正安侯的感情有多深,那絕對不可能。薛國先皇一輩的人裡,本就剩下正安侯一個了,他能被留下來的原因其實很簡單,正安侯手握兵權,並且為人和氣,是個和事老,從來不爭不搶,因為他知道自己爭不過。

  如今正安侯去世了,薛鈞良就開始打起他手上兵權的念頭。

  薛鈞良下了朝,就找了幾個人在暖閣裡商議這件事情,薛鈞良的意思自然是不要動兵就能收繳兵權,畢竟現在奉國虎視眈眈,如果薛國內戰,奉洺一定會趁亂髮兵。

  薛後陽想了一會兒,道:"這麼多年下來,正安侯已經立了威信,臣弟見過他的軍隊,雖然人數並不太多,但確實是精兵,恐怕就算現在正安侯去世了,也不一定能繳上來。"

  薛鈞良點了點頭,薛後陽說的就是他顧慮的,正安侯生前不擺官架子,和將士的關係親厚,頗有威信,這樣一來如果將士們念舊情,就不好收繳兵權。

  薛鈞良食指敲了敲桌案,笑道:"滕卿的意思呢?"

  滕雲垂首道:"陛下想要兵權,其實很簡單。正安侯的爵位是嫡子世襲,陛下不防下一道聖旨,褒獎正安侯的兒子們,並且把正安侯的封地和軍隊平分給他們,兵權一散,不但不足為懼,陛下想收拾就容易了。"

  薛鈞良笑著點了點頭,道:"確實是個好辦法,下個月初世子就要進京來承襲爵位,正好可行。"

  他說完,郎靖道:"微臣聽說正安侯雖然在軍中威信極高,又待人親厚,只不過處處留情後院總是起火,子嗣甚多,長子雖為嫡親,卻只好男色。陛下不防利用這一點,土地和兵權不用平均分劃,故意給世子少一分,再把奉國獻來的千金畫像送與世子,讓世子挑選中意的結為秦晉之好。土地和兵權少分一些,陛下親自指婚,這樣說起來也算公平,不過世子一定心有不平,怨恨其他兄弟地位沒有自己高,卻封了大頭,讓他們明爭暗鬥夠了,陛下也好出手。"

  薛鈞良聽了笑了一聲,道:"不愧是郎靖啊。"

  眾人又說了一會兒,就退出了暖閣,薛鈞良想留滕雲用膳,但滕雲執意婉謝,薛鈞良也不好做的太明顯,只好放滕雲出宮去了。

  倒是郎靖卻留了下來,郎靖跪下,道:"陛下,郎靖有一個不情之請,請陛下恩准。"

  "哦?"

  薛鈞良隨時拿起桌案上的摺子翻看,道:"即是不情之請,那還是不要說了。"

  郎靖道:"方才陛下想必也能看的出來,滕南侯才智過人,縱使想辦法也會光明磊落,而郎靖心細狹隘,只會些勾心鬥角的暗算,郎靖是佞臣,陛下想要打江山守江山,必不能用佞臣。"

  "你想走?"

  郎靖摘下官帽,道:"陛下身邊人才濟濟,郎靖雖自恃才高,但也無太大用武之地,還請陛下開恩,准許郎靖辭官回鄉。"

  薛鈞良搖了搖頭,道:"你是什麼臣子,孤從來不在乎,你放心好了,孤不會放你走,畢竟你這一肚子墨水放你到哪裡,孤都不會安心……郎靖,如果你執意要走,孤就只好拿薛鈺下刀,你自己掂量掂量。"

  滕雲出了宮,正好薛後陽和他同方向,就一起往回走,兩人並沒有什麼可說的,一路也是無話。

  兩人走著就看到前面有一個打扮很貴氣的公子追著一個人跑,惹得街上的人都往那邊瞧,就像活寶一樣。

  那公子追著前面的人拐進了旁邊的茶樓,薛後陽看著,臉色立時就沉了下來,因為那被纏著的人不是別人,正好是他家滕先生。

  那貴公子儼然一副紈?子弟的模樣,一邊追著調笑一邊還要動手動腳,不過這公子肯定瞧見滕裳身形瘦弱有恃無恐,沒想過其實滕裳也是個練家子。

  滕雲本來心裡還有些芥蒂,畢竟他不懂兩個男人怎麼會有這種感情,但看到薛後陽的表情,似乎放了點心,看來萬年侯心裡確實是有滕裳的。

  薛後陽對滕雲道:"我有事先行一步,侯爺請便罷。"

  滕雲笑道:"我方才似乎看到了滕先生,反正也無事,一起過去罷。"

  薛後陽知道滕雲的身份,想他也沒有什麼惡意,倆人也一起進了茶樓。

  滕裳坐在把角的一張桌子旁,那打扮奢華的公子哥也坐在旁邊,他說話的聲音很大,薛後陽一進門就能聽見。

  "公子一個人喝茶麼,那多沒意思,咱們不如聊聊天?"

  說著話,還輕佻的把手放在滕裳肩膀上。

  似乎這種動作其實也沒什麼輕佻,但在薛後陽眼裡,就是輕佻至極,薛後陽忍無可忍走過去,故意站在倆人中間,道:"先生怎麼出來了?"

  滕裳看到薛後陽並不驚訝,笑道:"我估摸著你要下朝回來,在府裡也沒什麼事情可做,就出來走走。"

  薛後陽一聽,登時心情大好,原來滕先生是來特意找自己的,雖然只是一些小事情,不過薛後陽明顯能感覺到,自從那日兩人說開之後,他們的關係貼近了很多,這簡直是薛後陽夢寐以求的好事。

  滕裳見滕雲也在,道:"一起坐會兒麼?"

  滕雲摸了摸鼻子,這倆人的關係在他眼裡似乎是很好的,如果自己留下來不知道會不會打擾人家說話。

  滕裳看出了他的踟躕,翻開倒扣在桌上的杯子,為滕雲斟滿一杯茶。

  滕雲這才坐下來,三個人都落了座,四方的桌子還差一邊,那公子哥也不客氣自己坐下來,笑道:"在下姓薛,你們叫我長敬就好了。"

  他此話一落,三人都互相看了一眼,滕雲雖然不太熟悉薛國的皇親貴族,不過他們方才在暖閣裡剛剛談論完,怎麼能不清楚。

  薛長敬是正安侯的嫡傳長子,按說應該下個月初進京來世襲侯位,沒想到竟然現在就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京城的街上,還是薛王眼皮底下。

  薛後陽聽說他是正安侯世子,臉色立時就變得不對勁兒了,他還記得郎靖說的,世子單好男色,纏著滕裳不走,豈不就是在打滕裳的注意麼。

  薛長敬當然不知道這三人各懷心思,還想和滕裳套近乎,不過薛後陽這幾年在戰場出落的殺氣可不是說著玩兒的,薛長敬對於風月之事瞭解的可比薛後陽多,知道滕裳是有主的了。

  他覺得自己馬上就變成侯爺,也沒什麼可怕的,但現在只有自己一個人,也不好硬碰硬,改天帶著隨從來也能漲氣勢。

  薛長敬這麼想著,也就不再去死纏著滕裳,轉而又去打量滕雲,滕雲瞧他看自己,只好當沒看見。

  薛長敬見他生的雖好,但臉上有好些傷疤,這些傷疤的痕跡經過醫治雖然不能根除,但比之前還輕了不少。

  薛長敬心裡有點嘀咕,乍一看有些兇神惡煞,不過細看又氣質出塵,薛長敬想著只不過是玩玩,於是又開始轉而和滕雲搭話。

  滕雲並不想理薛長敬,第一是因為這個人太輕佻,滕雲的想法終究是比較保守安分的,第二是因為薛長敬是正安侯世子,按理說現在才該接收傳召動身進京,未接受傳召擅自離開封底可是大罪過,滕雲並不想惹禍上身,尤其是薛鈞良現在對自己的態度,恐怕又被找茬。

  薛長敬自說自話半天,碰了釘子,對方竟然不理自己,這讓這個在封底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世子非常不甘心。

  薛後陽坐了一會兒看不慣薛長敬的為人,準備起身回去了,滕裳也跟著一起,對滕雲道:"你身體還沒好,快回去歇著罷。"

  滕雲點點頭,道:"我這就回去了。"

  薛長敬見他們走了,有些悻悻然,不過想著自己在京城還要再待很長時間,也就放下心來。

  薛鈞良那邊很快就接到稟報,薑諭道:"陛下,下麵說,有人在街上……在街上調戲滕南侯。"

  單聽"哢噠"一聲輕響,薛鈞良把摺子扔在桌上,挑眉道:"再說一次。"

  薑諭抹了把冷汗,道:"額……下面有人回稟,說看到有人在街上調戲滕南侯。"

  薛鈞良涼涼的道:"何來調戲?難道天子腳下,都是這等刁民麼?"

  薑諭道:"老奴……老奴還派人查了一下,那人似乎還不是個刁民……是正安侯的世子。"

  "哦?"

  薛鈞良笑道:"世子不是應該在路上,怎麼這麼快就到了京城?"

  "這老奴就不得而知了,那人自稱是薛長敬。"

  薛鈞良沉默了一會兒,道:"你去把這個自稱薛長敬的刁民給孤押過來。"

  "是……"

  薑諭覺得自己好像是自討苦吃,趕緊下去吩咐侍衛去抓人,而且聽陛下的意思是要自己親自去。

  滕雲這幾日不堪其擾,那個世子知道自己每天這個時候從街上路過,就專門等在街上,等自己過來就開始搭話,滕雲並不想透露身份,所以就不好視而不見的往府裡去,這樣豈不是被薛長敬知道了住處,反而不好辦。

  所以只能天天在大街上亂逛,薛長敬樂此不疲的跟在後面調笑著,滕雲對情愛都不是很瞭解,何況對方還是個男人,只覺得薛長敬纏著自己非常討人厭。

  這天方下了朝,滕雲的馬車又被攔了下來,只不過滕雲還沒來得及掀開車簾子,很快外面一陣雜亂,他隱隱聽到薑諭的聲音。

  薑諭這會兒子該是在宮裡伺候薛鈞良,怎麼也不會出現在市集,滕雲撩開車簾往外看,果然真的是薑諭。

  薑諭身邊還跟著一堆衛兵,把薛長敬押在地上,世子的摸樣十分狼狽,嘴裡還喊著"你們怎麼敢動我"之類的話。

  姜諭瞧見滕雲,請安道:"侯爺,擾了您清淨了,老奴奉陛下之命,現來抓刁民進宮盤問。"

  滕雲一聽是薛鈞良的意思,於是也不好管,就點了點頭,薛長敬聽人家管滕雲叫"侯爺",登時心裡一突,如果對方真的是什麼侯爺,豈不是觸了大黴頭。

  姜諭把薛長敬抓進宮裡,薛鈞良並不見他,只是讓人杖責,薑諭覺得似乎有些不妥。

  薛鈞良卻笑道:"有什麼不妥?正安侯世子如今在路上,孤杖責的只是一個刁民,打他幾棍不砍了他的頭,已經算是仁慈了。"

  薛鈞良就命人在大殿外面的玉階上行刑,外面哀嚎的聲音傳進來,薛鈞良反而很愜意的喝起茶來,等打完了,薛鈞良也不把人放走,拖進牢裡關了起來,一直關了大半個月,等算著世子該進京了,才把人扔了出去。

  這一日是正安侯世子進京朝見薛王的日子,薛鈞良一進大殿,就看到站在下面的薛長敬,一副憔悴的恭敬的樣子,看到薛鈞良往自己這邊瞧,禁不住打了個顫,似乎杖責的傷口還沒養好似的。

  薛長敬當然也注意到了站在前排的滕雲,薛王還沒來的時候,大臣過來和滕雲打招呼,薛長敬分明聽到人家叫他"滕南侯",還有和滕雲走在一起的人,似乎是功高震主手握兵權的萬年侯薛後陽。

  薛長敬登時臉色有些發綠,他終於知道為什麼薛王要把自己抓進宮來痛打一頓,然後扔進牢裡了,原來他纏著滕雲的事情薛王早有耳聞。

  薛後陽不清楚自己兄長做了什麼,不過薛後陽需要承認,他看到薛長敬現在的樣子,他心裡確實有些解氣的。

  薛後陽還特特意笑道:"世子,別來無恙啊。"

  薛長敬只能賠笑道:"侯爺……侯爺也別來無恙。"

  薛後陽沒再看他,只是涼涼的道:"托你的福。"

  滕雲聽著他們說話,頓時覺得薛後陽果然和薛鈞良是親兄弟,這種時候不管是語氣還是說話的腔調,竟然有七分相似,一直以來第一次看到薛後陽"落井下石"。

  只不過滕雲轉念想到,薛後陽對薛長敬的態度,完全是因為之前薛長敬纏著滕裳,滕雲心裡想著,或許萬年侯待滕裳也是真心實意的,滕裳識人的本事一向很准。



  65、第二十章 皇后

  薛鈞良不緊不慢的走進大殿,然後坐下來,眾人請安之後,薛鈞良才故作驚訝的道:"世子這是怎麼了,多年不見,如今卻一副憔悴模樣,想必是打擊很大,孤早就聽聞世子一直是個大孝子,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還是節哀順變罷。"

  薛鈞良這幾句話前文不對後提,讓人聽起來感覺怪怪的,有些不陰不陽,薛長敬趕緊順著他的話附和,一臉誠惶誠恐的表情。

  薛王起初並不提世襲的事情,只是問薛長敬身體怎麼樣,封地的民風怎麼樣,又問薛長敬多大了。

  薛鈞良笑道:"雖然皇叔在世的時候,孤和他不經常見面,但是孤對皇叔的感情甚篤,想不到長敬你至今還沒有正妻,豈不是讓皇叔心寒麼?眼下你好不容易來一次京城,孤也沒什麼能賞賜給你的,就幫你找一個配得上你的嫡妻如何?"

  薛長敬站在下面直抹汗,他不知道薛王是不是聽說了他只好男色的事情,正安侯還在世的時候也知道他喜好男色,但是也娶了幾房小妾,管也管不來,最後也就不管了。

  而朝臣中的滕雲薛後陽他們早就知道薛長敬的秉性,聽到薛鈞良這麼說,知道好戲就要來了。

  薛鈞良果然沒辜負大家的期望,高深莫測的笑道:"奉主前些日子還和孤提起聯姻的事情,孤能想到的公侯也就後陽一個,奈何奉國九公的女兒們都是金枝玉葉,後陽心思太粗,怕怠慢了,沒想到長敬也沒娶親,那這樣最好不過了,孤現在就為你親自指婚。"

  薛長敬嚇得冷汗直流,奉國九公的女兒怎麼也是嬌生慣養的,嫁過來自己的夫君不碰她,豈不是看不起奉國的作為,還不挑起兩國開戰麼。

  還不等薛長敬說什麼,薛後陽就站了出來,笑道:"臣弟也覺得此事甚好,臣弟在沙場廝混慣了,也生怕怠慢了郡主。"

  薛鈞良道:"此事甚好,長敬啊,如果你沒有什麼異議,那就這麼定了。"

  薛長敬想反駁,但看到薛鈞良似笑非笑的樣子,禁不住聯想到之前的杖責,渾身又疼了起來,最後嚇得沒敢說話。

  薛鈞良點點頭,"那就這麼定了……如此,孤還有一件事情想提。"

  他說著,頓了頓,笑道:"之前章洪賊子侵犯洺水,滕卿不得以掛帥出征,如今章洪已誅,賊子全部被俘,還要褒獎滕卿才是。"

  滕雲聽他提到自己,上前半步,垂首道:"微臣惶恐,陛下錯愛了。"

  薛鈞良笑道:"你不要謙虛。既然滕卿已經凱旋而歸,那麼之前的事情自然不能做罷,沈太傅說的對,滕卿的命格就是生來助孤的,不如就趁著長敬大婚,也把滕卿接進宮來。"

  滕雲頓時愣在當下,睜大了眼睛抬眼去看薛鈞良,薛鈞良的表情並沒有什麼戲耍的樣子,但畢竟他是一個男子,被當著眾人的面這麼說,滕雲心裡似乎還是覺得過不去。

  薛長敬立馬投過來一副了然的目光,瞬間明白了自己為什麼被打,原來動了不該動的人。

  滕雲自然注意到了薛長敬的目光,那眼神裡有了然,也有奚落,手不自主的握成拳,滕雲並不說話。

  薛鈞良瞧見薛長敬的目光,眯了眯眼,他現在不由自主的去關注滕雲的感受,此時看著滕雲不好受,心裡也不舒服,嘴似乎有點不聽使喚。

  道:"孤的做法也算是順應天意,畢竟不只一個人和孤提起過這件事,如果哪位愛卿有異議可以現在就提出來,孤也不是獨斷專行的人,對不對?其實有一點,孤有點兒改變心意了,滕卿的建樹和功績大家也有目共睹,孤想著,如果把他接進宮來,似乎又委屈了他一些,不如這樣罷……既然滕卿有才有德,而且身份顯貴屢立戰功,就讓他做這三宮之主,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薛鈞良的話一出,所有的人都有些驚訝,紛紛四顧,似乎在看誰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只是過了很半天,也沒人站出來,最多在下面竊竊私語。

  滕雲皺了皺眉,他更加搞不懂薛王在想什麼了,如果是想要圈禁自己,之前封個貴妃,已經是很給臉子的做法了,他萬萬不能想到,薛鈞良兩嘴皮子一碰,竟是讓他做皇后。

  薛長敬更是頻頻往滕雲身上看,那意思好像是想找出滕雲到底哪裡與眾不同,或者哪裡把薛王迷得神魂顛倒,恐怕不是這一張臉這麼簡單,如果他臉上沒有傷疤似乎還湊合著。

  最後還是沈翼站出來道:"滕南侯德才兼備,確實是皇后的最好人選,微臣也相信,依侯爺的才幹,連沙場都能無往不勝,可何況是三宮呢……只不過這件事情頗為繁瑣,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辦好的,陛下不如先請正安侯世子挑選畫像,好回復奉主。"

  薛鈞良哪能聽不出來沈翼是緩兵之計,不過他也不在乎,其實薛鈞良說完了也在暗暗心驚,就算眼前這個人是他上過心的人,但也同時是他一心想要殺的人,他低估了滕雲在自己心裡的地位,同時又高估了自己的冷靜。

  薛鈞良點頭道:"沈太傅說的也頗有道理,那此事暫且如此,稍後正安侯世子就去挑選畫像罷,選好之後擇良辰吉日,迎娶奉國郡主。"

  散了朝之後,薛鈞良想留下滕雲,但是他也不知道留下對方要說點什麼,什麼都不說反而尷尬,索性沒開口,反而是薛後陽留了下來,請求見薛王。

  薛後陽道:"臣弟知道這件事情並不該臣弟置喙,只是世俗難為,陛下為何突然想立滕南侯為後了?"

  薛鈞良歎了口氣,道:"那你為何不再娶了?"

  "這……"

  薛後陽不自在的撓了撓臉,道:"臣弟是真心待滕先生的,所以……所以自然不能再娶,也不願意再娶。"

  "你覺得再娶會委屈滕裳?"

  "其實臣弟覺得,這也不是委屈不委屈的事情……畢竟滕先生是男子,他有的時候比臣弟還要強勢,只是覺得……如果真的有心,必然是誠心相待的,怎麼還能容得下別人。"

  薛鈞良靜靜的聽他說的磕磕巴巴的,眼睛看著前面,也不知道在看什麼,過了很久,薛後陽甚至覺得他在愣神,薛鈞良才收回了目光,笑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陛下……您別取笑臣弟。"

  "不是取笑你,"薛鈞良道:"我也有仔細想過這件事情,如果我納了滕南侯為貴妃,皇后空著,我又怎麼想再讓別人來做皇后呢?"

  "陛下您……"

  薛後陽驚訝的話說了一半,卻猛然頓住,好像覺得不該往下說。

  薛鈞良卻點了點頭,似乎是肯定了薛後陽沒有說出來的話。

  薛後陽更是驚詫,心裡亂的比亂線頭還亂,他出了大殿,還碰到了從軍機處出來的滕雲,登時有點慌亂,支支吾吾的和滕雲拱手。

  滕雲被薛後陽的反應弄得莫名其妙,二人出宮也是同路,薛後陽卻說還有要事,讓滕雲先走,看著滕雲走出遠的背影,薛後陽才吐出口氣,越來越覺得自己匪夷所思了,畢竟這不關自己的事情,應該是滕雲和薛鈞良去急才對。

  薛後陽在宮裡逛了一會兒,琢磨著滕雲該走遠了,才出了宮,直接回府去了,他心裡有好多事情想找人說一說,當然這個人一定是滕裳無疑了。

  薛後陽急匆匆的回了府,翻身下馬叫下人牽走,把披風拋給下人,隨口問了句,"滕先生呢?"

  "滕先生在後院……"

  婢女話還沒說完,薛後陽就大步往後院去了,婢女看著侯爺急匆匆的樣子,也沒繼續說,其實她想說,"滕先生在後院,滕南侯來了,正在宴客。"

  "先生!我……"

  薛後陽大老遠的就喊了出來,可是話還沒有喊完,就看見滕裳坐在後院的石桌邊,旁邊還坐著一個人,雖然臉上有些傷疤,乍看似乎很可怕,但細看卻出落得有幾分儒雅氣質的男子。

  薛後陽的話頓時哽在了脖子裡,差一點沒噎死,走上去打招呼道:"滕南侯來了,下人竟然沒告訴我,怠慢了。"

  滕雲看著他冒冒失失的樣子,又想到他在朝廷上的沉穩老成,不禁笑了起來,道:"是我冒昧來打擾侯爺,還請不要怪罪。"

  "不不不……"薛後陽一邊搖手一邊道:"你和滕先生說話罷,我去前面,不打擾你們。"

  滕裳道:"侯爺用午膳了麼?"

  薛後陽搖頭道:"還沒有。"

  "既然這樣,不如一起罷。"

  薛後陽聽到滕裳邀請自己用膳,當然點頭,隨後滕裳又道:"滕南侯也留下來麼?"

  滕雲笑道:"如果方便的話。"

  於是三個人就圍著小石桌擺了午膳,萬年侯府從來都不太講究這些,沒什麼布膳的下人,薛後陽覺得被人圍著吃飯咽不下去。

  滕雲和滕裳相談甚歡,兩個人的喜好和作風有很多相同之處,自然有話可說,薛後陽也不搭話也不插嘴,滕裳偶爾問他一句,或者對他說一句,氣氛也還不錯。

  薛後陽看著滕裳對滕雲笑,心裡想著,因為這個滕南侯的骨子裡其實是滕裳的侄子,這樣想來,吃味兒什麼的好像減輕了一些。

  薛後陽自認為是粗人,雖然生在禁宮,讀書功夫都還算精通,但是他禁不住酸文假醋的,喜歡直來直去,而滕裳恰恰相反,滕裳身上透著一股文人的風韻,彬彬有禮又不越?,和滕雲的儒雅非常投機。

  這讓薛後陽有一種局外人的錯覺……

  倆人聊了一下午,滕雲傍晚時分才走的,滕裳留他用晚膳,滕雲笑的似乎心知肚明,只是說:"不再叨擾了。"

  等滕雲走後,滕裳忽然道:"今日上朝,薛王一定說過些什麼,對不對?"

  "啊……先生也聽說了?"

  "不,我在府裡,流言蜚語還不至於傳的這麼快,只是發覺了。"

  滕裳笑道:"侯爺知道麼,他雖然小我沒幾歲,但我也是看他從小長大的,他只有在心裡有事的時候,才會這麼多話。"

  薛後陽歎道:"先生很瞭解他。"

  隨即道:"今天早朝的時候,薛王說要趁正安侯世子大婚,也接滕南侯進宮。"

  滕裳並沒有太多反應,只是道:"看來我猜的八九不離十。"

  薛後陽道:"還有後話呢,先生一定猜不到。"

  "哦?"

  "大王要接滕南侯進宮,立為皇后。"

  滕裳驚訝了一下,不過馬上又一副了然的笑意,"雖然是意料之外,但的確是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

  薛後陽道:"我下朝去見了薛王,大王雖然口頭上沒有承認,但似乎對滕南侯,是真心實意的……"

  "真心實意……"

  滕裳笑了一下,"或許罷,但是帝王多情,寵倖哪個妃子不是真心實意的?關鍵是要知道,這份真心能維持多久,是十天,一個月,還是一年……十年……"

  薛後陽搖搖頭,他也不知道。

  正安侯世子選好了畫像,薛鈞良就吩咐去奉國迎接郡主過來,這件事情自然不能落在趙戮頭上,如果派趙戮去,豈不就是想要挑起兩國戰火麼。

  而且奉國想要請和,自然要保護自己的郡主安全過來,薛鈞良也不用太擔心,就派了趙統過去迎接。

  趙統到了奉國,奉國自然不能怠慢,派了丞相來設宴款待使者。

  趙統雖然聽說呂世臣掛冠的事情,但是過去也有些時日了,還以為這次宴席能看到呂世臣,打著奚落他一番的念頭,只可惜整個宴席上,幾乎大大小小的官員都來了,也算給足了薛國面子,唯獨沒看見呂世臣。

  趙統一打聽,才知道呂世臣現在仍然是白丁一個,相府空著,自己在京城找了間小屋子住。

  趙統當然清楚不過呂世臣是清白的,他又是直腸子的性格,也不明白這其中的彎彎道道,奉洺雖然也信任呂世臣,但是唯恐民意不和,不能用他。

  托人打聽了呂世臣暫住的地方,趙統想著去拜訪一下,沒准能把這個人拉攏到薛國來,滕南侯和郎靖都勸不了降的人,自己能成功的話,當然會讓人另眼相看。

  只是他打聽到了地方,才有些吃驚,京城的地皮不便宜,呂世臣一向兩袖清風,住不起好的房子,還是有人說情,才暫住在一間偏房裡。

  院子是大門大戶人家廢棄的,進出都有小偏門,就算廢棄了也不能走正門。

  呂世臣有些消瘦,卻不是消沉,他的桌案上攤著好多書,圈圈點點的批註了不少。

  呂世臣看到趙統,卻沒什麼反應,只是看著書,道:"我聽說了將軍來接郡主,但沒想到將軍竟然會來這裡,真是蓬蓽生輝。"

  他說完,不給趙統說話的時間,又道:"如果將軍是來勸降,恕世臣直言,就不必多費口舌,以免小人心直口快,惹將軍不歡心。"

  趙統盯著他瞧了半天,隨即道:"你就算窩在這裡,也不肯到薛國去一展抱負?"

