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之安可拉凱因》作者：莫千年【完結+番外】(穿越受x冰山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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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4:43

文案：

死了一次，從而穿越未來。

一個實驗‘成功品’的身體，通過預選，進入軍部安卡拉凱因基地特殊職能部。出任務，參加軍演，危機常在四周。倏然無人的繁華港口空城，不穩定的空間，高熱環形星雲，流落動亂邊境之星，唐奚踏步向前，看着前方的背影。

有一天他終将能站在這個男人身邊。星際有、機甲有、制服系有、自創武器同有~

一句話（腦殘）文案：一隻穿越受與冰山攻的未來星際故事~唐奚想，這世上，隻有你的漠然不是罪，隻有你的冰冷毫不寂寞。隻有你，面目肅然，目光冷淡，颀長挺直的站在那裏，像從上一次初始到下一次洪荒。

内容标簽：穿越時空 遙遠星空 天作之和

搜索關鍵字：主角：唐奚 ┃ 配角：肖陌白 ┃ 其它：舒曼華，格萊斯，奧塔克，卡因斯，萊茵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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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初至未來

第一章

血腥味和金屬味，混雜着汗味與腐臭味，強烈的沖擊着人的神經。渾身像碾碎了般劇痛，好像每一根骨頭都被打斷再馬馬虎虎的拼回來，每一根神經都被扯斷再随随便便搭起來，唐奚眯着眼睛再次大量眼前這個他待了2天的密閉的大屋子，此時屋子裏人的數量已經遠不足他第一次看見的二分之一多。

屋裏很安靜，可怕的安靜，好像是深水中尚未爆炸的炸彈，在麻木的底部有能毀壞一切的隐秘火星。還活着的人，大都或坐或躺，身上披着的衣服早撕扯的隻有一條一條，遮擋力少的可憐，裸露出來的肌膚布滿了血污與傷口。

這是一個密閉的大房間，沒有通風設施，更沒有什麽食物飲水。戰争從門關上的那一刻已經開始，然而此時，就算有超過三分之二的人已經死去，房間中的含氧量依舊少的可憐。一次戰鬥，意味着又将少一個人呼吸屋中的氧氣，也意味着激烈的動作将消耗更多的氧氣，到了這個時候，就算活下來的人在大多數時間也隻能攤在地上像離水的魚。

這個屋子裏的人，殺人喝血吃肉，隻爲了一個目的，活着。

他們臉上的表情一直都麻木到極點，從最開始的瘋狂殺戮，到後來在缺氧情況下孕育着下次爆發的靜谧，他們臉上沒有過任何情緒。

慌張、急躁、恐懼、絕望，或者期待和絕望。

沒有一種在他們的臉上或是眼裏出現過。

他們的眼底隻有一種亮光，極端瘋狂，唐奚甚至不确定他們是真的想要活下去還是隻是像被執行了命令就必須要完成的機器一樣，被迫活下去。

唐奚也不知道，他們在這個密閉的屋子裏待了多久。因爲他是從2天前才到來的。

從這具身體裏睜眼的時候，眼裏映出的是一張麻木的巨大的臉，占滿整個視野，肮髒腥臭，唐奚的第一反應隻能是給這人狠狠來上一拳！

然後他才發現，他以爲力氣十足的一拳實在是軟綿綿到不像話，而更不像話的是，對方居然就這麽被他打了出去！

這一拳開始了兩個半死不活的人的戰鬥，在唐奚完全不懂得爲什麽的時候。

2天，唐奚不知道這具身體上一次吃肉喝血是什麽時候，他隻知道這個人絕對這樣做過，否則他接受的身體絕對是僵硬挺直死了好幾天的死屍，而不是隻是被打暈了将要變成别人午餐的身體。

2天，他隻知道也許他能撐過這一次蘊含着暴風的靜谧，而下一次混亂的戰鬥中，他不确保自己在打倒了自己的敵人以後，會不會也爲了活下去咬破對方的喉嚨。

他不知道這是什麽樣的世界，他在這裏做什麽，是不是就算最後隻剩下他一個人也會被悶死在裏面，而如果能夠出去又将會面對什麽。

唐奚仰躺在地面上，看着污迹斑斑的金屬天花闆。

他知道，這一次的靜谧快要結束了。

然而你就在他進行無意義的思考和等待時，房間的另一端忽的傳來銳利的金屬摩擦聲，聲音其實并不大，沉悶而緩慢，但聽在唐奚耳朵裏卻極其尖銳，他幾乎以爲自己已經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如果他真的有這個力氣的話。

他之前以爲是牆壁的那一處，随着沉悶的金屬聲慢慢的向一側滑開。

唐奚又誤以爲自己聞到了氧氣的味道。

一種鮮活的生命的味道。

他相信這個屋子裏所有的人都聞到了這種味道，甚至有幾個人已經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唐奚撐起自己的身體，他親眼見過這些人，明明看上去下一秒就會倒在地上因爲傷勢過重或是缺乏食物或是窒息而死，下一秒卻兇狠的撲過來，好像這一拳打中他就能再好好撐上一天。他不能在這些瘋子站着的時候毫無反抗力似的坐在地上。

唐奚扶着牆壁緊盯着打開的房間門。房間外極其黑暗，他瞪了3、4秒才慢慢察覺到自己看見了什麽。

雖然不知道現在是什麽年代，他又在什麽世界，但是作爲一個曾經的軍人，他覺得自己這一點辨識能力還是有的。

黑洞洞的金屬圓管擠滿了房間的開口，一瞬間唐奚想到以前軍隊屠殺的情況——讓士兵站在密閉的房屋中向所有人掃射。

他記得，那一次他還沒有進入那支神秘而殘忍的隊伍，所以隻是在休息期間聽自己的戰友零零散散的傳過那麽幾句。

然而在想到這個可能的下一秒，理智就否定了這個答案，接着，他聽見門外面傳來低沉的命令聲，“一個一個慢慢走出來。”

語調平穩，铿锵有力，唐奚微微詫異，憑着接觸同來的敏銳直覺猜測，難道是軍人？

倉庫裏騷動了一下，但并沒有發生混亂，也沒有一個人動，就好像所有人都聽不懂那個人在說什麽一樣。

門外的人又重複了一遍，唐奚眯着眼睛看過去，外面的人隐沒在排排圓筒之後，根本看不見人形。唐奚又看了看四周，如果他現在向門外走，隻需要經過一個人。

他往前邁了一步。

他需要經過的那個人，離他并不算近，卻敏感的近乎變态，在他幾乎是毫無聲息的挪動下慢慢悠悠的轉過了頭。

依舊是一張看不出五官的臉，唐奚覺得自己的儀表絕對不會和對方有什麽不同。他看見那個人有一雙陰灰色的眼睛，空洞，深處燃着瘋狂的火焰。

唐奚全身都防備了起來。

并不會因爲門開了，因爲可以出去了，這個屋子裏的瘋狂就能夠消失。

因爲他們早就瘋了！唐奚相信自己在對方，或者在其他所有人眼裏，都早就被換算成了幾口血和幾塊肉，僅此而已。

唐奚一步步的接近着門口，門後的人也沒有再發出聲息。唐奚敏銳的發現那幾排圓筒似乎有什麽不同，像是捕獵的野獸慢慢亮出獠牙。

他相信，不管是門後面的人，還是他将要路過的這個人，都在等。

等待機會，或者異動，然後一擊緻命。

距離在越來越近，圓筒的位置慢慢移動着，唐奚看到有幾隻對準了自己，另外有幾隻則對準了擋在自己前進路線上的那個人。

“除了他，其他人不要動。”

可惜，不管是語言還是武器的威懾，似乎都不能向這裏面的瘋子傳達有用的信息。

唐奚在對方撲過來的時候一拳打向對方的肚子，他本來預計這一拳不會有任何效果，正打算順勢用出下一招，可是眼前的人卻直挺挺的往後退了過去。

應該說是被人拎了過去。

站在唐奚身前的，變成了一個穿着漆黑制服的軍人。

站姿筆挺，拔得很直，眼神肅穆，殺伐之氣撲面而來卻又恰當克制。

這個人警惕的看着自己，唐奚放松自己下意識間繃緊的身體，看着對方把手中的人直接打昏扔到一邊，然後轉過漆黑的眼珠看自己，緩慢而清晰的說，“我假設，你能聽懂我在說什麽。”

他的聲音低沉，耳語似的有些滑膩，明顯不是剛開門時唐奚聽到的那個聲音。

“我能。”

唐奚說道，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沙啞的幾乎無法被聽出來在說什麽，于是清了清嗓子，努力咬字清晰的又重複了一遍。

“啊，你能，真令人印象深刻。”對方的語調平闆，隐隐帶着一種嘲諷，“那就請你就這樣保持你的理智走出這間屋子。”說着便轉身朝外走去，似乎絲毫不在意把自己的後背暴露給這一屋的瘋子。

唐奚的目光越過他滑向門外，因爲距離的接近終于看清楚外面的景象。在密密麻麻的圓筒之後，站着5、6個穿黑制服的軍人，又有兩三個穿的是藍色銀邊的制服，似乎不是隸屬于同一兵種。旁邊還有2個人穿着白大褂，一眼就能認出是醫生。

他正在看，腳步卻忽的頓了一下。眼神飛快的轉向另外的方向。在這幾個人之後，陰影中還站着一個人。

這個人在看他。

眼神冰冷而銳利，好像被武器鎖定而無法逃脫的危機感。

唐奚瞬間移開目光。

他跟着面前的人穿過門口一排排的封鎖線，來到後面，感覺到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有一個白大褂已經快步的走了過來，被站在他前面沒有再往前走的軍人一把攔住。

“我提醒你，塞勒斯。”那個人轉頭看向剛剛自己停住後也立刻停住腳步的唐奚，對着對方那雙明顯清澈理智的眼睛皺了皺眉頭，又轉向一聲，“我提醒你。就算他看起來是無害的，也小心一點。”

“我知道，你别婆婆媽媽的。”塞勒斯對着臉色明顯陰沉下來的軍人笑了笑，眨了眨眼，“别這麽不相信我的實力嘛。”說着就已經朝唐奚走過來，舉起手中那個怪模怪樣的醫用儀器對着唐奚的額頭。

唐奚下意識的防備起來，在下一秒又強迫自己放松身體。

他看到儀器最前端的綠燈亮了起來，伴随着“滴——”聲。

醫生露出欣喜的神色。他放下儀器，表情柔和，笑了笑，“真難以置信。”說着，轉向臉色陰沉的同僚，“西維爾，如果能夠得到妥善的治療，他絕對可以恢複！”

叫做西維爾的軍人臉色卻是更加陰沉了，抿了抿嘴，“我帶他去航空艦。”說着，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大部分人都表示毫無異議的聳了聳肩，不過目光裏除了驚訝，更多的是鄭重無比的防備警惕。

這不正常。

唐奚從他們的表情裏解讀出了自己的現狀。

在這些人眼裏，自己表現的像倉庫裏那些瘋子，才是正常的。

他一邊跟着西維爾走過黑暗的走廊，一邊猜測着自己的現狀。前方的人走的很快，大步流星，害的他這具快散架的身體隻能跌跌撞撞小跑着跟在後面，也不知道轉了多少個彎，直到他走的筋疲力盡暈頭轉向的時候，前方忽然出現一點光。

唐奚擡起眼，他看見了出口，透出刺目的光來。

西維爾依然大步走在前面，唐奚緊緊跟在他後面走着，忽然覺得自己的心無法抑制的激動起來。

那是他前二十多年裏見慣的晴天。

在漆黑的通道裏突然望出去，光亮刺得眼睛劇烈的痛，甚至看不清楚外面的景色。但是唐奚一步一步走過去，半擋着眼睛慢慢的适應，漸漸看清了外面的藍，就忽然就好像松了一口氣一樣。

人類因未知而恐懼。

他知道，自己有生之年，終究還是能見到這種平凡到極緻的景色，呼吸到清新而氧氣充足的空氣。

忽然放松下來的唐奚，在這一刻一點也不想去想自己占領的這具身體到底是誰，到底經曆了什麽，又将會發生什麽。

“穿越”以來的這幾天像一場大夢，重見天日又是這場夢裏最好的美夢。

他緊跟着西維爾的步伐踏出出口，轉過臉，才忽然發現自己放松的似乎有點早了。

他看見一艘巨大的艦艇，足足有五層樓那麽高，渾身漆黑，外呈圓弧形的身體上反着光，堅硬而平滑。

……如果他真的穿越了，那他一定是到了未來！！

第二章

“賽美尼亞”号宇宙航艦是一艘中型作戰航艦，就算它所有的炮口都掩蓋在堅硬的外皮之下，渾身依然散發出陰森逼人的氣息。

激光驗證過西維爾的身份認證以及權限等級後，航艦的登艦平台從上方快速降下。唐奚看着，小心的往後退了一步——就在他以爲那塊夠四五個人站立的毫無護欄的平闆會哐當一下在地上砸出大坑的時候，平台十分幹脆利落的停在了他面前。

西維爾轉動黑色的眼睛，對唐奚做了一個請上的手勢。

唐奚眨了一下眼睛，一隻腳踏上去，踩着試了試感覺，然後面不改色的登上了看起來毫無安全保障的平台。

平台上升的速度和下降時幾乎一樣快，沒有纜繩拉着也沒什麽東西吊着，一大塊金屬鋼闆就像吃了火藥一樣載着人飛速升上幾層樓的高度。

唐奚隻是一晃神的功夫，還沒等他好好體會一下這種騰空的速度，金屬闆就停下來了。

他低頭往下看了看，保持着驚奇的心情走進航艦入口。西維爾随後進入，在他身後，入口的門快速無聲的再次關閉。

西維爾越過他向前帶路，軍靴踩踏地闆的聲音清晰規律，唐奚一邊吊在他後面一邊四處打量。航艦内部通道内冷白的燈光亮的刺眼，每隔一段距離便會有一扇極厚的金屬門，有些需要身份驗證與指令輸入，有些則一直保持着打開的狀态。西維爾帶着他拐向一個陰暗的隔間，黑發的青年仰頭往上看，上方的空間很高，好像一直高到能看到航艦的頂闆。

西維爾用目光示意他過去站在地闆上的一個小方格上，唐奚看了一眼，地上橫鋪着近十塊的小方格，半懸空。結合剛才登上航艦的經曆，唐奚猜想這也許是電梯。

事實證明他是正确的。

電梯上升的快而平穩，掠過不同“樓層”。

一開始兩邊是虛空的黑，随着樓層的上升從最左面開始看見一格一格的方塊地闆，因爲上升的快，就好像在看動畫一般——每一層電梯間的半懸空方格在視覺停留中連起，從左側慢慢搭建出了一條道路，最後終于連通到自己腳下。

電梯咔登一聲停住，幹脆利落，沒有絲毫震動。左邊是連接的通道，右邊依然是小半截虛空，唐奚數了數，大約是三塊方格的長度。

西維爾率先從電梯上走下來，剛拐過一個彎，就看見前面轉角處有一個亂蓬蓬淺栗色的腦袋探出來往這邊看。

唐奚眯了眯眼，覺得那個人兩個碧綠色的大眼睛，閃亮閃亮的。

西維爾大跨步三步兩步走到他面前，那人眨巴眨巴眼睛，縮了縮，沒躲，目光一個勁的往唐奚身上溜。

“我以爲你應該知道。”唐奚看着西維爾的背影聽見他略帶嘲諷的說，“這是第一個幸存者，你應該做的不是躲在那扇愚蠢的牆後面裝可憐。”最後那三個字明顯的停頓了一下，很好的顯示出了說話人嫌棄厭惡的心情。

正在裝可憐的人愣了一下，然後嗷的一聲整個人竄了出來，唐奚看見他從頭到腳套的是件白大褂，又是十分通用的醫生裝束。

這人簡直像是火燒屁股一樣竄起來蹦到唐奚面前，唐奚聽見西維爾厭惡的啧了一聲，往旁邊退了一步閃開醫生撲過來的路。他有點詫異西維爾這次沒像阻擋上一個醫生那樣阻攔這一個。

“啧啧啧！！沒想到還有幸存者！！珍稀品種啊！！”醫生刷一下湊過來貼的很近，鼻尖對鼻尖，唐奚從對方瑩綠色的眼睛裏看見自己的身影，十萬分的不熟悉的身影。

青年立刻往後退了兩步。

“咦？”，醫生轉了轉眼珠子，“小家夥，還懂得害羞啊？看上去挺正常的嘛……不像被慘無人道摧殘過的樣子嘿。”

西維爾嘲諷的動了動嘴角，“如果你有眼睛，就應該看得出防衛和害羞的區别。”

唐奚眨了眨眼。

“……”醫生咳了一聲，可惜興奮的情緒絲毫沒有被打擾的迹象，興沖沖的說，“我是萊茵·巴德曼，叫什麽名字？”

唐奚看了看他，沒說話。

醫生看見他這樣立刻回頭瞪了西維爾一眼，“兇什麽兇！吓到小孩子了吧！”

西維爾眉毛挑的更高了。

上一秒還在瞪西維爾的萊茵下一秒就轉回身來，态度自然的切換了一個陽光明媚的笑臉。他歪着頭思考了一下，“我記得，按照條例上的步驟，應該是先給你做一個從内到外的檢查？”随後醫生有點困擾的撥弄了一下自己本身就亂糟糟的棕栗色頭發，看着唐奚，“不過我覺得在一切之前你其實應該先好好洗個澡吃點東西，然後睡一覺。”

唐奚愣了一下。

一旁的西維爾如他所設想的那樣發出了一聲冷哼，玩味的說，“隻要你能保證，”他看着萊茵，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雖然我覺得，萊茵醫生的自保能力似乎确實不需要懷疑……”

“當然不需要懷疑！”萊茵氣狠狠的又沖他揮了一下拳頭，“我懂了，别啰啰嗦嗦的，外面等着你幹的事多了去了！”

西維爾居高臨下的看着萊茵。

醫生又瞪了他一眼，而後轉過身領着唐奚往通道的另一側走去，“所以就像我剛剛說的，你應該先好好洗個澡吃點東西，然後睡一覺。”

第三道加密金屬門在醫生面前打開。醫生伸手按向了通道兩側的一間房門旁金屬色的圓形按鈕，屋門快速無聲的向一旁滑開。本來漆黑的屋子在門打開的一刹那亮起了比走廊中顔色柔和了許多的燈光。萊茵熟練而快速的按着門邊上的一排排圓形按鈕，于是機械手從牆壁中推出了一個不太大的寫字桌和一個一人多高的小衣櫃，把本來隻放了一張床的房間填充的不那麽空蕩。

書櫃的另一側的滑門打開，萊茵笑眯眯的看着他，“去浴室好好洗洗吧~”

“……”唐奚走到浴室門口，看了看空空蕩蕩的浴室，很神奇，他在内心默默的想，而後回頭看了眼醫生，“對不起，請問這個……要怎麽用？”

1分鍾以後，在萊茵的幫助下已經調出灑水噴頭的唐奚開始後悔問這個問題。

這裏的灑水噴頭和他印象中的沒有任何區别，萊茵卻在興緻勃勃的給他講解牆上的其他按鈕，“這個是蒸汽按鈕，不試試麽，浴室裏充滿蒸汽很舒服哦！這個是自動搓澡機械手！就算因爲航艦上設施有限我們也是有機械手配備的！啊，這個是馬葉草獨特熏香，……”

唐奚一邊扯下自己身上并沒有起什麽遮擋作用的破布條一邊打開花灑，溫暖的水花灑到他身上的時候，唐奚甚至有一種自己重生了一次的錯覺。他快速的把自己沖了一遍，雖然早有預料，但是看到沖過的水黑乎乎的彙在地闆上然後快速滲透消失的情境，他還是對這具身體的肮髒程度有了新一輪的認識。

“要不要我幫你……”

“不要。”唐奚立刻的拒絕了醫生的幫助，按下醫生剛剛說是提供浴液的按鈕，粉色的浴液從剛剛還在噴水的噴頭裏直接噴到了他身上，啪嗒一聲澆了一頭一臉。

“……”

“……哈哈哈哈！！”萊茵大笑着别開眼不去看淹沒在一坨粉色中的唐奚，“所以我問要不要幫你！”

“……”

唐奚花了一個多小時在各種高科技的襲擊下把自己清晰幹淨，萊茵終于在他洗到一半的時候玩夠了表示一會兒再過來。把自己洗了很多遍終于覺得算是洗幹淨了的青年光着腳走向衣櫃，發現裏面果然有一套幹幹淨淨的衣服，他拿起來抖了抖，軟綿綿的，穿起來寬松而且舒服。

他剛套好，房門就自動打開，走進來的醫生身後跟着一個半人高，像一個長長的鐵盒子的機器人。

之所以認出是機器人，以爲沒有鐵盒子的前端會有兩隻一閃一閃的藍色電子眼。

“醫務機器人3号。”萊茵沖唐奚介紹，“艦艇上的後廚機器人正在休眠時間段，重啓他們花了我好多時間，所以午飯要等一會才來。”說着他不耐煩的撇了撇嘴，“這就是總控人員不在艦艇上的壞處。”

唐奚默然的聽着他說話，努力記住每一個細節。

醫生又上上下下的大量了唐奚一遍，啧了一聲，“洗幹淨了，小孩還蠻好看的。”

“……”青年在心裏翻了個白眼，終于還是決定抓住最重要的那一點進行反駁，“我不是小孩子。”

他眼神很認真，醫生明顯愣了一下，然後笑了，“好吧好吧。”他的語氣就像在哄胡鬧的小孩，一邊拉着唐奚坐在椅子上，“有點疼别亂叫。雖然高科技有的是好處，但爲了你自己身體的愈合力不要下降，我們還是采取最傳統的方法……”

他話還說到一半，屋子的門又開了。

醫生回過頭去，唐奚被他擋着并沒有看清楚門外的是誰，那個人在醫生站起身往外走的時候已經向旁邊退了一步，唐奚隻看到了銀藍色的衣擺。

然而在那人退開的時候，唐奚感覺到對方看了他一眼，并不刻意，平靜而淡漠，卻讓他覺得莫名的冰冷。和一個多小時前他剛剛走出那個密閉而絕望的金屬房間時感覺到的一樣的冰冷。

門居然并沒有關，隐約的談話聲洩露了進來，唐奚猶豫了一會兒後還是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向門口，那兩人走的離房間有些遠，他選擇了一個兩人都看不見他的角度。青年看見萊茵面對着這邊，而另一個男人則背對着自己。

“這說明他們成功了。”

“……”

“這不是一個好消息。”

“……可他現在是我們的人了……”

“是麽？”男人平淡的反問，這種平淡的語氣卻讓唐奚心裏一瞬間升起了濃重的警戒感。

“他是成功品。”唐奚聽見對方漠然的說，“也隻是一個成功品。”

唐奚在很久以後都還記得那個畫面。

通道盡頭的人毫無預兆的回轉過頭來，染着逆光的淺淡光輝，身形挺拔。因爲通道裏光源毫不合人心刺得唐奚看不清對方的五官，隻看到他映光的銀發，和那一雙冰藍色的，冷漠幽深的眼睛，平淡而銳利。

唐奚覺得那道目光好像一瞬間擊穿了他的心髒，讓他悚然心驚。

“他是一個成功品，也隻是一個成功品。”

唐奚躺在房間柔軟幹淨的床上，傷痕累累疲憊到極限的身體并沒有讓他在吃飽喝足後快速的進入睡眠。

就算萊茵說藥物是最慢的治療方法，醫生告訴他最多3天身上這些吓人的抓傷咬傷或者淤青什麽都能好徹底。包括他似乎斷了又自己長好的左臂的骨頭，被重新打斷再重長一變也不過隻需要一周而已。

藥物效果很好，并不疼，但唐奚仍然沒有睡着。

坐着等醫生回來上藥時，他聽見的那句話被大腦自動設置了循環播放。而那個沒看見長相的男人，語氣平淡的像在陳述一件無法改變的事實。

唐奚自嘲的笑了笑，發現自己并沒有覺得生氣或者憤怒。

他完全可以理解。

不論是從這兩天和他待在同一間屋子的“同伴”身上，還是，從軍人這種職業本身。

唐奚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一個合格而優秀的軍人，盡管在部隊裏混迹了5年，他覺得他還是無法将這些人理解的透。他的父親，一名出色的中将，教會他的第一個道理是把所有可能的危險扼殺。

“一次心軟或者僥幸，可能帶給你終生無法彌補的代價。”

他的父親是在戰火中洗禮出來的真正的戰士，就算唐奚小時候厭惡甚至憎恨這個看起來沒有絲毫人情味的父親，他也不得不在越來越成熟以後學會尊敬他。

最細小的危險，都能引起他們最高度的警覺。

唐奚翻了個身，思路終于完全從那句“成功品”拐到了對于“前世”的回憶上去。

從他到這裏開始，這是唐奚第一次安安靜靜的在足夠安全的地方清理自己的思路。

他在任務中死亡，然後來到了這個看起來似乎也是個20多歲的青年的上。

他笑了。

不管是好是壞，這總歸是個開始。

第三章

唐奚漫無目的的想着自己曾經的生活，伸手按下床頭的開關，屋子裏陷入了一片黑暗。他發現艦艇上還有一個地方不好，唐奚根本不知道現在是幾點。如果他剛剛上艦艇的時候是中午，那現在折騰這麽将近三個小時，應該也隻是下午三四點鍾，可是屋子裏的燈滅了以後，黑暗的像是淩晨。

他迷迷糊糊的閉上眼，思路飄移的想軟綿綿的床鋪和被子其實很舒服。

唐奚感覺自己剛剛睡着，至少睡着并沒有多久就被吵醒了。

萊茵背着通道裏的冷光站在門口，後面跟着另外兩個穿黑色制服的軍人。醫生臉上的表情明顯十分不情願，他有些抱歉的向唐奚笑了笑，然後慢吞吞的說，“有人覺得……應該先給你做個全身檢查。”

唐奚覺得醫生說這句話的口氣絕對是下意識的模仿了西維爾。

唐奚跟着人走進房間，檢查房間中的情況更加堅定了唐奚已經來到未來的事實。

這間屋子被分隔成兩大部分，用特殊的透明材質隔開。其中一間是醫生的工作室，大大小小的光屏懸浮在擠了5、6個白大褂醫生的空間裏，使得隔間顯得十分逼仄，醫生們走動的時候總是會不小心碰到光屏，截斷光屏上的信息，被其他人惱怒的瞪視。

另一間屋子稍微大一點，布滿了各色的線纜，有粗有細，交纏錯雜。隔間正中央是一個兩人高三人寬的圓筒，敞開着門，唐奚被萊茵推着走了進去。

“隻是做一個檢查，别緊張。”醫生笑眯眯的說，唐奚還沒來得及點頭，圓筒的門就刷的自動合上。

黑制服的軍人看着唐奚走進圓筒，轉過眼看萊茵，“我不認爲你應該忘記他是黑風的實驗品，就算是成功品，那也隻能證明他殺了更多的人。萊茵醫生。”他頓了頓，“而作爲一個成功品，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在聯邦實驗室中被研究直到死亡。這沒有什麽需要同情的，每一個黑風的實驗品都是受害者，但大部分成功活到這個階段之後的‘受害者’，本身也不是什麽好人。這個定律雖然奇怪，但在之前的調查中卻已經經過證實，而成功品，就更是……”

“并不是隻有活下來的就是成功品。”醫生看站在自己身後的行動隊C隊副隊長，熒綠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來，“他是成功品，因爲他重新擁有了理智和人性。”

“你以爲。”醫生看着臉上面部表情沒有什麽變化但眼裏明顯流露出嗤之以鼻神色的軍人，漫不經心的勾起一個笑容，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心髒的位置，“你以爲，你的這裏，沒有住着一個魔鬼？”

“32号溶液注射，準備完畢。”

檢查室裏的通訊擴音驚醒了直直站在原地的副隊長，醫生嗤笑了一聲，越過他前往控制室。副隊長快速的從對方的背影上轉回視線。

剛剛那種危險的，心髒似乎被利器刺穿的冰涼感，不是錯覺。

萊茵走進控制室，最大的光屏上黃金色的數據快速的一行一行刷過，旁邊稍微小一點的屏幕則放映着唐奚在圓柱形檢測倉裏的實時影像。醫生看見随着透明液體逐漸注入，水平面升高，唐奚開始墊高腳尖，萊茵扯過通訊器，“不用躲，你可以在這種液體裏呼吸。”

唐奚愣了一下，然後做了個深呼吸，32号溶液終于瞞過了他的嘴巴，于是唐奚驟然放松下來，嘗試着吸了一口氣。

“适應能力很良好嘛。”塞勒斯，在唐奚剛走出密閉房間後第一個爲他檢測的醫生湊到萊茵身後看着影像傳送，“甚至比大多數人第一次做這種檢測的時候都表現的鎮定多了。”他皺了下眉頭，“其實我覺得，像普通的那種使勁掙紮到最後快把自己憋死的時候才下意識的吸氣的情況才算正常，也許他缺乏危險意識？”

萊茵沒有回答，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屏幕，屏幕上唐奚的表情顯得十分驚訝，他吐着泡泡研究自己爲什麽沒有被液體嗆死反而呼吸自如。

“單看這些簡單的指标，不得不說他的情況十分完美。”已經把重點轉移到初步測試結果上的塞勒斯拉過一個光屏，慢慢翻看着快速測算出的指标結果。萊茵終于把目光從已經開始在圓筒裏上浮下沉的唐奚身上轉過來，扯了一下嘴角。

“啊！看這個！”塞勒斯忽然叫了起來，聲音分不清楚是驚喜還是驚恐，他點進一份詳細的分析報告把屏幕推到萊茵面前，臉上的表情像見鬼一樣。

“薩爾坐标，無法判定。”

萊茵怔了一下，把這一行來回讀了三遍，猛地擡起頭，熒綠色的眼睛裏閃着異樣的光芒。他點開自己的通訊光屏，飛快的翻着過成串的人名代碼，手指最後停在一個簡短的人名人名上。他頓了一下，點開接通。

醫生把目光從唐奚身體檢測數據的光屏上移開，退到一旁，等着通訊接通。他發呆似的盯着數據屏幕上一個個被計算出近乎于完美的初級指标，雖然中高級指标要明天才能完成計算檢驗，但萊茵有預感，檢驗的結果也絕對是近乎完美的。

因爲這确确實實是第一個成功品。甚至是一個連黑風自己都沒有想到的制造出來的成功品。

完美的指标，并且，一個真實的人。也許無法判定薩爾坐标這一點，連這個成功品有如此健全的人性這一點的驚豔程度都蓋過了。

無法判定薩爾坐标，象征這個成功品是一個真正的完整的媒介，或者，他們習慣把這種人稱之爲‘使者’。

世界上存在一種奇妙的物質，人類在800年前發現它，600年前嘗試去利用它，500年前出現第一個能利用它的武器，命名爲時武。威力巨大，不需能量支持，然而可以操作的人極少。

這種武器選擇它的使用者，而非被選擇。

500年來，人類嘗試着将這種武器的接受範圍不斷擴大，然而不斷的适應與标準化是以喪失時武本身的威力爲代價，可以運用最原始、毫無改進的時武的人依舊寥寥無幾。

“哔——”通訊接通的提示音把萊茵從發呆中拽出來。

“給你1分鍾。”男人的聲音冰冷而平淡，萊茵透過屏幕可以看到對方背景中燃燒的火焰、彌漫的煙霧，以及遠處看不清楚是什麽生物疊落在一起的屍體，醫生驚訝，“又出任務？”

“重點。”

“今天中午在托蒂卡一号人造星找到的那個幸存者……”

男人漠然的看着他，醫生從對方冰藍色的眼睛裏讀出了拒絕深談的信息。

“我知道我知道你已經和我說過了……”醫生翻了個白眼，“他的檢測結果出來了。”

“越優秀，越危險。”

“是是是……”醫生抓了抓頭發，“因爲不确定黑風是不是對他做過什麽其他手腳……可是肖，他是，呃，好吧，他沒有第四位坐标。”

醫生不确定對方萬年冰冷的面部表情是不是有任何一種松動，不過萊茵覺得就算有松動他也是看不出來的。他又抓了抓頭發，“你知道，這說明他和你一樣是‘使者’。據我們所知，所有的‘使者’的出現雖然規律難以尋找，但至少可以确定，是有獨特意義的。

不論是對聯邦，或者是對星域。我們太缺少這種人了，現在的人數少的簡直是捉襟見肘漏洞百出……”

他最後一句話還沒說完，面前的光屏就啪嗒斷了。萊茵噎了一下，把後半句吞回肚子裏，聳了聳肩，看了一眼表，毫不意外的發現1分鍾剛到。

唐奚從圓筒狀檢查艙中走出來，那種奇怪的液體蒸發的速度很快，走出來不到1分鍾的時間裏原本濕哒哒的衣服就已經幹的差不多了。

在檢查艙外等着的依舊是那兩個黑制服的軍人，唐奚看見萊茵醫生在另一個隔間裏遠遠對他揮了一下手，讓他跟着那兩個人回房間。他夾在兩個人中間，剛走出檢查室的門，全艦廣播的聲音就清晰的傳到他耳朵裏，唐奚茫然的環顧了一下，沒有感覺到任何震動或者像飛機起飛時的明顯傾斜。

“快點走。”後面的人語氣不怎麽好的催促他。唐奚能夠從對方眼睛裏輕而易舉的看到厭惡。

“我想問，”唐奚完全不懂這個人爲什麽對他有這麽大的惡意，可惜的是他在今後的幾天裏将會知道有多少人對他抱有同樣的莫名其妙的惡意，不過唐奚并不打算在乎這個，他轉頭問對方，“航艦起飛，我會被帶到哪裏去？”

“聯邦研究所。”後面的軍人冷淡的回答，看着唐奚又想說話，立刻厭惡的加了一句，“你沒有必要也沒有權力問那麽多。”

唐奚默默的把頭轉回去，覺得自己心裏發涼。

他當然不會自己會是去研究所做實驗人員，隻是他想不清楚自己有什麽可被研究的。他想到“成功品”這個名詞，忽然發現也許對他這具身體最一無所知的就是他自己。

接下來的3天裏，唐奚隻在每天早上見一次萊茵，被便攜型儀器從上到下掃描一遍，然後開始無所事事的在房間裏消磨。所有的飯菜可以由機械手在屋子間傳遞，他根本不需要打開門去餐廳或者什麽其他地方。當然，他也是不允許開門出去瞎逛蕩的，不管什麽時候，門外總站着兩個黑制服的軍人。

這是未來的時代，他一無所知的時代，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力量可以自保，或者反抗。而他隻能在越來越強烈的危機感中過的天昏地暗分不清早中晚。

當西維爾打開門的時候，唐奚愣了一下，這幾天他例行見萊茵醫生一次，被帶去全身檢查，再就沒有在這間屋子裏見過更多的人。

穿黑制服的軍人正靠在剛關上的房門上挑着眉毛看唐奚。

“我以爲，”西維爾拉長音調，“在養豬似的養了3天以後，你能看起來好一點。”

“……”唐奚在内心翻了個白眼，随口接到，“你不知道老把人一個人關在房間裏也許會得抑郁症？”

“那是什麽？”西維爾皺眉。

好吧，這種病症能在未來失傳也是件值得高興的大喜事。

唐奚笑了笑，把話題轉開，“呃……有事？”

西維爾懷疑的看着他，然而在每外出被不同的人用同一樣厭惡的目光注視了3天的唐奚居然覺得西維爾這種一視同仁的嘲諷目光十分讓他，輕松。

西維爾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半晌，點了點頭，“是的，有一個好消息想和你，”他停頓了一下，找到一個詞，“分享。”

唐奚望了望天，沒什麽觸動的等着對方繼續說下去。

西維爾看着他，黑色的眼睛裏神色晦暗不明。

“有一個不用進入聯邦研究所的機會。”他說，“我假設你知道進入聯邦研究所以後你的悲慘命運。”

唐奚怔了一下，“有機會？”他說，“什麽機會？”随後不等對方回答，他故作輕松的笑了笑，“我猜天底下确實不會有免費晚餐。”

“完全正确。”西維爾冷笑，“機會。或者，也許并不是那麽美好的出路。”

“1天後我們會到達預選基地。”對方稍微停了一下，然而沒有打斷去詢問是什麽的預選基地，西維爾的語調裏帶着顯而易見的嘲諷，“如果你能順利通過預選，就會進入安可拉凱因，特殊職能部。”

“别問我是什麽預選，或者安可拉凱因特殊職能部是什麽。”西維爾瞪了他一眼，“我完全沒有義務回答額——外——的問題。”

唐奚想了一下，眨了眨眼，“那，我能問是什麽讓我有了這個機會麽？”

西維爾有些驚訝的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真是，精确的問題。”他嘲諷道，

“給你機會的，當然是如果你能通過預選後，你的頂頭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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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4:44


第四章

宇宙航艦在第二天到達停泊港口。

唐奚幾乎是被人從床上揪起來的，二話沒說就帶下了艦艇。航艦之下，他們面臨的是蜘蛛網型四通八達的通道。

唐奚被帶着走向右側第二個通道，依舊是萊茵與兩個軍部黑制服軍人的組合。右側通道入口已經站了三個人，一個白大褂，看到萊茵立刻迎了過來，把人扯到一邊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什麽。另外兩個軍人打量着唐奚，臉色陰沉。

走在唐奚旁邊的人和對方點了點頭，往旁邊讓了一步，唐奚正要往前走，卻被不知道什麽時候談完話回來的萊茵拽住了。

“别那麽着急啊，等我再和患者做一次最後交流~”萊茵滿不在乎的對另外幾個人招呼着并快速拉着唐奚到離了幾人好幾步遠的地方。醫生彎下腰和他臉對臉湊得很近，唐奚從對方瑩綠色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的映像，很淡然很平靜。

“我記得沒人告訴你将來的安排是什麽，肖也是在昨天才最後做的決定，不過這個結局總比你回去以後進實驗研究室等着一遍遍被活體解剖好得多。”萊茵說話的聲音很小，節奏難得的快速，“你首先要記得，适者生存，你接下來要參加的試煉卻是在這裏也有30%死亡率和70%失敗率的項目。對别人來講，失敗隻是另一種活法，對你，失敗卻被送進實驗室、死路一條。而通過，你會進入安可拉凱因基地，隻有到了那裏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平等、權力、自由。不管你想不想，你的一生已經被軍部綁定了，我也沒有權力讓你能夠自己選擇，如果想活的更舒服，在接下來的三個月裏，你怎麽樣也得先成功再說。不是活下來，是成功，除非你希望自己就隻剩這地獄般的三個月的生命。懂麽？”

唐奚快速的點點頭。眼角的餘光瞥見對面的軍人走過來，他陰郁的看了萊茵一眼，動了動嘴角，不過在對方吊兒郎當的目光中依然什麽也沒說，隻是轉頭示意唐奚跟他走。

唐奚下意識的又看了萊茵一眼，醫生笑了笑，推了他後背一下，“走吧。”

唐奚回過頭來，跟上對方的腳步。

前方通道的入口聽着一輛細長的懸浮車，渾身上下就好像是一個鐵殼子，形狀讓唐奚想起春卷，穩穩的漂浮在軌道的上方。進去以後，這個看上去完全密閉的懸浮車絲毫不辱沒它外觀給予人的第一感覺。逼仄的空間裏，凱裏與藍色頭發的軍人分别坐在他的兩側，将他像個漢堡包夾心一樣擠在中間。幸好在兩個座位的間隙都立着一個連接地闆與車頂的金屬杆，像是公交車的扶手，唐奚好歹還有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白大褂的醫生坐在他們後面一排，一個人霸占3個座位。

懸浮車開的應該很快，這一點在其忽然轉彎與變向的時候就能感覺到。本來平穩的車身忽然發瘋一般的向左側傾斜，唐奚踧踖不防之下死死抓住了座位旁邊的扶手欄杆，就算如此也依然刷的往右邊倒。唐奚甩了甩手，然後再次抓緊欄杆。在連續四五個拐彎以後，唐奚整個就直接改抓爲抱，貼在欄杆上，唐奚聽見後面的醫生哼了一聲，不過青年顯然不打算放棄他此時裝考拉的狀态，爲了娛樂自己，他決定把現在的滋味歸結于坐一次瘋狂老鼠。

飛車二十分鍾，車子停穩以後唐奚已經出了一身的汗，下車的時候被甩的腳底下有點像踩棉花，不過踩了兩下以後這種感覺就慢慢消失了。

他們停在一個大廳裏，不過大廳的出口離的很近，大廳直連着一根凸形建築物的入口。一名軍人在前面。守在建築物入口的半人高兩輪的機器人平穩的滾向前，頂在頭上的兩隻藍色的燈泡眼将他從上到下掃描了一遍，發出滴的一聲，“身份證明通過”。

軍人從懷裏掏出一張黑色的卡片塞到機器人胸膛的卡槽裏，對機器人說，“選拔者身份輸入。”

“安可拉凱因基地年選，第166号選拔者，初始信息确認。确認完畢，插入資料完畢，資料初始化完畢。”機器人轉過頭，一雙藍色的眼睛将唐奚從上到下掃面了一遍，而後身體一百八十度扭轉，轉動方向兩個輪子往前一滾，“請166号參選者進入大廳，第一次集會馬上開始。”

唐奚趕緊跟上，動作幹淨利落。

AI機器人十分稱職，走的不快也不慢，讓唐奚正好跟得上。半圓形建築裏的風格一如飛船中，大塊拼接的弧形金屬牆壁，同質的地闆與天花闆，幹淨整潔、冰冷堅硬。機器人領着唐奚一路坐電梯到了十樓，這一層的通道比較狹窄而短小，正對着一間狹長的屋子，屋子裏此時已經裝滿了人。

唐奚眼尖，發現最前端半人高的桌子上，翹着腳坐着一個藻綠色頭發灰眼睛的軍官。

“給你們兩天時間。”最前端的的軍官翹着腳坐在半人高的桌上，完全提不起來勁的掃了底下一屋子密密麻麻的參選者，“兩天以後，我們仍舊在這兒集合，抽簽。”

“抽簽決定你們兩兩對戰的對手，對戰方式，機械機甲。”教官不耐煩的掃了一眼底下騷動的人群，“我猜你們應該都涉及過這兩方面的基礎知識，計算沒有學好也不用擔心。”他像趕蒼蠅一樣揮了揮手，“我們提供的機甲和戰艦，都是最低級的垃圾爛鐵，足以滿足你們的要求。”

“足夠安全，速度足夠慢，力量足夠小。”

“切，這人真讨厭。”唐奚聽到站在他旁邊的人嘟着嘴說道。

“你用過機甲麽？”另一個人小聲的湊過來沖唐奚搭話。

唐奚有點驚訝，他看了一眼還在台子上懶洋洋發表講話的教官，偏了偏頭小聲說，“我以爲你們都用過？”

這難道不是未來世界麽？小說裏的未來世界不是機甲滿地跑麽？

“别搞笑了兄弟！”那人像見鬼一樣看他，“除了那些世家出身的或者有錢人，誰能在進入高等學院之前碰到這種東西！一個過時的模拟虛拟機都好幾千卡币，我磨了我媽好久她都沒給我買！這下完蛋了！”

“……哦，是麽……”唐奚小幅度的聳了聳肩，“沒事，我連理論都沒學過。”

“我們老師倒是有仔細講過機甲駕駛這門課。”第一個抱怨的人加入了他們的談話，“可是我們課本上幾乎所有的知識都是關于傳導型機甲的！機械機甲？這确實是古董了！”

“我連古董都買不起！”另一人漲紅了臉反駁。

“哦，别激動！”第一個抱怨的人搖了搖頭，“誰會花那麽多錢去買古董！”

“……說實話，我一直以爲自己未來的工作是接替我爸開的小吃店……”第一個人像被紮了一下的氣球一樣洩了氣，“本來高等學院統一入學考試也想糊弄過去。誰知道隻是做個考前體檢就收到了去什麽基地的預選通知還不能不來……說實話，我爸看見軍部的印章時都吓壞了，差點以爲我背着他做了什麽殺人犯法的事。”

“我希望！”唐奚目不斜視假裝自己沒有聽旁邊那兩個人越來越興奮以至于越來越大聲音的聊天，看見台子上的教官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他們，“我希望，你們能夠從現在開始明白自己到了什麽地方……”唐奚伸手拽了拽身邊的人，可惜對方抱怨的正開心所以完全沒有理他，唐奚看見教官微微擡起手臂，唐奚覺得自己的身體一瞬間繃緊。

“刷！”

唐奚條件反射的快速的後退，一使勁一隻手手拉一個，正聊着的倆人沒有防備的驚呼一聲，被他往後拉着退了幾步，重心不穩啪的摔倒地上。

“呲——”一股白色煙霧從面前被射出兩個小坑的金屬地闆上升起來，坑雖然很、小，卻很深，唐奚發誓剛剛就算有兩個人形物體擋住了自己的視線，他也看見了兩道淺淡到極點的藍光擊中前面的金屬底闆，他們本應站立的位置。

狹長的屋子立刻安靜了下來。

“哦，原來我們還有反應不錯的參選者。”教官直起身子探究的看着唐奚，唐奚覺得對方絕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的，對方灰色的眼睛裏有濃重的警惕，“那麽，我就違心的祝願你能活過這次測試。”

“我再說一遍。”教官從桌子上跳下來，這次屋子裏安靜的沒有一點聲息，“你們最後搞清楚自己來到了什麽地方，不管是自願報名的，還是被迫前來的。另外，我還要強調，不好意思，這裏不是小孩子扮家家酒的地方。

我不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死亡離你們很近，訓練中，戰鬥中，還有，不要嘗試惹怒我。”

“這實在太可怕了！”瑪爾連，本來以爲自己會接替父親開小店的男生跟在唐奚後面一個勁的道謝，并且不停的說着自己剛剛有多麽的驚訝與害怕，另外一個叫做華音則抿着嘴，臉色有點發白，“這裏沒有法律嗎？”他小聲叫道，“他剛剛是真想殺了我們？”

唐奚沒出聲。

他們大約一百個參選者跟在半人高的機器人後面被領向他們被分配到的宿舍，進入高層的回型走廊以後，每到一間房間門口都會有四個人離開。這棟建築物樓道的設計簡直像是迷宮，一圈一圈的繞來繞去，唐奚懷疑就算他們又繞回到一開始下電梯的地方他也不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畢竟電梯間也十分隐秘的藏在一道牆壁之後。

“瑪爾連·瑪沙、華音、格萊斯·斯蒂格爾、唐奚。”

他們立刻撥開已經少了一大半的人群，來到領路機器人旁邊。立方體形狀的機器人藍色的電子眼閃了閃，唐奚知道這是對他們的身體特征進行掃描。随後，機器人一一吐出四張看起來沒什麽區别的黑色卡片。

“這是你們的預選區通行卡。”機器人平闆的說着剛剛已經說了幾十遍的台詞，“出入任何地方都需刷卡，請妥善保管，一經丢失自動取消預選資格。”

唐奚看到瑪爾連臉上顯而易見的露出要不要把這張卡直接丢掉好結束選拔的表情。

“如果發現本人故意遺失……”

瑪爾連打了個哆嗦。

唐奚發現機器人用這種平闆的語氣欲言又止的時候也是很有恐吓功能的。

除了瑪爾連和華音以外，那個唐奚完全不認識的人已經用自己的身份卡打開了宿舍門，率先走了進去。

“哦！”瑪爾連緊跟着進屋，壓低聲音驚呼了一聲。

宿舍裏完全不像唐奚想象的那樣貧瘠嚴苛，四張柔軟舒服的大床配有多功能床頭櫃。

“聯網儀！”瑪爾連按下床頭的一個按鈕，一扇小光屏從天花闆上快速滑下，他嘗試的拖拽着光屏左晃右晃，“我之前還擔心與世隔絕呢！”

顯然，這一點東西已經足夠他從剛剛的驚魂中脫離出來了。

唐奚破天荒的沒把注意力放到這些他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高科技上——格萊斯·斯蒂格爾，他坐在最裏面的一張床上，從進屋起，一直擡眼看着唐奚。

對方的表情生疏卻又有點若有所思，唐奚看了他一眼就把視線轉開。

這個人與瑪爾連、華音不同。

唐奚想起教官的話，“不管你們是自己報名，還是被迫前來。”

唐奚雖然不知道自己報名是個什麽流程，但想必和那些來自各地各行業的普通人不一樣，他猜不是軍人世家，就是軍校畢業。那麽，想這個人屬于其中。

“我想不到隻用這一個理由就能讓你把危險物品放在身邊。”

“我倒是覺得他适應的很不錯。”

“我不知道你爲什麽這麽向着他。但是你要知道他的威脅性是最高級别的，而且我們沒有任何手段能夠保證他是安全且忠誠的，所以我的意見不會改變，處理掉他！”

“不好意思，我不能同意。”第三個聲音懶洋洋的插了進來，“你的懷疑同樣沒有依據與可信性，我不覺得這樣的理由足以抹殺一個生命。雖然軍部已經不止一次違反過《聯盟智慧物種生命保護法》，不過，但從利弊角度考慮，這一個人将帶來足夠的利益。”

“我真搞不懂你們是怎麽想的。”第一個聲音終于略微焦躁的反駁，“舒曼華，把每一點危險扼殺在搖籃之中才是保證安全的唯一方法。”

“你太小心翼翼了，”舒曼華的聲音七分慵懶，還帶着三分的戲谑，“沒有風險就沒有收益。雖然我很不喜歡這種說法，不過我想你估計其實并不懂他能給我們帶來的利益在于何處。”

“老樣子，還是投票來吧！”第一個人憋了一會兒，終于懊惱的歎了口氣，“抹殺計劃，我贊成。”

“贊成。”

“我棄權。”

“贊成。”

“贊成。”

“我反對！”

“反對。”

“反對。”

随着投票進行，支持抹殺計劃的人臉上都逐漸露出了輕松的神色。

“……肖陌白，你呢？”

男人背靠在座椅上，面前6面通訊屏幕亮白的光映着男子深刻的五官，俊冷的臉上一片漠然，“我反對。”

幾乎所有屏幕上的人都吃驚的擡起頭來，“你反對？！”

最左面屏幕上，一直在和舒曼華等人争辯的人叫聲最大，他臉上的表情太過不可思議以至于讓他整個的面部都顯得扭曲，顯然他并沒有預想到肖陌白居然會反對，在他的預計中，就算肖陌白不會贊成，也一定會棄權。

屏幕前的男人将目光轉向最左的屏幕，他的語氣平淡，“我反對，決議不會通過。”

不理會其他人各自不一的面色，肖陌白面無表情的切斷了通話。6面通訊屏幕黯淡以後，後面被遮擋住的大屏幕顯露了出來，畫面上黑發黑眼的青年正坐在宿舍裏，他飛快的浏覽面前光屏上的信息。

唐奚看的很快。

也許是接受了身體的緣故，他從最開始就知道自己對未來世界聽說讀寫各方面語言都毫無問題。

唐奚從啰啰嗦嗦的瑪爾連那裏知道了聯網儀的使用方法，讓瑪爾連失望的是，這裏就算有聯網儀也是與世隔絕的，聯網儀隻對他們開放内部網絡。唐奚在對方夾雜着抱怨和對他連聯網儀都不會用的同情的目光中，詢問出了具體使用方法，他在左側的導航欄裏找到預選基地的圖書館。

搜索機械機甲，出乎唐奚預料的，長長的書目清單列了幾十頁。他跳過制造修理等部分，找到了十幾本關于機械機甲操作的教材，其中初等教材有四五本，閱讀次數都少的可憐，他挑了閱讀次數最高的一本。

然後他發現他錯了。

想快速上手操作的最好方法永遠都不是對着教材死看。

唐奚看了看也開始看資料的瑪爾連和華音，最後決定再次去面對他倆那種“天啊！你家居然窮到連聯網儀都買不起！好可憐！”這樣的同情目光……

“如果我想将這個東西……帶去練習室看，可以麽？”唐奚戳了戳旁邊的瑪爾連，對方沉浸在數目中沒能施舍給他一個眼神，唐奚瞥見瑪爾連的書目名稱《聯邦人最喜歡的一千種食物》。

“……”唐奚默然收回手指，果然還是下定決心要繼承他爸的小餐館麽……

唐奚忽然有點羨慕。

雖然他以前就是位軍人，這不代表他喜歡沒有退路的選擇。而且，他也許更喜歡在一個角落窩着，做做生意掙掙錢，等有了足夠的錢，走走看看這個完全不同于他熟悉過往的人類世界。

好吧，其實最大的可能是他做了賠本的買賣淪落到大街上要飯，好吧，未來世界還有要飯的這種職業麽？

“如果你想熟悉操作，我建議你先去虛拟練習室。”

唐奚轉頭。

出聲的是格萊斯·斯蒂格爾，他并沒有打開聯網儀，隻是靠在床頭看着唐奚，偏棕栗色的瞳孔裏閃過一抹黯光。

唐奚覺得這種眼神有某種程度上的熟悉，然後他忽然明白了。

唐奚查過通往虛拟練習室的地圖，把那些曲裏拐彎默背了1分鍾，跟華音和沉浸在食譜中的瑪爾連打了個招呼往外走去。格萊斯跟着他走出屋子，默不作聲的走在斜後面幾步遠的地方。

唐奚環顧四周，站定回頭，“你在尋找盟友？”

格萊斯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爲什麽？”唐奚有些奇怪，“我是說，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所有人都有可能是敵人，并且抽簽是随機的……”

格萊斯搖了搖頭沒有回答，示意他繼續往前走，他們很快的到達了五個樓層一下的虛拟練習室，格萊斯和唐奚各刷開一間虛拟間，唐奚剛在座位上坐下還沒來得及看一下是怎麽回事，就街道了通訊請求。

唐奚有點眼花缭亂的看了看面前的扇形鍵盤，不太确定的按照剛剛浏覽時的印象點開了通話鍵。因爲接通通話鍵就在那本指導書最開始的介紹的基礎操作裏，所以還算有些印象。

“好了。”格萊斯的面孔出現在彈出的通訊光屏裏，“在這裏我們的對話隻會被教導系統記錄。”

