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2-22 11:37
他本是高官之後,天之嬌子。他是賣水果小販的兒子,粗枝大葉。
驟逢巨變,他茫然若失,而他挺身而出,無微不至地呵護他。
是緣是愛,他只想他再等一分鐘。
內容標籤:花季雨季 競技
搜索關鍵字:主角:韓琦,宋歌 │ 配角: │ 其它:
1. 廣場上的下午
下午三點多鐘,還沒到平常散步的時間,天氣暖和得讓人渾身懶洋洋。
韓琦和宋歌來到廣場上的時候,廣場上人很少,角落裡有三三兩兩的人在放風箏,健身器材旁邊有頑皮的孩子跑來跑去。
韓琦是整個廣場穿的最少的人,還是初春,乍暖還寒天氣,他就脫了棉衣,T恤的領口微敞著,露出一點黝黑的皮膚。這傢伙簡直是鐵打的,永遠不用擔心他會生病,宋歌暗想。
同樣是高二的學生,宋歌比韓琦瘦了一圈,因此顯得高挑的多,其實他們兩都剛剛夠一米八。
走到鞦韆旁,「來,你坐這個,我推你。」韓琦樂得嘎嘎的。
宋歌老實不客氣地坐在鞦韆上,把兩條長腿蜷縮起來,韓琦當真站在他身後開始推他。
「腿,你那腿。」韓琦快樂抽了,高二學生,快一米八了,坐鞦韆上。
看著旁邊推小孩的母親疑惑的目光,韓琦手直抖。
宋歌兩臂掛在鞦韆的鐵索上,頭向腿的方向蜷成一團,完全無視周圍的狀況,讓韓琦自己樂去吧。
鞦韆漸漸慢了下來。
「抽煙嗎?」宋歌把從老爸那順來的軟中華拿出一支。
恩,韓琦俯下頭,一隻手自然而然地撐在宋歌的大腿上,張嘴銜住了宋歌遞過來的煙,微側的臉頰幾乎和宋歌的貼上。宋歌拿出火來給韓琦點著煙,這傢伙其實比自己更無視周圍人的存在。
「我跟你說,昨天玩魔獸,你不知道,我指揮我們工會的人……」坐在長椅上,韓琦叼著煙滔滔不絕。
宋歌耐心地聽著他炫耀昨天的戰績,這傢伙,說到底,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天塌下來,他也只顧眼前的樂子。
「你又玩魔獸。上次咱們班任老劉怎麼跟你說的,你小心被他抓住。」宋歌好心的提醒。
「沒事。我心裡有譜。只要我守住年片第一這個位置,老劉不能說啥。」韓琦根本沒當一回事。
「你還是當心點吧,你要是不考第一,你爸非招呼你吃『筍板肉』不可。」
「哎,你說我爸教育孩子的方式怎麼那麼簡單粗暴啊。他怎麼不跟你爸學學?」
「我爸,我爸暴力起來更可怕。你是沒看著。」
「問題是你爸有暴力起來的時候嗎?」韓琦懷疑。
「怎麼沒有……」宋歌陷入回憶中……
上一次老爸動手打他是多久以前,好像他六歲,把家裡的鬧表拆了,老爸真急眼了,把他這頓揍。後來他才知道,那鬧表是當初談戀愛時媽媽送給爸爸的。除了那次,爸爸再也沒因為什麼事揍過他。那表,是家裡唯一比他地位高的東西,可是昨天晚上的吵架,媽媽把鬧表都砸了。
「韓琦你會修表嗎?」宋歌突然問。
「我哪會那個?我要有這手藝直接上街擺攤了,還上什麼學啊。」韓琦又樂了起來。
「我說的不是手錶,是鬧表。」
「鬧表啊,那東西構造能有多複雜,修修看唄。」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兩個人都在宋歌家裡鼓搗那只表了。幸虧宋歌心細,昨天下午就把所有的零件都撿起來,一個也不少。
忙活到黃昏時間,鬧表復原了,除了碎掉的玻璃表蒙不能再還原以外,別的都和原來一樣。
「嘿,這表樣式夠古老的。」韓琦看著鬧表又樂開了。
「嗯,它比我年紀大。是我爸我媽的定情信物。」宋歌小心翼翼的把表放在床頭櫃上。
「怪不得你這麼上心呢。沒事,雖然蒙子沒了,不耽誤走。離遠了看都看不出沒有表蒙子。」
「你餓了吧,我去問問阿姨飯好沒好?」宋歌勉強笑了下,去了廚房。
「就剩下湯了。湯燒開了就開飯,你們洗手吧。」宋歌家的保姆張阿姨回答。
宋歌和韓琦坐在餐廳裡吃飯的時候,宋歌的媽媽葛秀梅回來了。
「阿姨您回來了。」韓琦趕緊站起來。
「嗯,小琦在這呢?」葛秀梅疲憊地微笑著。
「媽你吃飯了嗎?」宋歌一邊問一邊示意阿姨添飯。
「媽在外面吃過了,你們吃吧。」葛秀蓮說著進了臥室。
宋歌坐在椅子上,一點胃口都沒有了。連著幾天都是這樣,媽媽回來總是說吃過了,連飯也不吃了。
幾塊排骨被丟進他碗裡,「吃飯就專心吃飯,別尋思東尋思西的。」韓琦擺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架勢教訓他,「你看咱們一樣吃飯,你比我瘦多了。你得多吃肉,要不能長嗎?」
宋歌默默嚼著韓琦夾給他的排骨,味同嚼蠟,家裡,怕是要出事了。
2. 學校裡也有江湖
「宋歌,媽媽和爸爸離婚了。」
當天晚上,宋歌最怕聽到的話還是從媽媽的嘴裡說了出來。
接下來的時間,娘倆默默對視著,誰都說不出話來。
晚上宋歌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眼淚一滴一滴洇入了枕頭,他要爸爸,他也要媽媽,為什麼他們要離婚呢?
第二天午休的時候,韓琦神神秘秘地從口袋裡往外掏東西,「看我給你帶什麼了?」
宋歌看著那四個黑不溜秋的傢伙,「你知道山竹現在多少錢一斤?你是不是皮癢了,又偷你爸爸的水果給我吃。」
「沒事,他沒數。那麼多水果,他經管不過來。」韓琦一邊說一邊手不停,摘掉山竹上的綠萼,大手用力一捏,山竹裂開一條縫,然後輕輕掰開,潔白的果肉露了出來。
「快,吃吧。」韓琦又開始剝下一個。
宋歌把山竹酸酸甜甜的果肉送進嘴裡,有點奇怪的想著: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韓琦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就自動自覺地伺候他,而他就理所應當的享受著。
「韓琦。」又是韓琦的fans,小姑娘遠遠地站在單槓旁邊,緊張得臉頰通紅。
「你吃。」韓琦轉身走了過去。
沒一會兒,韓琦拿著一個小信封走了回來。
宋歌詫異地挑眉看他,這是他頭一次沒拒絕人家,收下情書。
「怎麼?看上妞了。」宋歌語氣不善。
「嘿嘿,」韓琦又開始樂得雙肩發抖,「嘿嘿,是給你的,宋少俠。」
「你。」宋歌一把搶過信封,撕個粉碎,然後將碎片都塞到韓琦懷裡,「神經病。」
「哎,哎。」韓琦把碎紙都丟進垃圾箱,追上來攬住宋歌的肩頭,「怎麼了你?情緒不對啊。」
「我……」宋歌剛要說話,劉小黑從他們身後經過,「又膩一起了。你們倆是不是玻璃啊?」
「去你媽的。你媽才是玻璃呢。」韓琦拉高了嗓門罵。
宋歌一把把韓琦搭在他肩上的手扒拉下去,快步跑了。
韓琦呆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怎麼了這是?