  "或許這個世上有很多人會錯眼賞識我,但是呂世臣從小讀書,知道做人不能忘本,奉王的大恩還不曾報,除非沒有奉國,不然呂世臣不會死心。"

  趙統笑了一聲,道:"說得好,除非沒有奉國。"

  呂世臣聽出了他的話外音,笑道:"我斗膽問一句,如果薛國沒了,將軍會怎麼做?"

  他說著不等趙統回話,道:"我和將軍的想法,在此處必然是一樣的。"

  趙統點了點頭,頓了一會兒,才道:"你從小讀書,而我是從小習武,自負光明磊落,現在你落魄如此,是我的罪過,雖然我覺得這並沒什麼後悔的,畢竟道不同不相為謀,但是你的秉性我是欣賞的,算我私下裡欠你一次,往後如果兵戎相見,我一定會饒你一次。"

  "將軍說話如此之滿,以後的事情還是變數。"

  趙統笑著說了句"未必",搖了搖手,徑直出門去了。

  奉洺因為心裡有芥蒂,並沒有見趙統,郡主隨大軍出發,奉洺才登上洺水畔的哨塔,遠遠的看了一眼。

  郡主從奉國啟程,薛鈞良早就開始讓人準備薛長敬的婚事,又提過一次立滕雲為後的事情,沈翼還準備拖一下時間,結果這次薛鈞良並沒有讓沈翼得逞。

  眾人就僵持著,沈翼急的一頭汗,頻頻向滕雲看去。

  滕雲不明白薛鈞良心裡是什麼意思,薛鈞良從來不說,而且對他的態度很奇怪,時冷時熱,時而關心時而又疏遠,薛後陽雖然心裡知道,但覺得自己是局外人,也不好說,滕裳是不願意和滕雲說,怕捅破了這層紙,反而是助了薛鈞良一把,所以滕雲自然不知道。

  最後還是滕雲站出來,道:"微臣是莽夫,在沙場慣了,恐怕破壞了規矩。"

  薛鈞良臉色不好看,因為他知道滕雲並不理解自己的感情,以為自己還是使詐算計他。

  沈翼下了朝去求郎靖,說了好幾車好話,郎靖也不去覲見,沈翼只能道:"你想想,如果你勸服了大王,這也是件好事,大王一時感情用事,以後必然後悔,你現在勸阻了,一定會記你的功勞,以後鎮僵侯有什麼事情都好說了!"

  郎靖這才進宮去,只說了一句話,薛鈞良雖然臉色一直不好看,但沒再說立後的事情,仍然封滕雲為貴妃。

  郎靖道:"陛下此舉是否明智,捫心細想一番就能知道,如果大王執意如此,恐怕是恨滕南侯至深,想把滕南侯往刀尖兒浪頭兒上頭,除之而後快。



  66、番外:薛後陽 滕裳

  酒宴上人很多,滕國送公主來聯姻,大大小小的官員都被宴請在列。

  薛鈞良喝了幾杯,竟然有些酩酊大醉的樣子,腳步都踉蹌了,被眾人簇擁著退了席,自然是和和親娘娘去圓房的。只不過眾人都不知道薛王是真醉假醉,而且最終去沒去滕妃的寢宮也是一回事。

  薛王離了席,眾人似乎放鬆下來,敬酒的人反而多了起來,一些官員們好不容易找到機會,自然要巴結一番。

  薛鈞良走後,薛後陽這個萬年侯就變成了焦點,薛後陽的年紀在將領裡面並不算大,但功績和建樹可以用"功高震主"四個字來形容。

  但憑萬年侯這個封號,就能知道薛王有多器重他,想巴結薛後陽的人自然不在少數。

  滕裳是一個外臣,護送公主和親,也有很多人來敬酒,只不過懷著什麼心思就說不定了,畢竟這會兒子滕國是戰敗的姿態,比別人低人一等,自然要低頭。

  滕裳雖然和滕王平輩,又是丞相,但秉性溫和,被人傳的口碑很好,這些官員們有的就捏准了他的溫和,想要端一端架子。

  在朝廷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滕裳知道自己其實也只有表面溫和而已,他並沒有別人說的那麼高尚,畢竟滕裳是臣子,而不是聖賢。

  賠笑的喝著敬過來的酒,滕裳發現似乎總是有人在盯著自己,每次?頭,那人卻立馬收回目光,似乎很機警似的。

  這個人自然是萬年侯無疑了,在薛後陽心裡,他是感激滕裳的,滕裳對自己有救命之恩,這些官員們的心思,他當然也瞭解,心裡禁不住就開始擔心他。

  酒過三巡,滕裳被灌了很多酒,開始有些打晃兒,薛後陽忍了半天,終於裝作不經意走過去。

  大臣們看到萬年侯,自然就把滕裳這個外臣給忘了,開始巴結起薛後陽。

  散席的時候已經過了門禁的時間,宮人們引著薛後陽往空殿去,今晚就在宮裡宿一宿,明日再出宮去。

  薛後陽本身想走,卻瞥見滕裳坐在原地,靠著椅子背,用手捂住眼睛,也不知道在幹什麼。

  薛後陽踟躕了好半天,還是走過去道:"裳相,散席了。"

  滕裳"唔"了一聲就沒了反應。

  薛後陽知道他喝多了,可能沒聽進去,就又喚了一聲,這次滕裳明顯聽見了,拿開手去看對方。

  薛後陽那時候有一瞬間的愣神,他覺得自己好像被釘在了當地,他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有無措的時候,而且只是因為被一個男人呆呆的盯著看,心裡好像重重的錘了一樣。

  薛後陽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跳的突突聲。

  趕緊吸了口氣,扶起滕裳道:"散席了,去了空殿再歇息。"

  滕裳就像抽了骨頭一樣,窩在薛後陽懷裡,讓他扶著自己走,宮人引著二人到了空殿。

  薛後陽把滕裳扔在床上,滕裳雖然是男子,身量也不矮,但是對於薛後陽來說並不算重,但是此時他已經一頭的汗了,趕緊退開兩步,心裡燥熱的厲害。

  薛後陽看著滕裳躺在床上,重重的吐出口氣,喉頭滾動了一下,閉了閉眼睛,終於轉頭要出去。

  只是他慢了一步,衣角已經被滕裳拽住。

  薛後陽沒回頭,道:"裳相歇息罷,明日會有宮人來伺候梳洗,然後上殿去見薛王。"

  他說完等了良久卻沒聽到滕裳回話,而且對方也不鬆手。

  薛後陽以為他喝醉了抓著自己的衣服睡著了,就回身想抽開衣服。

  剛一回身,卻猛地被人拉住了衣領,一把帶到床榻上。

  滕裳雙眼迷離,氤氳著濕氣,眼尾勾起帶著微微的酒意,低頭盯著薛後陽瞧,濕濕的熱氣一吐一吸,騷在薛後陽的耳畔。

  薛後陽心裡一突,睜大了眼睛去看他,已經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滕裳垂著頭,壓在薛後陽身上,兩個人的身體緊緊的貼著,沒有一絲空隙,他甚至能感覺到薛後陽身上的炙熱,只是被自己這樣看著,心跳已經變得不能控制。

  滕裳慢慢低下頭,用牙齒輕輕咬著薛後陽的下巴,薛後陽更是不敢動晃,全身僵著。

  滕裳笑道:"你為什麼老是看我?"

  薛後陽這才收回了神,想要掙扎起身,一身的炙熱似乎被兜頭澆了涼水,自己齷齪的心思一瞬間就被對方看穿了。

  滕裳卻不讓他起來,眯著眼睛貼上去吻他的嘴唇,呼吸急促的吐在薛後陽的臉上。

  薛後陽叫了一聲"裳相",但是滕裳卻不退開,膝蓋反而似有似無的輕輕磨蹭著他的下身。

  燥熱一下子沖了上來,滕裳的舌頭急切的伸進來,帶著曖昧似乎挑釁著薛後陽。

  薛後陽喉頭艱澀的上下滾動了兩下,眼睛始終盯著滕裳,一轉也不轉,下一刻猛的扣住滕裳的肩頭,一下子兩個人的位置就翻轉了。

  薛後陽將人壓在身下,輕輕托住他的後腦,親吻著他的嘴唇,帶著難以控制的急切。

  滕裳痛哼了一聲,眼睛裡流露出一絲複雜,並沒有推拒,反而應和著對方的親吻,還主動的撕扯著自己的衣衫。

  兩個人的衣衫褪盡,薛後陽似乎已經不能去想自己在做什麼,順著滕裳的嘴角,一路向下,親吻著他的脖頸,胸膛,在小腹上打著轉兒。

  滕裳胸膛急促的起伏著,一點也不吝惜自己的喘息聲,挺起腰身似乎渴求薛後陽更多的親吻。

  薛後陽下身已經脹的厲害,滕裳也被他這般溫柔而曖昧的親吻挑起了欲望,伸出手去拉住薛後陽的手,順著自己的脊背,往下摸索下去。

  薛後陽雖然並不怎麼近色,但在軍營裡好歹也懂這方面的事情,他順著滕裳的腰線,遊弋在滕裳的身體上,慢慢往那人緊夾的地方探去。

  滕裳"唔"的歎了一口氣,薛後陽的手指擠進那個難以啟齒的地方,這個時候滕裳似乎失了神兒,揚起脖頸來重重吐著氣,似乎又嫌薛後陽動作慢,竟然拉住薛後陽放在自己身體裡的手,輕輕的動作起來。

  薛後陽感覺著那人的緊致和溫熱,眼睛似乎都憋得紅了,汗珠從胸膛上滾下來,滴在滕裳偏白而精瘦的胸膛上,劃過一絲旖旎的痕跡。

  薛後陽再難忍住,猛地拔出手指,一把掀起滕裳的雙腿……

  滕裳咬著嘴唇,喉頭裡發出"呵呵"的響聲,下身似乎流了血,他能感覺到薛後陽一絲一絲紮進自己身體的感覺。

  滕裳疼的臉上有些發白,待到薛後陽完全進入自己,已經像是脫了力一般,攤在床榻上,床單和錦被已經被他的汗水浸濕了,揉的到處都是褶子。

  薛後陽看著滕裳偏過頭,頭髮散開撲在床上,身上被汗水蒙著一層薄薄的光亮,在昏暗的燈光下,薛後陽只覺得自己越發的克制不住。

  他低下頭去吻住滕裳的嘴唇,滕裳眼睛失神的望著他,卻不忘回吻。

  薛後陽將他的腿折起來放在自己肩上,捏住滕裳瘦削的腰身,開始慢慢的動作起來,滕裳瞪大了眼睛,雙唇張開,揚起脖頸來,隨著下身被一進一出呼吸著。

  雖然滕裳的後面很緊,但是因為流了血,也潤滑了不少,薛後陽起初還慢慢的來,後來兩個人都適應了不少,就再也顧忌不了那麼多。

  滕裳緊緊抓住身下的床單,他是武將出身,受過不少傷,一點傷痛並不會放在心上,只不過這方面的傷痛並不是痛這麼簡單。

  滕裳看得出來薛後陽對自己抱著別樣的心思,如果他想活下來繼續為滕國做事,必須要靠這個萬年侯,萬年侯的秉性他當然聽說過,如果他能欠自己人情,一切就好辦了。

  這場□,自然是滕裳主動的,借著酒意,但是如今真的進來了,卻是另一番感受,他能感覺到薛後陽的小心翼翼和控制不住的情動。

  一方面厭惡自己的齷齪,一方面又被薛後陽這樣的心思動作感動,滕裳心亂如麻,一個失神薛後陽已經加快了律動。

  滕裳"啊"的一聲呻吟出來,酥麻的感覺突地沖上頭頂,因為疼痛而軟下來的下身竟然有了感覺,眼睛止不住發酸,越來越紅。

  滕裳失控的變化被薛後陽看在眼裡,滕裳沒想到自己還有這樣失態的時候,他想縮起腿來,卻被薛後陽抱了起來,讓自己坐在他懷裡。

  這個姿勢讓滕裳一瞬間腦子裡有些發懵,兩個人相連的地方緊緊的深入著,滕裳喉頭裡只剩下嗚咽,雙手纏住薛後陽的脖頸,把臉死死埋在薛後陽的脖頸裡。

  薛後陽托住滕裳的腰身,那人的後穴被自己一進一出,發出粘膩的水聲,薛後陽看不見滕裳的表情,只能親吻著他紅的似乎要滴血的耳垂,一隻手開始去碰滕裳的下身。

  滕裳的下身被他握在手裡,喘息更加快了,雙腿想收攏,卻變成了緊緊夾住薛後陽的腰身,雙手握成拳。

  滕裳身體打著顫,反應越來越大,薛後陽一下傾身把他壓在床榻上,一方面繼續套弄著他的下身,另一方面繼續深深的進入著他的身體,帶著一股狠勁兒,摩擦著讓滕裳發瘋失神的地方。

  滕裳睜大了眼睛,雙腿像痙攣了一樣微微打顫,連喊也喊不出來,腦子裡一片空白,竟然就這麼發洩了出來。

  薛後陽覺得那人的後穴猛然收緊,禁不住悶哼了一聲,趁著滕裳失神的當口,將他側過來,並不停下,繼續著自己的動作。

  滕裳剛剛發洩出來,身上敏感的不行,偏白的皮膚也變得殷紅起來,感覺到薛後陽在自己身體裡的火熱,只能喉頭裡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一邊搖頭,這樣的光景卻不想讓薛後陽更加燥熱……

  薛後陽吻住滕裳的嘴唇,只能一遍一遍的在滕裳耳邊喚著他的名字。

  薛後陽做了難以啟齒的夢,還是他和滕先生頭一次在空殿的那件事情,其實那之後薛後陽是自責的,他並不笨,薛鈞良也多次提醒他,他們之間的事情是滕裳故意為之的,但薛後陽仍然是自責的,畢竟他喜歡滕裳是一回事。

  薛後陽最近忙著要奪正安侯兵權的事情,每次回來都已經很晚了,他怕打擾滕裳休息,就自己睡在書房,或許是多日沒有和滕裳親近,才讓他做了這種夢。

  其實薛後陽臉皮也挺薄,趕緊起來弄乾淨,再躺回去又睡不著,於是就到院子裡走走,沒想到一走就走到了滕裳的屋外。

  薛後陽輕輕推開門走進去,裡面沒有守夜的下人,薛後陽進了內室,床帳放下來,裡面的人似乎睡得挺熟。

  他走過去,儘量放輕動作撩開床帳,看到滕裳的睡顏,下身竟然一緊,暗罵自己齷齪,趕緊放下床帳要出去。

  只是這個時候自己的手腕卻被人扣住了,睡在床上的人突然睜開眼睛,笑道:"侯爺難道忘了我也是練家子。"

  "打擾你休息了,我……我這就出去了。"

  滕裳笑著瞄了一眼他的下身,"侯爺天天公幹到這麼晚,還這麼有精神。"

  薛後陽更是尷尬不已。

  滕裳並不鬆手,拍了拍床榻,示意他上來,薛後陽直搖手,最後一咬牙,乾脆直說道:"我去解決一下。"

  滕裳伸手向前一帶,薛後陽不敢用勁兒,只好順著他上了床榻,滕裳只親了他嘴角一下,滕裳雖然秉性溫和,但並不彆扭,薛後陽臉皮薄不過也受不住對方挑撥,兩個人很快就都被挑的情動。

  第二日薛後陽自然是神清氣爽的去上朝,起來之時又吩咐下人不要打擾滕先生休息,什麼時候叫他們進去,什麼時候再伺候。

  婢女們趕緊應下了,笑道:"奴婢知道了,侯爺你們昨天晚上那麼大動靜,您不吩咐奴婢都知道怎麼做。"

  薛後陽咳了一聲,嗔了一句"多嘴",逃命似的進宮上朝去了。

  滕裳日上三竿才醒的,醒來以後腰酸的厲害,幾乎要斷掉了,一挨到床榻就疼的要命,回想起昨夜,一把拉起錦被蒙住腦袋。

  雖然他一貫顯得遊刃有餘,不過做這檔子事,回想起來自然會不好意思。



  67、第二十一章 大婚

  奉國借著送郡主聯姻的事情,派了大部隊在洺水邊紮下營寨,加強邊防的控制力。

  薛鈞良問眾人的意見,眾臣也覺得現在不宜開戰,畢竟薛國土地廣博,就先不算休養生息,如果想要開戰,必須先前調糧和人馬過去洺水,這也不是一兩個月就能準備好的。

  滕雲也覺得要一面裝作休養生息一面暗中調兵,"微臣聽說洺水下游的桃花潭附近有一座山,地勢險要,站在山上可以看到山下很遠的地方,陛下可以派兵駐紮在山頂,如果奉國想要偷襲,無疑要從先要的地方進軍,洺水下游一定是最佳之選。"

  薛鈞良聽罷點點頭,吩咐趙戮領兵過去。

  趙戮愣了一下,沒想到薛王會讓自己去,畢竟他和奉王的過節,薛鈞良是最清楚不過的了,只是一想也能明白,如果奉洺野心不足想要偷襲,第一個交手的肯定是自己,如果他安分守己,反而是好事。

  滕雲目送趙戮走出暖閣,似乎有點愣神,他在奉國那幾日,多多少少聽說了奉洺和趙戮的事情,因為自己不是趙戮,和趙戮的秉性也有很大區別,所以滕雲不能瞭解趙戮到底是怎麼想的,雖然奉洺不說,奉洺一直裝作很冷酷不近人情的模樣,但在他心裡,趙戮一定是不能允許任何人比擬的。

  滕雲歎了口氣,不禁也想到自己,曾幾何時自己也會為薛王出力了,本身是一心報國的,可惜國家沒了,有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滕國的人打擊,滕雲不得不說在作為一個君王上,滕王根本不能和薛鈞良同日而語。

  薛鈞良褒獎了幾句滕雲,不過滕雲在走神,薛鈞良叫了他兩聲都沒聽見。

  趙戮回府收拾了東西,挑選了一隊精兵,沒幾日先遣就走了。

  正安侯世子大婚將近,薛長敬一副恭敬的樣子,說不搶在薛王前面,薛鈞良也樂得早一些把滕雲接進宮來。

  這一次仍然是在雲鳳宮前面擺宴,在薛鈞良的心裡,除了滕雲沒人可以再住在雲鳳宮裡,雖然不是以皇后的名義。

  滕雲提早一天就被接進了宮裡,那日沒去早朝,不知道薛鈞良對著眾位大臣發了脾氣,只因為眾人見薛王已經不打算要立滕雲為後,突然又想到,如果納為貴妃,那豈不是封印要暫時落在滕雲手中掌管,一個男人,如果能掌管鳳印。

  薛鈞良冷笑了一聲,道:"你們這是在逼孤王麼,孤王要立後,你們說有違典質,現在已經被你們逼的退了一步,又來說三道四,到底是孤娶,還是你們娶!"

  薛鈞良話音一落,根本沒人再敢吭聲,眾人都去瞧郎靖,畢竟是郎靖說服的薛王,如今也只能靠郎靖了。

  哪知道郎靖突然站前一步,拜下道:"大王英明,微臣私以為,滕南侯才德兼備,和大王的命格又相輔相成,一定可以擔起掌管鳳印的大任。"

  如此一來更加沒人敢說話,薛鈞良聽了之後很滿意,於是就這麼退朝了。

  有人埋怨郎靖諂媚,郎靖冷笑道:"各位大人不諂媚,為何方才不勸阻?薛王對滕南侯上了心,難道大人們看不出來麼。"

  滕雲到了雲鳳宮,服侍他的卻不是之前的湫水,聽宮人說湫水自不量力想要攀高枝,被薛鈞良又扔回冷宮去伺候滕淺衣了。

  來服侍滕雲的確實瑞雪。

  趙戮出征去了,瑞雪並沒有跟著,瑞雪雖然也是習武長大,但她為人性情,不適合官場這些事情,薛鈞良既然知道了這點,也就不會再讓她做什麼,正好瑞雪如果認定了主子就會盡心盡力,於是就把瑞雪派到雲鳳宮,跟著滕雲了。

  瑞雪捧來了喜服,見滕雲臨窗站著,屋裡灰暗的沒有點燈,只能透過視窗微薄的光亮隱約看到滕雲的背影。

  瑞雪笑道:"主子,來看看喜服罷,漂亮著呢。"

  滕雲並沒有回身,只是應了一聲,也不動晃,突然歎口氣,道:"瑞雪啊,你能給我講講奉王和趙戮的事情麼?"

  瑞雪愣了一下,手一顫把托著衣服的木盤子掉在了地上,趕緊跪下來磕頭請罪,把喜服撿起來。

  滕雲轉過身,並沒有想怪罪她的意思,瞥見地上散著的喜服,竟然不是鳳冠霞帔,而是男子的大紅喜服。

  滕雲盯著喜服發呆,他越來越看不懂薛鈞良了,本以為他會送女人的衣服來奚落自己,就和上次一樣,結果卻意想不到。

  讓瑞雪起身,滕雲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如果你想說就講講,如果不能說,你就當我什麼也沒問過。"

  瑞雪隔了良久,才道:"不……不是不能說,而是奴婢沒想到,主子竟然對奉王的事情感興趣。"

  滕雲道:"你一直跟在趙戮身邊,對麼?我只是想知道,趙戮怎麼想的,他對奉王有感情麼,除了對敵的感情。"

  瑞雪笑了一聲,道:"自然是有的,奴婢看得是最真切的……自然是有的。"

  瑞雪想說,如果沒有,怎麼可能冒著殺頭的危險,去洺水救奉王呢?可是這些事情瑞雪不能說。

  滕雲點點頭,"或許我能明白趙戮將軍身在奉國的感覺。因為我曾經也這樣過……"

  瑞雪笑道:"可是這一切都過去了,主子也不必想太多,如今薛王對您可是再好也沒有了。"

  "對我好?"

  瑞雪笑道:"奴婢雖然離開薛國有很多年了,但是還算清楚大王的秉性,大王做慣了帝王,自然不肯表露心裡所想,只是大王一天把奴婢叫過去四五回的問主子您的情況,而且問的是您吃的好不好,住的算不算習慣,有什麼需要的,有什麼不習慣的,人手夠不夠,滕南侯看起來歡心不歡心。"

  瑞雪頓了一下,看著滕雲怔愣的表情道:"奴婢斗膽說一句,如果大王是想娶一個男人來奚落,完全沒有做到這種地步的必要,是不是?"

  滕雲良久不能回神,心裡隱隱的發怵,心跳隨著瑞雪的話慢慢變快,但不知道為什麼,道:"或許……或許是罷。"

  瑞雪道:"主子爺,來試試衣服罷,可美著呢,穿好了衣裳,奴婢再給您束髮來看看,有哪裡不滿意的可以支會奴婢,免得明日一早亂了手腳。"

  滕雲看瑞雪的模樣,也沒有反駁她的意思,於是點了點頭。

  瑞雪幫他退下外衫,然後套上大紅的喜服,整理了衣領,然後又系上同樣大紅色的腰帶。

  瑞雪笑道:"衣服似乎剛剛好,可襯主子呢。"

  滕雲對著銅鏡看了一眼,確實剛剛好,又在鏡子前坐下,瑞雪拿起木梳子替他用玉冠束髮。

  滕雲的氣質儒雅,有文人的書卷氣,又透露著一股武將的英氣,瑞雪先把滕雲的都發打散,垂下來用梳子梳整齊。

  只是還沒來得及束髮,就聽見外室一陣雜亂,瑞雪放下梳子剛要出去問問是怎麼回事,內室的門就被推開了,走進來的人竟然是薛鈞良。

  瑞雪驚了一下,道:"陛下……"趕忙跪下來迎駕。

  滕雲看到薛鈞良,也矮身跪下來,卻被薛鈞良一把托住,道:"都起身罷,不必多禮。"

  瑞雪站起來,道:"陛下,您不能來這裡啊,明日才能見主子。"

  薛鈞良也不在意,道:"反正早就見過了,先一點晚一點也沒什麼。"

  這句話卻弄的瑞雪想要發笑,但又不能笑出來,只好憋著,薛王自己都說先一點晚一點沒有什麼,竟然還急匆匆的過來,連一晚上都等不了了。

  瑞雪識趣的道:"陛下相比是有軍機要事和主子商議,奴婢就先下去了。"

  薛鈞良送了瑞雪一個賞識的微笑,瑞雪就跪了安,帶著其他幾個宮人退出了內室。

  薑諭也很有眼力見的退了出去,還不忘關好了門,讓外室的幾個宮人也站遠一些,不要礙事。

  薛鈞良見他們退出去,才咳了一聲,道:"坐罷,不要太拘束了。"

  滕雲謝了恩,坐下來。

  薛鈞良反而不坐,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一身大紅色的喜服,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些不真實,薛鈞良看得竟是一時癡了。

  滕雲也不出聲,薛鈞良反應過來的時候有些尷尬,笑道:"這身衣服很適合滕卿。"

  "謝陛下。"

  薛鈞良走過去,伸出手輕輕觸碰著滕雲垂下來的頭髮,那頭髮觸手帶著微涼的感覺,讓薛鈞良有些挪不開。

  他隨即拿起桌上的木梳子,笑道:"我幫你束髮。"

  滕雲驚了一下,沒想到薛王有如此"雅興",道:"不敢勞煩陛下。"

  薛鈞良卻扶住他的肩膀,讓他坐好,傾身在他耳畔,道:"我想幫你束髮,可以麼?"