“……什麽？”

“你不會以爲，你看見走廊上一個人都沒有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格萊斯皺眉，“有人能夠通過對走廊監控及監聽設備入侵而捕捉到一切在宿舍區走廊上發生的動向。預選期間，宿舍區的主控系統會故意留出幾個漏洞方便參選者入侵。”

“……”唐奚默然，這都是什麽思路！

“這裏不會有。”格萊斯繼續說道，“因爲他們不能把所有的虛拟機通話及使用記錄清零，這相當于是一個損失。在非預選期間，這裏是隸屬于安可拉凱因行動隊的預備訓練基地。所有的數據都是未來評審依據。”

“……你知道的真多。”唐奚望天，老大，你就這麽在人家的監控下說出來沒有問題麽？

“分析能力也是預選評定的一部分。”

“……好吧。”唐奚點了點頭，一邊看着面前的鍵盤一邊問，“那現在可以告訴我，爲什麽需要盟友了？”

第五章

格萊斯搖了搖頭，“如果你能夠通過後天的第一次選拔。”

“……”唐奚内心默默望天，真拽……

兩天轉瞬即過。

“很高興再見到你們。”在第一次集合的地方再次集合的時候，藻綠色頭發灰眼睛的教官依舊翹着腳坐在最高的台子上，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被人剛從被窩裏提出來還沒有睡醒一樣，聲音毫無誠意，“首先，我要恭喜一部分人，不需要參加這次選拔就直接通過。”他打了個哈欠，打開手腕上的便攜電腦，“阿拉法華，茉莉，鍾朝輝，……瑪爾連……”

“！！！”就站在唐奚旁邊正大腦放空一身輕松毫無壓力的瑪爾連一哆嗦瞬間目瞪口呆！

“直接通過的原因是——”教官拉長聲音，扯出一個笑容，“沒有用心進行足夠的準備。”

“……”唐奚覺得他幾乎聽見全體參選者統一的心聲，尼瑪什麽鬼理由！！

就算大部分人還記得兩天前教官真正拔出武器隻是爲了讓他們安靜這件事，此刻整個房間裏充斥着巨大的嗡嗡嗡嗡聲。

“出于人道主義精神提醒你們。”教官補充道，“如果你們一直不進行準備，就會一路通過到最後一次選拔，如果你們以這種水平直接參加的話，我估計死無全屍是最适合你們的形容詞。”

“軍部，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方式逃避這場選拔。”教官懶洋洋的說，“那些被迫前來的人，我很遺憾的告訴你們，雖然我本人十分不明白軍部爲什麽想要招收你們這些什麽都不會的雜碎，但是你們确實隻能走到輸的毫無翻身之地時才能推出。在選拔比賽中故意輸給對手的，如果你相信自己能夠有足夠的能力騙過監考官，讓他以爲這确實是你自己的真實水平，否則，同樣不會予以退出。”

“都明白了？”他跳下桌子，拍了拍手，“那麽除了剛剛念到名字以外的所有人，都跟我來吧。”

唐奚、華音、格萊斯由于在同一宿舍，所以這回站在一起，他們跟着緩慢蠕動的人流從房間的另一側離開。

那個伴随着進入這裏而存于心底的疑惑越滾越大，安可拉凱因特殊職能部到底是什麽地方？那些從各地各處不明就裏揪過來的參選者到底有什麽無以倫比的特征，讓軍部把這些人死死抓在手裏一個也不輕易放過？

機甲對戰場地是一個巨大的房間，挑高的天花闆将近15層樓高，整個場地的面積有四個400米操場大，空間的上半部有一個觀看平台，用特殊透明質材料隔在場地之外。與觀看平台相對的同樣是一個用透明材質隔開的觀看場地，隻不過透明的部分較少，基本上隻夠4、5個人同時看，應該是評審區。唐奚到這時候才發現這具身體的視力好的驚人，隔着這麽遠的距離他甚至能模模糊糊的看清對面幾個人形的輪廓，還有光屏發出的瑩黃色光芒。

他們的教官就沒骨頭似的靠在觀看平台的牆上，照着光屏懶洋洋的念，“系統随機抽取的第一組，馬哈拉爾對克勞迪，下去準備。第二組，莫克納對達達裏，跟着下去準備。”

“呃……”這四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不知道誰往前走了一步，“教官，……”

“不知道是去哪準備？”他們教官連眼神都懶得給對方一個，“知道的自己下去，找對地兒的登記缺賽，所有組進行完以後會再在你們當中随即配成兩兩作戰。不知道的，都給我在這兒好好等着，最後一起解決你們。”

“……”

唐奚看着問問題的人漲的通紅的臉色，又看了看人群裏目瞪口呆的一部分人，第一次慶幸自己在上一世做軍人時養成了拿到新地圖立刻背下來的習慣。

“你記得路麽？”華音捅了捅他。

“嗯。”唐奚看了一眼教官，壓低聲音回答，“其實很簡單，直走第三個通道左拐走3C号走廊第三個十字口右拐第一個丁字口再右拐進7D号走廊，繞過第一個電梯間是第二個電梯間，坐電梯直達準備室。”

“……”

不記得路被迫留在觀看平台的是第二組的達達裏，教官随後念了第三組叫下去準備。大約3分鍾以後，唐奚感覺到地面微小的震動，他往下看去，看見場内這一側與對面一側的牆壁向兩邊滑開，露出了兩架古董式的機械機甲。

因爲這兩天一直在惡補機甲操作，所以唐奚甚至沒有關注過機甲的真正樣子，而出現在他視野裏的兩台機甲明顯和他的想象差一個檔次。

在唐奚的印象中，機甲就像EVA裏那樣，别以爲他後來參軍以前就沒看過動畫片，雖然實際上他看過的确實不多。眼前的機甲大約有四米左右高，鐵灰色，流暢的線條被燈光刷出一層光暈，可惜的是由于駕駛者技術問題，這兩台機甲前進的動作怎麽看都顯得有點笨拙。

“這是A-81，50年前的一種小型号訓練用制式機甲。”格萊斯看着場内，“特點是靈活、啓動速度很快，重心偏下，不利于跳躍騰空等動作。”

“聽說軍部現在在研制傳導型機甲？”華音湊過去問。

格萊斯看了他一眼，平淡的應了一聲，“盡管傳導型機甲一直是研發的前沿，但機械機甲有轉導性機甲無法比拟的優點。”

“什麽優點？”華音問。

“更信賴‘身體直覺’與‘控制’。”

“它的武器……”唐奚看着其中一架機甲快速的朝着他的對手直線沖了過去，在接近時彈出手腕上的光刃，他的對手别别扭扭的往旁邊一讓，擡起一角踹了過去。

“如果沒有改造的話，武器系統是最基礎的近戰遠程統一配備，光刃、г短刀，α遠程粒子槍。”

“真低級……”

格萊斯看了華音一眼，沒有再說話。

“真低級……”發出同樣感歎的是一邊無所事事看着戰況的教官，他遮着眼睛轉回頭，“簡直不堪入目。”

“比你的訓練結果怎麽樣？”格萊斯問唐奚。

唐奚眨了眨眼，“怎麽說呢……等你看到我上場就該知道了。”

華音拍了拍唐奚的肩膀，“兄弟，你千萬别比他們再差了！”

“……”唐奚默默轉過視線，看見場地裏兩架長的一模一樣的機甲一個倒在地上，另一個騎在它身上揮着拳頭往死裏揍，毫無技術的流氓打架經典鏡頭。不同的是，判定一方勝利的綠燈持續的沒有亮起，于是揍人的那個隻能持續不停的打打打……直到打的手累才想起來原來它還有武器系統這回事。

“不敢想象的是另一個人居然也毫不還手……”華音伸手捂臉。

“他從開始就沒拔出過武器。”唐奚望天，“我猜是因爲他找不到操作鍵了……”

“滴——”場上的綠燈終于在想起有武器系統這回事撿起剛剛掉在一旁的光刃的那隻機甲在拿刀刃對準對方駕駛艙位置的時候亮起。唐奚發誓他聽見一邊站的不遠的教官因爲不用再目睹這出鬧劇而松了一口氣。

“我不明白。”唐奚靠近格萊斯小聲問，“兩天對于操作機械機甲實在太困難了。”

操作機甲，哪怕是最細小的動作都沒有想象的那麽簡單，不是給一個指令動作就可以完成。比如向前邁一步，在操縱一條腿向前的時候還要操縱你的手臂，調整整體平衡，并且确定邁步的步長、角度、落地的力氣等等。大部分初學者就算在兩天苦練以後操作機甲走路時也會發出咚咚咚咚的巨大聲響，因爲他們很難控制那條機械腿輕柔平緩的落地。

而其他的動作更加困難。

唐奚深刻的記得他第一次試圖操作拔出光刃時，系統給出的已計算出的幾條針對不同目的的操作路徑。可惜的是每次他拔刀經過的路徑都和系統測算的天差地别。而真正的機械機甲的高手，無疑是不會倚照系統計算結果的。大部分時候系統根據對手的大緻情況給出的計算，完全不符合真正戰鬥的精度也跟不上實時的改變速度。

勝敗也許隻在0.001秒之間。

“隻是在考核學習能力？”唐奚問格萊斯。

格萊斯看了他一眼，“我應該不是官方情報系統，你問我也沒用。”

“……我隻是和你讨論問題！”唐奚無辜的看他，忽的啊了一聲，“這麽說來其實分組并不是完全随機的？”

“嗯。軍部其實對每個參選者的基本情況都有所調查。分組是根據調查結果以最公平的結果分配的。”

一把完全不屬于格萊斯的懶洋洋的聲線插了進來。

“！”唐奚猛地回頭，對上一張寫滿“我很無聊”的臉，吓得他刷的往後竄了幾米。

“别這樣。”教官打了個哈欠撐着眼皮看唐奚，刷的把一個閃亮亮的東西往旁邊一抛，格萊斯正好伸手接住，他默了一下，擡起頭看教官，那個被随便扔出來的東西是分組對戰名單的記錄儀。

“你們先玩着。”教官拍了拍格萊斯的肩膀，“記得叫組。我還有點其他事要幹。”

“……這樣可以麽，教官？”格萊斯看了看分組名單，擡頭問，語氣不輕不重的把最後兩個字咬的很清楚，可惜對方毫無反應，隻是聳了聳肩就轉身走了。

格萊斯看着教官接通通訊儀一邊說一邊消失在走道拐角，收回目光看翻了翻記錄儀，看唐奚，“再過一組是你。”

唐奚啊了一聲，盯着場地。

第二組的比賽結束的很快而且莫名其妙，一方在拔出光刃的時候沒有控制好動作，手一松手裏的武器就刷的飛了出去，正好滑過對手的駕駛艙，把機甲切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口子，綠燈随後亮起。

唐奚活動了活動自己的手指。

第三組開始，與前兩組不同，雙方操作都顯得更加熟練。機甲移動的速度變的輕快，第一次顯的不那麽沉重笨拙。

緊張感在唐奚心中蔓延，像忽然長出來的雜草快速的爬滿每一個角落。

雖然這幾天他表現的一直很鎮定，但也許隻有他一個人知道，這一次選拔對自己有什麽意義。

“下去吧。”他聽見格萊斯說，“早點準備。”

唐奚點了點頭，忽然又往四周看了看。

“看什麽呢！”華音一巴掌拍向唐奚的後背，“快去！小心比的太爛我笑話你！”

“……”唐奚眨眼，哦了一聲。

“！”華音瞪大眼睛看他，“你這時候難道不應該輸人不輸陣的把我罵回來才對？”

“啊……不好意思台詞忘了。”青年說道，往準備室走去。

“……”，華音轉過來問格萊斯，“他是不是太緊張？”

格萊斯皺了皺眉，像唐奚剛剛做的一樣環顧了一下四周。

“準備。成功品回收計劃，開始。”

唐奚以爲第三組旗鼓相當，要想結束得要一些時間，沒想到的是第三組結束的相當的快。當他到達準備室的時候，第四組的人已經進場，不太大的準備室裏空無一人，也并沒有唐奚設想過的輔助人員或者輔助機器人。

準備室有A、B兩間，唐奚随便拐進A室，隻看見一架灰色的機甲站在推送器上，駕駛艙的懸梯已經打開，因爲沒有啓動，機甲的電子眼顯得冰冷而空洞。

真正的高科技！

唐奚仰望着四米高的機甲，忍不住歎息了一聲，順着懸梯爬進準備室。

巨大的扇形鍵盤像他在虛拟機裏練習過的一樣攤開在眼前，正前方是實景屏幕，左右分别是數據屏和狀态屏幕。唐奚按下最左的鍵盤電源鍵，鍵盤的觸感和虛拟機裏也并沒有差别，未來世界的鍵盤就是薄薄一層光屏，點下去隻有細微的震動感。

懸梯收回，艙門關閉。唐奚覺得自己好像聽見機械啓動的轟響，不過這顯然是不可能的。扇形鍵盤和三扇基本屏幕在啓動後好像刷上了一層流光，又像是吹去了表面的浮土，近十道較小的光屏從駕駛座的四面彈出，唐奚在之前的兩天裏根本沒時間去學這些光屏上顯示的數據到底代表什麽意思。

不過他覺得就算他弄懂了也會覺得自己的腦容量不夠處理這些龐大的信息。

按照最标準的操作步驟，唐奚檢查了能源，浏覽數據屏各項關鍵參數，然後切換出武器系統，格萊斯說過的四種基本武器都出現在狀态屏上，最下端還有一樣武器，灰色不可用。

“滴——”

提示信息從下方彈出，提示推送器啓動。

實景屏幕裏，前方的金屬大門向一旁滑開，進入灰綠色的金屬通道，機甲的機體毫無晃動但推送器的速度很快，比賽場地冷白的亮光從盡頭快速接近，而後屏幕上的景象豁然開朗。

第六章

唐奚以爲他的對手不會那麽快。

對方彎腰極速向前沖來，唐奚看到全景屏幕上好像一眨眼就放大的對方機甲的身影，唐奚飛快的敲擊鍵盤，甚至沒有來得及在腦海裏回憶他的操作按鍵是否正确。

在打開防禦與後退間他選擇了前者。

屏幕被對方鐵灰色的身影占滿，唐奚感覺到一陣巨大的震動，他飛快的往側後方後退，但隻退了一步就撞到了房間的牆壁。

唐奚惱怒的啧了一聲，果然剛剛啓動時覺得少了什麽步驟，原來是沒有打開防禦系統。

滴滴滴想個不斷的提示音表示自己正在受到攻擊，可是全景屏幕上隻有湊得極近的鐵灰色機甲。左側數據屏幕上的數據飛快的滑過，防禦受損程度不斷提高，受到攻擊的部位是左側肋下。

唐奚意圖拔出光刃，數據顯示他的手臂被對方控制無法動彈。

擦！誰能告訴我在這種操作下到底怎麽判定他的手臂是否可以動彈的！

唐奚操作機甲屈膝，他的手指飛快的操作台上敲打自己熟悉的指令。單論近身肉搏戰，唐奚并不缺乏經驗，在幾年的軍旅生涯中他雖然不說把各種技術運用的爐火純青，但好歹也是深有所感。

麻煩的是，機甲不是人。他不知道機甲除了駕駛艙以外的薄弱部位在哪裏，而此時他明顯不可能碰到對方的駕駛艙。

唐奚沒有多餘的時間思考。他将重心移右腿，左膝屈膝上擡，大腿貼近胸部，大小腿疊緊，送髋，以大腿向前下沖壓的力量直線沖撞對方。

一連串的操作打出，唐奚知道自己的動作一定不夠标準。他沒顧得上去管這一串精細的操作中他到底按錯了多少，趁着對手略微後退的空隙抽出自己的右手。然而對手明顯知道他想要做什麽，飛快的拉開了距離，肩膀處的覆蓋的金屬外皮移開露出槍口。

“他的對手不對。”格萊斯皺起眉頭，看着唐奚狼狽的往旁邊一撲躲開了粒子槍的炮彈。

他記得A-81标配的α遠程粒子槍聚集時間是3s，因爲時間較長曾經廣受诟病。但這個人從露出槍口到發射的時間不足2s——他在沒有打開炮口時已經開始聚集。

這是一種高危險高技術的操作，打開炮口前如果聚集時間過長很有可能會導緻自爆，隻有經驗充足的駕駛員才敢做這種動作。

α遠程粒子槍在近距離射擊的破壞度驚人。一個單純的遠程駕駛員一般不敢進入這麽近的射程，但此時的唐奚顯然沒有一個合格近戰駕駛員應該有的技術與反應，因此他的對手在近距離内有

恃無恐。炮彈灼燒金屬地面騰起的煙霧迅速彌漫了整個場地，将兩架機甲的身形隐沒在灰煙之後。

格萊斯看了一眼旁邊目瞪口呆的華音，快速的撥開湊到前面使勁往場内看的預選者們。

對面的評委區内沒有任何動靜。

格萊斯相信自己極佳的視力，從一開始就坐在窗前的三個評委并沒有任何動作，就好像隻有他一個人覺得唐奚的對手完全脫離了應有的資料背景。

唐奚的對手安來拉應該是一個從未接觸過任何機甲知識的初等院校畢業生，主修的專業是園藝類，輔修專業是人類文明史。

這根本不對。

格萊斯飛快的奔向準備室，如果他沒記錯，選拔對戰中機甲的能量是限定的，最多隻能支持1發α遠程粒子槍，而且準備室中輔助人員應該事先和參選者完成約束協議，并解釋所能動用的武器情況。

不應該……

他拐進B準備室，唐奚從左側通道進場應該是在A準備室準備，而現在明顯有問題的是對方的機甲……

準備室的門開着，包括通道門。

比賽場地中被粒子炮激起的煙霧從通道中擴散出來，格萊斯環顧四周，并沒有下一架準備機甲站在推送器上，輔助人員同樣不見蹤影。

格萊斯嘗試性的走到屋子一側按下按鈕，操作光屏并未打開，反而彈出密碼輸入界面。正常情況下，輔助員擁有準備室的命令權力，任何一道命令都需要身份驗證，但現在這間準備室的驗證系統顯然已經被停用而更改爲密碼指令操作系統。

“我應該……”他停頓了一下，忽的感覺背後一涼。

灰色的煙霧并不利于自己唐奚搜尋着對手的身影猜想。

聲音系統捕捉不到外界任何一絲聲息，在視野被遮擋的情況下他沒辦法鎖定對手的位置。然而他可以發誓自己落地的聲音被對方聽的清清楚楚。

唐奚緊皺着眉頭，他早就抽出光刃，将持刀手緊貼身側，手纏住刀柄，緊握成拳，刀刃從手心之處、拇指和食指之間伸出，時刻做出出擊的姿勢。因爲知道落地的腳步聲太容易暴露，他靠在牆角處，保持雙腳與肩同寬，雙膝彎曲，腰以上前傾，轉動頭部觀察着四周的情況。

他有足夠的耐心維持足夠的警惕。

忽然，全景屏幕的一角閃過一道藍色的黯光。

機甲的電子眼！

唐奚飛快的調整姿勢，以最快的速度迎了上去，彎腰，通過粗略判定駕駛艙的位置，左手向對方面部擊打，右手往前猛刺。然而對方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他想幹什麽，向旁側一閃，唐奚看到一抹灰白的光芒在煙霧中一閃而過，他果斷向旁側一撲，防禦系統的警戒提示表明粒子槍的炮彈仍舊波及到了自己。

擦！

唐奚還沒輸入操作從地上爬起來，就覺得整個機甲上一沉，對方壓了上來，鎖手鎖腳控制住了他的四肢。

這一次他沒能逃脫。

唐奚緊皺着眉頭，手指飛快的撥動，幾乎沒有絲毫猶豫的打開粒子炮，隻有在這種情況下他才能保證自己射擊的精度。

“滴——系統能源不足，操作無法完成。”

輸了！

一瞬間這個念頭閃過唐奚的腦海，然而他同樣明白遠不止于此。

這并不是對方唯一一次勝利的機會，在前3次近身纏鬥中對方有的是時間發射粒子炮，雖然他盡力通過攻擊希望幹擾對方的操作，但他同時明白以對方的水平不可能找不出任何操作發射粒子炮的空隙。

然而對反沒有。

可是如果隻是說一場選拔賽的對戰，連他自己都不相信會是這種強度。

“滴——警報！！防禦系統被突破！！警報！！駕駛艙受到破壞！！”

“！”

光刃幾乎毫無阻礙的切割開機甲外層，灰色的煙霧從缺口中飄入，嗆的唐奚皺起眉毛。

1米長的光刃幾乎緊貼着他的将駕駛艙切開一個方塊，比賽場地的燈光透過灰色的煙霧照射進來，唐奚下意識的站起身，對方機甲的機械手準确迅速的朝他伸來。

唐奚從機械手與駕駛艙細小的縫隙中一躍而下，3米高的駕駛艙對他來講早就是習慣了的高度。唐奚感覺到駕駛艙切割的平整銳利的邊緣劃破了後背的衣服，他落地後就地一滾，避開了機械手又一次捕抓，而後向前一撲。

沒有下回了。

還沒能站起來的唐奚明确的感受到了身體斜上方的陰影，他沒做無謂的掙紮，然而視野裏滑過一道刺眼的銀色，唐奚隻覺得手腕上一痛，而後完全搞不清狀況的被人拎着往後極速退去。

這近乎不是人類所能達到的速度。

然而還沒等他仔細看清是什麽情況，一股陌生的灼熱撲面而來，他随後反應過來這是機甲發射的炮彈。

在機甲之外本來看起來并不太大攻擊範圍的粒子槍就帶來的好像C4炸彈爆炸的灼浪，唐奚覺得自己被人一揪就埋到了一片藍色的布料中，後腰被箍的很緊，和被拽住的手腕一樣十分疼痛，耳邊的風聲與後背感覺到的灼熱溫度意味着他們正在極速的移動着躲避粒子槍的炮彈。

更加濃重的灰煙擋住了對方機甲的視線，唐奚知道他們停了下來，随後箍在他後腰的手臂放開，手腕卻被一扯，他跌跌撞撞的被人扯到身後。

唐奚這才能好好看看這是什麽情況。

“别反抗。”他聽到一個冰冷漠然的聲音說，“待在我身後。”

“該死！他怎麽會來？他明明應該正在執行任務。”

“還有1分鍾時間，機甲對徒手，就算是他也不一定能……”機甲駕駛員守在整間屋子唯一敞開的出口——與B準備室連接的通道口，“好不容易控制了這裏的中央操作系統……我們甚至動用了。”

“别開玩笑了。1分鍾内你絕對無法從他手中把成功品搶過來。趁着現在中央操作系統還沒有恢複快點撤退。我們還有第二号方案。”

機甲駕駛員懊惱的啧了一聲，最後掃視了一眼煙霧彌漫的場地向後飛速退去，然而隻退到一半，系統提示他遭到了後方的攻擊。

“什麽？”卡在幾乎等身高狹長通道裏的機甲根本活動不開，他腳尖點地瞬時改變方向再次蹿回場地，“把A準備室的通道口打開，B通道後面有……”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身後的通道門同樣已經合上。

“滋——”微型通訊器裏的信号一片混亂，他有些驚慌的看了一眼時間，明明還沒有到1分鍾，可是這種情況表示中央操作系統已經内恢複正常，他被關在了這個屋子裏，對外聯系中斷。

他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下場。

不知道爲什麽中央系統恢複後仍舊沒有開啓場内的排煙設施，他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能源，不足10%。

“果然是過時的破機甲。”他哼了一聲，反而冷靜下來。

左側數據屏幕上鮮紅色的數據飛快的刷動，在這個預選基地裏所有的房間都設有最高權限手動開放的自動防禦系統，雖然從來沒有任何情報能提供最高權限擁有者的資料，但唯一的解釋是他們驚動了這個隐藏人物。

他堅信自己同伴入侵與控制系統的能力，提早恢複的中央系統八成是用最高權限開啓了強行重置。

“從駕駛艙中出來，否則即将開始攻擊。”平闆的電子聲通過機甲的聲音系統傳入。

能源儲存量根本不夠開啓防禦承受這樣的攻擊。如果不想死的連灰都不剩，最好是束手就擒。

他跳下駕駛艙，乖乖的站在煙霧中任那些湧過來的機器人和幾名軍人把自己制住。他努力透過煙霧四面搜尋。

“快走。”因爲在自家地盤上被别人黑的這麽徹底而臉色極其不好的軍人不耐煩的看着被機器人押着往前走卻不斷回頭張望的男人。

“哈……”對方回過頭來，眼睛閃過一抹異光，他剛剛終于看到了自己要找的目标，他屈起被縛住的手指從衣袖裏摸出一個微小的圓球。

“把手放下！”旁邊的軍人在他剛要擡手時敏銳的捕捉到了他的動作，但依舊晚了。

常規的電磁鐐铐顯然并不能阻止他的動作，在抛物線的盡頭，唐奚正要轉身，一直沒有被放開的手腕再次一緊，然後就像剛剛一樣，他被扯着，飛速後躍。

“轟！”

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爆炸的，比粒子槍子彈的殺傷力要多得多，唐奚狠狠撞上房間另一端的牆壁，聽到無數細小的顆粒同樣擊打在牆壁、地面上，感覺到屋子裏陡然上升的溫度。

視野裏卻清淨的可怕。

深藍色制服，雙排銀色精緻紐扣。

那個男人在第一時間放開了他，唐奚擡起頭，依舊沒能看見那個人的正臉。

襲擊者笑嘻嘻的站在原地，因爲離得近所以波及的極爲厲害，滿臉的鮮血淋漓，眼睛裏的的光芒卻異樣的可怕。

他覺得他應該假設自己能聽到總部系統的判定提示音。

“3号物質反應！資料庫自動搜索——5s——10s——滴——目标确定——獲取目标信息——891号實驗體——是否标記？”

“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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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4:44


第七章

物質爆炸的燃燒速度爲爆轟時能在爆炸點突然引起極高壓力，并産生超音速的“沖擊波”。

唐奚對于這種感覺并不太陌生。

極短時間内發生的燃燒産物急速膨脹，像活塞一樣擠壓着周圍的氣體，反應所産生的能量一部分傳給被壓縮的氣體層，于是形成的沖擊波迅速傳播并能遠離爆轟的發源地而獨立存在。

這一次爆炸無疑比他經曆過的任何一場都要劇烈，然而他卻比任何一次都還要鎮定。

緊緊箍着他的懷抱松開，唐奚站起身剛擡頭，“呃，謝謝……”剛開口就非常不巧的被銀白色的發梢掃過面部。

“……”唐奚飛快的閉上嘴巴，看見幾名軍人從屋外飛快的跑進來，與‘救’他的人對話時的表情嚴肅而恭敬。

“不用停止。”唐奚隐隐約約聽見銀發的男人說，聲音似曾相識，冰冷而淡漠，“按程序進行。30分鍾清理場地後，對戰繼續。”

“唐奚。”

他又往前跟了兩步，忽然被旁邊一隻伸出來的手拉過去，他轉頭看見格萊斯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你要跟去哪？”

“啊？”唐奚認真看了一下四周，這才發現他已經跟着那個人從通道走入了B準備室并且打算拐進一邊一個他從來沒有注意過的小門。

“那邊是通向評委席的快速通道。”格萊斯自動自發的解釋道，随後快走了兩步，将一把手臂長度的銀灰色細槍管樣式的遞到那個銀發的男人面前。

雙手向前，站的筆直，十成十的鄭重。

後者轉頭看了他一眼伸手接過來。

“……他是誰？”唐奚看着銀發的男人消失在快速通道的門後，問剛剛顯得十分嚴肅的格萊斯，迎來後者比剛才更加奇怪的目光。

“你幹什麽？！！”唐奚被看的毛骨悚然。

“肖陌白。”格萊斯收回目光簡短的回答，“你以後會知道的。”

“……”

他們回到觀看台，已經有陌生的軍官接替他們不靠譜的教官維持秩序。雖然這個教官臉色陰沉的要滴出水來，命令他們排成整整6列并且對他們的隊列紀律站姿等等挑刺挑的厲害，但唐奚還是十分感謝由于他的嚴厲使得唐奚不用面對華音一連串的追問。

不好運排在最後一個什麽也看不見的唐奚在又站了一下午以後與毫無懸念通過的格萊斯和同樣通過的華音去餐廳吃飯，并且照常态給他們相信一定還沒有出宿舍的瑪爾連帶了一份瑪爾連鄙視爲“完全不具有食物應有的美感”的套餐。

“這麽晚回來？”

打開寝室的門，瑪爾連趴在自己的那張床上轉頭看進來的唐奚和格萊斯，聯網儀上顯示有兩本書，一本照常是《聯邦人最愛吃的一千種食物》，另一本居然是機甲操作理論。

“終于舍得看啦？”唐奚調侃着，把手裏拎着的盒飯放到他床頭櫃上，“今天隻有小牛排，别挑剔了。”

瑪爾連從床上蹦起來感激的給了他一個熊抱，扒開自己的飯盒狼吞虎咽，“你怎麽知道我餓了一天了！！”

“我還知道你看那本機甲操作的時間不足20分鍾。”唐奚聳了聳肩，在對方驚訝的眼神中坐到自己床上。

“我們都通過了哦！！”華音明顯很興奮，一巴掌拍在瑪爾連肩膀上，後者立刻咳了起來差點沒嗆死。華音連忙又不好意思的幫他拍了拍後背，轉頭看唐奚，“我說，我們是不是應該慶祝一下？”

“哦……不了，我……”

“沒必要。”格萊斯打斷了華音的話，不管後者一下子噎住了的神色，他看向唐奚，“去虛拟練習室。”

“不是吧老大！！我們才回來！！”華音立刻叫道。

唐奚看了對方一眼，默默的站起身跟上。

這一次格萊斯選擇了一間雙人虛拟室。

“……你上回幹嘛不這樣……”唐奚默然的看着格萊斯坐在其中一把操作椅上，周圍自動打開的虛拟場景是一架雙人小型戰艦，各色的光屏和操作鍵盤晃的他眼暈。

“那時和你沒這麽熟。”

“……”

“我有問題想要問你。”格萊斯說。

“呃……”

“對戰開始後我知道你的對手有問題。”格萊斯打斷唐奚打算糊弄他的說辭，說出唐奚毫不意外的開始，“同樣掌握資料的評委席應該有所反應，但是這次卻沒有任何應對。我去準備室本來準備向我父親要高級操作權限但是……”

他看見唐奚睜大眼睛，臉上明顯寫着“原來你是高幹子弟”這麽幾個大字，1秒後變換爲“你爹到底是多大的官？！”

格萊斯難得的停頓了一下，“這不是重點。”他皺了下眉頭，“那個時候我發現中央系統已經被入侵。”

“有什麽人冒着這麽大的危險非這麽大的力氣入侵基地系統就爲了，”他又停頓了一下，“對方的目的是爲了帶你走？”

“我……”

格萊斯耐心的看着唐奚一臉糾結的尋找理由。

“不用編。”他欣賞了一會兒對方變來變去的臉色，語氣平靜帶着愉快的打斷了他，“我知道你的事情。”

“……”唐奚眯了眯眼，随後又啊了一聲，“你父親那？”

“不是。”格萊斯抿了下嘴，“隻有在這件事情上他什麽也不肯告訴我。”

他看着唐奚，十分确定的說，“我知道你的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多。”

“帕薩卡·莫利亞。”

“什麽？”唐奚愣了一下。

“帕薩卡·莫利亞，你對這個名字熟悉麽？”

“呃……不……”唐奚有些遲疑的搖了搖頭。

“你和他是一個人。”

“……”唐奚忽然覺得他可能要面臨那種俗爛的狗血劇情。

“你都不記得了。”格萊斯若有所思的研究着他臉上的表情，“我更願意相信你和他完全不是一個人。你和以前确實完全不同。”

“……你和帕薩卡·莫利亞，呃，我是說我們以前很熟？”

“很熟？”格萊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這麽說，20年前，我在莫裏維爾軍事學院讀三年級……”

“等等！”唐奚瞬間把在腦海裏快速篩選的狗血情節抹除，猛地打斷他，“你現在多大了？”

“40。”

“……！！！”唐奚覺得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控制不住的叫道“你40了？！！！”

格萊斯皺起眉往後靠了靠，唐奚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聲音過大了，他深吸一口氣，平闆的說，“你顯得真年輕。”

他以爲對方和他同歲！！爲什麽對方已經邁入大叔階層了？！！唐奚觀察着格萊斯白皙緊緻的皮膚心裏默默流淚，一點也看不出來！這不科學！

“人類在30歲到100歲間的外貌一般不會變化。”格萊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唐奚又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尼瑪這個世界是瘋了麽？！！！

“……人類的平均壽命是多少？”

“250左右。”

“真是個好數字……”他喃喃自語道，“那我多少歲了？”

“你比我小10歲。”

“……”唐奚忽然覺得自己虧了……明明前世他才活了25年，怎麽一過來就已經30了……但是然後他立刻覺得自己賺了，因爲如果他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的話至少能活到250……

……真是個好數字啊……

唐奚現在已經不想去理會格萊斯到底是用什麽目光看着他了，唐奚機械的把話題倒回去，“好吧，20年前發生了什麽？”

“發生了莫裏維爾軍事學院曆史上最大的一次動亂。”格萊斯平淡的說，“帕薩卡·莫利亞曾經是低我兩級剛入校軍事系的高材生，他有的是天賦與智慧，不過用的不是正道。”

“他殺了人。”格萊斯說，看見唐奚眼巴巴的一副等着聽故事的表情看自己，轉開目光，“我懶得給你講故事。”

“……”唐奚覺得自己向往狗血的心情沒有被滿足。

“我隻想告訴你。”格萊斯說，“你似乎也不認爲你和他是同一個人，那麽，你需要保證自己永遠這麽相信下去。”

“我保證！……你就信？”

他看見格萊斯灰色的眼睛平靜的看着自己，臉上同樣沒什麽特别的表情。

唐奚于是點了點頭，笑了笑，輕松而鄭重，“那我保證。”

他看見對方的目光瞬間放松了下來。

“說真的，我保證你就信？”唐奚嘴賤的又問了一遍。

格萊斯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你今天赢了，雖然跟你本人的能力關系不大。”

“……”有什麽關系麽……唐奚眨了眨眼睛。

“不過我說過，如果你通過今天的選拔我們就是盟友了。”

“……”唐奚又眨了眨眼睛，“你明明說的是你就告訴我爲什麽要找盟友。”

“一個意思。”

“……”

格萊斯面無表情。

“……問你個問題？”唐奚忽然想起來，忽然覺得對着格萊斯完全沒有前兩天感覺到的某種拘謹和生疏，他習慣于和熱情洋溢自來熟的人相處，對這種不愛搭理人說話隻說正事的人相處一向有點抓不住重點，但此時他忽然發現自己對着這張面無表情的臉毫無壓力，“

安可拉凱因基地特殊職能部是什麽地方？”

他表示他已經不打算考慮格萊斯那種平淡的指責“你怎麽如此沒有常識”的目光了。

誰知道這回他并沒有等到這種目光，對方隻是皺了皺眉頭，“對大部分人來說，一個相當神秘的基地。不過講起來的時間太長，你去了就知道。”

“……”所以你隻是懶得講吧……？

唐奚忽然覺得他真是認識了這人的另一面啊……

“那再問你一個問題？”

“最後一個。”格萊斯臉色陰沉，“你今天是被十萬個爲什麽附體了麽？”

“……！！！”

“你其實才被其他人附體了吧！！”這是在講冷笑話麽？！！！

他聽見對方不耐煩的啧了一聲，于是趕緊抛出最後一個問題，“那個肖陌白，你們爲什麽都……”

“拒不回答。”

“……我還沒有問完！”

格萊斯轉過臉。

“那好吧我換一個，在準備室裏你給他的是什麽東西？”唐奚十分好奇，那把武器細長卻仍舊充滿力量的外型和不知道是什麽金屬反射的銀亮的冷光讓他對這把武器念念不忘。

“拒不回答。”

“這都不回答！！”

“那是他的武器，不是我的。”格萊斯

“好吧……那……”

“你問的夠多了。”

“就最後一個！真的最後一個！！我們爲什麽不吃晚飯直接過來？幹嘛回趟宿舍？”這是他從剛剛開始就疑惑了很久的事了！

格萊斯莫名的看着他，“不是你要回去給瑪爾連送飯的？”

“……可以讓華音帶回去……”

“我以爲你更喜歡親力親爲。”

“……”

在兩個人向他們之後牢固的友情邁向第一步的時候，預選基地的最高層會議室裏，三個在大部人眼裏‘實力高超’的軍官正垂頭喪氣的排成一排乖乖坐在桌子後面。

“……因爲系統被篡改，機器人在我們沒有防備的時候忽然發起攻擊……”

“沒有防備？”凱裏作爲三人的代表小聲解釋着當時情況的人聽見肖陌白平淡的反問，聽不出喜怒的聲音更像一句陳述。

“……對不起。”凱裏飛快的擡頭看了他一眼，“我，我們隊長說過‘随時随地的防備要像呼吸一樣自然’……”

“扣扣。”規律清晰的敲門聲打破了停滞的氣氛，經過允許進屋的人有藻綠色及肩半長不短顯得有些紛亂的頭發和鐵灰色的眼睛。

隻不過此時這名似乎永遠懶洋洋半睡不醒什麽事都沒當作大事來看的唐奚他們的教官，臉色吓人的鄭重。

“部長。”他帶上門，藍色鑲銀邊的制服上粘着血，“我收到的是您的任務指令。”他将手腕上比手表稍細些的銀色金屬鏈解下來遞出去，“我隻接受您的指令。”

特殊職能部中，爲了保證任務的隐秘性和安全性，在A級以上的任務中，他和其他幾位隊長一樣，隻會接受部長命令。

不過顯然，在上午比賽時下達的任務命令絕對不應該來自肖陌白。

第八章

“我很高興今天看到你們隻有一半的人在這裏。”第二天早上出現在唐奚他們面前的教官撐着眼皮懶洋洋的看他們，“爲了慶祝這件事，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奧塔克·費雪。爲了讓出現在我面前的人越來越少，我們今後每三天進行一次對戰，10天後按總勝負排名。希望10天以後出現在我面前的人隻有現在的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這個數字激起了底下一陣微小的騷亂，一名參選者直接大聲提問，“報告！教官！排名在後三分之二的會被剔除？”

“我沒這麽說。”奧塔克看向那名學生，笑容有些詭異，“排名隻占很少的一部分比例，其他的嘛……你們自己猜吧。”

“……”

“任何方式，任何辦法。我都不管。”奧塔克滿不在乎的說，“你們隻要盡力保證自己在那三分之一裏就可以了。”

“說了簡直和沒說一樣！”散會後華音不滿的抱怨，随後不滿的看向唐奚，“喂！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有啊，你說他就和什麽都沒說一樣。”唐奚随口應對着，收回看着奧塔克的目光，他們教官仍舊坐在那張桌子上，以慣有的懶散姿勢，用一種晦暗不明的目光看着他們散開。

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和對方的目光相遇了，下一秒他被證實這不是錯覺。

“帕薩卡·莫利亞！”唐奚聽見教官提高聲音喊了一句，他本來毫無反應的依舊向前走，結果被格萊斯一把搭住肩膀。

“……是在叫你？”旁邊的華音停了下來，一拍巴掌，“對哦！你自己都沒有跟我們說過名字！”

“……”那是因爲我也不知道這具身體叫什麽……唐奚默然。

格萊斯輕輕推了他一下，于是唐奚沖華音有點尴尬的笑了笑，快步走向坐在原地沒有動喚過的教官。

“你沒和别人說過任何關于昨天的事。”奧塔克從桌子上跳下來，唐奚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了距離，發現對方對他這個頗有些深意的彎起一個笑容，于是趕緊開口，“昨天隻是一個意外，我覺得還是不要……”

“不要告訴任何一個人。”奧塔克盯住他，他灰色的眼睛顔色比格萊斯的要深，最關鍵的是，在他收起那種懶洋洋困得要死的神色的時候，眼瞳深處像孕育着暴風雨的平靜海面——格萊斯完全不具有的壓迫感。

“好。”唐奚點頭，他沒問爲什麽，更沒有因爲對方沒有提及任何一句關乎他人身安全或者基地防範不足之類的話而感到不滿或者憤怒。

他完全理解，并且适應這種行事風格。

他是名軍人，他曾經親曆過。

他們不說，并不意味着他們什麽都沒有做。并不意味失職的人沒有受到懲罰或者漏洞與錯誤沒有被彌補和挽救。

“難以想象的配合。”奧塔克的聲音打斷了唐奚的發散式思維，“最後給你一個忠告，自己小心點，這也許不是一次‘意外’。”

唐奚擡頭看他。

“我一點也不希望自己在當預選教官的時候出太多的事情。”奧塔克打了個哈欠，偏了偏頭示意他可以走了。

唐奚有些躊躇，他忽然意識到‘成功品’這個他被迫冠以的稱号似乎還會爲他帶來除了軍方以外的其他麻煩，可是奧塔克沒有給他任何問問題的時機，揮着手像趕蒼蠅一樣，“快走快走吧，你的小朋友還在門外面等你。”

“……”

唐奚一走到門外果然就看見一邊站在牆邊等他的格萊斯，華音和瑪爾連已經回去宿舍了，這個知道他身體曾經是什麽人的青年，給予了對于他認識的這個唐奚一種珍貴的東西，友情。

對上對方平靜的眼睛，唐奚覺得心裏一暖。

“擔心我被教官吃了？”唐奚笑着走過去。

“顯然是多餘的。”格萊斯平靜的間接承認。

“我們剛認識四天。”唐奚看見對方挑起了眉毛，掰着手指又算了一遍，“對啊，我們剛認識四天，可是……”

“四天不短。”格萊斯笑了笑，幅度并不算大，“想要确定和你做朋友用這些時間足夠了。”

“……我……”唐奚啊了一聲，“我不知道怎麽把這種對話繼續下去……好吧，也許我應該說我也這麽覺得？”

“嗯。”

“……你嗯是什麽意思？！”

格萊斯看了眼似乎是有點惱羞成怒的某人，“也許你應該再少花幾天确定這一點？”

“……”唐奚不忍目睹的扭過臉，“……真自信。”

他們回到宿舍，有些意外的發現華音和瑪爾連都不在。

“我猜他們是趕緊自己訓練去了。”唐奚坐到床上，看着格萊斯打開自己的聯網儀調出一張訓練計劃表，前幾天的時候唐奚曾有幸見過上面的訓練項目，可惜的是那時候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學習操作機械機甲上，沒有時間研究這些項目到底是什麽，更沒有時間去探索預選基地裏那些各式各樣的訓練房。

現在也許有這個必要了，他想。

“對了，你是不是知道是怎麽篩選？”他問正在檢查修改訓練計劃的格萊斯。

格萊斯停下動作，“我希望自己猜測的不夠正确。”

“什麽？”

“這也是我需要‘盟友’的原因。”他皺着眉擡起了頭。

“嘿……你們知道麽？”晚飯的時候他們在餐廳裏遇見了華音，對方壓低聲音神神秘秘的說，“據說下午的時候有一個人在訓練完回到宿舍後發現自己的身份卡不見了，已經被迫退出預選了。”

瑪爾連塞了一嘴據他說“一點也不好吃”的食物，嘟嘟囔囔的嚼着說，“對呀

對呀，所以你們要把身份卡放好哦，别到時候也找不到了。”說着他還指了指自己襯衣上的口袋，“我以後一定要把扣子系好省的它從裏面掉出來……”

“哐當！”瑪爾連的話被身後沒多遠發出的巨響打斷了。

唐奚回過頭，看見一個參選者面色鐵青的站着，可能是因爲站起來的太猛所以帶倒了自己的椅子。他的手緊緊抓着另外一個人的手腕，被他抓着的人面色也十分難看，陰沉着臉眯着眼睛，唐奚看到這個人手裏捏着一張漆黑的身份卡。

“你在幹什麽？”他一字一頓的說，伸出另一隻手去拿身份卡，誰知對方手腕子一扭就從他的鉗制中掙脫了。

“你！”他怒吼了一聲就撲了上去，對方卻身體靈活的躲開，動作滑溜的像一隻泥鳅。

“他拿不回來了。”格萊斯壓低聲音對唐奚說，與一臉驚訝的大部分人不同，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靜，“搶卡的那個人我認識。”

“你認識？”唐奚看着被搶卡的人幾次都碰不到對方的衣角，開始大聲喊着讓别人幫他把卡奪回來，然而大部分人都無動于衷的站在原地，甚至有的人自動自發的爲搶卡的人讓出退路。

“眼熟。”格萊斯說道，“應該也是莫裏維爾軍事學院的學生。”

“他，他們爲什麽都不幫忙？”華音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搶卡的人順利的從人群中離開快速的消失在餐廳外。

“因爲他們想明白了。”格萊斯面無表情的說，“這就是保證自己在三分之一不被淘汰的人中的辦法。”

被搶卡的人顯然也想明白了這件事，他憤憤的一跺腳，怨恨而惱怒的看了一眼周圍的人，同樣快速的離開了餐廳。

唐奚明白中午格萊斯那句話的意思了，他不希望周圍面臨的所有人都是需要被提防的敵人。唐奚忽然發現，他被給予友情的同時，獲得了巨大的信任。

因爲這一出事情，接下來的用餐時間都顯得很沉默。唐奚敏銳的發現餐廳裏的氛圍與最開始是完全不同，在發生這件事之前，大家雖然互相競争，但一個宿舍或是相熟的幾個人大多抱着一起努力一起選入的心态，相當于是場上的對手場下的朋友。而這件事之後，他們隐隐不再确定他們是否是場下的朋友了。

“我……咳。”華音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下三個人的神色，咽下一口飯，“我不會做這種事的。”

“我也不會。”瑪爾連立刻表态。

唐奚笑了笑，“嗯，我們也是。”

他隻需要保住自己的身份卡就行了。

然而唐奚發現，他之前以爲隻是“搶卡遊戲”的想法實在是太簡單了。

最初兩天，被搶卡的大多是能力不太高的非自願報名者。但在第一次對戰後很多人發現，對報名的參賽者，這并沒有任何幫助，因爲他們的對手是“自己人”。因此在第一場比賽後，被搶卡的非報名者人數反而降了下來，而且由于大家能力本來就是半斤八兩，使出了的手段也十分有限，所以非報名者之間發生的沖突都十分溫和，發展到最激烈的也不過是最後兩個人在走道的地上毫無章法的扭打。

然而在報名者之間，戰鬥卻要嚴重上許多。

第一個被送去醫療室的是一名搶卡者，他選定的目标是通過觀察機甲對戰認爲實力并不算高并且輸了的報名者，可能隻是想找一個人試一下水。

他埋伏在對方虛拟訓練室的門外，想襯對方訓練完精神和身體都疲憊的時候下手。誰知道這個人雖然機甲操作不好，近身實力卻比他自己強上太多，不但卡沒搶到，兩下就被人撂倒。這些軍校的學生下手雖然不如真正的軍人狠，但是受過真正的制敵訓練，下手的地方都是人體的脆弱部位，因此這名搶卡者幾乎是立刻被在走道上巡邏正好碰到這一幕的機器人送到了醫療室。

在戰鬥開始愈發升級的時候，瑪爾連已經決定不到迫不得已不出宿舍了。而華音雖然還是會去虛拟室，但是一定要跟唐奚和格萊斯走在一起。

而事态的發展并不止于此。

“走不走？”正在又一次訓練機甲操作的唐奚接到華音的通訊請求，他有些苦惱的看着自己還沒完成的進度時間表，有些抱歉的看着對方明顯已經不像再繼續的臉色，“再等一等，我還沒完成。”

華音一聲不吭的挂斷了通訊。

幾乎隻在1s之後，格萊斯的通訊就接了進來，“你還要多久？”

“……呃，1個小時？”

“2個小時。”格萊斯看了他一眼，“不需要讓别人影響你。”

唐奚苦笑了一下，知道華音肯定也去問格萊斯了。

這件事情在這幾天發生的絕對不算少，比起自己華音更加希望和格萊斯一起行動，而如果格萊斯同意現在就離開的話華音一定會一聲不吭的把唐奚留在這，甚至在唐奚覺得不太好意思還是退出訓練的時候發現華音在虛拟室門外等着格萊斯，并且很奇怪的問唐奚，“你不是還沒有訓練完？”

神情之間并沒有什麽不自然或者不滿，唐奚卻覺得并不舒服。

格萊斯并沒有和他解釋過什麽，不過從此以後都不再接受華音的通訊，甚至在按斷通訊後會來連接一次唐奚。

他明白對方是什麽意思。

格萊斯給了他足夠的信任，他毫不懷疑，并且不會懷疑。對于信任，懷疑就是辜負。

2個小時以後，唐奚告訴百無聊賴想走又不敢走的華音他們打算去餐廳吃飯了。

“真不知道你們幹嘛這麽晚才結束……”華音嘟嘟囔囔的小聲說着，唐奚看了眼時間，确實很晚，已經過了正常的飯點。

他擦了把汗走出虛拟室，剛打開門，就聽見隔壁因爲早就收拾好要走所以早一步打開門的華音發出一聲尖銳而短促的驚叫。

“什麽？”唐奚轉過臉，一片鮮紅映入了眼簾。他越過站在原地似乎是吓呆了無法動喚的華音沖了過去。

年輕的參選者胸口上插着一把銀灰色的金屬刀具，樣式很熟悉，正是餐廳裏常備的那一種。

“他還沒死。”唐奚将手放到對方鼻子底下，而後轉身對同樣剛出門走過來的格萊斯說，後者熟練的在牆壁上翻出了一排通訊按鈕，按下了代表醫療室的那一個圓鍵。

因爲虛拟室中可能會出現訓練過度發生的受傷或意外事件，所以這個通訊鍵的設置确實出于必要，也可能不止在今天救過一個人一命。

唐奚看着快速趕來的醫療人員和醫療機器人把傷者擡走，留下清潔機器人處理地上的一灘血迹。

餐廳的刀并沒有鋒利到能夠輕松的刺穿一個人的胸膛，唯一的解釋是它被處理過，但是……

“這種金屬隻要經過打磨很容易就能變得鋒利。”格萊斯看出了唐奚的疑惑，“如果是不間斷的打磨，隻要十幾個小時就能達到這種程度。”他看着清潔機器人快速的處理完現場，光滑的地闆就像在嘲笑他們剛剛看到的事情實際是一場幻覺。

“你們……”好像被吓呆了一直沒有說話的華音有些難以置信的差了進來，說話的聲音還有些顫抖，“你們怎麽這麽……怎麽能這麽鎮定？”

“你們不覺得很可怕麽？！！”華音低聲叫道，“這個人可是差點！差點就死了！！就在我面前……”

“隻是差一點。”格萊斯皺起眉看他。唐奚在旁邊拉了格萊斯一下，剛想張口安慰華音，對方用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了格萊斯一眼。

“差一點？你就在意隻是差一點？”他聲音陡然揚高，随後忽然就想被按了啓動鍵一樣快速的向門外竄去。

格萊斯一把拉住打算追過去的唐奚。

“沒事。”他皺着眉頭說，“沒人想對他下手。”

唐奚知道他的沒人是指華音在第一次對戰時表現不佳，會讓相當一部分人覺得他沒有威脅性。

“我隻是有點擔心……”唐奚停下腳步，随後他笑了笑沒有說下去。

第九章

他猜華音并不想現在見到他，更不要說好好談一談了。他說不上是看慣了死亡，準确的說，因爲想要搶奪對方的身份卡而進行的争鬥造成的死亡，讓他很不舒服，并且憤怒。

他見過很多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敵人、戰友、普通的陌生人，他也殺過人，在特殊部隊的那幾年他當然殺過人，可是直至今天，他也許還記得第一個人死在槍下時自己心中那種不真實的恍惚。

但他見過的死亡都是“被迫的”，是無法更改的。

敵人因爲罪孽深重要被清除，戰友因爲任務的勝利完成犧牲，無辜人，他救了所有自己力所能及的，而爲自己無法挽回的生命常懷愧疚。

他是名軍人，手沾鮮血，擁抱死亡，就是爲了更多人活。

他憤怒，一個受過訓練的軍校的學生，一個将來要成爲軍人的學生，怎麽能爲了這樣微小的事情随便結束一個生命，哪怕這件事關系到前途與未來。

“他是第一個，不是最後一個。”格萊斯看着唐奚，這個黑發黑眼的青年剛剛還沖他笑了笑，雖然笑容十分勉強，他眼睛裏的黑色很深很濃，壓抑着不會爆發的怒火。

“也許……”唐奚盯着已經被清理的地面，抿了抿嘴唇。

他們仍然去了餐廳，唐奚看着桌上的餐具，第一次發現它們這麽危險，他扯動了一下嘴角，“也許他們應該換些安全點的餐具。”

“是故意的。懂得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東西，所有生活周邊的物品。第一個想出這個主意的人無疑會被加上不少分數。”

唐奚皺起眉。

“不過我想，如果随便利用不知輕重的話，他不會有通過的機會。”格萊斯把後半句說完，看着唐奚臉上的表情慢慢放松下來，随後又再次繃緊。

“并不是所有人都會這麽想。”唐奚扯出一個有些冰冷的笑容，似乎好像明白了什麽，“這就是目的？爲了這個目的就能付出這麽大的代價？”

如果這次他們再晚出來一會兒，那個年輕的軍校學生的生命也許就會這樣毫無價值的消失。

格萊斯也皺起了眉，他顯然想到了和唐奚一樣的事，“這次很奇怪。往屆的選拔雖然有很多人受傷卻從來沒有出現過任何一個死亡案例。預選基地的所有地方都裝了監控，如果發生沖突警報會報響，第一時間就會有人監控，并且在适當的時間做出幹預或者急救措施。”