上晚自習的路上,宋歌被喬三一夥人堵在了丁香樹叢旁邊。
「小朋友,你很拽噢。哥哥不就管你借倆錢花花,怎麼能不給這個面子啊。」喬三的手很下流的拍著宋歌的臉頰。
「我沒錢。」宋歌的語氣森寒。
「堂堂冶金處處長的公子,捨不得這倆錢。別說哥哥沒提醒你,破財免災啊。」喬三不懷好意地亮亮手裡的彈簧刀。
「我操。我就是有錢也不給你。你動我一個試試。」極度鬱悶之下宋歌終於爆發了。
喬三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瘦瘦弱弱像女孩子樣秀氣的公子哥有向自己叫號的膽。
不過這正迎合了他好鬥的心理。
所以他順理成章地抬起手,照著宋歌的臉就扇了過來。
宋歌略微側了側身,避過了這攻擊,同時左腿掃了過去。
打小學跆拳道,宋歌身手很敏捷,而且正趕上心情不好,出拳極重,一拳下去,就有一個應聲倒地。
最後擺平喬三的時候,手背被喬三的彈簧刀劃了道口子。
本來想直接折回家,想想自己要是回了家,不上自習,韓琦肯定要打電話問的,說不定還要到家裡來,宋歌拿手絹把手綁了綁,還是從後門溜進了教室。
第一節晚自習下課的時候,韓琦沒看見宋歌,奇怪,明明看見他來了的,怎麼一下課就溜了?
上課鈴響的時候,宋歌偷偷溜進教室,卻發現韓琦坐在他同桌的位置上。
「你挨這幹嘛?回你自己座位上去。」宋歌低斥。
「我跟林安妮換座了。這節課我就坐這。」韓琦壞笑著。
「無聊。」宋歌翻白眼。
「你手怎麼了?」韓琦奇怪的看著宋歌包著手絹的手。
「我在家切水果的時候切破了。」這是宋歌最後想出來的借口。
這借口算是爛透了,有人切水果能切到手背嗎?
可是韓琦這個馬大哈竟然信了,「笨樣,還能幹點嘛。」
可是接下來,「你這,你這臉上是怎麼回事?」韓琦有點奇怪的看著宋歌臉上一塊淡淡的青跡。
「哎呀,趕緊看書吧,管那麼多。」宋歌不耐煩的撥開他的手。
「你和喬三他們打架了?」韓琦的臉色是瞬間黑下來的。
「我沒有。」宋歌的話音還沒落,韓琦已經跳起來衝出了教室。
「韓琦。」宋歌在走廊裡死命地拽住韓琦。
「鬆手。」韓琦象頭蠻牛似的往外掙。
「我又沒吃虧,你幹嗎去啊?」宋歌一點也不敢放鬆。
「沒有這麼欺負人的。我去跟他拼了。」韓琦火大地吼。
「你小點聲,上自習呢。」宋歌愁死了。
「你回教室吧,我找他去。不是頭一次了,三天兩頭找你要錢,操,我今天非得跟他掰扯明白不可。」韓琦真急了。
「行了你。都完事了。他們以後不找我了。真的,韓琦。」宋歌恨不得求他了。
「我知道了,你先回教室。」韓琦轉換了策略。
「你去哪我就去哪。」宋歌死不鬆手。
在宋歌的堅持下,這場架延遲了三天才打。
3. 唸書打架兩手一起抓
三天過去了,宋歌的警惕性也降低了,韓琦的火氣卻一點沒小。
喬三真是被打了個猝不及防。
事發時,喬三正在走廊裡和同學閒扯。
感到有人拍拍他的肩,喬三一轉頭,韓琦的大拳頭掄圓了就砸了下來,連躲避的機會都沒給,喬三的鼻樑當時就開花了。
韓琦和宋歌打架的風格全然不同。
宋歌主要是發揮他動作靈活的特點,先避開對手的攻擊,再尋找對手的弱點;韓琦則是發揮他身長體重拳頭沉的優勢,盡量和對手近距離作戰。
喬□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韓琦壓在了身下,可是還猶如一頭困獸般竭力掙扎著。
韓琦也沒挑個地方,一副孤單英雄的架勢去喬三他們班門口找事,喬三他們班有幾個平常跟喬三混的很快就跑出來助拳。
臨近的七班幾個平時和韓琦很熟悉的班幹部見此情景立刻抄起掃帚拖布出來幫忙。
單打變成團體,走廊裡拳腳亂飛,有幾個剛從教室出來三班的女生看見這一幕,呆住的呆住,反應機敏些的跑回班級喊人。
宋歌當時正端坐在教室裡戴著耳機聽歌,「我再等一分鐘,或許下一分鐘……」
林安妮臉色刷白地衝進教室,衝他又喊又叫。
宋歌拔下耳塞,當聽到韓琦兩字的時候,一下子跳起來,踩著前面的桌子跳出去,向走廊裡瘋跑,林安妮跟在他身後追出來,後面他們班別的聽見信的同學也隨手抓了個武器衝了出來。
不過當他們趕到打架的現場,已經是戰況的中段。
所以事後有人問起宋歌是怎麼樣打起來的,宋歌總是惱火地說,我哪知道,我去的時候都快打完了。
對於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來說,基本上義氣重於道理。所以當三班男生趕到時,八班的男生也傾巢而出了。
笤帚和拖布齊飛,鐵蹄和拳頭輝映。
最終這場鬥毆以發展成高二三班和高二八班的群架告終。
事後,班主任劉老師把班長韓琦叫到辦公室問話,韓琦梗著個脖子,什麼話也不說。
老劉著實惱火,對韓琦這孩子是又愛又恨。
要論起腦袋瓜的聰明,成績的優異,韓琦是當仁不讓,牢牢地霸著年級第一的位置。
可是一年到頭,韓琦惹的事兒也不少。尤其是他和宋歌湊到一起,就准要出什麼花樣,可兩人偏偏好的掰不開鑷子。
「你說說,喬志軍是好惹的嗎?你不知道他那兩個哥都是混事的。一個還被勞教過。你充什麼英雄?和人家打什麼打?」
「行了行了,你和宋歌先回家躲躲。下周再來上課。」看著韓琦冥頑不化的臉,老劉懊惱得揮揮手。
老劉不愧是有經驗班主任,第二天,喬大和喬二就跑到學校來報仇了,不過韓琦和宋歌都不在。喬大和喬二堵了三天沒堵著人,學校已經拿出了處理意見,意見是明顯偏袒韓琦他們這邊的,事實上,宋歌也的確是受害者。學校在課間操的廣播裡宣讀了公告,韓琦只被口頭警告,喬志軍被記大過,留校察看。要是再有一次打架的記錄喬三就只能被開除。
在校方強大的壓力下,喬家的人表面上偃旗息鼓了,喬三也再沒找過宋歌的麻煩。
接近五一的時候學校大張旗鼓的搞校慶,各種活動紛至沓來。
韓琦為著文藝匯演的事膩在宋歌旁邊商量:「你唱什麼?我給你報名。」
「我不唱。」宋歌回絕得斬釘截鐵。
不唱?韓琦的嘴半天都沒合上。作為他的鐵哥們兼無數美女心頭暗戀的情歌王子,宋歌從來都是不遺餘力的支持他的工作,尤其是文藝匯演,宋歌從來沒有過跟他拿搪的時候,今兒怎麼了?