  滕雲身體微不可見的抖了一下,也不再推辭,坐好了,縮在寬袖裡的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心跳一下子變得很快,耳畔和肩膀有些灼燒感。

  薛鈞良一手托住滕雲的頭髮,一手拿著木梳,生怕弄疼了對方,一下一下的梳著,其實剛才瑞雪已經幫滕雲梳好了頭髮,只差最後束起來,然而薛鈞良卻享受著這種感覺。

  兩人誰也不說話,滕雲是不知道要說什麼,他現在怕一開口聲音打顫,薛鈞良是不想說話,他怕自己一開口倔脾氣又上來了,破壞了這麼好的氣氛。

  其實薛鈞良並不會束髮,平日裡的頭髮自然都是宮人弄的,他不需要擔心這方面的事情,如今也只是拿著滕雲的頭髮把玩,真的要束髮了才覺得無從下手。

  薛鈞良終於笑著開口了,道:"衣服很適合滕卿,很得體。"

  滕雲只是道:"陛下……謬贊了。"

  薛鈞良聽到他的聲音有些不穩,在他旁邊坐下來,道:"滕卿的嗓子是怎麼了,生病了麼?叫御醫來看看。"

  滕雲趕緊搖手道:"不不,沒有。"

  薛鈞良忽然抓住滕雲的手腕,將他的手拉過來握著,歎聲道:"其實說來你不會信,本身明日就能見到滕卿,只可惜我還是忍不住想要過來看看,瞧瞧你住的還舒服麼,宮人有沒有怠慢你……"

  他說完笑道:"這些說了你都不會信。"

  滕雲皺了皺眉,道:"微臣不會信,是因為不知道陛下為何要這樣做。"

  薛鈞良愣了一下,沒想到滕雲會直話直說。

  隨即"呵呵"笑起來,握著滕雲的手慢慢抬起來,同時緩慢的低下頭,用嘴唇觸吻著滕雲的手指。

  滕雲的手顫了一下,睜大了眼睛盯著薛鈞良,薛鈞良的嘴唇不離開他的手指,一張一合都輕輕摩擦著滕雲的皮膚,笑道:"就因為這樣。"

  滕雲禁不住顫抖起來,猛地收回手,咳了一聲道:"恕……恕臣愚鈍,臣實在是……"

  "好了。"

  薛鈞良卻突然站起來打斷了滕雲的話頭,道:"天晚了,滕卿好好休息罷,明日一早又有的忙了……對了,拆點就給忘了,明日酒宴的時候,你也出來,不要忘了。"

  滕雲怔愣的都忘了跪安,薛鈞良自己打開內室的門走了出去。

  瑞雪和薑諭都以為今天陛下會在這裡過夜,沒想到呆了這麼一小會兒就出來了,還吩咐會寢宮。

  瑞雪恭送了薛王,回到內室,就看到滕雲一臉震驚的模樣,雖然光線不好,但是仍然能看到滕雲的臉上很紅,甚至連耳根兒脖頸都殷紅著。

  滕雲一晚上都沒睡好,他實在不明白薛鈞良是什麼意思,為何要親吻自己的手,或許是因為薛王在後宮裡風流慣了,以前自己還是皇后的時候,薛王也曾經這麼溫柔體貼的對待過。

  滕雲禁不住嗤笑了一聲,把頭用被子蒙起來,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第二日一大早瑞雪就起了,忙的團團轉,從早上開始弄得滕雲頭直暈。

  滕雲懶在床上一直不想起來,薑諭來過一次,問滕雲起身了麼,瑞雪說沒呢,姜諭說大王吩咐了,不要叫滕南侯起來,讓他多休息,平日裡要上早朝,難得這麼休息一會兒。

  滕雲在內室其實早就醒了,他沒有懶床的習慣,聽到外面的聲音,又把頭蒙了起來,不知道薛鈞良到底想做什麼,這麼溫柔的對待一個男人,完全沒有必要。

  黃昏的時候,雲鳳宮前的宴席就開始了,薛鈞良親自過來接滕雲,滕雲穿好了一身喜服,薛鈞良雖然還是一身象徵權位的黑色蟒袍,卻比平日的朝服正式了很多,繁瑣了很多。

  他握住滕雲的手,笑道:"滕卿可準備好了?"

  滕雲並沒有說話,倆人走出去的時候,百官跪在地上山呼萬歲,等抬頭的時候才驚訝的發現,不只是薛王,旁邊還跟著一身大紅的滕南侯。

  而且本以為滕南侯會穿鳳冠霞帔坐在殿裡等著薛王過去,萬萬沒想到竟然是男子裝束,沒有蓋頭,簡單的頭冠,沒有上妝,反而顯得英俊挺拔,讓人不可逼視。

  有想巴結薛王的大臣,跪下來想繼續喊"娘娘",不過也有明眼人,如今新貴妃都如此這般打扮了,如果貿然喊娘娘,豈不是打了薛王的臉。

  薛鈞良笑道:"今日孤王高興,大家也不必太過於拘禮,孤王想著,雖然要納滕南侯進宮,但也不能太委屈了他,畢竟滕南侯的功績連孤都是佩服的,所以今日特意邀了滕卿一起過來。"

  眾人這才又跪下來,叩首道:"陛下英明。"

  如此滕雲在薛王心裡的地位,眾人也就明白了,有想揶揄他的,早就把話咽進了肚子裡不敢說出來。

  薛鈞良入了席,滕雲就坐在他身邊,滕裳今日也隨著薛後陽一起進宮來赴宴,抬眼去看滕雲,滕雲因為羞愧不去看滕裳。

  滕裳只是去瞧薛鈞良,薛鈞良看到他的眼神,也不躲閃,沒有半分不自在。

  薛後陽輕輕碰了碰滕裳,道:"先生你……你這麼瞪大王,是要被定罪的。"

  滕裳笑了一聲,道:"我只是審視一下而已,畢竟滕南侯和我一樣,也姓滕麼,萬一受了欺負可怎麼辦?"

  薛後陽乾笑了兩聲,"其實我覺得陛下是真的,不然也沒必要這麼大庭廣眾的。"

  滕裳道:"我自然看得出來他是真的,不然也不會這麼坐著了。"

  薛後陽道:"先生既然看出來了,那就幫幫陛下罷,滕南侯似乎還不明白陛下的心意。"

  "我為何要幫他?"

  滕裳眯眼笑了笑,道:"滕某需要承認,薛王作為一個帝王是無可替代的,但是滕某有一些記仇,自然要袖手旁觀。"

  薛後陽無奈的笑了一聲,道:"先生……你是唯恐天下不亂。"

  滕裳道:"是真心早晚他會知道,何必急於一時?"

  薛後陽點點頭,"說來也對。"

  薛鈞良被滕裳審視的目光打量了好幾遍,不過也沒露出一點退縮的模樣,還為滕雲親手斟了一杯茶,道:"你昨日嗓子不舒服,不要喝太多酒了。"

  滕雲一杯一杯的喝酒只是因為無事可做,此時就順手接過茶,薛鈞良卻趁機捏了他手背一下,弄得滕雲一驚,將茶杯打歪了,灑了一身。

  薛鈞良沒想到會撒滕雲一身,雖然茶水不燙,但也是熱的,趕緊起身檢查滕雲有沒有被燙傷。

  滕雲被對方弄的不好意思,自己好歹是皮糙肉厚的大老爺們,被這麼捧著好像什麼似的,直搖手。

  薛鈞良見他無事才放下心來,隨即臉上帶著一層高深莫測的笑容,道:"滕卿衣服髒了,不如我陪你去內殿換一件來。"

  68、第二十二章 良宵

  滕雲剛想點頭,瞥見薛鈞良的笑意,心裡一突,又猛地跳了起來,臉竟然不由自主的開始發熱。

  薛鈞良自然不容滕雲拒絕自己,道:"走罷。"

  薑諭一直默不作聲的站在後面,自然明白是什意思,趕緊讓宮人掌著燈籠,為薛王和滕南侯照明。

  滕雲的手一直被薛鈞良握著,他想抽回來,但是薛鈞良卻不鬆手,滕雲也不敢再抽,就任由他握著。

  薛鈞良覺得氣氛剛好,想要趁著機會再做點什麼小動作的時候,就看見前面也有燭光,有人迎面走了過來。

  薛鈞良定眼一瞧,竟然是太子薛佩和何氏三個兄弟。

  何氏三人一字排開,就好像攔路搶劫的凶徒,手裡還提著大刀,一臉兇神惡煞的模樣,小太子站在他們前面,一臉老成的抱著臂。

  他們見薛鈞良過來,有些慌兒了神,似乎沒想到薛王也會路過似的。

  薛鈞良笑道:"皇兒這是在做什麼?"

  "兒子……兒子……"

  小太子一被問起來變得磕磕巴巴,頓時支吾不出聲來,後面三人也亂了陣腳,只不過薛佩支吾了一會兒,似乎像是鼓足了勇氣,道:"不瞞父皇,兒子在這裡是來攔滕南侯的!"

  "哦?"

  薛鈞良道:"攔滕卿做什麼?"

  薛佩咳了一聲,似乎是在給自己鼓氣,隨即大聲道:"兒子覺得滕南侯不配住在雲鳳宮,他既不是皇后,也不配做皇后,雲鳳宮自古以來只有大王的皇后可以居住。"

  薛鈞良聽了只是笑了一聲,意義不明,讓小太子縮了一下脖子。

  滕雲知道薛佩不滿自己,是因為滕英放火燒了雲鳳宮這件事情,雖然他不是滕英,但是他現在用了這具身體,所以也無可辯駁。

  這樣說來,其實小太子薛佩是個重情重義的人,雖然年紀小了點,作為也太過偏激了一點。

  滕雲恐怕薛鈞良會怪罪薛佩,出言道:"微臣也的確覺得自己無德無能,如果住在雲鳳宮裡,恐引人流言蜚語。"

  "誰會流言蜚語?"

  薛鈞良卻不給滕雲退讓的餘地,笑道:"孤識人的本事,自認為還是不錯的,滕卿有大才能平叛亂,又嫌德下能容忍上能勸諫,為何不配?"

  小太子梗著脖子道:"可兒臣聽到的完全不是這樣,滕英的口碑一向不好,只會諂媚……父皇也教過兒臣,若要服人並不是口頭上說些什麼,而是拿出實力做些什麼。"

  薛鈞良道:"那你想如何?"

  薛佩道:"兒臣斗膽就請滕南侯和何氏兄弟比一比,如果能贏得讓大家心服口服,兒子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定然不會胡鬧,而且憑父皇處置,倘若要罰兒子也不會反悔。"

  "那不然呢?"

  "不然兒子就站在這裡,滕南侯即使能進雲鳳宮,也堵不住悠悠眾口!"

  滕雲見二人僵持著,氣氛越來越僵,忽然笑道:"太子想要試試微臣的功夫,何必這麼嚴肅,趁著今日陛下也有興致,不如微臣就斗膽試一手。"

  他說著頓了一下,道:"如果和三位比試,誰輸誰贏都難免失了和氣,不如就比比騎射如何?"

  三人都是大將出身,在沙場上騎射是最重要的,自然不畏懼滕雲的要求,一口就答應下來。

  薛鈞良瞧滕雲微笑著,眼睛裡卻是勢在必得的風采,猛地有一瞬間失神,他還記得當年看到滕雲在戰場上的樣子,也是如此逼人,如此奪目,這個人是天生的將才,天生就該如此鋒芒畢露。

  薛鈞良笑了一聲,滕雲轉頭去看他,還以為自己有什麼不妥,只是看到薛鈞良一臉溫柔的笑意,喝了些酒,似乎卸去了平日的冷漠和隔閡,他輕輕拍了拍滕雲的肩膀,柔聲道:"這正好,我一直沒有機會得見滕將軍的風姿,趁現在倒要好好瞧一瞧,想必滕將軍不會讓我失望的。"

  滕雲這個人最不怕就是別人的強硬,因為他也有一副鐵骨頭,從小到大沒有吃不了的苦頭,只是他害怕別人對他溫言軟語,因為滕王的兒子眾多,不缺他一個人,滕雲一出生就像沒爹的孩子一樣,母親又早逝,沒人會對他溫柔對他愛護,滕裳是第一個對他好的人,他記得滕裳一輩子,如今第二個對他好的人,竟然是薛鈞良。

  滕雲喉頭滾動一下,張了張口,最後只是道:"謝陛下厚愛,微臣盡力而為。"

  薛鈞良命人掌燈,眾人來到旁邊的武場之上,四周掌起了火把,黑夜裡星星點點的星火,似乎非常壯觀,在遼闊的武場上,有一種悲壯的錯覺,就好像戰場一樣。

  薑諭讓人牽來馬匹,何氏三人和滕雲一人一匹,遠處放一個箭靶子,旁邊豎起兩個火把照明,箭靶在夜幕之下明明暗暗,別說想要射到正中,就是看也看不真切,而四人是要騎在馬上射箭,那就更是難之又難了。

  不過這種騎射對於四人來說都是小意思,行軍打仗難免會有夜間偷襲,或者夜間奪寨,將士們都會練習暗處的騎射。

  何氏三人有自己的弓箭,命人取來,滕雲讓薑諭幫他找了一把弓,沒想到滕雲掂了掂卻笑道:"麻煩姜總管再尋一把輕弓來,我方才喝了酒,怕是拉不動這麼大勁兒的弓來。"

  小太子和何氏三人一聽都是冷笑,連弓都拉不動,還怎麼射箭,弓弦的勁力越大,箭才會越快,射出去的威力才越大,換一把輕弓,只會被人恥笑是門外漢。

  四人都乾脆俐落的翻身上馬,滕雲背著幾支箭,一手執著韁繩,一手握著輕弓,何氏三人朝滕雲這邊看了一眼,於是默契的喝馬而出。

  滕雲也一震馬韁跟了上去,何氏三人的弓弦勁力大,自然會在遠一些的地方就搭弓射箭,滕雲起初不著急,看著他們拉弓,也鬆開馬韁,從後背拿出三支長箭,雙手拉開弓弦。

  只是他的箭頭卻不是瞄準箭靶而去,就在何氏三人射出弓箭的一瞬間,滕雲也找准了時機,猛地鬆開弓弦,三支長箭夾雜著風聲,單聽"哆哆哆"三聲,又是幾聲輕微的響聲,似乎有什麼東西落在了地上。

  滕雲三支箭射出,絲毫不停頓,立馬又回手抽出最後一支長箭,搭在弓上,擰身鬆手,也不去看到底射沒射到靶子上,勒轉馬頭轉瞬之間又回來了。

  薑諭讓人舉著火把去看,箭靶子上面竟然只有一支箭,看箭頭的顏色是滕雲的無疑。

  薑諭又讓人去尋何氏三人的長箭,在不遠處又找到了滕雲的三支箭插在地上,旁邊竟然是三支被劈斷的長箭。

  薑諭把所有的箭放在木盤子上,呈上來給薛鈞良看。

  薛鈞良笑著拿起斷掉的箭,道:"如何,你們服了麼?"

  小太子薛佩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何氏三人都驚詫的看著自己的箭,不由得慚愧不已。

  薛鈞良見他們不說話,也不強求他們,道:"既然如此,大家就散了罷,時候也不早了。"

  薛佩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先前笑話滕雲換輕弓,只不過就算對方用的輕弓,也能輕而易舉的將三人的箭削斷。

  小太子只能一咬牙,跪下來道乏,然後逃跑一樣沒了影子。

  薛鈞良笑了一聲,道:"太子往後若是找你麻煩,你大可以教訓他。"

  滕雲道:"太子雖然年歲尚輕,但是為人重情重義,又耿直有才識,日後必然可以成才。"

  "哦……"

  薛鈞良忽然曖昧的笑了一聲,道:"滕卿對太子的評價似乎還很不錯,不過這樣也好,孤的兒子自然就是你的兒子。"

  "陛、陛下……"

  滕雲驚的心頭一跳,薛鈞良之前的動作也好,說話也好,只是曖昧而已,此時的話卻再明白不過了。

  薛鈞良道:"走罷,衣服還沒換下來。"

  滕雲就這麼心驚肉跳的被薛鈞良帶著往雲鳳宮而去,今日的雲鳳宮到處都是一片喜紅色,連床幃都被瑞雪換成了大紅,桌上擺著喜燭和美酒菜肴,合巹的杯盞顯得異常顯眼。

  薛鈞良讓瑞雪拿一件乾淨的衣服來,瑞雪笑嘻嘻的道:"既然酒宴都吃好了,不如不用穿喜服了罷。"

  薛鈞良嗔了一句"貧嘴",卻沒有怪罪她的意思,他知道滕雲臉皮薄,禁不住調侃,又道:"還不快去。"

  瑞雪嘻嘻笑著退了下去,不一會兒又拿了一件大紅色的喜服來,然後就退了下去。

  內室裡只剩下薛鈞良和滕雲,滕雲頓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拿過衣服道:"微臣斗膽請陛下回避一下,好讓微臣換衣服。"

  薛鈞良笑道:"何來回避一說,我來幫你。"

  他說著伸手去解滕雲的衣服,滕雲像被火撩了一樣,退後了一步,卻不想挨到了床榻,更是臉紅起來。

  薛鈞良見他退無可退,自然又去解他的衣帶,幫他把外衫褪下來扔在床上,又拿過乾淨的喜服給他穿上。

  滕雲被人服侍慣了,但從來沒有被薛鈞良伺候過,動作難免有些僵硬,又惹得薛鈞良一陣發笑。

  給滕雲套好衣服,薛鈞良終於知道為何瑞雪出去的時候笑的那麼開心,原來這件喜服並沒有衣帶子,也沒有盤扣,系也系不上,只能曖昧的敞開著。

  滕雲頓時覺得還不如不換,有點茶水也沒什麼,只是現在已經穿成這樣了,又不好換回去。

  薛鈞良為他整理衣服的時候,故意在他腰上留戀了一陣子,滕雲不敢動晃,但是覺得自己的腰直發抖,他太熟悉這種感覺了,以前薛鈞良總是沒事就戲耍自己一下,但又不太過分。

  這種曖昧的揉捏,雖然時隔已久,但是讓滕雲忽然有一種錯覺,好像薛鈞良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知道自己是滕雲,已經知道自己做過假皇后,故意想讓自己想起以前的事情。

  滕雲還記得滕裳提醒過自己,沒准薛鈞良知曉了自己是滕雲的事情,但他想著,自己曾經是皇后的事情,薛鈞良根本無從考證。

  薛鈞良很滿意滕雲輕微的變化,笑道:"時候不早了,喝了合巹酒,不如滕卿陪我就寢罷?"

  滕雲抿了一下嘴唇,並不言語,薛鈞良當然知道,滕雲是男子,所以不可能這麼輕而易舉的打破心防,薛鈞良並不想強求他,笑道:"滕卿臉這麼紅,是想到什麼事情了麼?"

  說著伸手輕輕撫摸著滕雲的臉頰和下巴,他臉上的傷疤已經淺了很多,但因為時日已久不能根除,薛鈞良對御醫發過怒,但這一臉的傷疤也是自己叫人打得,這麼一想,心裡竟然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

  滕雲被他弄得有點癢,別開頭想躲開薛鈞良的手。

  薛鈞良這才放下手不去鬧他,然後笑道:"我看起來是這麼急色的人麼?這一天想必你也累了。"

  他說著去拿桌上的杯盞,遞給滕雲一個,兩人對著喝了,薛鈞良就和衣躺在床榻上,拍了拍旁邊空的地方,滕雲也只好和衣躺上去。

  薛鈞良拉過被子給倆人蓋上,忽然笑了一聲,從床褥下面掏出一把桂圓和蓮子,滕雲看到桂圓和蓮子,臉上剛退去的熱度又襲了上來。

  凡是新婚之夜,喜床上都會放桂圓和蓮子,寓意圓圓滿滿早生貴子。

  之後兩個人都沒說話,屋裡的燭火也沒滅掉,薛鈞良閉起了眼睛,呼吸很快就平穩了,滕雲不知道他睡沒睡著,但是自己卻睡不著,他閉起眼睛就會想到以前的事情,一幕一幕的重播,弄得滕雲煩躁不已。

  薛鈞良自然沒睡,他閉上眼睛是怕滕雲尷尬,等了好久,仍然還能聽見滕雲或者歎氣或者翻身的聲音,薛鈞良覺得如果自己不做點什麼,沒准滕雲會一直在死路裡來回撞。

  又過了一會兒,蠟燭越來越暗,最後掙扎了一下就滅了下來,薛鈞良這才睜開眼睛,然後坐起身來。

  滕雲聽到動作,趕忙閉起眼睛裝睡,就聽見旁邊的人坐了起來,然後是衣服窸窸窣窣的聲音,身邊的熱度越來越明顯,對方好像靠了過來。

  滕雲想著要不要睜開眼,還是要繼續裝睡,忽然一股熱氣吐在自己耳邊,滕雲一驚差點就動了。

  薛鈞良低下頭來親吻他的耳垂,熱氣傾吐在他的耳邊,滕雲心裡想著幸好蠟燭滅了,不然一定會被看出來是裝睡。

  滕雲被弄的耳朵發燒,以為沒有脫掉衣服還蓋著錦被,全身似乎都熱起來,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那人的嘴唇從自己的耳畔一直流連到自己嘴角,滕雲心跳的越來越快,已經快要堅持不住了,想著什麼時候裝作醒來才好。

  薛鈞良已經低頭輕輕吻住了他的嘴唇,只不過是一瞬間的觸吻,馬上抬起了頭,這讓滕雲狠狠的松了一口氣。

  滕雲更加不敢睜眼,薛鈞良似乎歎了口氣,聲音非常小,好像在自言自語,道:"滕雲啊,你到底明不明白……"

  滕雲聽著他說話,更是連氣都不敢出,他果然已經知道自己就是滕雲了,藏在被子裡的手拽著衣角,薛鈞良的手輕輕的撫摸著他的臉頰和脖頸,又道:"你不明白,或許這就是報應,我當年恨不得殺你後快,然而我唯一上心的人……竟然也是你。雲鳳宮的一切都是按原樣重建的,連書房裡的書都一樣,就是因為我對你上了心,連薑諭都看得出來,偏偏你這個英明果斷的大將軍看不出來,真是報應不爽……"

  滕雲更是震驚不已,聽他提到雲鳳宮的種種,心跳的好像擂鼓一樣,恐怕連薛鈞良都能聽見,對方的話雖然沒有明說,但對於滕雲這個聰明人來說,這太清楚不過了,薛鈞良什麼都知道了,他也知道曾經住在雲鳳宮裡的那個醜皇后是誰了。

  薛鈞良說罷了,良久歎了口氣,又低下頭來親了一下他的眉心,隨即躺了下來。

  滕雲聽到薛鈞良平穩的呼吸,才終於松了口氣,全身仿佛脫力一樣,癱在床上,後背已經汗濕了,他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想,該怎麼做。

  原來薛鈞良早就全都知道了,而他方才的一番話,說對自己上心,滕雲忽然想到,難道薛王執意要納自己進宮,其實並不是奚落自己,而是……

  滕雲翻過身去背對著薛鈞良,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唇,灼熱的溫度要把自己的手燒傷,滕雲覺得自己的呼吸也熱的燙人。

  整夜未眠,第二天薛鈞良起來早朝的時候他就醒了,薛鈞良似乎沒事人一樣,笑著刮了一下他的鼻樑,道:"別懶床了,快起身罷,咱們還要去早朝,晚了大臣們可要擊鼓廢帝了。"

  滕雲一晚上沒睡,頭一天也沒有睡好,頭腦有些暈忽忽的,喃喃的道:"我去上朝?"

  "自然了,難道滕南侯想要犯懶?"

  薛鈞良說著,看著滕雲衣衫不整,頭髮散亂的樣子,禁不住眯了眯眼,快極的在他的嘴唇上一親,道:"起來罷,早朝過後再小憩一會兒。"

  滕雲睜大了眼睛,這才醒過夢來,趕忙爬起來,道:"微臣……微臣只是沒想到還能去上朝,不是已經……"

  薛鈞良自然知道他要說什麼,笑道:"我想要你在我身邊,不只是圈禁你,還要看到你一展抱負的風采,這才是真正的滕卿,不對麼?"



  69、第二十三章 共浴

  趙戮領兵押送糧草先往洺水下游而去,路過桃花潭的時候遭到埋伏,只不過對方兵力明顯不行,而且人數也少,只是靠著崎嶇的地形勉強出其不意而已。

  趙戮讓人護住糧草,活捉了幾個人,審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章洪的餘黨,逃竄到桃花潭一帶,因為地勢險要就留在了這裡。

  桃花潭一帶都是盧草,盧草雖然沒有毒,但是經過日光一曬也變得有毒,這些餘黨在附近找不到人煙,沒有糧食吃,又怕有人追殺過來,所以看到運糧隊,乾脆出來搏一搏。

  因為趙戮要保護糧草,少部分的餘黨沒有捉住,往洺水逃竄而去。

  這些餘黨被奉國抓住,為了保命,就說有薛國的軍機,把趙戮派兵桃花潭的事情告訴了奉洺。

  奉洺得到了軍機,並沒有留下這些人,章洪本身就是不仁不義之徒,這些餘黨也是如此,留下來恐怕他日也會出賣奉國。

  奉洺看了看地圖,桃花潭不遠就是一座小山,雖然不高,但是因為旁邊地勢低窪,所以在山頂可以全攬山下的景象。趙戮如果往桃花潭派兵,必然是想佔領這塊土地,以後如果有什麼動靜,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奉洺當然知道薛王生性多疑,不可能就憑自己嫁了一個郡主,兩國從此就和平相處了,自己在暗中加強佈防的時候,薛鈞良也派出了兵力。

  確實如薛鈞良所想的,如果是暗中偷襲,桃花潭必然是最好的突破口。

  奉洺閉起眼睛來冷笑了一聲,薛鈞良是聰明,但他聰明過了頭,算計別人總有失算的時候,他以為把趙戮派到桃花潭來,自己就會放不下舊情,下不去狠手。

  "真是可惜了……"

  奉洺喃喃自語,歎了口氣,趙戮是將才沒錯,可是薛鈞良也低估了奉洺,奉洺和趙戮在一起將近十年,怎麼還能不瞭解趙戮的秉性,他行軍用兵的套路都已經一清二楚,如果開戰,或許是不幸中的萬幸。

  趙戮命人把軍營紮在山上,建起瞭望塔,沒過一個月,洺水畔也紮下營帳,每二十裡設下瞭望塔,和趙戮的軍營遙遙相望。

  因為隔著洺水,探子不好來往,又過了半月,趙戮的探子才回報,"奉軍垂邊將軍姓呂,是個只會拿筆的文人將軍。"

  趙戮心裡一震,沒想到竟然是呂世臣。

  薛鈞良坐在龍椅上,面上帶著笑意,道:"眾卿怎麼看?"

  有大臣說呂世臣是一介文人,奉洺派文人鎮邊,一看就是氣數已盡。

  薛鈞良這個時候就涼涼的一笑,道:"哦……孤王記得,早些時候孤還排過郎靖去洺水,這樣說來,我薛國也氣數已盡了麼?"