“是麽……”唐奚有些毫無胃口的吃着晚餐，“真希望隻是意外……”雖然他自己都不太相信這個解釋。察覺到這件事情再讨論下去除了讓兩個人心情都更沉重以外于事無補，唐奚岔開話題，“格萊斯，你知道的真多。”

“……”

“有個好爸爸就是好。”

“……”

唐奚以爲這件事在他們發現了傷者并且送往醫療室以後并不會太快的傳出去，誰知道第二天上午這件事情幾乎就傳的人盡皆知。唐奚并不太樂觀的想象着因爲發現自己其實擁有兇器的一部分參選者可能會掀起的更劇烈的争鬥風潮。

華音自從那天以後就不再跟他們一起行動了，也不再去虛拟室訓練。不過他對唐奚和格萊斯的态度也沒有過于生硬，顯得好像和那天以前沒什麽區别。

“我隻是太害怕了……”華音有些别扭的跟他們道歉，唐奚一邊笑着說沒事一邊把他和瑪爾連兩個人的飯一起遞過去，華音接過來勉強的笑了笑，“我本來挺想去安可拉的特殊職能部，不過現在看來還是……”

唐奚點了點頭，“待在宿舍小心點，沒事的。”

這是10天中的第4天，格萊斯中午并沒有回宿舍，唐奚給兩個人送完飯直接去虛拟室繼續訓練，然而他發現不管是格萊斯還是他自己對于這種放心的判斷似乎都有些十分武斷。

中午的走廊十分空曠，因爲很多條走廊在建築物内部沒有窗戶，所以白亮的走廊燈光幾乎全天24小時都照着，唐奚即将走過一個岔口，從側面的餘光中卻看到一道閃亮的反光。

他的腦子還沒有反應，手已經自動自發的擡起來，十指和中指發力，驟然夾住橫飛過來的物體。

“！”手感是金屬的冰涼，他隐隐意識到是什麽時，對方的身影已經欺近身前，唐奚下意識的将手中的物品轉了360度向前刺出，對方的身影快的成了一道虛影，隻輕輕一頓，但唐奚已經趁此機會收回手臂肩的上方，快速的沿從右上到左下的斜線運動，右手手腕下抖，食指憑感覺向上輕撥刀柄的動作，餐具又手臂運動圓弧的切線快速有力的被投擲了出去。

唐奚甚至都沒看到底是否命中，這是他上輩子練了無數次的動作，時機與距離的把握幾乎成了本能。他趁此機會快速的向虛拟練習室移動，雖然沒有交手，但憑着對方移動的速度唐奚基本可以知道自己是撈不到什麽好處的，虛拟練習室在第一個使用者刷卡進入後除非經過使用者的允許不會對第二個人開放，絕對安全。

唐奚的速度已經不算慢，但對方的速度雖然被剛剛那一下阻礙卻很快跟了上來，唐奚有些懊惱，他又拐過一個岔口，快速的搜索着最快前往虛拟練習室的路線以及路線上的情況，發現幾乎都是參差交錯的走廊。

“呼——”

背後襲來的冷風聲提醒他對手已經追到，唐奚閃過又一次攻擊，果斷的轉過身正面迎敵，對方明顯是一名參選者，唐奚來不及看清楚對方的臉，他隻知道自己隻有一次機會，并且自己比對方唯一的優勢可能是他真的是當過幾年真正的軍人，見過些市面，殺過人，更好的懂得掌握時機。

動作越精煉越好。

唐奚微微偏頭躲過對方刺過來的刀刃，向前墊步踹向對方的膝關節，并用右拳猛擊對手的面部。

他幾乎是有些驚訝的發現自己的速度比自己預想的要快上許多，有力的攻擊使對方有一瞬間的停頓，唐奚抓住時機劈手打昏了對方。

“呼……”他後退了一步，并沒有耽擱太久，他不确定自己的力道能讓這個人昏迷多久，于是他仍舊快速離開現場，拐過錯雜的通道的進入了虛拟練習室。

坐在虛拟練習室的座位上，他摸了一下放在貼身衣服裏的身份卡，歎了一口氣。但讓他更加注意的是剛剛對戰時自己身體的情況。

虛拟訓練房分六區，每區分五等，第一區是速度與反應力，第二區是反擊與閃避，第三區是搜索與隐匿，第四區是射擊模拟，第五區是機甲與戰鬥飛行器基礎模拟，第六區是基本戰略地形模拟。

除了體能以外，所以身體的數據都能在其中得到反映與訓練。除去第五區外，他曾經進入前兩區進行測試，雖然他們現在主要的比賽項目是機甲，但唐奚知道全面了解自己的身體是一切開始的第一步。這具身體确實比他上一世好上太多了，但在測試中卻絕對沒有達到剛剛的速度。

似乎在危機中激發的才是這具身體本來的能力，而他之前由于觀念上的限制，在無意中限制了身體能力的發揮。

唐奚進入第一區，臨時改變了下午的訓練項目。他忽然發現他的這具身體比他想象的其實真的要好用很多，對于唐奚來說，簡直就像一個作弊器。再加上這幾天下來，他對機械機甲的操作與數據平的應用也愈發熟練，他開始喜歡這種感覺，用每一個細小的操作命令着一個比自己大上許多倍的龐然大物，并且從快速刷過的數據中找到回饋，十指快速的在扇形鍵盤上敲入指令，晃成一片虛影。

唐奚覺得自己完全就是虛榮心作祟，每次訓練完雖然因爲身體的高度集中覺得腦子累得很而手指都快癱着不能動喚，但他就是莫名的有成就感。

在這種狀态下，他的第二戰居然并不算艱苦的取得了勝利。

“你也許有這種才能。”格萊斯平淡的評價。

唐奚翻了個白眼，“如果我剛才眼睛沒看錯，你是1分鍾内取勝好麽。”

“不一樣。”格萊斯把因爲剛剛比賽完而有些汗濕的頭發攏了攏，他雖然取勝的快卻并不真那麽輕松，“機甲駕駛有一個坎，你能不能感受到融合的同一感。”

“真是陳詞濫調的提法，”唐奚又翻了一個白眼，“永遠都這麽說‘槍王的槍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就像古代講的人劍合一一樣。”

“人劍合一是什麽？”

“沒事。”唐奚快速的跳過這個話題，“你繼續？”

格萊斯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今天中午還不休息？”午餐後唐奚拎上一個人的飯準備回宿舍，因爲今天有對戰，所以華音難得的和他們一起在餐廳吃飯，他碰上的對手顯然也是一個打算混過這一關被退回去的人，兩個人在糾纏了幾分鍾以後華音勉強勝出，因爲這件事而情緒好了點的華音決定來餐廳挑點自己喜歡吃的。

“因爲唐奚每次都隻會帶那幾樣回來……”他頗有些怨念。

比其他，瑪爾連要倒黴的多，抽到的對手一上來就把他打趴在地下，他出來以後也沒等别人早早就回宿舍了。

格萊斯看了眼坐在旁邊正努力吞下最後一口飯的華音搖了搖頭，唐奚聳了聳肩，“一張一弛才是習武之道嘛。”

“還沒到極限。”這是格萊斯給出的回答。

“……真不知道你們那麽拼命是幹什麽。”華音擦了擦嘴站起來，“我們走吧。”

唐奚并沒有意識到今天的好心情到此爲止了。

他像往常一樣刷開宿舍的門，瑪爾連背對着門趴在被子裏睡覺。唐奚把餐盒放到他床頭櫃上，伸手去推人，“再睡！再睡就……”

他忽然頓住了。

手上的觸感僵硬而冰涼。

神經準确的将信息傳達給大腦，幾乎一瞬間他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唐奚瞬間瞪大了眼睛，然而還沒等他開始分析現在的事态到底是什麽，身體比他的大腦更快的指使他下意識的轉過身。

“呲——”

金屬破開皮肉的聲音細微而清晰，唐奚啊了一聲，忽然明白剛剛那種感覺是利器在最後快速推進時帶起的細小的空氣流動。

華音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倒下去的唐奚，攪動刀柄而後陡然抽出，看着鮮血快速蔓延，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而後忽的打開門沖了出去，他瘋狂的尋找着走廊上的急救按鈕，臉上的表情驚恐而瀕臨崩潰的邊緣。

急救機器人果然很快的來到，華音跟着機器人一路奔向醫療室。

“應該送往更高層的醫療機構。”值班的醫護人員快速的給唐奚做了包紮并且聯系了醫用艦艇，華音一臉慌亂的點着頭，顯得極端不知所措。

醫療室的門刷的打開，進來的人是臉色陰沉的奧塔克。

“爲什麽？”這名教官低聲問，他垂着眼掃過唐奚，“他的情況醫療室有足夠的能力應付。”

“不一樣。”值班醫生快速的解釋着，“兇器的尖端有一種緻命的神經毒素……”

“那就快點！”奧塔克面無表情的低聲說，華音第一次發現他們懶洋洋的教官臉色這麽可怕，他甚至有點不敢擡頭看對方。

他知道預選基地的所有地方，包括房間内，有的是錄像監控，他的行蹤必然暴露無遺。然而他隻是一個有野心并且冷血無情的參選者。這并不犯規。

醫用艦艇來的很快，奧塔克一腳剛要跨上登機平台，後背卻被人拍了一下。

他忍住躲過的沖動，看着背後同樣負責預選基地選拔的同僚，對方搖了搖頭，“你不能去。”

奧塔卡眯着眼睛打量他。

隻一耽擱的時間，醫用艦艇已經快速的關閉艙門起飛。

他笑了笑，臉上的表情放松了下來，聲音顯得有些像沒睡醒一樣，迷迷糊糊的詢問着對方的意見，“爲什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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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4:46


第十章

唐奚有些恍惚的站在這裏，他環顧四周，四周漆黑的幾乎什麽也看不清楚，唐奚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罷工了，他什麽也不想，或者什麽也不能想。他站在這裏，可是不明白自己爲什麽站在這裏，也不太想明白。他不想去思考任何事情。他看見無盡向上盤旋的階梯，于是他幾乎沒有猶豫的踏了上去。

最頂端的光透過幾乎無盡的空間從上方模糊的照下來，他于是循着光向上走，空寂的空間裏隻有他一個人，可是他聽不見自己的腳步聲。

這是一座空塔，什麽也沒有。距離與時間都失去了意義，而他本人的存在，他所做的一切，好像湛遠湖水中被滴進的一顆水滴，除了最初的漣漪，終于毫無痕迹。

明亮的光終于像潮水漫上夜的海岸，他意識到自己快要走到盡頭，他沒有回頭，腳下的階梯好像通向無盡黑暗的深淵，而他卻從那裏而來。唐奚轉過最後一個轉角。

于是被巨大的光亮刺穿。

直刺眼中，直視太陽的痛。

幾乎什麽也看不清楚，可是他沒有别開眼。

留在視網膜中，那團光亮中央，印着一個人的身影，逆光而立，模糊而又清晰。

“下去。”他聽見那個人這麽說，在這空塔中不知走了多久聽見的第一絲聲音，這語調徹骨的冷，帶起空泛的回音，零下273.15，讓一切的生命都會停止活動，萬物凝結爲冰。

唐奚看着他，這人從幾級以上高處的樓梯走下來，唐奚的視線随着他的腳步下移，他終于開始緩慢的後退，似乎無法與這個人拉近距離。

亮白的日光退出視野，在留下的黑色烙印裏，他終于看清對方的模樣。

銀色的長發，深刻俊美的五官，藍色勾銀線的制服包裹出修長有力的身軀。

這個男人有一雙冰藍色的眼睛，極冷極淡漠，視線相接的那一刹那，唐奚微微一愣。

心髒處，好像有什麽直穿而過，被子彈擊中的錯覺。

在這莫名的痛感中，他似乎終于開始撿起他的思考。

唐奚有些迷惑的皺起眉，他的背抵住了牆壁，對方站在高他三級的台階上，目光靜默冷淡。唐奚便覺得自己處在對方攻擊的鎖定區域當中。

全身被鎖緊的感覺并不好，每一寸皮膚都叫嚣着危險，本能要他快速逃離。然而更加不知所謂的，他卻不能允許在這目光之下丢盔棄甲抛下武器轉身就跑。

他不懂這意味着什麽，也許是因爲他可憐而多餘的尊嚴，他不能在這個人面前匍匐稱臣。

不知所謂的曾經的習慣給了他身體命令，他站的很直，腳踝膝蓋背脊脖頸，繃出挺拔的線條。

男人便隻是微微垂下眼，唐奚覺得自己聽到對方漠然的哦了一聲，語調微微上揚。

這個人，站在這兒就是一把未出鞘的劍，這兵器已殺百萬人，卻不再留着血氣，隻剩下了一層冷寂，和一分隐不下去的銳利。

“你是誰？”唐奚仰起頭問。

男人答非所問，語調漠然，“你不能上來。”

“我……”他還沒有想出自己應該說什麽，視線中晃過一道殘影，男人已經到了他的面前，他們離得很近，唐奚有些茫然的看着對方冰藍色冷漠的眼裏映着自己的面孔。

對方的手覆上他的胸膛，男人冰冷的說，“你該走了。”

“滴——”

“就差一點！不愧是‘成功品’！！”

“是怎麽停下的？”

“應該是深入能力不夠，看這裏，數據到臨界點的時候還曾經出現過後退，最後也沒有突破。不過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天啊！怪不得上面花那麽大代價也要把他搶回來！”

“别激動了。我們還沒有出軍部的地盤，後面才是最後一道關卡。”

“不會有事吧？我們是醫療艦，就算奧塔克真的有所懷疑也不敢攔我們，萬一把‘成功品’的命交代了有他好看！”

“我覺得也是……等等……嗯，什麽事？”

“什麽？他們要求審查？”

“他們瘋了吧？算了，3号你留在這看着他，我們出去看看……”

屋子裏逐漸安靜了下來，唐奚輕微的動了動，小心的睜開眼睛。

視野的限制不大，他轉動眼睛，看見被叫做3号的人背對着自己百無聊賴的坐在房間的一角。

唐奚覺得自己身上的肌膚有細微的痛感，似乎插上了無數細小的導線。胸口處有些痛，他猜想是之前被紮一刀留下的傷口。

他閉上眼睛思考自己的現狀，金屬門又一次打開，他聽見有些雜亂的腳步聲。

“如果因爲檢查而耽誤了病人的情況……”

“我負責。”

回答的聲音冰冷到緻命的熟悉。

唐奚蓦然放松心神，覺得自己其實什麽前因後果或者對策都不用思考了。

事實的發展就和他猜想的一模一樣，因爲閉着眼睛顯得十分靈敏的聽覺能夠捕捉到衣擺波動空氣的細微聲響。進來的人似乎在回答完那一句話以後就直接動了手，速度快的讓人應接不急。

“你可以睜眼了。”

唐奚睜開眼，男人正在拔下他身上亂七八糟的導線，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他的動作快速利落，然而在一根透明的細管前停下。

“這個還不行。”他看着細管裏流淌着的透明液體直起身來，于是唐奚終于對上那雙冰藍色的眼睛。

和剛剛似乎是夢境裏看見的一模一樣。

冰藍色，極冷極淡漠。

“你是誰？”唐奚仰起臉問道，在對方的眼神下有些緊張。

“特殊職能部，肖陌白。”

“剛剛是什麽？那個……好像夢一樣的……”

“不是夢。”肖陌白極平淡的說，“你知道自己爲什麽被叫做‘成功品’麽？”

“……”

“1510年前，科學家發現了一種物質，蘊含着巨大的能量。人類卻無法利用。”肖陌白說，唐奚覺得他似乎皺了皺眉，但其實他的面部表情并沒有任何變化，目光也是一樣的冰冷淡漠，“人類是貪婪的物種，他們無法輕易放棄能夠‘促進’他們成長的任何物質。”

“于是他們終于尋找到了一種媒介。”

“媒介？”

“人類自己本身。”

“他們開始制造武器，隻有那些具有天賦的人能夠使用，能夠利用這種物質操作威懾力十足的武器。這不是極限，因爲這樣的人太少了。”

“于是他們開始……嘗試着将普通人也變成這種媒介？”唐奚覺得自己似乎終于抓住了重點。

“你是第一個‘成功品’，所以無論是軍部還是黑風，都想要得到你。”

“呃……”唐奚炸了眨眼，“這和我剛才的經曆有什麽關系？”

“這是一部測試儀。”肖陌白看着唐奚本來所躺的地方，“它會不斷的激發你潛意識裏作爲‘媒介’的作用，檢測你的功能與強度。”

肖陌白的用詞讓唐奚有些别扭，但他默默的在心裏把别扭壓下去，聽這個男人難得的多說了這麽多話，“但是事實不是這麽簡單。”對方看他，目光淡漠卻深遠，“你剛剛進入了‘流’。”

“那是……”

“可能會被同化。”

“空塔的出口是‘流’的入口，沒有記錄顯示有任何‘媒介’從‘流’中再次脫離出來，這就是他們以爲的臨界值所代表的意義。你将成爲它們本身，好像是一切，好像一無所事。”

唐奚迷惑的撇了下嘴，心說太玄了，不過他随後發現問題的另一個重點，“可是我剛剛……”

“刷——”

金屬門再一次打開，這回進來的人同樣是熟人，穿着白大褂的萊茵笑着看了眼他那個系，随後轉向肖陌白，“艦艇内已經清場了。”

銀發的男人應了一聲，讓開位置讓萊茵過來給唐奚檢查。

“哇塞，還真是神經毒素啊？我以爲他們說着玩的。”萊茵扯了扯剛剛肖陌白留下來沒拔掉的幾根管子，“不過醫療技術倒是不錯哈，要不然你小命就真交待在這兒了。”

對着萊茵醫生，唐奚覺得自己瞬間輕松下來了很多，他看了站的靠遠的肖陌白一眼，小聲問萊茵，“我都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你們怎麽在這兒的？”

“奧塔克。”萊茵奸笑了一聲，“他看到監控以後立刻就通知了部長。不過話說就算如此他估計還是要被訓的哈哈哈，這完全是人品問題，誰讓他淪落到在你這屆當預選教官哈哈哈~！！”

“……”重點呢老大？！

“從安可拉到預選基地有一個秘密的空間門。”萊茵豎起一隻手指搖了搖，“哎，幸好這個秘密保護的挺好，要不我們就來不及趕過來了。黑風急着要把你弄回去，安插在軍部和預選基地這邊的大部分人都暴露了。”他說到這，臉色慢慢陰沉下來，醫生撇了撇嘴，小聲的嘟囔，“不過顯然還有很多沒有暴露……”

“黑風……？”這是今天唐奚第二次聽到這個名詞。

“啊……解釋起來很麻煩……”萊茵望天，“你就當它是個無惡不作的恐怖組織吧！”

萊茵一邊說着一邊已經快速的給他做完檢查，他拍了拍唐奚，“嗯，還好，被紮的傷口再過兩天就好了。雖然科技發達，要真想你明天就能好，但是爲了培養身體的自愈能力嘛……”

“恩恩我知道。”唐奚無語的附和，他剛穿過來的時候聽醫生把這句話念叨了好多遍了，他剛被搬上旁邊的病床，立刻拉過被子蓋住臉，“我困了啊啊，我要睡覺……”他不要再聽醫生碎碎念了！

“困什麽困！”腦袋被狠狠拍了一下，萊茵把被子一把揪下來，然後氣哼哼的瞪了他一眼，對上唐奚假裝無辜的眼神，終于惡狠狠的吹了一口氣，然後大踏步走出去了。

房間裏終于安靜了下來，銀發的男人剛剛就走了，唐奚慢慢的把被子拉到下巴，腦海裏還回蕩着他被打斷的沒有問出去的問題，雖然他已經知道他得不到這個答案。

他記得他在空塔中，盤旋樓梯的盡頭，在無盡的刺眼的光亮中。

看到那個男人站在那裏，在空塔出口之外的虛空，盡管一片白茫，他還是把那個人看的很清楚，看着那個冰冷淡漠的男人走近自己，而後下意識的後退。

他記得很清楚。

他歎了一口氣，終于弄清楚了自己爲什麽被叫做‘成功品’，可惜弄不清楚的東西又增加了一堆。包括這個叫做肖陌白的男人，按照唐奚自己在空塔中的時間計算，肖陌白也在路上，難道他也在這個什麽奇怪的鬼儀器裏？

而後他又想到了自己的預選。

……這麽說難道他被華音幹掉了？！唐奚想，他不會要被送去什麽奇怪的研究所吧？！！！

“對了！”唐奚還在出神，房間門又被嘭的打開，不要懷疑爲什麽向兩側打開的自動金屬門也會發出這麽大的聲響，唐奚有點目瞪口呆的看着萊茵重新氣勢洶洶的走進來把一個聯絡儀扔給自己，“你的身份卡還在裏面，剛剛那幾個小時裏有好幾十條的呼叫，你自己好好處理吧！還困——不——困？！”說完醫生轉身就走，唐奚隐隐聽到對方在嘟囔，“一個個都嫌我啰嗦？！”

“……”所以難道醫生忽然想點了火的炮仗一樣就是剛剛有人跟他說過他很羅嗦？唐奚表示這句話不可能是自己說的……

他打開通訊儀，毫不意外的看到全部通訊請求都來自格萊斯，從幾個小時前通訊請求十分頻繁，到了後面反而就沒有了。

唐奚揉了揉額頭，忽然有點懷疑自己要怎麽跟對方解釋，不過下一秒就想到對方可能本來就知道些什麽，壓根不用他瞎想些理由。

他一邊開啓通訊，還沒做好準備，通訊已經被接通。

彈出來的光屏裏，灰眼睛的同伴臉色十分平靜，唐奚卻看到對方的眼睛裏一瞬間流露出一種輕松，然後他第一次看見格萊斯露出一個明顯的微笑。

“我知道了。”唐奚聽見對方說，于是條件反射的問了一句，“你爸告訴你的？”

“……”

“我錯了！！！”

“哦……”

“對了，你爸有沒有告訴你我算不算出局？身份卡還在我這兒哦！~~”

“……”

“啊……我真的錯了……”

“我覺得我不用确定你的身體情況了。”格萊斯面無表情，在沉默了幾乎快半分鍾以後，他對着唐奚“殷切期盼”的目光皺起了眉頭，最後終于施舍似的吐出幾個字，“他說不算。”

“……哈？”

“我問他了。”格萊斯皺着眉，“你可以回來，還有一個機會。”

“我……”唐奚反而愣了一下，其他的好說，這種問出結果的事情，在唐奚的認知中，相當于踩在警戒線的邊緣，尤其他的身份并不那麽簡單。格萊斯幾乎就是在問他今後的命運，天堂或者地獄，他相信如果得到否定的答案，格萊斯不可能什麽都不做的接受。

這是他在這個時代交的第一個朋友。他對此笃信，就像他曾經能将自己的生命交給身邊的隊友。

他當然知道格萊斯并不怎麽喜歡提起自己的父親，不是因爲不喜歡而是希望自己和别人能公平的競争。雖然這件事情并不涉及任何格萊斯自己預選的信息，但預選基地沒有任何私人聯絡工具，唐奚幾乎可以猜想格萊斯爲了聯系上自己的父親會找上他們教官，或者更高層人士，然後将這種聯系暴露在其他人眼中，而後可能會受到不公平的看待。甚至，唐奚猜想在這種嚴格的選拔中，對外聯絡應該會受到基地教官的監控。

這種感覺幾乎快要覆蓋住了他能夠得到再一次不進入實驗室機會的喜悅感。

“隻要你最後一場對戰之前回來。”格萊斯說，“這次的失誤會被計入總分排名，但是你還有繼續下去的機會。”

第十一章

唐奚在第二天就回到了預選基地的醫療室，在第三天回到了宿舍。

兩個人的宿舍明顯十分冷清，沒有瑪爾連嘎吱嘎吱的不停嚼東西的聲音，當然也沒有晃來晃去的華音。

唐奚中午不給人帶飯回來很不習慣。

他想如果華音不是想用瑪爾連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的話，這個人應該還在這裏嘎吱嘎吱的嚼着東西打算躲過預選回去接管他父親的餐廳。

他真的憎恨完全沒有必要的死亡。他甚至覺得有點難以置信，這個人的消失實在像是惡劣到極點的玩笑。

唐奚在半夜躺在床上的時候，常常在腦海裏模拟出那天的場景，并且一遍一遍的回憶華音這幾天的言行舉止，他當然找得出自己的錯誤。他的防備意識還是太差了，他對華音的印象先入爲主，一個似乎還沒成熟起來的孩子。

但是唐奚沒有表露出任何的情緒，愧疚憤怒或者悲傷，從來沒有。他猜格萊斯知道他的感覺，雖然對方什麽也沒有問。他全身心的紮入了訓練當中，除去機甲體能設計等等項目，他開始嘗試其他的各種項目，比如小型飛行器的駕駛，以及各類他弄不懂的武器。

他沒再思考自己的處境，或者安可拉凱因的特殊職能部是不是和想要利用肖陌白說的那種‘物質’有關，也沒有再思考他自己作爲‘媒介’的體現到底在何種方面，他曾經有過的猜測是他還沒有接觸到能夠體現他‘媒介’功能的武器。

他覺得現在最緊迫的是他需要真正的适應這個時代，需要強大，爲了他自己和别人的命運。

“我有點緊張……”第十天早上，唐奚在餐廳裏食不下咽。

昨天的最後一場對戰他通過了，今天早上在會議廳裏奧塔克會宣布通過的人的名單。

“走吧。”格萊斯拍了拍他的肩膀，“通過了會有新一輪的選拔。”

“……我從來沒發現我這麽期待新一輪的選拔。”唐奚歎了口氣，感覺這十天的緊張全都在今天被釋放了出來。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不能失敗的。他不想去研究室裏被人當樣品研究一輩子。

那間狹長的會議廳裏，依舊坐在最前方的奧塔克有些百無聊賴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記錄儀，等待着人到齊。唐奚和格萊斯到的比較早，大廳裏陸陸續續來了很多人，氣氛前所未有的緊張。

奧塔克擡眼掃了一眼差不多的人數，終于把目光從記錄光屏上移開，“我很高興你們之前聽懂了規則的暗示。”他說，“我手裏這份名單上，有所有的傷亡記錄。因爲非必要原因造成傷亡的人，不要懷疑爲什麽聽不到自己的名字。”

“格萊斯，雷達拉，莫·法斯凡斯，耐卡羅特·伯特，……唐奚。”奧塔克平闆的念出一串名字，然後他放下記錄，“沒有聽到名字的，請盡快離開。”

唐奚覺得自己的緊張情緒像是被戳爆的氣球，他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留下來的人，恭喜你們，隻剩最後一項選拔，你們會跟随特殊職能部的人員出一次任務，在這次任務中你們要做的事是随機抽取的。我給你們的建議是，不管抽中什麽，你們最好先把小型戰艦駕駛熟悉熟悉。時間是5天。”

“請謹慎對待。”奧塔克說，“不要當它是預選，你們所做的事情将關系到别人的生命。”

“最後，我想我要強調一個我從來沒有強調過的事情。”他頓了頓，“進入安可拉凱因特殊職能部以後，你們是軍人。如果這裏有任何人還需要我明确這兩個字的含義，我勸你也跟着剛才的人一起離開最好。”

5天過的飛快，唐奚和格萊斯一起一頭紮進了小型戰艦的訓練中。最後一次選拔當天奧塔克帶着他們去了對外的艦艇接口。所有人的順序完全被打亂，唐奚進入右側門，裏面是一個短暫的通道，休息室連着飛行器的發射準備室，唐奚之所以能認出來是因爲他在虛拟倉裏看過很多遍了。兩輪的機器人在休息室裏來回穿梭，不斷的帶人進入隔壁的發射準備室，唐奚幾乎是剛到就被機器人領走了。

發射準備室并不是隻連着一個發射室，面前的門一大排起碼上了十個。如果是駕駛最基本的飛行器其實是用不着更換專門的駕駛服，也沒什麽太多的準備工作要做。唐奚進入準備室後目光圈巡了一圈，毫不意外的看到了武器選擇處——簡直和虛拟倉一模一樣！唐奚看了半晌，終于在一堆形狀各異的武器中選擇了那邊他已經很熟悉的時武。這裏的武器準備了很多，應該是所有人用的分量，而這把時武卻隻有唯一的一把，唐奚不得不暗自贊歎自己的幸運。把最趁手的武器拿到手，唐奚又挑了一把普通的通用槍支和幾個輔助的共振類輔助武器便跟着機器人進入最左端的金屬門。

門後面是一個長直的軌道，軌道裏端聽着一架雙人飛行器，旁邊是發射控制台。控制台旁邊站着一個八腳章魚人正在核對飛行器發射前的各項數據。

“……”章魚人！！！

在虛拟倉裏雖然有這個場景，但是絕對沒有這麽一個奇妙的生物站在控制台後面瞪着一雙綠豆大的眼睛專心緻志的進行數據核對！你是否能想象一隻章魚穿着袍子的情境？棒槌形的腦袋從衣領裏露出來，軟綿綿的把支觸角被裹在袍子裏面，隻留出一個完全的末端扒在地上……一時間唐奚覺得自己已經因爲過度震驚而變得十分平靜了！

雖然他知道這是未來世界！雖然他知道未來世界并不是隻有人類這一種種族！好吧，這些在最基礎的百科全書上就能知道……但是當事實以如此富有想象力的情境出現在他面前時，唐奚默然了。

不過好歹唐奚分得清輕重緩急，所以他知道現在并不是研究章魚人的好時間。他現在最應該做的其實是走向飛行器——雙人飛行器，唐奚完全可以想象裏面應該已經坐上了這次考核的監考官，或者說是指導人——任務完成的幫助人。

唐奚将自己的視線從八爪章魚人上移回來走向銀灰色的飛行器，當艙門自動打開以後，唐奚覺得他今日在短暫的時間内第二次震驚到平靜。

這是唐奚第三次見到這個男人，他有些懷疑的想，似乎每次他遇到關鍵問題他都會遇到這個男人。也許正因爲如此，他将這個男人的身影印的格外深刻。

唐奚站在飛行器艙外，看見男人微微擡眼看向自己，聽見他聲音漠然。

“進來。”肖陌白淡淡的說。

唐奚擡腿跨坐進去，頂部的艙蓋合上，他支吾了一下，轉頭看向坐在自己邊上的人男人，

“任務描述在記錄闆上。”對方說。

“……”唐奚于是趕緊拉回自己的視線，拉出記錄闆，他們的目的地是一座已經荒廢的宇宙人工城，C·莫卡。這座城市曾經是一個極近繁華的宇宙港口城市，然而1個月以前C·莫卡的所有信号通訊全部中斷，先後有調查員進入，得出的結果是C·莫卡成爲了一座空城。而他們這次的目的就是進一步的探查。

“……”唐奚莫名的覺得這種設定很像恐怖片的開場。

旁邊的人在閉目養神，唐奚強迫自己不把視線投在對方身上，按照在虛拟倉中熟悉的步驟調出各項系統數據檢查一番。他發現自己幾乎擁有全部的主控權，使得旁邊的駕駛位形同虛設。唐奚沒怎麽意外，這本來就應該是一場獨立的考核，他将屏幕畫面調整爲二維解析模式，全景視圖儀然後打開地圖導向儀，果然看到目的地的坐标點已經設定完畢，他還沒來得及仔細看看地圖，飛機的聯絡器裏便響起了章魚人特有的軟綿綿的聲調。

“飛行器檢驗完畢——燃料填裝完畢——推動系統初始化——發射準備——”

唐奚收斂心神，拉出座位旁的操縱杆。

“3——2——1——啓動！”

前方的金屬門打開，發射軌道一直延伸到建築物以外，唐奚在虛拟倉中飛行器的加速時間通常都很短，隻有将将1分鍾，而這架飛行器明顯比他所習慣的加速速度要快上些許，但1分鍾以後軌道出口仍然沒有到達。從沒體驗過的快速讓唐奚微微有點心慌，他迅速的浏覽着儀器上的數據，所幸并沒發現什麽異常，于是也隻能盯緊了屏幕與視圖儀。發動機的轟鳴聲微弱的細不可聞，軌道的傾斜度慢慢上升，最終超過45度，達到了将近60度的傾斜角，長達3分鍾的加速過後，最後一道金屬門在前方快速打開，露出斜上方的漆黑視野，飛行器快速竄過最後一段伸向門外的最後一段軌道，平穩的脫離。

“滴——供氧系統自動啓動——進入自動導航模式——”

唐奚不着痕迹的呼了一口氣。他雖然是陸軍，當然沒機會接觸開飛機，而讓他在短短一個月内去從0學怎樣駕駛飛行器，唐奚自問他天賦絕對沒好到讓他現在能夠遊刃有餘心安理得的在天上飛。

屏幕上顯示半徑3卡羅（長度單位）範圍内，近二十架飛行器由聚攏慢慢散開，唐奚知道那些就是之前的選拔者們。他拉出導航儀屏幕，開始觀察起這次飛行的路徑。

虛拟倉中的訓練讓他知道自動導航并不是萬能的，靠近高磁力天體等情況都會讓導航儀失靈，而在經過密集的隕石帶之類地段時自動導航儀的精度沒有辦法保證飛行器能夠安全穿過隕石帶。一般來講，隻要是有人去過的地方，如果遇到自動導航儀失靈的地段都會在自己的導航地圖上進行标識，而軍部的導航地圖是随時聯網的，隻要有一個人在導航儀上進行标識，所有聯網人都能在第一時間得到提醒。當然，全星系的導航網絡并不隻有軍部一個，目前在唐奚所在的星系有三個地圖聯網，分别是軍部、傭兵、民衆三個網絡，前兩個入網時都有相應的認證，雖然參與人數不多，但走過的地圖卻比民衆網絡要大上許多。

此時，唐奚很不幸的在他的地圖上看到了紅色的無法導航标識。不幸中的萬幸是，無法導航的原因并不是因爲隕石群，隻是他們要經過一段“電磁靜默”地帶。（在這種地區，電磁波無法傳播，導航儀無法工作。然而你這實在比隕石群好上太多了，因爲唐奚在虛拟倉訓練中至今還沒有一次能夠不墜毀的通過一道正常寬度的密集隕石帶。

第十二章

C·莫卡曾經是一座極盡繁華的人工港口城市，形狀呈兩頭尖中間寬的棗核形。它城市不大，卻擁有5個宇宙港口，居于白閃雙星系的正中央，離巴娜泰恒星及其衛星、斯坦爾克人造星隻有2天的航行距離，擁有全星系唯六的空間跳躍點之一。

3小時後，唐奚順利手動操作穿過“電磁靜默”區域，在導航儀的引領下，5小時後他到達了位于人馬座腰帶一顆鑽石旁的2号空間跳躍點。跳躍點與周圍的環境并沒有什麽明顯的不同，然而在二維分析屏幕上，唐奚看到正前方有一個不同于周圍空茫宇宙的白色圓洞，它并不是完全靜止的，圓洞的弧形也不平滑，而彎彎曲曲好似風吹的波浪，還緩慢的變換着形狀。

“空間跳躍準備——坐标點臨近——3——2——1——完成。”

一瞬間屏幕中霎時的白，卻隻維持了不到一秒，便刷的轉變成深深淺淺的斑塊。唐奚将右下角的全景視圖儀中看見，他們已經進入了C·莫卡。

人造港口城市此時一片荒涼，空間跳躍點的休息大廳破敗殘缺，側滑下來的屋頂插在黃色的人造土地中，唐奚将飛行器開出這座殘破的建築，飛行器外設的探測器傳回外面空氣中的各項含量數據以及溫度。城市中很冷，但氧氣還比較充足，可見城市的防護罩雖然不是完好無損但仍在工作。

根據任務面闆的介紹，這座城市在1個月前突然與外界聯系中斷，之前的兩撥調查員得出的結論是C·莫卡已經成爲了一座空城而他這次的任務是進一步探查核對C·莫卡的具體情況。

唐奚現在覺得，這座城市完全不像剛剛1個月沒有人在，說它被風雨侵蝕了半年唐奚還能差不多相信相信……

唐奚一邊在内心默默吐槽，一邊更改搜索器的設置，加大搜索半徑，轉爲生命搜索模式。漆黑的屏幕上初次掃描還沒有完成，忽的斜刺裏伸過一隻手來，猛的一拉唐奚身側的操縱杆。

銀灰色的雙人飛行器像一隻兇猛的鷹，毫無預兆的拔地而起，直刺向上方陰灰色的隔膜天空。

飛行器忽的劇烈震動了一下，唐奚清晰的感覺到空氣動蕩的浪潮緊随着飛行器而上，推動着它以本沒有預計到的速度飛快的向上竄去。

“主操控權給我。”肖陌白一拉唐奚身側的操縱杆，飛船漂亮的打了個旋甩離了那道氣浪，從沒在虛拟倉中經曆過此動作的唐奚在高速的變向中稍微有點眩暈，不過這并不影響他快速的将主控權切換給肖陌白。

銀發的男人面沉如水，他的指令輸入不多，大都靠操縱杆手動操作，就好像他飛行器每一個細微的轉向都能在他手指多加一分力、多傾斜一度上得到精準的體現與控制，而飛行器在他手裏快速的改變着軌迹，上下翻飛像一片秋日風中的落葉，卻不會失去控制。

快速接連的變向給予飛行器駕駛員身體上巨大的壓力，唐奚作爲交出大權的随從者覺得胸口壓的難受，卻并沒有吃不消。雖然全景視圖儀上顯示的一切正常，但在二維分析屏幕上他清晰的看到發生了什麽——地下埋着大功率空氣炮！（不要覺得這個名字2！！）

這種武器的發熱量極低隐蔽性強，覆蓋面積廣，殺傷力高，能排在武器榜前10的位置中，大部分人在空氣炮發出第一次攻擊的時候都無法躲過，瞬間斃命，而他們此時面臨着5架空氣炮的圍攻，幾乎将退路封鎖。

隻是幾乎。

由于空間跳躍點離空氣炮所圍圓的圓心還有一些距離，因此在第一次受到攻擊時每一台空氣炮發射的攻擊到達這個位置的時間有一個極其細微的偏差，這個細微的偏差可能隻在零點幾秒之内，而肖陌白卻準确的抓住了這一個空當。

飛行器的速度不慢，全力開動推進器後與空氣炮發射後氣體的移動速度堪堪相當，縱然現在情況緊急唐奚以略略驚訝了一下，這顯然已經遠高于标準雙人飛行器速度。然而很少有人會全力開動推進器。

飛行器的能量是有限的，其不僅支持推進器的燃燒，同時支持外表面的防護罩、内部各項偵查器械等儀器工作，因此理論上的最高速度基本是無法達到的。而全速狀态對于駕駛員的操作技術以及身體承受能力又有一個十分苛刻的要求。然而肖陌白将推進器調控拉杆推到最頂頭，毫不在意系統響起的警告聲，兩層防護罩相繼關閉，儀器隻留下視圖屏幕。

飛行器在空氣炮攻擊的邊緣來回躲閃，唐奚知道這絕不是永久之道。然而肖陌白不隻是在躲閃，他更多時候都冒着被擊中的危險進行意義不明的沖刺，放棄更安全的躲閃路線。

飛行器一直處在快速變向以及劇烈的震蕩中，唐奚盯着自己面前的屏幕字腦海中模拟空氣炮的發射軌迹以及肖陌白的駕駛路線，他發現随着肖陌白的每一次沖刺，屏幕記錄上空氣炮的軌迹模拟就更加精細完全，唐奚隐隐約約猜想到對方在做什麽，他在從這個封閉的攻擊環中尋找突破的縫隙。

飛行器能量在快速減少，然而唐奚發現他旁邊這個人一點也不慌張。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不多轉一度，不多沖一米，他的手指在操縱杆上輕推側滑，完成指令無法達到的小角度的、快速的調整。

終于，唐奚在軌道模拟器上看到了空隙。

那是一條曲折的S型路線，轉角大而突兀，直行的路程卻十分短促。肖陌白并沒有貿然行進，在又進行一輪的試探之後，幾乎全區域的覆蓋圖都已經繪出，空隙有對等的兩處，形狀相同，上下左右都極其狹窄。

肖陌白擡起不拉操縱杆的左手，飛快的在主鍵盤上輸入了一串指令。他的左手一直放在座位左側，唐奚不用看也知道座位左側是什麽——武器控制系統。

“啪。”飛行器内傳過金屬相碰的聲音，唐奚一愣，系統從沒停下來的警告音叫的更凄厲了——肖陌白強行收起了飛行器的雙翼！

沒有雙翼的飛行器随着慣性以及氣流的推力并沒有立刻墜落，而其行駛的軌迹卻堪堪與空隙地帶的傾斜度重合。肖陌白每一毫秒都在調整飛行器的方向，飛行器像一顆彈珠，在5股氣流的夾擊和肖陌白的操縱下嚴絲合縫的在S型軌道中彈來彈去，終于嗖的竄出了重圍。

“啪刷——”在飛行器還沒脫離範圍時，肖陌白已經再次輸入指令，指令執行至雙翅打開的細微時間差正卡在飛行器突出重圍之時。肖陌白并沒有上拉，一個急停後緩慢啓動，平穩的降低飛行器的高度。

唐奚盯着眼前的二維分析屏幕，依舊是一片斑斑駁駁的顔色色塊，唐奚毫不懷疑底下可能還有其他的武器埋伏，可肖陌白似乎能從屏幕中分析出知道哪裏是安全地帶。他将飛行器的速度放的很慢，非常慢，與剛剛的狀态簡直就是兩個極端。這架飛行器有15個方向的助推口，肖陌白7個助推器全開，把飛行器的速度甚至保持在低空飛鳥的速度之下。

唐奚更是驚訝的發現，這架他以爲隻是最低标準配置的飛行器居然有仿生物隐身功能，此時如果地面有探測器，絕不會把這個緩慢飛行的小型鳥狀物體和飛行器有所聯系。

飛行器輕緩的落地，安靜的幾乎沒有聲息。肖陌白拉過唐奚打開的生命搜索模式顯示屏，5卡羅搜索半徑内顯示屏上隻有一些藍綠色的光點，藍色代表哺乳類動物，而綠色大多是些昆蟲。沒有黃色的光點，說明沒有存貨的高級智慧生物。

“我們得向裏走。”唐奚看着資料庫裏C·莫卡的地圖下意識的說，“空間跳躍點建在城市的最邊緣，然而最有可能遇到幸存者的地方應該再中心城區。”

“你有什麽辦法安全的進入城區？”

“呃……”

“這裏。”肖陌白将二維分析屏幕推到唐奚面前，用手指了指前面一片棕紅色橘黃色深淺不一的區域，唐奚下意識的看了看全景視圖儀，橘黃色的大都是周圍的建築，棕紅色是城市建造的從跳躍點通向中心城區的快速飛行器通道。不過肖陌白的手指圈了個圓，幾乎把人造城市這一片的區域全部圈在了裏面。他用手指點了兩下，斑駁的斑塊被從視圖儀上脫離出來，在唐奚面前放大，“你看出什麽？”

“……沒看出什麽。”唐奚回答的有點忐忑。

肖陌白表情并沒有變化，手指一劃，調出旁邊的分析欄，快速的進行顔色剝離分析。唐奚穩定表情，決定不讓對方看出來他壓根不知道二維分析屏幕還有這種分析欄可以調出來。

肖陌白輸入的指令不太複雜，不過他手速很快，唐奚也沒看清楚他點的是哪幾個鍵，那些深淺不一的斑塊一個接連一個的整塊褪色，不一會兒都變成一樣的淺灰色。

“你看出什麽？”肖陌白語調漠然。

“前面有大量的ψ型殺傷類武器。”

灰色，基本所有飛行器駕駛員若是在自己的二維屏幕上看到這種顔色都要倒抽一口冷氣。ψ型殺傷類武器對于标準線及以下的飛行器就是天敵式的存在，其能将飛行器外殼快速分解，隻要沾上一點，就能讓正常大小的單人飛行器在5秒鍾内分解完畢。

唐奚看着屏幕上一大塊淺灰，是C·莫卡地圖上一條漫長的隔離帶，除非飛出C·莫卡再飛進來否則是無法繞開的。但前一種解決方法也并不是那麽可行——人造城有三層外罩，隻在5個宇宙港口處設置了進出口。而現在C·莫卡的三層外罩都沒有破損，由于已經對外封閉，也不知道宇宙港口的進出口是否還能正常使用，再退一步，就算能夠正常使用，在這條隔離帶的一側，他們附近也并沒有宇宙港口。

“能不能先從空間跳躍點退出去，把情況告訴其他人然後再做聯系？”唐奚問肖陌白。

銀發的男人轉眼看他，“你的考核要求上是怎麽寫的？”

唐奚頓了一下，如果他這樣出去他的考核的完成度一定低的可憐。

挫敗感快速的席卷了他，如果剛剛不是肖陌白，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幾百次了！如果他還有任何其他的辦法，唐奚都想要嘗試。

唐奚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如果這是考核内容，我沒辦法通過。”

肖陌白淡淡的哦了一身，眼神很冷，“怕失敗？”

唐奚搖了搖頭，“僅僅是知道自己做不到而已。”

他有些疑惑，按照前幾次考核的強度和要求來講，他們被考核的應該不是掌握了多少知識或者多好的操作技巧，而是他們擁有的能力——學習能力、适應能力，當然，還有他們本身的特質。

退回去是另一種失敗。唐奚想，而這失敗的代價也許并不比前進的代價小上多少，然而這不是前進的理由。

看着肖陌白漠然的面目，唐奚忽然很想同他解釋，如果必要，我不害怕死亡。但我卻不能因爲進退無路而失去理智，不能因爲絕望就假裝是參加了一場豪賭。我隻選應該選的那一個，既然我需要帶回此地的信息，那至少得把我知道的這些帶回去。我通不過這裏，就應該後退，更何況，我不僅僅是一個人。

當然，我不否認，退回去我起碼還能活的更久，哪怕一天、一小時、一分鍾，也是更久一點的。

唐奚盯着屏幕，什麽也沒有說。唐奚知道，就算這是他們第三次見面，就算這也是肖陌白第三次救了他的命，本質上他們隻是陌生人，不需要解釋和澄清。

“退出去是不可行的。”男人轉回目光，拉出空間跳躍時系統的記錄數據，“這裏的空間跳躍點是單向通道。”

唐奚又愣了一下，他對這些了解的不多，但是想也知道一個城市對外的聯通一定是雙向的，除非是認爲将出去的路封閉了。他對着一面闆熒綠色的數據，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應該說，他現有的知識系統完全不支持他對這些系統的閱讀與分析。

銀發的男人并沒有讓他發呆太久，他快速的翻閱着數據，伸手指給唐奚，“系統進行空間跳躍時會對周圍環境進行數據記錄，這幾行，如果dast值爲3、9、或0，就說明反向通路被封死了。進行空間跳躍時不要隻盯着二維分析屏幕，跳躍時流過的系統數據在很多時候比二維分析屏幕好用的多——通道的方向、通道的穩定度、通道的單一度，如果不去注意，你可能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唐奚發現這個世界上讓他連怎麽死都不知道的方法實在是太多了。他有些疑惑的偏了偏頭，“這個空間跳躍點以前也是單向的？”唐奚有點後悔自己因爲空間跳躍點的位置比幾個宇宙港口近就選擇從這裏進入。

第十三章

“不是。”肖陌白看了他一眼，調出聯絡屏幕，在隐私保護狀态下打開通訊頻道。

“舒曼華？”

“在。”通訊快速接通，屏幕後出現的男人一頭淺棕色頭發末端微卷，眼睛的顔色黑中圈着一環碧綠，帶着份說不明的光華和妖異。那雙眼的黑色極深，碧綠色蒼翠欲滴，讓唐奚想起瞳孔沒有豎成一條線的貓眼。這人穿着件白襯衫黑西褲，倒是生生把這份妖異壓成了一股子灑然懶散，他微微勾了一下唇角，“被你聯系我簡直受寵若驚。”

“C·莫卡的情況有所變化。”肖陌白說道，“你最好聯系所有進入C·莫卡的組别了解最新情況。”

“嗯，看到了你們剛剛的空間跳躍數據了。”舒曼華毫不擔心的往後靠在椅背上，“你想做什麽？所有的預選組放棄考核？要我說，奧塔克會哭給你看的，果然什麽事攤到他頭上都會出一堆差錯。”

“不用。”唐奚聽見肖陌白說，“隻是要你注意點。C·莫卡絕對不是一座空城。”

通訊切斷，銀發的男人轉過頭看唐奚，在他剛剛通訊的時候，旁邊黑發黑眼的青年正在做一件他剛剛起飛時沒有做的事情——浏覽飛行器的所有基礎數據以及武器配備。從對方臉上越來越多的驚訝可以看出來，這架飛行器的屬性讓青年極其吃驚。

一般來講，特定型号飛行器的屬性是固定的，唐奚的舉動有一大半是出于百無聊賴，但是沒想到一個百無聊賴，他發現這架飛行器根本不是他以爲的最基礎配備。

高敏捷低防禦高輸出，怪不得剛剛在躲避空氣炮的時候有那麽恐怖的速度。

“你接下來的計劃？”在唐奚驚訝的又一次核對數據的時候他聽見肖陌白冰冰冷冷的問，于是他從一排排的數據中擡起頭。唐奚歪了歪頭，有些小心翼翼的問，“呃，你剛才，是把情況告訴了外面的人？……”

銀發的男人目光冰冷，不置可否。

“那我想……如果我能通過ψ型殺傷類武器，我是想把任務繼續下去的。但是我沒有什麽辦法……”

銀發的男人冷冷的看着他，看到唐奚覺得自己都快成北風裏大雪下的豐碑了，男人才移開目光，然後淡淡的說了一句，“這裏有一個很簡單的辦法。”

“……！”

肖陌白打開自己身側的武器箱，從裏面拿出一個豆腐塊大小的盒子，盒子中間标着一個花寫的字母“零”。唐奚一眼就認出了那個是什麽，在學習ψ武器的時候必須會涉及到的一種東西——共振破壞器。ψ武器最大的一個缺點是由于材料等原因，它的固有振動頻率可由機械模拟且與其他大部分的鋼鐵、武器等頻率有極大差别，因此應用共振破壞是可行且有效的。但破壞器的應用有兩個難點，其中一個難點是，盡管所有的ψ武器的固有頻率都在已知範圍内，但每一批出産的ψ武器共振頻率卻有不完全相同，使用者必須快速準确的将頻率調整完畢——否則ψ武器在察覺到空氣中非常規波動後就會對準波源發射，這正是它的工作方式。第二個難點就是，共振破壞器其實是一種并不成熟的武器，也就是說，它不能夠全部依靠機械完成——共振破壞器包括兩大部分，數據收集與能量轉化，數據收集可以比較準确的測量出破壞器發出的波動對ψ武器的影響程度從而能讓使用者對波的頻率進行調整，而能量轉化部分是将使用者輸入的能量轉化爲相應的波動。也就是說，對于波動的控制，是靠使用者本身調節的，靠使用者本身輸入的一種“能”。

這種“能”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找得到的東西。

在這個未來世界普遍受到公認的理論是，一切的存在都具有能量，隻不過在平常狀态下很多東西都處在未激發态，而人類，或者說生物體本身也是一樣的。在這個世界，區分一個人武力高低的一個重要的分水嶺就是能不能激發出自己的“能”。而成功激發後對其的控制度、利用率等等，更是一個個關鍵性的問題。

以上者兩點，使得共振破壞器成爲無法大批量普及成爲應用武器的重要原因。

“三秒鍾。”肖陌白打開盒蓋，“你要保證飛行器不受到傷害。”

“我……”

“如果你做得到。”肖陌白說，“你就可以繼續你的任務。”

唐奚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我盡力”三個字在嘴裏打了個轉，然後他說，“好。”

唐奚盯着屏幕。灰色度代表着ψ武器的攻擊力、攻擊範圍等，不同等的灰色度是對ψ武器本身能力的一種度量，但具體是什麽情況也隻有等ψ武器發射時才真正知道。

隻有半吊子駕駛水平的唐小奚覺得自己有些緊張，但是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腦海中模拟着受到攻擊的形式、情況，試圖尋找出能夠躲避的路線。肖陌白似乎完全不在乎他是否有能力，銀發的男人輕輕巧巧的掀起盒蓋，屏幕上的灰色猛然蹿紅，飛行器裏想起嘶鳴般的報警聲。唐奚早就已經往後猛拉操縱杆了，早在肖陌白手中的盒子還沒有打開之前。

唐奚對自己的技術有充分的認識，而他想到的唯一的方法就是拉高——飛快的爬升，就像肖陌白剛剛做的，利用極細微的一個時間差，隻要在ψ武器發射到到達之間的這段時間内讓飛行器爬升足夠的高度，那他說不定還這能撐夠三秒鍾。

這架飛行器的速度是頂尖級的，其加速時間也同樣很短暫，但盡管如此唐奚還是提前拉起操縱杆保證在ψ武器發射後飛行器的爬升速度已經達到最高速。

二維分析屏幕上ψ武器光束的軌道緊随在飛行器之後，唐奚緊張的盯着二者之間的距離，雖然飛行器速度很快，但由于ψ武器轉向的速度顯然比最開始發射的速度要快，所以二者之間的距離正在快速的接近着。

唐奚咬着嘴唇，高速下對飛行器的操作要求極其細微否則便會失速，他自問在系統最高速下做不到适當的變向、躲避，但現在也顧不了那麽多了，他再去拉動操作杆，剛要使力卻覺得手上一涼，被一股力帶着，握着操縱杆轉了一個完美的弧度，将飛機毫無抖動的拉平，沒有失控。

是肖陌白。

三秒鍾已經過了。

“轟轟轟！！”

巨大的爆炸聲就算在高空的飛行器中仍然能夠聽見，唐奚看向全景視圖儀，下面已經是一片火海。肖陌白并沒有減速，拉平後仍舊飛快的向前飛行，飛行器裏的警報聲也并沒有停止，反而想的愈發凄厲。

