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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一日 星期一•深夜十一點四十七分
「波奇先生,這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吉娜質問那位三十多歲的賓州運輸工人,他的額頭中央有個奇怪的放射性裂傷。她替那部位上了麻醉,正把細微的灰色碎屑挑出來,看看怎麼把波奇先生的腦袋拼湊回來最好。
「嗯,那個啊,」波奇先生回答,聲音因為無菌披布與稍早喝下的傑克丹尼威士忌而悶糊不清。「都是我女朋友啦。」
「你女朋友?她用什麼打你嗎?」吉娜因為已把狀況最壞的損傷組織清理掉而心生滿足,於是開始沖洗創口。
「不,當然不是。莎麗連跳蚤都捨不得傷害。她要離開我,跟別的傢伙約會。他叫羅德尼,我只聽說過這些。羅德尼壯的可以單手把她抱起來、用腦袋砸扁啤酒罐,所以我要表現給她看。」
諾拉拿著波奇先生的抗破傷風追加劑走進來。她聽到波奇先生的故事時,微微搖了搖頭。「你怎麼表現給她看的?」
「我去她家,在我的卡車後面放了一塊水泥磚,我用頭撞破那塊磚。我在電視上看過一千次,知道沒那麼難,只是他們一定是用別種磚塊或什麼的。」
「是用別種東西吧。」吉娜說,開始重整他額頭破口的邊緣。用薇喬縫合線做角落縫合,加上幾針恰到好處的水平褥墊式縫合,把一切俐落地處理妥當。
「做得好。」諾拉欣賞地說。
吉娜咧嘴一笑。她以自己的美容縫合技術為傲。「波奇先生,你要讓莎麗回心轉意的話,也許要用不同的作法。用更浪漫的方式。」
「浪漫?我才為了她把自己的臉砸破,還有什麼比這更浪漫的?」諾拉替他注射抗破傷風劑時,他發出小聲哀叫。
「也許到鄉下散散步?」吉娜提議,更關心的是替縫線打結,而不是波奇先生的愛情生活。
「不了。莎麗會得花粉熱。」
「呣,那詩怎麼樣呢?」諾拉建議,「替她寫首詩,告訴她你對她的感覺。女人最迷詩了。」
「一首詩?」
波奇先生皺起額頭,吉娜得先把針頭從他的皮膚底下移出。他顯然正努力思索著,努力的程度是在威士忌灌醉的腦袋所允許的範圍之內。
「那我喜歡。我做得到。」
「只要先忍住別動一下下,我會幫你修補好,幾乎跟新的一樣。會有一點疤痕,可是女人喜歡有趣的傷疤。」
「謝了,醫生。妳最棒了。妳們兩個都是,一個傷疤──什麼跟『傷疤』押韻呢?我知道了。是NASCAR。莎麗愛死全國運動汽車競賽協會了。」
「我們有創傷病患要進來了。」諾拉把頭探進檢查室並宣布,莉迪亞正在裡面指導醫學生亞曼達,替圓胖的六週大嬰兒進行脊椎穿刺。
「是什麼情況?」
「行人對汽車。聽起來沒有很糟,急救員說病人身上只有幾處擦傷,已經有十分鐘了。」
「啟動創傷警戒。等我弄完這個,馬上就過去,」莉迪亞小心翼翼地把脊椎針頭放在嬰兒的腰椎之間。「在那之前,可以由吉娜負責。」
「妳說了就算。」
護士長留下來觀察,莉迪亞不覺得詫異。儘管她稍早救了席歐.皮爾森,諾拉顯然不信任她。
她塞入脊椎針頭,嬰兒幾乎沒有退縮的反應。
「她不是應該大哭或是踢打嗎?」亞曼達問,憂慮的語氣強化了她的南方口音。
「沒錯。他們這麼幼小,我寧可他們還有精力踢打。」接近午夜了,在莉迪亞的首次輪班期間,事情到目前為止都相當順利。距離目標只剩一半。除了她稍早的心肺復甦,這嬰兒是她整晚見過病情最重的病人。
針滑入嬰兒的脊髓管,發出微小的啵聲。她快速抽回小刺針,讓腦脊液流進收集管裡。
「來吧,把抗生素打進去吧,」莉迪亞跟護士說。她舉起留有幾滴液體的管子給亞曼達檢視,「妳覺得如何?」
「應該跟水一樣透明才對。像那樣糊糊的液體表示有腦膜炎。」
「對。打電話給兒科加護病房,跟他們說我們有個客人要給他們,」護士往電話走去,莉迪亞轉向亞曼達,「下次由妳來做穿刺。看一個、做一個、教一個。」
亞曼達粲然一笑。她細心地將嬰兒皮膚上的優碘拭去,然後重新貼緊尿布。「妳想她會好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