  他的話一出,嚇得眾臣趕忙跪地叩首,口稱不敢。

  滕雲道:"呂世臣雖是文人,但是智謀少有人能及,沙場之上只要輕敵,就只有慘敗的份兒。"

  薛鈞良點頭道:"滕卿說的有理,正是孤的心思。"

  滕雲瞥見對方的笑意,禁不住臉上燒,趕緊低下頭去,自從那日雲鳳宮大婚之後,雖然滕雲還是以滕南侯的身份照常上朝,參與國事,但是薛鈞良看著他的目光變得不一樣了,有時會溫柔,有時候帶著憂慮,這讓滕雲禁不住想起那晚上,對方肯定是以為自己睡著了,才會吐露心聲。

  滕雲哪知道,其實薛鈞良就是因為知道他沒睡著,才故意這樣吐露心聲的,之後又裝作不知道的樣子,這樣既不會把滕雲逼得很緊,也捅破了窗戶紙,免得滕雲還蒙在鼓裡打轉兒。

  薛鈞良居高臨下的看著滕雲的反應,看他從鎮定變得耳根子發紅,藏在領口裡的脖頸也透露出殷紅,禁不住心裡有些得意,也不太過分,隨即收回目光,轉而看著郎靖,道:"郎靖你的意思呢。"

  郎靖道:"正如各位大人所說,呂世臣不足為懼。"

  "哦?原來郎靖你早就有取勝的把握?"

  郎靖臉色一成不變,道:"目前還不會開戰,但是如果這一戰是由奉國執黑先行,微臣就敢肯定呂世臣不足為懼。"

  薛鈞良用手支著頭,笑道:"仔細說來聽聽。"

  郎靖道:"呂世臣是文人,文人自然有文人的弱點,比方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也比方說婦人之仁,呂世臣不是不會打仗,而是不願意打仗,如果他要上陣,必然用傷亡最少的方法,而往往戰場之上不可能兩全其美。"

  薛鈞良微微點了一下頭,"說的沒錯,想要坐守天下,又豈能有婦人之仁呢,有時候一時的仁義和不忍心,換來的是更多的將士丟了性命。"

  郎靖道:"只要是奉國先發兵,不管是不是師出有名,呂世臣肯定會心有愧疚,到時候自然心懷不忍,在沙場上差之毫釐謬以千里,不用全力,怎麼可能打贏。"

  薛鈞良笑道:"都說呂世臣才智過人,孤看他不及你。"

  郎靖頓了一下,道:"微臣謝陛下厚愛,只可惜微臣自知不如人,只是知己知彼而已。而且奉王雖能得呂世臣,卻不知如何讓其發展抱負,陛下得滕南侯,卻不拘於禮俗,才是真正的英明。"

  他這幾句話誰都能聽出來是在拍馬屁,但薛鈞良聽來卻極其的受用,正好說到了心坎裡,既讚揚了滕雲,又說薛王是伯樂。

  薛鈞良知道郎靖討好自己,完全為了薛鈺的事情,薛鈺雖然已經被放了出來,但是還是限制了自由,而且不能來上朝。

  薛鈺的性子也比較直,先前就對郎靖冷嘲熱諷了一番,不為別的,只為了郎靖是他手下的食客,而如今郎靖搖身一變已經可以自由進出軍機處,而自己卻名存實虛的當一個侯爺,連出入都被人暗中監視著。

  郎靖清楚薛鈺的秉性,他一心為了薛鈺辦事,自然想要為薛鈺爭取實權,薛鈞良也清楚。

  薛鈞良聽完了眾人的意見,也就吩咐下朝了,臨走之前笑著對郎靖道了一句,"很久沒見過鎮疆侯了,著他遞牌子進宮。"

  郎靖這時候才露出一絲驚訝的表情,但是馬上又恢復了平日的鎮定,跪下來謝恩。

  滕雲的府邸從滕南侯府變成了雲鳳宮,下了朝自然不會再出宮去,只能回雲鳳宮,不想半路被薛鈞良截住,笑道:"滕卿今日不用去軍機處,那就隨我走走罷。"

  滕雲自那日起心思就很亂,他和薛鈞良的恩怨一下幾輩子,說出來都覺得匪夷所思不可置信,薛鈞良曾經一箭殺了自己,卻又和自己吐露心聲,滕雲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想才好。

  而對方卻始終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看著自己只是微笑,有時候會一起用膳,有時候會聽聽自己的意見,除了偶爾厚臉皮的觸吻一下,也沒有更多越?的事情。

  滕雲心裡有事,也就沒關心薛鈞良要帶自己去哪裡,等到了地方才發現有些不對勁兒。

  薛鈞良笑著親手為滕雲推開門,道:"我看滕卿這幾日精神不佳,特意讓人弄了泉水來。"

  滕雲望著眼前蒸騰著熱氣的玉雕湯池,也不知道是熱氣熏得,還是被薛鈞良的話弄的,竟然臉上發燒。

  薛鈞良看出他臉皮薄,揮退了站在一旁伺候的侍女,姜諭心領神會的也退了下去,臨走之前道:"陛下如果有事,老奴就在外面。"

  薑諭退了下去,和上門,內室的亮度一下就按了下去,更顯得雲霧繚繞,滕雲聽著和門的聲音,禁不住顫了一下,覺得腿肚子都有些發軟,這是上戰場的時候完全沒有過的。

  滕雲吸了口氣,能聞到濕濕的藥香氣,想必熱湯裡也加了些滋補的藥材,這種氣息就更顯得此時此景越發曖昧了。

  薛鈞良看他望著池水發呆,走過去兩步,笑道:"怎麼,滕卿被我的體貼入微感動了?"

  滕雲忽然感覺有氣息打在自己耳旁,不禁縮了一下脖子,薛鈞良已經靠了過來,伸手過來解他的衣服。

  滕雲並沒有動,薛鈞良看著他嚴肅的表情,笑道:"你放心,我是看你整日精神不濟,想必是沒睡好,御醫開了藥方放在熱湯裡了,你下去泡一泡,我就在一旁,你不必多慮。"

  滕雲聽他的口氣,似乎是並不下來和自己一起,心裡不禁有些複雜,之前薛鈞良已經把服侍的侍女都遣了出去,眼下只剩下自己和薛王,難道薛王想要伺候人麼?

  薛鈞良幫他退下外衫,搭在屏風之上,又要去幫滕雲解裡衣,滕雲錯了一步,道:"陛下……微臣自己來就可以。"他說著竟然聲音有些發顫。

  薛鈞良只當沒聽出來滕雲的失態,道:"好啊。"

  隨即就轉過身,似乎在找什麼,裝作不往他那裡瞧,滕雲見薛鈞良轉過身去,才松了口氣,趕緊三下兩下的把衣服退掉,然後迅速下了池子。

  薛鈞良聽見輕微的水聲,心裡嘖嘖兩聲,真是懊悔自己的假裝體貼,如果不轉頭沒准能欣賞到滕雲脫衣服的場景。

  他這才轉回身,坐在池子邊的大椅上,笑道:"水還暖和麼?"

  滕雲靠著池子的另一頭,把身體往下沉,一直讓水沒到下巴,看的薛鈞良直想笑,薛鈞良道:"滕卿你不必躲那麼遠,這裡全是水汽,根本什麼也看不清楚,更何況……"

  他說著曖昧的笑了一下,道:"更何況,我要是想看,何必費這麼大周章呢?"

  滕雲被他的口氣弄得更是不好意思,只是稍微往這邊挪了一步,薛鈞良忍不住大笑起來,"看來我是抓到了滕將軍的軟肋了。"

  滕雲並不說話,也不去瞧薛鈞良,他站在池水裡尷尬的厲害,薛鈞良雖然沒什麼動靜,但一直在往這邊看,雖然軍營裡這種事情很常見,但畢竟沒人敢對滕雲抱著這種心思,外加之前滕雲裝睡聽到的,就更加尷尬。

  薛鈞良起初只是想逗一下滕雲,薛鈞良就是喜歡看騰雲一臉嚴肅的思考問題,只不過現在他就後悔了。

  霧氣很大,屋裡又潮濕,薛鈞良一身朝服沒有來得及換下來,厚重的布料讓他出了不少汗,耳邊再聽著輕微的水聲,薛鈞良忽然覺得自己是自討苦吃來的。

  薛鈞良終於坐不住了,他站起身來把外衫也脫掉,這個動作弄得滕雲一驚,下意識的繃緊了脊背,望著他的一舉一動。

  池水並不深,如果站直了也只能沒到胸口以下而已,滕雲一緊張自然而然站直了身體,薛鈞良看著他滾落水珠的胸口,咳了一聲。

  薛鈞良把外衫脫掉,又摘了冕旒,松了松領口,才勉強覺得涼快了一點,不過很快熱氣就又熏得他一身是汗。

  滕雲看他一邊松領口一邊扇風的樣子,心裡那種微妙的複雜又湧了上來。

  薛鈞良是一國之君,萬人之上,在薛國裡沒有一個人敢和他抗衡,自然也沒人可以違背他的意思,作為一個獨斷的帝王,能為滕雲做到這種地步,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尤其滕雲這種人,別人對他好,對他上心,他都會一點一滴的記在心上。

  滕雲忽然歎了一口氣,心想著,幸虧當時薛鈞良一箭穿心的人是自己,如果換做是其他的任何一個人,滕雲都不可能釋懷,即使薛鈞良對他再好也絕對不能釋懷……

  薛鈞良被水聲和熱氣"折磨"到不行,但是他已經決定只要滕雲不點頭,自己不會來強的,畢竟以前就做過錯事,他不想再傷害滕雲了。

  薛鈞良又咳了一聲,道:"滕卿你慢慢泡,水冷了就和薑諭說,我突然記起來有事情要……"

  他話還沒說完,卻聽滕雲聲音幾乎輕不可聞的道:"陛下……陛下不必如此。"

  薛鈞良拉門的動作突然頓住了,轉頭去瞧滕雲,滕雲說完這句趕緊往臉上撩了幾把水讓自己清醒一下,只不過水是溫熱的,反而更加暈乎。

  薛鈞良聽了心裡大喜,自然不會裝聖賢推三阻四,立馬退掉衣服也下了湯池。

  滕雲頓時後悔的要死,池子很大很壯觀,但薛鈞良不會老老實實呆在另一頭,他走過來輕輕攬住滕雲。

  這是兩個人第一次赤誠相見,滕雲一再後退,可惜薛鈞良並不如他願,兩個人的身體碰到一起的時候,薛鈞良明顯感覺到滕雲在打顫,雖然很輕微,但抑制不住。

  薛鈞良只是把他擁住,用下巴蹭著他的頭髮,又是笑又是歎氣,道:"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明白?我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

  滕雲心裡慌了一下,他知道薛鈞良另有所指,但自己心裡怎麼想的還沒有捋清楚,只能默不作聲什麼也不回答。

  薛鈞良倒沒強求,沒要滕雲馬上回復自己,只是攬著他後背的手開始不老實的揩油起來。

  滕雲在熱湯裡泡了有一會兒時間,身上本來就發軟,此時被薛鈞良略帶剝繭的手掌摩挲著,禁不住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滕雲對於這方面的事情並不在行,對於男人之間更是沒想過要去瞭解,雖然他知道滕裳和薛後陽的事情,但礙于臉皮薄,也沒想過要去一探究竟,此時就要栽在薛鈞良手裡。

  薛鈞良發現滕雲的反應很敏感,這讓薛鈞良頓時有種志得意滿的感覺……

  而且滕雲一碰到這種事情,學過的功夫全都統統忘在了腦後,唯一能做的就是伏在薛鈞良懷裡,死死抓著薛鈞良的手臂,就好像救命的稻草一樣。

  薛鈞良發現他脊背繃得很緊,笑著安慰他道:"放心,我不會做什麼,你很難受麼?"

  滕雲還沒回話,薛鈞良竟然一隻手握住了他的下身,試探性的慢慢滑動著。

  滕雲死咬著嘴唇,抓住薛鈞良手臂的力氣突然變大,整個人蜷縮起來,這種樣子就好像蜷在薛鈞良懷裡一樣,顯得極其乖順。

  雖然滕雲平日裡也不會無緣無故忤逆自己,但這樣乖順還是薛鈞良頭一次見,頓時心裡升起一股燥熱,似乎池水也一下變得燙了起來。

  薛鈞良見對方並不掙扎,握住私處的手動作漸漸加快,他甚至能聽到滕雲嘴角裡洩露出來的哼聲。

  滕雲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身體已經不聽自己的使喚,完全被薛鈞良支配著,酸麻的快感似乎讓他只能抓住薛鈞良,其他什麼也做不了。

  薛鈞良正得意著,忽然脖頸上一陣刺痛,滕雲竟然殷紅著一雙眼尾,雙眼迷離的咬了自己脖頸一口。

  雖然薛鈞良不介意這種事情,能讓滕雲情動的失控,也是一件好事,但是薛鈞良默默的想著,咬在這種地方,估計領子是遮不住了……

  滕雲發洩之後,薛鈞良幫他清洗了身子,幸而滕雲也算瘦弱,並不太重,薛鈞良將他從湯池裡抱出來,擦乾身體,等一切都弄好了,滕雲才回過神來,想要開口,卻因為剛才的事情嗓子憋得有些難受,一開口竟然變得略帶嘶啞。

  薛鈞良知道他面皮薄,如果這個時候再逗弄反而適得其反,只是道:"快把衣服穿起來,不然著了涼。"

  滕雲回想起方才,又瞥見薛鈞良脖子上的咬痕,已經不止臉紅這麼簡單了,趕緊把放在一旁的乾淨衣服披上。

  薑諭在外面等了好久,才見門打開,薛王心情似乎不錯,這才道:"孤好像記得,剛才是不是讓鎮疆侯遞牌子來著?他到了麼?"

  薑諭一邊擦汗,一邊道:"到了,到了……侯爺等了有一炷香時間了。"

  70、第二十四章 收兵權

  薛鈞良點點頭,又伸手摸了摸脖頸,咳了一聲道:"薑諭啊,你去給鎮疆侯奉茶,滕卿和孤去換件衣服。"

  薑諭被他這樣一說,才注意到薛王脖子上的痕跡,心裡更是叫苦,小侯爺不敢跟薛王叫板,還不敢跟奴才們較勁麼,真是苦差事。

  薛鈞良自然知道薑諭能擺平,所以就欣然的帶著滕雲去了內殿,換衣服的時候少不了揩油佔便宜,雖然滕雲在沙場上幾乎無往不勝,但這方面完全沒轍。

  薛鈞良心滿意足的換好衣服,薛鈺那邊已經等了大半個時辰之久,茶都喝了三杯,已經看著茶就想吐了。

  薛鈞良換好了衣服對滕雲笑道:"走罷,咱們去會會薛鈺。"

  滕雲踟躕了一下,道:"恐怕這不妥罷,微臣還是……"

  薛鈞良卻打斷了他的話頭,道:"孤讓薛鈺遞牌子進宮是說私事,你去也無妨。"

  倆人到了暖閣,才讓人請薛鈺過來,薑諭看到有人來請,終於松了口氣,他真怕薛鈺脾氣一暴,把杯子給砸了。

  薛鈺心裡知道薛鈞良是故意為之,肯定就是想搓搓自己的銳氣,當下黑著臉跟著宮人來到暖閣。

  薛鈞良見薛鈺進來,還一臉溫和的笑道:"你來了,薑諭看座。"

  他說完,沖著滕雲道:"來坐這裡。"說著拍了拍自己旁邊的空地兒。

  滕雲垂首道:"微臣不敢。"

  薛鈞良忽然笑了一聲,道:"哦不敢?你方才不是還咬了我一口,那時候怎麼敢的?"

  滕雲臉上轟的一下燒開了,下意識抬頭瞪了薛鈞良一眼。

  薛鈞良被滕雲的眼神刮了,心裡還挺美的,薛鈺聽他們打情罵俏,火氣噌噌的往上冒,卻不能表露出來,只能咳了一聲,示意自己還在呢。

  薛鈞良一副恍然的表情,道:"鎮疆侯久等了,方才孤把這事給忘了。"

  "這是臣弟應該做的。"

  "哦……"

  薛鈞良沉吟了一聲,隨即笑道:"對了,鎮疆侯進宮來想必有什麼要事?"

  薛鈺一口氣頂在胸口,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來,直憋得他想要撒火,但仍然恭敬的道:"陛下日理萬機,一定是忘了,方才是陛下著臣弟遞牌子進宮的。"

  "是麼?"薛鈞良面朝薑諭問了一聲。

  薑諭只好賠笑道:"回陛下……是。"

  薛鈞良用手指揉了揉太陽穴,似乎是在想,道:"好像確實是孤叫你進宮的……啊,孤想起來了,真是健忘……孤是想聽聽你說心裡話。"

  "心裡話?"

  薛鈺一驚,笑道:"臣弟愚鈍,實在不明白陛下是什麼意思。"

  薛鈞良收了笑意,道:"孤還記得,你好像比孤小很多,是不是?"

  薛鈺點頭,"確實是,臣弟是最小的,自然比陛下小很多。"

  薛鈞良又道:"自小你就聰明伶俐,先皇很是疼愛你,眾兄弟也多半讓著你,孤也覺得你聰明有膽識有魄力,你還小的時候就領兵出征,建樹可見一斑啊。"

  薛鈺聽他說一些陳芝麻爛穀子,也不知道他要使什麼詭計,只好態度不明的賠笑點頭。

  "孤很看重郎靖這個人才,不過郎靖一直忠心於你,孤也不能強求,是不是?孤曾經跟郎靖講過笑話,問他如果當時救下郎靖的不是你而是孤,那麼是不是他同樣會忠心於孤,你猜郎靖是怎麼說的?他說一切都是變數,因為薛鈺你重情重義,所以才能感動郎靖這個鐵石心腸的人,而孤王不行,孤王可以用人不疑,但決計不會予以信任……郎靖說的很中肯,確實是這樣的。"

  薛鈺什麼也沒說,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

  薛鈞良繼續道:"孤說了這麼多,只是想告訴所有人一點,雖然很多人看孤不順眼,覺得孤昏庸或者殘暴,他們甚至反叛過,但只要能活下來的,孤不會抓著什麼不放,雖然作為一個君主可能不會給任何人信任,但是孤可以做到用人不疑……這是孤的心裡話,那麼你呢?"

  他說著撇頭瞧見滕雲,笑道:"險些忘了,確實有那麼一個人,是孤想賦予信任的,當然了,也想收到同等的信任。"

  滕雲不敢側頭去看薛鈞良,但是他能感覺到薛鈞良的目光一直盯著自己,手上忽然一熱,竟然被薛鈞良輕輕握住。

  滕雲趕緊抬頭去看薛鈺,薛鈺垂著首,似乎在想什麼,顯然沒有注意薛鈞良的小動作。

  薛鈺半響沒有聲音,薛鈞良笑道:"怎麼?孤的話很引人深思麼,鎮疆侯要想這麼長時間,孤說完了,該輪到你說了。"

  薛鈺頓了頓,才道:"既然陛下要說心裡話,臣弟自當奉陪,但是請陛下遣退宮人,以免臣弟說了什麼不中聽的,叫外人聽了笑話。"

  薛鈞良揮了揮手,薑諭就帶著宮人退了下去,滕雲想要退下,卻被薛鈞良抓住,笑道:"滕卿去哪裡,你還當自己是外人麼?"

  滕雲被他攥著手,似乎覺得手指要燒著了,聽他說話一直很正經,可為什麼對著自己的時候總是嬉皮笑臉的,滕雲極其不適應。

  只好重新坐下來。

  薛鈺才道:"正如陛下說的,臣弟一出生開始就被先皇和兄弟們驕縱,可以說二十年沒有不順心的事情,唯獨臣弟不服陛下,論才智建樹,臣弟沒有比陛下差的,卻因為太過年輕,缺少歷練,陛下就能變成陛下,而臣弟一輩子是鎮邊的將軍,臣弟不服。"

  他說話沒什麼語氣,也不去看薛鈞良,似乎不是對薛鈞良說的,滕雲瞥著薛鈞良的臉色,心裡向吊著根弦。

  薛鈺繼續道:"臣弟一直不服,郎靖自從當了臣弟的食客,也時常勸臣弟,時機還不成熟,臣弟總是想,什麼時候才能成熟,什麼時候才能十拿九穩,如今卻明白了郎靖的話,或許他的意思是一輩子也不會成熟。臣弟自比甚高,卻不想是井底之蛙,我雖佩服陛下的才智和手段,但仍然不服……陛下可知道是為什麼?因為陛下的不近人情,臣弟也是先皇一脈,臣弟寧願死,也不想把自己的尊嚴交給陛下,讓陛下任意□踐踏。或許陛下覺得不殺一個叛賊是恩德,全天下都要記得您的恩德,但對於臣弟來說,只有更怨恨,陛下一輩子也不會知道,被關在屋子裡,一扇窗子也沒有的絕望。"

  薛鈞良也不見生氣,語氣很平靜,道:"所以……現在咱們說開了,你有什麼不滿的怨恨的,儘管提出來,當然了,是孤力所能及的範圍,都說君王是萬人之上,但也有不能做到的,例如皇位,例如兵權……"

  薛鈺道:"臣弟不敢奢望這些,只盼陛下能撤掉探子,還給臣弟尊嚴。"

  薛鈞良點點頭,笑道:"就這樣麼?"

  "就這樣,"

  薛鈞良道:"看來你希望的也不多……從明天起回來上朝罷。"

  薛鈺愣了一下,隨即面上終於有些變化,似乎是激動,又有些隱忍,道:"謝陛下。"

  薛鈞良道:"不要謝我,要謝就去謝郎靖,他對你的忠心連孤都很感動,盼望你和郎靖,能一起為薛國效忠,你們的才幹,孤都是有目共睹的。"

  薛鈺謝了恩,沒多久就退了下去。

  薛鈞良這時候才明目張膽的握住滕雲的手,笑道:"怎麼樣?"

  滕雲道:"陛下是說,單憑一張嘴遊說鎮疆侯麼?"

  薛鈞良笑了一聲,握著他的手抬起來,放在嘴邊快急的一親,笑道:"正是。"

  "陛下就這麼肯定,鎮疆侯不是詐降麼?"

  "肯定。"

  薛鈞良頓了頓道:"薛鈺還沒有這種心思,如果他能有詐降的心思,那日反叛,薛國的王位早就變成他來坐了,薛鈺這個人就是衝動,容易感動,所以才能收服郎靖這種佞才,所以才能讓我有機可趁。"

  滕雲沉默了一下,隨即道:"陛下今日說的太多了。"

  薛鈞良笑道:"這怕什麼,現在只有你我,又沒有外人……難道滕卿把我當做外人麼?豈不是太傷人心了。"

  滕雲看他一臉哀怨的表情,禁不住抖了抖,一向高高在上的君王還真是不適合這種表情。

  薛鈞良忽然像想起來什麼,道:"明日為薛長敬指婚,就要收兵權了,我想了很久該把這些權放給誰,似乎誰也不怎麼妥當,今日和薛鈺說開了,總也要給他一點甜頭才行,就把一部分兵權給他,但是我又不放心,所以想讓滕卿和薛鈺一起掌管正安侯的兵權,滕卿意下如何?"

  滕雲道:"正安侯的兵權收上來雖然容易,但是想要將士服從,恐怕不容易。"

  "所以才要派滕卿出馬,不是麼?"

  滕雲愣了一下,道:"謝陛下厚愛。"

  "你的才識我是領教過的……"

  說到此處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憶,薛鈞良也確實是在回憶,他想到很久以前的事情,滕雲在戰場上的風姿,禁不住笑道:"把這件事情交予你,我是最放心不過的,尤其我相信你也能鎮得住薛鈺。"

  "是……微臣定不辱命。"

  薛鈞良笑道:"你跟我不必這麼拘束,或許你現在還不能放下戒心,不過我可以肯定,這也是早晚的事情……"

  畢竟在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像薛鈞良這樣,讓滕雲真正的展示自己的抱負和風采,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如此的信任重用滕雲。

  "你不要看正安侯的兵不算多,但全是經過嚴格訓練的精兵,這種將士雖然不好收服,但是一旦收服就會誓死效忠……"

  薛鈞良道:"對了,我會把何忠三人撥給你,幫你訓練精兵,畢竟他們三人也是上過戰場的人,多少有些經驗。"

  滕雲道:"恐怕……恐怕太子不會放人罷,何忠三人目前不是正在太子宮裡供職。"

  薛鈞良笑了一聲,道:"薛佩這小子就是欺軟怕硬,你好好的整治他,他就服帖了。"

  "太子其實聰慧伶俐,只是孩子心性而已,等年長了也自然定型了。"

  滕雲說完這句話,就見薛鈞良笑意更濃,而且一臉別有深意的看著自己,道:"這麼快你們就一條心了?滕卿你對太子這麼好,我可是要吃醋的,怎麼辦?"

  "陛下……"

  滕雲"噌"的站起身來,退到一邊。

  薛鈞良並沒有再逗他,見好就收才能有好的成效。

  次日是薛鈞良為正安侯世子指婚的日子,奉國郡主早就接到宮裡來了,薛長敬雖然不願意娶親,但是皇命不能違,而且薛長敬也知道自己早晚都會娶女人的。

  滕雲因為是貴妃,在後宮裡沒有比他地位更高的,再加上薛鈞良對他很用心,自然也會赴宴。

  滕雲看著這場景,忽然想到了滕淺衣來和親的樣子,也是這種情景,不論薛鈞良和奉洺到底誰英明,國家與國家之間都欠的太多了。

  薛鈞良比平日裡穿的繁瑣,新娘子已經到了宮裡靜等著,就剩下薛長敬在外面敬酒。

  薛鈞良看薛長敬喝的站都站不穩,笑道:"長敬啊,你年紀比孤小,孤一直將你當做親弟弟看待,如今你也成了家室,孤這顆心總算是放在了肚子裡,回去之後好好繼承叔父的爵位。"

  薛長敬來京裡的目的就是世襲爵位,聽到這句話,顯然高興的找不到北,他終於從世子熬成了侯爺。

  薛鈞良見狀又一臉苦思的樣子,道:"唉……雖然正安侯遠在邊疆,但是一向和孤的感情甚篤,如今他不在了,孤甚感難受,總覺得該為他做些什麼,為長敬指婚這勉強算一個,孤又想了一個辦法……"

  他說著笑眯眯的道:"這第二個孤可以為正安侯辦的事情就是……好好照顧他的子女們,孤聽說正安侯子嗣眾多,長敬你還有幾個兄弟?"

  薛長敬不明白薛鈞良的意思,還傻呵呵道:"回陛下,四個弟弟。"

  "哦……這樣,"薛鈞良點頭道:"既然長敬你世襲了爵位,孤也該照顧照顧其他人……這樣罷,不如孤就把正安侯的兵分作五份,分給你們兄弟五人,你意下如何?"