愕然了半天。韓琦轉向林安妮,「安妮你唱吧,要不咱們班就光頭了。文藝方面的人才咱們班稀缺。」
「我行嗎?」 林安妮羞澀地說,「我害怕。我站在台上腿軟。」
「行。怎麼不行?你就當台下的是一顆一顆的白菜。」韓琦鼓動著。
林安妮撲哧一聲笑了。
「再說,到時候我和宋歌都去,我們在台下給你加油。」
「是不,宋歌?」韓琦沖宋歌使眼色。
林安妮將詢問的眼光投向宋歌。
宋歌氣得冒煙,起身就往教室外走,走到門口回頭對著韓琦比口型:臭流氓。
林安妮不解地看著韓琦又笑得一塌糊塗,順著韓琦眼光看過去,只看到宋歌的背影。
文藝匯演的晚上,宋歌和林安妮還是都上台了。
韓琦和團支部書記王敏一起做了大大的條幅,「宋歌,我愛你。」「安妮,我愛你。」組織起班級的同學在台下歡呼喝彩。
舞台搭建在室外。
宋歌踏上舞台的那一剎那,韓琦的心口有瞬間的停滯。
那一瞬間的宋歌真的令天上的群星失色。
高高瘦瘦的宋歌穿著一身簡簡單單的休閒服,短短的碎發,沒有奇裝異服,卻是所有參賽歌手裡最最另類的。
腳步沉穩地走上舞台,宋歌在樂曲的前奏聲中向台下鞠了一躬。台下頓時尖叫聲四起,一眾宋歌的粉絲吶喊不停:宋歌、宋歌。
宋歌完全不受台下的影響,伴著音樂緩緩開口:「
如果時間
忘記了轉
忘了帶走什麼
你會不會
至今停在說愛我的那天
......」
韓琦不得不承認,有些人是天生為了舞台而生的,比如宋歌,他站在舞台上面對著台下的校領導、老師、同學,沒有絲毫的緊張,只是全情的詮釋那首歌曲,完全地用心去演唱。
韓琦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宋歌看。這個時候沒有人注意他,他可以毫不掩飾自己,怎樣熱烈的注視都可以,怎樣專注的目光都沒關係。
「安妮,你別緊張。你就假設台下的都是土豆。」林安妮上台前,宋歌安慰她。
土豆、白菜,林安妮想想他和韓琦的比喻,忍不住笑彎了嘴角,心頭的一絲絲緊張情緒也消弭無形。
林安妮在台上的表現絕對出乎了韓琦和宋歌的預料,那甜美動人聲音,恰到好處的表演,引得台下掌聲不斷。
而且林安妮的歌比宋歌要靠譜得多:相逢是首歌。
最後林安妮竟然壓過宋歌得了第一名,宋歌屈居第二。
韓琦很高興,「走,走,吃串去。我請。」
「好啊,好啊,班長請客,都去都去。」劉小黑他們跟著起哄。
宋歌剛想開口說不去,撞到林安妮小鹿一樣怯怯的眼神,心又軟了下來,沒有出聲地跟著大家出發了。
「安妮,你今天可以啊。把宋歌都壓過去了。」
「就是,以前都不知道你這麼會唱歌。」
「安妮,從今天晚上開始,我愛上你了。」劉小黑更是誇張。
「哪啊,我根本沒想能拿名次。」林安妮臉紅紅地解釋著。
「其實要不是學校那些老古董領導考慮歌曲的內容,應該宋歌得第一的。」王敏直率地說。
「我才不想得第一呢。再說,我同桌得第一我更高興,比我自己得第一還高興。」
「哎哎,這話有問題啊。」
「就是就是。」
「學校可不讓早戀啊。」
一眾人等都跟著起哄。
「得了得了,別扯犢子。一到這時候你們比誰都興奮。」韓琦不樂得岔開話題,「想想下周足球賽誰參加?」
4. 戰死沙場君莫笑
「你衝我甩什麼臉子啊?」回家的路上宋歌問韓琦。
「我沒有啊。」韓琦否認。
「什麼沒有。許你拿這個開玩笑,不許別人說。」宋歌也不高興了。
「我操!你一天怎麼跟娘們似的,那麼能想事呢?」韓琦這麼說的時候,已經準備好投降,好好哄哄宋歌了,反正投降的總是他。
「滾,滾。」宋歌推著韓琦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你們家在那邊,你該拐彎了。」
「我上你們家睡覺去。」韓琦的手搭在宋歌肩頭巍然不動。
「上我家幹啥?你家沒地方?」宋歌還是沒好氣。
「我爸我媽幹架了,我不樂意回去看他倆嘰嘰。」
韓琦的話讓宋歌心頭一緊。
「怎麼了?你爸你媽?」宋歌緊張的問。
「我爸出去上貨把貨款整丟了,我媽跟他干了好幾天了。」韓琦悶悶說著。
真是的,宋歌心裡堵得什麼似的,怎麼都這樣。
在宋歌的臥室裡,韓琦熟門熟路地脫衣上床,「把你襪子洗了再睡。」宋歌推他。
「我不洗了,剛穿一天,一點都不臭。不信你聞聞?」韓琦笑嘻嘻舉著襪子往宋歌鼻子旁邊送。
「你媽的。給我。該你的了。」宋歌搶過襪子,嘟囔著跳下床,到浴室給韓琦洗襪子。
燈黑下來的時候,韓琦瞪著眼睛看著虛無的黑暗說:「宋歌,你爸好像老長時間沒回家了。」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宋歌沒出聲,眼淚從眼底湧上來,宋歌用力地眨巴眼睛,要把它們憋回去。
「咋的?跟我也不能說啊?」韓琦的聲音還是很溫柔,就好像在對初生的嬰兒說話,稍微大一點聲就會嚇著。
「他們離了。」宋歌怕多說一個字就帶了哭音,用最簡潔的話語回答了韓琦。
一雙滾燙有力的手臂,伸過來抱住了他。
半天,韓琦笨拙的開口,語氣還是那樣輕輕的:「沒事,天塌下來哥們頂著。」
「本來就沒事。我都多大了,我還怕這事嗎?他們要是再找,我還得大大方方管後爹後娘叫爸叫媽呢,能怎麼的啊?……」宋歌的嘴跟爆豆似的講個不停。
韓琦的手一下子堵住了他的嘴,「行了,別胡咧咧了。我知道你心裡難受,要不你捶我一頓吧,我不還手。」
宋歌不說話也不動。
「要不我給你當爸得了。」韓琦在黑暗中沒心沒肺地傻笑,「你坐鞦韆上,我悠你的時候我覺得我好像你爸。」
「哼。」宋歌竟然沒罵他。
宋歌開不了口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哽咽,韓琦懂他卻無力安慰,語言有時候真是最沒用的東西。
天亮時宋歌發現自己和韓琦還摟著睡在一起,鬧了個大紅臉。
「起來起來。該吃早飯了。」宋歌一面穿衣服一面推韓琦。
半夢半醒的韓琦懶洋洋地說了一句:「娘子,伺候為夫更衣。」被宋歌一腳踹到了地上。
北國的春天,柳枝溫柔的低垂著,呈現出一種嬌嫩的綠色,一樹一樹迎春花盛開著,粉的、黃的熱烈的招展著。
韓琦拎著書包邊走邊抱怨:「班長事太多了,我真不想幹了。」
「有什麼事能難倒你的?還不想幹了。」宋歌不以為然。
「怎麼沒有?咱們班就那麼幾個人,足球賽怎麼安排,必輸無疑。」
「呵呵,韓琦,你連我都算計上了。」宋歌又好氣又好笑。
「哪有哪有。」韓琦的表情分明是,有啊有啊。
「行了行了。我上,我踢前鋒。行嗎?」宋歌表態。
「這才叫哥們呢。」韓琦高興得拍拍宋歌的肩膀。
「宋歌,你家的事,對你上學有沒有什麼影響啊?」韓琦問。
「現在沒有。將來誰知道?」宋歌心底也是一片茫然。
「不怕,昨晚我想了,聽說高考狀元會有獎金,還不少呢,我努把力,爭取考個狀元。到時候我把獎金給你,我供你。」韓琦信誓旦旦地說。
宋歌樂了,韓琦考狀元基本上是不成問題的。這事最起碼有一半靠譜。
「你別樂,如果我考不上狀元,我就偷我爸的錢,反正我爸有錢。我都想好了。」韓琦為了宋歌上學的事愁了半宿。
「你可得了。你爸被外面的賊偷了就夠受了,還架得住你惦記。」宋歌從來沒發現一向聰明的韓琦這麼幼稚過。