“！！”某一瞬間，唐奚覺得周圍的景物都狠狠的震蕩了一下。

不是被空氣炮攻擊時那種氣浪的感覺，而是所有的一切都似乎震動了，比如他存在的本身，這個世界存在的本身。

“一級警報——飛行器後方出現空間斷層——穩定度13%——25%——56%——34%——請快速離開此區域——請不要使用跳躍功能——一級警報——飛行器後方出現空間斷層……”

飛行器中的電子音将唐奚從恍惚的狀态中拉了回來，他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在短短的時間裏驚出了一身冷汗。唐奚默默呼了一口氣，剛剛那種感覺很奇怪，有些像，如果你是一座房屋，你感覺自己的地基正在碎裂。

唐奚快速的調整完自己的情緒，這時才發現自己的手被肖陌白握着。因爲之前飛行器的主操作權并沒有調換回來，所以唐奚拉操縱杆的時候拉的是肖陌白座位那一側的，而現在肖陌白既然要駕駛飛行器，自然是要握操縱杆的。

肖陌白似乎并沒有注意這些，他淡淡的看着二維分析屏幕，屏幕上顯示出他們身後的時空斷層，一片巨大的白色虛空。肖陌白放緩飛行器的速度，再次開啓了生命搜索模式向市中心前進。

“這裏的空間不夠穩定。”肖陌白将操縱杆交還給唐奚，“注意一點。”

視野裏已經不再隻是平直的飛行器道标、下方的懸空軌道和零零散散的幾棟小房屋。遠方在筆直的地平線上，慢慢出現了些灰黑色的建築物，他們快速的行進着，逐漸來到了C·莫卡的中心城市邊緣。

陰灰色天空的盡頭，現出城市的形态。高大的建築物鱗次栉比，巨大的虛拟動态廣告牌閃着各色的彩光，空中行道繁複交錯，漂浮的空客站台仍然盡責的亮着電子屏，顯示出附近的交通路線與鄰近的站名。地面上露天停靠站裏也停着各種民用飛行器，旁邊的商鋪亮着白色的燈，裏面整潔幹淨，貨物碼放也依然井井有條。

這裏的景象與剛剛空間跳躍點外的蕭條幾乎完全不符。

肖陌白隻是坐在旁邊浏覽數據，眉頭微皺，唐奚降低飛行器的高度，讓自己離附近最高的建築物隻高上幾卡羅，既能夠保持視野的開闊，又能夠看到建築群中的景象。

“下去。”在他緩慢的飛行過城市建築群時，旁邊的男人發話了。

唐奚降低高度進入建築群中最高的那一條懸空軌道。

“再低。”他聽見肖陌白說，“最底層。”

唐奚猶豫了一下，對他來說，進入建築群是極爲危險的，視野的限制與低空飛行技巧的拙略都可能會将他陷入險境。不過他隻是猶豫了不到1秒鍾，就緩慢而小心翼翼的下調着飛行高度，最後終于進入了貼近地面的最底層懸空軌道。

“滴——”一直沒有響動的生命搜索儀上慢慢出現了紅點，唐奚正想降落，卻被肖陌白阻止了，“你的任務是什麽？”

男人冰藍色的眼睛真的很冷，極深，唐奚愣了一下。

“你所探測到的所有數據會被自動傳送給上一層指揮官。”肖陌白說道，唐奚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他現在就像是一台掃描儀，他要做的事情是把這座城市的數據掃描完畢，傳給主機電腦。至于怎麽處理，自然會有另外的人進行安排。

想明白的唐奚開始小心翼翼的一條街道挨着一條街道的搜索，控制着飛行器不在錯綜複雜的未來都市裏一頭撞上前面的摩天大樓，在拐過一個急轉角差點發生慘劇以後，唐奚轉入了C·莫卡中心城區的商業街道。

然後他看到一台機甲站在他前進的道路中央。

那是一架紫綠色的機甲，和他接觸過的A-81機械機甲不同，這台機甲有近十幾層樓高，瑩綠色的機械眼閃着光，明顯是有人駕駛狀态。奇怪的是，這麽近的距離，生命掃描儀上卻沒有給出這個機甲駕駛者的紅點。

“嘟嘟——”陌生的通訊請求響起，肖陌白伸手接通。

“兩位，上午好。”他有些驚訝的看着肖陌白，“呦~你真在啊，我就說黑風的運氣一向不好。”随後他也不等肖陌白說話就又轉向唐奚，“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黑風派來回收‘成功品’的，你知道，有些人總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啊。安可拉凱因基地戒備太森嚴了，這次是黑風最後一次搶回你的機會了嘛。”

“……”不知道爲什麽唐奚怎麽覺得這次他一點危機感也沒有。

“不過我個人嘛，你知道，人在放假的時候就算給三倍的加班費也不想幹事啊……”

“所以……？”唐奚眨了眨眼，“你是說，你現在可以讓開然後讓我過去嗎？”

“啊……這個……”那人也學着唐奚眨了眨眼，話剛說到一半就被肖陌白切斷了通訊。銀發的男人略皺着眉，快速的敲擊着操作鍵盤，唐奚感覺到飛行器被猛地拉升，飛快的蹿出樓群。

“舒曼華。讓所有人撤出C·莫卡。1分鍾以内。”肖陌白一邊通知舒曼華，一邊快速的駛向3号宇宙港口，唐奚這才注意到在剛剛他們與那個奇怪的人通訊的時間裏，飛行器數據屏幕上的數據正在飛快的變化着，空間穩定性像蹦極一樣飛速下滑，前方的道路上開始出現白色的空間斷層。

“我真該慶幸這回來監考的都是精英。”由于同步傳送數據，舒曼華幾乎是立刻就知道這裏在發生什麽，“放心。有将近一半的人在剛進入C·莫卡覺得不對勁的時候就選擇了返回報告消息，現在在裏面的預選者，隻有你們離宇宙港口距離最遠……”

“警報——飛行器後所處空間極度不穩，請盡快離開——警報——”

“刷——”飛行器滑過漂亮的C形弧度，駛入了宇宙港口的出口通道。

“轟！”

幾乎在他們沖出宇宙港口的那一刻，身後的空間陡然崩塌。真空的宇宙中的爆炸聽不見聲響，也沒有沖擊出的氣浪，在屏幕上，隻有後方的一片空白。

歸于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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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4:47


第十四章

“出來啦？”舒曼華似乎毫不擔心的挑了挑眉，而後轉向從出來後看了一眼背後爆炸區域就一直死死盯着他，目光急切卻克制，他挑了挑眉，一勾唇角，“帕薩卡·莫利亞，你想問什麽？”

“所有人……都安全回來了，是麽？”

“哈。”舒曼華輕輕笑了一聲，笑容有些冷，但随後似乎想到什麽，又慢慢轉向柔和，他的目光頗有些興味盎然，“對，沒錯，都安全。”

唐奚于是退到一邊默不作聲了。

他這才有心情看這個寬闊遼廣的宇宙，暗黑幕布上遠處閃耀的點光，構建出若非親臨無法感覺到的虛幻。

現在的人類已經可以觸及他們當初無法觸及的遠端，走出他們當時永遠也走不出去的星系，唐奚忽然想，在這無法觸及邊界的宇宙中的一處，離他此時此刻的位置，也許幾千幾萬光年以外，是那顆海藍色的地球。

在他有點發呆的時候，肖陌白已經結束通話，操作着飛行器與宇宙航艦相接，通過金屬通道，先進入殺菌消毒房間，然後再進入停泊室。機艙的門打開，肖陌白率先跨步走了出去。

停泊室的門向兩側打開，幾乎是同時，對面停泊室的門也打開。

“格萊斯！”唐奚立刻沖着對面叫道，他幾乎是立刻就沖到對方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然後笑道，“你沒事吧？”

格萊斯擡眼看他，唐奚看見對方灰色的眼睛裏滑過明顯的笑意，對方平穩而緩慢的吐出一個反問句，“連你的沒事，我會有什麽危險？”

“……”

“咳……”站在格萊斯旁邊的穿銀藍色軍服的軍人不知道爲什麽幹咳了一聲，用眼神飛快的掃了眼唐奚的背後，“我想，你們應該等會再聊……一會兒通過名單公布的時候……”

他這麽一說唐奚覺得已經被他遺忘的那種近乎絕望的忐忑感又回來了。他覺得自己的心開始往下沉，他完全清楚自己的表現隻能用糟糕兩個字來形容。

格萊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他說，語氣平穩笃定。

“……”唐奚瞥了他一眼，吞下嘴裏那句條件反射性冒出來的是不是他爸說的這句問話。

……也許他以後再也沒有機會用這種事情跟格萊斯開玩笑了？

他轉過身，他身後站着肖陌白。這個男人的目光冷漠而疏離，唐奚将自己的負面心情牢牢的收在心裏，他覺得他必須站的筆直，平靜且安然的接受這場審判。

他其實已經被給過太多機會。

“你跟我走。”肖陌白冷冷的說。他向出口走去，走的并不快，帶起銀藍色制服長袍的下擺掃出微小淩厲的弧度。

出口處沒有等着其他穿藍色或者黑色軍裝的軍人，也沒有拿着各種儀器的白大褂醫生。肖陌白帶着他繞過層層的通道，有上有下，時寬時窄，最後進了一扇普普通通的金屬門。

唐奚在那一瞬間給這扇門安了無數個設想，什麽人的辦公室、他的臨時房間或者幹脆直接先進醫療室檢測個數據以便日後研究，但他就是沒想到在門開後他看到的是一座未來世界的現代化餐廳。

他們從預選基地出發是早上，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左右，之前一直都沒什麽感覺的唐奚覺得自己似乎應該有點餓了，但實際上他覺得一點感覺也沒有。

這艘艦船上的餐廳與艦船兇猛的外表完全不符，布置的舒适輕松，白色柔軟的布藝沙發和高度正好的台桌，分隔成一塊一塊的私人空間，隻是懸挂在房頂上随着客人進入滑來滑去的菜單以及雙輪的上菜機器人能讓唐奚明顯的感覺到他穿越了。

坐到靠裏的座位上，肖陌白伸手取下菜單推給唐奚，“點菜用沙發上右角放着的機器輸入。”

唐奚接過菜單，他甚至仔細的把菜單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然後看着圖片選擇性的點了幾個菜。

銀發的男人微不可見的挑了下眉，對面坐的青年面部表情看起來一派淡漠鎮靜，黑色的眼睛斂去了情緒，他的背脊崩的挺直，不是刻意，挺拔端正已經成爲他舉手投足間的習慣。

這個青年顯得前所未有的沉穩鎮靜。

爲了評估‘成功品’的安全性，從萊茵第一次檢查出他的特殊開始，作爲特殊職能部的部長，肖陌白必須觀察這個會進入自己部門工作，或者聯邦研究室的青年。

作爲帕薩卡·莫利亞，這個青年罪大惡極，并且誰都不知道黑風是不是還在這個‘成功品’身上動過其他手腳。然而薩爾坐标缺失的人，在某種程度上講，才真正和自己是同一類人。

除去‘媒介’以外，他們和普通的人類并不相同。

這是一個極少一部分人才知道的秘密。

這個青年，他的表情很容易讀懂，情緒很少劇烈變化，簡單，而且能夠輕易從他的目光裏看出來。他對周圍的一切都好奇，雖然在最初時緊張無措，但是理智很好的克制着他的情緒。他會爲了任何一線希望努力，并且并不覺得過程漫長痛苦。他習慣從生活中的任何細節中找到樂趣和美好，輕易的接納他人卻不輕易的信任他人。

在這場評估中，肖陌白是一個客觀的旁觀者。他可以輕易得出結論。

“你的名字。”他問對方。

唐奚擡起眼，黑色的眼瞳裏掠過一絲不知所措，他呃了一聲，“帕薩卡……”

“你的名字。”肖陌白平淡的重複，“你自己的。”

唐奚這回真的愣住了。他看着對方，覺得自己不可能支吾過去，是他自己不能拒絕。

他不能跟這個男人說‘對不起我不能告訴你’，他不知道爲什麽。

“我叫唐奚。”他一字一頓，念出他前世，如果算是他前世的話念過千千萬萬遍的名字。

熱騰騰的餐點被機器人送上來，對面的男人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最後一次通過人員的名單出的很快，吃完本來的午飯以後肖陌白就帶着唐奚去了航艦裏的小型議事廳，大部分人都已經到達了。唐奚立刻就看到格萊斯，對方沖他輕微的揚了一下頭，唐奚走過去站在他旁邊。

奧塔克照常站在廳前，廳裏站着的還有這次所有的監考官，氣氛有些凝結。他們教官并沒有因爲這個凝結的氣氛表現的有什麽不同，他的音調仍然懶洋洋的仿佛沒睡醒一樣，“你們之中有7個人通過。對于沒有通過的人，你們已經做的足夠好，這雖然是一句空話，但是我說的真心誠意。”

“進入安可拉凱因基地以後，你們會跟随自己的帶導人，也是你們如果能堅持過最初的訓練後的搭檔。”他笑了笑，這是一個真正的微笑，“那，特殊職能部的老人們，快去找你們的小朋友吧~”

“你才老人！”站在奧塔克右側的男人叭的給了他一個爆栗，參選者們看着自家教官毫不在意懶得回手似的聳了下肩，退到一邊。

所有的參選者都緊張的盯着自己剛剛的監考官。最先走過來的是剛才在樓道裏見過的格萊斯的監考官，他還沒說話，格萊斯先皺了下眉。

“嘿！”對方先于格萊斯叫了一聲，“你那個眼神是怎麽回事？你想說什麽？！我才不是你搭檔呢！我是有人要的！”

“……”

“那個想要你的混蛋正出任務呢！讓老子象征性的把最後一關的！怎麽樣？你那是什麽眼神？”

“慶幸而已。”格萊斯面無表情。

唐奚盯着肖陌白，基本忽視了兩個人在自己身邊吵鬧的聲音。

大廳裏當然是幾家歡喜幾家愁，那個銀發的男人站在那，冷漠的好像完全和此時的場景隔離。唐奚看到對方邁出了腳步，他忽然覺得對方把自己的脈搏踩在腳下。

他的心髒劇烈的跳動，在那雙冰藍色眼睛平淡的目光中隐藏着一股銳利，唐奚這回沒有像在空塔中一樣後退，他微微仰着頭，看着男人在自己面前站定，微微開啓嘴唇。

“你跟我走。”他聽見對方說，聲音淡漠。

于是他知道了自己的命運。

“在你學會一切以前，”肖陌白說，“你可以跟在我身後。”

“在我學會一切以後呢？”唐奚鬼使神差的問。

對方平靜的看着他，冰藍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漠然，他說，“那就站在我身邊。”

很久以後唐奚仍然會記得這個場景，他記得很清楚，冷淡的眼神與毫無起伏的語調他将對方的身影印到了自己的眼睛裏，他想，從此以後，他終于将和這個男人，同行一路。

因爲C·莫卡最後的空間爆炸，這艘宇宙航艦并不會立刻返航。所有通過的預選者以及沒有事了的他們的新搭檔會乘坐一艘中型的宇宙航艦先回到安可拉凱因基地。

在名單宣布完畢所有人解散以後，唐奚還沒來得及和格萊斯進行什麽交談，他的朋友就被“僞”搭檔拽走了，美其名曰代爲進行進入安可拉基地之前的教育。于是唐奚隻能在短暫的猶豫後真的跟從肖陌白剛剛那句話——跟在肖陌白後面當小尾巴。

在經過一道連接走廊的時候唐奚發現玻璃幕布的外面就是純黑的宇宙——這條連接走廊連接的是他們所在的主艦和旁側的從艦。

連通門打開，從艦的通道出現在眼前，狹長的通道上站着一個男子，白襯衫黑西褲，一頭淺棕色的短發，一雙黑中圈碧的眼睛。他斜靠在通道壁上，眉梢微挑，唇邊勾着一抹懶散的笑，對肖陌白招了招手。

“我以爲你在主艦。”肖陌白表情不變。

“真冷淡。”對方直起身體，“隻是回來拿個東西。”說着，他舉起右手晃了晃手中的文件袋，“你也撂挑子要回去，這裏不就隻剩下我了。”他的語氣有些微的調侃，沒等肖陌白回答就将目光轉向唐奚，笑意更深了幾分，“哦，這個就是我們的新朋友了？”

“我是舒曼華·哥德萊特。”他笑着伸出手，在唐奚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覺得自己的頭被拍了兩下，頭發還被揉了揉。

“……”唐奚趕緊把頭發理順，他頓了一下，還是說，“我是唐奚。”

“唐奚？”舒曼華挑了下眉，點了點頭，“好吧，我們以後有的是機會見面。”

他與他們錯身而過，消失在主艦的通道裏。

“全員注意，莫納塔号從艦将于5分鍾後與主艦分離，端口在2分鍾後封閉，請有需要的船員迅速調整位置。”艦艇廣播在空曠的通道裏響起，肖陌白将他帶到房間就離開了，在從艦中他們一人有一間屋子。唐奚在肖陌白離開以後就從屋裏出來，他躊躇了一下，因爲在預選通過後身份卡已經被收走，所以不知道要怎麽聯系格萊斯。

值得慶幸的是，他沒逛幾個通道，就看到自己灰色眼睛的同伴正靠在一間房門邊，聽見腳步聲回頭的速度很快，在看到是唐奚以後眼睛裏的警戒瞬間放松。

“跟他相處的怎樣？”格萊斯首先發問。

“……你說誰？”唐奚跟着格萊斯進了他的屋子，“你說那個冷冰冰的男人？”

“肖陌白是特殊職能部的部長。”格萊斯平靜的看着唐奚一瞬間驚詫無比的表情，一句話說的慢條斯理，“你以後做他的搭檔……”

“估計就有的好受！”唐奚慘叫一聲撲倒在床上，“可以換嗎？！部長什麽的我高攀不上啊啊啊啊啊！！”

“連部長你都看不上眼？”

“你怎麽聽的！！”唐奚悲憤的撲過去勒住他的脖子，“我說的是我高——攀——不——上啊！！！本來我已經做好天天生活在南極的準備了……可是……”

“部長有什麽不好？”

“……”唐奚幽幽的看格萊斯，“什麽都不好。”他歎了一口氣，自己在内心默默的接上下一句，本來我就覺得自己有點抱大腿的嫌疑，看來這回是真心抱上大腿了！尼瑪堂堂一個部長是爲什麽要關心我這種新人小透明啊！

——卷一·初至未來·完——

卷二：基地生活

第十五章

“起床了。”格萊斯毫無阻礙的進入了唐奚的房間，看見床上的人像在預選基地裏一樣把自己裹在被子裏，很不情願的滾了滾，沒動靜。

格萊斯面無表情的走過去，“今天是最後一天選拔項目，你确定自己不想去大廳集合了？”

“……！！”唐奚果然刷的坐了起來。他有些茫然的看了一下四周的環境，明顯沒睡醒的愣了兩秒，然後又刷的倒了下去，“你騙人！”唐奚埋在被子裏嘟囔，“明明都結束了……”

“嗯。你應該沒忘這隻是開始。”

“……你太嚴肅了！……”唐奚繼續嘟囔，“你就不能讓我輕松兩天……”

格萊斯面無表情的看着他，30s以後，唐奚轉了個方向，一臉痛苦的從被子裏爬了出來。

“快到安可拉了。”格萊斯平靜的說，“如果1分鍾以内你能洗漱完畢，也許你還有早飯吃。”

唐奚立刻像打了雞血似的沖進了洗漱間，格萊斯靠在牆上聽見洗漱間裏水嘩啦啦的響，大約50s以後，已經穿戴整齊的唐奚像一陣風一樣刮到他面前，“好了！我們快去！”

“不用着急。”格萊斯拍了拍他，“還有4個小時艦艇才會降落。”

“……”唐奚擡頭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電子表——4點05分。

他覺得自己要開始幽怨了……

“喂，格萊斯……”他看着自己灰色眼睛的朋友，“你不會是因爲太緊張睡不着才把我揪起來的吧？”

“可能麽？”格萊斯面色不變。

“可能！”唐奚笃定的點點頭，“比如擔心自己的搭檔不符合自己的要求神馬的……我知道你幹得出來這種事！”他忽然揪住對方的胳膊，“要不，你把我頂替下去吧！”

格萊斯看了他一眼，唐奚有一種本事，自我想象的很開心的時候絕對不會自動停下來。

如果可以，我更想和你搭檔。格萊斯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眉。

“哎，我們不是去餐廳麽？”唐奚唠叨完，把腦子裏的美好構想清除出去，然後後知後覺的發現格萊斯走的似乎不是通向餐廳的路。

“太早了。沒什麽可吃的。”格萊斯回答的很嚴肅。

“……”唐奚翻了個白眼，回憶了一下他們走過的線路，忽然啊了一聲，“你要去艦尾？”

“嗯。”格萊斯應了一聲，毫不意外的被唐奚拍了一下，聽見對方說，“我也說如果有時間就一定要去看看！！”

這艘中型宇宙航艦的艦尾與大部分中型宇宙航艦一樣有一間頗爲寬大的休息間，吸引唐奚的是這間休息間的窗戶是落地透明的。也就是說，他能看到外面的宇宙。

他想用自己的眼睛真正去看這個宇宙。

走出電梯間，唐奚往右轉頭，休息室的門開着，裏面并非空無一人，然而他并沒有仔細去注意到底是誰。

濃墨的黑色在一瞬間撞進了視野。

不是在飛行器的全景屏幕上，也不是在電視屏幕上，而是真真正正用這雙眼睛看見。看見巨大的蒼涼撲面而來。

唐奚屏住了呼吸。

他去過沙漠，去過雨林，上過高原的雪山，然而這一切都無法比拟。

地球古老漫長的生命，比不得這宇宙的存在的一秒鍾。

這種情緒來的讓唐奚覺得有什麽東西從他的血脈中蘇醒，然後快速沉寂。

他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蜉蝣于天地，滄海之一粟，宇宙的漫長，之于他短暫的一生，就是永恒。這是時間還沒來得及帶走的東西，從幾十億年前到幾十億年後，從人類出現前到人類滅絕後，他遠無法企及的長度。

然而他又清晰的感覺到，他就是這永恒中的一部分，對着這浩瀚的宇宙，他似乎感覺到自己的生命也能被延長，他就是這其中的一部分，一小粒漂浮的塵埃，在這裏安靜的，随着一切生，再随着一切毀滅，化爲虛無。

唐奚深深的呼了一口氣。他走近巨大的落地窗，去看外面千萬年的星辰。

“什麽感覺？”有人在他旁邊問。

唐奚笑了笑，“很遙遠，也很接近。”他說完才感覺到剛剛聽到的聲音很熟悉，轉過臉來發現果然是奧塔克，他們的教官手裏端着一個杯子，杯子裏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灰綠色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粘稠的可以。

“這個？”奧塔克舉起杯子喝了一口，“提神劑。其實味道還不錯，要不要來點？”

“……”唐奚立刻後退了一步，眼睛從那杯液體上移開，看見奧塔對面的沙發裏坐着肖陌白，男人靠在椅背上，卻并不顯得懶散，冰藍色的眼睛轉過來看着自己，漠然平淡，映着外面黑色的星空。

“我說，你倆起的真早，不會是在預選基地留下的習慣吧？”奧塔克看了看唐奚和格萊斯，有些不懷好意的眯起眼睛，“還是因爲太緊張睡不着覺？”

“是格萊斯不是我。”唐奚瞬間蹦出這句話。他的語氣太笃定了，以至于奧塔克差點把剛剛一口水全噴出來。

“……”格萊斯面無表情的将視線從窗外移進來，看了眼唐奚，然後轉向正咳着明顯是嗆到的奧塔克。

“啊哈哈哈……這你也信啊教官。”

唐奚抹了把冷汗，心說剛剛那一眼殺傷力太大了！都怪自己嘴快天啊他不想被格萊斯殺人滅口……

“我們先走了。”格萊斯扯過顯得越解釋越掩飾真實的唐奚，臉色毫無變化，“剛才打擾了。”

唐奚瞄了一眼還在咳的奧塔克和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話的肖陌白，兩個人之間隔着一張休息室裏的小桌子，桌子上有一個記錄儀，之前應該是打開的光屏早就已經關閉了，他這才意識到也許之前兩個人正在談正事。

“部長。”奧塔克看着唐奚和格萊斯消失在轉角，看向沙發上坐的銀發男人，臉上的笑容隐去。肖陌白冷淡的應了一聲，他打開儀器的光屏，屏幕上的數據快速的流動着，似乎一秒鍾也停不下來。

“好吧……我知道部裏的人不夠用很久了……”他抓了抓頭發，“我也知道他和以前不一樣……”

肖陌白沒有看他，奧塔克歎了一口氣，“好吧，我也知道您決定了。”他在對方冰冷毫無波動的目光下投降。

唐奚，不管那個人現在叫什麽，他都是，至少曾經是帕薩卡·莫利亞，他在安可拉凱因的生活絕對不會平平穩穩。

奧塔克有些想不明白，肖陌白把唐奚放在他身邊，是爲了防範未知的風險，還是隻是想讓那個青年在‘新生’之後，走的平穩一點，走上完全不同的一條道路。

安可拉凱因，在唐奚之前所有的設想與印象中都是一座冰冷嚴肅的軍事基地。就像預選基地一樣，由灰色棱角分明的建築圍城，因爲強調着堅固與高防禦，所以顯得格外死闆缺少生氣。近乎于一切都爲人造，入眼幾乎都是金屬的牆面地面以及人造燈白亮的光芒。

可是等他真正站在艦艇門口，看着航艦的門打開以後，他發現一切與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這裏，與其說是一個軍事基地，不如說是一座中型的城市。

中型宇宙航艦将他們帶到了E2号安可拉凱因對外接口，而後似乎是有其他任務并沒有進入基地的停泊倉庫。E2是基地的最外圍接口，整個懸浮在安可拉凱因基地的最上方，用的材質幾乎透明，讓唐奚有一種自己懸空站立的可怕感覺。直上直下的接駁車将他們帶到下端的塔頂，這座塔很高，但安可拉凱因基地上方的空中沒有一絲白雲，于是唐奚能夠從這樣的高度直接俯瞰整個基地。

各色的屋頂細小的看不清形，整個城市像外輻射的形狀像一朵将開的花朵，雖然整個色調仍然是以金屬色爲主，但城市一樣錯落房屋的布局，使得這個地方顯得豐富而多變。

與想象的不太相同。

“這是安可拉的外城。”就站在他旁邊的奧塔克擔當了爲新人介紹的任務，以他慣有的睡不醒的腔調說着，“安可拉是應用空間折疊技術最大的城市，整個城市其實有内外層兩層之分，内層隻能從主塔的‘門’中進入。”

他們現在站立的位置就是主塔的最頂層，唐奚剛剛在半空中看到這座塔，這座塔同樣有些透明，但每一塊角度有微小不同的不明材質的外牆折射出的光線混雜在一起讓他看不清塔裏面的的情況。他們坐着電梯從塔頂一路下到30層。

30層在未來世界是一個很方便的樓層，是最低空的飛行器行道，也是最慢速的飛行器行道，基本上建築物對城内飛行器的接口都設立在30層，安可拉也不例外。30層的大廳有些歐式裝修風格，360度環形玻璃窗讓夕陽的光輝依然灑了一地，映着正對電梯門口牆上挺古樸的幾個字——戶籍管理處。

大廳裏意外的人流量挺大，中央設置了前台，前面還有不長不短一個小隊尾巴。唐奚經過的時候聽見前面的前面那個人和前台後面的工作機器人哭訴他的通行證慘烈的損壞過程，而另一個服務機器人的客人則是拿着白色的證件要求升級。

他們繞過前台走進了後面頗有些冷僻的通道，旁邊比較人多的一條通道是通行證補辦與升級。大部分人都穿着軍部的制服，看見他們一行人，大多好奇的看兩眼。

注冊處的工作人員是個黑長直過長，頭發簾一直遮到下巴的女生，她穿着銀灰色的的制服，撩開頭發簾看着一行人，而後極其熟練的說道，“啊，新人注冊要攜帶迄今爲止的所有履曆以及人身記錄和體檢合格單，如果是家屬要附有證明單，如果是新加入基地各部門要附有相應部門的批準單。”

唐奚排在最後面，前面注冊完的7個預選者都走了，格萊斯接過自己的新通行卡站在一邊，那個代替他搭檔的人拉着格萊斯往外走，“嘿，快點，我要趕緊把你送到宿舍去，一會兒還要趕一個任務呢。”

“一會兒搜索聯絡你。”唐奚拍了格萊斯一下，對方嗯了一聲，似乎就爲了聽他這一句話一樣，極痛快的轉身走了。

唐奚回過頭，工作人員正在看唐奚的記錄數據，她一目十行的浏覽者，然後忽然輕輕咦了一聲，“沒有人身記錄？”

“安可拉最高議會已經特别批準。”肖陌白平淡的說，示意她往下看。

“……好吧。”看到了批準記錄，工作人員心裏微微一跳，從安可拉被劃爲所謂的軍事基地開始，缺少重要數據而由最高會議批準的人數絕對不會超過20個人，而後來的事實證明，這些人都取得了極大的成就，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她晃了晃頭把這些事情晃到一邊去開始錄入，機器卡拉卡拉的響起來，不一會兒從側面吐出一個像手鏈一樣的物體。

“這是安可拉凱因的特别通行證。附帶通訊、地圖及相關權限，請妥善保管，如有丢失損壞請盡快前來補辦。”黑長直姑娘把“手表”插到另一台機器的端口上招呼唐奚往房間裏面走，“我要采集一下你的各項數據錄入到通行證裏，這樣它就是你在安可拉獨一無二的身份證明。你所有做過的事情都将記錄在其上，并随時附有自動定位功能，明白？”

唐奚點點頭，心說果然科技發展的越快就越沒有人權。

數據采集很簡單，唐奚在一個一人高罐子裏站了一會兒就被叫了出來。黑長直姑娘把數據更新完畢的手鏈塞給他，唐奚按着帶子扣在自己手腕上，手鏈會自動調節長短，很合适，整個的設計也很簡單，細細的鏈子中央有一個小的橢圓形裝飾物，其實是通行證的激活扭。

“宿舍登記以及制服登記等請前往下一辦公室~”看見唐奚帶好了通行證，姑娘很體貼的把他們送到屋門口，末了還是探出個頭來轉向肖陌白，“肖部長今兒晚上有沒有空？”

“……”唐奚在心裏哇塞了一聲，心說這是在搭讪約會嗎？！

可惜的是肖陌白完全沒能讓這場對話進行下去，他連頭都沒有回，而那姑娘絲毫沒覺得尴尬，反而很熱情的給唐奚揮了揮手，“那小朋友你呢？有沒有空？”

“……”爲什麽是小朋友？！！唐奚忽然想起他之前被萊茵稱呼時久違的疑問了，如果自己今年已經28歲了，其實這個看起來才20出頭的姑娘到底是多大了？！！他趕緊朝那位神奇的姑娘笑了笑，緊緊跟着肖陌白進了下一間辦公室。

第十六章

新進人員登記注冊是流水線式的服務，而後他進行了進入基地的例行體檢、例行素質測試。因爲這些房間并不隻有新人注冊時使用，所以有挺多間，唐奚并沒有再碰到格萊斯。

體檢過後，他還開通了資金卡賬戶這，時候他才知道在特殊職能部是有工資拿的，而後又到特殊職能部進行人員登記、制服訂制、還去領了安可拉的徽章和特殊名牌、最後一項就是宿舍登記。

到最後一項的時候，天已經基本黑了。唐奚在素質測試的時候累的一塌糊塗，其強度比他在選拔基地經曆的還要高，出來的成績是一水的B，讓給他測試的監場人員直搖頭，連帶着看他的眼神都是十萬分的奇怪，完全不懂這種素質的人怎麽能進安可拉，進了安可拉又怎麽會進其中的特殊職能部——那兒的人才可都是各地鳳毛麟角搜羅來的！

唐奚自己知道，這絕對不是這具身體的最高水平，但他還無法全部駕馭。

下面隻剩下宿舍登記了，進了屋後工作人員把一個機器向前推了推，唐奚從善如流的打開通行證按鈕與機器聯通，這個步驟在前幾個辦公室的時候他已經做了好多遍了，不過就是通行證數據的讀取與寫入。

“嗯……這邊的宿舍是2個人一套，空閑還挺多的，你打算申請個新的麽？”工作人員浏覽了一遍數據，擡起頭看他，“你和肖部長屬于一個行動組，一般一個行動組的人都會住在一個宿舍，嗯，有助于培養感情。不過也可以申請一個新的宿舍，你要分配新宿舍嗎？”

“……呃……？！”唐奚怔了一下，他還沒理清楚腦子裏的思路，旁邊的男人已經淡淡的發話了，“不用申請新宿舍。”

“哦，好的。”工作人員從善如流，完全忽視了唐奚本人的意願，繼續陳述，“家用機器人會在20分鍾内打掃完你的房間，準備所有的必須物品，這是提供的必需品清單和可自行購買的用品清單，有什麽需要購買的嗎？”

“沒有。”唐奚飛速的浏覽了一遍，對方已經把宿舍資料和驗證錄入完畢，示意唐奚可以把通行證帶回去了。

“你的宿舍在内城西塔165層，03号。”工作人員笑了笑，很愉快的宣布，“歡迎入住安可拉凱因。”

安可拉凱因的内層比外層更像一個居民區，所有的宿舍都設在内層，這是這座城市柔軟的内芯。

外層通向内層的‘門’設在100層，在一條看起來和其他并沒有什麽區别的走廊正中央，外框散發着些微的白亮光芒，穿過去的時候唐奚覺得四周的景物微微震蕩了一下，在擡眼就已經是不同的世界。

面前已經不是走廊了。

他站在一座高橋之上，暴露在全黑的夜色當中，遠處連綿的房屋勾起昏黃的燈火映着天上的繁星，林林總總，鋪滿視野。

這座橋連接着兩棟像是雙子塔一樣的塔樓，唐奚偏頭看着遠處城市繁華的景象，竟然一瞬間覺得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看過這種夜景了。

不過确實也已經是很久了。

自從他考入軍校以後，回到都市的時間越來越少，他有些記不清楚他最後一次看到都市繁華景象的時候是什麽時間，肯定是自己回家的時候，他想。

他其實很喜歡城市的景象，雖然大部分時候，現代化都市總是帶着浮華煩躁，但他走在盛景中，看着那些爲了瑣事忙碌痛苦愉快的人，就知道這個世界是和平的，知道有很多事情遠不如流血犧牲那麽殘酷，并且他爲此看到快樂與慶幸。

唐奚走到橋邊上扒着橋欄往下看，肖陌白沒有催。

内城的房屋建築高低錯落，有的20層左右，有的上百層，同外層随處可見的現代化痕迹不同，這裏大多是磚瓦甚至是石質木質建築。

他轉頭，看見身邊銀發藍眼的男人，高空的烈風吹起的衣袍獵獵作響，那人在萬千燈火之上，在漫天繁星之下，微微垂眼，俯視這綿延到盡頭的繁華城市。

“怎麽？”肖陌白的目光仍望着下方，淡淡的問。

“沒事。”唐奚搖了搖頭。

他是個完完全全的新手。他想，他需要從一個新手慢慢磨練起來，直到有一天，他有足夠的能力站出來獨當一面，或者至少成爲特殊職能部裏合格的一員。

把他和肖陌白綁在一起，在注冊時很多人看到這個組合都無法掩飾自己的驚訝。

“不用太着急。”唐奚聽見肖陌白說，聲音一如既往的淡漠。

那個銀發的男人擡眼看他，目光淡漠沉靜，唐奚有一種感覺，雖然現在天色漆黑，他們又在燈火寥寥的橋上，但肖陌白就是能将他看個清楚，把他在想什麽搞個清楚。

他又想起在最後選拔結束時肖陌白對他說的話。

“你跟我走。”那個男人說，“站在我身後。”

我希望，唐奚忽然笑了笑，覺得心裏一直存在着的渴望又一次快速的燃燒起來，這種渴望幾乎伴随着他對這句話的回憶越燃越旺，我希望，我能快一點站到你身邊。

“呃，走吧。”唐奚聽見自己說，聲音歡快。

從橋上走到左側的内城西塔，穿過灰色的門洞，進去是石闆路，城堡的主道盤旋而上，街道露天，兩邊是店鋪住家。路邊點着歐式路燈，迎面能遇上三三兩兩的人，穿或者沒穿制服的都有，有說有笑，看上去十分悠閑。路邊還有小攤，賣的東西唐奚不太認識。有的是裝着各色液體的瓶瓶罐罐，有的是坑坑窪窪長的像西瓜的紫色圓球，還有更多奇形怪狀的貨品。期間他還被一個老奶奶攔下來推銷那一車會動的毛茸茸小鴨子似的東西，隻不過一張嘴就是鋒利閃亮閃亮的大尖牙，于是他扳着臉迅速離開了老奶奶的攤位。

“我一直以爲安可拉凱因是軍事基地……”他問旁邊的肖陌白，對方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唐奚現在覺得自己更像進了什麽歐洲城市的觀光旅遊區。如果說安可拉的外層與唐奚的想象有所出入，那内城簡直就是截然不同，這裏，讓唐奚感覺到柔軟而，夢幻。

是的，夢幻。

盤旋而上的街邊時不時有向外凸出建造的花園，人類創造出了在葉邊在葉中閃出熒光的植物，點亮了花園的小路，映出其中精緻的白色雕像和噴水池，輝映着天空上的星光。

随着他們越走越高，腳下的路卻是越來越窄，路邊的小攤、商鋪都漸漸消失了，隻剩了住家，每家門口的歐式壁燈下都挂着一塊木頭牌子，上面寫着裏面居住者的姓名。

第165層是西塔的最高層，穿過第164層的門洞，向上的隻剩下了木質的階梯。唐奚有些懷疑，如果每天都要從100層爬上65層回宿舍，他會不會選擇露宿街頭什麽的。

165層比164層要小了一大圈，一共隻有5間房屋，門朝外圍城一個圓，走在165層的外廊裏，風卻并沒有太大，唐奚發現自從進入了西塔，高空的風甚至比在那座橋上所感覺到的還要小上許多。

他一邊想一邊數着門，數到第三扇的時候肖陌白停了下來。

“滴——”房門上方的自動掃描系統驗證了兩人的身份，門鎖咔嗒一聲打開，肖陌白伸出手推門而入。

屋裏的燈自動亮起來，燈光白亮柔和。映入眼的先是大廳，幹淨寬敞，中央放着一張小茶幾和一套布沙發，茶幾上擺着盆綠蔥蔥的水生植物。房間一側向外伸出像一個小的觀景台，巨大的窗戶拉着厚厚直垂到地的窗簾，旁邊放着直接頂到天花闆的書架以及一個小沙發——這個觀景台被布置成了一個開放式的小書房。

大廳的另一側連接着廚房與浴室，往裏深有一個淺短的走道，呈V字形分布兩間屋子，其中左側的屋門開着，露出裏面簡潔的布置——疊的整齊的床、空書架、書桌、衣櫃，标準的卧室布置。

唐奚又愣了一下，從他穿越過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有紙質書籍存在的痕迹，他還一直以爲電子書真的成功取代了紙質書籍。

肖陌白越過站在走道口的唐奚，打開右側屋的屋門。唐奚順着看過去，這間卧室明顯是肖陌白的，他看見男人拉開櫃子的抽屜，沒回頭，隻對他說，“進來。”

“……”唐奚有些好奇的看着肖陌白在第二層的抽屜裏找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盒子，男人打開盒蓋，擡起眼打量了一下唐奚。

“……？”唐奚還沒看清楚裏面是什麽，肖陌白已經來到他面前，兩人一瞬間離得很近，他眨了眨眼，銀發的男人微微俯下身，唐奚感覺到對方的發絲滑過自己的側臉，他僵了一秒，下一秒覺得自己耳朵上一陣刺痛。

“嘶——”唐奚咬了一下舌尖，肖陌白好整以暇的退後一步，微挑了一下眉，“疼？”

“啊……沒有。”唐奚含混的說，他皺着眉，覺得耳朵上的刺痛并沒有停止，好像有一根針在不停的順着耳廓往上縫什麽東西一樣。過了大約10幾秒，這種感覺終于停止了，隻留下疼痛的餘感。

肖陌白從床邊拿起一個醫療箱，很熟練的拿出一瓶透明的液體。

“仰頭。”他說。

“呃……？”唐奚正在思考他耳朵上被弄了什麽東西，于是下意識的照做。冰涼的藥液滴在整個都疼的耳朵上，唐奚直視着斜上方，可惜還是能輕易的看到男人的面孔，對方的眼神依舊淡漠卻專注，唐奚在心裏默默的靠了一聲，覺得自己貌似有點心跳加快。

這種時候唐奚忽然想學習一下前世那些小女生的叫法——尼瑪怎麽在這種角度他忽然覺得這人帥的太沒天理了！！！

“這是聯絡器。”上完藥後肖陌白将藥瓶放回原處，“和基地的不一樣，頻道号裏隻有我一個人，基地不會記錄它的聯絡。”

“……”唐奚摸了摸耳朵上的異物，覺得手感像是耳釘，觸摸的時候好像并沒能摸到冰冷的表面，而是有微微觸電的震動感。

然後他聽見肖陌白的聲音從現實以及聯絡器中同時傳來，“有事找我。”

唐奚愣了愣，然後說，“好。”他再一次拂過通訊器的表面，通訊器就被關閉了。

這其實是犯規……

唐奚走進自己的屋子，關上門，然後刷的倒在床上，這才覺得自己的心跳慢慢平複。這其實是犯規……他默然的重複了一遍，肖陌白是個冷淡至極的人，但是他看着你的眼睛說話的時候，就像在說永遠不會改變的承諾。

真是夠了……

唐奚打了個滾，然後爬起來走向浴室，在鏡子裏看到一個黑發黑眼的青年，已經看了這麽多天，他對自己的新形象并不陌生了。陌生的是左邊耳朵上的東西，藍色的耳釘簡單之極，像沉靜的湖水，銀藍股的細線順着耳廓在周圍織出一個頗有點神秘意味的奇妙花紋。

“……”唐奚不禁要呻吟出聲了……這個造型實在是……實在是……太沒有男人味了！

格萊斯第二天的反應充分驗證了他這時的感覺。

“别說！！”唐奚搶在格萊斯開口前迅速截斷對方的話頭——格萊斯哦了一聲，沒停下，“耳釘很配你。”

“……”

“很漂亮。”

“……”唐奚哀怨的看了他一眼。下一句話還沒醞釀出來，就聽見左邊有人問他，

“唐奚，你家部長呢？”

唐奚默然轉過頭去，看見一個不認識的金發男人挺自來熟的坐在了自己旁邊，開始吃自己盤子裏的炸雞腿，絲毫沒有自我介紹的打算。

“呃……他剛剛到餐廳門口就走了。”唐奚歪了歪頭，“你是？”

“卡因斯·密達内。”金發的男人揮了揮手裏的雞腿，“一會兒你遇到部長和他說，我找到匹配的數據了。天啊……我找了3天3夜……”

“呃，辛苦。”唐奚完全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麽，隻能幹巴巴的接上。

“趕緊吃完趕緊睡……”卡因斯一邊往嘴裏塞東西一邊嘟囔着，快速的掃蕩着一餐盤的食物。

“啪！”奧塔克走過來一巴掌拍在對方肩膀，打了哈欠，沒管對方嗆得趴在桌上，轉過來看唐奚和格萊斯，“預選通過後還有初進基地的集中訓練。”

“啊，我知道。”唐奚歎了口氣，“可是我沒有收到任何通知，集訓什麽時候開始？”

“今天就開始。”奧塔克坐下來開始吃他的早飯，“你沒有收到通知是你不用去。”

“……？”

“你是部長的人啦！”奧塔克拍了拍他的肩膀輕描淡寫的說，歎氣，“多難得的機會啊，我當年進來抱大腿怎麽就沒抱上呢~”

格萊斯站起來，“我走了，集中訓練7點30開始。”

“……”唐奚看了一眼表，現在是7點整，他看着格萊斯，格萊斯面無表情的拍了拍他的頭，“我不會爲這種事生氣。”

“我知道。”唐奚點頭，奧塔克把他的頭掰回來沖着盤子裏的食物，“别眼巴巴的看着人家，跟小動物似的。我怎麽覺得你和在預選基地的表現差距那麽大？”

“……錯覺。”唐奚翻了個白眼。

第十七章

小劇場們

今天是2月5号！我的數學建模該死的破比賽終于坑爹完了！看我淩晨四點五十一剛整理論文就來碼小劇場（啥……？！），快誇獎我！（pia飛！！）

今天（其實是昨天），是立春恩恩orz

立春這天，唐奚在拖着肖陌白去家門口的超市大采購一番過後終于回家決定血洗臘八節之仇！

唐奚（手裏拿着兩個塑料袋）（笨手笨腳的開門）：“部長！今天我給你炸春卷吃！”

肖陌白（手裏拿着四個塑料袋）（淡定的）：“哦。”

唐奚：“這次沒有說明書我也會炸！”

說着終于打開了門，一溜煙的沖進屋裏，撂下袋子就奔廚房。

肖陌白看了他一眼，從自己手裏的某袋子中取出速凍春卷，好整以暇的看着洗完手的唐奚在自己那兩袋子裏刨來刨去找不到目标。

唐奚（迷惑的轉頭）：“部長……你有沒有看到……啊部長你就拿在手裏！快給我！”

肖陌白平淡的看了一眼急吃掰列過來搶速凍春卷打算一展身手的青年。

“唐奚。”肖陌白叫他。

“……啊？”每當肖陌白用這種語氣叫自己名字的時候唐小奚同學都會像中定身咒一樣不可避免的呆幾秒。

“隻是油炸而已。”肖陌白陳述道，“我相信你的能力。”

“……”唐奚爲什麽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呢。

唐奚甩甩腦袋自動忽略這種奇怪的感覺。

“立春吃春卷∼叫咬春。”他一邊往鍋裏倒油一邊說，另一隻手往鍋裏倒春卷。肖陌白在旁邊看着拉了他一把，免得他被油星濺到。

青年感激的笑了笑，接着毫無自覺的繼續歡快炸春卷。

肖陌白看見他耳朵又紅了。

唐奚沒看自己身後的動靜，假裝若無其事的将春卷盛到盤子裏。

“部長！春卷要趁熱吃……”

青年的話在轉頭後消失在肖陌白的吻裏。

“部……部長……”唐奚喘息着掙紮出來，“要趁熱吃！”

肖陌白平淡的應了一聲，接過盤子放在廚房料理台上。

春卷——誰知道到底有木有能被趁熱吃啊！！

（好吧這也許是熬夜比賽論文怨念産物……）

第十八章

直到唐奚吃完早飯肖陌白也沒出現，聯絡器裏也沒有聲響，唐奚有點百無聊賴的晃悠了一圈，決定去一個他昨天看地圖的時候就想去的地方——機甲訓練室，不是虛拟訓練室，而是真實的。

唐奚對機甲這種東西很感興趣，在未來世界裏，這種神奇的在他前世就不停的被寫進動畫片小說的東西引起的興趣幾乎要蓋過了其他所有新奇的事物。

機甲訓練室位于外城C3區，在一棟灰色的大樓底層，寬敞的大廳裏人來人往，正中央立着兩棟頂到天花闆的巨大機器，唐奚觀察了一下，發現幾乎所有進來的人都會先去那兩台機器前面，于是唐奚也挑了個隊排着，隊伍走的很快，不一會兒就到他了。

唐奚學着前面人的樣子把身份卡插入機器，光屏上瞬間跳出了他之前的所有測試數據，随後屏幕上蹦出了他可選的訓練房間——等級是下級，因此訓練房幾乎都是空的。

唐奚選擇了機械機甲訓練的選項，随手挑了個訓練房往旁邊走。

今天的計劃是在機甲訓練室裏消耗一天。

他剛剛爬進駕駛室就覺得耳朵上有些微的發熱——那個肖陌白給他的通訊器。唐奚摸摸耳朵，這種感覺……有點奇怪。

“晚上9點。”通訊接通，肖陌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如既往的平淡，“外塔101層。”

唐奚回了個好，在自己的腦子裏翻找外塔的地圖，記憶裏101層是安可拉凱因的武器庫。

“滴——驗證通過——”

肖陌白帶着唐奚穿過大廳，拐入一條通道，這條通道平常進來人的次數并不太多，地上有一層薄灰，燈光也有些發暗，保護措施卻相當的嚴密。他們經過了5道門，最後終于進入了一條狹長的屋子。

這間屋子裏沒有燈，天花闆挑的很高，在一側有一排窗戶，窗戶也設的很高，夜色中白亮的月光從窗戶中直射下來，找出了被他們進入激起的灰塵，唐奚不禁慶幸今天夜色十分明亮，要不然也許他什麽也看不見。

這是一間武器庫。

“挑吧。”肖陌白說，“你能從這裏找到你最适合的武器。”

“……”唐奚默然把這句話翻來覆去的嚼了一遍，發現上半句和下半句的差别其實是缺了數據兩個字，他忽然想起早上卡因斯對他抱怨的那件事，匹配的數據找到了，但是不在庫裏。

這是一個奇怪的地方，裏面的東西種類多的讓人眼花缭亂，并且真的什麽都有。有唐奚壓根認不出來的奇形怪狀的未來武器，也有長劍，有槍支，似乎還有牧師用的十字牧師杖。他們挂在牆上，或者斜放在地上，東倒西歪，上面蒙着不薄的灰塵，看不出原來是個什麽樣子。

“這裏。”肖陌白說，冰冷的聲音帶出空曠的回響，“很多年沒有人需要進來了。”

唐奚擡眼看他，蒼白的月光映上男人俊朗的五官，帶着一種隐藏的銳利。他臉上的表情十分淡漠，那是一種曆盡世事的淡漠，但并非滄桑。唐奚想，就像他的冷淡也不單單是因爲他看過太多，而更像是因爲已經知道一切的結局，于是不會再爲了過程的起伏而波動。

唐奚忽然想知道這個男人到底在這個世界上待了多久了，應該已經很久，但對方身上并沒有蒼老的氣息，好像時間不是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刻痕，而是抹去了他身上本有的一切刻痕。

“閉上眼睛。”肖陌白說，“你還能感覺到他們。”

唐奚閉上了眼睛。

“你應該猜的到。”他聽見肖陌白說，“特殊職能部裏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媒介’的功能。但并非所有的‘媒介’都需要進入這裏。大部分人用的是标準統一配備的武器，時武。”

“但是你不一樣。”閉着眼睛，他聽見對方的聲音顯得愈發冷漠，“這裏的東西，會有一個最好的配合你。”

“他們威力更大、靈活性更高，”肖陌白說，“你覺得自己應該選哪一個？”

“莫塞的微型手槍，操作簡便，容易攜帶，射程超過1000卡羅，最大能量值超過大部分大型α光炮。”

“卡特爾長槍，近戰之王，破防性極高，能輕易劃破A+級機甲外殼。”

“波特的手鏈，空間壓縮技術，有近、遠程攻擊兩種形态，缺點是轉換時間稍長。”

“凡賽爾出産的機弩，不需要弩箭，隻要你自身能量彙集，運用得當，殺傷力同樣超過大部分激光性武器。”

唐奚閉着眼睛，慢慢走過去，就算閉着眼睛，他依然走的筆直，沒有離開房間正中的道路，聽着肖陌白平淡的介紹經過的武器，他其實仍舊能隐約感覺到旁邊的那些武器們，就好像他們其實是有生命有呼吸的一樣，就像他同樣能感覺到走在自己身邊的那個銀發的男人。

“湛藍之眼。”直到肖陌白吐出這四個字的時候，唐奚頓了一下。

男人沒有再說下去。

唐奚睜開眼，目光毫無偏差的看向角落裏的一個方向——一個中長項鏈，他拿起來抹了抹上面的灰，才看清楚鏈墜是一個藍色的圓球，一種不知是天空還是大海的顔色，很純，好像能透着光。

唐奚摸索着鏈墜，擡頭看肖陌白。

“和你的意向有關。”男人走過來，他看着唐奚手中的湛藍之眼，“這是最早的時武之一了，和後來設計的不一樣。”

但是他沒有說什麽不一樣。

唐奚覺得肖陌白看他的目光在一瞬間有些變化，下一秒又回複平常。唐奚仔細回想着那一瞬變化了的目光，那裏面有些驚訝，有些，柔和。

第二天肖陌白帶他去了訓練室。

這間訓練室和一般的射擊訓練室沒什麽兩樣。肖陌白站在唐奚身後，打開訓練成績記錄儀，示意他開始。

“我……”唐奚看着手裏的圓珠子，話還沒有說完，手上的武器開始變化，拉長，形成一把短小的槍支。

“……”

“他根據你的意願變化。”肖陌白說，沒有多解釋。

唐奚将手裏的槍支上下左右的檢查了一遍，“沒有能源填充槽。”他說道。

對槍支來講，未來世界的能源塊就像前世的子彈。

他昨天晚上回去以後去找了格萊斯，格萊斯他們每個人都收到了标準的時武，看起來和正常的激光類槍支沒有太大區别，能量槽也有，并且所要耗用的能量還多于一般的武器。

“不用。”肖陌白說。

唐奚又将手裏的武器上下左右看了一遍，沒辦法隻能舉起來，他對着遠處的靶子瞄了瞄，扣動扳機——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肖陌白沒有說話，隻是示意他繼續。直到唐奚連按了十幾下依然什麽都沒發生的時候，銀發的男人才淡淡的開口，“你又什麽感覺？”

“……沒什麽感覺。”唐奚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就像在玩沒打開啓動按鈕的玩具。”

“他應該是一把槍吧？”唐奚确認了一下，将武器在手裏翻了翻去看了看，“他确實應該被這樣使用吧？”

肖陌白走過來，他擡起唐奚的手腕，“拿好。”

肖陌白的體溫并不太高，皮膚的觸感偏涼，男人的手指修長有力，覆上唐奚握着槍機的手指，扣動。

一道銀色的光線無聲的滑出，遠處的槍靶泛起巨大的波紋——未來世界的槍靶一般用來消散抵消激光等射線的力道，然而這一次，槍靶沒能消散那道銀光，銀色的光線一直打到房屋的牆壁，刷的化成無數條向四周濺出，然後消失不見。

