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琰,別怕
「林殊哥哥，你看我的弓好不好」
「林殊哥哥，我的馬具是父親新買給我的」
「林殊哥哥，我的鼻涕又流下來了」
「林殊哥哥......」
不止蕭景睿和言豫津，一共有七八一般大小的小孩子圍著林殊。
林殊抱著頭靠在樹邊，恐怕心中已經淚流千行了。可憐的蕭景琰不去圍獵還陪著林殊。
遠處，安素瑤拍拍霓凰，「別看了，你不是要帶我騎馬嗎？！」
「可是，林殊哥哥好可憐」霓凰說道
「他犯錯了，自然要懲罰，怎麼能說可憐呢」安素瑤偷笑著說。「走吧，你忘記我跟你說的話了。你現在過去，他指定會把這些孩子都推給你和景琰，然後自己去找蒙摯。」
「不會吧」霓凰和安素瑤騎著馬離開，臨走還不忘看兩眼林殊。
「怎麼不會。」安素瑤說道：「對了，你們圍獵有沒有去過北面山崖？」
「北面？」霓凰不知道安素瑤為何會這麼說。「沒有，北面是山崖峭壁，姑姑你也是知道的。」
安素瑤當然不能跟霓凰說，十多年後，譽王發兵逼宮九安山，就是因為年少時蕭景琰和林殊發現了獵宮北面的秘密小道，才能下山搬救兵。
難怪來到九安山獵宮之後，安素瑤一直覺得哪裡怪怪的，原來是忘記了這一茬，那可是關係到成敗的一仗。就算不能改變歷史，從良心上安素瑤覺得也應該推他們一把。
「北面沒有路？不會吧。我怎麼好像聽說北面的密林中有條下山的小路呢？」安素瑤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是嗎」霓凰也有些好奇，「要不我們去看看？」
等的就是這一句。
安素瑤和霓凰慢慢落在圍獵的人群後面，準備偷偷地去北面看看那條傳說中救命小路。
卻不想被林殊逮到了。
「我說你們兩個，要去哪裡啊？」林殊懷裡還抱著小豫津，手裡牽著蕭景睿，蕭景琰背後還跟著不知哪家侯爺或者王爺的公子。
安素瑤看著蕭景琰和林殊全幅護甲，卻要抱孩子的樣子，噗呲一笑了出來，擺擺手「我們去哪兒，不用跟少帥你打招呼吧。霓凰我們走」
「喂！素瑤！」林殊聽到他們想要去北面爬山，心裡自然也想跟去，「景琰你想不想去啊？」
「北邊？」蕭景琰本來想說不願意去，但是想到安素瑤和霓凰兩個女孩，又道：「這些孩子怎麼辦？」
林殊眼珠子一轉，道：「我有辦法。」
安素瑤和霓凰沒有騎馬，本就是小路，騎馬十分不方便，他兩就步行前去。可是到了獵宮北面，找了一圈也沒有所謂的小路。
「素瑤姑姑，你聽錯了吧。我來獵宮好多次了。從沒聽說北面有小路下山的。」
安素瑤心中也有疑問，難道命中註定不是今年發現這條路？又或者必須要蕭景琰和林殊發現才行？！
「你們自然找不到，要我，我就肯定能找得到啦。」
這麼臭屁，不是林殊還是誰。
「你說這裡有條小路可以下山？」蕭景琰也跟了上來，「我也從來沒有聽說過」
三個人抱著手，齊齊看著安素瑤。
三位大哥，行了，當我沒說過行不。
「不過」林殊沒有逼問安素瑤，而是走向另外一邊的護欄瞅了半天，蕭景琰也跟了過去，兩人突然相視一笑。
「怎麼了」安素瑤和霓凰都極為不解，「笑什麼？」
蕭景琰向安素瑤招招手，兩人疑惑地走過去，蕭景琰指著護欄外那草叢深處，「你看」
安素瑤眯著眼睛，果然風吹雲動，霧散之時，可以看到翻過護欄，跳下那塊岩石，草叢裡面若隱若現一條小路，還沒有完全被雜草覆蓋。
「我們剛剛怎麼沒有發現啊？」霓凰不甘心地說道
「你們只盯著這邊看，怎麼會想到護欄下面就是小路」林殊答道。
說完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各自轉頭。
哈！戀愛的酸臭味。
「那個，景琰，我們先下去探探路」安素瑤扯了扯蕭景琰，拼命給他使眼色。
「噢，哦。好的。我們先下去」
「等等」林殊一本正經地抓住安素瑤，把她輕輕往後一拉，「男子漢先下去。」
「大侄子很會憐香惜玉嘛」
「你要少叫我一句大侄子，我會考慮更加憐香惜玉」林殊一躍跳下去，穩穩落地。
「你要多叫我一聲姑姑，我可以考慮在林帥發現你把豫津綁在樹上的時候，給你說兩句好話」
蕭景琰本也想跳下岩石，聽到這一句差點沒一頭栽下去。
「你，你怎麼知道，我把豫津綁在樹上了。」林殊結結巴巴地問道，明顯心虛。