但是韓琦的話真的讓宋歌一直低落的情緒平復了不少。
後來若干年後,每當宋歌回想起韓琦說要考狀元供他唸書的話,總是不由自主淚濕了眼眶。
韓琦煞費苦心總算湊齊了一支十一個人組成的足球隊。
這可真夠不容易的。
在這所省級重點中學裡,一切以學習為重。其餘的課外活動,學校也就是象徵性的出點錢,然後由著學生們折騰去吧,高考時也不能加分。
而志在高考的學究們也沒心思去參加什麼課外活動。
想當初在初中時,幾乎每個人都是各校的尖子生,要不也進不了省重點。
所以班級裡每個人都是很有脾氣的,不能隨便扒拉。
好在韓琦這個班長事事身先士卒,言行足以服眾,還有宋歌鼎立支持他。
宋歌作為韓琦的好朋友,免不了要被人拿來比較,「你看,宋歌和你那麼鐵都不參加,我們……」這樣的話是現成的。
所以就像文藝匯演,不管宋歌心情有多麼惡劣,為了韓琦,也要摒棄雜念全力以赴。
足球賽的抽籤運氣糟糕到極點,第一場比賽就對八班。
韓琦對著天空歎了半天氣,回來跟宋歌商量:「要不第一場比賽你別上了。」
「為什麼?咱們都按442的陣型練了那麼長時間了。我不上,你怎麼實現你的『雙前鋒』打法。」宋歌不同意。
「可是,是八班啊。」
「八班怎麼了?咱們是跟他們比賽,也不是打架去了,再說打架哥哥我也不怕。」宋歌倔強地說。
韓琦連著歎了好幾天氣,最後拗不過宋歌,還是按照既定的陣型打了。
三班對八班,這場比賽的另一個含義就是火星撞地球。
能出來看球的同學都出來看熱鬧了,三班和八班更是傾巢而出。
女生們拿著毛巾、礦泉水守在自己一邊隨時準備尖叫、吶喊。
一開場,場上的火藥味就很濃。
八班的男生防守十分野蠻,鏟斷極其凶狠,大有你不把球給我們就把腿給我們扔下的架勢。尤其是針對宋歌的防守,非常嚴密,只要宋歌拿球,立刻就會被兩三個後衛包圍。
場上打的熱鬧,場下氣氛更是火爆。
三班和八班的女生簡直是在比誰嗓子亮。
吶喊聲此起彼伏。
男生的行動更果斷。李斌他們一些沒上場的男生借了面鼓,三班一拿著球他們就狂敲不止,加上後面女生聲嘶力竭的尖叫,整個操場都快被聲浪掀翻了。
氣氛如此熱烈,裁判周老師吹哨吹得十分嚴格,動作一大就給哨,唯恐控制不住局面,兩個學生會的邊裁跑動也十分積極,在如此嚴格的執法下,折騰了四十五分鐘,雙方均無建樹。
中場休息的哨聲響了。
宋歌汗流浹背地回到自己一邊的場地,林安妮第一時間遞過來一條毛巾,宋歌接過來,喘吁吁的說了聲謝謝,王敏已經把礦泉水擰開遞過來。
宋歌累得夠嗆,光顧擦汗喝水,絲毫沒留意某人的眼光。某人閒得很,守門員韓琦基本上在門裡沒有動,所以這時候有閒工夫因為宋歌被美女照顧得周到生悶氣。
下半場比賽開始不到十分鐘,八班一個男生一腳鏟斷鏟在宋歌腿上,宋歌摔在草地上,裁判一聲哨響,比賽暫停了。
韓琦衝過來扶宋歌的時候,劉小黑他們已經和八班吵吵起來了,「你媽的,踢球呢還是踢人呢?有你們這麼踢球的嗎?」
「咋的,我們就這麼踢,不服有裁判呢,輪到你喳喳了。」
雙方口角不休,周老師連續出了幾張黃牌才按住他們。
宋歌的膝蓋在草坪上蹭破了,林安妮一邊給他纏紗布,一邊小臉煞白地說:「別上了,換人吧。」
韓琦皺著眉頭問:「還行嗎你?」
宋歌活動了一下摔破的腿,「沒事。」
回到場上的時候,四周響起了一片掌聲,除了八班的啦啦隊,觀戰的人都在給宋歌鼓掌。
八班後衛對去而復返的宋歌更加「關照」了,又是宋歌拿球,幾個後衛上來搶斷,宋歌作出帶球突破的架勢,帶了兩步卻突然將球傳了出去,劉小黑早就埋伏好了,接了球直奔球門,八班的後衛臨時想要造越位,沒配合好,被劉小黑反越位成功,球從一個斜角飛進了大門,一比零。
這個成績一直保持到終場。
高二三班的足球賽的第一場,贏了。
5. 魚兒魚兒水中游
「來,書包給我。」放學的時候韓琦主動拿過宋歌的書包。
「用不用我背你?」想了想韓琦又問。
「背得動你就背。」宋歌白眼他。
「就你這小體格。」出了校園,韓琦彎下腰,「來吧,老爸背你。」
「滾。佔便宜沒夠。」宋歌在他後背拍了一掌,「再說我還沒殘廢呢。」
「不疼了嗎?」韓琦有點擔心地看著宋歌一拐一拐的腿。
「沒事,我哪至於那麼嬌氣。」
「操!八班那幾個犢子真陰,我堅持不讓你上場好了。」韓琦後悔極了。
「不讓我上讓誰上,這麼尖端的位置。」
想想宋歌不由好笑,「誰讓你是班長來著。」
上初中的時候,本來宋歌是班長。
品學兼優的宋歌,是老師的寵兒,同學的偶像。可是,沒有朋友。
水至清則無魚,宋歌太優秀了,所以同學們都不願意接近他,他們都對他客氣,但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沒有人知道,其實宋歌很寂寞。
直到韓琦轉學到他們班。
韓琦也一直都是原來班級裡的第一,所以從來他沒有不平等的眼光看過宋歌。
班級裡有什麼活動,沒人和宋歌一組,韓琦就積極地舉起手,「我和宋歌一組。」
一來二去,兩個人就成了好朋友,韓琦的爸爸是開水果店的,韓琦最經常幹的事就是把他爸爸店裡比較稀奇的水果偷出來給宋歌吃。
你比方說剛開春,石榴最貴的時候,韓琦就給宋歌帶石榴。冬天草莓少,韓琦就給宋歌帶草莓。
所謂士為知己者死,韓琦對宋歌這麼夠義氣,宋歌也就把老爸出國時給他帶的高檔巧克力,新給他買的電子辭典、乃至他最喜歡的瑞士軍刀,都跟韓琦分享了。
初二那年冬天的一天,宋歌生病了,發了高燒。
除了韓琦,沒有人注意到。
放學了韓琦說什麼也不讓宋歌走路,一路背著他,一直把他背回家。
這麼一件小事,奠定了韓琦在宋歌媽媽葛秀梅心中的地位。從那天起,葛秀梅看待韓琦一直和看待宋歌一樣,如同對待自己的親兒子。
初三改選班幹部,宋歌犧牲了一盒進口的巧克力賄賂當時負責點票的女同學,成功地落選。韓琦被推上了班長的位置,樂滋滋地當了起來。
上了高中的宋歌比初中時還狡猾一百倍,從第一次月考開始就耍滑頭,能做對的題他也故意做錯兩道,成績始終保持在中上游水平晃蕩,平時該玩玩,該樂樂。果然和同學打成一片,也逃脫了老師灼灼的關注目光。可是骨子裡的東西變不了,宋歌再竭力掩飾自己,敢和他交心的也只有韓琦,就像韓琦位置就算站得再高,也一樣和同學吃吃喝喝,打打鬧鬧,永遠沒有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煩惱。
踢完足球那天晚上韓琦又要上宋歌家睡覺,宋歌攆他:「你爸你媽都快忘了你長啥樣了,你快回家吧。」
「我有點重要的話要跟你說。」韓琦一本正經。
「啥話啊?」躺倒床上的時候宋歌問。
「宋歌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林安妮?」韓琦都快憋瘋了。
「找練呢吧你。你要說的重要的話就是這個?滾你。趁早滾遠遠的。」宋歌一來氣轉了個身留給韓琦一個後脊樑。
「我看你對她就是有點不一樣。」韓琦根本不怕宋歌,他自己還一肚子火呢。
「她是我同桌,我對她和別人能一樣嗎?我告訴你我這輩子也不結婚不找對象,你放一百個心。」宋歌激動之下一氣說完這些,絲毫沒注意裡面的邏輯問題,他不找對象韓琦有什麼可放心的?