  薛長敬沒注意聽,而且喝多了酒腦子裡暈乎乎的,起初還跟著傻笑,但是馬上臉色就變得不對了,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等著薛鈞良,道:"陛下……這、著……"

  "怎麼?長敬覺得有什麼不妥?"

  薛鈞良似笑非笑的道:"我薛國以仁義孝為先,兄弟之間就該好好照應,先祖也曾經訂下過法律,凡我族之人不得自相殘殺,咱們這些做晚輩的,自當遵循先祖的教誨,兵權這種身外之物,分一些與弟弟,也無不可罷?"

  滕雲見薛鈞良一臉老狐狸的樣子,把薛長敬唬得一楞一楞的,禁不住想笑,推潑助瀾的道:"想必新侯爺是高興壞了。"

  薛鈞良點頭道:"今天是大好日子,什麼兵權的太煞氣,長敬你也不要喝得太多了,良宵難得,快去陪陪郡主罷。你的新娘子可是奉國的郡主,千萬不要怠慢了去。"

  薛長敬聽了這番話更是一腦門子冷汗,這不擺明瞭一邊奪了自己兵權,一邊告訴自己,如果怠慢了郡主,到時候奉國找機會開戰,就為他試問麼!

  眾人沒喝多少酒,薛鈞良就讓薛長敬進新房了,新房外面有人唱喜慶的歌,裡面有侍女伺候侯爺和郡主喝合巹酒。

  薛鈞良早就派人擬好了詔書,方才和薛長敬說過分兵權的事情,立馬就讓人把詔書送往邊疆,不等薛長敬回去,就已經把兵權分好了,說實在的,薛長敬從此以後就是一個蓋著虛帽的侯爺。

  薛鈞良命人把詔書連夜送出去,這件事暫且算是落定了,他喝了點酒,在花園裡被風一吹,還算舒爽,看到不遠處的亭子,突然想到有一次酒宴的時候,自己看到滕雲在這個地方睡著了,變裝醉設計了他一番。

  那時候薛鈞良還不知道,原來這個滕英就是和自己有莫大關係的滕雲,那時候只想著除掉這個才幹過人的眼中釘,並沒想太多,如今這麼一想,頓時覺得自己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滕雲在薛鈞良招人來送詔書的時候就回雲鳳宮去了,但是因為喝了酒有些燥熱,就走到花園去吹吹風,瑞雪跟在後面,笑道:"主子,那不是陛下麼,難怪陛下待您這麼用心,敢情是主子和陛下心有靈犀。"

  滕雲想斥責她不要亂說,不過一抬頭,就看見薛鈞良站在小亭子裡,對著亭子的圍欄發呆,似乎在想什麼。

  滕雲不知道為何,腦子裡突然就蹦出了那晚的情景,自己被薛鈞良壓在小亭子的石板地上……

  酒氣仿佛蒸騰了起來,熏得滕雲更是頭暈腦脹,瑞雪道:"主子不過去麼?"

  滕雲搖頭,"沒准薛王在想事情,不要過去打擾了。"

  他說著就轉身要走,這個地方總是讓他想起太過尷尬的事情。

  只是沒想到薛鈞良真的好像心有靈犀似的,往這邊看過來,一眼就看到了轉身欲走的滕雲,出言笑道:"滕卿還沒回去休息?"



  71、第二十五章 夫唱夫隨

  滕雲只好走過去,薛鈞良笑著重複了一遍,道:"還沒有回去休息麼?"

  滕雲道:"正要回去。"

  "敢情是我打擾了滕卿休息。"

  或許是因為滕雲喝多了酒,竟然沒有說本分的話,往常那句"微臣不敢"被拋在了腦後。

  薛鈞良一手搭著欄杆,道:"喝點酒吹吹風的感覺還不錯。"說著側頭又道:"你冷不冷,叫瑞雪給你拿件披風來。"

  滕雲搖頭道:"不用麻煩了,微臣還沒這麼嬌氣。"

  薛鈞良愣了一下,看著滕雲的臉似乎有些出神,禁不住伸起手輕輕的摩挲了一下他的臉頰,隨即笑道:"我倒是忘了,滕卿是大將軍,曾經領兵洺水?。"

  滕雲沒有動晃,可能是因為頭腦有點發木,酒意上了頭,薛鈞良的手心有點熱,在自己臉上輕輕的磨蹭著,他竟然還沒有動。

  瑞雪這個時候已經識趣的退到小亭子外面等著。

  薛鈞良兵沒有想做什麼,放下了手,忽然道:"今日之後,薛長敬就沒有留在京城裡的理由了,我要派人過去接兵權,不可能放心讓薛鈺一個人去……"

  他說著瞥了一眼滕雲,笑道:"不過,我心裡又捨不得你過去。"

  滕雲別了一下頭,好像再往亭子外面瞧,但是很顯然眼神沒有焦距,只是不喜歡薛鈞良這麼說話罷了。

  薛鈞良道:"江山社稷和個人私情,在我來說只能以大局為重,就盼你快去快回了。"

  "陛下放心,"滕雲道:"只是收兵權,又不是上戰場。"

  薛鈞良點點頭,道:"讓滕裳跟你一起去,若有什麼事情,也好有個人可以商量……我知道你信任滕裳,他雖然不肯為官,但一定會幫你。"

  滕雲也點點頭,兩人就此無話。

  第二天早起的時候,滕雲第一眼看到的是明黃色的床帳,心裡還有些嘀咕,不知道為何床帳變了顏色,一轉頭竟然看到一張近在咫尺的臉。

  滕雲心裡一突立馬就醒過夢來,昨晚上和薛鈞良站在小亭子裡說話,後來竟然就在薛王的寢宮裡過了夜,因為喝醉了酒的緣故,滕雲睡得很沉,也記不清楚後來怎麼樣了。

  薛鈞良一睜眼就看見滕雲一臉殷紅的發愣,笑了一聲,道:"滕卿一大早上就想入非非了?"

  滕雲被看破心思,趕緊起身來穿衣服,身上似乎沒有什麼不適的感覺。

  薛鈞良這時候才笑道:"你放心罷,我怎麼也是一個君主,還不至於趁人酒醉做點什麼。"

  他說完朗聲叫來姜諭,姜諭和瑞雪進來,恭敬的為薛王和滕雲穿好衣服,洗漱一番就上朝去了。

  滕雲下了朝就往萬年侯府去,薛後陽在軍機處處理公務,府裡就滕裳一個人。

  滕雲過來自然是為了讓滕裳跟自己去正安侯封地的事情。

  滕雲並不想請滕裳出山,因為滕雲知道,滕裳和自己的想法是不一樣的,他可以為了興建滕國而下嫁給男人,他的心裡只有強國,而現在滕國沒了,滕雲不能把握滕裳是不是肯出山。

  滕裳見到他似乎有點驚訝,讓滕雲坐下來,下人倒了好茶,滕裳這才笑道:"薛王肯放你出宮了?"

  滕雲臉上一陣尷尬,含糊的應了一聲,道:"其實這次來,是要和叔父告辭的。"

  "想必是薛王又要派你去哪裡?"

  滕雲點頭道:"正是如此。"

  滕裳之後沒說話,拿起茶碗吹了吹葉兒,呷了一口,似乎很悠閒,笑道:"薛王有話,恐怕你還沒說。"

  "什麼也瞞不過叔父……"

  滕雲道:"確實有話,不過我並不想讓你難為。"

  滕裳道:"我早已經猜出來了,依薛王的秉性,怎麼可能讓你這麼輕而易舉的走,他心裡著急,不管是之前和現在著急的原因有多不同,總之是他著急你去的太久,自然要找個人或事情讓你回來,如果我跟著你去,想必萬年侯要催著我回來,事情辦的快,你自然也回來的早。"

  滕雲聽他說的曖昧其詞,不禁心裡有點打晃兒,難道薛王對自己的心思,滕裳早就知道了麼?

  一想到這裡,滕雲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總之是複雜的厲害。

  滕裳把他的臉色看在眼裡,心裡知道滕雲心思簡單,如果不喜歡又怎麼能放在心上,也不會在意這種事情,在意了反而證明他的重視。

  滕裳不欲難為他,畢竟滕國的事情早就過去了,而他心裡的坎兒早就被薛後陽給感動沒了。

  滕裳故意裝作驚訝的道:"你脖子上怎麼了,難道宮裡有蟲子?雲鳳宮就是這麼打掃的?"

  滕雲起初順著他指的摸了摸脖子,他看不見自己脖子上怎麼了,不過手摸上去有點癢,又有點刺痛,滕雲活到現在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了,怎麼可能還不知道這是什麼,當下尷尬到了極點。

  滕裳這個時候卻差開話題,道:"我自然會跟你去。"

  滕雲還待說什麼,滕裳又道:"你放心好了,如果是我不願意的事情,就算是多大的交情我也不會去做,既然是我願意做的,你也不用太在意了。"

  滕裳留滕雲用了午膳,才吃過午膳瑞雪就過來了,笑道:"主子,陛下找你回去議事呢。"

  滕裳自然知道是薛鈞良半天不見人,又開始著急了,故意不緊不慢的又留了滕雲好一會兒,才把人放走了。

  薛鈞良其實並沒有事情找滕雲商議,但是滕雲一出宮就是一上午,雖然他心裡知道滕裳和滕雲是叔侄關係,兩個人之間感情甚篤,滕雲的一身功夫和兵法全是滕裳教的,滕雲對滕裳恭敬敬佩,也只是出於親情。

  但是薛鈞良就是忍不住心裡偷偷的冒酸味,一說起來滕裳才是滕雲最親信的人,到底會不舒服。

  薛鈞良一直覺得自己是遊刃有餘的,作為一個君王也是合格的,只是現在才明白,原來是存在著可以讓自己失控或者焦慮的人的,一直以來的遊刃有餘,只是沒有認清這個人而已。

  滕雲來見薛鈞良,薛鈞良順勢道:"其實叫滕卿回來,只是想讓滕卿跟我一起去看看太子罷了。"

  滕雲並沒有異議,兩人一起過去,中午散了學用過午膳,下午還沒有開始讀書。

  薛佩見了滕雲並不待見,何忠三兄弟也不待見他。

  薛鈞良問了沈翼最近太子的情況,沈翼自然要誇獎太子,確實太子也很聰明。

  薛鈞良道:"佩兒讓孤深感欣慰啊。"

  說著頓了頓,話鋒一轉,道:"此次過來,其實還有另一個事情……孤想替滕卿管佩兒討三個人。"

  薛佩聽到此處就明白了,原來是要何忠三人,於是笑道:"父皇有所不知,何忠三人性情頑劣,又是莽夫,只忠心于皇后,如今母后已甍,恐怕再沒有能驅使他們的人了。"

  何忠三人還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應和起薛佩的話來,三人天生脾氣直,也沒想過拂了薛王的面子會不會自討苦吃。

  滕雲介面道:"其實微臣這件事情雖然不比上沙場危險,卻自有一番重量,微臣也不放心讓三人跟著。"

  何忠聽他話裡有些藐視,登時不高興了,道:"你知道什麼,我何忠做將軍的時候,恐怕你還在吃奶呢!"

  滕雲也不氣怒,笑道:"確實是這個道理,但我知道的挺多……當年何氏兄弟一連三虎將何等英雄偉業,後來落草為寇被皇后招安,沒想到現在就樂於做一個小小的侍衛,這倒是比當個草寇來的輕鬆,不用打家劫舍,也不必怕吃官司,漸漸也把志氣和銳氣磨平了,如今再讓你們上戰場殺敵,恐怕三位會力不從心罷?"

  何忠聽了也不管薛鈞良在場,就大罵道:"放屁,老子的刀生來就是殺敵的,從來不會只圖享樂!"

  "好啊。"

  薛鈞良這個時候笑了一聲,道:"那孤就封你三人為偏將軍,讓滕卿刮目相看罷。"

  三人也沒想太多,當下就叩首領了旨。

  薛鈞良和滕雲一唱一和夫唱夫隨之後,就回了正殿,召集了大臣商議啟程的時日,由滕雲帶著何忠三人,以護送新任正安侯的名義出發。

  因為這次滕雲是去收兵權,並不是打仗,所以沒帶多少人,而且也怕薛長敬看出什麼馬腳,早有準備就不妙了,所以準備的時間也不用太長,很快就起程了。

  薛長敬雖然對滕雲有意思,但是奈何滕雲是薛王的人,薛王表示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薛長敬也不再自討沒趣,尤其娶了郡主,郡主從小嬌生慣養,長途跋涉總要讓人哄著。

  薛長敬好男色,那一晚上喝了合巹酒之後自然不能做什麼,幸而他善於巧言令色,把郡主哄得團團轉,也沒起疑心。薛長敬想著,等到了封地,離奉國那麼遠,而且郡主身邊又沒什麼人,自然就不再害怕了,於是就忍一時。

  滕裳跟著滕雲一起,隊伍的速度並不慢,沿途官員知道這幾人都是薛王眼前的紅人,自然不敢怠慢,只不過隊伍急於趕路,也都是匆匆而過。

  到了封地的時候,薛長敬的二弟,正安侯的次子前來恭迎,因為推恩的聖旨早就來了,正安侯的兒子們得了恩惠,人人都分到了兵權和土地,自然高興的不得了,聽到京城要來使臣,自然要巴結一番。

  72、第二十六章 舉薦

  滕雲一行人到了封地,休息了一日,第二日薛長敬就來盡地主之宜,宴請滕雲和滕裳。

  何忠三人本該和滕雲一起赴宴,只不過何忠道:"我們這些粗人不適應你們這些酸文假醋的。"

  薛長敬剛做了侯爺,自然非常好說話,頭天晚上滕雲已經告訴了他們該怎麼說話,何忠又道:"侯爺要是不介意,末將們可否到軍營裡觀摩一圈?"

  薛長敬自然一口答應下來,反正何忠三人看起來五大三粗,也不養眼。

  於是薛長敬讓一個長隨拿了自己的小印,帶著何忠三人去了軍營,而自己帶著滕雲一行赴宴。

  宴席排場很大,薛長敬並沒出什麼力,都是正安侯其他幾個兒子早早準備的,但因為薛長敬是嫡子長子,自然世襲了爵位,他起初謙讓滕雲坐在上手,滕雲推辭了一番,薛長敬就真的自己坐在了上手的位置上。

  其他幾個兄弟分了兵權,都比薛長敬分得多,就是因為名頭沒有他響亮,所以不能坐在主位上,自然不會樂意。

  這幾個人早就聽說滕雲是名震一時的滕南侯,同時又是薛王的新貴妃,又想到薛長敬好男色,自然而然的會想些什麼,看滕雲的眼神也就別有深意了。

  滕雲知道他們的意思,只當沒看見,笑道:"我在京城的時候就經常聽說正安侯治軍嚴明,為人又勤儉,薛王經常以正安侯為榜樣,讓百官學習呢。"

  薛長敬以為滕雲是說客套話,還謙虛了好幾句,聽得宴桌上其他人臉上都有些泛青,其實騰雲是在笑他們排場好大。

  滕雲道:"薛王向來重視手足之情,我啟程的時候大王還囑咐我帶話,讓你們兄弟幾人和睦相處,以免叫人笑話了去。"

  幾人趕忙點頭,其實心裡誰看誰都不順眼。

  大家剛喝了兩杯酒,薛長敬的一個長隨就急匆匆的進來,薛長敬看他莽莽撞撞的,喝道:"衝撞了各位大人,小心你的腦袋!"

  長隨跪下來磕頭,樣子似乎很著急,然後在薛長敬耳邊附耳說了幾句話,薛長敬也變了臉色。

  他拱手笑道:"真不好意思,家中有點事情,你們先喝著,我去看一下。"

  他說完帶著長隨又急匆匆的走了。

  其他幾個人見薛長敬走了,忍不住揶揄道:"是不是兄長家的妙人兒又惹了什麼事端?"

  滕雲假意覺得有趣,順著道:"難不成是郡主有事情找麼,也許是水土不服罷。"

  那人冷笑了一聲,"什麼郡主,不瞞您說,是兄長家裡豢養了好多男眷,做什麼大人自然知道,有那麼幾個仗著兄長寵愛,整天無法無天的,搞得侯府烏煙瘴氣……郡主這嫁過來,哼哼,恐怕是要受氣來的。"

  滕雲裝作不當一回事的道:"這些話可不要亂說。"

  只不過他心裡清楚,薛長敬這麼急著回去,沒准就是因為這些問題。

  喝過三巡酒薛長敬也沒回來,眾人吃也吃過了,酒也喝了不少,就準備散席,滕雲道:"如今時候還早,不如去軍營轉轉,也看看正安侯的治兵之策。"

  滕雲都發了話,眾人也不敢推辭,就引著滕雲和滕裳往軍營去了。

  幾人剛到了軍營門口,只見守門的將士只有兩個人,那將士看到滕雲一行有點被嚇到了。

  滕雲笑道:"裡面好熱鬧啊。"

  將士回話道:"方才有京城的使臣來大營,將士們要和使臣比試,正在裡面呢。"

  幾人就往裡走去,練兵的大場上果然占了好多人,中間高臺上一個高大的身影,顯然是何忠無疑了,何忠閃身躲過一個士兵的攻擊,一甩手就把那人扔下台來,底下一片唏噓和喝彩的聲音。

  何忠好久都沒展開手腳了,此時練得正高興,伸手抹了把汗,一抬頭就看見檯子下麵的滕雲和滕裳。

  滕雲率先走過去,笑道:"看來你們和這裡的將士還挺投緣的。"

  何忠過來是摸摸軍營的底兒來的,現在滕雲過來,必然有人要帶著滕雲走一圈,看看大營的全貌。

  雖然大營的士兵不是很多,但行動有素,糧餉也比較充足,滕雲都默默記下來。

  回去之後滕裳道:"如果想要收兵權恐怕不容易,還要從正安侯兄弟幾個關係不和下手。"

  滕雲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說話間就有人過來,是滕雲派出去的探子,回稟說正安侯宴席上匆匆回府,確實是因為郡主的事情。

  薛長敬府裡有幾個得寵的男寵,雖然沒有名分,但平日裡也算隻手遮天,自從老侯爺重病開始,就更是無法無天,後來薛長敬上了京,幾人聽說世子在京城裡大婚,娶得還是郡主,自然不高興。

  郡主初到侯府,薛長敬因為忙著要宴請使臣的事情,也就忘了敲打幾人,讓他們小心對待郡主。

  幾人就以為侯爺根本不把郡主放在心上,而且奉國那麼遠,郡主身邊就兩三個婢女,也沒有依靠,就放肆起來,奚落使絆子是少不了的。

  而郡主在奉國是嬌生慣養大的,九公手握兵權,也沒人敢給九公的女兒臉色看。

  如今郡主受了欺負,頓時就怒火中燒,又聽說自己丈夫以前的作為,哪能忍得了這口氣,竟然帶著婢女偷偷跑掉了。

  薛長敬跑回府去,就是為了找郡主,這種事情也不能大張旗鼓的找,萬一被滕雲知道了,告到薛鈞良面前,自己豈不是大罪過。

  滕雲和滕裳聽到探子回復,不禁對視了一眼,心裡都覺得不太妙,奉洺之所以會把郡主嫁過來,身邊肯定放了人,好找機會出兵,畢竟出兵要名正言順,只是大家肯定都沒想到,郡主這麼忍不住,剛剛嫁過來就跑了。

  滕雲這下子坐不住了,想回京去報信,但是正安侯的兵權必須收上來,奉國也是大國,如果交戰,肯定需要大量兵力,如果正安侯的兵力不收上來,到時候不用心不出全力,窩裡鬥就難辦了。

  滕裳看出他的心思,不禁搖了搖頭,感歎了一下薛鈞良竟然有這麼大能耐,道:"收兵權的事情我一個人沒關係,這兩天你也看到了,薛長敬並沒有什麼威信。"

  滕雲並沒說話,滕裳頓了一下,繼續道:"如果薛王派你去洺水,可以舉薦滕信為先鋒,滕信自從被俘以來一直在京郊外軟禁,他是有大抱負的人,只要委以重任,必然鞠躬盡瘁。"

  滕雲點了點頭,"我把這裡託付給叔父了。"

  滕裳道:"也不急於現在走,你若是起身走了,薛長敬必然起疑,讓人假意說薛王急招你回去,你再走不遲。"

  滕雲應了,下午薛長敬過來客套,說是要賠罪,其實也是安撫滕雲,以免滕雲起疑,可惜滕雲早就知道了。

  這時候有侍衛過來,跪在地上說京中有急事,請滕南侯回京處理。

  薛長敬巴不得他走,也沒有懷疑什麼,當下給滕雲點了人馬,還備上了一堆的金銀討好滕雲。

  滕雲自然照收不誤,讓手下的人封好箱子,回去當做糧餉發下去。

  一行人快馬加鞭往京城趕去,臨近京城的時候,滕雲忽然想起了滕裳的話,如果兩國開戰,薛國並不缺少謀臣和能士,唯獨少的就是能打前鋒的將軍。

  何氏三人雖然驍勇善戰,但秉性暴躁,並不適合先鋒,滕信就不同,滕信一直以來都沉穩果斷,如果不是滕王逼他上絕路,可能一輩子會老老實實的做太子。

  滕雲和滕信雖然不是一母所出,交情也不太深,但深知滕信的為人和能力。

  滕雲的隊伍一靠近京城,薛鈞良就得到了消息,他沒想到滕雲這麼快就回來了,不過稟報的人說滕南侯看起來行色匆匆,而且輕裝簡行。

  薛鈞良立刻猜出了七八分,他本身是命人出城去接滕雲的,但是很快又有人來稟報,滕南侯在距離京城十裡的地方突然改變了方向,往東南去了。

  近郊東南方向有一處別院,起初是薛國君王圍獵或者出遊的行苑,只不過後來建了更好的行苑,這處也就廢棄了,在之後漸漸變成了幽禁的地方。

  有很多位高權重的大臣不能殺頭,就會被關在這裡,滕信自從滕王歸順以來,就一直住在行苑裡。

  行苑的看守雖然多,不過並不是不讓人進去,滕雲到了地方,很順利就進了大門。

  院子裡有些蕭條,因為在這裡伺候的下人很少,剛過了正午,太陽很暖和,滕雲都不用找人問滕信在哪裡,就看到一個人坐在籐椅上,閉著眼睛,在院子裡曬太陽。

  院子裡此時也沒有下人,小桌子上擺了一隻小茶壺,和兩個杯子,都蓄滿了水。

  滕信笑道:"滕南侯來了,這裡寒酸,千萬別見怪。"

  滕雲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來,籐椅很硬,做工非常粗糙,滕信這才睜開眼睛,推了一下桌上的茶杯,示意滕雲喝茶。

  滕雲拿起茶杯,茶水顯然是涼的,道:"你知道我會來?"

  "並不知道。"

  滕信直言道:"只是我一直在等侯爺。"

  他頓了頓,站起身來,道:"雖然這裡的日子過得也很清閒,除了吃就是睡,只不過這不是我所期望的。"

  "那你所期望的是什麼?"

  "帶兵,訓兵……"

  滕雲點點頭,道:"如果這是你的心願,我會舉薦你試試看。"

  滕信淡然的眼神裡突然閃過一絲光彩,道:"如果滕信還能走出這個別院,自當記得侯爺大恩。"

  滕雲還沒來得及再說,就聽有人笑了一聲,道:"不用舉薦了,就這麼定罷。"

  庭院的垂花門進來一行人,為首的正是薛鈞。



  73、第二十七章 肺腑之言

  滕雲和滕信都沒想到過薛鈞良會過來,只不過倆人稍一思索也能猜到,京城可是佈滿了薛王的眼線,誰在幹什麼他都瞭若指掌,滕雲踏入了京郊的邊界,薛鈞良自然會知道。

  薛鈞良走進來,他穿的是便服,也不十分搶眼,很順當的就坐了下來,滕信和滕雲起身行禮。

  薛鈞良坐下來的時候皺了皺眉,可能是覺得籐椅太硬,隨即招呼倆人道:"坐啊,你們不用拘禮,這也不是在宮裡。"

  他這麼說,但籐椅只有兩把,薑諭趕緊去又找來一把放在下手邊。

  滕雲和滕信這才謝了恩,坐下來。

  薛鈞良先是不提剛才的事情,轉頭對滕雲道:"你怎麼回來的如此早?"

  滕雲頓了一下,也不知道這件事到底該不該現在說,只是道:"有些事情,微臣想回京稟報。"

  "嗯。"

  薛鈞良點了點頭,隨即又像想起來什麼似的,道:"對了,方才說舉薦滕信的事情……"

  他這麼一說,滕信的脊背明顯繃直了,看起來有些緊張。

  薛鈞良道:"滕信啊,孤很早以前就聽說過你,你是太子出身,身份高貴顯赫……"

  滕信趕緊道:"罪臣不敢,罪臣生來就沒有太子的福分,只盼望還能上陣殺敵,做一個小卒也心甘情願。"

  薛鈞良心裡暗笑,這個滕信看起來還挺謙和,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能量力而行,如果不是滕王把他逼得慘了,想必也不會如此暴躁舉事的。

  薛鈞良笑道:"愛卿先別急,孤並沒有別的意思,純粹是褒獎你的過往罷了……孤聽說你秉性沉穩忠厚,用兵也不驕不躁,後陽還跟我說過,和你交兵廢了他不少腦筋。孤身邊就缺少這樣的人才啊,既然滕南侯想舉薦你,說明你的品行沒有問題,你的建樹也是眾人有目共睹的,那麼孤沒有道理不重用你。"

  他說著站起身來,滕雲和滕信也得跟著站起來,薛鈞良接著道:"有人說孤是暴君,說孤只知道征戰,殘暴不仁,可是孤比起滕王來說,還差得遠?!最起碼孤雖然有仇必報,但是不會記仇,如果你是人才,就一定會得到重用。孤也不會把自己的子民推出關外任人宰割,就算是難民,在孤的眼裡,也和太子一樣,同樣是孤的兒子們……"

  薛鈞良轉過身來,面沖著滕雲和滕信,笑道:"或許你們該項了,薛王油嘴滑舌的,到底有幾句話是真的,有幾句話是假的……其實孤可以告訴任何人,孤說的話,沒有幾句發於肺腑的,只不過孤所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一字千金的,字字不悔!"