“這裏的牆壁是特殊設計的，不用擔心誤傷。”肖陌白放開手，“你有什麽感覺？”

“我……”唐奚有些茫然，不是因爲沒有感覺，而是感覺過于強烈。

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彙集後從自己的指尖流過，一種克制住的巨大奔放。

無限與永恒。

浩然且蒼茫。

他帶着這種餘韻扣下扳機，一道光線再次射出，卻在一半輕飄的消失。

“你是‘媒介’。”肖陌白說，“你進過空塔，裏面充斥着你現在需要彙集的東西。”

“是什麽？”唐奚問他。

肖陌白沒有回答。

唐奚放空腦子，回想着他在空塔裏的感受，現在回憶那真的就像一場夢一樣虛無飄渺，但他還是清晰的感覺到了他當時的感受。

那裏什麽也沒有，又像充滿一切。

“如果你搞不清楚的話，可以考慮用目前最廣泛的那個理論。”晚飯的時候奧塔克聽着唐奚和格萊斯的聊天，插了進來，他使用的不是最标準的時武，改進版882号，沒有能量槽，但其他方面與标準時武完全相同——他是慢慢從标準時武用着換過來的，改進版，科學研發部前幾年的新産品。

奧塔克插了個軟綿綿不知道是什麽軟體動物的油炸串來吃，跟唐奚說，“雖然我覺得完全是胡扯，但是也許有幫助。你就假裝空氣中有那麽一種物質，你要做的就是将它彙集，彙集到你的吳绮莉，然後射出。”

唐奚切了一聲。

夜晚的練習室裏開了燈。

唐奚站在槍靶前，想到奧塔克說的話。

他開始回憶，肖陌白指尖的力量與溫度——哦這個重點錯了。唐奚趕緊把那些清晰的感覺清理出去。

他開始回憶，那一刹那流過指尖的感覺。

好像有什麽通過他的身體，帶起一股熱流，而後再奔湧而出。

唐奚覺得自己的手心有點發燙，端起槍，不知道自己剛剛腦子裏的那些感慨有哪一部分觸動了那些不知道是什麽也看不見是什麽的物質。

與肖陌白握槍射擊時的感覺并不一樣。唐奚覺得自己的手指似是觸到了電流，微微有些顫抖，他扣下扳機，一道銀色的光線射出，滑過弧度，消失在槍靶上。

半夜十一點，唐奚回到宿舍，宿舍裏黑着燈。唐奚湊在肖陌白的門邊上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确定是空無一人，他回自己的卧室拿了衣服洗漱，看見自己床上放着兩套銀藍色的制服，應該是機器人直接送過來的，厚厚一打，冬天夏天春天的樣式都有。

唐奚抖開衣服翻了翻，還翻出了一枚徽章，上面的圖案是輪盤與劍——安可拉凱因基地的标志。

日複一日的訓練開始了，唐奚覺得自己有些混亂——他有無數的科目需要訓練，包括最重要的時武訓練，機甲駕駛、自身的體能、反應力等等等等，雖然格萊斯幫他研究出了一個單子，但唐奚仍然覺得時間怎麽都不夠用。

另外一方面讓唐奚困擾的就是自己的身份，在機甲訓練大廳發生的事情過了将近一個月才将将淡出大家的視野，他也不會經常碰到拿莫名其妙的目光看自己的人，黑制服行動部的居多，據格萊斯說他們在那場格萊斯自己也不太清楚的事件中首當其沖，受到的沖擊最大。

唐奚很奇怪的是，50年對于現在的人類并不算太久，但是知道這件事真相的人卻不多。

在這種充實的忙亂中，一個月很快過去了。

“放輕松一點。”奧塔克最近總和他們混在一起，據說是因爲做教官的時候脫不開身，所以自己的搭檔和格萊斯的搭檔一起去出任務了，導緻他現在無聊的要命。好像天塌下來也睡不醒的奧塔克喜歡在吃飯的時候拍唐奚的肩膀，對正在和格萊斯探讨時武發動辦法的唐奚滿不在乎的說“慢慢來。”

已經聽這句話不下20遍，唐奚翻了個白眼，越過奧塔克去拿吃的，結果手還沒碰到食物，整個盤子就被人抽走了。

“總算歇會兒啦……”來的人是卡因斯，他是研發部的主要研發人員，金發的男人伸着兩條腿一屁股倒在奧塔克旁邊的椅子上，把盤子裏的炖土豆扒拉到自己碗裏。唐奚每次看見他對方都頂着兩個黑眼圈，金發的男人自來熟太過嚴重，他又伸手一把抽走唐奚剛拿過來的雞腿，塞到嘴裏嘟嘟囔囔，“每年隻有這時候我們才歇會，放大假啊。”

“……”唐奚默然轉過頭，格萊斯面無表情的把離自己比較近的裝了雞腿的盤子推給唐奚，得到對方一個感謝的笑容。

“我們的初訓明天提前結束。”格萊斯說，輕微的皺了一下眉，他問奧塔克，“負責訓練的教官說基地最近有活動。”

“别聽他說什麽提前結束，本來就該是明天結束的。”奧塔克漫不經心的說，“有活動倒是真的，每天不是訓練就是任務，不利于身心健康。”

“是什麽活動？”唐奚不太好奇的随口問道，在他印象裏軍事基地裏就算有活動也就那麽幾個，雖然他覺得在未來如果還是隻有那麽幾個的話就實在是倒胃口了。

“不利于身心健康的活動。”奧塔克歎了口氣，“到5年一度的聯合軍演了。”

“……”

“就是各基地間的大比拼。”卡因斯湊過來補充，“聯合軍演隻是其中一部分，模拟星際戰場什麽的，還有5人小組賽、雙人賽和單人賽，在真正的大比拼之前各個基地會選出精英隊伍。”

“5人小組賽和單人

賽都是自己報名的，聯合軍演是所有人都要參加選拔。”

“好吧。”唐奚将自己旁邊的蔬菜盤推給格萊斯，對方面無表情的夾了一大把。

“别覺得和自己無關嘛。”卡因斯塞了滿嘴吃的說道，“爲了鼓勵新人，進入基地2年内的新人可以參加新人檔的單人賽哦，并且5人小組賽中爲了鼓勵新人加入，5年内進入基地的新人如果參加在組裏會給這個組一定的加分。要不要考慮抱抱自己搭檔的大腿？”

“我搭檔……”唐奚用慘不忍睹的表情吞下一口飯，“算了吧。我就負責拖後腿的。”他偏了偏頭，“格萊斯的搭檔也還沒有回來？”

“我搭檔說快了。”奧塔克打了個哈欠，“他們再過2天就要返程了。”

“和亞瑟斯一起出任務……格萊斯的搭檔是洛音？”卡因斯詫異的看了格萊斯一眼，“那家夥眼光高的很，而且快二十年沒跟人搭檔過了，自從他上個搭檔犧牲了以後……”

奧塔克難得精神的瞪了卡因斯一眼，“閉嘴，讓洛音知道你說這事有你好看。”

卡因斯立刻做了個投降的姿勢。

也許就像奧塔克說的，隻有任務和訓練的生活确實不利于身心健康，這幾天基地裏的氣氛明顯熱烈了起來，最近的任務似乎也并不太多，加上前段時間出任務的人陸續回來，唐奚每天在餐廳裏看到新的陌生的面孔的時間增加了很多。

在這種逐漸變得輕松熱鬧的氣氛中，肖陌白依然很忙，這一個月裏，有時候唐奚半夜會隐隐約約聽到門響，他剛到一個新環境會睡得很輕，聽着肖陌白進屋，然後再迷迷糊糊的睡着。第二天醒的時候再看人已經又走了。唐奚最重要的訓練項目——時武，進展雖然有一些，但發射的威力實在有限，隻能站在離靶第二近的線上，擊中槍靶的威力統計顯示他隻達到了B+級。關于這一點，唐奚一直想問問肖陌白還有沒有時間再來指導他一下，他深刻的記得肖陌白握槍射擊時的感覺，但當時他的感覺太過震撼，因此趨于籠統，經過一個月的練習，他覺得如果能再感受一下的話，應該會有新的發現。然而将近一周，唐奚都沒在半夜聽到過有人回來的聲音了。

半夜三點，唐奚睜開眼，立刻意識到客廳裏的腳步聲是肖陌白回來了。他迷蒙的掙紮了一下，随後覺得如果這時候不截住肖陌白，下一次見到人就不定是什麽時候，于是立刻從床上蹦了起來。

對面的門開了一跳縫，柔和的白色燈光從裏面透出來，照亮了走道上的鮮紅色血迹。

唐奚愣了一下。

“有事？”屋子裏傳來肖陌白冰冷平淡的聲音，唐奚知道對方應該是聽到了自己房間門打開的聲響。

“沒有。”唐奚立刻回答，他看了一眼客廳，窗簾拉得不緊，不太明亮的月色同樣照亮了從房門向裏這一路斷斷續續的暗紅。他想退回自己的房間，不過面前的門已經被打開了。

肖陌白穿着銀藍的制服站在門邊，但沒有穿外袍。染血的制服勾勒出他的身形，肩膀、腰線……鮮血順着被浸透的衣角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唐奚瞬間把視線移回到對方臉上，對方冰藍色的眼睛平靜的看着他，唇色比平常淺淡，他又問了一遍，“有事？”

“……”唐奚有點悲憤的發現，對方認定了他是有事找他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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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4:47


第十九章

“你——”唐奚頓了一下，“你不先處理一下？”

肖陌白看了他一眼，轉身進屋。他沒有将門關緊，唐奚猶豫了一下，順着比剛剛大了許多的門縫往裏，看見男人坐在椅子上，制服的外袍被随手搭在椅子上，同樣染了血，還有被激光武器燒出的大片焦痕。醫療箱放在桌上，虛和着蓋子。旁邊是幾卷紗布和剛拿出來的幾個的藥瓶，最普通的那種消毒劑和傷藥。肖陌白解開制服處理傷口，他背對着唐奚，衣服退了下來，唐奚看到了他後背上猙獰交織的傷口。

唐奚頓了一下，走進屋去。

肖陌白的動作停下了，唐奚極熟練自然的從他手裏拿過藥品與紗布，處理他後背的傷口。這種事他以前和戰友做了太多次，因此本人絲毫不覺得違和，他甚至沒有把注意力過多的放在這個男人蒼白光滑的皮膚上（真的麽，那你這個結論是怎麽得出來的……），他一邊處理一邊研究這些傷口，一定很疼，但他們早就适應了疼痛，肖陌白挺直的背脊沒有一點抖動。

“如果你不是有急事。”他聽見肖陌白說，“你可以回去睡。我明天還在。”

“哦。”唐奚慢悠悠的應了一聲，開始處理下一道極深的傷口，他隐約意識到這個男人是在拒絕他的幫助，不過他并沒打算讓對方覺得自己聽懂了——這麽隐晦的說法，聽不懂太正常了！唐奚默默的在内心安慰自己。

淩晨的夜安靜至極，肖陌白沒再說話。

“好了！”唐奚腰酸背疼的直起身，把東西遞還給肖陌白。銀發的男人套上一件藍黑豎紋的襯衫，伸手按了一個牆上唐奚沒搞清楚是什麽作用所以一直沒動過的按鈕，3s後隻聽見牆壁發出輕微的響聲，一小塊牆壁擡了起來，一隻8條腿的像寵物狗一樣大的蜘蛛機器人從裏面快速的爬出來。它電子眼朝地上一掃，胸腔打開，一隻機械手伸出來給他每條腿上綁了塊白色的抹步，快速的清理了客廳、走道以及屋中的血迹，然後再動作靈活的爬回牆裏。

“清潔機器人。”肖陌白平淡的解釋。

“……”唐奚不知道該用什麽詞彙評論，他側身看了一眼表，已經4點多了。于是趕緊閃回自己的卧室睡覺。

唐奚把自己裹緊被子，翻了個身，又翻了個身。

——後遺症上來了。他腦子裏晃過肖陌白有些蒼白的臉色，比平常顔色淺淡的唇，身體被制服勾勒出的線條，脫下制服後白皙光滑的皮膚……唐奚一把把自己捂進被子裏。

停！他對自己說，停停停！！你确定自己打算喜歡他？唐奚你追一輩子也别想成功吧！！

第二天早上起來，唐奚很意外的看見肖陌白坐在客廳裏，手上拿着一本書，他身上穿着那件黑藍豎紋的襯衫，底下是一條修身黑色的休閑褲，下面是黑色長靴——換下制服，并沒能磨下肖陌白身上一絲一毫的冰冷銳利，唐奚瞬間生出想捂住臉的沖動，這簡直，他該說肖陌白其實帥氣到不忍目睹麽？！！

“你隻是腦子壞掉了……”唐奚默默的對自己催眠。

“嗯，是這樣的……”他見肖陌白擡眼看自己，非常自動自發的走過去解釋，“我其實是想說，關于時武的練習，你能不能，呃，再給我一點建議？”他在對方的注視下有些局促的聳了一下肩，“我想再嘗試一下那種感覺，就第一天的時候……”

肖陌白放下書，點了點頭。

“其實今天不急。”唐奚立刻補上，他眨了眨眼睛，“真不急。”

唐奚有點不知道怎麽朝這個男人表達，他其實應該躺下去睡一天再起來這種建議。

結果是他當然沒有把這句話成功表達出來，銀發的男人站起身，唐奚不知道對方要去幹什麽，不過看來他們的第一個目的地都是部裏的餐廳。

唐奚跟在肖陌白旁邊，肖陌白依然是穿着襯衫休閑褲，這說明他今天一整天應該都沒有任務——至少截止到現在爲止這個男人有一天休息時間。

餐廳裏，格萊斯仍然在他平常坐的地方——就算進入基地的适應性訓練結束了，他也毫無休息一下的打算，已經準備投入自己的新訓練計劃。唐奚遠遠的跟格萊斯打了個招呼，正打算去拿盤子，前面的路就被人截住了。

準确的說，被截住的是肖陌白。

“部長？”那人看了唐奚一眼，随後有些緊張的對肖陌白說，“之前幾天都沒見到人影……那個，”他吸了口氣，“5人小組賽可以請您和我們一組麽？”

“……”爲什麽邀請人參加小組賽搞得氣氛跟告白一樣……唐奚默默的吐槽着，從旁邊撤出一步去拿他的早飯，耳朵卻豎起來聽肖陌白的回答。

“我已經有組别了。”他聽見肖陌白回答。

“……神馬？！！！！！”唐奚聽見來詢問的人驚吓的叫道，随後立刻閉上嘴，“哦不好意思，部長我隻是太驚訝了……”

唐奚拿着餐盤靠近格萊斯的座位，毫不意外的看見奧塔克和卡因斯也坐在旁邊，藻綠色頭發的‘前’教官眼睛刷的就亮了，他轉向唐奚，“嘿，你家部長什麽時候有組了？！他已經有幾十年沒參加過5人小組賽和單人賽了！”

“我怎麽知道，我昨天半夜才知道他回來。”唐奚望天，“還有，他不是你們部長麽？我是抱大腿的小跟班！”

“我猜是舒曼華，”卡因斯興緻勃勃的說，“我一直覺得，整個特殊職能部裏能跟部長搭檔的隻有舒曼華吧？另三個嘛……如果部長真要參加，肯定會找一個行動部的一個情報部的還有一個技術部的，嗯，這樣就齊了！”他一拍巴掌，“想到能看到部長比賽好興奮！”

整個餐廳裏的人可能都會同意卡因斯這句話。

碩大的餐廳裏開始傳出一種嗡嗡嗡的噪聲，幾乎所有人都開始爲了這件事交頭接耳。

唐奚用餘光去看肖陌白，男人毫不在乎的在拿自己的早餐，他穿着襯衫端着餐盤，沒有人上前去大聽到底是誰。

“啊，這裏怎麽這麽吵？”正在唐奚偷偷觀察的時候，一把溫和的嗓音在自己身後響起。他回過頭，是一個短發男人，金發碧眼，笑容的一派溫和。

“亞瑟斯？”奧塔克打起精神，“你終于回來了？”

“是啊，可累死我了。”亞瑟斯坐在奧塔克對面，他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眼唐奚和格萊斯，“今年的新人？我是奧塔克的搭檔亞瑟斯·切藍，歡迎。”

“呃，你好。”唐奚很少見到這麽彬彬有禮的人，隻能說，“我是唐奚，很高興能來到這裏。”

“我也很高興有新人來到這裏。”亞瑟斯笑道，他将目光轉向格萊斯，“哦，你……”亞瑟斯頓了一下，“我看看，你家搭檔……”他左右看了一圈，朝遠處招了招手，“啊，他過來了。”

唐奚順着亞瑟斯的目光看過去，正看見肖陌白往這邊走，旁邊跟着一個深棕色長發男人，眼瞳是同樣的深棕色，氣息沉郁，那人眼神向這邊看過來，随後偏頭對肖陌白說了什麽。

“部長，你跟誰一組了？”奧塔克好奇的問走過來的肖陌白。

亞瑟斯愣了一下，一旁的卡因斯使勁的點着頭，他拉長聲音哦了一聲，“難道一整個餐廳都是因爲這個才這麽亂糟糟的？”

洛音走了過來，他在格萊斯面前停住，目光帶着幾分審視。這個男人身上有股塵土的味道，并不是說真正的塵土味，而是，讓唐奚感覺到，他是名旅者，從無歸屬，無根而漂泊。

“所以，你和你搭檔怎麽樣？”唐奚坐在訓練室外邊的座椅上休息，問一邊的格萊斯，他們正在進行機甲對戰，唐奚已經連輸了5盤，第6盤的時候好不容易看好一個機會打算來個偷襲卻依然被格萊斯發現了。

格萊斯喝了口水，似乎是想了想，然後說，“沒有比你更差。”

“……”唐奚反問，“我怎麽了？我不過是一個月和他說話不超過十句，見面不超過3次，而已！”

“你和卡因斯、奧塔克，比和你部長熟悉。”格萊斯實事求是。

“那也得能熟的起來啊，”唐奚翻了個白眼，“他萬年冰山，我想點把火都點不着，還熟呢！”

“……”

“哎，你參加不參加單人賽？”曾經在軍隊裏各項技術都拔尖參加比賽必拿名次的唐奚知道自己在未來世界參加比賽的結果令人絕望，終于沒忍住開始鼓動他的好朋友。

“沒興趣。”格萊斯冷淡的搖了搖頭，唐奚看見對方灰色的眼睛裏有一絲猶豫，于是眨巴眨巴眼睛等待對方繼續，“洛音問過我是否加入。”

“哦！！”唐奚又眨了眨眼睛，“所以？”

“我在考慮。”格萊斯看着他，對方的眼神很容易讓人讀懂，就寫着一行大字“快去參加快去參加快去參加！！”

于是格萊斯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你的時武訓練怎麽樣？”

“哦，這個……”唐奚從兜裏掏出挂鏈，摸索到細小的按鈕，轉換爲攻擊模式，把細長的槍支在手裏看了一圈，“還是老樣子吧，比原來好一點。”他把湛藍之眼遞給格萊斯，這把槍繼承了圓珠子的顔色，夾雜着些許銀，和特殊職能部制服的顔色一模一樣。

那天下午他在肖陌白的指導下有了一定的進步，但是唐奚總覺得還是有什麽東西沒有抓住，有些模糊，好像就從自己的掌心中流過，握住的時候卻消影無蹤。

“湛藍之眼……”格萊斯若有所思，“這種命名方式的時武不多了。”

“有區别麽？”唐奚有些疑惑。

“更，”格萊斯頓了一下，尋找了一下詞彙，微微皺眉，“不确定。”

“不是固定的、死闆的，”格萊斯把槍還給唐奚，“你可能會偶然發現它的其他功能。”

“是嗎？”唐奚笑了笑，“我還是先把它的基本功能用好吧。”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接下來你要幹什麽？要不要再試一盤？”

“你的手感很好。但是操作精度不夠，速度太慢。”格萊斯實事求是，“再來多少遍結局也不會變化。”

“……”

“加油。”格萊斯面無表情的鼓勵他。

“你确定你不是在諷刺我？！！”唐奚站起來，遞給格萊斯一個怒氣沖沖的瞪視，進了自己的訓練室。

半夜十一點，唐奚例行結束訓練的時刻。

他在開門時先是有些驚訝的發現宿舍裏有光，而後反應過來是肖陌白在。

唐奚聽見浴室裏有水聲，他一邊關上宿舍門，一邊不受控制的拿眼神往浴室瞟，萬幸或者萬萬不幸的是未來時代的金屬門沒有給他任何能夠偷窺的餘地——還是磨砂門好啊！

唐奚一邊莫名感慨着一邊回到自己的卧室，往床上一倒，繼續有些發呆的聽着浴室裏的水聲。在這種安靜而有些無所事事的狀态下，他的思緒不由自主的四處亂跑，從以前跑到現在，再跑到不知道會發展成什麽樣的未來。唐奚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反射弧有點長，這種氛圍讓他想起他的父母，真正的父母，他的家庭，他的朋友，他的戰友，對于那些人，唐奚終于成爲了一個已經死亡了不再鮮活的名字。

他沒有辦法告訴他的爸爸媽媽，告訴所有他挂念和挂念他的人，他還活着，活的好好的，活在他們早已不在的未來。

他記得他媽在去年新年的時候還和他說，該找個女朋友了。

唐奚笑了笑，他還沒膽子告訴他媽自己這輩子都交不了女朋友了，當時不敢，估計再醞釀個幾年真找到了喜歡的人，就敢了。

可惜。

浴室裏的水聲不知道什麽時候停的，把唐奚拽出思緒的是叩在金屬門上的敲門上。唐奚刷的從床上坐起來，因爲肖陌白總是不在，他并沒有随時關門的習慣。銀發的男人站在房間門外，唐奚立刻蹦起來走過去。

“以後早點回來。”肖陌白說，唐奚在對方冰藍色的眼睛裏看見自己茫然的表情。

“訓練久不代表效果好。”

唐奚立刻點頭，随後不太好意思的笑笑，“我知道……我有點着急。”

唐奚有些想移開目光，對方冰藍色的眼睛太令人印象深刻。但唐奚沒有這樣做。

“明天有任務。”肖陌白說，“你跟我一起去。”

“……可以麽？”唐奚下意識的反駁，“我覺得我一定會……”

“不會。”他聽見肖陌白截斷了自己的話，語氣一如既往的淡漠，随後在唐奚還沒反應的時候轉身走進了他自己的卧室。

“……”唐奚歪了歪頭，表情冷靜的關上門，轉身，低聲嘟哝，“什麽就不會！你知道我想說什麽嗎……？”

我什麽也不會。

就像一個剛進行過一次軍訓的學生，手裏拿着裝滿子彈槍也不會使，站到戰場上，隻會拉人後腿。

唐奚歎着氣抄起自己的衣服走向浴室——裏面的霧氣還沒有散光，一絲十分微弱的血腥氣随着他開門的動作快速消散，唐奚愣了一下，眼尖的在不遠的牆角發現一點還沒有被熱水沖走的血痕。

第二十章

安可拉凱因基地主塔第一層不能從外層的地面街道進入。這是一個巨大的大廳，廳裏布滿了通向各地的空間傳送門，在黑暗沒有開燈的大廳中閃着熒白的光，神秘而壯觀。唐奚站在一層的入口，歎爲觀止。

他跟着肖陌白穿過大廳，小心的繞開其他的空間門，停在第22号門前。肖陌白的身影沒有停頓的消失在門裏，唐奚趕緊擡腿跟上。

穿過空間門的震蕩感有些像他在C·莫卡遇到時間斷層時的感覺，似乎是從頭到腳每一個部位都震了一下。

“怎麽回事！！”他立刻聽到有人大吼，背景極度嘈雜，轟隆隆的夾雜着不知是什麽東西發出來的尖銳鳴叫，還有不停止的連續報警聲，混雜在一起刺激的唐奚眯了一下眼睛。

眼前的場景一片混亂，這裏是一個宇宙中的“孤島”，上方30卡羅是與宇宙隔離的防護膜，空間門出口在一個将近封閉但是透明的房間，唐奚看到一個三角形的怪物頭被啪啦摔到房間牆壁上，帶出一溜黑色的粘稠血液。房間外的場景一片混亂，黑制服的軍人和一群半人高的不知什麽物種的怪物打在一起，怪物身體小卻靈活，牙齒尖利，咬到人一咬噴出一捧血。它們喉嚨裏的尖鳴充斥着整個空氣，唐奚以爲自己的耳朵快要被震爆了。

“空間裂口不是隻在上方30卡羅嗎！爲什麽平台上也出現了！”

“不知道！應該是新的裂口！”就在空間門旁邊一個穿着淡綠色制服的軍人吼回去，“你們給我把裂口邊上的東西清理開！！它們幹擾我的數據了！！！”

“哪有功夫管空間裂縫旁邊的！！”有一個人吼道，“你沒看見它們快把裏面擠滿了嗎？！”

“沒聽到系統警示音嗎？！！再這樣下去第三道裂口也會出現！！安可拉要來的人呢？！！”

“外面的防線可能攔不住了，後面是塔塔城！！多來點人支援！！”通訊頻道裏傳出同樣聲嘶力竭的嘶吼聲。

“顧不上了兄弟！！我們底下也正忙着！！”

一片混亂。

“還要多久能補上裂口？”

“我哪知道還要多久！！”技術人員飛快的敲打着命令，操縱着一隻修補機在怪物群裏橫沖直撞，“你們能不能把那些東西從空間裂縫旁邊請離開！！！”

“我說了我忙着！！”

“沒說你，我是說……”技術人員頓了一下，才意識到剛剛那句問題的聲音來源發自于身後，他抽空回頭看了一眼，啊的叫了一聲，“肖部長！”

“要多久？”

“如果各個數據能正常顯示的話，20分鍾能夠修補完外面的漏洞。”他飛快的說，下面但是兩個字還沒出口，肖陌白順手撈過一個被怪物打進空間門四周區域的人，他把人放到一邊，看了一眼外面充斥着尖腦袋扁平身體怪物的平台。

“太空作業裝備，最輕便的配置。”肖陌白截斷他的話。

技術人員條件反射的哦了一聲，從自己随身帶的箱子裏揪出一套，這是他們出任務的常備物品，他拿出來才反應過來，“你用這個？這玩意隻能撐25分鍾，防護性太差了，你的機甲……”肖陌白将東西接過來，沒聽他往下說，直接向平台與太空的連接通道走去。

他走的不顯得匆忙，速度卻很快，唐奚跑着跟了兩步，又停下來。

“嘿，你也是特殊職能部的，新人嗎？快過來幫忙！！”肖陌白一走，技術人員立刻恢複了之前的狀态，一把拽過站在那兒沒動喚的唐奚，将又一個修補儀塞到唐奚手裏。修補儀有半人多高，看上去就是一個巨大的鐵塊，唐奚在沒準備的情況下差點沒抱住。

“放到下面的裂縫那邊去！放過去，按開啓！綠色的鍵！聽到沒有？！！”技術人員說着推了唐奚一把“快去！！”

“……可是……”

“啰嗦什麽？！！你聲音太小我聽不見！”技術人員一低頭，躲過飛過來的一個怪物斷肢，“快去！！”

“空間裂縫在哪？”唐奚一邊躲過一個怪物一邊往回吼。

“左邊！一直往左！！你不是特殊職能部的人嗎？！！你不知道裂縫在哪？！！！”

唐奚抽空在心裏撇了一下嘴。

他掏出自己的槍，剛邁出一步就覺得視野裏滑過一道銀光，這光芒十分熟悉，唐奚擡頭，毫不意外的看見肖陌白站在平台與宇宙連通通道的出口處，他似乎是真的知道裂口在哪裏，擡手一槍，銀光滑的極遠，中間穿過怪物的身體也沒有消散，一直沒到唐奚也看不出來和其他地方有什麽不同的怪物群裏。

“哦！漂亮！”平台的公共通訊頻道裏傳來機甲作戰人員的呼聲，“這人是誰啊？！竟然敢穿着太空作業裝備就上來？！！我得追他！”

“你閉嘴！你不是已經包養了6個小白臉了！看你前面！該死的！”

“他們不是小白臉……而且我沒……哦！天啊！這東西跳的真高！”

“我說了讓你看前面！！”

唐奚不再關注公共頻道，他一手抱着修補儀，一手拿着自己的武器，沖進了怪物群裏。他發現時武似乎十分管用，至少對于這些怪物比其他人手裏的激光武器要管用的多，更奇怪的是被射中的怪物大多快速的散成灰燼，倏然消失在空間中。

他沒空想格萊斯曾經跟自己說過的理論，全神貫注快速的閃躲着跳來跳去的怪物，也閃躲着自己人發出的各色激光光束，唐奚對這種近乎于敵我不分的狀态有些陌生，但這并不妨礙他利用這具靈活的身體進行他前世熟悉了上千遍的閃躲動作，同樣不妨礙他在快速的移動中瞄準射擊。

“你去哪！！”他經過一個陌生人時對方甩開撲向自己脖頸的怪物頭，一邊扭頭對唐奚喊，“裂縫不在這邊！！往右！！”

唐奚立刻改變方向，但是沒多久又被提醒方向錯誤。

“天啊！你錯了！那邊！！”當第8個人這麽對他喊的時候，唐奚放棄了自己本能的對于危險的閃避。他發現他也許隐隐有所感覺——那種空間的不穩定感，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危險，他還沒有辦法分别出這種危險和其他危險帶給他的分别，于是選擇了躲避的道路，多次與正确的方向相反。

“我覺得我做了個錯誤的決定……”技術人員飛快的念叨着，他喊道，“那個特殊職能部的新人呢？！！怎麽還沒到裂縫地點？！！”

他的聲音同樣在全平台的通訊廣播中響起，立刻有很多人回答，“他迷路了！你再等等！！”聲音此起彼伏。

“……”唐奚終于看到了所謂的空間裂縫。

一堆怪物正從一個看起來和别的地方并沒有什麽不同的虛空中争先恐後的湧出，唐奚一把放下沉得要死的修補儀，狠狠地按了一下綠色的按鈕。他沒來得及看修補儀是怎麽長出無數條腿向着裂縫蠕動的，趕忙飛快的解決掉兩個向自己飛撲過來的怪物，往旁邊一滾。

“給我把裂縫旁邊的東西清理掉！！”技術人員第n次喊着同一句話。

“武器不管用！清理速度慢！你别再喊了！！”

“見鬼！！還沒他們爬出來的速度快！！”

“嘿，你不能再快點麽小子！！”唐奚一個側滾翻，碰到了另一名軍人，對方一把将他拽起來連着對怪物補了三槍，喊道，“就你手裏那什麽東西最管用！要不借給我？！”

“你用不了！”唐奚一槍消滅一個，毫不客氣的喊回去，混亂的場面讓他忘記了自己在未來世界中的弱小和無力，他好像回到了曾經自己熟悉萬分的時代，熟悉萬分的戰場。

他隻知道他要消滅的敵人在哪裏，和他的戰友在哪裏。

“我真希望我能用！你太慢了！！”

“你就是不能！”唐奚飛快的躲過幾隻怪物擡手射擊，被與剛剛跟他對吼了兩三句的軍人隔開，唐奚扒着躍上了一邊的牆壁，幹掉了幾隻同樣要躍上來的怪物，找了個更好的對準裂縫的角度。

他覺得他對這把槍用的越來越順手了。

唐奚覺得自己握槍的部位有些發燙，但是他完全管不上這些，就像他管不上他現在的有效射程早就超過了他在訓練時的最大值。

“嘿！！那個新人！！修補儀呢？！！修補儀怎麽沒有到達指定地點？！！”全頻通訊裏響起技術人員的怒吼。

“我哪知道！！”沒有通訊器的唐奚喊，雖然他知道對方肯定聽不見。

“它在這裏！！它好像被卡住了！”附近有人喊道。

“擦！”唐奚甩掉一個啃着自己小腿的怪物，飛快的往那邊跑去。

他不知道，自己的畫面在另一個星系的屏幕中被定格。

“隻要他想，就能做到。多好的天賦。”

“你得不到他，至少現在得不到。”遠在另一個星系，信号捕捉到成功品離開安可拉凱因的實驗員歎了一口氣，“什麽時候傳送裝置更新完成？我們能用那個把标記了的人拉過來。”

“快了。”另一個人笑了笑，“再不快點，我就等不及了。”

唐奚越過一堆不知道是什麽的雜物，對着從上方撲過來的怪物開了一槍，翻過又一道牆壁，去找那個不知道跑到哪去的修補儀。

“在這兒在這兒！！”一個人正自顧不暇的解決着三個怪物，匆忙的偏頭指給唐奚，唐奚發現有5條腿的修補儀正徒勞的攀爬在怪物的屍體堆裏，唐奚一把把它揪出來，那隻該死的修補儀一點也不知道安分，居然攀着唐奚的手臂開始往上爬。

“我……！！！”唐奚一手揪着修補儀，對方已經爬到了自己頭上，沉得要死不說幾條長腿還晃來晃去幾乎完全擋住了唐奚的視線，唐奚憑着感覺回首給了一槍，把自己的右肩從因爲他視野受限而撲上來的怪物的嘴裏解救出來。

“把修補儀拿到裂縫旁邊去！”

“我知道！！”唐奚使勁把修補儀拽下來，他活動了一下右肩，還沒往前沖肩膀忽然被人按住了。

“扔出去。”

“行嗎？這種東西是精密儀器吧？！！！”唐奚看了看手裏的修補儀，一回頭看見說話的人是肖陌白，制服上染了血，但不算多。

銀發的男人從唐奚手裏拿過修補儀，直接對準空間裂縫一扔——動作幹淨利落，唐奚幾乎聽到修補儀砸到怪物堆裏發出的鈍響。

唐奚不知道爲什麽替修補儀覺得很疼，他看了一眼頭上，上面的空間裂縫已經修補完畢，怪物的數量減少到了零零散散的二、三十隻，機甲作戰部隊變的遊刃有餘。

“誰摔的機器？！！要是……”

“我。”肖陌白扯過一個黑制服的軍人快速的消滅掉他對面的幾隻怪物，拉過對方别在領口上的通訊器，“不想看到更多空間裂縫就快點。”

技術人員一下沒聲了，肖陌白的語氣一點也不激動，聲音也不大，一如既往的冰冷淡漠，但是唐奚有一種技術人員其實被他部長威脅了的感覺。

“……”

“這裏空間不夠穩定。”肖陌白回身開槍，唐奚這時才注意到對方用的是改進版822号，和奧塔克一樣的武器。

“你的湛藍之眼。”肖陌白将唐奚推進一個角落。

“什麽？”唐奚茫然的把槍擡起來，他覺得它在發熱，但是一直沒來得及看爲什麽發熱。這時候他才發現槍管上的藍色上隐隐有一層流動的光輝，變幻莫測。

“用你的湛藍之眼。”肖陌白說。

“……”任務提示要不要這麽籠統？！！

有肖陌白在前面擋着唐奚看不見外面的情況，隻能聽見外面通訊頻道亂糟糟的聲音和怪物尖利的鳴叫。他把槍管渾身上下摸了一遍，折騰了将近5分鍾，肖陌白回頭看了他一眼，伸出手。

“來。”肖陌白說，唐奚順手遞上自己的時武，手中被換了肖陌白的改進版822号，“看住外面。”

唐奚和肖陌白轉換了個位置。

唐奚沒敢動一步，不敢讓，他動作不如肖陌白快，殺傷力不如對方強，勉勉強強應付着前面和上面撲過來的怪物。唐奚把武器換到左手，什麽也顧不上的連開了好幾槍，而後倏然覺得四周微微震顫。

他抽空回了一下頭。

肖陌白手中沒有了湛藍之眼，就好像藍色的珠子從來沒在那裏，但是唐奚隐隐看到幾縷黯淡的藍色，輕巧而快速的向外遊離而去。

“滴——”

“修正系數7.9，空間坐标修正倒計時——3——2——”

唐奚聽見平台報警系統終于停下來，變成了主系統的機械提示音。

“太棒了！！”技術人員喊道，“太及時了！第三道裂縫還沒出現！”

“你高興的太快了！！我怎麽覺得情況沒有一點改變？！！第二道裂縫補上了沒有？！”

“快了快了，馬上……”

“右肩擡不起來？”肖陌白接過唐奚手裏的改進版822号，将還在轉動的輪盤遞到唐奚手裏。

“嗯，可能怪物咬的太使勁了。”唐奚嘗試着動了動，不太在意的說，“……你，湛藍之眼呢？”

“修正進度——60——63——65——”

平台系統還在堅持不懈的彙報着空間修正系數，肖陌白看了他一眼，“就在那。”

“……什麽？”

肖陌白沒有再接話。

第二十一章

“修正進度——100——完成！”

“呼——”唐奚松了口氣。

空氣中的藍色嘩的再次聚集，像被風吹一樣快速聚攏恢複成了槍支形态，落回唐奚手中。

青年神奇的看了自己手中的武器一眼，就不再探究這到底是什麽原理。唐奚的左手槍法并不遜于右手，他上前一步，開槍解決從肖陌白上方撲過來的怪物。

“那些都是什麽？”青年問道。

“外星生物。”怪物的數量不再增多，銀發的男人簡短的解釋，“城市過多的使用空間技術會導緻空間不穩定，出現空間裂縫後可能會聯通到人類尚未探索的區域。”

“這種事情出現的很多？”唐奚環顧了一下四周，戰場雖然忙亂，但各人對這種狀況顯然還算熟練。

“第二道裂縫修補好了！”技術人員的聲音歡快的在頻道裏響起，“大家加油！”

“……爲什麽覺得你好欠打！”立刻有人回道，一句話赢得衆人雙手贊同。

沒有空間裂縫源源不斷的輸送怪物，一衆人等消滅怪物的效率十分可觀，

“叽叽叽叽——”唐奚走了幾步，發現那架修補儀卡在衆多怪物落起的屍體上。

“……”唐奚沒好氣的一把将修補儀揪了出來。

肖陌白轉頭，看見唐奚使勁扥着修補儀的三條腿阻止對方往自己身上爬。

他漠然的看了一會兒，然後從旁邊伸手按掉了電源鍵。

“……謝謝。”唐奚左手抱着修補儀，“我居然沒想到……”

“肖部長！”迎面一個黑軍裝的軍人走了過來，他手裏撈着自己已經被扯成兩半的制服上衣，一邊跟肖陌白打招呼，“這回多謝你們的技術人員。協助處理空間裂縫，這種事怎麽你親自來？”

“嗯。”肖陌白冰藍色的眼睛轉向他，“聯合軍演。”

“哦！”對方恍然大悟，“安可拉就是福利好！早聽說聯合軍演在你們那兒對大部分人就是放假，這麽說各處的巡邏都是各部長副部長在頂上？”

肖陌白不置可否，技術人員從空間門那裏跑過來，一把搶過唐奚手裏的修補儀，心疼的這兒摸摸那兒摸摸，唐奚看見修補儀上是比之前多了好多坑，這兒凹下去那兒也劃花了，不過整個外殼卻完好無損，足以證明其自身防禦性的強大。

後面閑下來的軍人在打掃戰場，大部分人都隻受了點小傷，肖陌白快速的掃視了一下四周，說道，“具體的分析報告明天會傳送給你。”他轉過身，“唐奚，可以走了。”

“哦。”唐奚趕緊跟上，男人後背上也粘了血，紅色的，唐奚剛剛沒有細想，現在忽然愣了一下。外星怪物的血是黑色的，十分濃稠，而肖陌白剛剛在第一個裂縫周圍時其他人都是機甲戰隊成員，唐奚記得肖陌白剛出現在自己面前時，衣服上的血迹沒有這麽大一片。

“……”唐奚跟着肖陌白穿過空間門，回到安可拉凱因的一層，靜谧的空間再次将他包圍，與一步之遙外的混亂完全不是一個世界。

安可拉凱因的醫療部就設在主塔旁邊，也許是方便從任務中回來的人去醫治，從二層連同出一條走廊，走廊的一半地闆是可自動移動的，但大部分人都不太喜歡使用。

醫療部大廳呈環形，環形中央的圓是門診部，頭疼腦熱發燒在此診治，環形外面有通向各分部的門，挂号等直接用機器操作，用身份卡每5卡羅就有一台的牆壁自助機上進行身份卡刷卡，然後按照機器提示的房間号等去就醫。

“咬傷”科——唐奚看了一眼門牌，在肖陌白的示意下将身份卡插入門口的機器人的卡槽，得到了可以進入前面沒有患者的提示。

“啊，新面孔。”屋内坐着的老人先是笑呵呵的看了唐奚一眼，然後看到進來的肖陌白，臉色乍變——他騰的站起來，拄着拐杖敲了敲地面，“肖部長！恕我提醒你！……”

肖陌白冷淡的看了他一眼。

“……”老頭被他的目光凍的蔫了一下，然後重新聚集起氣勢，“你前天沒來也就算了……你現在給我去旁邊的激光武器傷害科！”

肖陌白收回目光，轉身走了。

“不許直接走！！給我往左轉！！”老頭在門裏喊道。

“……你不出去看看怎麽知道他有沒有直接走？”唐奚眨了眨眼睛。

老頭轉向他，也眨了眨眼睛，“我出去看了也沒用，他要走我也攔不住他，隻是找個場面而已。”

“……”

“來，我覺得你看起來比你們部長乖多了~”老頭把唐奚推到一邊的治療椅上，啧啧的圍着他肩膀看了一圈，“RT星系的怪物吧，還算常見，”他一邊說着一邊從旁邊的櫃子裏翻出一個治療儀，連接到椅子突出來的金屬杆上，固定好，“先試試這個。”

治療儀發出溫和的光芒，唐奚轉頭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又看了看老人，“呃，部長他怎麽了？”

“哦，肖部長從來都不是個會配合的好患者。”老人遺憾的搖了搖頭，感歎道，“你是不是他的新搭檔？我聽說他接手了個新人，你是好孩子，别學他，回頭都學壞了。”

“……”

“哎，其實這次也沒辦法，每次這時候他們部長副部都忙。”老人歎氣，“隻不過他上一次出的任務太……算了，跟你說專用名詞你也不懂。”

“……”唐奚哦了一聲，“嗯，所以可以隻說結論嗎？”

“最佳狀況是靜養3天。”老頭看了看天花闆，“3天而已！很難嗎？！！”

“……他昨天好像休息了1天。”

“現在就全廢了。”老頭遺憾的攤手，“從今天還得從頭算起。”

“你不是咬傷科的嗎？”唐奚歪頭看他，“你剛剛還讓他去激光傷害科，你說的準嘛。”

“準！”老頭惱羞成怒，“激光傷害科那是我徒弟！”

“找回個場面而已？”

“……”老頭面無表情的一壓唐奚的肩膀，“嗯，恢複的不錯。”

唐奚疼的一龇牙，“公報私仇！”

治療在大約半個小時以後完成，老頭不計前嫌的叮囑他最好這一天都别用這隻手臂承重。

“謝謝啦。”唐奚小心的活動了一下手臂走出治療室，左右看了一下，往激光傷害科那邊看了看，門外面沒有一個人，門口的機器人滴溜溜轉着兩隻眼睛不解的看着唐奚左右晃了3次，然後從他來的通道離開。

唐奚在走廊裏走着轉了轉，他順着通道走回環形大廳，然後通過通道走回主塔，竟然在通道出口處看見肖陌白，他身上的衣服換過了，但仍然是藍銀色的制服。

他在那裏很顯眼，唐奚就是這麽覺得——這個男人存在感太強烈了，也許是那股冷氣十萬八千裏以外就能感覺到。

肖陌白正在從主塔的二層下往一層。

“部長。”在唐奚遠遠叫了一聲，沒來得及阻止自己的時候他已經開口了，他于是隻能快走幾步跑到男人面前，下一句話順着這句話的結尾溜出來在嘴裏轉了一圈，被唐奚換成另外一句，“還有任務？”

“嗯。”肖陌白轉頭，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冰藍色的眼睛對上唐奚的，“你不需要去。”

唐奚愣了一下，然後立刻乖乖點頭，“啊，我知道。”

應該是個比剛才難得多的任務。

唐奚看着男人走下一層，然後轉身去坐去100層的電梯。

“呦~今天出去打野食啦？~”晚飯時間，卡因斯端着盤子坐到唐奚旁邊。

“……什麽？”唐奚正在切自己面前的食物，完全沒分出閑心來給對方。

“……你去出任務了？”卡因斯換了一種問法。

“啊，對。你怎麽知道？”唐奚終于從自己的食物中擡起頭，看了卡因斯一眼，對方神秘兮兮的呵呵笑了兩聲，正要回答，話被搶了。

“看的出來。”格萊斯放下餐具，精準的指出，“你今天用餐的動作有點奇怪。”

“……你真的不是在指責我用餐禮儀不好？”唐奚吞了一口蔬菜，懷疑的看着對方，在預選基地時格萊斯還真和他提過這個問題，雖然隻有那一次。

“右手的動作有點奇怪。”格萊斯面無表情的補充。

“恭喜你恭喜你~新人第一次出任務回來要好好慶祝一下的！”卡因斯大咧咧的說，“等着！我再去拿盤雞腿！”

“我一點也不覺得他再拿來的雞腿會和我有什麽關系。”唐奚默然的看了一眼卡因斯的背影，他後知後覺的掃視了一遍餐廳，“我怎麽覺得今天這麽熱鬧？”

“今天是預選開始的第一天。單人對單人項目大混戰，模拟地點在離安可拉7000卡羅遠的賴大荒星，有四分之一的參選者已經退出比賽了。”亞瑟斯越過卡因斯離開的空位對唐奚解釋，“如果你回宿舍的話可以用身份卡申請看實時比賽情況。”

“大混戰的比賽情況有什麽可看的。”奧塔克趴在桌子上說，“守着那玩意半個小時，可能都看不到兩個競賽對手能面對面碰上。等到進入一對一比賽階段才夠精彩。”

事實證明奧塔克是對的。

淩晨一點，唐奚關掉了未來世界先進的光屏電視，探頭往門口看了看，沒人回來。

唐奚快速的洗了個澡，鑽進了被子裏。結果躺了半天也沒睡着。

唐奚無奈的歎了口氣，隻能再回到客廳打開電視看比賽直播。

荒星上的景色千篇一律，與這裏的時間不同，安可拉凱因是黑夜的時候，荒星上剛剛到黃昏，光線黯淡，卻能将景物看的清楚。

荒星并不是指無法産生生命的星球，而是指曾經有人類居住但因爲環境劇烈變化而不得不離開的星球。

比賽的選手身負兩個任務，探索這個星球，以及“殺掉”自己的對手。這兩項各有評分，3天後按評分排名晉級原來報名者的13。

這回唐奚的運氣不錯，投放到荒星的機器人碰到了一名比賽者——他駕駛着一架黑色，四人高左右的中型機甲，快速的穿行在樹林中。

不适合人類居住的星球其實不一定是一片荒蕪，它仍舊會衍生出各種奇妙的植物、動物，生命無奇不有，這些動植物适應極端的環境，十分頑強，相比起來，人類确實十分“嬌弱”。

這架機甲動作極其敏捷，唐奚看了半天，發現它其實是超低空的飛行在樹叢當中，并不是真的在地上行走，因而轉向靈活圓滑，在狹窄的縫隙中遊刃有餘好像一點也不擔心會撞到前面的障礙物。

黃昏，從荒星上能看到兩個“太陽”，他們分别向地平線的兩頭沉去，給叢林染上血一樣的紅光。忽的，從這如潮水一般退去的紅光中竄出了黑色機甲的“敵人”。

這是一架小型機甲，但它并沒有因爲體型更小而占到更大的優勢。

唐奚的目光專注了起來，老實說，他從未看過這麽精彩的機甲對戰。再現實一點，直播中二者的動作極快，快的唐奚都看不太清楚。

他們接着樹木的掩護互相試探，唐奚甚至搞不清楚他們的武器是什麽，并且是怎麽進行的攻擊，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對對戰的高水平以及激烈程度的感覺。

戰鬥過程持續的并不太久，兩個“太陽”紅色光芒沒入地平線下的時候，黑色的中型機甲利落的放倒了他的對手，在對方身上标記了象征“死亡”的激光記号。

唐奚啪的關了電視，覺得自己更睡不着了。

他在房間裏晃蕩了一圈，終于套起外套，開門走了出去。

他記得安可拉的訓練室是無休息時間全天開放的。

淩晨一點的安可拉内城沉默而安靜，路燈順着盤旋向下的城堡道路，唐奚快速的向下走着，忽然聽見前面有一點細碎的對話聲。

“……聯合軍演，黑風活動頻繁。”

唐奚頓了一下，熟悉的聲音讓他放棄了打算直接走過去的打算。

唐奚左右看了一下，輕手輕腳的往前走了兩步，進入了一條小巷——這裏位置剛剛好，柔和的夜風将斷斷續續的對話送到唐奚耳朵裏。

“不能停。”唐奚悄悄探出頭去，隻看見一個不認識的男人的背影，他正煩躁的抓着自己的頭發，“這事兒不是我說了算啊！我跟他們說過了！可是有3方都不同意！3對2，沒有通過的可能！”

“你别這麽看我！！”他繼續說道，“冷冰冰怪吓人的！這幾年你……”他歎了口氣，“這事你别管了。軍部就算再容忍你也有個底線……”

“哪座城市應用了全面的空間重疊？”

“反正通知馬上就下來，你馬上就知道……好吧！我說！别看我！是薩爾科……”

“你已經阻止了不止一次了……他們不可能次次聽你的！”陌生的男人說，“而且軍部的理由很充足……”他頓了一下，對面銀發男人的眼神把他後半句話堵了回去，他隻好撓了撓頭，“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們很忙……”

肖陌白沒說話。

“聽我的，肖。”他說，“軍部雖然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裏都得依靠你們，但是等技術發展成熟的那一天……”

肖陌白淡漠的打斷他，“沒有那麽一天。”他說，“你們現在所做的，科技所要達到的目的，本來就是錯誤的。”

“……”

“如果沒有其他事，我走了。”

唐奚終于看見肖陌白，在月色之下，表情冷漠。

“等等！”另外一個人叫他，“還有，那個‘成功品’的事。”

肖陌白轉眼看向對方。

“你别管了……成不？”那個人說。

“軍部還想幹什麽？”肖陌白看他，路邊的燈光映上他冷漠英俊面目，他擡眼，語氣冷淡而漠然，“别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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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4:49


第二十二章

夜有些涼。

唐奚裹了裹外套，那個背對他的男人使勁抓自己的頭發，唐奚都怕他把自己的頭發揪掉了。

“還有事？”肖陌白問。

對方又看了他一眼，瞪了半天眼，最後挫敗的歎了口氣，“沒事了……”他說，“你……算了！”他終于放棄了遊說肖陌白，快步走開了。

唐奚窩在巷子裏又網購縮縮，等着肖陌白趕緊過去，但是他立刻想到如果肖陌白回到宿舍就會發現他半夜不在——其實也許也沒什麽？唐奚想，但不知道爲什麽，他一種不大好的忐忑幹感，也許是因爲他清楚的記得肖陌白上回對他說的話——刨去對方冰冷的口氣，真實的意思就是要早點睡覺，早睡早起身心健康。

……也許是這個意思。唐奚在心裏又确認了一遍。

軍靴踏在路面上的聲音幹脆清晰，停在巷口。

“……”他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唐奚默念。

肖陌白轉頭，輕微的挑了一下眉。

唐奚小心翼翼的擡眼往外看，正對上對方的目光。

“……”青年隻能從陰影裏溜出來。他看了肖陌白一眼，決定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自動自發的說，“我不是故意要聽的！”

銀發的男人看着他。

“……”唐奚歪了歪頭。

“你爲什麽在這裏？”肖陌白的語氣平淡，沒有強調任何一個詞彙，青年聽不出對方是不是真的隻是單純詢問。

“呃……”唐奚決定實話實說，“我其實想去訓練室……”

“爲什麽？”

“……”唐奚視線晃了晃，還是對上了肖陌白冰藍色的眼睛，他看見那雙眼中的銳光。

“給我一個理由。”他聽見肖陌白說，聲音比平常還要冰冷。

“我看了單人賽在荒星混戰的直播。”唐奚選擇了一下措辭，想要表達自己剛剛沖向訓練室的情緒，“有一些東西……想要實踐。”

肖陌白淡淡的看着他，“現在呢？”

“……沒感覺了……”唐奚歪着頭想了一下，然後有點遺憾的搖頭。

“那就回去。”他說。

唐奚跟在他身後，有幾次想要解釋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麽說，總覺得他自己在越描越黑。

他懷疑他似乎确實聽到了什麽……不該聽到的事情。

盡管唐奚确實沒有太懂。

肖陌白徑自回到自己的卧室，對面的金屬門發出輕微的咔哒聲，唐奚放棄了繼續解釋的想法，也回屋趴回自己的床上。

他閉上眼，翻了個身。

唐奚其實一直有一個想法，能夠進安可拉凱因基地，而不去什麽聯邦實驗室，不僅僅是由他自己在預選基地的表現決定的，今天他聽到的内容其實正面的證明了這一點。

他腦子裏反複回蕩着兩個人的對話，在有限的信息裏能夠推倒出來的東西極少卻極簡單。

肖陌白和軍部……

唐奚歎了口氣，又翻了個身。

青年睜開眼睛，一點睡意也沒有。

他聽見對面的門又響了，而後浴室裏響起水聲，唐奚聽着水聲的間隔猜測肖陌白在浴室裏做什麽，水聲停了，又響，然後又停了，這回也許是洗完了？思路一不小心跑偏，他趕緊想些其他的打斷腦海裏的畫面。

黑風活動頻繁，肖陌白想停止聯合軍演。

“扣扣。”輕微的叩門聲。

“啊？！”唐奚一下從床上蹦起來，奔到門邊。

銀發的男人站在門外，冷淡的說，“你沒有關燈。”