「為什麼啊?」韓琦表面深沉心裡偷著高興還不知足的窮極追究著。
「你說為什麼?有了我爸我媽的前車之鑒還不夠,再恩愛的夫妻最後又能怎樣?」宋歌語氣冰冷的說。
「你爸和你媽?」韓琦深思著,「他們的分手沒那麼簡單。」
不想搭這個話茬,宋歌突然醒悟:「你怎麼對林安妮這麼注意?」
「我覺得林安妮喜歡你。」韓琦語氣沉悶。
「沒事找事。」宋歌一把拉起被子蓋住頭。
「哎呀,喘不過氣了這樣。」韓琦往下拽他的被子。
「別鬧。」宋歌和他撕巴。
結果韓琦的嘴巴鬼使神差地就貼在了宋歌臉上。
宋歌的半邊身子都麻了,怎麼個狀況這是?
韓琦親完也傻了,韓琦韓琦你想幹點嘛?
親吻事件發生以後好幾天韓琦都一個人沉浸在鬱悶中。
既不敢看宋歌也不敢和宋歌說話,每天放學灰溜溜地跟在宋歌身後,到了兩家拐彎的地方就蔫出溜地自己回家了。
窩囊啊窩囊,韓琦這輩子都沒這麼窩囊過。
連林安妮都看出來不對,有天下課奇怪地問宋歌:「韓琦這幾天怎麼了?這麼蔫呢?」
「哼,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宋歌冷冷地哼了一聲。
一直到有天中午午休,教室裡沒什麼人,宋歌把一個盒子扔在韓琦懷裡,韓琦才敢正眼看他。
「什麼啊這是?」韓琦問著打開盒子——紐曼mp4。
「給我買的?」韓琦擺弄著mp4還有點不敢相信。
「嗯,文藝匯演的獎金買的。」宋歌坐在他旁邊,「昨天我往裡拷了幾首歌,你聽聽效果。」
把耳機給韓琦掛上,宋歌熟練地按著方向鍵調到音頻播放器,一陣熟悉的歌聲輕柔地流淌出來:「如果時間,忘記了轉……」
是宋歌自己唱的!
韓琦把眼睛轉向宋歌,正好撞上宋歌凝視他的眼神,一瞬間,韓琦覺得胸口好像山洪崩發,一股滾燙的熱流湧了進來,如果不是在教室裡,韓琦真想放聲歡呼。
6. 如果生命中沒有意外
高二三班在足球比賽中一直殺到半決賽,在半決賽的當天卻表現得一無是處,灰溜溜的敗下陣來。而高二三班的主力前鋒——宋歌,根本沒上場。
宋歌家裡出事了,宋歌的爸爸宋晏平被檢察機關收審了。
韓琦一開始不知道這個消息。
他只是奇怪,宋歌怎麼沒來上課?
下課他跑到傳達室給宋歌家打電話,沒人接聽。
挨了一天,快放學的時候韓琦踅摸到班主任的辦公室打算側面打聽一下宋歌的去向。結果聽到幾個老師在議論宋歌家的事。
韓琦聽了一會,轉身就跑,一口氣跑到宋歌家。
站到宋歌家門口韓琦光光砸門,好半天聽到腳步聲,宋歌來開了門。
宋歌的臉色不好,但是還是讓韓琦進屋了。
宋歌家的保姆阿姨知道宋歌爸爸出事了,就請辭了。這也是人之常情,從來只有錦上添花的,雪中送炭的事有幾個人能做到。
韓琦進來,看到冷清清的屋子裡就宋歌娘倆坐著面面相覷。愣了會兒,韓琦挽挽袖子,「我做飯。」
也不等人答話,換鞋進屋洗手做飯。
韓琦把四菜一湯弄得差不多的時候,宋歌進廚房幫他把菜端了出來,招呼媽媽吃飯,在不幸突然降臨的時候,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堅強。
不知道是誰在安慰誰,誰做給誰看,反正葛秀梅上了桌,默默地吃下了韓琦準備的晚餐。
三個人異常艱難地把晚飯一點一點都嚥下去。
拾掇完碗筷,韓琦對宋歌說:「我給你把今天講的課說說。」
宋歌默默點頭,兩人在宋歌的房裡一直學到晚上11點多,韓琦把白天老師講的課都給宋歌說明白了,兩個人才倒頭睡覺。
接下來的幾天,韓琦和宋歌同進同出,放學也跟宋歌回家,晚上就在他們家睡。
有天韓琦抽空回了趟家,把宋歌的事跟自己老爸說了,說要在宋歌家陪他一段時間。
韓琦的爸爸綽號韓老蔫,經營小水果店,有著小商人特有的狡獪可也不乏綠林草莽的江湖氣。聽了兒子的話,當即慷慨激昂地表態:「去吧,兒子,咱不能在人家有難的時候躲遠遠的,那哪是人幹的事,是不?誰一輩子還不碰上個三災五難的。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韓琦的媽媽李翠蘭也很同情宋歌家的遭遇:「嘖嘖,宋歌那孩子,多招人喜歡。精靈通透,好一個秀氣的孩子,怎麼就命這麼苦呢?韓琦你給宋歌帶點吃的。」
韓琦哪還會客氣?上他老爸店裡裝了一大兜子宋歌最愛吃的山竹,給宋歌拎了過去。
A城本來就沒有多大,宋歌爸爸的事漸漸的學校裡的人都知道了。
偶爾會有人指指點點,小聲議論,但僅限於背後,韓琦每天影子保鏢一樣跟著宋歌,冰冷的帶著警告意味的目光所到之處,寂靜一片。
宋歌無視周圍的情況,只是學習加倍努力,正好又過了一周月考,宋歌這次絲毫沒掩飾自己的實力,結果總成績出來比韓琦還高了一分。老師們驚得眼珠子差點沒從眼眶裡掉出來,一時議論紛紛:果然逆境更能激發人的鬥志。
去老師辦公室取成績單的韓琦聽到老師們這種議論,又偷偷樂得要抽掉。
不過想想宋歌那越發尖削的小臉,忍不住心底又有些隱隱的疼。
韓琦去教師辦公室的一會兒功夫,宋歌就被人欺負了。
宋歌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一個男生迎面走過來,手肘狠狠地撞上宋歌的胸部,宋歌有些詫異的抬起頭,當看到是八班經常跟喬三混得一個,立刻明瞭,他是故意的。
這要說說S中教學樓的結構。
S中教學樓一共三層。高一在一樓,高二、高三依次遞增,每層樓十間教室兩個衛生間。三班和八班正好趨近於兩頭,正常情況下八班的人絕對不會來三班這邊解決問題。
忍了忍,宋歌沒說話,繼續往班級走。
「喲,怎麼不凶了,小情人不在吧?」這聲揶揄清晰地傳進宋歌的耳朵。
宋歌轉身揮拳的動作快似旋風,伴隨著女生的尖叫聲,走廊裡兩個人打成一團。宋歌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許多許多的日子的積鬱,都隨著拳頭的揮舞發洩出來。
很快就有人出來拉架,宋歌他們班的男生離得近,就好心上前抱住宋歌試圖阻止,那小子卻趁機踢了宋歌一腳。
什麼叫寸勁呢,這一腳踢出來剛好讓回到班級的韓琦看見,還沒等他弄明白,已經被韓琦一腳踹飛了出去。
韓琦踢得那麼重,對方也是身高體重跟韓琦差不多的人,一下子被踢得跌在地上滑出去好幾米,韓琦還不解氣,跟著撲上去,拳頭像雨點似的往人家臉上招呼,走廊裡徹底亂了套,三班的同學也不打算上課了,都出來看熱鬧,可是這回沒有人拉架了。
韓琦打紅了眼,最後是來上課的數學老師硬給他拉開了。
教師辦公室裡,老劉氣得說不出話,手指著韓琦半天才放下,放下又抬起來,「你,你,上次的事我好不容易替你平了。你又打架。你這個班長還想不想幹了?」