  滕雲有一瞬間怔愣,雖然薛鈞良沒有穿蟒袍,沒有戴冕旒,但他的氣勢仍然是個帝王,不容他人質疑的威信和威嚴。

  他說的沒錯,比起滕王,薛鈞良是一個非常開明仁義的君王,不管是不是他的初衷,不管是不是他願意的,他沒殺滕王,只是把滕王貶成了庶民,他也沒殺滕信滕裳甚至是自己,他同樣沒有動過薛鈺一分一毫。

  然而薛鈞良也不是仁慈過頭的人,這些不能殺的,沒有用武之地的,不能為他所用的,貶的貶降的降,能為他所用的沒有一個人不是感恩戴德的。

  在滕雲怔愣的瞬間,滕信很適時的說了一句"陛下英明。"

  薛鈞良道:"說了這麼多沒用的,其實就是想告訴你,滕信啊,你雖然之前並不是薛國人,但是孤給你糧餉,給你官位,給你施展抱負的沙場,你從今往後,就是薛國的人,你想帶兵,就給孤帶出點樣子來。"

  滕信激動的雙腿一曲跪在地上,以頭叩地,道:"謝陛下大恩!微臣一定肝腦塗地不辱所望!"

  薛鈞良笑道:"起罷,別動不動就跪了。"

  又轉頭對滕雲道:"正安軍怎麼樣了?"

  滕雲回話道:"依微臣這兩天所見,正安軍治軍嚴明,收服的話需要些時日。"

  "滕裳在那邊呢?"

  "正是,微臣先回京來報信,騰先生還在那邊。"

  "有他在,孤挺放心的。"

  薛鈞良道:"著滕信何忠何義何仁編入正安軍,等滕裳收服軍權的時候,正安軍又多了四虎將。"

  滕信跪下來謝恩,已經感激到幾乎落淚,他的生身父母都沒有這麼看重過自己,一個外人對自己這般器重,豈能讓滕信不感激涕零。

  薛鈞良點了點頭,道:"這裡景致不錯,孤也不著急回京去,滕信啊,你去整理一下事物,準備搬出去罷。"

  滕信應了,其實他也能聽說來,是薛王想要支開自己,和滕南侯單獨說話。

  滕信是識趣的人,做了這麼多年本分的滕王太子,他當然知道什麼該聽什麼不能聽,當下恭敬的垂首退出了花園。

  薛鈞良見他走了,笑道:"滕卿回來的如此之快,是不是想我了?"

  滕雲難得一見薛鈞良如此霸氣威嚴,轉瞬間又恢復了平日裡調侃的模樣,但是不得不說,這樣子的薛鈞良讓他更容易放鬆下來,減低戒備。

  滕雲道:"微臣的探子探得了讓微臣不得不回京的消息。"

  "哦?是什麼消息,還能勞動孤的貴妃。"

  "陛下……"

  薛鈞良咳嗽了一聲,笑道:"嗯,我聽著呢,你說罷,這次我不插嘴。"

  滕雲無奈的歎口氣,道:"奉國郡主在正安侯府受了氣,在幾日前已經偷偷溜走了。"

  薛鈞良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嗯",示意聽見了。

  滕雲道:"如今郡主走了也有幾日,微臣沒有得到消息說正安侯找到了郡主,那麼郡主很可能已經和奉國的人接應上,奉王一旦聽說郡主的事情,必定會借此機會派兵開戰。"

  "可是奉國還沒有休養生息夠。"

  滕雲搖頭道:"微臣覺得不然,奉國雖然還沒有休養生息夠,但是眼下咱們也是這樣,薛國先收滕南,又打程田,後來和滕信交過一陣兵,之後是章洪,如果論休養生息,奉國已經夠了。自古以來必須師出有名,不然失了民心,奉國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出師的名義,絕技不可能白白錯失。"

  薛鈞良聽著他的話,被他一句"咱們"弄得可謂是"心花怒放",雖然滕雲平日裡還是居於禮數,對自己畢恭畢敬,只有耍無賴的時候,滕雲才會顯露出無力招架的樣子,但是某些下意識的時候,滕雲心裡已經把自己劃到了薛鈞良這邊。

  薛鈞良心情大好,這幾天滕雲離了京城,薛鈞良雖然還照常上朝,照常批改摺子,照常找大臣到暖閣議事,但是他總是不自在,不安心,總是望著暖閣裡的地圖發呆,忽然有記起皇后去世的那種感覺,心裡恐慌著,萬一滕雲一去不返了,該如何是好。

  只有在那種時候,薛鈞良才真真切切的感覺到,自己也是人,自己也是人心肉長的,也會疲憊不堪,也有心裡話需要找人吐露,而這個人,必須要是滕雲,除了滕雲他不會讓第二個人看到薛王這麼疲憊醜陋的樣子。

  薛鈞良忽然伸手一拽,拽住滕雲的手把他拉進自己懷裡,一起坐在籐椅上。

  籐椅不堪重負發出"吱呀"一聲,因為籐椅看起來很簡陋,想必是滕信自己做的,滕雲整個人都繃緊了神經,這萬一塌了,自己摔在地上沒什麼事,可是這麼多下人在場,薛王要是摔在地上,豈不是名譽掃地麼。

  滕雲想過之後不禁愣了,自己為何要為這個人著想,他殺過自己一次,一箭穿心的感覺他永遠也不會忘記,但是他又對自己如此之後,這個世上,恐怕除了滕裳,沒有人在對自己這麼用心過。

  一好一壞,豈不是功過相抵,他們本該是互不相欠的,只是滕雲心裡隱隱絕對哪裡不對,他會不自主的為薛鈞良著想,這種感覺好像陷入了泥沼,難以自拔。

  薛鈞良道:"你放心好了……這麼多年征戰下來,我也有自己反省一番,我三十而立有幾年了,論野心當然還是有,只不過不如當年。奉國如果相安無事,或許薛奉兩國可以並存很多年,但是奉國如果出兵,我薛鈞良也不是沒有準備的,早就讓後陽暗中調兵了。"

  滕雲覺得自己的這個姿勢不太雅觀,想要站起來,可是他稍稍一動,籐椅就"吱呀"一聲,薛鈞良還變本加厲的伸手攬住他的腰身,將臉貼在他的腰腹上。

  雖然隔著衣服,但是滕雲似乎能感覺到,薛鈞良的呼吸,灼熱的,仿佛已經透過了衣服。

  這種不輕不癢的小動作,反而讓滕雲更加無所適從,他全身僵硬的,就任由薛鈞良擁著。

  薛鈞良歎息道:"你走這幾天,我可是惦念著你的,尤其是薛長敬那扶不起的爛泥,之前還對你圖謀不軌,怎麼能讓我放心。"

  "陛下……微臣聽說之前有人把假正安侯世子抓起來毒打了一番,關在牢裡小半個月……"

  薛鈞良一口坦然的承認了下來,"是啊,是我做的,薑諭親自抓的人。"

  薑諭在後面默默的擦汗,薛王和皇貴妃恩愛,為什麼又扯上自己,果然人上了年紀就要服老,還是快點告老還鄉才是……

  滕雲皺眉道:"恕微臣直言,這種事情並不應該是薛王幹的,倘若正安侯世子並不像眾人想像的如此懦弱,你抓了他打了他,豈不是讓他記恨於心?"

  薛鈞良還是把臉埋在他的腰腹上,反而"呵呵"的笑了起來,一顫一顫的弄得滕雲全身都怪怪的。

  薛鈞良道:"你如此關心我,我很高興。"

  "微臣……"

  滕雲像說自己並沒關心他,但是想起自己剛才的話,如果再解釋,豈不是顯得矯情了。

  薛鈞良忽然換了話題,把他反過來,讓他靠在自己懷裡,幸而滕雲身量瘦弱,不然滕信編的籐椅還真要塌了。

  薛鈞良忽然換了話題,正色道:"如果奉國要開戰,你願意上戰場麼?"

  滕雲被他這麼一問,愣了一下,隨即道:"如果用得著微臣的地方,微臣自然不會推辭。"

  "我想聽你的心裡話……你方才沒有立刻回話,只是含糊其辭,說明你心裡並不願意。"

  薛鈞良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輕輕的親吻著滕雲的耳垂,道:"你對我的戒備芥蒂,我心裡全都清楚,你來告訴我,到底怎麼樣,才能把你打動?"

  滕雲笑道:"陛下您是游走花叢慣了麼,微臣可是男子,並不需要這些甜言蜜語。"

  薛鈞良介面道:"可是我想對自己的心上人說這些。"

  "陛、陛下……"

  薛鈞良道:"雖然有很多話,作為一個君王不是出於肺腑的,但是這句一定是肺腑之言……我對你上心了,我想對你好,我想為你著想,我想讓你高興。"

  滕雲聽罷沉默了,薛鈞良咬了他的耳垂一下,滕雲沒有防備,"啊"了一聲,驚訝的睜大眼睛回頭看著他。

  薛鈞良笑道:"想什麼這麼出神?我想對你上心,這是我的事情,不需要有什麼負擔,也不需要來回應。"

  奉洺肯嫁郡主,自然會在郡主身邊安插人,郡主逃走之後,很快看到了接應的人,喬裝改扮之後,很順利的回到了奉國。

  奉國九公都是歷經兩代的元老,自己的女兒被這麼欺辱怎麼會善罷甘休,而且郡主哭的跟個淚人似的,就更是讓人心疼。

  奉洺召集大臣問眾人的意見,九公自然一直同意出兵,不過奉洺也提出了異議。

  "眼下洺水旁邊的州郡還沒有建好,又和章洪交過一戰,百姓還在休養生息,如果冒然開戰,恐怕會引起百姓的不滿,這方面該如何處理?"

  呂世臣不在朝廷,他早就被派在洺水前線駐兵去了,還是齊梓結道:"打仗貴在師出有名,如今找到了薛國的把柄,是最好的時機,薛國也經過大小戰役,兩國都在休養生息,這才是絕好的時機……至於百姓的不滿,可以讓人擬一個文書,張貼在大街小巷,陳述薛國的罪行。"

  奉洺點頭道:"就按梓結說的辦,但是還有一個問題,薛王早早就在洺水下游駐了兵,如果咱們發兵,該如何攻取,才能出其不意?"

  齊梓結道:"依末將看,洺水下游地勢險要,薛王派兵守住了要塞,已經不宜從這裡突破,如果強攻猛進,恐怕損兵折將得不償失……薛國雖然兵強馬壯不可一世,但是他們唯獨有一點不如,那就是水戰。"

  奉洺笑道:"確實如此,薛國深入內地,不可能有湖海練水軍。"

  齊梓結道:"須知水戰和陸戰是完全不一樣的,沒有經過訓練的水軍,在船上打仗會暈船,連長矛長劍都拿不穩刺不准,所以大王只需要派兵守住洺水,不讓薛國的軍隊渡過洺水,那麼等到薛國兵困人乏,糧草不接的時候,我們再渡過洺水,殺他措手不及,薛國的邊境就猶如囊中之物了。"

  奉洺道:"但是孤聽說薛鈞良收了滕國之後,並沒有對滕國人趕盡殺絕,他們可是南方的國家,水戰是他們的強項,如果這些人感激薛國,很可能會幫助薛王訓練水軍。"

  "所以兵貴神速,只有趁水軍還未訓練好之前,速速出兵才是良策!"

  滕裳在正安散步了謠言,說正安侯初登侯位,不滿弟弟們手握兵權比他多,不想要做一個空殼子侯爺,正在著手對幾個弟弟趕盡殺絕。

  老侯爺的幾個兒子聽到謠言心裡都慌了神兒,另一方面滕裳又趁著薛長敬宴請自己吃飯的時候,勸他把兄弟的兵權收上來,侯爺做的只有空殼子沒有實權,還算什麼侯爺。

  於是兩邊的關係一瞬間變得僵化,老侯爺的幾個兒子偷偷來請滕裳赴宴,說是商討大事,他們請滕裳為他們出出主意,怎麼樣才能不被兄長逼死。

  滕裳這個時候終於道:"這個世上,比正安侯大的是誰,能一句話廢了正安侯的又是誰?"

  幾個猛然醒悟,一拍手道:"當然是薛王!"

  滕裳道:"你們把兵權交給薛王表明忠心,薛王自然不會忍心奪了你們的兵權,到時候還是讓你們管理自己的軍隊,但薛王會記得你們的忠誠,這樣正安侯還怎麼動你們?"

  幾人都說是好辦法,"但是我們身在封地,沒有諭召不得出封地,這如何能把兵權交到薛王手裡?"

  滕裳裝作為難,幾人看出他有辦法,就催他說,滕裳不說,幾人連番求了三天,滕裳才道:"我說出這個辦法,恐怕你們會覺得我是小人,只不過這又是唯一的辦法,是在不知道如何是好啊。"

  幾人就差對滕裳跪下來拜做再生父母,滕裳這才道:"你們如果信得過在下,就把虎符官印交給我,再寫一封秉承給薛王的書信,說明情由,我明日就要啟程回京,可以幫你們帶到,恐怕除了我,沒有人再會出封地罷,當然了,正安侯可以。"

  起初還猶豫了一下,但是聽到"正安侯"三個字的時候,幾人再不猶豫,當下擬撰了一封書信,然後把虎符官印用小盒子盛好,交給了滕裳。

  滕裳次日啟程,在車馬里悠閒的坐著,打開錦盒,四個官印虎符並擺放著,下麵壓著一封用火漆封死的信封。

  滕裳連看也沒看,把手邊的燭臺點燃,將信封靠近火苗,燒了。



  74、第二十八章 獸牙

  滕裳回到京城的時候,薛長敬還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已經把兵權出賣了。

  薛後陽一打聽到滕裳到了京城,立馬讓人備馬出了侯府,快馬加鞭的往郊外去迎滕裳。

  滕雲在宮裡也聽說滕裳回來了,當下讓瑞雪準備便裝,也要出宮去迎滕裳。

  瑞雪卻掩嘴笑道:"我的好主子,您去做什麼呀?"

  滕雲道:"自然是去迎滕先生,他一個人在正安收兵權,我本身就放心不下,如今他回來……"

  他的話頭還沒說完,就被瑞雪打斷了,"主子,您難道不知道,萬年侯已經過去了麼?"

  看滕雲不明所以的樣子,瑞雪一邊歎氣一邊笑道:"人家兩口子小別重逢,主子您過去,豈不是礙事了麼?"

  滕雲怔愣之後隨即有些尷尬,道:"還是你想的周到。"

  "不是奴婢想得周到,是主子您根本沒往這方面想,可憐了大王,一生戎馬江山無往不勝,結果栽在了您手上。"

  滕雲聽他提起了薛鈞良,起初不明白,後來一想,原來是瑞雪笑話自己遲鈍,不明白薛鈞良的感情。

  滕雲怎麼會不明白,薛鈞良已經把話說得如此清楚了,他是明白的,但是滕雲一方面心裡有隔閡,一方面又因為臉皮薄,如今大敵當前,他也不願意往那方面想,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瑞雪這回是真歎了口氣,道:"主子,雖然有些話不是奴婢該說的,但是奴婢還是想提醒主子一句……不要到事情不可挽救的時候再後悔,有些感情本身就是不容於世俗的,但是卻是合情合理的。"

  滕雲知道他是在指趙戮和奉洺,道:"我總是想聽聽他們的事故,但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問你,你願意說麼?"

  瑞雪道:"沒有什麼故事,只是造化弄人而已。"

  瑞雪頓了好久,道:"奴婢是後來才跟著趙戮將軍的,只不過將軍信得過奴婢,也可能是孤身在奉國,沒有可以傾吐的人,奴婢就當了一隻耳朵……當年將軍還是孩童的時候,跟隨父親母親居住在洺水附近,奉國內亂過一段時間,奉王當時還是太子,出逃在外,就躲進了一家獵戶避難,後來追兵來了,將軍的父母被奉王牽連全死了,這些事情已經是陳芝麻爛穀子,將軍只提過一次就沒再說過,只是奴婢瞧得出來,將軍是極在意親情的人,就算奉王不是故意的,但終究是因為他,將軍失去了雙親,變成了孤兒。"

  滕雲道:"如果是我,我也會報仇。"

  瑞雪點頭道:"一個無父無母的人,是最適合做探子的人了,奴婢也是。雖然奴婢是女流之輩,但是這些所謂的痛楚,奴婢一樣沒有少嘗過,自然什麼都明白,後來奴婢被派到將軍身邊,再後來自然因為會說話,常在奉王身邊和奉王一起談論將軍的事情。"

  瑞雪看得出來,雖然奉王冷酷狠毒,但對趙戮是真心的。

  滕雲道:"想必奉王待趙戮這麼好,趙將軍也是於心不忍的。"

  瑞雪笑道:"所以才說造化弄人,主子更要珍惜大王對您的感情,有很多事情錯過了就不能挽回,不管多悔恨,都要一猛子紮到底。"

  奉洺望著地圖良久,伸手揉了揉額角,這幾天因為要籌備出兵的事情,他凡事都親力親為,腦子累的已經有些發木了,也只有把自己累到不能再累,才不會想起一些不能想,不該想的事情。

  奉洺支著頭,因為困倦,有些昏昏欲睡,他似乎看到了自己還小的時候,因為父皇的子嗣眾多,自己經常被排擠,從小就一副心狠手辣的樣子,在逃難洺水的時候,他才第一次知道什麼叫親情。

  獵戶家裡雖然並不富裕,但是一家三口生活的確實很幸福,他們收留了奉洺,讓自己的兒子和奉洺作伴。

  當奉洺變成了奉王,巡查軍營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趙戮,那個時候的趙戮英氣勃發,站在眾多的兵丁之中,顯得高大而與眾不同,奉洺並不認為那是喜歡,他那個時候還有眾多的後妃。

  後來因為練兵,奉洺又見到了那個英氣勃發的將士,只是他沒想到的是,這個將士,竟然是獵戶的兒子,他清清楚楚的記得那枚獸牙,因為之前士兵穿著盔甲,所以沒有看到他脖子上戴的獸牙。

  奉洺立時就回憶起以往的種種,他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害的獵戶一家慘死,沒有想到過,多年以後竟然還能見到那個和自己年齡相近的玩伴。

  奉洺是出於不忍心才重用趙戮的,只是他沒敢和趙戮說,他怕趙戮記起那件事情,會仇恨自己,只是想默默的彌補一些。

  因為奉王重用一個小兵,朝廷上漸漸傳聞奉王好男色,有個新寵叫做趙戮,是個年輕的軍官。

  奉洺起初沒注意,朝廷上總是能聽到這些不忍入耳的流言蜚語,他早已經見慣不慣了,只是沒想到,後來趙戮漸漸真的對自己表露出傾慕。

  趙戮是誤解了流言蜚語,他想走快捷方式得到奉王的信任,那自然是床笫之間的事情最能得到信任。

  奉洺一半出於愧疚,一半出於新鮮,也就任由流言瘋傳,只是沒想到自己過壽那日,大家都喝醉了,趙戮竟然不顧奉洺的反抗,強行的要了奉洺。

  從那往後,兩個人的關係變得詭異起來,漸漸的,床笫之事對於倆人來說就成了家常便飯,流言竟然成了真,奉洺發現,他的愧疚也漸漸的變了味道,趙戮在他心裡竟然難以拔除。

  奉洺猛地驚醒,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用袖子抹掉額頭上的汗珠,深深的喘了口氣,從袖口裡摸出那枚獸牙掛鏈。

  他還記得曾經向趙戮要過這枚獸牙,只不過說辭是覺得獸牙好玩,又見趙戮天天戴著,所以想要交換信物。

  起初趙戮不給,還因為這件事和奉洺冷戰過,奉洺知道,因為這是他父母的遺物,以後也沒有再提,只不過第二天趙戮就過來找他,把獸牙交給了奉洺。

  奉洺是高興的,那時候他根本沒有想到趙戮是薛國的探子,還以為是趙戮想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原來只是對方想要換取自己的信任而已。

  奉洺伸手摸著那枚獸牙,禁不住鼻子一酸,原來他記得一切,也一直在伺機報復一切,只怪自己太輕信了,也怪自己為何當年逃到了他的家裡。

  薛後陽在郊外遇到了滕裳的車馬,外面的下人道:"滕先生,是萬年侯來了。"

  滕裳撩開車簾看了一眼,笑道:"侯爺單槍匹馬是來迎接的?"

  薛後陽被他說得一陣尷尬,滕裳讓他把馬交給下人,然後進了車駕裡。

  車駕是薛長敬準備的,雖然沒有薛王出行的排場,但是絕對不寒酸,坐著也非常舒服。

  滕裳從矮櫃裡拿出一個錦盒,打開了遞給薛後陽。

  薛後陽看到之後立時驚訝的道:"先生,你真的拿到了虎符!"

  滕裳道:"這還有假,只是幾個小娃娃而已,自然好糊弄。"

  薛後陽看著兵符,幾乎樂得合不上嘴,只顧著傻笑,隨即又像想起了什麼,道:"滕南侯回京有一段時間了。"

  "我知道,讓你費心了。"

  滕裳道:"如今雖然得到了虎符,但是想要收攏正安軍的軍心,還要看你們怎麼做的了。"

  "薛王已經把滕信放了出來,封他為將軍,就等著虎符一到,編入正安軍。"

  滕裳點點頭,道:"這我早就想到了,滕信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尤其知道進退,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滕王寵信妃子,非要廢了太子另立,滕信知道自己被廢就證明著離死不遠,哪個太子能容忍下一個前太子呢,如果不是這樣,滕信怎麼可能冒然舉事起兵。

  不過這些關乎滕國的舊事,滕裳也不願意再提。

  薛後陽理解滕裳的心思,道:"放心好了先生,薛王已經著手做準備了,一定能收服軍心的,況且滕南侯也有本事,這點先生肯定清楚,大王的意思是讓滕南侯掌管正安的兵權。"

  滕裳笑道:"你打聽的倒挺多。"

  薛後陽傻笑了一下,心裡知道滕裳關心這些,自然打聽好了叫他安心。

  滕裳看著他笑,把錦盒扣起來放回矮櫃裡,道:"奉國郡主因為忍不住侮辱出走,如果當時郡主嫁的是侯爺您,恐怕就沒有眼下這些事情罷?"

  薛後陽聽他忽然這麼說,登時繃緊了神經,道:"我怎麼會肯娶郡主,先生也不是不知道。"

  滕裳挑眉一笑,忽然伸手將薛後陽推在軟毯之上,附身壓上去,笑道:"聽人常說小別勝新歡,不知道侯爺這些日子有沒有新歡。"

  "自然是沒有的。"

  "那侯爺忍得難受不難受?"

  薛後陽看著對方近在咫尺的臉,心臟已經快跳出了腔子,道:"先生你怎麼一回來就揶揄我。"

  滕裳到:"我怎麼是揶揄你?"

  說著,握住薛後陽的手腕,牽著他的手往下,薛後陽頓時怔住了,詫異的看著滕裳。

  滕裳接著道:"開誠佈公的說,我忍得很難受。"

  薛後陽自然欣喜若狂,腰上一用力,猛的將滕裳帶在身下,倆人的位置折了個兒,薛後陽親吻著他的嘴角,道:"我自然想你,只盼著你快點回來,又怕你有閃失。"

  滕裳輕聲道:"這是車上,侯爺不怕外面的人聽到?"

  薛後陽撇嘴道:"先生還說不是故意揶揄我?"

  滕裳故意抬起一條腿,用膝蓋輕輕磨蹭著薛後陽的下麵,笑道:"可是我就是想在車上,可以麼?"

  倆人進宮的時候已經下午了,難得的是滕裳也跟著進了宮,並沒有把虎符直接交給薛後陽完事。

  在車裡的時候,因為滕裳怕外面的人聽見,自然不敢大聲,但是薛後陽被他這麼一挑撥又沒了輕重,弄得滕裳整個人都要散架,滕裳下次再也不敢挑撥他了。

  回了侯府收拾了一番,又急匆匆的進宮去。

  暖閣裡薛鈞良和滕雲都在,薛後陽滕裳請了安,薛往就讓薑諭給眾人設坐。

  滕裳的聲音有些嘶啞,而且坐下來的時候顯然不太對勁兒,薛鈞良自然看出來了,而滕雲並沒往這方面想,還很關心的對滕裳道:"先生,你是不是染了風寒?"

  滕裳難得一見的臉上有些發紅,而薛後陽更是覺得被人看穿了似的,唯獨薛鈞良哈哈大笑。

  薛鈞良道:"咱們言歸正傳了,虎符既然已經拿到,和奉國交兵的時候就能多一些把握。"

  滕雲點頭道:"屯兵之處來說,正安離洺水最近,只要正安可以出兵,到時候從兩個方向互為犄角夾擊洺水,這樣勝算更大。"

  薛鈞良點頭道:"而且出其不意。"

  滕裳看著他們互相應答著,似乎別人也插不進嘴去,滕雲對兵法有天賦,說起兵法非常激動,有很多獨到的見解,薛鈞良是很好的聆聽著,自然非常融洽。

  四人將正安軍的事情拍了板,目前先不動聲色,讓奉國以為正安這地方還是封地的兵權,不可能出大兵力,也就放鬆對正安的警惕,到時候出其不意的出兵增援前線。

  四個虎符,正好是薛鈞良封的滕信、何氏三兄弟這四個虎將,下一步就是冊封和出兵了。

  大家議完了事,滕裳卻提出來要和薛鈞良單獨說兩句話,薛後陽和滕雲都匪夷所思的退了出去。

  暖閣是專門讓君王召集大臣商議重要事情的地方,所以隔音效果非常好,關上門之後門外的人聽不到裡面說什麼。

  薛鈞良笑道:"真難為滕先生進宮,身體還好罷,我弟弟就是不知道輕重的人,以後還要你多擔待他。"

  滕裳笑著回道:"我和萬年侯是互相擔待,畢竟結髮一說,也是互相的。"

  這一句話似有似無的戳到了薛鈞良的痛處,薛後陽和滕裳也算是舉案齊眉的,兩人相敬如賓,感情又深刻,不像自己,純粹還在開導滕雲的階段中。

  滕裳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想必薛王和我都覺得這麼說話挺累的,我就斗膽有話直說了。"

  "自然要直說。"

  滕裳笑了一下,道:"有些事情,想必薛王英明,早就知道了,滕雲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的秉性沒有人比我瞭解,滕雲為人忠厚仁義,作為叔父的,我自然願意他找一個一輩子待他好的……女子。"

  薛鈞良聽著滕裳著重"女子"二字,收斂了笑意,"滕先生請繼續說,我在聽。"

  滕裳道:"然而人各有志,滕雲喜歡什麼,我絕對不會反對。滕雲在這方面完全什麼也不瞭解,既然有人刨了陷阱讓他跳,而他也心甘情願的跳了下去,我沒有什麼立場反對,只是我想告訴這個人,作為君王或許他是成功的,但是對待滕雲,他做的還不夠……哪一天他的做法讓我不滿意了,我很可能勸導滕雲,讓他另覓佳偶。"

  薛鈞良聽罷哈哈大笑了起來,道:"怪不得有人曾經跟我說裳相牙尖嘴利,我今日算是領教到了,敢威脅孤的,你是頭一個,不過……"

  他頓了一下,道:"我可以向天起誓,滕雲不管是哪輩子,都是我薛鈞良的,這不會改變……自然了,這方面我還要像後陽請教請教,怎麼讓專門吃肉的狐狸也能服帖,滕先生你放心罷。"

  倆人一人將了對方一次,誰也沒占到便宜,不過滕裳很滿意薛鈞良對滕雲的態度。

  滕裳轉身準備開門走人,道:"滕雲本該生在戰場上,你寵著他也不必把他關在宮裡,讓他出去或許是件好事。"

  薛鈞良點頭,"我知道。"

  滕裳這才開了門,薛後陽和滕雲都在外面,看到滕裳出來,薛後陽道:"先生,咱們可以回去了麼?"