“……”唐奚靜默了一秒，一把按滅屋子裏的燈，看着男人轉身，他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喊了一句，“部長晚安！”

對面的門關上了。

“……”唐奚關上自己的門，望天，“說句晚安會死嘛，真吐豔……”

第二天早上起來以後唐奚又沒有看見肖陌白的人影，唐奚繼續着自己的訓練時間表，再花些時間看看單人賽以及5人小組賽的比賽直播，說得上受益匪淺。生活充實而相似，這也是一種幸福。

“格萊斯，你什麽時候預賽？”安可拉凱因基地内部的比賽已經快要結束了，訓練完畢，請求通訊終于成功的唐奚開始盤問自己的好朋友。格萊斯最近神出鬼沒，唐奚已經好久沒有找到他人了。

“還剩最後一輪。”格萊斯頓了一下，看到對方眼睛裏瞬間出現了“你怎麽居然沒有告訴我！”的控訴内容，于是輕微的勾起一個笑容，“沒有必要，我隻是替補人員。”

“那也可以，看你做冷闆凳也是獨特的經曆。”唐奚立刻說。

“5分鍾以後，C區C3場館10層比賽場，如果你願意的話。”

“……我在G區的訓練場！！”唐奚火燒屁股一樣嗖的穿過建築物的大廳，“等車說不定就要3分鍾！”

“怎麽？你想讓我和賽方溝通延遲比賽時間？”

“……你等着！”唐奚憤怒的喊了一聲，挂斷通訊飛快的向主幹道沖去。

“唐奚？”奧塔克靠在準備室的椅子上，“還有1分鍾就開始了，你幹嘛跟他說5分鍾？”

“5分鍾還有趕上的希望。”格萊斯檢查着自己的抽中的機甲，他們小組已經确定能夠出線，10分鍾以前作爲組長的亞瑟斯決定這次讓格萊斯上場。奧塔克看着格萊斯娴熟的動作，在旁邊揚了揚眉，“哦，原來你還怕唐奚生氣？說實在的，我還真難以想象他生氣什麽樣？炸了毛的兔子？”

格萊斯頓了一下，确定了這架機甲的狀态，從駕駛室跳了出來，“不可能是兔子。”他看向亞瑟斯，“第一個是誰？”

“唔……”亞瑟斯想了一下，“洛音？”他轉身看向身後一直都沒說話的同伴。

“好。”洛音站起身，奧塔克看見他掏出自己的機甲空間紐，拍了他一下，“你這個行嗎？要不你也趕緊去抽一台。”

“不用。”洛音又掏出一根繩子，把自己有些長的棕色長發綁成一束，他沖奧塔克點頭，“沒有有任何問題。”

唐奚從交通工具上跳下來，快速的跑進場館，裏面嗚嚷嚷有好多人，果然現場氣氛和電視直播有本質性區别。唐奚跳着腳往前面看了看，這座比賽場地有10多層樓高，唐奚跑上來7層的看台，他正要上第8層的時候，後背被人拍了一下。

唐奚下意識的抓住對方的手腕，剛想使力，控制住了自己，回頭。

“卡因斯！”他立刻叫道，放開了手。

“啊！唐奚，”卡因斯笑了笑，舉了舉另一隻手裏的飲料，“你也來看奧塔克他們？”

“格萊斯和奧塔克一組？”

“嗯，一組的，其他隊員是亞瑟斯、洛音、還有一個行動部的，技術人員是我。現在是第一局，洛音在場上”卡因斯把飲料塞給唐奚，“快點，先去我的座位，早知道我就多買一瓶了。”

“……看比賽還有閑心買飲料……”唐奚聽見旁邊有人咕哝，卡因斯朝對方一笑，明顯認識，“誰讓你來的晚呢？嗯？我對洛音放一百萬個心。”

“……其實一點也不放心……”卡因斯的座位在前排，他剛坐下就偷偷小聲的和唐奚咬耳朵，示意唐奚看場上的比賽，場上的兩台機甲纏鬥在一起，唐奚眯了眯眼睛，在他看來一灰一黑兩架機甲的動作都帶着一道道殘影，連成一片平滑的軌迹。

這兩架機甲都不是軍方的标配戰鬥機甲，唐奚聽說在安可拉基地裏如果有人能夠将所有型号的機甲使的順手無比，可以報名參加一個考核，通過後才會擁有獲得自己機甲的權力。黑色機甲現在所能看到的使用武器是普通的激光短刃，關節處應該有小型的粒子槍，十個手指關節、手腕以及手肘處都有，簡直是個移動兇器，顫抖中粒子槍發出的光線微弱卻頻繁，達到比賽場四周的牆壁上消散成爲幾道青煙。

而另一架機甲顯得就像另一個極端——唐奚沒有看到他用任何武器，從唐奚坐下到現在，灰色機甲做的所有動作都是閃躲，他在找機會将對方近身，但是暫時還沒有成功。

“灰色的機甲是洛音的吟遊詩人。”卡因斯小聲說，“這家夥怎麽用它上了，我以爲洛音比賽時一定會更換成标配型号。”

“這架機甲怎麽了？”唐奚奇怪的問，他仔細看了看，因爲機甲的高速移動，所以隻能看個大概，“他應該有武器系統，背後的那個是……激光劍？”

“嗯，是刀。”卡因斯喝了口飲料，“殺傷力太強了沒法用。”

“……”

“洛音是冷兵器愛好者，姑且算是冷兵器。”卡因斯說道，“我隻見過吟遊詩人的三種武器，背後的長劍，右手的短刀，還有……”他露出個慘不忍睹的表情，“聲波武器。”

“大範圍殺傷性武器。”卡因斯心有餘悸，“很可怕。有一次我見他出任務，自己人和對方都倒下一大片。”

“……無區别殺傷？這不科學……隻對機器管用？”

“也不全是，那東西……算了，和你說不明白。那玩意兒可以手動調控，不是隻對機器管用……哎呀！！”卡因斯松了一口氣。

唐奚目不轉睛的洛音的操作，灰色的殘影在他眼中畫出一道漂亮的S型曲線，抓住對方連續開槍後的停頓一步搶上去，兩者的距離感都極好，另外一個人立刻快速的拉開距離，但他們此時已經在比賽場地的邊緣，黑色的機甲往旁邊側滑步，洛音快速的跟了過去。

“他應該出刀了。”卡因斯說，“可惜他不敢……”

“什麽？”唐奚沒聽清楚，随口問道，他看見洛音有一刹那的停頓，讓對方離開了自己的攻擊範圍。

“他現在出刀會一招緻命……”卡因斯說，“這不好。他的刀太快了，我有的時候都覺得他控制不了。他控制自己的最佳方式就是别把武器抽離。”

洛音又抓到一個機會，唐奚看出他的技術絕對比對手要高上不少，他低頭側身躲過對方一連串的攻擊，後退一步後借着助推器快速向前，好像這種高速的突然變向不會給他的身體帶來任何壓力。這一次他快速的封鎖了對方的退路，機甲的機械手扣上對方機甲的脖頸。

“叮——”象征勝利的綠燈亮起。

“我都替他累得慌……”卡因斯又喝了一口飲料，“你要是見過洛音出任務，就會覺得讓他上比賽場太痛苦了。”

“那他幹嘛報名？”唐奚眨了眨眼睛。

“誰知道。”卡因斯聳了聳肩，“也許是想帶着格萊斯見識一下世面……？”

“……”

“……沒跟你開玩笑。”卡因斯伸手揉唐奚的頭，唐奚郁悶的去扒拉對方的爪子，金發的男人笑嘻嘻的不肯把手拿開，“大家對新人都很關心很在乎的，你别看洛音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其實對格萊斯300分滿意，要不然他當時就不會申請和格萊斯搭檔了。”

“……我沒覺得他太冷冷淡淡的……”唐奚偏頭，惱怒，“别揉！都亂了！”

“哦，也是，格萊斯也整天一副面色嚴肅的表情。對哈，你還和部長是搭檔，見慣面癱冰山了！”

“……”唐奚翻了個白眼，他對洛音的感覺……那個男人讓他覺得蒼茫。他總覺得不管在什麽時候，這個人身後的背景都是一樣的，不是基地，不是周邊的人群，而是遠方的大漠漫無邊際，一輪殘陽血色，在他背後緩慢墜落。

在唐奚的印象裏，洛音是一個人，他不去關心别人，是因爲在他的世界裏，這世上隻有他自己一個人。

場上的人已經換了。

卡因斯哦了一聲，現在場上的兩架機甲中，有一架明顯是軍方的标準配置，F-33中型機甲。

“F-33武器系統不太高級，他手氣不好。”唐奚托着下巴，随意問，“這是誰？”

“應該是格萊斯。”卡因斯翻着比賽信息表說，“對手裏都有自己的機甲，亞瑟斯他們一組裏也隻有格萊斯沒有。”

“……哈？！”唐奚仔細看了看那架機甲，“……我以爲我隻是來圍觀他坐冷闆凳的！”

“最後一場比賽了，他們出現定了，讓新人鍛煉鍛煉嘛。”卡因斯看着場上的情況。

格萊斯很少主動出擊。

唐奚托着下巴看着格萊斯在場上規避閃躲，對手的機甲和上一個有些異曲同工之妙，遠程槍支武器似乎藏在機甲的各個角落，讓人防不勝防。

“他想先試試水深？”卡因斯說，F-33的外殼上不一會兒就已經多了好幾道傷痕，而格萊斯仍舊沒有一點改變套路的意思，卡因斯學着唐奚托住下巴，“真淡定。”

“F-33最大的優點就是防禦高。夠他再試一會兒。”唐奚說。

“嘿，要是你怎麽辦？”卡因斯忽然興緻盎然的湊過來問，“想想，如果你在場上……”

“這不可能。”唐奚一口回絕。

“想想嘛！”卡因斯窮追不舍。

“……”唐奚歪了歪頭盤算自己的措辭，“我……”

第二十三章

他話還沒有說完，忽的覺得周身傳來一陣極爲熟悉的震感，幾乎是同時，他的背後被什麽勾住狠狠往後一拖，唐奚反射性的要去抓住前面的座椅，然而拖他的力氣很大，手指搭向邊緣還沒有扣緊，唐奚就被拖着走了。他想要回頭，然而忽的，巨大的場館裏忽的發出一陣嗡鳴，而後亮白的燈光倏然熄滅。

唐奚覺得自己身上的拉力倏然消失，他嘭的往後一栽，靠到一個人體肉墊。

“嘿！注意點！”黑暗中也不知道是誰一把把他推起來，“幹嘛呢，想玩多米諾骨牌？”

“不好意思……”唐奚趕緊站起身，四周一片漆黑，應急燈并沒有亮起來，完全封閉的場館裏幾乎什麽也看不見。

“唐奚？”前面好幾排挺遠的地方傳來卡因斯的聲音。

“在這兒！”唐奚遠遠喊了回去，看台上人很多，卡因斯從兜裏摸出小型照明器，挺困難的從前面擠過來，不解地說，“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不知道。”唐奚借着燈光看了看那四周，大部分人都在小聲的和熟識的人交換信息，擁擠而黑暗的場館裏間或亮着幾處小型照明器的光芒。

“幸好有帶這個的習慣。”卡因斯用手電晃了晃唐奚，說道，“研發部門經常鬧停電，不定是誰切斷供電系統給自己的什麽新玩意充電做實驗去。”

“……”唐奚扳過卡因斯的手往前照，他們現在的位置很靠後，照明器的光沒有辦法照到場地裏面，唐奚隻看見兩個黑漆漆的影子。

“格萊斯？”他呼叫對方的通訊頻道。

通訊立刻就被接起來了。

“比賽場地的通道門沒有供電沒法打開，所以我出不去，其他沒有任何問題。”格萊斯問，“出什麽事了？”

“不知道。”唐奚往後看了看，整座場館的金屬門都是系統控制，斷電後所有的人都困在了場館中。

“備用電源應該快啓用了。”卡因斯說，“一會兒就好。”

“安可拉經常出這種事？”唐奚問，對方抓了抓頭，有些奇怪，“不常有，一般如果有必要需要忽然斷電會有事先通知。”

“滋——”半分中後，場館裏的應急照明系統開啓，系統廣播在發出一陣輕微的電流聲後響了起來，“注意——備用電源已啓動——C45号場館能源池正在蓄電——請從應急通道順序離開——”

“走吧。”卡因斯用手指了指對面的一側，唐奚看見人流開始緩慢而有序的向那裏移動。

“通道門開了。”格萊斯在通訊器裏說，“一會兒外面見。”

他們花了點時間才出了場館。

安可拉凱因基地的正午，大部分出了場館的人都三三兩兩的散了，卡因斯拍了拍唐奚，“我得回趟技術部，問問那幫基地系統監控人員，鬼知道出了什麽事……”說着把沒喝完的飲料塞給唐奚，飛快的跑了。

“……”唐奚看了看手裏的飲料瓶，随手丢進一旁的垃圾桶。

不一會兒，格萊斯的身影出現在唐奚的視野裏，隻有他一個人。

“你這場比賽算赢算輸？”唐奚笑着問。

“算輸，如果不突然停電我赢不了。”格萊斯說着若有所思，“聽到廣播了？場館能源池蓄電，剛剛的停電應該是整個場館的能量忽然耗光了。”

唐奚皺了皺眉，“場館裏的能源……”他回憶了一下剛才的感覺，格萊斯看向他，等着他唐奚說下去。

“停電前，我一直在卡因斯旁邊，可是黑了以後我撞到一個人，再起來的時候就已經在卡因斯後面十幾排的位置了。”

“你确定？”格萊斯也皺起眉，“空間不穩定？”

“可能吧……我不知道。”唐奚聳了下肩，“這和停電有關系？”

“如果是的話。”格萊斯簡短的說，“場館可能是爲了穩定與消除忽然出現的空間扭曲臨時抽調大量能源。”他看向唐奚，“你當時是什麽感覺？”

“空間不穩定時候的震動感……還有拉力。”唐奚跟格萊斯慢慢朝車站走，“而且……就好像我被拉到一個莫名的通道裏，但是停電後通道消失了，于是我又被吐了出來，正好在後排……”

“我們等等洛音。”格萊斯忽然停下腳步。

“……？”

“他在檢查場館。”格萊斯說，補充道，“所有在場館裏的隊長及以上職位的人都對調查這件事有責任。他是副部。”

“我聽說現在各部長和副部長都很忙。”唐奚想起肖陌白。

“嗯。”格萊斯點了點頭，“比賽前5分鍾才回到基地。”

唐奚歪了歪頭，餘光看見洛音已經從場館裏走出來，快步朝他們走了過來。

“沒先回去？”洛音走到格萊斯身側，随手理了下頭發，有些詫異的問，“有事？”

“有點麻煩……”洛音聽唐奚又說了一遍，蹙着眉說，“我先回去看系統監控數據，你，……”他想了想，“部長回來以後我會告訴他。”

“好。”唐奚點了點頭。

“還有。”洛音說，“部長應該會直接去薩拉達，你做好準備，3天後跟我們一起出發。”

“……什麽？”唐奚茫然的說，“什麽出發？”

洛音皺眉，“你不知道？”他看了一眼格萊斯，“我先去主塔，你……”

“我和他解釋。知道。”格萊斯說，洛音點了點頭，像來的時候一樣快速的走過街道，消失在拐角。

“……他爲什麽不坐車？”唐奚問，然後立刻轉移話題，“先不說這個……薩拉達是哪？我爲什麽要去？”

格萊斯看着他，笑了笑。

“……”唐奚往後退了一步，“你别笑……有話快說！”

“我以爲部長會告訴你……”格萊斯面色平靜的說，“你知道部長參加5人組比賽的事？”

“當然啊。”唐奚說，忽然心中有了點不好的預感。

“聯合軍演在薩爾星系的薩拉達隕石帶，名字取無法穿越之意。”

“……别啰嗦……”唐奚心中的預感又強烈了一點，“然後呢？！”

“嗯，你猜到了？”

“……我……”

“他選你做隊員。”

“……什麽？”唐奚有點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格萊斯，你說什麽？”他看着灰眼睛同伴明顯不是在開玩笑的表情，組織了半晌語言，“可是，可是我什麽消息也沒有接到啊。我不知道，初賽也什麽都沒有參加……”他語無倫次了一會兒，忽然抱頭大喊，“部長是瘋了嗎？！！！”

“是。”一把十分陌生但又絕對聽過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唐奚擡起頭，看見棕色短發的男人似笑非笑的站在車站旁邊，沒穿制服，上身一件白襯衫，斜靠在一邊的柱子上，微微挑了眉，“我也覺得他瘋了。”

唐奚對那雙黑中圈碧的眼睛印象深刻，那雙眼睛帶着點不同尋常的妖異，但被這個男人生生壓成了慵懶輕佻。

“肖要把你捎上，其實我沒太大意見。”舒曼華勾了下唇角，“有個後勤人員也是很不錯的。”

“哦。”唐奚微微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想了想，他還沒從剛剛的震驚中回歸神來，随口說，“後勤麽？我會努力做好後勤工作……後勤包括什麽？”

“呵。”舒曼華看着他，直到唐奚被他看的有點發毛，對方才搖搖頭，“你和從前太不一樣，這對我們也是一種困擾。”

唐奚怔了一下，随後笑笑，把剛剛被格萊斯一句話打散的思路聚攏在一起，搖了搖頭。

他說，“我是唐奚。”

“是嗎？”舒曼華勾了下嘴角，“你要知道，肖陌白認爲你是安全的，不代表不代表所有人都認爲你是安全的。”

“……嗯。”唐奚點了點頭。

舒曼華挑眉打量他，唐奚莫名其妙的看他，“怎麽了？”

“好吧。”舒曼華笑着轉身，“中午想吃什麽？我打賭你們從來沒嘗試過部裏食堂以外的地方。”

“……”唐奚思維一時沒跟上跳躍，拿眼睛去看格萊斯，心想難道是自己幻聽，這話題是不是跳轉的太快了？

“我去找洛音。”格萊斯假裝沒注意唐奚的目光，轉頭對舒曼華說。

舒曼華啊了一聲，“是嗎？我想想……他下午是有個例行任務要帶你去。”

栗色頭發的男人笑了笑，往後退了兩步，開向主塔的充當公共汽車的飛行器從他面前經過，急刹車一樣刷的停下來。舒曼華拉住唐奚，對上車的格萊斯笑道，“自己多小心。”

格萊斯點點頭走了。

“看我什麽？”舒曼華轉向他，挑眉，“我猜……想我爲什麽看起來很閑？”

“嗯，”唐奚點頭，舒曼華有些好笑的問他，“我爲什麽要很忙？”

唐奚想了想，沒說話。

卡因斯說過如果肖陌白在5人組賽的時候一定會先選擇舒曼華，這說明這個男人很強。并且在C·莫卡時，兩人說話的口氣很熟，是唐奚聽過的與肖陌白說話最熟悉的口氣，熟悉而自然。

舒曼華沒有繼續追問他，他帶着唐奚拐過大大小小的街道，那些街邊的建築有的高聳直插雲端，有的不過是兩三層的小樓。街道上的人并不算太多，反倒是仰頭看的時候在幾米十幾米高的空中，不同高度的公共飛行器快速的行過，在頭頂上投下短暫的陰影。

舒曼華帶着唐奚拐進一條街道，剛轉過轉角，撲面而來的嘈雜人聲就将唐奚吓了一跳。

這條街難得的熱鬧。

非常熱鬧。

人群喧喧鬧鬧，大人小孩，男人女人，唐奚看了看四周，這裏的人幾乎沒多少穿着制服，什麽顔色的都沒有，就好像他現在完全不在安可拉凱因基地，而是換了個地方。

好像家門口的小商業街，有餐廳有飲料店有服裝店有超市，還有很多唐奚看不懂是在賣什麽東西的店鋪。唐奚仔細的去看他經過的每一個櫥窗，粗粗的掃過每一個店面。

“你沒來過。”舒曼華從街邊的一家小店端出兩杯飲料，遞給唐奚拿着，又從另一家店裏買了兩份油炸食品，唐奚也不知道那炸的是什麽。舒曼華拿回一杯飲料，遞給唐奚一份油炸食物，笑着說，“安可拉凱因基地其實是座城市，這些人，老人孩子，男人女人，什麽年齡的都有。外城的中心是基地核心區，核心區外就是他們的住處。”

舒曼華給一個經過的老人讓道，側頭對接着說，“他們生活在這兒，買菜做飯，上學上班，可以幹任何事，當然也可以出去生活。隻要他們在這裏，我們就保證他們活的好好的。”

那一刹那，唐奚忽然明白這裏住的是什麽人了。

基地軍人的家屬。

“這就是我們要保護的人”舒曼華說，“不隻是他們。”

“爲了背後的一切，我們可以付出代價，扼殺所有可能的危險。”

第二十四章

三天後，唐奚一次登上了宇宙航艦，出乎唐奚預料的是，肖陌白就在艦上——唐奚記得洛音說過肖陌白應該任務完成後直接去薩拉達隕石帶找他們會合。

走在唐奚旁邊的舒曼華揚手打了個招呼，早上剛從任務裏回來的舒曼華直接去了唐奚的宿舍找人，推門就進，明顯是肖陌白給他設的特殊權限，把唐奚吓了一跳。

肖陌白旁邊還坐着幾個人，唐奚遠遠看了一眼，差不多都認識，他無意識的對着肖陌白的側臉看了一會兒，被格萊斯一扯手腕。

“要過去？”

“不用。”唐奚搖了搖頭，跟着機器人往上走，找到分配給自己的房間後進都沒進就跑到格萊斯屋裏。

格萊斯坐在桌子邊看着唐奚打開門就往床上撲，撲上去打了個滾，不動了。

“怎麽了？”格萊斯問，唐奚趴在床上說話，說話嗚嗚嗚的悶着近乎聽不清楚。

“……”格萊斯站起身，伸手。

唐奚先他一步，一把掀開被子，一咕噜坐起來，“沒事。”

“……”

唐奚沒話找話說，“你猜部長他們在底下聚衆幹什麽？我記得洛音說他直接去薩拉達怎麽又露面了？”

格萊斯沒有接話。

唐奚眨了眨眼，看着面無表情的格萊斯，對方灰色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等着唐奚把話說下去。

他面前的朋友穿着筆挺的制服，那氣質甚至和他曾經的戰友一模一樣，是幾千年帶不走的铮铮鐵骨。

我以我曾經的身份爲榮。

唐奚歎了口氣。

所以他不是第一次，但是那天舒曼華對他說的話讓他意識到自己對于安可拉凱因而言是對麽雞肋而不穩定的存在。

好吧。他想，我可以保證我的安全，沒有人會相信。

除了肖陌白。

唐奚幾乎确定，如果不是肖陌白，不管他在預選中表現的怎麽樣都會被丢到聯邦實驗室去。

他甚至懷疑所謂的預選也隻是肖陌白對他的審核而已。

“你……”格萊斯略微停頓了一下，“怎麽了？”

“沒事，”唐奚下意識的說，他想了想，忽的又笑了。“你相信我？”

格萊斯揚起眉，“你在說廢話。”他一把将唐奚拎起來，“回去。”

“……幹嘛。”唐奚不情願的往旁邊一滾意圖掙脫，沒掙脫出來。青年眼睛一眯，剛要和格萊斯較勁，聽見叩叩兩聲，門被敲了兩下。

“……”唐奚分心往那邊一看，被格萊斯從床上拎起來啪的站直了放在旁邊。

“……”青年撇嘴，低頭扯平自己的衣服。

“應該是洛音。”格萊斯說，“你家部長開完會了，我們也要開自己的作戰會議了。”

唐奚歪了歪頭，假裝思考，“那句話怎麽說？有了新人忘舊人。”

“……”

格萊斯打開門，外面站着的并不隻有洛音一個。

“看你房間沒人，就猜到你在這兒。”舒曼華在洛音背後沖唐奚招手。

從舒曼華背後又冒出一個人，探出個腦袋，同樣在招手，對唐奚說，“來，乖，快回來，别老在别人家待着，回來我給你跳跳糖吃。”

唐奚莫名其妙往四周看看，沒發現有小動物經過。

“來，小乖，快來”那個人從舒曼華背後竄出來，穿着銀綠的制服，唐奚在卡因斯身上見過，技術部的制服顔色。

唐奚又左右看了一圈，走廊上沒有任何寵物跑過。他面無表情，徑直無視那個技術部的人，早到舒曼華旁邊。

“他最近看寵物頻道看多了。”舒曼華見怪不怪的解釋，“技術部的塔塔，我們組的組員。”

我們組……

這三個字觸動了唐奚的某個啓動機關。

“部長真的不是在開玩笑麽？”被舒曼華帶着上了宇宙航艦的路上就重複了3遍這個問題的唐奚又客串了一把複讀機。

“哦。”舒曼華一挑眉，“你覺得呢？如果是的話那你還真是萬分榮幸，這麽多年來我沒見他開過一句玩笑。”

“對對。肖部長最可怕了，說一不二太嚴肅了！”塔塔立刻附和。

唐奚徑直忽略他，跟格萊斯道别，而後問舒曼華，“去哪？”

對方又笑了笑，唐奚覺得對方眼睛裏帶着一點邪氣。

“去訓練。”舒曼華說，“你們兩個，最好能在5天内達成預訂的訓練目标。”

塔塔聞言慘叫一聲立刻往外竄，可惜舒曼華伸手一勾，拽着他的衣領把人勾了回來。

“唐奚去就行了！！”塔塔哀嚎，“我是技術人員！技術人員就應該安安穩穩待在安全地帶，乖乖的做你們的技術支持就好了！！”

“安全地帶？”舒曼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放慢語速重複了一遍，奇怪道，“那種東西我怎麽從來不沒有見過。”

有一個笑起來像惡魔，還有一個看上去挺乖其實是個……被虐狂？。

塔塔悲傷的感慨着自己怎麽落到這兩個人中間，他看着舒曼華和唐奚，被後者的積極程度吓着了。

“唐奚慢了5s，塔塔慢了15s。”舒曼華查看着兩人的機甲障礙訓練成績，“不錯不錯，依舊沒有達到标準，繼續。”

唐奚2話不說鑽回了虛拟倉，旁邊的塔塔喊天喊地，往一邊的長椅上一坐，不肯動了。

天知道他們已經訓練幾個小時了！科目五花八門！一個接着一個！

舒曼華往前走了兩步，似笑非笑，“去不去？”

“……”塔塔有氣無力的擡頭看他。

舒曼華一挑眉。

塔塔正想耍耍賴，忽然看着他身後一頓，一溜煙的鑽進去了。

“呵。”舒曼華一挑眉，了然回身，毫不意外的看見肖陌白從訓練室的門裏走進來，銀藍制服、軍靴，冰冷漠然，英俊帥氣。

“你威懾力太強啦。”舒曼華笑道。

肖陌白從他身邊經過，低頭查看唐奚他們的訓練成績。

“小型機甲，他适應的很好。”他說。

舒曼華知道肖陌白在說唐奚，就笑着點了點頭，“是，不錯。”他往後靠在牆上，“他看上去什麽都不會，但絕對不是這次新人裏最差的。”

“他天生像是個軍人。”舒曼華說，話像剛說一半，又像已經說完了。

“滴——”

唐奚從訓練室裏鑽出來，肖陌白看他的成績，比剛剛快了2s。

“啊……部長。”唐奚随手擦了下汗，跟肖陌白打招呼，歪着頭過來看了一下自己的成績，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就知道沒過……”

還沒等舒曼華說什麽，唐奚又一閃身鑽了回去。

2分鍾後，唐奚又刷的鑽了出來。

他呼吸急促，卻還算平穩，看見肖陌白仍舊站在訓練成績的記錄儀旁邊，舒曼華卻沒影了。

“部長？”唐奚湊過去看，肖陌白手指一劃，上一次的訓練成績全部清零。

唐奚什麽也沒看見。

“再去。”肖陌白一指，唐奚點頭，沒再問自己的成績，又鑽了回去。

剛剛做完最後一次仍然沒合格但得到特批可以休息的塔塔同情的看了唐奚一眼。

唐奚最後覺得自己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了。

一開始，他會記得調整每一個部位的操作，記得最短的運動路線，最合适的角度與高度，通過數據掌握這個人形機械的每一個動作，避開障礙，繞過激光武器的襲擊，還要注意系統設下的埋伏。

但是到了後來，他覺得他除了不停的敲打鍵盤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急停急轉對身體帶來巨大的沖擊，快速的輸入指令讓他覺得自己的手快抽筋了。

每一次都像極限，停下來以後，那個銀發的男人依然站在那裏，平淡的要求自己再來一次。

唐奚停在終點，喘了好一會兒氣才從虛拟駕駛座上跳下來，鑽出訓練室，肖陌白看了他半晌，沒說話。

“還要再來？”唐奚喘着氣問。

肖陌白點頭，往前一步一把拽住又要鑽回去的唐奚，平淡的補充，“明天。”

“……”唐奚勻了口氣，點了點頭，“還差多少？”

“2s。”

“還差2s”唐奚喊道，然後搖了搖頭，“對，估計也是，我到後來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呼……一口吃不成胖子……”他嘟嘟囔囔的安慰自己，看了看時間，下午3點。

“休息1小時30分鍾。”肖陌白冷漠的說，“然後來找我。”

唐奚點了點頭，一溜煙越過他沖向餐廳——休息時間萬分寶貴，要抓緊要抓緊！

肖陌白将目光從青年的背影上移開，看向早已經達到指标的數據，手指劃過，清0。

餐廳裏幾乎沒什麽人，然而就在者寥寥幾個人裏，熟人就萬分顯眼。

“唐奚。”奧塔克趴着招了招手，唐奚坐到他對面端着餐盤啪一下放到桌子上，應了他一聲，狼吞虎咽。

“着什麽急？”奧塔克歪頭看他。

“部長讓我過1個半小時回去訓練……”唐奚含着食物含混不清，“快點吃完快點歇會。”

“卡因斯和格萊斯也在訓練，亞瑟斯和洛音看着，我是翹班的。”奧塔克很有些無精打采的說，打了個哈欠，點了點他面前的一堆殘羹剩飯，“正準備吃完了回去睡會。”

“……”唐奚嘎吱嘎吱嚼着東西丢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

“部長是我的楷模。”奧塔克又打了個哈欠，說，“部長上一個任務提前趕進度，82個小時回來就召集我們開會，這剛歇了多久就看着你們訓練去了？”

“……”唐奚停止咀嚼了一秒，沒有接話。

第二十五章

“五人組小組賽先開始。全部參賽選手散入薩拉達隕石帶，混戰開始，開始16小時後軍演開始，中大型航艦等允許出動，随即劃分各方所守區域。5人賽結束。”前面，這次軍演的最高行動指揮掃視了一眼下面安靜的衆人，最後說道，“請盡力而爲。”

安可拉凱因基地的宇宙航艦到達指定位置，95支參賽隊伍散向各個備戰通道。唐奚走在塔塔旁邊，塔塔手裏捧着未來世界的“電腦”，看的目不轉睛。那東西不過是個手掌大小的黑盒子，彈出光屏後可直接點擊光屏操作，唐奚還爲此失望了一把，他以爲他能見到傳說中的光腦。

穿過準備室，進入飛行器停放通道，停靠在通道裏端的是一架中小型飛行器，内部不太大，三扇主屏幕呈120度角相連，三個高背可旋轉座椅，一片唐奚看上去産生眼花缭亂之感的巨大鍵盤。

幾個人剛進飛行器，塔塔就在不太大的艙中随便往地上一坐，專心擺弄他電腦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數據模型去了。

肖陌白走到控制台前，伸手按下啓動按鈕，面前三面半人高的屏幕倏然亮起，肖陌白站在複雜的操縱鍵盤前，垂着眼，一隻手熟練而快速的輸入操縱指令，唐奚隻能看清對方手指帶出的一片虛影，而後是無數光屏在主屏幕的兩側展開，蔓延到飛行器内部的空間，閃出熒色的光亮。

舒曼華往牆上一靠，對西維爾作了個請的手勢。

西維爾漆黑的眼睛轉向他，而後走向最右的座椅，坐下。

“請各組注意。”通訊器裏傳來宇宙航艦系統的提示音，“飛行器檢驗完畢——燃料填裝檢驗——檢驗完畢——推動系統初始化——發射準備——5——4——3——2——”

最中央的實景屏幕上，通道盡端的兩道門向兩側開啓，露出伸入宇宙中的軌道。

“啓動！”

飛行器微微一震，與唐奚上次駕駛時不同，肖陌白拉動操縱杆，飛行器借着宇宙航艦的推動系統，驟然加速，飛快的滑過軌道，甚至在軌道還沒達到盡頭時已經輕微一震，從向上的軌道上騰起脫離。

毫無準備的塔塔啪的往旁邊一摔，飛行器近乎垂直向上拔高，唐奚看見實景屏幕上一塊巨大的碎石撲面而來，肖陌白面無表情，指尖微微加力，飛行器向旁邊側滑，穿過兩塊碎石，又像長了眼睛似的打了個旋避開飛速撲來的另外一顆。

塔塔整個人都朝另一邊滾去，唐奚趕緊伸手截住對方。他擡眼，西維爾快速的輸入指令，交火發生在唐奚還沒反應過來的一瞬間。

右側大功率激光炮發射的沖力讓飛行器向左側滑去，肖陌白單手敲着指令，另一隻手控制着操縱杆，巧妙的借着側滑的力度避過又一顆漂浮的碎石，指令輸入完畢，唐奚側過頭去看一邊的數據屏幕，飛機各項指标數據因爲變化在數據屏上一閃而過，唐奚隻來得及看清楚肖陌白調大了機翼的後掠角。

“感覺怎麽樣？”舒曼華一把拽起塔塔，幫他綁上固定安全繩。技術人員手忙腳亂的把電腦塞進衣服裏，哭喪着臉看他。

飛行器晃動的幅度劇烈，唐奚趕緊靠牆站好，抓住旁邊的扶手，也去拽安全繩，以防自己成爲塔塔第二，繩子還沒綁好，唐奚覺得渾身一輕，他下意識的手臂使勁把住扶手，一刹那覺得飛行器裏上下颠倒，拉力巨大，在他差點沒把住松手時一切又回歸正常。

舒曼華仍舊一手拽着塔塔，技術人員抹了把臉，示意舒曼華他适應一點了。

“擦啊……”塔塔面色慘白，“怪不得我們部長聽說我和肖部長一組時讓我自求多福呢……這太刺激了吧！”

“嗯，肖選你的原因就是你在飛行器駕駛中成績最高，他認爲你能承受。”舒曼華說道，“他的習慣，你适應了就好。”

“……”唐奚去看實景屏幕，在剛剛短暫的一瞬間，3方的宇宙航艦近乎同時吐出近百架飛行器，在毫無規律的碎石帶中，各色的武器光芒一閃而起，倏然而落。軍演所配備的武器沒有真正的殺傷力，但被擊中後飛行器會顯示相應的損壞，并且這一部分自動無法被使用。

第一輪交鋒，飛行器相互快速穿插而過，一頭紮進了薩拉達碎石帶内部。

薩拉達碎石帶中，越往深處，碎石間縫隙越寬松，但碎石運動越快，甚至快到在屏幕上上一秒還沒捕捉到碎石的蹤影，下一秒它已經撞擊上飛行器的機尾。

肖陌白的速度沒有絲毫減慢，他在進入碎石帶時似乎根本不是用眼睛去确認屏幕上的數據的，飛行器的每一次轉角都精确的無法再優化，各個動作間轉變迅速卻極爲連貫，塔塔雙手扒在旁邊你的扶手上，在肖陌白快速下墜時，整個人吊着像隻猴子。

極速的下墜勢頭在微微側滑時被倏然制止，肖陌白閃過兩架從背後沖上來夾擊的飛行器，西維爾輸入指令，炮彈發射，在飛行器後炸開兩朵有名無實的火花。

“舒曼華。”

“好。”舒曼華勾了下唇角，應了肖陌白，徑自往旁邊的側門走去，唐奚探着頭看了一眼，是機甲準備室。

“我真懷疑。”西維爾得到空隙，望向舒曼華，語氣懷疑語速極快，“他怎麽在這種情況下進行機甲……”

肖陌白沒有說話，西維爾在屏幕上看到從側翼逼近的飛行器，停了話頭甩了兩道炮彈。

肖陌白調出通訊頻道，舒曼華确認準備完成，銀發的男人毫不猶豫的連敲三個按鈕，節奏規律快速，唐奚感覺一瞬間一股氣流從側面已經關閉的金屬門後沖進來，将飛行器向側面推行稍許，半秒後立刻消失。

一架白色的機甲在黑色的宇宙中一晃而過。

“過來。”肖陌白頭也不轉，唐奚和塔塔面面相觑，塔塔推了他一把，“你去你去，技術人員在沒事的時候隻用把着扶手待在後面就成。”

肖陌白側身，冰藍色的眼睛看向唐奚。

飛行器難得的平直飛行，唐奚走了一半，有“敵人”從下方忽然拉高迎面而來，肖陌白一拉操縱杆，飛行器向下一紮，避開對方向上射來的光炮，機身翻轉，唐奚趁着失重趕緊一躍到肖陌白左邊的座位上，飛行器擦着對方的底部掠過，再次上拉，唐奚抓住扶手把固定帶一系，終于松了口氣。

“報告位置。”肖陌白說。

唐奚趕緊去看自己面前的屏幕，面前是探測器掃描的周圍環境，他們處于隕石帶的中外部，周圍散布的飛行器不少也沒有三百架那麽多。他比對着地圖導航，轉頭看肖陌白，“E3區。”

“預定進入A區，如果偏離路線，告訴我。”

“好。”唐奚立刻回答，他拖拽地圖，發現A區是薩拉達碎石帶的核心區域。

“老大！别拼命啊！”塔塔在後面嚎叫，“不過是個5人小組賽在外層玩玩就得了，進核心區幹嘛，那地方吃人不吐骨頭！”

“與亞瑟斯的飛行器會在C區接頭。”在通訊頻道裏都聽到哀嚎的舒曼華帶着點笑音，“到時候你跟着他們回去。”

“……”塔塔有點傻眼，忽然一甩頭，“你們其實另外還有任務？！！”

“算是吧。”白色的機甲在黑色的宇宙中明明十分顯眼，但卻沒有一架飛行器能夠将其“擊落”或者造成被迫出局的損害。

舒曼華的動作娴熟而靈活，他靈活的閃躲着碎石，手上的拿的是特地裝備的演習專用粒子槍，速度快的像幽靈一閃，與肖陌白的飛行器迎面而來的“敵人”會發現自己飛行器最脆弱的制動部分或者是武器系統受到攻擊，警報燈在機艙中亂閃一氣。

“嘿！哥德萊特！别誤傷！”公共通訊頻道裏傳來卡因斯的聲音，舒曼華手腕一轉，槍口一偏，迎面的飛行器向旁側滑，動作優雅。

“我們不小心接近而已！”奧塔克懶洋洋的說，“哥德萊特副部長你收斂點兒，别給基地拉太多仇恨。”

“哈。要怪就怪你們部長。”舒曼華尋找到了下一個獵物，越來越多的飛行器裏躍出戰鬥機甲，肖陌白駕駛飛行器進入D區，唐奚看着他們的行進線路，近乎直線，像插入碎石帶的一把尖刀。

“小心點。”肖陌白忽然開口，“右上側69度。”

那是一架深藍色的近戰機甲，穿插在戰場中，幾乎沒有人在他手下全身而退。

“放心。”舒曼華說，“沒打算和他争。”

“再掃蕩一圈，我們就往深裏走？”舒曼華問。

肖陌白調轉方向，西維爾抿着嘴，精神力高度集中。

每一次5人賽的開頭都驚心動魄，飛行器密集度極高，交火幾乎不停。大約1小時候會進入平靜階段，各人開始休整，而後剩下的隊伍開始互相試探，衆人在碎石帶中散開，情況變得複雜。

他們離比賽開始已經過去半個小時。

唐奚在這場比賽的開頭閑的要命，既然舒曼華的意思是“掃蕩一圈”，他也沒必要去看飛行器的行進方向，他覺得肖陌白也根本不需要他去看。

這架飛行器在其掌握之中，動作變換極快，卻自然流暢，沒有絲毫緊急感。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我不行了……”塔塔在後面小聲嘟哝，長時間高速變向給身體帶來不小的壓力，他自言自語給自己找安慰，“你們飛行器根本不會被擊中，沒有損壞，不需要技術人員……放我下去放我下去放我下去……”就好像他說放他下去他就真能下去一樣。

“馬上，再等會。”舒曼華笑道。

“奧塔克，喂喂，離那邊遠點，那邊是部長。”10卡羅以外，卡因斯對奧塔克說，亞瑟斯和洛音已經駕駛機甲出了飛行器，格萊斯控制武器系統，卡因斯在左邊的座位上忙着糾正奧塔克的駕駛方向，讓他别再一不小心接近肖陌白的攻擊範圍。

奧塔克躲過兩架飛行器，看着格萊斯準确的把握時間發射炮彈擊中對方，遊刃有餘的讓開一塊巨大的碎石，問卡因斯，“我們的任務是繪制薩拉達碎石帶變動後的内部地圖，隻要到C0區就可以。你猜部長他們的任務是什麽？＂

“誰知道。”卡因斯說，“這地方神神秘秘的，平常任務申請都不讓進，趁着這次上面肯拿來用作軍演趕緊撈點資料，不過我可不知道不過100年沒有更新地圖會不會有大的變化。”

“有。”格萊斯說。

“……什麽？”卡因斯挺奇怪的轉頭，奧塔克神色微微一凜，猛的平拉操縱杆，飛行器刷的向前竄去，在它背後，一道火光倏然而逝。

“那是什麽？”卡因斯皺眉。

“燃燒的碎石，地圖上說要到C8區才會出現。”格萊斯不忘趁機擊中“敵方”飛行器，面色嚴肅。

D11區，進入這一深層以後，幾乎所有的參賽者都意識到了地圖的信息錯誤。

這裏的碎石速度極快，第一架因爲閃避不及被流火帶上的飛行器瞬間燃起了火焰，幸而是右側起火，機甲室在飛行器左側，5名參賽者迅速架機甲湧出。

隻是比賽，不是拼命。

縱然D11區中燃燒的碎石數量較少，仍然有一部分飛行器撤出D11區，本來逐層深入的戰場又有向外移動的趨勢。

“D11區就這樣了？！”塔塔難以置信的說，“核心區還能進人麽？！”

1個小時将過，大部分參賽者因爲精神高度集中而覺得疲憊，紛紛放慢速度，各方心照不宣，場面漸漸安靜下來。

舒曼華重新回到機甲室，殺菌液把他的機甲噴了一身，舒曼華從裏面跳下來，進入飛行器操縱室。

“亞瑟斯。”肖陌白擡手接通訊。

“在你們左後145度。”奧塔克的聲音傳過來，“亞瑟斯還在外面。”

“進行對接。”

“這麽早？”他有點詫異的擡眼。

漂浮于碎石海中的兩架飛行器緩慢靠近，肖陌白敲擊指令調整角度，系統提示音随即響起。

“請求對接——權限驗證通過——是否對接？”

“是。”

實景屏幕上，奧塔克所在的飛行器離得極近，唐奚覺得整架飛行器輕輕一震，而後平穩。

“對接中——2——3——自動調整——滴——對接成功。”

右側的金屬門滑開，卡因斯率先進來，剛解開安全繩的塔塔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撲了過去，“副部！！！”

卡因斯接住他，拍了拍頭，往自己身後一丢。

“……”塔塔一打滾從地上站起來，看向卡因斯，眼神控訴。

“大人說話小孩子過來待着。”奧塔克從操縱台前站了起來，把塔塔拖到左側卡因斯空出來的座位上坐下。他看了站起身的格萊斯一眼，沖卡因斯喊，“嘿，回來，飛行器等着你控制！”

“我……”

“我們部裏人說話你别插嘴！”奧塔克換了兩個名詞，把卡因斯也揪過來丢回去，和格萊斯走進了唐奚他們的飛行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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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4:49


第二十六章

快速飛行的碎石，忽而帶着曳尾的流火。

環境危險，兩架飛行器的對接時間有限。奧塔克看了艙内一眼，轉向唐奚。

“跟我走？”奧塔克問他。

唐奚眨了眨眼，還沒說話，銀發的男人轉身，唐奚被他冰藍色的眼睛一看，本來到嘴邊要刷的話就忘了。

“喂！”卡因斯在對面飛行器裏遠遠的喊，“快回來！”

奧塔克一眼掃到實景屏幕，遠端出現一點紅，肖陌白已經輸入斷開連接的指令，奧塔克一閃身順着指令執行前零點幾秒的時差從門中鑽回去，肖陌白一推操縱杆，飛行器扭身，灼熱的熱浪從飛行器外掠過，唐奚隻能覺得飛行器被風向側上一推。

“部長。”大約一秒後通訊器響起，奧塔克回報，“安全。要不要再對接一次？”

“不用。”肖陌白冷淡的回應。

飛行器快速的滑過宇宙的黑空。

仍然停留在D區的參賽隊伍并沒有多少看到這架飛行器迅速的紮入碎石帶深處。

舒曼華抛給唐奚記錄着任務的記錄儀，唐奚看了肖陌白一眼，又看了看屏幕上的行進路線，發現如果是肖陌白駕駛，左側的位置絕對是虛設。

薩拉達碎石帶是俗稱，是薩拉達環狀星雲的外部。從E區開始，地圖的最深記錄也隻排到C區，進入碎石帶深層，也就是進入環狀星雲内部以後的地圖一片空白，隻有最中央的位置标着紅色的A。

唐奚微微一凜。

環狀星雲的産生是一顆垂死恒星的“壽衣”，緻命而美麗。

這是一個非常美麗動人的橢圓形光環。光環的内邊緣爲淡綠色，外邊緣爲紅色，兩邊緣之間的中間部分是淡淡的黃色。是一顆表面溫度高達十幾萬度的高熱星。在中心星的輻射下，環繞在中心星周圍的星雲物質中的氣體原子受到激發而發光，不同的氣體原子發出不同顔色的光。環的内邊緣距中心星較近，紫外輻射較強，星雲氣體中的氧和氮原子受激發出綠色的光；環的外邊緣距中心星較遠，紫外輻射弱一些，星雲氣體中的氫原子受激發出紅色的光。

而他們，顯然是要進入這層環狀星雲。

這根本不可能！

環狀星雲的中心隻有一顆高熱星。

“我們要做什麽？”唐奚擡頭問。

“這架飛行器，在最中央的高溫地帶能夠支持住7個小時，算上來回，如果不超過10個小時，我們就可以平安返回。”舒曼華漫不經心的說，“安可拉基地的總指揮官波安的原話是4個小時候，不管進入到哪個地帶，立刻原路返回。”

“我們，想進入環形星雲的中央？爲什麽？”唐奚有點難以置信。

“爲了找一個地方。”舒曼華一笑，“說出來确實挺不可相信……200年前，軍部接收到信号，有一股外星人……”

“有外星人？！”唐奚打斷舒曼華的話，而後一想也是，未來世界在某種程度上其實是瘋了，人類50歲還算剛成年的青年，外星人算個什麽！

舒曼華果然一挑眉，笑道，“我們所在的星系是人類聯盟的定居星系，出了這兒，外星人一抓一大把，什麽樣都有，有空帶你去看看？”

“……”

“200年前，軍部救下那股未知的外星人并且送出聯盟星系，但他們知道了一件事——這些外星人曾經就生活在本星系，就在這裏。環形星雲的壽命正在接近尾聲，環境越來越不适宜居住，于是他們全部遷出，但軍部認爲，被他們放棄了的居住地，對人類有着重要意義。”

“他們是怎麽住在這樣的高溫當中的？軍部希望找到可以長久耐高溫的材料，或者相應的科技。”

“200年來，科學仍在快速發展，人類所制造的材料抗高溫性能越來越好，終于足夠支持我們穿越星雲，尋找他們的住所。而環形星雲的壽命，還足以支持人類進行一次探險。”

唐奚若有所思的歪了歪頭，“有個問題。”

“什麽？”

“人類的科技……”他說，“遠不如……”

“啊，很敏銳。”舒曼華笑了，回答的輕描淡寫，“就像以前的國家與國家之間，種族與種族之間，總是參差不齊。人類絕不是出類拔萃的物種，但也算不上墊底。”他望向外面的宇宙，“我沒有辦法客觀的描述出來，等你親身經曆的時候，就會知道了。”

他們的行進根本就是在搶速度。

大塊的碎石漸漸消失，但是在高速下，他們仍然躲避着細碎的顆粒塵埃。

西維爾和舒曼華一樣閑了下來，唐奚和西維爾坐着，舒曼華靠着唐奚的椅背，各自拖着幾個光屏看飛行器各項監測的數據。一方面看飛行器現在的性能，一方面看周圍有沒有什麽“非天然”物體。

“我忽然覺得不該把那小子扔下去。”西維爾挑着眉看着在高溫下逐漸出現損耗的飛行器外層，若有所思，“也許我們出了問題以後還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沒必要。”舒曼華漫不經心的說，目光緊緊盯着自己屏幕上的數據。随着在星雲中航行的時間越長，飛行器中的溫度也有所升高，唐奚通過全景屏幕看外面絢麗的顔色，已經從紅色變爲了淡黃色，略略夾雜着些綠。

已經3個小時40分了。唐奚擡手看了一下表。

目光再轉回屏幕的時候，一行數據刷的過去，唐奚擡手迅速将它翻回來。

“舒曼華……副部長。”唐奚把光屏拖到對方面前，然後才想起來接上後面那三個字。

在數據之海裏，一串過于長的數字引起了唐奚的注意。

探測器分析出的數值，與周邊的灰塵、顆粒、氣體全部不同，在飛行器右前88度，幾乎是探測器可以探測的長度盡頭，出現了一大片高密度物體。

“去那兒。”舒曼華把光屏推給肖陌白，銀發的男人微微側頭看了一眼，拉動操縱杆轉向。

“如果要到達，”西維爾慢吞吞的說，“起碼要1個小時。”他擡起漆黑的眼睛，眼神卻不像在說要掉頭轉航。

顯然知道這一點的舒曼華隻是随意的應了一聲。

唐奚隻是盯着實景屏幕看。

1個小時以後，實景屏幕裏終于出現了那一處物體的剪影。

唐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那是一座堡壘。

飛行器滑過一道水平的直線，倏然停在堡壘向外伸出的平台上。

這一片堡壘連綿相接，遠看隻是一片陰黑色，實際到了近前，高大的建築像一座巨大的裸山，橫亘在眼前。

“這裏是門。”舒曼華看着飛行器的前方。

“啊，觀察力極其入微。”西維爾冷冷的說道，“這麽說，你想從門裏進入？”

“我們需要口令……或者身份驗證。我并不太想揣摩外星人的思維。”舒曼華站直身體，一手搭在椅背上湊近實景屏幕仔細的看，“也許我們隻需要學一下通關密語……很久以前人類是怎麽說的，芝麻開門？”

西維爾冷笑了一聲。

肖陌白平穩的降低着飛行器的高度，然後降落到平台上。

他放出飛行器自帶的可移動探測器，蜘蛛型探測器七手八腳的爬向大門，傳回來清晰的圖案。

門如果打開，應該是與外部飛行器的對接軌道。

這片奇妙的建築物似乎能夠抵禦星雲中的高溫，然而他們不能。如果不能進入建築物内部，他們最好快速返航，貿然離開飛行器，可能會落得個瞬間蒸熟的結果。

唐奚看見舒曼華微微眯起了眼睛。

肖陌白似乎微微頓了一下，開始敲擊指令。

“滴——最大功率輸出——ψ武器類光炮——倒數——3——2——1——”

屏幕中一道白光炸開。

唐奚覺得飛行器一震，向後滑了些許，就算在飛行器内，仍然聽到了前端劇烈的爆破聲。肖陌白重複輸入着同樣的指令，一時間天地茫茫，全景屏幕裏一片亮白。

“高溫氣體會湧入建築物内部。”西維爾皺着眉頭，“幸好裝備了采樣工具。”

飛行器驟然啓動，前方的白光消去，露出洞口。

“ψ武器居然真的管用。”舒曼華感歎。

他們鑽進建築物内部，裏面一片漆黑。

“滴——滴——”

飛行器外的警報聲聽起來十分遙遠，系統聲音所用的語言極爲陌生——這座看起來荒廢的建築物的主系統并沒有全部沉睡。唐奚還沒反應過來，肖陌白忽的帶着飛行器往前一竄，在他們背後，一道巨大的門倏然合攏，阻隔來外面星雲的絢爛光亮。

四周瞬間一片漆黑。

肖陌白打開飛行器的前燈，将飛行器前端的空間照的一片白亮。

外面的系統音似乎在不斷轉換語言重複同一段話，飛行器的語言庫内沒有找到可以匹配的語言進行翻譯。但如果要從好的方面想，光屏上的數據顯示，飛行器外表的溫度在慢慢下降。

那道關上的門阻隔了高溫氣體的湧入。

唐奚轉頭去看肖陌白的側臉，男人的表情平靜，目光一如既往的淡漠。

他的手指懸在操作鍵盤上方停頓了一下，旁邊的西維爾已經開始敲入指令。

ψ武器光炮發射，第二道門應聲而開。

4道門開後，他們終于進入了建築物内部。

受到入侵的建築物再一次在他們身後關上了閥門。

“他們的處理手段很溫和。”舒曼華若有所思，“應該是在遷離之前調整了防禦模式。”

“這是俗稱的‘回家’模式。當舍棄一個地方時如果有曾經離開而在此後歸來原住民不明情況強行打開門，建築物的目的不是爲了‘驅趕’而是告訴對方危險，并且盡可能爲對方提供防護。”他笑了一聲，聲音很輕，說不清是不是嘲諷，“可惜我們是入侵者。”

狹窄的室内不适合飛行器一路前進。

探測儀傳來的數據是外面完全可以适合人類活動，肖陌白調出飛行器探測器掃描的大緻環境地圖，給每個人的聯絡器裏考了一份，唐奚這才知道他以爲隻能“打電話發短信”的聯絡器是多功能的。