韓琦的倔勁又上來了,高高地昂著他的大腦袋,一臉七個不服,八個不在乎的樣子。
「你就不能忍忍,有什麼事找學校,找老師,哪能動不動就掄拳頭?你別忘了你是班長,是全班同學的表率,你就這麼帶頭啊?」
韓琦嘴唇抿得緊緊的,就是不說話。
「你還不服,是不是?要不要叫你爸來啊?」老劉無奈得搬出殺手鑭。
韓琦一下子蔫了。
他最怕老師找家長,倒不是怕挨揍,而是他老爸掙錢太不容易了。一個做小買賣的,平時根本沒有休息日,起早貪黑的,干一天活掙一天錢,不干就沒錢收。老爸從來週末都不休息,牛馬一樣的幹活,不就是為了供他嗎?韓琦把書念得那麼認真,就是為了讓他爸省點心。
「老師,你把我撤了吧,別找我爸了。」
「你以為我就是想撤了你是吧?你能不能不打架了啊?韓琦。」
韓琦不說話。
「說話。平時你話也不少,怎麼一進老師辦公室就不說了?」劉老師沒好氣的開口。
「說就說。」韓琦一卜愣他的大腦袋:「他再敢欺負宋歌我還揍他,見他一次打他一次。」
……
韓琦從老師辦公室裡出來的時候,宋歌遠遠的站在一棵柳樹下等他,見他出來迎了上去,「老師說什麼了?」
「說什麼?威脅我要找家長唄。你怎麼不上課?」韓琦和宋歌一起往回走。
宋歌不由蹙起眉頭,停住了腳步,「要不我去找老師說說吧。」
「呵呵,我逗你玩的。老劉就警告我一下,啥事沒有。」韓琦哈哈笑了起來。
「那傢伙踢你哪了?還疼不?」韓琦追問。
「我沒事。」宋歌淡淡回答。
「嗯,反正這節課也耽誤了。咱們到操場坐會兒吧。」韓琦提議。
「好。」這麼一鬧騰,宋歌一點上課的心都沒有了。
S中的操場被教師辦公樓和教學樓、宿舍樓包圍著,操場的另一邊是學校的圍牆,圍牆外面是跑馬場,綠茵茵的草地上,幾匹馬兒悠閒的漫步,坐在高高的主席台上望過去,景致是相當不錯的,所以操場的主席台,和辦公樓前丁香花叢裡的涼亭都被稱為是S中的戀愛角。
現在韓琦和宋歌就坐在操場的戀愛角里,看著一牆之隔的跑馬場。
「到底踢哪了?讓我看看。」韓琦不放心地審視宋歌。
「沒事。你真快趕上我爸了。囉嗦的,其實沒踢著。」宋歌的臉紅了一下。
「因為什麼跟他打起來了?」
「不因為什麼。」
韓琦拿宋歌沒法子,一起長大這麼多年,韓琦十分瞭解宋歌的性格,一件事他決定了不說,那麼誰也沒辦法讓他說。
「宋歌,其實這幾天我心裡挺害怕。」韓琦的聲音是從沒有過的低沉。
「害怕?」宋歌感覺奇怪,他還以為這世界上就沒有讓韓琦害怕的事呢?
「我怕你媽給你辦轉學。」韓琦耷拉著大腦袋,眼睛看著地面,「你要是轉學我也不在這念了。」
宋歌的心底此時就好像波濤洶湧的大海,許許多多的情緒一波一波地湧起又伏下,以至於半天他都沒能說出話。
兩人坐到下課鈴聲響起,韓琦站起身,拉著宋歌的手說:「走吧,下節課是英語,別再拉下了。」
宋歌點點頭,輕輕地把手從韓琦手裡抽了出來。
韓琦眼珠轉了轉,立刻明白宋歌是因為什麼跟八班同學打架了,苦笑了下,跟在宋歌後面走回了教室。
林安妮坐立不安地等著宋歌回來,看見宋歌和韓琦一起回了教室,鬆了一口氣。
「老師說韓琦什麼了?批評你了嗎?」林安妮緊張的問。
「好像沒有吧,韓琦什麼也不肯說?沒事,你別擔心。」宋歌安慰林安妮。
下午課上完的時候,老劉來到班級,宣佈韓琦的班長職務被撤了,讓大家選個新班長。
教室裡一片靜默,誰也不吭聲。
「大家什麼意見?投票還是誰自告奮勇。」老劉的目光從講台上掃視下來。
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大家也都知道,這班長是個苦差事,好處沒有,幹活得往上衝。所以讓誰當也不是老師偏向誰,你們要都不自告奮勇,老師就指定一個。」老劉最後發話。
還是沉默。
「林安妮,你當班長吧。」老劉想了下說。
女孩子聽指揮,不會出亂子。而且林安妮和韓琦宋歌交情不錯,如果真有啥事處理不了,韓琦他們不會袖手旁觀。
「我不當。」林安妮漲紅著小臉,嘴唇哆嗦著站起來,可是語氣無比的堅決:「我不當。」
劉老師萬沒想到這個羞澀的小女孩竟然有勇氣當眾回絕自己,可是看著她的樣子,只怕再說點什麼就會哭出來了。
劉老師暗暗歎口氣,「好吧,那麼,李斌,你來當。」
「我也不當。」李斌比林安妮還堅決。
「怎麼的?你們一個個的,鬧政變啊。」老劉不悅的皺眉,「我知道你們替韓琦喊冤,可是這次事件必須這麼處理,學校已經決定了。就這麼著了,李斌你當吧。」
韓琦對於班長頭銜的丟失根本沒當一回事,該吃吃該喝喝,壓根沒往心裡去。
李斌倒是黑了好幾天臉,班級裡有什麼事,同學問他:「班長換飯票的錢交給誰啊?」李斌就掛著個長臉說:「我不是班長別問我。」
該同學轉身找韓琦,韓琦也是同一句話:「我不是班長現在。」
僵持了好幾天,班級裡好多事兒必須得有人管,李斌黑著臉去辦了,算是勉強接受了這個職務。
7. 一生何價
宋歌爸爸的案子涉及面十分複雜,拖沓著一直沒判。
有一天葛秀梅和宋歌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和宋歌商量:「宋歌,你爸貪污受賄的案子,要是把贓款上交了,好像能輕判。反正咱娘倆住這麼大個房子也空,我想把這房子賣了,把錢上交,然後咱們娘倆租個小點的房子住。你也大了,媽媽想聽聽你的意見。」
「行,我住哪都行,實在租不著房子我就住學校宿舍裡。」宋歌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宋歌,我總覺得你爸爸前一陣子和我鬧離婚,可能是已經知道了什麼,所以故意這麼做,想把咱們娘倆摘出去。可是,不管怎麼說,咱們是一家三口啊。」葛秀梅說著說著哽咽了。
「媽媽,爸爸會沒事的。你說的對,咱們是一家三口,誰也分不開咱們。」
「宋歌。好孩子。爸爸媽媽對不起你。」葛秀梅的眼淚啪噠啪噠掉了下來。
宋歌心裡像滾油煮過一樣,可是還是安慰媽媽說:「媽媽別難過,咱們一家三口肯定還會在一起的,不管給爸爸怎麼判,咱們等他。」
韓琦知道宋歌家要賣房子,硬逼著韓老蔫買宋歌家的房子。
韓老蔫叼著煙歎氣:「兒子,你看你爸像買得起那麼大房子的人嗎?」
韓琦知道他爸攢了點錢,當下說,「你就當提前給我把娶媳婦的房子買了。」
「你得能娶得起那麼貴的媳婦,要不我把咱家存折給你看看。」
韓琦把他爸逼到分上,知道確實買不起宋歌家的房子,難受得直想哭。
那和宋歌一起讀過書的書房,和宋歌一起睡過的臥室,幾年來承載了他和宋歌許多歡樂的每一間屋子,就這麼屬於別人了嗎?