  滕裳點頭道:"走罷,時候不早了。"

  滕雲看著倆人離開,一轉頭就看見薛鈞良朝自己招手,示意自己過去。

  滕雲走進暖閣,薛鈞良笑道:"你知道我們在談什麼麼?"

  滕雲搖頭,"自然不知道。"

  薛鈞良又換了話題,笑道:"那你知道滕裳為什麼身子不舒服麼?"

  滕雲又搖頭,薛鈞良一手支著腦袋,一手招了招,示意他再走近,滕雲走近兩步,就被薛鈞良拽了過去,讓他坐在自己腿上。

  薛鈞良一手攬著他的腰,一手從他的脊背慢慢向下撫摸,一直摸到滕雲的股溝,滕雲臉上一燒,想要起來。

  卻聽薛鈞良道:"因為他們做了些這種事,所以嘛……"

  滕雲這才算聽明白了,臉上頓時開了鍋,一想到自己方才還問滕裳是不是生了病什麼的,有一種想要磕在桌案上撞死完了的衝動,實在是太傻了,怪不得那時候大家的反應那麼精彩。

  薛鈞良拉著他的領口,兩個人的嘴唇貼在一起,薛鈞良笑道:"咱們什麼時候也來做這些事情?"

  滕雲禁不住他的調侃,已經不知道說什麼話好了,薛鈞良自然也沒想要他回答自己,一時間暖閣裡只剩下了曖昧的親吻聲。

  75、第二十九章 出征

  奉王拜齊梓結為大都督,出兵伐薛。

  趙戮的人馬作為第一線,自然第一時間與齊梓結的兵馬交鋒。

  趙戮一邊派士兵守好小山,一邊派主力攔截敵軍過洺水。

  洺水是薛奉兩國的邊界,兩邊都知道,只要過了洺水,就已經算是贏了大半,所以自然不能讓對方過水。

  早朝的時候薛鈞良讓人讀了奉王伐薛的戰書,說是因為薛長敬侮辱了郡主,薛鈞良趁此機會下令捉拿薛長敬,革去他的爵位,兵權充公。

  薛鈞良又當下冊封了四虎將,分別掌管正安的兵馬。

  因為洺水下游水淺,幾乎等同于陸戰,所以這個地方無論是奉國還是薛國,不論是先打還是後打,肯定要從這裡經過,薛鈞良給趙戮看守的小山定了名字,就叫望江坡。

  滕信和何氏三人當下啟程趕往正安收權,何氏三人是土生土長的遊牧族,不會水戰,而滕信不同,滕南地處本身多水,滕信在水上打仗如履平地,雖然眼下操練水軍有些遲了,但總比不操練的強。

  等水軍成熟,和趙戮的軍馬勢成犄角,從兩面夾擊敵軍,必定能讓奉軍望風逃竄。

  眾人見薛王已經計算好了一切,先是罷兵權又是冊封,自然不敢說什麼,顯然這是薛鈞良早已經預謀好的。

  薛鈞良道:"你們說,孤該派誰去支援洺水呢?"

  眾臣第一個念頭都是滕雲,但是沒人敢提出來,畢竟滕雲現在今非昔比,如今貴妃掌管了鳳印,和薛王舉案齊眉,也算是伉儷情深,又如何能上戰場呢?

  有些看不起滕雲的就在想,滕南侯作威作福這麼久,早就被薛王寵的不知道怎麼打仗了,要是讓他去前線,一定會把薛國淪陷掉。

  其實薛鈞良心裡也不願意滕雲去,畢竟打仗是生死考驗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是有去無回,死在沙場上的將領還少麼,有多少人死了都撿不回屍首來。

  所以薛鈞良想問問大家的意見,只不過沒人說話,薛鈞良道:"沒人有想法麼?那先說說這仗該怎麼打……郎靖,你從來都足智多謀,你說該怎麼打?"

  郎靖被點了名字,站出半步,道:"依微臣之見,只要守住洺水,繼而渡過水去,必能戰勝奉國。"

  "哦?洺水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分界而已,如何能有這麼大的效果?"

  郎靖道:"陛下乃九五之尊,人中龍鳳,只不過薛國無水,倘若拿下洺水,就如同龍入大江,豈不是得心應手,到時候奉國軍民異心,自然不攻自破。"

  "話雖然說得好聽,但是大家也知道,孤的軍馬不適合水戰。"

  郎靖道:"拿下洺水不一定非要在水上打仗,薛軍水戰是薄弱之處,所以必須從洺水下游著手。一方面做好洺水的佈防,讓敵人分心,一方面派兵從洺水下游穿過去。據微臣所知,奉國洺水旁邊的小郡被大水淹後還沒有重建好,陛下可以從這地方奇襲,打亂奉國的民心。"

  薛鈞良道:"講起來雖然有道理,但是奉王也不是容易糊弄的,如何能做出聲東擊西的模樣。"

  郎靖道:"這就要看陛下心中的大都督了。"

  薛鈞良盯著郎靖看了良久,隨即笑道:"是啊,你果然才高八斗,孤的心思被你看穿了。"

  他說完這句,就吩咐下朝了,弄得眾人匪夷所思。

  其實薛鈞良心中的大都督自然是滕雲無疑,但是他捨不得滕雲去,他不想讓滕雲冒險,滕雲上次就差一點點死在桃花潭,死訊傳來的時候,薛鈞良覺得自己幾乎崩潰了。

  "力竭而死"這四個字,簡直就是噩夢一樣,纏繞著薛鈞良。

  薛鈞良記得滕裳告訴過他的話,戰場才是滕雲的生地,但是他就怕滕雲太過於鞠躬盡瘁,反而沒了生的希望。

  薛鈞良回了殿,坐在龍椅上發呆,如果派薛鈺去,他不放心,不是薛鈺有什麼異心的問題,而是薛鈺的秉性不適合和奉洺鬥,跟奉洺比起來,薛鈺還是太嫩了點。

  派薛後陽去,可是薛後陽沒打過水戰,完全是個汗軍,如果這個時候奉洺派人從另一面偷襲京城,豈不是措手不及。

  滕雲適合水戰,薛後陽適合守城,這是天衣無縫的分配方式。

  姜諭看陛下苦思冥想,也插不上嘴,只能出去弄一壺提神醒腦的茶來。

  剛出了殿就碰見了滕雲,姜諭給滕雲請安,滕雲道:"陛下可在裡面?"

  薑諭道:"在呢,早朝回來就一直坐在暖閣裡,也不說話,老奴真是擔心死了。"

  滕雲沒再多說,走進大殿,往裡到暖閣去,薛鈞良果然盯著不遠處的地圖在發呆。

  滕雲走進去,咳了一聲,薛鈞良才醒過神來,道:"滕卿來了,難道是想和我一起用午膳?"

  滕雲卻道:"陛下有什麼難處,微臣可以分憂的麼?"

  "並沒有什麼,只是在想開戰的事情……你也知道,一開戰不說勞民傷財,損兵折將就不計其數,是要好好思量一下,怎麼樣才能贏的乾脆俐落。"

  "陛下是在選派往洺水的大都督麼?"

  薛鈞良笑了一聲,"咱們這些時日,已經練得心有靈犀了。"

  滕雲道:"今早郎靖的話說了一半,陛下心中的人選,可否讓微臣一猜。"

  薛鈞良猛然站了起身,背過身去,道:"不勞滕卿猜了,滕卿回雲鳳宮去罷,我想靜一靜,好好思量一番。"

  "陛下。"

  滕雲卻不走,淡然的道:"陛下心裡有人選,為何不說?"

  他頓了頓,繼續道:"你為何不讓我去?"

  薛鈞良像是泄了氣,轉過身來坐下來,示意滕雲也坐過來,雖然龍椅不是誰都能坐的,但是這些日子滕雲沒少和薛鈞良分享龍椅,自然也就挨著薛鈞良坐了下來。

  薛鈞良靠著椅背,把頭仰起來,道:"我自然不想讓你去,平頭百姓都不想讓自己的家人出去打仗,我又怎麼會想讓自己關心的人,出去打仗呢?"

  滕雲沒說話,也不敢去看他的表情,薛鈞良輕輕握住他的手,道:"當時你在洺水打仗,你的死訊傳到京城來,永遠也不可能知道,我有多絕望。"

  滕雲沒有抽回手,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能感覺到對方的暖意,滕雲開口道:"陛下可知道,我和滕信一樣,我們的一生就是為疆場準備的,男兒豈能貪圖安逸?而且你有沒有想過,有沒有聽過,現在朝廷上的大臣,是怎麼評價滕南侯的,我並不是那樣的人,你關心我,說實話……我是感動的,也是高興的……只不過滕某更想告訴這些大臣們,滕某當之無愧這些關心。"

  薛鈞良聽到此處,轉頭去瞧滕雲,滕雲笑道:"陛下心裡肯定已經有了最好的分配,不如快點招人來擬草詔書。"

  這時候薛後陽和滕裳卻進宮來了,薛後陽拿到了趙戮的軍機密報,由趙統率領的兵馬,在洺水下游桃花潭附近,被呂世臣擊敗十裡,十裡之外趙統又下令紮營,準備反擊。

  滕雲看過邸報,臉色有些發沉,道:"趙統中計了。"

  他說著指了指地圖,道:"洺水以南連年陰雨,又因為大水灌城,州郡的道路還沒有完全修好,天氣潮濕,路途不平坦,這些原因都阻礙了奉國往前線運糧。糧草是軍中根本,沒有糧草軍心大亂,自然打不好仗,呂世臣是聰明人,或許是近些日子趕上了奉國大雨,糧草送不過來,他想要借趙統的糧草。邸報上寫著趙統兵敗不多,只不過十裡,可以挽回,但是以我之見,呂世臣在這種狀況下不派兵追擊,其實他並沒有把握能打贏趙統,只不過是想要他的營寨而已。趙統退兵匆忙,一定來不及把糧草全部運走,呂世臣派兵奪下營寨,就是奪了一批糧草,而現在趙統十裡之外紮營再戰,恐怕又要拱手想讓一部分糧草。"

  他一說完,滕裳也點頭,道:"呂世臣足智多謀,他不擅長打仗,卻擅長攻心,知道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該退,不出三個回合,趙統就要因為糧草不濟,把桃花潭失守給奉軍了。"

  薛後陽道:"陛下,快點擬草詔書罷,派兵往桃花潭去,丟失了桃花潭,趙戮將軍的望江坡就危險了,桃花潭一失手,奉軍大可以把望江坡圍攻起來,到時候糧盡水絕,就不用費一兵一卒,也能讓望江坡的將士投降了。"

  薛鈞良盯著邸報,心裡亂哄哄的,這是他第一次有些措手不及。並不是薛鈞良的智謀和手段不如別人,而是因為他被感情絆住了手腳。

  薛鈞良抬頭去看滕雲,滕雲這個時候也看著他,只是對了一眼,薛鈞良當下道:"讓郎靖過來,孤要擬草詔書,拜滕南侯為大都督,興兵洺水。"

  郎靖很快就過來了,與其說趕來的很快,不如說他一直在軍機處沒有回去,郎靖早就知道薛鈞良一定會下決心的。

  郎靖一到,就從寬袖內拿出一張紙來,洋洋灑灑寫了很長,詞語激昂,就差最後的點名。

  薛鈞良拿過紙來撲在桌案上,親自提筆把滕南侯的名字寫在了上面。

  第二日早朝,薛鈞良讓人當眾宣讀了聖旨,築台拜將,眾臣的臉色是各不一樣。

  拜將的儀式非常隆重,文武百官都位列在場,薛鈞良再一次看到了滕雲轉身領兵而走的模樣。

  他眯著眼睛,迎著風,看著滕雲的背影,一直到看不清楚了,看不真切了,只隱隱約約的看到隨風飄揚的大旗。

  滕雲去洺水是解趙統兵敗桃花潭的危機的,所以時間不等人,自然不能跟著大部隊一點一點的趕往洺水。

  他點了先頭部隊五千精兵為前鋒,著副將領著後面的部隊,就先趕往桃花潭去了。

  趙統已經在呂世臣手上失了三個回合,軍營裡已經沒什麼糧草了,只能等著內地往這邊運送,趙統已經慌了手腳,這一仗如果失敗,那就徹底淪送了桃花潭,他也明白,自己失守,就等於把趙戮推到了絕境。

  趙統打著背水一戰的念頭,奈何呂世臣足智多謀,這一戰又將趙統的人馬團團圍住,幾乎變成了甕中捉?。

  趙統走投無路的時候,卻聽將士稟報,北面殺來一隊人馬,趙統起初以為是呂世臣安排的伏兵,但是後來一想覺得不可能,奉國偏南,怎麼可能在北面安排兵馬。

  滕雲帶著五千精兵趕到,從週邊包圍了呂世臣的兵馬,這樣一來,反而變成了內外夾擊,呂世臣的兵馬不敵,一下亂了陣腳,被打退了三十裡,又回到了桃花潭以南。

  趙統雖然被救,但是奪回的營寨裡並沒有糧草,想必是呂世臣為人處世相當謹慎,已經把糧草運走了。

  滕雲因為趕來的急忙,也不可能帶著糧草,眼下雖然贏了一仗,但還沒有真正走出危險。

  趙統聽說滕雲是大都督,就負荊請罪,甘願受處罰來振軍威。

  滕雲看著跪在地上的趙統,道:"你知道如果處罰你,是什麼刑罰麼?"

  滕雲不等趙統說話,笑道:"是死罪。你失了糧草,動搖了軍心,死一百次也難辭其咎,倘若我殺了你,豈不是便宜了你?"

  趙統抿了抿嘴,只是垂著頭不說話。

  "如今是用人之際,你若是能戴罪立功,便饒你不死。"

  趙統叩首道:"但憑調遣。"

  滕雲道:"如今當務之急是糧草,糧草不濟,將士們無法打仗,一方面要拍人像內地告急,讓他們迅速運糧,只不過遠水解不了近渴,咱們還要自己動手奪回糧草。"

  趙統知道滕雲肯定是有辦法了。

  滕雲召集了趙統手下的將士們,給他們指地圖,道:"桃花潭蘆草眾多,白日被日光一曬會有毒,當地的人都知道,雖然水淺但是白天一定不能渡河,所以吩咐將士們白天休息,夜晚戒備。"

  隨即又道:"想必奉軍也知道這個道理,我看到你們的邸報,呂世臣的軍馬也都是夜間來偷襲,好弄一個措手不及……既然呂世臣喜歡突襲,咱們何不將計就計?"

  滕雲吩咐趙統按他的計畫去辦,眾將士就開始著手準備。

  沒過幾日就開始刮北風,凡是颳風必會想到火攻,因為只有借助風勢,火攻才能發揮威力,而這種風向,顯然是利於奉軍的。

  滕雲笑著告訴趙統,今天晚上,奉軍必會來偷襲。

  當夜三更天,呂世臣的軍馬果然前來偷襲,顯示輕騎過來,點燃了火把,將營寨的大門燒著,隨即大部隊沖過來,想要殺薛軍一個措手不及。

  只不過當奉軍沖入軍營,卻發現是一個空寨。

  這個時候奉軍大驚,才知道中計了,想要往回撤退,滕雲和趙統各領兩千兵馬包圍堵截奉軍,將奉軍往火燒的營寨裡驅趕。

  大火燒寨,又有追兵,呂世臣的軍馬已經潰不成軍,自然找到突破口就往回逃竄,一路上沒有被追兵堵截,還算幸運,只不過回到自己營寨,卻發現大門緊閉,不管怎麼叫門,角樓上的士兵就是不開大門。

  隨即哨塔上又往下射箭,弄得奉軍大亂,逃的逃跑的跑,自己反而踩傷了不少自己的人。

  呂世臣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營寨已經被滕雲的人奪了下來,滕雲和趙統的追兵趕來,奉軍已經不打自降,只有二三十騎拒不歸順,保護著呂世臣往難逃去。

  趙統要乘勝追擊,卻被滕雲攔下來,道:"窮寇莫追,再往南就是奉國的勢力地,恐怕會中埋伏,得不償失。而且咱們只是為了糧草,既然拿下來了,這地方也不宜久留,趁天亮之前,讓將士們把糧草運回營去。"

  這一仗打得十分漂亮,最可畏的是沒有什麼人員傷亡,軍中有很多人其實並不服滕雲,畢竟一個男子做了貴妃,讓他們這些沙場上的男兒難以理解,以為只有花架子,哪知道竟然如此用兵如神。

  經過這一仗,滕雲頓時名噪一時,無論是薛國的大臣們,還是奉國的部隊,沒有一個沒聽說過滕南侯這個稱號的。

  有人會把滕南侯和當年的鐵將軍滕雲相提並論,滕雲也只是笑笑,其實是誰都不太重要了。

  薛鈞良接到了捷報,反反復複的看了好幾遍,又問薛後陽,"有傷亡麼?"

  "據臣弟所知,並沒有什麼傷亡。"

  薛鈞良點點頭,道:"如此甚好。"

  說著輕輕摩挲著邸報,那上面的字跡確實是滕雲的無疑,他再清楚不過了,似乎是想讓自己安心,連邸報都是親手書寫的。

  薛鈞良道:"糧草的事情,後陽你親自去督一下,雖然他們能把糧草奪回來,但是不能讓孤的將士們覺得孤不重視他們,讓附近的州郡及時運送糧草過去,如果有人敢從糧草上做手腳,孤決不輕饒。"

  "是,陛下放心。"

  薛鈞良點了點頭,道:"還有一件事,奉國從桃花潭下手失利了,一定會找別的突破口,洺水的另一頭雖然戰線拉長,不宜派兵,但是如果奉國真的從這個地方派兵,恐怕會直取腹地,到時候京師都是危險。孤要派人去增守,你說這個地方排誰去好。"

  薛後陽沉吟良久,忽然道:"臣弟還有一物要呈交聖上。"

  薛鈞良接過,只是一張紙,展開一看也是滕雲的筆跡,只有兩個字……

  --薛鈺



  76、第三十章 御駕親征

  薛鈞良看完信上的字,忽然笑了起來,隨即道:"傳薛鈺進宮來,順道讓郎靖也來。"

  薛後陽聽他這麼說,立時就明白了,滕雲從邊關帶來的字條上一定是舉薦了薛鈺。

  薛後陽退了出去,在軍機處找到了郎靖,道:"陛下召鎮疆侯和郎大人進宮。"

  郎靖應了,就出宮去稟告薛鈺。

  薛鈺此時還在府邸裡喝茶,有婢女為他扇著扇子,一派悠閒的樣子。

  郎靖見到薛鈺,薛鈺不緊不慢的笑道:"郎大人有空出宮了?"

  郎靖回道:"聖上召見主公。"

  "哦?"

  薛鈺笑了一聲,道:"他忙著打奉國,召見我做什麼,還要空找我的閑茬麼?"

  郎靖道:"依郎某看不然,剛剛軍機處接到邊關密保,萬年侯呈交了聖上,可能是和洺水有關。"

  薛鈺笑道:"雖然薛王說不計前嫌,能讓我去上朝,難不成他還叫我領兵麼?薛鈞良有這份氣度麼?"

  郎靖道:"主公不妨進宮,便知了。"

  薛鈺不緊不慢的換官服,然後讓下人備馬,這才和郎靖一起進宮去了。

  剛遞了牌子,馬上就有宮人引著薛鈺和郎靖過去。

  他們進了大殿,薛鈞良都沒抬頭,道:"來了就坐罷。"

  兩人謝了恩,坐下來,薛鈞良一邊看著摺子,一邊道:"薛鈺啊,孤記得你曾經立過不少戰功,是不是?"

  "確實如此。"

  薛鈞良又道:"先皇在世的時候,就說你聰慧,勇敢……此時奉國興兵,你卻在府裡喝茶,聽戲,你對得起先皇的器重麼?"

  薛鈺笑道:"陛下說笑了,薛國人才濟濟,連貴妃都能上陣殺敵,還需要我一個年輕不懂事的人做些什麼呢,奉國必然會聞風喪膽。"

  薛鈞良終於抬眼看了一下,也輕笑了一聲,"你不要挖苦我,咱們倆人的過節,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只不過你說滕南侯如何,當真是狼心狗肺了,虧得他在前線,還寫信回來舉薦你。"

  薛鈺"噌"的一下站了起來,一臉的不可置信,道:"滕南侯舉薦我?"

  "沒錯,他向我舉薦你,讓你掌管兵權,薛鈺,你的意見呢?"

  薛鈺盯著薛鈞良良久,眼神裡有些質疑,薛鈞良當然知道他的心思,像自己這樣集權的君王,怎麼可能把兵權放給一個造過反的人呢。

  薛鈞良道:"坐啊,別站著,咱們如今是敞開來說明話,國難當頭,我不希望咱們味幾的兄弟之間,還有什麼隔閡間隙,咱們窩裡打了這麼些年,有什麼意思麼,誰得了什麼好處麼?你想坐龍椅,你沒有坐到,我想殺了你,我也殺不了你,再這樣下去,又何必呢。"

  "哼。"薛鈺冷笑了一聲,道:"陛下倒是爽快,此時承認想除臣弟後快了?"

  薛鈞良笑著把筆一扔,靠坐在龍椅上,道:"我一直是爽快的人,奈何這麼多年來做君王,不能說一些爽快的話,現在關上門,就咱們三個人。"

  薛鈺道:"那陛下說罷,有什麼都說出來。"

  薛鈞良點點頭,道:"洺水送來邸報,滕南侯首戰告捷,打退了呂世臣,奪回了糧草……雖然第一仗打得漂亮,但是滕南侯和我都覺得這還不能高興,洺水綿延很長,奉國的軍隊在下游被擊敗,一定會找其他突破口,水戰是一說,咱們的兵馬肯定要在洺水上和奉國交戰,還有另外一處。"

  "是鵬郡。"

  這個時候郎靖涼涼的插了一句話。

  薛鈞良沒有責怪他插話,頷首道:"正是鵬郡。洺水上游不遠處有一座小郡,雖然居民不多,但是是兵家重地,鵬郡挨著洺水,上游落差大水流急,又有峽谷,因為地勢險要,一般不會有危險。"

  郎靖又介面道:"鵬郡雖然易守難攻,但是如果被攻陷,鵬郡以北就是大片平原,只能大軍交戰,這樣大部隊交鋒一定會折損慘重,再加上要塞淪陷,軍心不穩,很難保證會贏。"

  薛鈞良隨即轉頭看著薛鈺,道:"鵬郡因為是洺水之源,水流猶如大鵬展翅……"

  他說著,笑了起來,道:"薛鈺,你一向自負,你年輕有作為,總是恨天太低,那麼我就給你兵馬,給你應有的信任,看看你這個大鵬,飛不飛的高!"

  薛鈺也盯著薛鈞良看了很久,道:"陛下放心,薛鈺雖然衝動暴躁,但也明白一點,如果沒有了薛國,我連鎮疆侯都不是,只有薛國昌盛,我才能考慮怎麼造反,不是麼?"

  薛鈞良笑道:"難為你想的這麼清楚,難得啊。"

  薛鈺道:"臣弟就立下軍令狀,如果失了鵬郡,就投身洺水,不需要陛下費力氣。"

  "好啊。"

  薛鈞良毫不客氣的應允下來,道:"你帶上郎靖罷,郎靖對你忠心耿耿,你帶上他,這也是孤作為一個君王,該對臣子表示的信任,對不對?"

  "陛下英明。"

  薛鈞良轉頭對郎靖道:"守鵬郡,需要多少兵馬。"

  郎靖沒有回答,只是對薛鈺道:"還要請主公示下。"

  薛鈺只是頓了一下,立馬回道:"兩千五精兵,足夠了。"

  "好,"薛鈞良道:"像萬年侯要兩千五騎兵,儘快啟程罷。"

  薛鈺出了宮,在京郊大營領了兩千五的兵馬,很快就往鵬郡而去。

  在路上的時候,郎靖還分析了鵬郡的地勢和處境,呂世臣兵敗,滕南侯的大軍已經在洺水和奉軍交鋒,很快奉國就會往這邊派兵,既能掩護洺水,又能出其不意。

  而鵬郡的優勢就在於地處洺水上游,有峽谷不易通行,有築城易守難攻。

  郎靖道:"主公可以只守不攻,奉軍此來戰線拉得過長,前後不能回應自救,久攻不下就會撤兵,這個時候再送信給洺水之上的滕南侯和正安的四虎將,三面夾擊往來衝突,奉軍必敗。"

  薛鈺道:"說的好聽,鵬郡怎麼守?"

  郎靖笑了一下,道:"主公運氣一向不錯,久攻不下的城池,一般敵軍會想到火圍,只可惜鵬郡常年陰雨潮濕,又有水源,就算火圍很快也能撲滅,根本不足為懼。"

  薛鈺點了點頭,卻道:"那麼如果是水攻呢?洺水上游湍急,敵軍挖溝渠引水灌城呢?"