肖陌白打開艙門，第一個走了下去。

建築物内部仍然黯淡無光，西維爾從飛行器中提出一個工具箱，四個人各自從裏面拿出了照明器。

“分兩側。”肖陌白說，四人已經各自打開了通訊器，唐奚聽見男人的聲音同時從空氣中和通訊器中傳來，“随時報告情況，1個小時後在地圖顯示的第二廳集合。”

“明白。”舒曼華應了一聲，沖西維爾招手。西維爾關閉自己手中的照明器，帶走了一個移動探測器，與舒曼華走向一側的通道。

唐奚也自覺的撈起一個探測器，跟在肖陌白身後。通訊器的信号不太好，持續發出刺啦刺啦的響聲，像是這次行動的背景音。在背景音之上，軍靴踏在地面上帶出空洞的回響。

在這棟巨大的連成片的建築物中，完全感覺不到外部環形星雲的高溫。肖陌白走的不快，探測器自動跟在他們兩個周圍，雖然經常不知道它蹿到哪裏去，但是在空洞安靜的通道裏，機械運行的低沉嗡鳴聲能夠聽的十分清晰。

肖陌白在岔口停下了腳步。

唐奚跟在他身後，怔了一下。

從狹長的通道盡頭，傳來了宛如遠方驚雷的低鳴。

第二十七章

轟響來自于左側的通道，極其遙遠，然而肖陌白卻沒有動。

唐奚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在岔口的角落裏，一個金屬制的徽章映着照明器反射出一面光亮。

肖陌白走過去，伸手把徽章撿起來。

徽章不大，男人的十指與拇指搭着徽章的邊緣。唐奚從旁邊望過去，眯着眼去看徽章上的圖案。肖陌白拿的角度不正，唐奚歪了45度角才看明白上面是什麽——斜靠在一起的，輪盤與劍。

這個圖案有些眼熟……

肖陌白将徽章收了起來，白亮的照明器映出他的面目，目光沉遠，晦暗不明。

他邁步向左側的通道走去，側頭看向唐奚，“跟緊我。”

兩旁通道的門有的打開有的合攏，唐奚和肖陌白都沒有進去探索的意願，倒是探測器在經過每一個門口時會停一會兒進行一次定向掃描。遠方的轟隆聲沒有再出現，唐奚開始回憶他們所走的道路。

“如果從這裏往右拐我們能回到去第二廳的路上。”唐奚看着下一個接近的岔口，但是如果繼續直行的話，這條路可能延伸到探測器探測範圍之外的未知區域。

這裏就像一個巨大的地下迷宮，誰也不能保證是否還有通向第二廳的其他道路。

“刺——”通訊器仍然刺啦刺啦響着，沒有傳來舒曼華和西維爾的任何信号，肖陌白微微皺起眉試了幾次，他們與舒曼華之間的距離太遠，信号被幹擾，通訊無法連通。

銀發的男人微微思考了一下，向右拐去，他剛落下一步，忽的猛然轉頭。

站在他身後3步遠的唐奚背對着最左方的通道，離通道口很近，背後的風聲很輕，唐奚卻感覺得極爲清楚。他條件反射向後一個猛力的肘擊，卻覺得胳膊像撞在堅硬的鐵皮上一樣，一陣劇痛并且發麻。下一秒，似是鉗子的物體扣上他的脖子，唐奚呼吸一滞，整個人被往後猛帶。

機械的轟隆聲響起，本來打開的左側通道門快速閉合。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肖陌白舉槍的速度極快，唐奚覺得激光束的熱浪擦着自己的脖子滑過，帶起一片灼痛。攻擊者發出一聲負痛的咆哮，但脖子上的鉗制物并沒有放開，因爲窒息而眼前模糊，唐奚覺得似乎看見肖陌白的身影一晃而過，卻被擋在鐵黑色的巨門之後。

唐奚的手指在口袋裏摸索，終于摸到了湛藍之眼，他按下凸起的轉換扭，憑着感覺朝後面連開幾槍，可惜全無作用。

窒息感嚴重。唐奚被倒退着快速的拖向通道深處，腳下一絆，終于被徹底像拖麻袋一樣拖在了攻擊者身後。

“唐奚。”

一片混沌中，響起男人冰冷淡漠的聲音。

唐奚下意識的想應聲，喉嚨很疼，聲音像被卡在嗓子裏，隻擠出一個嘶啞的回應。

他睜開眼。

“在哪？”肖陌白的聲音就響在耳邊，唐奚愣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耳朵上還紮着一個他一直忘了原來還是聯絡器作用的耳釘。

四周一片漆黑，照明器早在唐奚被拖着走的時候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掉了，唐奚找回自己身體的感覺，使勁的握了握左手，湛藍之眼還在。

他松了一口氣。

“我也不知道……”唐奚撐着地往起坐，眨了眨眼努力分辨周圍，他四處摸了摸，沒幾下就摸到了冰冷的牆壁。他扶着牆壁站了起來。唐奚摸着牆往前走，像盲人摸象一樣探索着四周，忽的在牆壁上摸到一個凹槽，他也不知道該幹什麽，把手伸進去，似乎摸到一個拉杆，于是狠狠往外一扯。

“啪”

随着一聲輕響，整個屋子亮了起來。

唐奚倏然一驚。

唐奚第一次見到“人形”的外星人，而不僅僅是外星生物，他們長的和人類相像，平均身高高于人類，難以一眼看出和人類的區别。這些“人”或坐或躺，面目表情一片空白，貼靠在牆壁上、地闆上、懸挂在天花闆上。他們有的看上去像經過一場大戰慘死，有的像直接在夢中安然死亡，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的面皮仍舊在動，好像在皮膚底下有無數條細小的蟲子爬來爬去，等待時機成熟後破殼而出。

唐奚趕緊去摸自己的身上，似乎并沒有任何東西進入。

“怎麽？”肖陌白的聲音響在耳邊，好像從另一個世界傳過來。

“這裏……應該不隻是因爲環形星雲越來越熱……”唐奚喃喃的說，“這裏被入侵了。”

“什麽？”肖陌白的聲音傳來，語調一如既往的平靜，反而讓唐奚更加冷靜下來。

“似乎是孵化幼蟲的巢穴……”唐奚不确定的說。

“不要管屋子裏有什麽。”肖陌白說，“找得到出口麽？”

“有……”唐奚環顧四周，拖他來的攻擊者應該以爲他已經死了，或者如果他們真的隻是外星生物的話，應該不知道怎樣控制這座建築物的自動系統——

剛想到這，唐奚又是一驚。

“部長。”唐奚問，“剛剛，通道的金屬門……”

“合上了。”肖陌白平淡的說，“他們懂得操縱自動系統，而且知道密碼和指令。”

“聽着。往出口走。”

“也許那裏是另一個房間的入口。”唐奚小心的繞過地上的屍體，走向燈光昏暗的出口。

“探測器在你那裏。”

“……？？”唐奚莫名其妙。

“部長？”半晌得不到回音的唐奚又叫了一聲。

“嗯。”肖陌白應了一聲，“你在孵化幼蟲的巢穴裏？自己小心。”

“我馬上就到。”

通話倏然中斷。

“……”唐奚怔了一怔。他在屋子裏左右看了一下，開始邁步往出口通道走。出口通道不長，兩側的金屬門似乎是關到一半就因爲某些原因而突然停止，還留着一道細小的縫隙，唐奚伸手試了試，通道門一般都受中央系統控制，他本來隻是碰運氣，卯足力氣往兩邊一扒，門居然動了動。唐奚眨了眨眼，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開出一條人能通過的小縫。他側身閃進去，想了想，正在猶豫，忽然聽見他剛離開的屋裏發出悉悉索索的輕響。唐奚愣了一下，趕緊把門合攏。

“咚。”

一聲輕微撞上門的細小聲音在空寂的通道裏萬分明顯。

唐奚看着被關閉的門退了一步，擡了擡腳，腳底下黏黏的。通道裏沒有光，什麽也看不見，他蹲下來伸手去摸，覺得像是什麽粘稠的液體幹涸以後的手感。

唐奚擡起手，湊到鼻子前聞了聞，立刻嫌惡的甩了甩手——味道太難聞了！

他站起身，眼角的餘光忽的瞄到一道細微的亮光快速馳來。唐奚立刻往旁邊一讓，一道火花劃過金屬門，蓦然熄落。

“……有人？”通道的盡頭，遙遙傳來一道聲音，聲音不大，像是風吹便散一般。

“！”唐奚立刻拔槍。

漆黑的盡頭蓦然亮起一點光。

應急燈黯淡的光芒。

唐奚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還是摸着光走了過去。

通道不長，盡頭隻有一間很小的屋子，屋子沒有門，被系數的橫欄隔開，似乎是一間牢房。

應急燈放在地上，隐約照出男子的身形。對方坐在地上，一條腿曲着，頭靠在牆壁上，打量着唐奚。

“沒有被入侵的人類？”男人顯然把唐奚看了個清楚，饒有興趣的往起坐了坐，唐奚注意到他手腕腳腕上像是夾着手镯腳環，但完全不是爲了裝飾用的。男人手腳上的環很粗，泛着金屬的冷光。

“看這個？”對方舉起手，“一種刑具，帶上去讓你生不如死。”

“你是誰？”

“我是誰？”男人笑了，“我爲什麽要告訴你？”

“……”唐奚沒說話。

對方笑的更愉快了一點，他扶着牆站起來，似乎是極其虛弱，像站不穩一樣靠在牆上，漆黑的長發倏然滑至肩頭。一道銀鏈子從衣領裏滑了出來，鏈子盡端綴着一個徽章似的圓盤。

“我告訴你密碼。”男人說，調整燈光的角度，讓唐奚看到牆上手掌大小的鍵盤，“你放我出去，我就能帶你出去。怎麽樣？”

唐奚看了他一會兒，“你爲什麽被關在這裏？”

男人又笑了，“這跟你現在需要下的決定沒有任何關系。”他說，“你看，這裏是通道盡頭，你不放我出來，就隻能回去前面的屋子。我沒搞錯的話……你是被當做孵化幼獸的食物抓來的？”

唐奚不置可否。男人說幾句話就要歇上一會兒，他站着似乎有點累，又慢慢滑坐下去，“你是運氣好，進來的時候活動時間還沒到。不過，你現在回去那間屋子是找不到出路的。”

唐奚想了想，忽略了他前半句說的問題，直接問，“你怎麽知道出路？”

“你這是好奇，不是警惕。”男人說，“看來你已經同意我的建議了。”

“好吧，你告訴我。”唐奚走到鍵盤前，手裏的槍并沒有放下，他揚了下頭，示意對方可以說了。

男人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會兒，“用不用我再把燈拿近點？”

“摸得到。”唐奚說。

“我懂了。”對方笑了笑，“左一三三中上二下右四。”

唐奚摸索着按順序輸入，屋門發出一聲悶響，緩緩上升。

在它完全升起的那一刻，唐奚看見男人眼裏劃過一道妖異的光亮。

這雙眼睛的樣子極爲熟悉。

“自由……”他低聲說，“好久沒有感受到了，就好像連空氣的味道也變得不一樣了……”

男人站起身，向外走了兩步，步伐不穩，搖搖欲墜。

唐奚終于還是上去扶了一把。

“别來。”男人看着他，笑道，“萬一你其實已經被幼獸入侵了，說不定我也要連着遭殃。”

“……”

“哈哈，玩笑而已。”對方看毫不客氣的把重量壓了上來，伸手指了指唐奚來時候的路，“走，開門。”他輕描淡寫的說，“按照經驗，今天孵化出的幼獸應該有那麽幾十隻，記得快點解決。這兒太黑了，漏那麽一兩隻不好。”

男人擡起應急燈照向那道緊閉的大門，唐奚拉着他往後退了兩步，讓燈光恰好照到門縫，而又留出足夠的交戰距離。

他在手中将湛藍之眼轉了個圈，再一次握住槍柄。唐奚看了男人一眼，轉過身背對對方，走上前，輕輕的将門開了一個小縫。

“啪——”

第一次扣動扳機，從門裏快速擠進來的白色肉蟲爆出一股粘稠的液體飛濺到一邊。後面的幼蟲從第一隻的身體上方快速爬過，被唐奚又一次擊中。這些白色的肉蟲不過比米蟲大上那麽一點，爬動的速度卻與它肉突突的身體不成正比，在狹窄的門縫裏肉蟲的屍體快速的摞起來，唐奚有那麽點眼花，一片白茫茫中分不清哪些是活的哪些是死的。

“喂！燈能再亮點不？！”唐奚一眯眼，發現有幼蟲躍下了屍體堆，趕緊一槍打死。

“不能……”背後傳來男人的聲音，“這燈已經有幾十年沒充電了，還能亮就不錯了……”

“！”唐奚又看見幾隻幼蟲越過了門縫，應接不暇之下，如一道蔓延開的細流。

“堅持住，馬上就好。”後面的男人說，聲音還挺悠閑，“快殺光了……”

唐奚開槍已經不瞄準了，也幸好他槍法好，肉蟲似乎知道如果分散開對自己不利，隻是排成一條細線，像是在水中遊動一樣扭曲着向前蔓延。

“幫個忙！”唐奚頭也不回的說，“我沒來之前門開着一條縫，你怎麽殺死那些幼蟲的？”

男人笑了一聲，聲音很近，唐奚悚然一驚，對方什麽時候貼到自己背後的？！

“這樣。”男人将唐奚往後一拽，右手裏拿着一隻短小的槍支，扣動扳機發出的是千萬道細光，密密麻麻鋪天蓋地，霎時一片幼蟲濺出粘稠的汁液。

怪不得剛進來的時候覺得地上黏黏的！

唐奚趁機擡手補了兩槍，隻覺得身上一沉，背後的男人忽的靠了上來，燈光微微朝下晃了晃。

“喂！”唐奚回身，“燈舉高點看不見了。”

“唔……”男人随意應了一聲，燈往上擡了擡，說話聲音竟然比剛剛還虛弱。

唐奚怔了一下，往後摸到對方手裏的燈接過來，往門縫裏照，一手舉槍又打死了幾隻。而後他往前走了兩步，晃了晃燈光。

“似乎沒有了？”唐奚偏頭去看後面的人，“你怎麽了？”

“歇會兒，用那東西太費力。”對方在唐奚肩頭撐了一下，往旁邊一靠，倚着牆壁坐下來。唐奚在他邊上蹲下，轉頭看向通向外面的門縫——那些白色肉蟲的屍體慢慢滑開，像武俠小說裏被灑了化屍水的屍體一樣，變成了一灘灘粘稠的白色汁液。

“他們的活動期間越來越短了……孵出的幼蟲越來越多。”男人笑着說，聲音因急促的呼吸而不穩，“用這兒玩意累的太慘，一開始我歇過來以後，他們還沒有孵出第二輪。後來他們……這一次的時間間隔又短了，你來的真是時候，要不看到的就也是一具被入侵的食物。”

“走吧。”男人說，“快點，剛剛耽誤了太多時間，下一輪幼蟲馬上就要孵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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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4:51


第二十八章

“你知道怎麽出去？”唐奚站在房間中央，把目光從那些不斷蠕動的皮膚上移開，看着男人在牆壁上小心翼翼的避開外星人的屍體摸索。

“嗯。”對方說，“這間屋門可以從裏面打開的，他們不知道。”

唐奚看了看緊閉的屋門，忽然覺得衣服裏有什麽東西動了動。

“……”

“piu——”探測器的腦袋從唐奚的衣服後領裏鑽出來，幾條腿扒拉出來，一個沒扒住，啪的摔在地上。

“什麽？”男人回過頭來，正對上探測器飛速的向他沖去。唐奚眼疾手快，一步沖上去把探測器撈起來。

探測器在他手上扭動，而後伸出一條腿啪的戳到了唐奚手腕的鏈子上。

“……”這條表鏈唐奚曾今仔細研究過一次，裏側有一圈的細孔，他一直都不知道是做什麽使的。

探測器的腿又往前戳了戳，鏈表的中央刷的閃過一道熒光，人臉般大小的光屏啪的自動彈出。

“哦，這個探測器很喜歡你。”男人饒有興趣的說。

“我覺得關鍵問題不在這裏……”唐奚快速的把光屏拖過去轉向男人，探測器的探測範圍不太大，将将能掃到屋子四周的通道。這間屋子一側的通道通向剛剛唐奚見到男人的小屋，另一側通道上，有密密麻麻的黑色物體彙成一股洪流向這裏湧動。

幾乎在同一時刻，房間門已經打開。

男人一把将探測器揪了下來，光屏立刻關閉，唐奚條件反射，一把按滅了燈光按鈕。

“噓——”男人一把捂住唐奚的嘴，靠到牆上。

他們在房間裏側，然而外面通道裏卻亮着光，唐奚眯着眼，看見那些東西長的像巨大的蟲子，它們有半人高，的和四肢末端都分兩岔，另外有兩條更長的前肢，末端長着巨大的鋼鉗，背後拖着一副萎縮的翅膀。它們的頭很大，前端有兩隻巨大的圓眼睛，一張巨大的不滿尖牙的嘴。

男人帶着唐奚小心翼翼的往後退去，他似乎能在黑暗中看的很清楚，腳步落下毫無聲息，也沒有碰到屋中橫七八豎的屍體。他們之前離開出來的通道太遠，已經退不回去，唐奚隻能貼緊牆壁。

最開始進入房間的怪物已經走入黑暗中，它們快速的湧入，似乎在躲避什麽。

“你猜它們要多久才走？”男人極小聲的在唐奚耳朵邊說。

“我怎麽知道！”唐奚同樣壓低了聲音，“它們到底是什麽？”

“摩格蟲，俗稱。幼體的時候視力幾乎沒有，嗅覺聽覺好的可以，蛻變一次視力上漲一次，聽覺下降一次，成年的摩格蟲和幼體就像兩個極端。所以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它們喜歡躲進黑暗裏，因爲覺得安全。”

“……”唐奚翻了個白眼。

“快來了……”男人小聲說，“如果你現在擡手就能摸到它們的外殼……”

唐奚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忽的被握住。

“你還想一路殺出去？”

“！！”唐奚猛的轉頭，這把聲音平淡漠然之極，因此絕對不會聽錯。

臉上被柔軟的發絲擦過，唐奚眼睛瞪得很大，可惜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見。

“别動。”肖陌白說，唐奚覺得對方的氣息噴到了自己臉上。

“部長！！”他壓低聲音叫道，如果真要說，隻能說他此時心裏真的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過。

唐奚以爲他穿的是科幻世界！不要再搞玄幻好麽！！”

他心中還在悲憤，忽然覺得自己的手臂碰到了堅硬的外殼，觸感就像摸到了一面金屬牆。

唐奚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又摸了摸。

一聲低而刺耳的鳴叫在唐奚耳邊極近的地方響起。

肖陌白一把扯過唐奚，蟲潮發出一聲嗡鳴，刷的像炸開鍋的熱水。

“低頭。”肖陌白說道，唐奚一貓腰，覺得一股勁風從頭頂上掃過。時武的銀光在房間中亮起。

“跳。”

“啊？！”身體執行動作和唐奚難以置信的反問同時響起，前方蟲子堆在一起堵住了去路，肖陌白伸手一拉，唐奚覺得自己在半空中被往上一扯，猛然撞進肖陌白懷裏。

肖陌白下落，踩住蟲子堅硬的甲殼，借力再次躍起，腰部使力，向旁扭轉躲過了蟲子的襲擊，一手開槍。他們向斜前方沖去，肖陌白在旁邊的牆壁上再次借力，走之子型，閃電般不過幾秒，已經沖到了門口。

通道裏一片明亮。

“啪！”

一個黑色的圓球貼着唐奚的臉頰帶着風投向充滿蟲子的房間。唐奚眼尖的在不遠處的岔口看見投出武器的是西維爾，對方收手後快速的閃回了岔口另一邊的通道。

爆裂聲在身後響起，背後的空氣溫度似乎陡然升高。肖陌白往前急沖，烈風從身後猛推而來，席卷了整個通道，男人銀色的長發噼噼啪啪打在他臉上。

“怎麽樣？”西維爾站在轉角處，旁邊是靠在牆上優哉遊哉的看着他們的舒曼華，栗色頭發的男人笑着看他們，“死光了沒？”

肖陌白放開唐奚，回頭看了一眼。

唐奚從肖陌白身後探頭也想往裏看，一邊說，“部長！剛剛……”

“他走了。”肖陌白平淡的說。

“……”

“……他怎麽走的？”唐奚終于憋不住問了一句。

肖陌白轉眼看他。

唐奚眨了眨眼，“……呃……部長，你怎麽出現的？”

“因爲他是你部長。”舒曼華一把拍上唐奚的肩膀，懶洋洋的說。随後轉向肖陌白，“返程時間快不夠了，我們最好快點回去。”

“應該啓動這裏的銷毀系統。”西維爾擰着眉。

“放心，摩格蟲智商不夠，能控制這裏的基本系統已經是極限了，它們出不去，等這裏的‘食物’耗光也就完蛋了。”舒曼華勾了一下唇角，“我更想知道它們是怎麽來的。”

肖陌白向前走去，舒曼華走在後面拍了拍唐奚的肩膀，“感覺怎麽樣？”

“真沒被當幼蟲的食物？”男人不等唐奚回答就上下左右的打量他，挑眉，“摩格蟲幼蟲入侵的第前三天可是什麽感覺都沒有，要不要好好檢查一下？”

“……”唐奚看他。

“有沒有其他判斷方法？”唐奚心裏有點發毛的問舒曼華，虛心求教。

西維爾冷笑了一聲，“我以爲，你隻要等到三天以後，就可以直接知道有沒有被入侵了。”

“不過那就來不及了。”舒曼華說，“三天後摩格蟲開始活動，他們會很快的咬穿你的内髒，……”他意味深長的停頓了一下，“死的過程也極爲痛苦。”

“……”唐奚面無表情，繼續看他。

走在前面的肖陌白回頭看了他們一眼，他冰藍色的眼睛在唐奚身上掃了一圈，停了幾秒。

“肖部長看出什麽了？”西維爾一挑眉。

肖陌白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對唐奚說，“過來。”

唐奚趕緊快走了一步蹭上去。

對方停住腳步，唐奚也跟着停，他眨了眨眼，還沒反應過來要幹什麽，男人的手指碰上了他的脖頸，輕輕滑過，手指在他的皮膚上摩挲。

對方的手指上有一層薄繭，體溫偏低，有些涼。

“沒事。”肖陌白收回手，平淡的解釋，“摩格蟲的弱點隻在脖頸處，它們以爲别的生物也是一樣。所以幼蟲不會從其他部位進入‘食物’的軀體。”

“這是基因代代相傳的誤區。”

“也幸好它們太笨。”舒曼華不置可否的說道。

唐奚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心髒的跳動聲極爲明顯，唐奚不着痕迹的深呼吸了一把。

回到飛行器上，座位照舊。起飛的那一刻，唐奚從實景屏幕上看到背後連成片的黑色建築物群。

冰冷而安靜。

然而就在唐奚将目光投向它的那一刻，就像從極靜轉向極動，隻在眨眼之間，這片建築群便轟然被火海吞沒。

“你遇見誰了？”舒曼華漫不經心的問。

“一個奇怪的人。”唐奚盯着那一片火海，不知道爲什麽，他覺得那個男人一定早就不在其中。

“怎麽樣？夠不夠精彩？夠不夠驚心動魄？！”塔塔眼巴巴的對着唐奚說。

“夠，絕對夠……”唐奚翻了個白眼，啃着餐廳的面包。

“聽說你差點被當蟲子的夜宵吃了哦？”

“不知道是早餐還是午餐還是夜宵，”唐奚望天，歪了歪頭，“聽誰說的？”

“格萊斯！”

“……咳！！”唐奚猛地吞下一口面包，舉起旁邊的飲料灌了一口，又差點嗆着，“咳咳……這什麽味道？”

他把好奇拿來的飲料杯放到桌上端詳。

“不知道，新品種吧。”塔塔扒在椅背上告誡他，“你怎麽敢拿？千萬别動手拿沒見過的飲料或者食物！”

餐廳裏的人不多。5人組小組賽在他們回來不久以後結束，一夜休整，第二天開始就是聯合軍演，所有參加5組賽但是又不參加軍演的大部分都是多出來的技術人員，當然，還有唐奚這種不知道怎麽水進來的菜鳥。

格拉斯不在其中。

唐奚昨天回來就被肖陌白帶到醫療室做了個全身檢查，出來以後接受灰眼睛朋友的快速盤問。格萊斯聽完全程一句話沒說，轉身進屋沒過一會兒給了他一張全新的訓練表。

“……走吧。”唐奚把自己從回憶中扯出來，叼着面包站起身，打算回屋裏看直播，參見軍演就在現場還要看直播估計是他目前遇到的最沮喪的一件事了。他剛走出餐廳門，就看到一個穿黑制服的男人黑着臉像鐵塔一樣杵在門口，目光陰沉的看他。

“？？”唐奚擡頭，“不好意思……”

“還知道說不好意思？！！！”唐奚一句話還沒說完，對方已經怒吼起來，一伸手要拎他的衣領，“你不知道集合時間嗎？！！”

唐奚趕緊一閃身隔開對方的手，目瞪口呆，“什麽？”

“别——裝——不——知——道！！”男人怒火中燒，上步抓他的肩膀，唐奚扭身像泥鳅似的往旁邊一滑，趕緊解釋，“我覺得你認錯人了，那個……”

“沒認錯！”男人暴躁的打斷他的話，“就是你！！”

他左手後背，一把扯過正繞到背後的唐奚，獰笑一聲，“抓到了！小朋友，你還太嫩吧！！”

唐奚苦着臉，“我說真的……”

“現在時間緊急，沒空處理你！”男人抓着他往一邊的通道拖去，“全小隊就等你一個！！包恩·莫裏小朋友！！等軍事演習完了看我怎麽……”

“……你認錯人了真的……”唐奚看着塔塔快速的從門邊上溜走，锲而不舍的對着男人解釋，“我不是包恩……”

“你就是！！”男人斬釘截鐵，“别以爲我沒見過你就能糊弄過去！！巴裏告訴我這時候隻要去食堂找在吃飯的就是你！！”

“整個先行小組就等你一個人！！！！”男人沖他吼，“我拜托你有點榮譽感！！你那麽喜歡吃的話回來我包你一年的早飯！！！！”

第二十九章

“傳回來了。”安可拉凱因基地，軍演主艦，總指揮官蒙塔卡隆對着屏幕，“達特利卡的主艦抽中的位置在碎石帶間歇帶E4區，梵因的主艦在右前，7000卡羅遠，這裏，軍演劃歸的Q7區。”

“想對付哪個？”副指揮看了看。

“上一次是梵因。”蒙塔卡隆摸着下巴，“這次換一個。”

“達特利卡這個位置好。一路上能設下挺多埋伏。”副指揮說着，屏幕上的實景畫面一閃變成了噪聲點，他一聳肩，“被發現了。”

“自動智能控制……沒想着能撐多久。”蒙塔卡隆攤手，看了看自己的副官，“速戰速決？”

“這不是你抽到的附加條件麽。”副指揮笑道，“就知道你手氣不好，抽到什麽5小時内占領任意一方駐地的破條件。”

“讓你去你不去。”蒙塔卡隆說，撐着下巴，“沒事，我抽簽運氣不好，後面就補回來。說不定梵因抽到的就是5個小時内不許主動攻擊。”

副指揮白了他一眼，拉過通訊器，“偵察隊出發。”

“混編，第一小組，E4碎石帶，出發。正面接近。偵察隊跟在後面。”

“混編，第二小組，Q7區，出發，打激烈點。”

“偵察隊，收到。”

“第一小組收到。”

“第二小組收到，下回給我換個任務！每次都打掩護！”

“清頻，無關話題不要讨論。”

“……”

蒙塔卡隆無聊的撐着頭聽回報。

“偵察隊，F0區到達。”

“第一小組，F0區到達，受到攻擊。”

“怎麽樣？”

“還行吧，交火了。機甲先不用放……”

“試個水，别急。”副官說，“偵察隊過去了？”

“過去了。E79區到達。”

“E78區，受到攻擊。”

“撤回來。”副官說，“機甲，第三組出發。”

“第三組收到。”銀發的男人打開組内通訊頻道，掃視了一眼通訊頻道内的組員，皺起眉頭。

“我打賭。”一個人在頻道裏說，“包恩肯定在餐廳吃飯。”

“得了吧巴裏。”另一個人接到，“說不定在屋裏大睡特睡。”

“不，我每次遇見他他都在餐廳！”第一個人斬釘截鐵，“包恩是公認的零食袋不離口。”

“巴雷拉呢？”

“去找包恩了。”巴裏說道，“應該快回來了吧，要不就趕不上推送了！”

“和特殊職能部的人混編真麻煩……”第三個人抱怨，一不小心開錯頻道，全體都聽得清清楚楚。

“好好合作！”蒙塔卡隆立刻回了他一句。

“……部長！……”開錯頻道的人淚流滿面，天知道他本來隻是想跟巴裏私下裏抱怨一下，這下讓全體人聽見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全體人裏有……他抱怨的那個部門的冰山部長。

“叫指揮官！”絲毫不知道自己屬下擔心的蒙塔卡隆立刻糾正。

“……”

幾步遠之外，唐奚掙了半天沒掙開，被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男人拖着走了一路。

對方打定了注意不聽他解釋，拎着它拐了個彎進入M3機甲推送接口，一把被塞到一架黑色的機甲中，人飛快的跳出去沖向旁邊的M2接口。

“3——2——”

通訊頻道中，系統倒計時正走到最後部分。唐奚按下按鈕，光屏逐一打開，與此同時，機甲後部傳來一股推動力。

“……”他打開全院内通訊頻道，跟定前面一架同樣漆黑的制式機甲，快速向前推進。

“預到位。”全員通道裏傳出一把熟悉而冰冷的聲音，“F0，10分鍾後到達。”

唐奚已經看到前方的戰火。

10數架小型航艦像一把尖刀插入對方的防禦陣型中，混而不亂。

“快速通過。”肖陌白說。

瞬時間，20架機甲速度一提，因爲速度太快，留在視覺裏隻剩下十幾道殘影。敵方的遠程機甲首先發現了他們，激光炮轉向，然而過大功率的武器發出的光芒遮蓋了住了他們的視線，唐奚學着其他人的樣子，做Z型邊線，他的手指快速的在操作盤上敲動，機甲連滑過閃電般的折線。

唐奚堪堪閃過兩道光炮的夾擊，抽出光刃——他對這架機甲毫無了解，粗略的掃了一眼武器系統，隻能選自己最熟悉的武器。

“變向角度太大，包恩。”肖陌白的說。

“……”唐奚手中光刃斜向上挑，趁對方躲避時一個側滑步閃過，拉高速度，朝後看了一眼，慶幸己方的飛行器陣拉住了對方的注意力。

他們快速的接近偵察隊回報的第二道，趁亂繞過。

行至E32，出現第三道哨卡。

“繞過去。别被發現。”肖陌白說道。

“……”

前方的哨卡被10多架飛行器結結實實堵了個正着，敵方機甲穿插其中，唐奚按了按自己的腦袋，開始回憶曾經讀過的摸哨方法。

第一步，降低機械噪音。

唐奚将整體功率下拉了3個檔，小心的埋伏在一塊碎石後面，滑入碎石的陰影。

唐奚緊張的看着光屏上的數據，計算機自動幫他分析着最佳潛入路徑，隻看他能不能做到。

唐奚無聲的從碎石的右側轉入碎石下方，避開一架機甲的視線。這顆碎石正緩慢的像對方的防線運動，他往上一貼，緊緊扒住了碎石。

碎石的運動路線經過一架機甲的巡視道路，正夾在兩架飛行器中間。

唐奚切斷了能源系統，隐藏在碎石的的陰影下好像自己是石頭的一部分。

系統計算給出的方案在眼前的光屏上閃亮，這顆碎石的運行路線較高，在經過兩架飛行器時會被全景掃描儀發現，而在與機甲巡視路線交叉點上，同時會有另一顆碎石從旁經過，交叉後軌道路線快速下墜，如果能以其爲掩護，就能躲過飛行器的全景掃描。

“……”唐奚手指停在操作鍵盤上。

敵方的機甲同樣是漆黑的制式機甲，唐奚猛的按下啓動鍵，發動器推進，雙手使力往起一撐，機甲快速從碎石下滑出，就從敵方機甲背後經過，他伸手攀住另一塊碎石，定位不準，手一滑，驚了一身冷汗。

敵方機甲快速轉頭。

已經再次關閉發動器的唐奚屏息，知道對方應該是察覺到了剛剛一瞬間發動起的細小嗡鳴聲。

地方機甲棕色的電子眼快速的掃描着周圍，唐奚小心的爬上碎石的一側躲避對方的視線，但這個姿勢必将暴露給敵方的飛行器探測儀。

碎石行進的不快，卻已經将将要滑過兩架飛行器的探測儀範圍，那架黑色的機甲往前追了兩步，唐奚輕手輕腳的再次換了個角度。

對方終于将視線收了回去。

唐奚松了一口氣，趕緊爬回碎石下方，滑過兩架飛行器中央。

他打開發動器，在碎石的陰影中跳躍，在不同碎石的行進軌道中改變自己的位置，始終小心的不把自己暴露給對方。

20架機甲盡數通過。

“太慢。”肖陌白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冰冷嚴厲。

“……”唐奚忽然覺得也許肖陌白平常對自己算是不錯的，至少肖陌白和他說話的口氣大多用‘淡漠’來形容就足夠。

軍演剛開始不久，各處的戰鬥還停留在前兩道防線，第三道防線後有一段的空白，5分鍾後，他們已經接近了第四道卡哨。

“怎麽這麽多……”有人在全頻通道裏小聲說。

達特利卡的防禦像一圈鐵通，兩層飛行器圍城環狀，穿插的機甲同樣密密麻麻。

“他們進行絕對防禦。”肖陌白看着數據分析屏，“這裏有近50人，第一、二、三道防線有近100人，後面應該還有第五道防線，其後就是對方主艦。”

沒人插話。

巴裏挂着私人通訊，“你猜肖部長想幹什麽？還是摸過去？”

“不可能。”找錯人還不自知的巴雷拉說道，“天方夜譚！”

“30秒内突破第四道防線，1分鍾内穿過中間地帶，所剩時間不夠第五道防線進行大規模武器能量聚集。”

“……”巴裏眨了眨眼。

“快速突破，行動。”

随着肖陌白話音一落，20架飛行器刷的從陰影中竄出。

唐奚覺得自己應該多長兩隻手。

當先的己方黑色機甲動作利落輕靈，在他解決掉第一個遊動巡邏的機甲時不論是己方還是敵方，沒有任何一個人反應過來。

“那是什麽？”達特利卡的飛行器上，一名艦長有些疑惑的看着屏幕，剛剛似乎有一道黑影從實景屏幕上滑過——！他神色一凜，快速的調出數據屏幕，難以置信的睜大眼睛。

肖陌白放倒了第二個移動卡哨，按照軍演的要求，對方不能以通訊頻道向上報告，隻能呆呆的定在原地。黑色的機甲越過兩架飛行器上方，黑色的殘影滑過後，像啓動定格圖片的按鈕，一道激光束從後方的第三架飛行器炮口中亮起，目标卻不是肖陌白。

“誰先被發現的？！”巴裏在通訊頻道裏喊道。

“保證不是我！！”巴雷拉立刻說，“我猜剛過到一半！本來能順利過來的！現在被截住了！”

肖陌白在第三架機甲身上标了“已死”标志，向後滑去，黑色的機甲像出現時一樣，似幽靈般隐沒蹤迹。

唐奚正在懊惱。

他越過剛剛被他“消滅”的敵人，趕緊向旁邊急閃，一道激光束擦着機甲的外殼滑過，機甲中響起提示損傷的警告。

唐奚趕緊瞅準一個接近的碎石躲在後面。

“包恩。”肖陌白的聲音響起來，“25秒。”

唐奚從碎石後躍出來，弧滑步加小幅度高頻率變線，晃過兩個發現他的機甲，幸好這時候發動器的聲音已經不那麽明顯，對方沒有發現他。

“吃貨！快點！”巴雷拉的聲音在全組通訊頻道中響起。

唐奚的機甲接連兩個S步，系統再次提醒損耗。他猛的拉起速度，直線向前沖去。

“滴——損耗30%——左肩受到攻擊——”

他隐入陰影，飛行器的激光炮從他身側滑過，己方的一架黑色機甲折回，在唐奚斜後方開槍，唐奚借着對方的掩護擺脫敵方的糾纏。

“快走快走！”巴裏在通訊器裏招呼。

“20個人……”達特利卡的指揮官皺着眉頭緊皺着眉。

“前幾天聽說安可拉的技術部研究出了易攜帶的大功率武器。”副官說，“如果他們帶着這種東西，主艦一定會報告損失。”

“他們過不去第五道防線。”副官說。

“能過能過，我們當後盾，”巴裏在通訊器裏喊道，“肖部長，快去快回，還要計算戰損比的！”

20個人快速變換隊形，呈倒三角狀，雖然各自閃躲着對方遠距離光炮的襲擊，隊形卻未散，像物體在水中的倒影，風吹過水面的波動讓其變形，而後快速的回歸原狀。

短兵相接，戰隊分爲兩層，近戰機甲在前，遠程在後，一架黑色的機甲從陣中脫出，借着混亂的戰場沒入對方的防線。

他出沒如幽靈，敵方的機甲剛剛在屏幕上捕捉到他的動向，機甲系統已經響起死亡提示。

被迫陣亡的機甲駕駛師心有不甘，調出被襲擊時的記錄。造成他‘死亡’的是駕駛室穿透性裂口，對方武器爲可伸縮光刃，模拟結果是連駕駛員帶機甲一起刺穿。

這是很正常的攻擊方式，不正常的是機甲駕駛師在對方接近時沒有得到任何預警，而在對方攻擊時他完全無法采取抵禦措施。

雖然不能向主艦回報，也不能參加戰鬥，機甲駕駛師依然調動搜索設備追蹤對方的身影。

越看越心驚。

數據屏幕上代表黑色機甲的數據時而出現時而消失，消失的數據代表對方的速度已經超過系統可捕捉的最高速度，數據出現時數值極小，應該是突然間的停頓、轉向、變線。

“這麽高的速度，……他的身體怎麽承受得了！”他目瞪口呆。

肖陌白越過最後一架機甲，敵方的主艦安靜的趴伏在前方。

在混戰中，實景屏幕受光線等各方面影響，大部分指揮官都習慣直接分析數據屏幕，從數據中看到真實的情境已經成爲他們的本能，然而數據畢竟不是真實。

因爲大部分人員都聚集在前幾道防線，主艦周圍隻有零散3架中型戰艦。肖陌白輕輕按了一把被标記‘死亡’的地方機甲肩頭，借力貼近一塊碎石，在陰影中穿梭。

數據系統對移動物體以及其溫度、能量等各方情況進行記錄。肖陌白僅開啓機甲操作系統，黑色的機甲像黑色的的影子，他的操作比唐奚輕靈娴熟的多，動作利落沒有一分多餘。

肖陌白在正中央的中型戰艦底部略略一停，借力轉向他的最後一個目标。

第三十章

黑色的機甲輕巧的滑到敵方主艦之下，肖陌白小心的摸過它的機身，浏覽着分析儀傳回來的數據。

他找到了主艦的“神經中樞”。

大量的線路從主艦後部彙集，四散到艦艇的每一個角落，肖陌白将技術部的新産品固定到線路交叉彙集的樞紐，黑色的機甲輕飄的滑開，快速撤回。

“可以走了？”捕捉到肖陌白的機甲，巴裏迫不及待的問，趕緊往後急退，離開了對手的攻擊範圍。

“走。”肖陌白說道，“有多少人‘死亡’？”

“5個……”巴裏一把扯過旁邊已經是‘屍體’的巴雷拉，叫道，“别裝屍體啦先！偷偷開個助推器也沒事！扯着你怪沉的！”

他随後對着組内頻道說，“死亡的都自己就近找個人靠上，偷偷開助推器跟回來。别落到别人地盤裏到時候還要回來領！”

“……”被标記死亡的唐奚默默往四周看了一圈，兩架敵方機甲之外，安可拉凱因基地的黑色制式機甲劃步晃過，對方抓住他的肩膀，唐奚開了助推器，默默的跟着。

突圍而進應該易于再次突圍而出。

然而另唐奚奇怪的是，本來秩序井然的防線現在像是亂了套一樣，飛行器之間、機甲之間全無配合，他們晃過第四道防線，接近第三道時已經看到了己方的第一混編小組。

“炸的哪？”巴裏忍不住問，“亂成這樣？”

“通訊總線。預計10分鍾後能恢複。”

“嘿，10分鍾夠了！肖部長，我可以跟着第一混編組打一次嗎？還沒過夠瘾！”

頻道裏傳出一群‘死屍’的哀嚎，他們隻能回安可拉的主艦等到演習結束。

唐奚看着己方隊伍裏的‘活人’聯系上了第一小組的組長，紛紛轉而投向混編隊，脫離了交戰區域，‘死屍’們對戰局無法影響你，也紛紛恢複了活動，一個個垂頭喪氣的向安可拉主艦靠近。

“滴——”全組通訊器以外，私人通訊頻道響起請求通話提示，來自肖陌白。

他猶豫了一下，按下接通鍵。

光屏自動彈出，男人的目光冰冷。

“……部長。”

“爲什麽不在第一時間報告？”肖陌白說道，聲音平淡。

唐奚沒說話。

肖陌白面目漠然，屏幕裏黑發青年的表情曾經有一瞬間的松動，似乎想說什麽，而後又停住。

“我的錯。”唐奚最終說，第一次避開了肖陌白的視線。

這不是他一個人的演習，他得爲自己的所作所爲負責。

這一次的行動如果因爲他一個人的能力不足導緻失敗，唐奚覺得他自己也無法原諒這種錯誤。

他太沖動了。

機甲沖出軌道進入星空，肖陌白的聲音在通訊器裏發出指令的時候，唐奚的手在鍵盤上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按開私人通訊請求。

“理由。”肖陌白說。

他可以找一萬個合理的理由來解釋這次意外的開端。

他是被迫的、當時推送器已經啓動了，但是他無法解釋自己的放縱。

唐奚搖了搖頭，“沒。”

他在心裏自嘲的笑了一下。

機甲進入主艦，肖陌白切斷了通訊。唐奚從駕駛室裏翻出來，隔了兩條發射軌，銀發的男人轉眼看過來。

他要聽見理由。

唐奚依然搖了搖頭。

‘死屍’們三三兩兩的從自己的機甲上下來，巴雷拉經過唐奚的時候拍了他一下，“嘿，吃貨，下回動作放利落點！淨害我們被發現，還号稱天才呢……”

唐奚沒仔細聽他說什麽，啊的應了一聲，跟着他們往外走，他走在最後，前面有一個黑制服的男人莫名其妙的回頭瞄他，唐奚想估計是巴裏。于是朝對方聳了聳肩。

“嘿。”巴裏從隊伍裏脫出來，臉上滿是疑惑，“你是包恩？”

唐奚搖頭，指了指巴雷拉，“當時我在吃早飯，他認錯人了。”

巴裏瞪大眼睛，“軍演的時候你在吃早飯……”

“新人，沒什麽用。”唐奚說，“本來是打算回屋裏好好看直播的。”他歎了口氣，“給你們添麻煩了。”

“哈！新人已經很不錯了！”巴裏滿不在乎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抱歉的是巴雷拉……”他往前看了一眼，随口問，“你叫什麽？”

“唐奚。”

巴裏轉過去看巴雷拉的腦袋就像卡住一樣轉到一半又忽然轉回來，他難以置信的擡手一指，“你是唐奚？！！凱裏隊長說你是那個誰！那個誰來着……名字記不清了诶呀……”

“誰？”唐奚問了一句。

“殺了好多人然後失憶的那個！”巴裏大叫道，“我當時不在本星系，出任務出事了，在外面耗了幾十多年才回來。據說你喪心病狂……”

前面那幫行動部的人回頭看了幾眼，巴雷拉叫道，“嘿！說什麽呐？！”

“是你？”巴裏瞪了巴雷拉一眼壓低聲音轉回來。

唐奚不知道該搖頭還是點頭。

他剛想說什麽，忽然話音一頓，飛速回頭，很是谄媚的笑了那麽一下，“肖部長。”他說着往旁邊一讓，“哎呀他們都走遠了我這就去……”說着就跑走了。

肖陌白看着唐奚，沒分一個眼神給跑走的巴裏。

“我錯了！”唐奚立刻說。

肖陌白嗯了一聲，“跟我來。”

“派人去掏别人大本營，結果自家大本營也被掏……”副官看着屏幕上的報告，轉向蒙塔卡隆，“指揮官做的真好！”

“别搞笑了。”蒙塔卡隆拖着腮幫子，“5個小時要攻下一方否則就算失敗，哪裏能留太多人手防禦……”

“想點辦法。”副官指了指屏幕上快速接近的紅點，“要不梵因的人便宜占大了！”

“沒辦法……”蒙塔卡隆一邊說着一邊從控制台上爬起來，歎了口氣，“演習規定，炮口都不許用，假裝自己就是個挨打的……肖部長呢？”

“……有點出息！”副官怒，“你是總指揮！想着特殊職能部的部長幹什麽！”

“他能打啊。”蒙塔卡隆渾不在意的說，“如果他不去特殊職能部，熬到死我也出不了頭，關門！放肖部長！”他說着拉出通訊器，“第四組？能攔多久？”

“不知道。”留守的第四組組長說，“1：20的人數，感謝部長看得起我們！”

“叫指揮官！”

“……”副官猛地一拽他。

“怎麽了？”蒙塔卡隆順着副官的視線回頭，肖陌白赫然站在門外。

“啊……想誰誰就到。”他歪了歪身子，看到肖陌白後面黑發黑眼的青年，“你的新搭檔？”

副官一把把蒙塔卡隆拽直了坐在椅子上。

“出什麽事了？”肖陌白走進指揮室，碩大的指揮室裏有7個操縱位，空空蕩蕩的隻有蒙塔卡隆和副官兩個人，肖陌白看向屏幕，目光毫無波動，隻微微皺了下眉。

“第一小組回報。”通訊器裏刷刷的響起聲音，“已經突破第五道防線。”

“收到。”副官拽過通訊器，“加快速度。按照技術部的預計你們還剩3分鍾。”

“第二組，不用管達特利卡了。”副官繼續說，“回援。”

“回援？”第二組組長打的正高興，聽見以後吓一跳，“主艦出什麽事了？還能等會不？我等我突破這一層防線就……”

“别啰嗦！”副官說道，“回來加你的處罰！”

“……”第二組組長靜默了一下，而後發出嗚嗚嗚嗚的聲音，“副部好兇殘……”

唐奚覺得副官的額頭上青筋直蹦。

蒙塔卡隆趕緊一把搶過通訊器，“快點，你們副部要爆發了。回報預計時長。”

“……挺久，二十分鍾？我們被困在裏面了啦……”

“不是讓你小心謹慎！不要過于深入麽？！”副官湊着蒙塔卡隆的通訊器吼。

“一時沒忍住嘛……~”

蒙塔卡隆趕緊往旁邊撤了兩步遠離自己的副官，捂住通訊器小聲說，“快點回來，快點回來！”

他又說，“先鋒隊還在待命？直接出動！”

“……出動？”巴裏挺納悶的說，“好啊，可是……肖部長呢？還有那個包恩……”

“都在我這兒。”蒙塔卡隆說，“你們直接劃入第四組，”副官在旁邊輸入指令，蒙塔卡隆看了一眼接着說，“通訊通道已合并。”

“可以在這兒。”肖陌白說。

蒙塔卡隆立馬轉身，發現對方沒和自己說話。

“嘿！”還沒等唐奚說話，蒙塔卡隆立刻說，“你想把你家搭檔寄存在這兒？”他語氣有點興奮，“成啊，就在這兒吧！我對他可很好奇啊！”

“這裏看的最清楚。”肖陌白說，“可以随時知道最新情況。”

“……”唐奚忽然明白了，但是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錯了！

蒙塔卡隆也眯了眯眼，“說的好像這裏是現場直播間……”不過他随後一把拉過唐奚，沖肖陌白笑了笑，“肖部長，外面要麻煩你了！”

他話剛說完，指揮室裏滴的一聲，“防禦系統受到攻擊——損耗度——10——”

蒙塔卡隆哎呀了一聲，扯過通訊器，“第四組，把他們趕遠點！”

“第一組報告，對方通訊系統恢複。”

“爲什麽不直接炸了動力源，能量槽……”蒙塔卡隆歎了口氣，“好吧我知道，沒人家會把那種顯而易見的弱點擺在你面前，除非咱技術部逆天了，發明出一炸把整個航艦都炸飛的……”

副指揮整了整衣服，“我也去。”

指揮室的門打開又合上。

副官剛出去，蒙塔卡隆立刻趴回指揮台上，一臉百無聊賴。

“我猜一定得赢。”他說，問唐奚，“你猜爲什麽？”

“第一、二組都被包圍了。”唐奚問，“怎麽樣是判定勝利？”

“軍演當中，對方主艦損耗度升至67%，有緻命損害，即算被攻占。”蒙塔卡隆說，“軍演完成後還要計算戰損比作爲加減分項。”

“你還有一支隊伍？”

“哎？”蒙塔卡隆瞪眼。

“第一、二組戰艦的型号，是2人标準配備戰艦。”唐奚說，“其實每一艘上隻有一名駕駛員。你讓他們以爲你全部的人員都放在外面了。”

“其實還有一支隊伍駕駛單人戰艦繞道達特利卡後方。”

“正解！”蒙塔卡隆笑道，“老套的戰術？嗯？怎麽發現的？”

唐奚指了指旁邊光屏上各通訊頻道，在各組通訊頻道上顯示所有組員姓名，也當然的顯示出了人數，唐奚粗略的掃過一眼，總和隻不過是演習規定人員的三分之二。

“爲什麽沒有他們的組别顯示？”

“怕信号被捕捉。”蒙塔卡隆說，“放心，相信他們能完成任務。”

指揮官神秘的笑了笑，“其實一共有兩隊，一隊向達特利卡，另一對向梵因。”

“梵因？”唐奚哦了一聲，有點難以置信。

“你以爲梵因既然來抄咱的家知道咱家裏沒人，不會明白我們在幹什麽麽？他一定會派人同樣攻擊達特利卡，人數估計還不多，想坐收漁翁之利。”

“……所以你的目的其實是梵因？”唐奚若有所思，“你确定他們……”

“不确定。”蒙塔卡隆笑道，“就算他們不出人攻擊，攻打梵因的兩隊合一，至少繳掉它的右翼！軍演規定，主艦沒有攻擊能力，除非梵因想龜縮在主艦裏熬到結束，否則必須派人出來。我不覺得他們主艦的防禦性會這麽高。”

“所以第二小組的任務……本來就是深入梵因……”

“對！”蒙塔卡隆一拍手，“第一小組的任務也是與另外一隊彙合。”

“雙管齊下，分散人力。小心貪多不爛，什麽也得不到。”

“雙管齊下，不過是分散風險罷了。”蒙塔卡隆說道，“我家副部，人太保守。總以爲這就是冒風險，風險是未來的不确定性，隻有一個目标，才是真正的賭一把。”

“我比他更相信大家的能力。”

唐奚看向主屏幕，己方的20架黑色制式機甲在梵因的攻擊中抵抗，他們不退一步，可能也不需要退一步。

“副指揮知道？”唐奚看向他，“這個戰術？”

“當然知道！”蒙塔卡隆說，“他隻是不同意所以鬧别扭而已。”

指揮官攤手，“沒事，回去讓他多罰罰那幫小子消消火就成了。”

唐奚看着屏幕。

“那是你家部長。”蒙塔卡隆随手一指，“就說他能打，全場最神出鬼沒所向披靡的就是他，輕易不敢往外放，放出去太傷人自尊。”

“……”

“就算不用時武，他足以在行動部搞個部長當。”

“機甲怎麽用時武？”唐奚立刻問。

“機甲有，戰艦有。”蒙塔卡隆難以置信的看他，“你是不是特殊職能部的人，你不知道？你剛剛被當成包恩弄過去的時候沒有發現？”

他看着唐奚的表情，忽的一拍手，“是了！先鋒隊機甲都是制式的。”

他說着笑了笑，“我都忘了，先鋒隊向來隻有行動部的人進入，沒有适合你們的。”

唐奚茫然。蒙塔卡隆拍了拍他的頭，趴會控制台上，“小朋友，别着急，面包牛奶，都會有的。”

“第二組報告。”通訊器裏傳來回報，“人有點不夠打！”

“梵因的人不夠你打？”絲毫沒被歧義句影響的蒙塔卡隆說，“說大話不怕咬舌頭。”

“……”第二組組長噎了一下，“比預計的少。”

“少多少？”

“嗯……一架中型戰艦的人數，附機甲分隊。”

蒙塔卡隆皺眉。

唐奚啊了一聲，“梵因如果認爲你會認爲他去打達特利卡。”他說，“就會分出人手來攻擊咱們，而不是去達特利卡。”

“他們第一支來攻擊的小隊探清了我們留守多少人防禦，打一座‘空城’，說不定比去搶達特利卡還來的劃算。”

蒙塔卡隆一拍手，“他們不僅會來搶，還會全力以赴的搶。”

“怎麽辦？”唐奚問他。

蒙塔卡隆笑了笑，搖頭，“你猜？”

“沒有其他的人手可以分派了。”

“不不不，在你剛剛的所有計算中，你隻計算了所有能出戰的人，行動部、以及你們自己的部門。你知道軍演時爲什麽也要帶技術部的人來麽？在軍演中能使用的‘改進’必須是從航艦出發開始研制，直到軍演結束前都可以繼續，而不能用以前留下來‘已出現’的積累。”

“……你想說技術部有新……”