甭管心裡多難受,當著宋歌的面,韓琦照樣笑得沒心沒肺的。一連串的打擊宋歌已經夠受的了,自己不能再擺個死人臉給他添堵。
雖然沒能買宋歌家的房子,韓老蔫打聽到一處離學校離韓琦家都挺近的房子,一年只要六千塊錢租金,也算是幫了宋歌家的大忙。
六月份,雨絲開始時不時來造訪,宋晏平的案子還沒判下來,宋歌已經開始逐漸習慣了和媽媽住在新的小小的沒有浴室的房子裡。
就在這樣時候,宋歌迎來了他十八歲的生日。
想給宋歌慶祝的同學有好幾撥,最後都被韓琦整合了。
韓琦把林安妮,王敏、李斌、劉小黑、高朗幾個平時不錯的同學召集到一起說宋歌現在一定沒心情一頓接一頓的出去吃喝,乾脆咱們大夥一起給他開個PARTY吧,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贊同。
PARTY的地點讓大伙費了點心思,教室肯定不行,第一個被否了,用韓琦的話說擾民。
每個班級都是這樣,有愛玩的、有不愛玩的。有人幾乎什麼活動都參加,有人永遠獨來獨往,拒人千里之外。但哪怕有一個人不湊這個熱鬧,教室就不能用。你橫不能因為宋歌過生日就把別人攆出去不讓人家自習了。
外面也不行,因為涉及到經費問題。關於經費大伙最後決定一個人交二十塊錢,韓琦主動交了五十,林安妮立刻有樣學樣也交了五十,這些錢是用來買蛋糕、水果、飲料的,在外面租場子肯定不夠。
最後王敏的提議得到大家的贊同,在王敏她們寢室慶祝。
宋歌和韓琦是走讀生,王敏卻是住校的。
S中對住校生管理十分嚴格,私下裡被住校生稱為「A城第一青年監獄」。可是再嚴格的管理也能被學生找出漏洞。
S中的宿舍樓是同一幢樓分開兩半,男生在一邊,女生在另一邊。
每層的中間有一扇玻璃門隔開,玻璃門被粗大的鐵鏈鎖的結實。可是二樓的那扇門,鐵鏈纏得不夠緊,用力推的話,門能錯開個縫,剛好夠一個人擠過來。
當天宋歌和韓琦在住校男生的帶領下從門縫擠過來時都有些忐忑不安,又有些惡作劇的快感。
王敏她們寢室乾淨整潔,曾若干次得到學校的流動紅旗。
宋歌他們一行人一踏進寢室,就贏得女生們的掌聲。
王敏作為團支書,在處理具體事務方面還是很有一手的。
那點不多的錢,現在變成了一個大大的蛋糕,幾盤水果,和裝在紙杯子裡的可樂雪碧。
少花錢,多辦事的原則被體現的淋漓盡致。
當寢室的燈熄掉,蠟燭點起來,還真有那麼點浪漫的氣氛。
蠟燭點起來,宋歌閉上眼睛開始許願,燭光裡韓琦的目光專注地看著宋歌翕合的長長睫毛,挺秀的鼻樑,薄薄的嘴唇。
無論隔著什麼樣的距離看宋歌,清晨醒來他就在自己身邊的時候,舞台上和自己遠隔了重重人群的時候,操場上肩並肩坐著聊天的時候,在韓琦眼裡宋歌永遠都是那麼美,美得讓韓琦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
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宋歌那,韓琦過分專注的目光只有一個人注意到了,林安妮只覺得心頭一陣不安,為什麼韓琦看宋歌的眼神,那麼怪異呢。
許願吹蠟燭的儀式進行完畢,大夥一致要求宋歌唱歌,宋歌想了想說到:「我唱一首老歌吧,『一生何價』。」
用一生熱愛編我心裡夢
蒼天卻捉弄
用一生力氣講我心裡話
聲聲散失風中
用一生夜晚等你的腳步
偏踏破的夢
用一生熱愛等你相與共
情消煙雨中
最苦相依不相戀
每夜相聚
偏偏欠好夢
最苦相思不相守
情深竟分隔
回首一片空
一曲唱罷,寢室裡竟然靜靜的沒有聲音,好半天,掌聲才熱烈地響了起來。
宋歌將這首深情略帶些憂鬱的歌演繹的很好,不亞於溫兆侖的原唱。可在過生日的時候唱這麼一首歌實在不能算是吉利。
有時侯回首看我們走過的路,會意外的發現,命運常常在我們不經意間為前方作出提示,只是這種提示大多數時候被忽略了。
那天晚上玩得很熱鬧很開心,很多年以後想起來那個夜晚,宋歌的嘴角總會浮起一絲淡淡的微笑。
晚上十點多,宋歌才和韓琦從女生寢室溜出來。
初夏的夜晚,空氣都瀰漫著花香的氣息,韓琦說什麼也不肯回家,非要和宋歌到廣場上蕩鞦韆。
「瘋了吧你。幾點了?」宋歌雖然這麼說最後還是和韓琦來到小廣場。
夜空繁星點點,和廣場的燈光相互輝映,將空無一人的廣場渲染得更加明淨空曠,宋歌蜷起雙腿坐到鞦韆上,韓琦在他身後推他。一時間,兩人都沉醉在這個氣氛裡不願意說話。
鞦韆慢慢停了下來,韓琦半蹲在宋歌面前拿出個盒子。
「給你的。」
宋歌微笑著將盒子打開,小小的方盒子裡裝著一個銀白色的打火機形狀的小鬧表,非常非常精緻,拿在手裡沉甸甸的。
宋歌拿著盒子看了會,抬頭對韓琦說,「老爸,背我回家。」
呵呵,韓琦笑出聲來。順從地轉過身,讓宋歌爬上他的後背。
兩人回到家裡,葛秀梅還在看電視。
宋歌一邊換鞋一邊問:「媽你怎麼還不睡?」
「今天你不過生日嗎,我尋思等你一會兒。我給你下了面了,給你倆熱熱去。」
「我熱吧,阿姨,您睡去吧。」韓琦搶先進了廚房。
「要不今天你和小琦睡我那屋?」葛秀梅想著宋歌屋裡現在是單人床,心裡不太好受。
「不用,媽,你睡吧。不用管我倆。」宋歌好言安慰媽媽。
一張單人床,宋歌和韓琦肯定不能像以前一樣蓋兩條被子了。
躺下之後,韓琦無比自覺地伸出他粗壯的手臂,將宋歌摟了個結結實實。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宋歌看著韓琦的臉發了一會兒呆,這下不用不好意思了,整晚都是在韓琦溫暖的懷抱裡睡的,宋歌輕輕支起身子,卻被韓琦一下子又摁了回去,「你再睡會兒吧,我做飯去。」韓琦起身穿衣服。
「我睡不著了。我和你一起做吧。」宋歌也穿上了衣服。
「廚房這麼窄,你別進來了。睡不著給我把昨天英語課文背一遍吧,我回憶回憶。」
「嗯,行。」
宋歌就在廚房門口嘰裡呱啦背起了課文。
其實對於這兩個學習成績拔尖的孩子來說,學習並沒有捷徑可走,除了努力。高中的英語課文並不要求背誦,可是幾乎每一篇,他們都背了。
葛秀梅在晨光中醒來,聽著外面的動靜,眼睛慢慢濕潤了。
8. 甜蜜與痛苦總相伴
進入七月末,流光似火,天氣熱得人死去活來。
S中的學生們就在這酷熱中揮汗如雨地和題海作戰,準備迎接期末考試。
韓琦同學除了做題以外,還另外給自己找了個任務,像養兒子一樣養宋歌。
酷暑的七月,韓琦每天中午都上老爸店裡拎個西瓜,再頂著大太陽回教室切給宋歌吃。
借宋歌的光,中午不回家在教室裡學習的同學都能吃上西瓜。
因此同學們對韓琦這一善舉稱讚不已。
當然偶爾也有特殊的音符跳動,你比如說劉小黑一邊嘴裡嚼著西瓜,一邊還損著韓琦:「說你倆是玻璃你還不樂意,你伺候宋歌就跟伺候自己媳婦兒似的。」
此言一出,當時就有好幾個同學把嘴裡的西瓜噴了出來,一時教室裡咳的咳,嗆的嗆,亂成一團。
「你就損吧你。把我家西瓜擱下。」韓琦怒喝他。
劉小黑聽話地擱下手裡的西瓜皮,又拿起另一塊邊吃邊說:「咋的,俺們家宋歌這小模樣配你還不是有富裕啊。」
這回好,剛才忍著沒噴的也全噴了。
宋歌一面抽出濕紙巾遞給韓琦擦嘴,一面說道:「甭理他,跟這流氓說話降低你身份。」
頓時教室裡又笑成了一片。
放暑假前期末考試的成績出來了。
韓琦依然穩坐他年級第一的位置。
宋歌的總成績比他少了三分,排第二。