  郎靖道:"這一節我也有想過,其實不妨讓奉軍來挖溝渠,等到完工之日,咱們不妨先下手為強,引水灌軍,坐收漁翁之利。"

  薛鈺覺得這是好辦法,也不得不佩服郎靖才思敏捷,往日裡郎靖也經常勸諫自己,可是薛鈺根本沒想過要聽,畢竟他也算是少年英雄,打出生開始就沒有受過挫敗,只有真正挫敗過了,才能明白。

  薛鈺到了鵬郡,親自巡查了築城和哨塔的問題,又讓兵丁加固城牆和城門,將挨近洺水的居民遷移到地勢高的地方,又派探子沿洺水附近勘察,第一時間得到奉軍的消息。

  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著奉軍派兵過來攻城。

  不出半月時間,奉軍就來了,由奉國大將軍親自領三千精兵攻城,薛鈺早有防備,奉軍路徑峽谷,因為峽谷也有水流,不宜火攻,薛鈺就命人在峽谷裡挖陷阱,奉軍一到紛紛跌入陷坑之中,薛鈺又讓士兵站在峽谷之上,往下推巨石,巨石從山上滾下來,奉軍紛紛逃命,雖然只有小部分奉軍被堵在峽谷裡或者跌進陷坑,不過這也算是薛鈺第一個下馬威。

  奉軍清點人馬,損失了五百餘兵,和薛鈺的兩千五已經勢均力敵。

  奉軍一面攻城,真的一面開始暗暗的挖溝渠,準備引水灌城,薛鈺早有準備,讓人一直盯著,卻裝作不知道,只是專心對敵,敵人雖然久攻不下,但是並不害怕,還滿心高興的以為把薛軍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覺得勢在必得。

  薛鈺也悄悄的組織兵丁和百姓從城裡荒廢的地段挖溝渠,引來洺水。

  就在奉軍大功告成,準備不費一兵一卒拿下鵬郡的時候,奉軍探子回報,似乎鵬郡有些不對勁兒,這時候敵人才知道薛鈺也挖了溝渠,想要帶兵折返,到了峽谷卻因為有巨石堵路不能通行,如果繞行必須折回去,一下子進退兩難,大水這個時候沖來,將奉軍的兩千五精兵沖的四散,不戰而退。

  鵬郡大捷的邸報送達京城,薛鈞良感慨良多,如果不是滕雲舉薦薛鈺,薛鈞良雖然也知道鎮疆侯是將才,卻放不下心中的芥蒂來重用他。

  薛鈞良雖然坐守京城,但是神經一刻也放不輕鬆,就怕前線有個意外,軍機處天天都要送好多邸報來稟報洺水的事情。

  薛鈞良又接到了洺水的邸報,和薛鈺的邸報幾乎是前後腳送到,滿心以為是捷報,其實也確實是捷報,滕南侯和奉國大都督齊梓結第一次洺水交兵,打退齊梓結不說,還虜獲了奉國俘虜將近三百人。

  只是有一點,滕南侯身中劍毒,為了不讓奉軍知道,竟然折斷箭杆,一直挺到奉軍退回洺水以南。

  劍毒雖然不是見血封喉的毒藥,但因為時間過長,滕南侯回到營帳就昏厥了過去,軍醫正在極力治療。

  薛鈞良看著信良久,忽然道:"奉國知道麼?"

  來人回道:"據洺水軍稟報,都督昏厥之前吩咐保守秘密,不讓眾人洩露一分一毫,怕奉國趁機興兵來犯。"

  薛鈞良點頭,道:"這就好。"

  只是下一刻,心又提了上來,道:"滕南侯的傷,能治麼?"

  來人道:"末將不知。"

  薛鈞良沒再說話,只是徹夜未眠,第二日又傳來軍報,滕南侯至今未醒,軍營裡似乎有奉國的探子,已經聽說薛國大都督身中劇毒命不久矣,奉國似乎準備趁機攻下洺水。

  薛鈞良的心慌了一下,隨即吩咐召集大臣,就在正殿。

  大臣們剛退了朝出了宮,結果又被召了回去,薛鈞良讓人讀了邸報,問眾人的意見。

  薛後陽道:"軍無首是大忌……滕南侯好不容易收服了軍心,倘若現在派人前往洺水,替換滕南侯,冒然換人,又怕不能服眾,這不妥當。"

  "孤也是這麼想的,如果滕南侯這個大都督做的不好,派人過去,理所應當,但是……"

  有官員提議,可以讓兵將紛紛說滕南侯好了,這樣也能拖一時。

  沈翼站出來道:"這個方法也不妥當,現在是兩軍對壘,既然敵軍聽說了滕南侯病重,即使是謠言,也一定會抓住時機,這樣在散步滕南侯恢復的言論,恐怕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做法,更讓奉軍有恃無恐。"

  薛鈞良道:"那依太傅看,該如何?"

  沈翼道:"微臣確實有辦法,而且這絕對是管用的辦法,只看陛下怎麼做了。"

  "但說無妨。"

  沈翼抬頭瞧了一眼薛鈞良,慢慢吐出四個字,"御駕親征。"

  他一說完,大殿之上頓時一片譁然,薛後陽道:"陛下如果親征,確實能鼓舞士氣,但是……京城之內如何是好,沒有聖上坐鎮,萬一鵬郡失守,京城就危險了。"

  沈翼道:"為今只有兵行險路了,京城有萬年侯坐鎮,京郊大營護衛得當,不可能有人造反,而且鵬郡一戰,鎮疆侯早已名揚奉國,奉王也要考慮到損失問題,不會冒然再次進攻鵬郡。"

  薛鈞良被沈翼說的確實動了心,御駕親征不止可以鼓舞士氣,更能見到滕雲,滕雲中了劍毒,至今未醒,他放不下心去。

  薛後陽也覺得沈翼說的有道理,但讓自己擔此重任,仍然覺得心裡沒底兒。

  沈翼又道:"陛下不妨將京中事物交給太子處理,讓萬年侯輔佐朝政,但凡重要事務快馬送至洺水親筆御批……太子雖然年幼,但機智過人,相信還是可以臨危不懼隨機應變的。"

  薛鈞良想到薛佩,自己這麼大年紀的時候,也不只是在書房讀讀書就完了,也開始為先皇分憂解難,開始到處遊走的辦事去了。

  薛鈞良沉吟了良久,眾人站在大殿上,連大氣也不敢出,都等著薛王的決定。

  似乎過了很久之後,薛鈞良才道:"太傅說的有道理,孤準備御駕親征,太子薛佩代理京中事物,萬年侯薛後陽輔佐朝政。"

  他話音一落,眾臣附身跪地,叩拜道:"陛下英明。"

  親征不是一件小事情,不可能馬上動身,但是動身之前,聲明已經傳到了洺水,眾將還在為大都督的事情擔憂,就怕奉軍趁此機會大舉入侵,就聽到了京中傳來薛王準備御駕親征的消息。

  這個消息不可謂不振奮人心,親征的部隊很快就準備好了,糧餉也預備充足,不日就既出發。

  薛鈞良趕往洺水的時候,奉軍又派兵出戰了一次,這次雖然看到滕南侯的大旗,但是站在前面的卻不是滕雲本人,而是趙統。

  滕南侯已經昏迷數日,軍醫極力治療,卻不見好轉,奉軍叫陣很久,最後趙統一怒之下點了二十艘船,一手抄起滕南侯的大旗就出去迎戰。

  眾人都勸趙統要小心迎敵,不要意氣用事,只不過趙統秉性一直暴躁不怎麼聽勸,二十艘小船迎戰了奉國大軍。

  齊梓結派手下大將前去迎戰,趙統連兵器都不拿,只抄著大旗,小船和大船接了甲板,不出三招,趙統就用軍旗將奉國大將挑入水中,後來齊梓結又派人迎戰,同樣不敵趙統。

  趙統就單槍匹馬站在船頭處,奉軍被他氣勢所嚇,竟沒人再敢出戰。

  齊梓結連失兩名大將,也不敢再戰,吩咐退回洺水以南,趙統本就沒有把握,用二十艘小船贏了奉軍的大部隊,也沒追擊,同樣吩咐調轉船頭,回北岸去了。

  趙統就憑藉自己一個人贏了一仗,回到營寨,就有將領迎上來,道:"將軍醒了!"

  趙統一愣,隨即大喜,還沒來得及往主帳趕去,哨兵就跑過來說,"前方似乎有軍馬朝這邊來了。"

  趙統急忙登上哨塔,確有大軍向這邊而來,只不過離得近了,軍旗上赫然寫著一個"薛"字。

  趙統這才醒悟,原來是薛王御駕親征的大軍到了。

  眾人趕出營帳跪迎薛王,薛鈞良下了馬,讓眾將平身,第一句話就是,"滕南侯如何了?"

  趙統道:"將軍方才醒了。"

  "醒了……"

  薛鈞良重複了一聲,當下拋下眾人,直接往裡走去,趙統自然知道陛下是急著看大都督的傷勢,立馬引著薛王往主帳去。

  薛鈞良到了主帳,自有兵丁替他嫌棄簾子,只是他沒想到,自己還沒進去,就看到了一臉蒼白,準備出來的滕雲。

  滕雲的嘴唇發白,臉上沒有血色,整個人有些消瘦,似乎沒有什麼精神,因為眾將士都出來迎駕,所以主帳裡自然沒有人伺候,滕雲醒來之後,擔心戰事,竟然穿著一件裡衣就踉蹌著要出來。

  滕雲盯著一身蟒袍的薛鈞良看了很久,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而薛鈞良看到他這幅枯槁的模樣,心裡狠狠一擰,伸手扶住滕雲,轉頭吩咐道:"都出去,孤有話和滕南侯說。"

  話音一落,伸手放下帳簾,阻斷了外面人的視線,隨即一把將滕雲打橫抱起來,就往帳內走去。

  滕雲驚了一下,似乎要打挺,只不過他剛醒,身上沒勁兒,看到薛鈞良臉色不善,也就沒在掙扎,老老實實的靠在薛鈞良身上,舒了口氣。

  77、第三十一章 陣前

  只不過是把滕雲從外帳抱到內帳的功夫,薛鈞良把他放在床榻上,那人竟然閉上了眼睛,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怎麼樣了。

  薛鈞良心裡一驚,沖出帳外,帶來的御醫早就侯在帳外,當下快步沖進去為滕南侯看傷。

  御醫檢查了一邊,才松了口氣,道:"陛下放心,只不過是失血過多,身體太過於虛弱,是睡著了。"

  太醫開了藥,趙統拿過藥方子,親自去給滕雲煎藥。薛鈞良又讓眾人都退出去,又怕萬一滕雲有事情不好叫人來,就讓人守在外帳。

  薛鈞良拿了太醫留下的藥膏,為滕雲重新包紮箭傷,傷處很深,而且旁邊的皮膚因為中毒,被削掉了一塊,流血斷頭的事情薛鈞良看得慣了,本以為應該麻木了,結果心裡還是忍不住猛跳了一下,覺得慌的厲害,似乎沒有底兒。

  滕雲睡得很熟,雖然換藥似乎有點疼痛,但他只是皺了皺眉,根本沒有要醒的跡象,薛鈞良輕手輕腳的,生怕弄醒了他,影響滕雲休息。

  幫滕雲換完了藥,薛鈞良才發現自己出了一頭的汗,他把冕旒摘下來,扔在一邊,免得礙事,又拿了布巾,用溫水浸濕,替滕雲擦了擦臉和手腳。

  溫水的溫度好像很合適,滕雲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整個人還往被子裡縮了縮。

  薛鈞良拉過來凳子坐在一邊,就默默的看著滕雲休息,忽然想起來,滕雲還是皇后的日子,他替滕雲擦臉上的傷藥,雖然那個時候多半是假意的,現在想起來,真是讓人唏噓不已。

  營帳裡本身就不進光,日頭西沉,就更是昏暗,薛鈞良怕點了蠟燭影響滕雲休息,也就沒點蠟燭,只是安靜的坐在一邊。

  滕雲半夜的時候燒了一陣,薛鈞良叫來御醫,御醫說是傷口太大,難免發燒,但是傷口癒合的還可以,讓薛王不要擔心,畢竟滕南侯年紀還輕,身體恢復也快。

  到天亮的時候,滕雲的燒就退了,臉色看起來也不那麼蒼白了,而且睡得很熟,不再夢囈或者皺眉,薛鈞良這才放下心來。

  這時候方覺得腰背有點酸,自己竟然這麼坐了一晚上,他本身就心心念念著洺水的戰事,此時放下心來,頓時有些疲倦。

  薛鈞良伏在床頭上,盯著滕雲的眼睫,隨著那人眼睫的輕顫,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滕雲醒來的時候已經日近正午,他覺得自己似乎夢見薛鈞良,只不過薛鈞良遠在京師,滕雲咧嘴無聲的笑了一下,難道自己這麼思念那個人?

  只是一撇頭,嚇了滕雲一跳,一個穿著蟒袍的男人伏在自己床頭,呼吸很平穩,顯然是睡著了,眼底是一片青黑色,看起來沒有好好休息,他的冕旒摘了,滾在一邊兒,袖口挽起來,手邊還放著一塊布巾。

  床單被布巾浸濕了一小片,滕雲看著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隨即禁不住笑了一下,想要伸出手去摸摸薛鈞良青黑的眼底,手伸到一半,卻因為抻到了傷口,吸了口冷氣。

  薛鈞良聽到滕雲的聲音,猛地一下坐起來,滕雲已經醒了,捂著傷口,抿著嘴唇,似乎很疼似的。

  薛鈞良趕緊站起來,扶住他道:"傷口裂了麼?不要亂動,我去叫御醫……"

  他的話還沒說完,滕雲攔住他,道:"不,沒裂開,只是不小心抻到了,有點疼而已。"

  "有點疼?我看你是疼的不行了罷,傷口那麼深,你果然不要命了。"

  薛鈞良一邊說,一邊去摸他的額頭,沒有再發燒,這才松了口氣,坐下來,自己好像都退了層皮。

  滕雲看著他這麼緊張的樣子,心裡湧起一種怪怪的感覺,道:"陛下怎麼來洺水了?"

  薛鈞良給他弄了杯水喝,一邊喂他,一邊道:"御駕親征鼓舞士氣,順便來看看讓我不省心的人。"

  滕雲聽他說御駕親征四個字,愣了好久,這不是哪個君王都能辦到的事情,雖然聽起來很威風,但是親征是打仗,不是遊山玩水,那都是真槍真刀的交鋒,沒有誰不喜歡安逸的坐在京城的龍椅上的。

  滕雲雖然睡了一覺覺得力氣恢復了不少,但是傷口在肩膀上,不管哪只手用力,都不自覺的牽動了傷口,疼得他一身冷汗。

  薛鈞良見他坐不起來,乾脆一仰頭把水喝幹,隨即俯下身去,兩個人的嘴唇貼在一起,滕雲還以為他是渴了,沒想到下一刻竟然把水渡了過來。

  滕雲沒有和誰這麼親密過,兩隻手不由自主的抓住薛鈞良的袖口,水是溫熱的,帶著薛鈞良的體溫,似乎一直熱到了胸腔裡。

  薛鈞良渡過了水並不起身,滕雲的嘴裡都是藥的味道,淡淡的苦澀,薛鈞良的淺嘗輒止上了癮,逗弄著滕雲,讓他生澀的回應自己。

  滕雲身上沒有力氣,此時被吻的更是無力,最後連薛鈞良的袖口都抓不住。

  薛鈞良這才起身,替他擦掉溢出來的水,又親了親滕雲的額角,道:"餓不餓,吃點東西再睡,好麼?"

  這麼溫柔的問話,滕雲頓時有些臉紅,發白的嘴唇也因為充血而變得殷紅起來。

  見他不反對,薛鈞良走出內帳,讓人把熱著的飯端上來。

  行軍打仗本身沒什麼好吃的,滕雲現在身體虛弱要吃不了什麼好的,薛鈞良把粥吹涼了一勺一勺的喂他吃下。

  滕雲吃飽了,因為之前睡了很久,所以不想再睡,就開始擔心戰事情況,道:"奉國是不是知道我中箭的事情了?"

  薛鈞良刮了他的鼻樑一下,伸手把碗放到桌上,給他蓋好被子,道:"當然是,不然我怎麼會在這裡。"

  滕雲一想也明白了,"是啊,如果不是微臣受傷,陛下大可以不必御駕親征。"

  薛鈞良道:"你放心罷,我來了這裡也算是一件好事,現在將士們都士氣大振,啊對了……之前你昏迷的時候,趙統帶了二十艘小船就去迎戰奉軍,最後一個人連殺兩員大將,後生可畏啊,你也不要擔心了。"

  滕雲聽到趙統的的事情,自然是高興的,歎了口氣道:"還要陛下來安慰我,微臣真是……"

  薛鈞良也歎口氣,道:"不要再自稱微臣了,你不彆扭麼?哪一個君王會從京城跑到前線來伺候一個大臣,哪一個君王會親力親為的為一個大臣擦身體喂藥餵飯?"

  滕雲一時無話,薛鈞良輕輕觸碰著他的臉頰,道:"我是在意你,才對你好,難道你要一直待我這麼本分,這麼見外麼?"

  滕雲被他觸碰的地方忽然有些發燒,蒸騰的臉上難受,稍稍別過頭去,道:"微臣……我……我自然看得出來,只是……不知道如何說。"

  薛鈞良探身在他的嘴唇上親了一下,笑道:"你不需要說什麼。"

  滕雲心裡有些感動,薛鈞良待自己確實很好,很溫柔,不會強求什麼,也不讓自己回應他什麼,只是這樣子,滕雲卻覺得自己很窩囊。

  薛鈞良親完想要起身,下一刻卻被滕雲拽住,嘴唇上一陣輕微的刺癢,竟然被滕雲咬了一下。

  滕雲咬完了人,才覺得抻到了傷口,薛鈞良一邊扶他躺下,一邊笑道:"受了傷就不要胡來,既然你喜歡,等你傷好了,咱們在營帳裡……"

  他說到此處就不再多說,但是滕雲顯然聽明白了,瞬間覺得營帳的床有些紮人,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滕雲在床上休息了五六天,加上薛鈞良什麼都親力親為的照顧,就已經差不多打好了,除了拉弓射箭,連騎馬都沒問題。

  因為薛鈞良的御駕親征,奉軍一時不敢過洺水來,這也讓滕雲休養的很充分。

  眾人坐在主帳裡,圍著地圖商討了一下如今的情勢,兩國都沿洺水布戰,趙戮佔據望江坡,薛鈺鎮守鵬郡,兩軍主力爭奪洺水。

  看起來似乎是旗鼓相當不分伯仲,這個時候就要看哪邊的糧草充沛,供應及時,但是這樣的拉鋸戰並不理想,費時費力消耗軍心鬥志,最終是兩敗俱傷的代價。

  滕雲道:"其實看起來是勢均力敵,但是大家不要忘了,咱們還有正安軍。"

  趙統應聲道:"早就聽聞正安軍雖然整體才兩萬軍馬,但訓練有素,都是精銳之師,如果咱們能和正安軍前後包抄,就再好不過了。"

  薛鈞良道:"那如何能把奉軍引到陷阱來,前後包抄呢?"

  眾人一時都沉默了,死死盯住地圖,奉國大都督齊梓結是沙場上的老兵了,而且用兵謹慎,從趙統的事情就能看出來,沒有萬全的把握,齊梓結是不會讓大軍冒險的,這些小打小鬧的計量,在一個老兵眼裡根本不算什麼。

  滕雲道:"那麼……咱們不妨,就放齊梓結過洺水。"

  趙統驚道:"什麼?讓他們過洺水,那豈不是把大軍拱手相讓了?"

  薛鈞良看了一眼滕雲,又轉而去看地圖,忽然笑了起來,"正如滕南侯所說,就放他們過洺水!"

  滕雲見趙統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指著地圖上的洺水,道:"洺水是天塹之險,水流湍急,在水上打仗咱們永遠討不到好處,事前你也說了,如果可以聯合正安軍,把奉軍前後包抄,那就沒問題了,既然齊梓結小心謹慎,咱們只有創造機會,讓他掉進溝裡。"

  他說著,點了點洺水北岸道:"不想在水上打仗,那麼只能在南岸或者北岸打,咱們想要在南岸打,必須奪下洺水,否則一邊渡河一邊迎敵,很不利於作戰,所以只有把齊梓結引到北岸來。北岸是咱們的營地,他的軍隊到了這裡不一定能討得到好,只要有人裝作敗退,把他引到腹地,後有洺水不容易撤退,西面邊是咱們的軍隊,東面自然是正安軍,如果他們冒然北進,北面也有州郡的屯兵。"

  趙統聽了都顧不上薛王在場,拍了一下桌子,道:"好辦法,這招以退為進用得妙。"

  他說罷頓了頓,皺眉道:"只是……想把齊梓結引過來,也是件難事罷。"

  滕雲笑道:"這自然要看你和我了。"

  "我和將軍?"

  趙統怔愣道:"將軍也要上陣?這不妥罷,將軍肩上剛好,萬一迸裂了……"

  薛鈞良咳嗽了一聲,道:"趙統啊,軍前就不要說些不吉利的話了。"

  趙統尷尬的摸了摸頭,道:"末將知錯了。"

  滕雲笑道:"沒關係,其實我並不是上陣殺敵,正是用自己的傷勢,讓齊梓結掉以輕心,你吩咐下去,這幾天讓將士們把我傷勢痊癒的消息傳到河對岸去,奉軍謹慎,定然會以為是虛假消息。"

  趙統笑道:"對對,他們之前就以為將軍你……"

  他說到這裡忽然住了嘴,站起身來道:"末將還是去讓將士們散播消息去罷……"

  既然討論完了計策,大家也都散了,薛鈞良和趙統進了內帳,薛鈞良道:"這趙統的爛舌頭,真想替他拔了。"

  滕雲道:"趙統年輕氣盛,難免說話心直口快。"

  薛鈞良揮了揮手,道:"你坐下來,傷口該換藥了。"

  滕雲依言坐下來,這些時日都是薛鈞良親自為他換藥,滕雲已經習慣了。

  薛鈞良退掉他的上衣,把包紮的布接下來,傷口癒合了,但是顯得很猙獰,每次看到薛鈞良都止不住心裡一跳,難受的厲害。

  瞧了瞧傷口,似乎沒什麼異樣,薛鈞良又弄了新的藥膏為他敷上,然後包紮好。

  他弄好卻不讓滕雲穿上衣服,只是伸手摸著滕雲鎖骨上甚至是胸口上的傷疤,這些傷疤大大小小,一看就是時日已久,已經不太明顯了,似乎要和滕雲融為一體。

  滕雲被他弄的一顫,卻見薛鈞良面色有些低沉。

  "這些傷疤,是我叫人打得?"

  滕雲頓了頓,笑道:"忘了。"

  薛鈞良的手指順著傷疤,一個一個的輕輕摩挲,這些事皇后去世,薛鈞良一氣之下抓起始作俑者嚴刑拷打留下來的,他知道滕雲怎麼可能是忘記了,只是不願意提,免得自己難受而已。

  稍顯粗糙的指肚摩挲著滕雲的皮膚,這些地方常年包裹在衣衫裡,突然被人觸碰,讓滕雲十分不自在,身體抑制不住的湧上一股燥熱。

  忽聽薛鈞良笑道:"嗯?看來你是好了,是不是最近補藥吃多了?"

  說著,薛鈞良的手竟然順著滕雲的胸口,一直輕輕的往下摸去,似有似無的按在滕雲的下身上。

  滕雲打了個顫,差一點跳起來,被薛鈞良一手壓住,笑道:"你記不記得,我說過等你好了,咱們……"

  滕雲聽著他曖昧的言辭,突然覺得口乾舌燥,而且自己的下身被他觸碰著,下意識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薛鈞良眯起眼來,附身去親他的嘴唇,滕雲起初死死閉著嘴,不讓薛鈞良進一步動作,只是薛鈞良的手不安分,撫摸著滕雲光裸的上身。

  滕雲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沒幾下就被撩撥的有些難耐,薛鈞良的呼吸也不平穩,開始漸漸粗重起來,滕雲一咬牙,乾脆迎上去,主動親吻起來。

  薛鈞良自然歡心他的主動,一面引導著滕雲的親吻,以免順著他的腰線撫摸著,或輕或重的揉捏著。

  兩個人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滕雲胸口的凸起被薛鈞良的衣服摩擦著,這種酥麻的感覺讓他無所適從,薛鈞良發現的時候更是惡劣的親吻了一下他的胸口,輕輕的咬住凸起,用舌尖□著。

  滕雲呼吸一下子變得急促,難耐的燥熱感越來越濃烈,自己已經這幅衣衫不整的模樣,而對方竟然衣冠楚楚,滕雲伸手去接薛鈞良的衣服,惹得薛鈞良笑了起來,道:"別急,咱們去床上。"

  滕雲瞪了他一眼,兩人跌跌撞撞的倒在床榻上,滕雲一翻身將薛鈞良壓在身下,親吻著他的眉眼。

  薛鈞良怕弄傷了滕雲,就順從的躺著,任那人在自己身上點火。

  滕雲也變得情動,三兩下退下薛鈞良的衣服,兩人赤誠相見的時候,滕雲又突然紅了臉,這種事情他沒幹過,他做夢也沒想過,這種事情會和一個男人一起做。

  薛鈞良不厚道的笑了起來,道:"不快點麼,我可是忍不住了。"

  說罷將滕雲一翻,自己虛壓在他身上,道:"既然滕卿不知道如何做,那第一次就讓我來罷。"

  礙于滕雲的箭傷,薛鈞良並不敢做的太過,只不過兩個人完全高估了自己的定力,滕雲胡亂的抓著被子,一臉迷茫難耐的求饒樣子,讓薛鈞良幾乎發狂,一直折騰到半夜才甘休。

  第二日滕雲起來的時候已經天色大亮了,薛鈞良坐在小桌案前看摺子,瞧見他醒了,笑道:"傷口沒有裂開罷?"

  滕雲咳了一聲,道:"沒有。"

  薛鈞良道:"起來洗洗身體麼,還是再睡一會兒?"

  滕雲聽他這麼一說,臉上燒的幾乎要滴血,□的感覺還很明顯,薛鈞良笑道:"我本身想幫你清理一下,只不過看你睡得香,就沒打擾你。"

  薛鈞良讓人打了水來,因為滕雲肩上有傷,不能沾水,還是薛鈞良親自幫他清理的身體,薛鈞良幫他把身後穴口裡的東西弄出來,起初還忍耐著,覺得滕雲身體虛弱,不要再為難他,結果滕雲什麼都不知道,撩撥的薛鈞良忍無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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