“報告。”第二組組長說道，“看到奧塔克了！出現的時間掐的真好！一分不差！”

從後方繞向梵因的隊伍首先出現，帶隊人奧塔克，唐奚已經基本猜出來參加者有誰。

“勝利就在眼前。”蒙塔卡隆笑了。

似乎是爲了給他潑一盆冷水，主艦的機體忽然狠狠一震，指揮室裏響起尖銳的報警聲。

“是梵因……？唐奚？”

指揮室的燈光倏然熄滅。

“警報！航艦空間内出現不穩定！一切能源統一切斷維持空間穩定！警報！能源不足！警報！主系統關閉——倒數——”

“切換手動操作系統！”蒙塔卡隆說道。

“切換進行——2——切換完成——能源不足！主系統關閉！”

亮着的操作鍵盤忽然熄滅。

巨大的主艦機體晃了晃，所有的自動調整系統關閉，星海中，安可拉凱因的主艦好像喝醉酒一樣歪歪扭扭的找不到平衡。

“喂？蒙塔卡隆？！”副官往後退了一步脫離戰圈，“呼叫主艦！蒙塔卡隆混蛋！出什麽事……”

他眼角餘光忽然瞄到前方己方的機甲忽然停止動作，敵方襲擊的模拟效果直接擊穿了駕駛室，黑色的機甲被判定死亡。

卷二·基地生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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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4:52


卷三：邊境之城

第三十一章

“爲什麽還是沒有成功！”男人暴躁的從屏幕前站起來，“上次如果是因爲安可拉凱因基地的防衛夠高，能源足夠所以消除了空間門的作用，這次爲什麽沒有成功？”

“這裏……”另外一個人一目十行的浏覽着數據，“這裏的數據……”他仔細看了看，而後張了張嘴看向自己的同伴。

“有人人爲擾斷了運行軌迹，使得目标偏離。”第一個人眯起眼。

“沒關系。”另一個人說道，“就算更改了落點也不可能比預定落點遠多少，時武的特征太明顯了，‘成功品’手裏隻有這一個武器，隻要他動用了，在固定範圍内，我們就會知道……”

“我關心的是，爲什麽會産生偏離。”第一個人說道，“‘成功品’是在進行預選時成功定位，難保當時的爆炸不會波及到其他人一起發生傳送，但是一般來講，沒有人會……”他忽然頓了一下，“執行任務時有回報，那天沒有成功的原因是……”

“肖陌白在？就算是肖陌白，也不該有這種能力。他不過是一個人類，僅此而已。”

唐奚晃神的看着自己的頭頂。

他轉過頭，凹凸不平的地平面向遠處延伸，一望無際渺無人煙，接上陌生的深藍色星空。

明亮的星辰閃爍着，在天空上雜亂無章的排列，有兩顆極亮的星遙相而對，劃分天空的兩端。灰白色的沙礫映着天上的星，泛出銀亮的微光。

荒涼而美好。

唐奚動了動手指，身體的操縱感逐漸回歸，他這才覺得手腕被人緊緊拽着。他轉頭，看見男人側着頭，銀色的長發撲在粗糙閃亮的地面上，眼閉着，臉色極爲蒼白。

唐奚覺得自己心跳都要被吓停了。

“部長？”他推了推肖陌白，小心翼翼的坐起來。男人沒有一點反應，唐奚抽了抽手，卻沒辦法把自己的手抽出來。

肖陌白身上的制服不知道爲什麽已經破破爛爛，東劃一道西劃一道，唐奚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也差不多。

到底發生什麽了？

他明明記得上一秒還在軍演的主艦上，雖然他同樣記得空間的震動感，就好像在安可拉基地裏看格萊斯預選小組賽最後一輪的感覺。

但他猜測這裏肯定不是空間門預訂的落點。

這是個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星球。

随着慢慢恢複的感知，唐奚開始覺得冷。剛剛還平靜的荒野上慢慢起了風，浮塵一般輕的細沙被帶起一層，細細密密的彌漫到空氣中，一片銀白，随着陣風倏然飄走，好像流動的銀白河流。

唐奚搓了搓手，把肖陌白扶起來，對方的體溫比自己冷上許多，唐奚把肖陌白圈進懷裏，對方的頭靠在他肩上，唐奚扭着脖子看他。

他看着這個男人的眉眼，唐奚覺得自己詞彙貧乏，找不到除了英俊以外的形容。

肖陌白微微鎖着眉，唇緊抿着，面部線條筆挺，帶着隐約的銳利。

唐奚不知道肖陌白出了什麽事，心裏忐忑無比。他四面又看了一遍，漂浮在空氣中的細沙好像從水面長起的濃霧，在冷硬的風力快速的向上蔓延。

唐奚摸摸自己被凍的沒感覺的臉，扶着肖陌白站起來。他得找個地方避一避風。

頭頂上的星空依舊是幹淨的深藍色，唐奚往下看了看，自己的腰部以下都隐沒在浮沙裏，看不清楚，就好像他隻有上半身沒有下半身一樣。

唐奚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地面坑坑窪窪，他也看不清路況，浮沙暴漲，不一會兒淹沒了它的肩膀、脖子，然後直接沒過頭頂。

風聲見大，隆隆之聲從遠處而來，雷霆一般，忽高忽低，轉成宛如哀嚎一般的凄厲叫聲。漂浮的細沙随着風卷起，帶起更大快的沙礫，噼噼啪啪的劃過臉上立刻就見血痕。

唐奚轉了個方向，也不知道能去哪裏躲風，他沒見過沙漠裏的沙暴，卻也知道厲害。風沙瘋了一樣往鼻子裏鑽，唐奚把肖陌白往懷裏按了按，一隻手擋着他的口鼻，跌跌撞撞的也不知道往哪裏走。地上本就坑坑窪窪，一腳深一腳淺，唐奚被風推着往前腳下一滑，竟然直接踩空——這裏居然是一個地表裂縫。

唐奚下意識的伸手去扒地裂縫的邊緣，兩個人的重量夾着下落的速度将他手臂狠狠一拉，手指劃過粗粒的地表，唐奚憋了口氣，指尖使勁扣住他能抓得到的物體，從肩膀到手臂一陣劇痛，下落的速度一頓，停住了。

唐奚緩緩的呼出一口氣，伸腳夠了夠，地裂縫垂直向下，好像刀削斧刻一樣沒有能夠落腳的地方。風聲經過裂縫發出的聲音鬼哭狼嚎，一塊巨大的石塊被風裹挾着貼近地表碾壓而來，唐奚正探頭往下看漆黑一片的裂縫底部，冷不防手上一陣劇痛，碾壓的痛感讓唐奚差點叫出聲來，毫無防備之下手上的力氣猛的一松，唐奚隻來的及在空中轉了個身讓自己背部朝下，狠狠的摔了下去。

先着地的是後背，然後是後腦勺，唐奚被磕了個眼冒金星，幾乎以爲自己得被磕傻了。

“唔……”他呻吟了一聲，覺得頭暈胸悶，于是小心的伸手把肖陌白從自己身上扒拉下去，伸手摸摸自己的後腦勺——一片黏糊糊的，可能是磕破了。

“居然沒摔死……”唐奚動了動腿和胳膊，往頭上看了看，最上方一點灰蒙蒙的光點應該是地縫的裂口，唐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還活着。

“算了……估計是未來世界的人身體都抗摔……”想到這具身體的速度與力量，唐奚舒了口氣，把自己脫臼的胳膊掰回來，伸手去摸肖陌白。

男人的呼吸噴到他手掌上，唐奚愣了一下，手指向下移動，指尖觸到了男人柔軟的唇。

“……”唐奚歎了口氣，坐起身體。

地縫以下，遠處的風聲依舊沒有停歇，卻波及不到這裏，地上卻還很涼，唐奚摸摸索索的，手指劃過男人臉部的輪廓，眉眼，鼻子，唇……他心裏一邊擔心着肖陌白的情況，另一邊卻有一隻壓抑已久的沖動要逃出牢籠。

“你肯定沒事。”唐奚自言自語，擡起自己的手指看了看，其實在黑暗裏，什麽也看不到。

唐奚覺得自己像變态一樣，舔了舔自己的指尖。

塵土的鹹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唐奚皺起眉，他猶豫了一下，俯下身去。

這也許算是個吻。

唐奚用舌尖描摹着男人唇的輪廓，帶着沙土的鹹味和他手上沾過去的血腥，唇與唇輕輕摩挲，唐奚忽然像是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麽，觸電似的彈起來。

他覺得他應該大叫救命了！

唐奚不是沒喜歡過人，可惜一直也都是暗戀，後來再也見不到，戀着戀着就淡了，也就沒了，唐奚也覺得沒什麽不好，同性戀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意味着父母的不理解、親戚的鄙視甚至連朋友都不能接受，唐奚有的時候覺得他自己一個人就夠了，再拖一個人進來，隻有雙人份的痛苦，何必呢。

唐奚覺得，也就是現在肖陌白沒有清醒着，也就是現在四周一片漆黑，讓他自己絕對一萬萬分的安全。

仔細想來他和這個男人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每一句話他都記得深刻。

這是一個讓他陷入後就無法抑制和拔出的人。

唐奚脫了衣服一使勁撕下個長條，卷一卷，一端綁在肖陌白手腕上，一端自己拿着，小心翼翼的站起來往四周摸去。站起來才知道腳腕也鑽心的疼，唐奚試着動了動，估計骨頭每斷沒什麽大事，于是有點一瘸一拐的往前摸，居然不一會兒就摸到裂縫的峭壁。他前前後後的走了走，走的很小心，覺得手上的繩子繃了起來就趕緊換個方向或者往回退。他離開有牆壁的一邊想看看能不能摸到對面，也幸虧他怕自己走太快會拖動肖陌白，一腳踏空以後唐奚趕緊身體往後仰，啪的在地上做了個屁股蹲。

“……”唐奚揉了揉，小心翼翼的把腳往回收着探了探——居然又是一個峭壁。

“要不要這麽坑爹啊……”唐奚把腿收回來，整個人趴在地上，摸索着往前探，夠了半天都沒有夠到對面，他把頭往下低着去看，一片漆黑裏，居然撞進一點油燈大小的昏黃色光芒。

居然有光？！

有光幾乎就意味着有人，然而唐奚壓根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更不知道是什麽人。

如果他沒有猜錯，把他拽入空間門的目的不可能是讓他跑來這麽個荒涼的星球看看沙暴摔上幾跤在附帶一個給他……的機會……

唐奚又小心翼翼的在周圍摸了一圈，其他什麽也沒發現。這個懸崖很寬，在他能到達的最遠範圍之内沒有能繞過去的道路，似乎因爲下面地質結構問題，那一點亮光隻有在唐奚第一次到達的位置和左右一點看到。唐奚再找的時候還順着懸崖又摸了好久。

外面的風聲小了點，唐奚覺得從出口出去全無希望，于是終于下了決心，趴到懸崖上，一隻手籠着音往下面喊，“有人嗎？”

“有……人……嗎？”他又喊了一聲。

聲音撞到岩壁上來來回回的反射，送入懸崖底處，唐奚趴着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沒人回答他心裏是覺得不幸還是慶幸，剛要直起身子就聽見底下傳來一陣嗡鳴聲，越來越大。

唐奚刷的擡起身，握住湛藍之眼。

一道藍白色的光芒從崖底晃出，像猴子一樣順着崖壁攀爬上升，唐奚眯着眼，往後退了兩步，看清楚了，一架灰色的好像快要散架的機器。

這架機器有四條手臂，指尖尖利可以直插岩壁，頭上帶一個巨大的凹形鏟，旁邊還有一個鑽頭。

“真有人？”機器落到地上，一個穿着破爛的男人利落的從裏面跳下來，他；臉上都是胡子，蓋住了原本的面貌，一雙黑豆大小的眼睛從濃密的眉毛裏看過來，充滿了狐疑。

“你是哪兒來的？”他打量着唐奚。

唐奚伸手指了指上面，“我從那上面掉下來的……我也不知道這裏是哪。”

“上面？”男人更懷疑了，“上面在刮風暴，你是哪個區的？這天氣出去不要命了？”

“……”唐奚想了想，無辜的眨眼，“我不知道……”他說，“我本來在航艦上，進行空間跳躍的時候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等再醒來就是在這兒了。那時候上面還沒起風……”

“那是你運氣好。”男人打斷他的話，“你本來在進行星際旅行？有可能是你們空間跳躍的時候出了問題，這倒是有可能……”他又看了唐奚一眼，“小身闆，在這兒估計活不了幾天。”

“……怎麽才能離開這兒？”唐奚問。

男人笑了一聲，“離開？别搞笑了。”他說，“能活着就不錯了。我們是采礦隊，能幹活就能給飯吃，你能幹什麽？”

“什麽都能幹。”唐奚立刻說。

大胡子的男人明顯不相信的看他。

“真的。”唐奚點頭，大眼睛瞪着他，男人的神色松動了一下，終于點了點頭，拉開駕駛室的門，“行，那先試試，你進來。”

唐奚沒動，擡起自己拽着衣服布料的那隻手，“呃，我還有個同伴。”

“你瘋了？！！”看見回來的拉裏克，一群簇擁在屋子裏等着看他領回來什麽人的工友像炸了鍋一樣叫起來，“你帶這麽個小孩回來幹什麽？！還跟着個半死不活的？！！費口糧嗎？！！！”

這群屋子裏的人雖然穿的都破破爛爛，臉上都一道污痕一道傷的，卻都又高又壯，他們用打量牲口的眼神看了看唐奚，其中有一個忽然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我懂了！你……”

他的目光太過直白，以至于後面幾個字雖然沒說出來，但整個人群都哄然大笑。

“你自己養！聽見沒有！”第一個發話的人一邊笑一邊說。另一個立刻搖頭，“不不不，如果你願意和我分享，我也是可以承擔的。”

拉裏克黑了一張臉，一巴掌把人推開，粗聲粗氣的說，“都一邊兒去一邊兒去！咱不是缺勘探工嗎？！”

“……勘探工？”第一個發話的人切了一成，“這小子要能做的來也成！你要真這麽想我沒意見，反正是死外面也不費糧食。”

“所有的工作是真的做出成果才能有機會回來分糧食的知道不。”他轉向唐奚，“小弟弟，你知道勘探工要幹什麽嗎？拿着那個快破掉的探測器，這裏沒有多餘的勘探工具啦，你隻能用最原始的鑿子啦，一點點鑿到足夠深才能把探測器放下去哦。”

唐奚哦的應了一聲，“我覺得可以試試。”

“呦呦呦，小弟弟你可想清楚，幹這個不如陪我！”剛剛第二個發話的人立刻叫起來，引發人群的第二陣哄笑。

拉裏克推了推唐奚，不耐煩的把堵在一起的人群撥開，不少人注意到肖陌白，人群裏有人啧了一聲，低低說了一句，“嘿，這個也成。”

“……”離得近的人伸手就來摸唐奚，唐奚偏頭躲了躲，反倒一巴掌拍開膽子大來伸向肖陌白的手，他眼睛一眯，被他看的人愣了一下。

“呦，小朋友眼神真兇狠……”

拉裏克帶着唐奚穿過這間屋子，進入第二個岩洞，這裏面的道路曲曲折折就像采礦的洞穴，拉裏克把他帶進一個巨大的岩洞，裏面堆滿了破破爛爛的機器和掉了一地的零件。

“就這兒了。”他粗聲粗氣的說，“明天上午風暴會有3個小時的停歇，在那之前你就待在這兒。”

唐奚點點頭，猶豫了一下，“有水麽？”

大漢用黑豆眼瞪他，“什麽都沒有！”他看着唐奚，青年沒什麽失望的哦了一聲，反而讓大漢猶豫了一下，随後大踏步的離開。

唐奚揉了揉自己剛剛走疼的腳腕，沒想到沒過一會兒拉裏克咚咚的腳步又走了回來。

“給你！”拉裏克站在門口扔了個水壺給他，水壺在地上滾了滾，聽聲響起碼裝了大半壺。

唐奚立刻嗖的蹦起來，他極爲詫異，如果這裏食物缺乏，估計水資源也缺的緊，他估計大漢是從自己的份額裏拿出來的，想了半天，也隻能鄭重的說了句謝謝。

第三十二章

一壺水灌了點給肖陌白，其他都被他留起來。唐奚一點也不承認他其實想試試電視劇裏常演的那種方法，可惜現在周圍不夠黑了，唐奚有賊心沒賊膽。

唐奚覺得自己不過閉着眼睛眯了會兒，拉裏克就又回來了，他先是狠狠的敲了敲門邊，惡聲惡氣的看着唐奚，“時間到了！起來！”

唐奚趕緊一咕噜爬起來。

他看了看肖陌白，有一種他需要寄存箱寄存物品的感覺。

“走了！”拉裏克催他，唐奚于是跟着他出去。

因爲是開工的時候，經過的人大多匆匆忙忙的，三三兩兩彙成幾股走向不同的方向。達裏克把他帶到勘探隊的集合地點打了個招呼就走了。勘探隊的隊長歎了口氣，看唐奚，遞給他一個半人高的方盒子，還有一個挺沉的工具，長柄尖頭，像個鳥嘴。

唐奚左右看了看，各人的工具都不同，有的先進有的落後，他手裏的這把是最古老的。

“拉裏克就不該帶你過來。”勘探隊的隊長長的搖頭晃腦的看他，“前年他兒子死了，現在對你這麽大的孩子沒抵抗力。”

唐奚愣了一下。

“走了走了，開工了開工了。”隊長沒再看他，向後面招呼，6、7個人一窩蜂的上了電梯。隊長按了按鈕，電梯先是震了震，晃了半晌，才嗡嗡嗡的緩慢上升。電梯在上升的路程停停頓頓，唐奚中間都有點懷疑這電梯會不會忽然就掉下去——未來世界的電梯還是一塊平闆，怎麽看都沒有方盒子有安全感。

“找什麽礦？怎麽找？”唐奚問隊長。

隊長看了他一眼，從兜裏掏出一個折的皺巴巴的地圖，拿手指點了點，“我們是在這裏——整個紅圈裏都是可能會有出産的地方，就看你挑的地方好不好。木黃石、赤堅石、能量礦，什麽都行！隻要有用，知道都是什麽吧？”

“嗯，知道。”唐奚點了點頭，在腦子裏把被格萊斯逼迫着看的資料都回憶了一遍。

這些都是對打造武器有極大作用的礦石。

木黃石磨成粉末加入金屬中能夠提高金屬的柔韌性，赤堅石能加強硬度，而能量礦就更不用說了，那種礦石是煉制能量塊的重要來源。

唐奚覺得自己真要感謝格萊斯那張長長的讓他以爲自己重回高考時代的學習列表。

“叮——”電梯停了下來，提示音好像敲響破了個口的鈴铛。迎面冷硬的風讓唐奚眯了眯眼，目光望過去又看見一片深藍的星空。

這裏的白天和黑夜似乎沒有區别。

那兩顆明亮的星在天空的中央彙合，唐奚猜想這裏的人根據這兩顆明亮星辰的軌迹判斷白天與黑夜。

大地一片平靜，隊長走出電梯停靠的遮擋岩體，另一隊駕駛着破爛機器的人咣當咣當的從岩體背面開過來，爲首的探出頭，“今天把最遠到利卡山脈去！路上有停的就叫！别跑太遠，過3小時就回來等着我們回程。”

“知道知道。”隊長一巴掌把對方的臉塞進去，回頭看唐奚，“小朋友，聽懂沒？”

唐奚乖乖點頭。

他跟3個人窩在第一輛車裏，探頭透過駕駛室的小窗戶往外看，一開始地貌近乎一馬平川，跑出去一會兒，他們看到了凸起的山陵，又蜿蜒的似乎幹涸的河床，和大地仿佛被鋤頭砸出來的裂紋。

“就這兒吧。”唐奚說。他從駕駛室裏跳出去，一個一起出來的同伴猶豫了一下，扒着窗戶看他，“阿卡上回在這裏找了一個月。”他說，“什麽也沒找出來。”

唐奚看了看他，“阿卡呢？”

“他死了。”那個人把頭縮回去，“你要不要換個地方？”

唐奚搖了搖頭，那人沖他揮了揮手，破爛的開采車有叮叮咣咣的走了。

不管是什麽樣的地貌，在這裏都是一片閃亮的銀色。

唐奚深深吸了口氣，冰冷的空氣進入肺裏，他搓了搓胳膊，整個人從頭冷到腳。他記得在資料裏看過，有能量礦形成的地點，大地會像被砸碎的玻璃形成四散向外的輻射紋，在輻射紋的正中之下就是能量礦，能量礦有大有小，你可能能找到方圓6、7卡羅的大礦，也可能開采後才能挖到手掌大小的一塊。從理論上來講，越大的輻射紋下越能找到高能量的礦石。

當然，輻射紋的形成并不總是由于能量礦，最多的是來自宇宙隕石的撞擊，或者星球内部火山爆發等等。而也有很多能量礦埋藏的很深，從地表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唐奚看了看自己手裏的工具和明顯十分落後的勘測儀器，覺得自己隻能賭運氣。

木黃石多産生于靠近河床或地下水豐富的地帶，赤堅石隻在高溫地熱附近形成。唐奚一路看了半天，還是選了這個最有特點的地貌。

他順着一條裂縫，小心翼翼的往紋路的中心走去，這一片裂紋不大，一眼就能看盡，這也是唐奚想下來賭賭運氣的原因——越大的輻射紋雖然可能尤越高能量的礦石形成，但也越可能是因爲來自外部的撞擊造成。

他一邊走，一邊想看看阿卡留下來的勘探痕迹。但是這個星球上風沙太大，一場沙暴，就可能将對方一天的努力掩埋，也許隻有勘探者知道自己曾經在哪裏勘探的人能拂開表面的細沙，找到原來的孔洞。

唐奚走到輻射紋的中心，把黑箱子放到地上，拔了半天，終于把兩根線從箱子裏拔出來，一個上面連着一個金屬細杆探頭，唐奚絞動輪盤，把線全部放了出來，看了看長度。

裂紋的中心，唐奚蹲下身來，伸手去擦浮沙。

他猜測如果阿卡覺得能量礦在這裏，就一定會從最中央開始。

手掌磨砺的礫石很粗糙，唐奚一片一片的擦開浮沙，終于摸到了堅硬的土地——這裏的土地凍的又冷又硬，是一片與上面銀亮不同的深黑顔色。唐奚毫不煩躁的一點一點擦過去，大約過了1個小時，終于在一片黑中看到感覺到了沒有被拂開的沙礫。

唐奚拿起自己的工具往下戳了戳——沙礫下很疏松，他往旁邊帶了帶，就碰到了硬的難以鑿開的凍土。

唐奚想他找到前人的成果了。

他要謝謝這個花一個月打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深口的阿卡，唐奚使勁掄起那個長的像鳥嘴的東西，他力氣還算大，準頭可以，一下打在開口的口壁上，往外想要擴開這個小口。一下下去，唐奚覺得自己的手掌震的發麻。

唐奚猜測阿卡之所以沒有成功，也許是因爲探測線不夠長，而阿卡顯然沒有好好考慮過自己的勘探器到底能探測到多遠的底部——他隻以爲是自己開的不夠深，從來沒有看過絞線全部放出有多長。唐奚猜測阿卡的挖掘工具肯定比自己的先進，否則根本開不出這麽深的孔洞。

唐奚花了近2個小時擴大了洞口，快到回程時間的時候，他跳進自己挖了半天的坑裏，發現這個坑已經到他腰那麽深，面積堪堪夠他自己跳下去。

唐奚将勘探器的絞線扔下去，沒有反應。

他伸出凍的通紅的手，去摸阿卡開出來的那個孔洞，也許是心裏問題，他覺得土層比他的手要暖和。

回程的時候唐奚果然全無所獲。

那個提醒過他的男人有些欲言又止，唐奚沖他笑了笑，沒說什麽。

開礦車回程的時候，外面的風暴已經又刮起來，等他們回到駐地的時候銀色的大地和深藍色的星空再次被漫天飛舞的沙礫埋沒，變得一片灰茫。唐奚穿過人漸漸多起來的房間，有個男人朝他吹了個口哨，“小朋友，今天沒找到東西吧？要不要來陪我，不管飽但是有的吃哦。”

唐奚面無表情的轉回頭。

“阿加今天都告訴他了那兒找不到東西他還非要去，能怪誰。”唐奚聽見身後有一個同車的人說，語氣很有些厭惡，“我等着看他和阿卡一個下場。”

“噓——”大廳裏立刻傳出一陣噓聲，随後他們哄笑着在唐奚身後喊，“換個地方吧小朋友！你是不是阿卡附體啦！”

唐奚默不作聲的回到堆滿零件和破機器的屋子。

水壺還在，肖陌白安靜的躺着，沒有一點醒來的迹象。

這才是唐奚最擔心的一件事。

一天過去了，他仍然對昨天軍演上發生了什麽一無所知，他隻知道在空間門開啓的震顫裏，男人抓住他手腕的力道很大，一如既往把他箍的很疼。

他甚至都不知道本來應該在主艦外的肖陌白爲什麽突然出現在自己旁邊。

唐奚歎了口氣，給肖陌白喂了點水，開始翻看屋子裏的零件。

拉裏克的腳步聲很重，他進門的時候唐奚正在擺弄手裏的兩個零件，黑發的青年把一堆零件和一個破棍子圈到自己周圍，歪着頭往上安。

“你在幹什麽？”拉裏克問。

“應該是個機關弩。”唐奚說，他對未來世界的高科技東西不熟，對冷兵器卻熟的很，過了這麽多年，雖然無數的技術改進進步，但整體的感覺卻仍然能一眼抓到，“我正在看能不能把他修好。”

“你們留這麽多零件幹什麽？”他問拉裏克。

大胡子沒說話，唐奚轉頭看他，對方的臉被胡子遮住看不出什麽表情。

“我們以前有個機械師。”拉裏克說，“後來他死了，就沒人弄了。但是他攢的零件都沒扔，也許我們還能再找到第二個機械師用到它們。”

“會的。”唐奚說，他的手指靈巧，把一個T型零件安在它應該待的位置，從那堆零件裏找到固定螺絲，看了看配型，按住擰了進去。

“明天換個地兒吧。”拉裏克說。

“不知道。”唐奚笑了笑，“再試試，我覺得阿卡是對的。”

拉裏克走了。

第二天同車的還是那兩個人，唐奚跳下車，頭也不回的往輻射紋中央走去，他做好了空手而歸的準備。回程之前，他伸手去探孔洞裏的溫度，覺得又暖和了一點。

第三天的時候，同車的人看他的眼神充滿了不可理喻。

唐奚餓了兩天，每天從睜眼到閉眼都是體力活動，已經覺得手腳發軟，他準确的找到了自己的勘探地點，刨出浮土，坑沿已經搞過了他的頭部，唐奚吸了口氣，開始一天的工作。

人生不過一場豪賭。

唐奚想，他把勘測器放到一邊，沒看時間，直到天昏地暗，才驚覺快該回程了。

唐奚将勘測器的絞線放到底，依舊沒有反應。

黑發的青年趴在地上，讓勘測器最低限度的貼近地面，死死盯着屏幕。

“——新來的？”

曠野上有人喊他，唐奚聽出來是那個提醒過他阿卡在這裏勘探的人的聲音，他擡起頭，拿着勘測器的手抖了一下，也許是本來因爲長期固定在絞盤上的線有些彎曲，這一抖把最後一點弧度抖幹淨，盡頭的金屬棒往下掉了不過毫厘，探測器發出微弱的滴——的聲響。

唐奚刷的把目光投向屏幕，幾乎以爲自己幻聽了。

“新來的？”那個提醒他的男人準确的找到了他的位置，“快走吧，找不到明天換個地方，風暴要起來了。”

唐奚搖了搖頭。

他手腳并用的從坑裏爬出來，一把将對方撲倒在地上。

男人猝不及防，哎呀了一聲，後腦勺磕在地上疼的要命，使勁的推唐奚，“哎哎，你幹什麽……”

他的話沒說完，就淹沒在唐奚亮晶晶的眼神中。

“他是對的。”唐奚說，大笑了起來，一把将男人拉起來，沖他喊，“阿卡是對的！這裏有能量礦！A級的能量礦！他沒找錯！”

這個消息被帶回駐地以後，幾乎所有的人都驚訝不已。

能量礦是賣的最搶手的資源，因爲沒有任何東西能做它的替代品。

大廳裏響起一片歡呼，有酒喝有肉吃了的呼聲夾雜在這群人高馬大的男人裏，拉裏克一把拽過唐奚揉他的頭發，唐奚看見阿加站在角落裏，臉上在笑，眼睛在哭。

這個男人是第一個聽到消息的人，當唐奚給他看勘測器屏幕上的記錄時，這個人的表情一片空白。

他是對的，隻差5卡羅的深度，他就能成功。

唐奚确定，那一刻從這個男人眼裏流出來的眼淚，連對方自己都沒有感覺。

第三十三章

“阿卡和阿加是一起來的。”

拉裏克順着唐奚的視線看過去，拍了拍他的頭，說道，“阿卡堅持要在那裏找能量礦，一個月都沒領到吃的。至于阿加幫他，……他本來自己就吃了上頓沒下頓，撐了一個月，阿卡覺得這樣不行，就走了。”拉裏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自殺的。”

按規矩，不論是發現多好的礦，都得第二天開采小隊确認了才能領到食物。

“再忍忍吧。”拉裏克拍了拍他，“如果結果沒錯，明天你能領到的食物說不定夠吃大半個月的，再忍一天。”

唐奚點點頭。

唐奚這兩天真的累慘了，第二天跟隊出去的時候暈乎乎的，他給開采車指路，跳下去到勘探點，打了個向下挖的手勢。

“有多深？”車裏的人喊道，“我要一不小心挖壞了呢？”

“15卡羅！”唐奚籠着音叫道，“沒事！我看着！”

機械的剛臂重重的砸向凍土，唐奚看見裏面的人挖了幾下就累的滿頭大汗，先是有些不解，這才發現這兒的采礦機其實也是人力操作，隻不過是設計精妙，小力帶大力罷了。然而要帶動巨大的機械臂作業，也實在是件更費力的事。

唐奚眼睛死死盯着洞口，等機械臂再擡起來的時候趕緊打了個暫停的手勢。

“有沒有？”駕駛員從座上蹦下來，扒着大坑的邊緣往底下看，嘿了一聲，地下深處，能量礦的表面覆蓋着一層黯淡的流光，在黑暗中格外顯眼。

“是真的！！”他刷的蹦起來，在旁邊等着的幾架采礦機的駕駛員都一窩蜂的沖下來看。

“媽呀……我第一次見着能量礦。”對方說，“這都是口糧啊！！”

唐奚往後退了兩步，阿加今天休息，也來看能量礦的真面目。

唐奚走過去，男人直直的看着他，搖了搖頭，忽的說道，“他沒想到爲什麽，我也沒想到。我隻知道告訴他換個地方吧，我都不明白，這一次他爲什麽怎麽也不肯聽我的。”

“我昨天想了一晚上，”他說，“我想，他也許隻是想告訴我他總是要成功的。”

唐奚頓了一下，沒說話，平靜無風的荒野上，開采機幹的熱火朝天。

“我其實什麽也不會。”唐奚笑了一下，“運氣好而已。”

一天的工作完畢後一群人喜氣洋洋的往駐地走，一進門，卻發現因爲口糧吃所以留在駐地修正生息的幾個人一個個都正襟危坐，目視前方，雙手放在膝蓋上。

“……你們在玩什麽？”興高采烈的采礦隊吓了一跳，唐奚從一群人後面往裏看，看見一抹藍銀色。

肖陌白靠在牆壁上，冰藍的眼睛平淡的掃視了一圈嗚嚷嗚嚷擠進來的衆人，落到後面一個黑發的青年身上——他臉上一道黑一道灰的，已經變成灰色的刮破的襯衣外面穿着一件破爛偏大的棕色衣服，洞穴裏的溫度并不高，外面就更低，他赤裸在外的皮膚凍的通紅，底下倒是銀藍的制服長褲，一雙黑軍靴。

黑發青年從人群後面嗖的蹿出來，肖陌白的臉色仍舊不好，但他這麽站着，唐奚就覺得自己刷的安心了，男人的目光很是有些冷厲，唐奚愣了一下，第一句話直接噎了回去。

“……”做賊心虛的唐奚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尼瑪不會他偷偷那啥的時候肖陌白知道吧？！這不科學啊！

肖陌白一把抓起唐奚的手腕，唐奚的兩隻手都凍的像鷹爪，皺巴巴的，扒過懸崖的那隻手更是十分可怖，手上的傷口還沒有愈合，血混雜着碎沙泥土黏在上面，中指和十指的指甲蓋可能是被巨石帶過的時候掀開一半，唐奚後來把被掀起的指甲砸斷了，省的以後刮着哪兒弄的更加嚴重。

“啊呵呵……”原本正襟危坐的人說，“他回來了呵呵……我就說他馬上就要回來了嘛……”

唐奚朝他看過去，對方一個勁的給唐奚使眼色讓他把肖陌白拉走，唐奚去看自家部長，肖陌白面色冰冷，唐奚眨了眨眼，“呃，部長，你不餓麽？”

他不等對方回答，立刻說，“我要先把飯領了！”……吃飯最大！就算是他偷親被發現也要先吃了飯再說！

唐奚話音剛落，原本在屋子裏的一幹人立刻行動起來，現在本來就應該是飯點，對方飛速的端來一碗飄着幾片綠菜葉的湯和一大張硬烙餅給唐奚，“哎呀哎呀，餓了3天慢點吃慢點吃哈，進去慢慢吃。”

站在最前面第一個進屋的拉裏克摸了摸手臂，覺得這句話說完以後全屋的空氣更冷了。

唐奚拿到食物，猶豫了一下，“呃，再預支一天的可以麽？”

“……”那人本來想拒絕，但一瞄到肖陌白立刻點頭同意，說道，“沒問題沒問題其實還有多一點！”立刻又拿出一張硬烙餅。

唐奚心滿意足。

堆零件的倉庫裏的燈泡極老了，整天一閃一閃的，光線極暗，唐奚一屁股坐到地上，把湯碗放到中間，掰了一小塊烙餅丢到湯裏，心說這樣泡的軟一點估計就能吃了。

他正掰着，肖陌白皺着眉，唐奚今天在周圍确定能量礦的大小，在礦石真正開采之前他們勘探隊要劃定合适的開采範圍，唐奚用他的鳥嘴鋤子刨了一天的凍土，使力太多手又凍的手指麻木，掰個烙餅手都抖，他自己不覺得，肖陌白看過去卻十分明顯。

肖陌白把青年手裏的烙餅拿過來，唐奚挺震驚，擡頭看他，“部長，碗裏都是你的！”

“……”

唐奚眨了眨眼。

肖陌白将烙餅放到湯碗上。

唐奚：“……？？？”

肖陌白脫了制服外套，伸手去解軍裝的扣子。

唐奚：“……！！！！”

肖陌白将外套披在他身上。

唐奚終于懂了！

“呃呃呃……”唐奚指了指肖陌白解到一半的軍裝，“不用了……部長……”

“你的給我。”肖陌白說，利落的将衣服脫下來遞給唐奚。

“……其實不太冷……”唐奚說着拽了拽棕色的破衣服，拉裏克無償貢獻給他的，實在是挺大的。

“不冷？”肖陌白問他。

“不冷。”唐奚趕緊回答，銀發的男人眉頭皺的更緊，一步跨過來解唐奚的衣服，唐奚這件破衣服也沒個扣子一說，開襟疊一疊腰上栓跟帶子系着，肖陌白随手一扯，刷的就開了。唐奚猝不及防，下意識的覺得如果這時候維護自己的衣服橋段就怎麽看怎麽像強搶民女而後xxx的奇妙走向，一個晃神衣服居然已經被脫了。

唐奚：“！！！”

“擡手。”肖陌白說，把自己的軍裝套上去，唐奚一要反駁，男人直接上手，動作幹脆利落但是力氣卻不大，唐奚十分窘迫的看他，奈何男人的目光表情淡漠一如既往，唐奚盤腿坐在地上，肖陌白半蹲下來給他系扣子。

唐奚覺得不是他自己瘋了就是這個世界瘋了要不然就是肖陌白被外星人入侵了！關鍵是這人做事做的很理直氣壯！很毫無違和！還是那麽一張面癱冰山臉！

肖陌白退後一步，把自己的制服外袍在給唐奚披上，裹緊。

唐奚覺得世界上任何詞語或者标點符号或者什麽火星文表情不管是什麽！都——不——足——矣……表達他此刻的心情。

在他的印象裏，肖陌白一直高高在上，不是他本人表露出來的态度，但隻是一種感覺，這個男人淡漠，似乎因爲早就看穿一切，他又強大，就好像沒什麽事情無法做到。他當然會累會病會受傷，但……說不清楚，肖陌白現在在做的事情和唐奚的認知全然違和。

“怎麽回事？”肖陌白在唐奚對面坐下，拿起放在湯碗上的烙餅掰成比唐奚還碎的小塊，唐奚覺得自己風中淩亂被雷劈中，他也不知道該幹什麽，傻愣愣的看着肖陌白摸了摸湯碗熱度，把它推到自己面前，說，“吃吧。”

唐奚：“……”

肖陌白：“趁熱。”

唐奚：“部長……”

“還要？”銀發的男人擡眼看他，“餓久了不能吃太多。”

唐奚：“……”

他神情恍惚的端起碗，喝湯的時候被掰的很碎的烙餅可以直接喝進去，嚼一嚼，咽下去。

唐奚喝了幾口，剩下半碗，推給肖陌白。

銀發的男人看他。

唐奚從地上爬起來，“呃，我有點困……”随後幾乎有些同手同腳的走向他常常窩着的角落。

唐奚閉着眼，一開始隻不過是想裝睡，但可能是太累了，不一會兒就真的睡着了。

他覺得今天晚上真暖和！但唐奚顯然記得自己是要裝睡的，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居然是在肖陌白懷裏。

“！！”唐奚覺得天雷會持續了！

唐奚動了動，肖陌白沒反應。青年立刻吓了一跳，使勁往外掙，就感覺自己腰上的手臂一緊，轉頭一看，正對上男人睜開的雙眼，冰藍色的眼瞳裏一片清明。

唐奚舒了口氣。

“什麽時候了？”唐奚想從肖陌白懷裏退出來，男人沒放開，平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剛過3個小時。”

“……”唐奚默然，偏了偏頭讓自己的腦袋不要枕在對方肩膀上，問道，“怎麽這麽清楚？！”

肖陌白隻是應了一聲，“不舒服？”他松了松手臂，“換一個姿勢。”

“……”唐奚隻能換了個姿勢，“部長，我有問題。”

“嗯，明天再問。”

唐奚摸到對方身上粗糙的布料，猶豫了一下，“部長，你更冷吧……要不，我們換一下？”

事實證明暴政是安全穩定的最佳因素。

唐奚早上醒的時候依舊是被肖陌白抱着，依舊是他先醒，依舊是他即将掙脫出去的時候被發現。

唐奚覺得這不對勁。

像肖陌白這種人，就算閉目養神旁邊有個風吹草動也能立刻清醒。他端詳肖陌白的臉色，白的像張紙。

“是怎麽回事？”唐奚在男人的允許下從對方懷裏鑽了出來，問道，“到這裏來前一秒我還在航艦上……空間門的落點就是這裏還是……”

“我更改的落點。”肖陌白說，答案與唐奚想的一樣。

“想要你的人，應該是黑風。”肖陌白說，“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做到的，但在他們定點傳送的時候我也在被傳送的範圍内。”

“……所以……在被傳送的過程中強行改了空間門的落點？”唐奚有些難以置信，“怎麽做到的？”徒手破空間麽！玄幻文麽又是！

“這兒是哪？”唐奚歪了歪頭，跳過肖陌白不回答的問題，把壓了好幾天的疑惑甩出來。

肖陌白皺了皺眉，“這裏離空間門預定的地點并不太遠。”他說，“出口不是我确定的，我隻能盡量把出口拉離空間門的預定地點。”

他看着唐奚，“你，怎麽回事？”

唐奚眨眨眼睛。

“怎麽弄的。”他看向唐奚的雙手。

“……砸的。”唐奚說，“一開始落在上面，正好碰上暴風，看不見路一下滑到地縫裏了，有個石頭被風刮着砸過來……”唐奚聳肩，“不過幸好被這些人救了。這裏雖然……生存殘酷，但好歹還給了我個活命的機會。”

他忽的一拍巴掌，“對了，部長你做什麽？”

拉裏克狐疑的看着肖陌白和唐奚，他昨天晚上已經聽了肖陌白醒了以後在駐地發生的一切經過，因爲沒有自己感覺，所以隻隐約覺得這個男人挺厲害——但是打架挺厲害不意味着開礦很厲害。

“我們沒有好的開采機了，剩下的都壞了。”拉裏克有些遲疑的說，“勘探工具也就害剩一把鑿子……要不你可以和唐奚一組輪流勘探。也隻能領一人的飯……”

“不能用的開采機，帶我去看。”

拉裏克伸手一指屋子，“就在這裏面了。”

“……”這間屋子裏有三分之二各種零件廢器填滿，唐奚先前就是在零件的最外面刨出個機關弩。肖陌白轉身看向身後的零件山，點了點頭。

“部長……你想在這裏面找？”唐奚偏頭看肖陌白，銀發的男人應了一聲，平淡的糾正，“是你。”

肖陌白從旁邊拿起唐奚的那個鳥嘴工具和勘探儀，示意拉裏克帶他去勘測隊的集合地。

唐奚悲憤的一把撲上去搶他的工具，“不要！！”

縱使他當了十年軍人，縱使他經驗豐富，肖陌白仍然輕輕松松的躲開了他的手，淡漠的看了他一眼。

“給你兩天時間。把這些零件廢品歸類。”肖陌白說，“兩天之後我要看到成果。”

第三十四章

唐奚眨巴眨巴眼睛，沒有反駁。

跟隊勘探有很大的限制，能夠勘探的地方都在一條直線上，而如果有了自己的采礦車就不一樣了……

唐奚歎了口氣，開始翻那一堆零件。

唐奚正在翻，聽見背後門又響了一聲，他回身，看見是利達——前兩天一起去采礦車上除了他和阿加以外的那個人。

利達年齡不是很大，唐奚覺得這小孩特别不喜歡自己。

“有事？”唐奚問他，停下手上的零件分類，未來世界的零件稀奇古怪，唐奚憑着書本裏的印象和以前對機械的了解一點點的辨認它的功能，速度并不快。

“你也會弄這些？”利達看着唐奚身邊的幾堆零件。

“……嗯。”唐奚左右看了看，“會的不太多。”

“你找到了能量礦，阿加也喜歡你。”

唐奚看了看他。

“你既然已經有人了，别招惹阿加。”

唐奚愣了一下，“什麽有人了？”

利達忽然不耐煩起來，口氣不好的說，“裝什麽！明明昨天那個……銀發藍眼睛的男人一醒就找你，找的像瘋了一樣！”他說完摔了門就跑了。

“……”唐奚有點發愣的看着被利達摔上的門，又看了一眼左手的零件，随便丢到一個零件堆裏。他坐在地上發了會兒呆，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看了看門口，又把他剛剛随手丢走的零件撿回來仔細看了看，放到另一個堆裏。

唐奚長長的籲了一口氣，繼續去扒拉那一大堆零件。

“小孩子說話不能認真……”他自言自語道，“不能認真不能認真……”

唐奚在面對挑戰時很樂觀，面對感情時很悲觀。

他甯可從來沒有希望過。

今天采礦隊收的早，離黑夜還有将近2個小時就回來了。在這裏生活的久的老人看天氣就覺得風暴又要來了，這地方一周得有三四天在刮風暴，因此大家早早收隊。

肖陌白回來，第一眼進屋沒有看見人，皺着眉，看見屋裏的零件山變了個位置，唐奚把自己包圍在一座大山和旁邊的幾座小山裏，四周的零件築起一人多高。

“唐奚。”

“在！”黑發青年的聲音從山後面傳出來，“部長？今天回的好早。”

肖陌白走過去，随手抓起一個山尖上的零件，平淡的問，“你還在往上堆？”

“沒有。”唐奚說，“我在組裝一個……嗯……好了。”他伸長手，一個槍支形狀的東西被抛了出來，肖陌白正好接住。槍支在手掌裏轉了一圈，構造很簡單，并且古老，沒有能量槽。

“好久以前的類型了吧？”唐奚問道，語氣裏竟然十分興奮。

“嗯。”肖陌白将它來回翻看了一遍，“要填裝子彈。”

“是啊。”唐奚說，語氣挺樂觀，“這兒既然有槍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能找着子彈。”他拍拍屁股站起來，“部長，我找到采礦車了。”

“你現在應該考慮的是自己怎麽出來。”肖陌白淡淡的說。

半個小時後，推倒一座零件山又換了個地方把它重築起來的唐奚将那輛埋在零件堆裏的采礦車面前清出一條通路，肖陌白踩在零件山上随手把采礦車上方的零件扔到一邊，有幾個還直接扔到了唐奚新分配的幾座山上，他分類零件的手法很娴熟，幾乎是一摸就知道該放到哪一類裏去。

“可以拽了。”肖陌白往後退了幾步，對唐奚說。

唐奚把原本系在肖陌白手腕上的那根長布繩拴到采礦車的車柱上，使勁往外一拉——一陣七裏哐當，采礦車往外移了移，采礦車後面的零件高山蹋頂，發生了滑坡。肖陌白往旁邊讓了讓，踩了踩腳下的‘山體’确認足夠穩定，繼續扒開采礦車上的零件。

唐奚再一拉——這回好了，車往外走了好一段，再滑下來的零件很少，肖陌白從零件山上跳下來，直接落到唐奚身邊。他一手抓住繩子，唐奚跟着他一使力，采礦車發摩擦粗糙的岩洞地面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終于完全脫離‘山體’，在後面帶起泥石流一樣的零件洪潮。

這輛采礦車确實已經七零八落了，駕駛室的門歪着，操縱杆折了一半，操縱台面闆太塌下去，車身看上去倒是還好，前面的開采臂不承重的挂着。

唐奚從他自己整理過的零件山裏掏出一個類似扳手的東西，肖陌白拿着它敲開了操縱杆和操縱台的面闆，掀開後露出裏面一個套一個一個圈一個的轉輪軸承，唐奚眯着眼睛看裏面的傳動結構，忽然覺得如果自己高中的曆史老師見到，一定激動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重要的其實不是這個機器多麽淋漓盡緻，而是當年的定義和‘真理’依舊是對的。

“有幾個地方斷了。”肖陌白仔仔細細看了一遍，說道。

唐奚點了點頭，看肖陌白去找有沒有能替代的零件，自己爬上去看好像骨折了一樣的開采壁。肖陌白聽見聲音回頭看他，看着黑發的青年上下左右檢查了一遍，唐奚噗的笑了一聲，“隻是松了幾個螺絲。”

唐奚猜拉裏克他們絕對是有一天發現操縱杆居然無法被控制才放棄這輛開采車的，或者這車壓根不是拉裏克發現的，它停在這裏已經很久了。

修理操縱闆下面密密麻麻的連動系統沒辦法在一天内完成，第二天唐奚跟隊勘探，回來的時候發現肖陌白已經把開采車修好了。

這讓第三天早上例行來叫人的拉裏克目瞪口呆，他看着肖陌白測試開采車的情況，這東西往前開了兩端，動了動自己前端的開采壁，活動自如。

“你會搞機械維修？”拉裏克問他，“不僅會随便組裝組裝小玩意……還會修這些？”

肖陌白看了他一眼。明顯被劃入隻會組裝小玩意的唐奚在心裏翻了個白眼，站在一邊附和，“恩恩，他會，他什麽都會，可神了！”

肖陌白轉過眼睛去看唐奚，青年被對方平淡的目光一看，立刻噤聲。

肖陌白和拉裏克往外走了兩步，唐奚在後面跟着。銀發的男人回頭看他，唐奚瞪着大眼睛看回去。

“我今天跟你一起去？”唐奚問肖陌白，“呃，我本來什麽都不會……上次純粹碰運氣，讓我多觀摩觀摩嘛，積累經驗。”

肖陌白看着他，唐奚覺得自己很有道理，毫不退縮。

于是肖陌白點了點頭。

他們拖着開采車從特定的開采隊通道走，幾乎每個人都拖着自己的開采車往一條長長的斜坡上拉，他們要拉過将近10分鍾的路程才能到達出口。開采車幾乎是他們的命根子，很少有人敢把開采車放在外面不能遮擋風暴且夜間溫度極低的戶外。

他們挺奇怪的看着唐奚和肖陌白，其中在唐奚剛來那三天帶唐奚的男人尤其好奇的問道，“哪兒來的？”

“倉庫裏，自己修的。”唐奚笑嘻嘻的說，一使力将開采車拉上最後一道坎，拉向出口。

“去哪邊？”唐奚在肖陌白之後爬上車，坐在一邊的地闆上靠着車壁擡頭從窗戶往外看，“我前兩天都是跟隊往東邊走，昨天也是，咱們換個地方？”

肖陌白開動機器，向着西方行進。

唐奚一直覺得奇怪，拉裏克他們開了礦是要往出去賣換取食物，但是換給誰呢？如果可以交換，那這個星球一定有适宜居住而且資源豐富的地方。或者有向外的宇宙港口。唐奚想也許他們能找到離開的辦法。

但是阿加曾經告訴過他，這是很難很難的一件事。

他和阿卡是飛行器事故墜落在這座星球的，他沒有給唐奚仔細講是怎麽來到這個地下的駐地，他隻說他是逃出來的。

西邊的地形與東邊差别很大。

雖然有裂谷有丘陵，但起伏都比較小，一眼望過去就是蒼涼荒野，然而越往西開，在地平線盡頭逐漸出現了連綿的群山，連成一片，好像星球的脊梁，好像刀斧刻鑿而成，棱角分明，山脈清晰，在視野裏逐漸放大，山峰好像一把利劍，直插入了藍色的星空。

開采機吭哧吭哧的爬上狹窄的山路，肖陌白面色平靜，就好像他駕駛飛行器時一樣輕松的拉動這操縱杆，沿着山路而上。唐奚從窗戶旁邊往外看，山路極窄，開采機的一個小邊時而漏在山沿以外。

他們翻過了第一個起伏，停在山坳之間。

“我都好久沒看見這種群山了……”唐奚下意識的說。

肖陌白蹲下身，唐奚順着他的目光往下看，發現一株白色的植物——長的就像最普通的草，隻是通體透明，能夠清晰的看到裏面液體的流動。

“這裏有水？”唐奚也蹲下來，新奇的看着，透明的液體裏夾雜着一些細沙粒，因此他才能看出它的流動。這些細沙随着液體被輸往兩篇舒展開的草葉，在草葉的盡頭由于有了太多的細沙已經不再透明。

唐奚伸手碰了碰，“它們怎麽把這些細沙排出體外？”

“不需要。”肖陌白說，“當它們充滿細沙不再通體透明的時候，才真正進入了成熟期。”

“它們從中吸收能量，全部不再透明後，會開始張新的透明嫩葉。”銀發的男人用手摸了摸地面幹燥的沙土，“它們的根系很發達。”他站起身來，往前走了幾步，唐奚在他身後苦思冥想，一篇一篇的翻腦子裏背過的資料。肖陌白的視線仔細的掃過經過的路線，繞過一個山坳，發現了第二顆透明植物，這裏的透明植物明顯比剛剛密度要打，高度要高，底部已經不再透明。

“是冰晶礦。”肖陌白平淡的提醒唐奚。

唐小奚一拍巴掌。

“啊！那個！”他說，“和木黃石一樣基本隻出現在水源地附近，蘊含一定的能量但不能煉制成爲能量塊，對武器最大的作用是可以提高刀具的鋒銳度，減低熱武器的耗能。”

肖陌白繞過長在地上的透明植物繼續往前走，透明植物的出現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高大，漸漸已經達到唐奚腰部的高度。肖陌白看了看身邊的植物，伸手掐了透明的新葉。

他并沒有掐走所有的新芽，一棵草上隻掐一兩片葉子，還留上三四片，不一會兒就盛滿手掌。

唐奚忽然想起來這種長在冰晶礦旁邊的植物叫西西草，新葉有治療功效，越成熟的西西草，治療功效越好。

肖陌白将收集的葉子遞給唐奚，唐奚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用他那個破爛的不能傳的制服做的，小心翼翼的把新葉放了進去。

“從這裏開始挖嗎？”唐奚望了望已經看不見的采礦車，問肖陌白，工具都在車上。他見肖陌白點了頭，就跑回去拿。唐奚前腳剛往前邁了一步，肖陌白忽然伸手抓住他往邊上退了一步。

“小心點。”肖陌白說目光望向唐奚左側的岩石，一隻通體白色，蛇頭，身子卻像蜥蜴的爬行動物吐着信子趴在上面，兩隻小的幾乎看不見的眼睛死死盯着唐奚。

“剛成年的幼栾。”肖陌白說，“嘴裏的尖刺能夠像獵物發射，射程5卡羅。”

唐奚掏出他前兩天組裝好的機關弩，幼栾絲毫沒有把他看在眼裏，知道自己被發現，幹脆後褪蹬地刷的躍過來，它的後肢像青蛙一樣有力，弩箭無需瞄準，唐奚手一松，弦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唐奚先前從那堆破爛裏找了個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看形狀合适就當了弩箭，他一射之後才覺得這個弩使起來沉的要命，幸虧雖然如此唐奚已經用的極爲熟練，弩箭正對準幼栾的額頭插進去，啪射穿，幼栾幾乎在唐奚前方半卡羅遠掉在地上。

唐奚走上前去拔弩箭，将武器收回去，甩了甩手。扣弦的正是右手，十指和中指的指甲斷了一半血淋淋的一直就沒好，一使勁爆疼。

“小心點。”肖陌白說。

“第一次在這裏看到生物……”唐奚回頭對他笑了笑，頗有點不好意思，“戒心太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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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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