這個成績讓他們的班主任劉老師笑得合不攏嘴,看來衝擊狀元寶座的隊伍裡又添了一名生力軍。
韓琦卻不太高興,他絕對不相信日夜苦讀的宋歌會比他少三分,心裡認定宋歌是故意讓他的,而他根本就不需要宋歌讓他。
放假了韓琦更是每天和宋歌膩在一起,早晚涼快的時候一起複習功課,中午熱的時候去游泳館游泳,偶爾還會去廣場上厚顏無恥地蕩鞦韆。
當然也少不了拎西瓜給宋歌吃。
有個週末天悶的要命,似乎是要下雨,偏偏雨點又不往下掉。在廣場長椅上和宋歌說了會兒話,韓琦只覺得全身燥熱,扯了扯身上的T恤,韓琦抹了把汗說:「你先回家,我去我爸那抱個西瓜。」
「還是我去吧,看你熱得。你先回去洗洗。」
「那也行,熱死我了,喘不上來氣。」韓琦接過宋歌手裡的鑰匙先回家了。
宋歌往韓琦他爸的水果店走,沒走幾步,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叫住了他,「宋歌。」
宋歌停住了腳步,這個人他不認識。
中年男人幾步走到宋歌面前,遞給宋歌一把銀閃閃的小鑰匙,同時說了一個號碼。
「記住啊,孩子。」中年男人緊張地說。
宋歌對於數字是比較敏感的,在腦海裡重複幾遍,點點頭。
「誰也別和誰說啊。」中年男人小跑著消失了。
西瓜抱回家,給葛秀梅留了一半,宋歌一邊吃西瓜一邊猶豫,剛才的事,跟不跟韓琦說呢。
「怎麼了你?」韓琦把T恤脫了,□著上身,邊吃邊問。
宋歌稍稍猶豫了下,還是把剛剛的事情跟韓琦說了。
韓琦心裡咯登一下子,放下手裡的西瓜,抓過條毛巾擦擦手,「鑰匙給我看看。」
翻來覆去看了又看,韓琦終於慢慢地開口:「這好像是銀行保險箱的鑰匙。」
鑰匙被韓琦穿了條絲繩掛在宋歌脖子上,晚上兩個人都睡不著覺。
半夜時分,宋歌往韓琦懷裡靠了靠,「韓琦,我害怕。」
韓琦抬起宋歌的下巴,一下子就堵住了他的嘴。
黑暗中只剩下兩個人低低的喘息。
第二天,宋晏平跳樓自殺的消息傳遍了A城。
韓琦眼珠不錯的盯著宋歌,唯恐自己一個不當心宋歌就消失了。自從得知父親的死訊,宋歌不吃不喝不睡不說話光是哭已經哭了一天了。葛秀梅也不管他,事實上一切外界事物已經暫時性的在她眼前消失了,她只是在自己的臥室裡不停地流淚。
韓琦做了一頓飯,兩個人都不吃,韓琦自己也吃不下去,又原樣倒掉了。
傍黑天的時候,韓琦煮了點粥,開始動腦子,這樣下去不行。
動了半天腦子,韓琦決定分而治之,先安撫住一個再說。
於是韓琦把煮好的粥端在托盤裡用腳輕輕踢了踢宋歌,朝葛秀梅那屋努了努嘴。
宋歌哭得太久,整個人昏昏沉沉,反應都比平時慢半拍,淚眼朦朧地看了韓琦一會兒,明白過他的意思,跟著韓琦進了葛秀梅的臥室,嘶啞著嗓子開口:「媽,你喝點粥吧。」
葛秀梅拿小手絹擦擦眼睛,搖了搖頭。
韓琦拿腳在宋歌膝蓋處輕輕踢了踢,宋歌就跪在了地上,「媽,你吃吧,媽。」眼淚跟著就掉了下來,韓琦一看立刻也跟著跪下了,「阿姨,吃點吧,宋歌沒了爸就夠可憐了,要是您再有點什麼事兒宋歌可怎麼辦啊?」
此情此景無比淒涼,的確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韓琦雖然是這一幕的導演,心裡也確實難受。
「阿姨,您今天要是不吃,我和宋歌就一直跪在這不起來了。」
韓琦這招雖然濫,還真奏效了,葛秀梅終於肯吃東西了。
看著葛秀梅把粥吃了,韓琦大大的鬆了口氣,把宋歌那份粥端來,韓琦很直接地問:「用不用我給你跪下求你吃?」
宋歌不說話,韓琦用羹匙舀了勺粥送到宋歌嘴邊,「張嘴。」
宋歌乖乖地張開嘴,終於開始吃東西了。
宋晏平的後事處理的極其簡單低調,人死了,一切都不了了之。以前宋晏平的部下為了避嫌幾乎沒有來參加葬禮的。但也有個別死忠的,比如說宋晏平的司機,跟著跑前跑後,一直幫著忙活。韓老蔫和李翠蘭在葬禮那天關了店換上乾淨衣服,一起來了。
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李翠蘭拉著葛秀梅的手說,「宋歌他媽。人沒了,日子還得過,孩子眼瞅明年要高考了,你可不能把自己的身體給哭壞了,那不是給孩子添亂嗎。」
李翠蘭的話實在,卻點醒了哀慟中的葛秀梅,葛秀梅看看宋歌,一下子清醒過來,是啊,人沒了,日子還得過啊。
離他們娘仨稍微遠點的地方,韓老蔫叼著煙跟韓琦訓話:「你這個假期就住宋歌家吧。懂點事,該說不該說的注意點,手腳勤快點,眼睛裡頭有點活。」
「我知道爸。你能不能少抽點煙。」韓琦開始緊張起自己的爸爸來。
宋晏平的死對於宋歌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好長一段時間宋歌都十分消沉。韓琦每天變著花樣給宋歌弄吃的,千方百計地哄宋歌開心,就差沒砍塊祖宗板給宋歌供起來了。
有天和韓琦複習到深夜,疲憊已極的韓琦點上一根煙,宋歌突然就開口:「我也想抽。」
「你過來,」韓琦沖宋歌勾勾手指,宋歌把凳子挪了挪,湊到韓琦跟前,韓琦一張嘴,一個煙圈噴到宋歌臉上,宋歌一點準備沒有,嗆咳起來。
「看看,你抽不了。」韓琦得意洋洋的說道。
「你能我就能。」宋歌倔強地翻找煙和打火機。
韓琦簡直要抓狂,隨手掐滅了煙,抱著宋歌的腰哄道:「好好,我也不抽了。」宋歌從他懷抱裡掙脫出來,看著窗外不出聲。韓琦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耐著性子哄道:「我以後都不抽了行不行?小祖宗,你怎麼又不說話。好好的,又怎麼了?」
千哄萬哄,臨睡之前宋歌總算露出點笑模樣,消停睡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韓琦自己琢磨,自己和宋歌到底算什麼,現在如果說他對於宋歌的關心僅僅是朋友是哥們,那明顯是在自欺欺人,可是真的要往那方面想,說不怕那是哄人的。別說現在的社會接不接受這個,單是想到家裡人知道會有什麼反應,韓琦心裡都直突突。而且韓琦還不確定宋歌是怎麼想的,萬一宋歌和自己想的不一樣呢,韓琦不敢往下想,再想心就要裂開了。
其實韓琦心裡埋藏著對宋歌的感情不是一天兩天了。
早已經記不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把宋歌當成水晶玻璃人一樣寵著捧著。韓琦總覺得,宋歌那樣家庭出來的孩子,和自己這樣粗拉拉養大的孩子不一樣,能讓著點就多讓著點。
一開始確實兩個人之間沒別的,讓來讓去宋歌就習慣了在韓琦跟前兒撒嬌,撒嬌的次數多了,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就變了味,宋歌和別人關係稍微近一點,韓琦就不樂意。
宋歌的性格本身比較敏感,察覺到韓琦不樂意他跟別人近乎,也就自動自覺地疏遠了旁人,他的性格原本就有點陽春白雪的樣子,這樣一來就除了韓琦再沒有什麼知心朋友了。韓琦滿意之餘內心也有點愧疚,於是越發的遷就宋歌,倆人走到今天這樣不說是命裡注定,也得算是一段孽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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