安素瑤聳聳肩，神秘地笑道：「天機不可洩露」
「其他的小孩子都好辦，豫津跑來跑去實在是沒有片刻消停，反正景睿也在他身邊，不會有事的」林殊說道
「那是你的事，要解釋可以想想怎麼跟林帥解釋。」安素瑤邪惡地笑了笑。
林殊本來張開雙手想接安素瑤跳下來，這會兒冷哼一聲，立馬收了手扭頭往前走。
霓凰也懂武功，安素瑤這個半吊子，穿越而來連那些三腳貓功夫也忘了。她往下望瞭望，確實是有些高。
「素瑤姑姑，我在下面接著你」霓凰張開手說道
小霓凰啊，安素瑤在心裡抹了一把淚，姑姑沒白疼你啊。可是你這小身板註定要給我當肉墊了。
「霓凰，你快跟上小殊，別讓他亂跑，我來接素瑤」蕭景琰說，霓凰看了看安素瑤，遂點點頭，一蹦一跳地追趕林殊去了。
「素瑤，你跳吧。我在下麵」蕭景琰張開手臂，對安素瑤柔聲說道
安素瑤坐在岩石上，看到下面的那個少年雖然還不滿十八歲，但已經有成年男人的風采了，那臂膀一定很結實，這個想法讓她的老臉上有些微紅。
安素瑤輕輕一跳，不偏不倚正落在蕭景琰的懷中，一陣清香鑽進鼻子裡，讓她有些貪戀這一刻的懷抱，「我是不是很重？」她輕聲問道
「不會」蕭景琰笑著把她放在地上，「一點也不重。」
安素瑤輕咳一聲，脫開蕭景琰的手，快步跟上霓凰，蕭景琰跟在後面。
「看似懸崖峭壁，其實這條路還算平緩嘛」林殊說道，忽而他眼睛一亮，往草叢裡面一鑽，後面幾人覺得奇怪趕緊過去看發什麼事。
不一會兒，林殊從草叢裡轉出頭來，臉都笑開花了，「你們兩個到一邊去，我有好東西只給景琰一個人看。」
「什麼東西，我也要看」霓凰焦急地說道。
「我不相信是什麼好東西」蕭景琰抿著嘴，小殊這性子他是最瞭解的。
「誒，說到一邊去，別過來啊」林殊把霓凰轟到一邊，跳到蕭景琰面前,背著手歪著頭，直笑也不說話。
「幹嘛？無聊」蕭景琰說完想要從林殊身邊走開，卻沒曾想林殊把那東西放到自己眼前。
「啊！」蕭景琰嚇得退後了兩步，指著林殊的手說道：「小殊，你幹嘛！」
「幹嘛？你說幹嘛，抓個野味給你補身體啊」說完又搖搖擺擺地逼近了一步。
安素瑤仔細一看，林殊手上抓了一條小蛇，還在亂動呢。
額，真變態。
難怪林殊說女生別看。
「靖王殿下好像很怕蛇的樣子」霓凰在一旁擔心地說道
額，不怕林殊就不會去抓了。
「離我遠一些，我警告你啊，啊——」
「喂，別跑這麼快啊，沒有毒的」
「不要過來啊，小殊！」
「景琰！別怕！」
安素瑤萬萬沒想到，「景琰，別怕」這個梗竟然在這裡。
糖糖糖，甜甜甜，吃不吃！
兩兄弟在前面你追我趕，安素瑤趕緊把霓凰拉到一邊，悄悄說：「今天是個好機會，只有我們四個人。我要在今天讓林殊把內心的想法說出來。」
「姑姑有什麼辦法？」霓凰問道
「待會你隨便找個藉口，跟林殊吵一架然後跑開，我來套他的話」
「這個」霓凰有些擔心，「和他吵架？他會不會不理我」
「不理就不理。」安素雅說道，但看到霓凰可憐兮兮的小臉，她又心軟了道：「據我的觀察，林殊心大著呢，不會隨便生氣的，你就照我的話做就好了。」
霓凰點點頭，兩個女孩快步追上前面的少年，霓凰跑得快了些，撲通一下摔了一跤。
這一跤摔得，安素瑤都覺得疼。
「嗚嗚嗚嗚林殊哥哥抱我」霓凰坐在地上哭天抹淚
林殊停下腳步聽到霓凰的哭聲，把蛇一甩趕忙往回走，見霓凰就坐在地上，他上去想扶她起來，走到一半又停住了。
「摔了就站起來，叫我幹嘛」林殊說道
呵呵，教科書一般的傲嬌少爺啊。
「我站不起來，腳疼。」
「怎麼了」蕭景琰過來，見林殊和霓凰相對著也不動，便要上前去扶霓凰。
哎呀，安素瑤有些著急，這是在測試林殊，蕭景琰真是太耿直了。
「我不要！」霓凰把蕭景琰甩開，那力道也挺大， 把蕭景琰推了一個踉蹌。安素瑤將蕭景琰拉到身後，暗中握了一下他的手。
「我就要林殊哥哥扶。」霓凰帶著哭腔說道
「我.我」林殊上前兩步，又停住了。
霓凰不明白為什麼一直疼她愛她，練功累了都不願意讓她多走一步，寧願背她回家的林殊哥哥，怎麼現在連扶都不願意扶一把自己。
她眼中滿是淚水，心中微涼，自己從地上爬起來，哭著跑開了。
「霓凰......」之後的話哽在喉嚨說不出來，林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霓凰從自己身邊跑開，愣在原地，腳下似有千斤重，一步也動不了。
「小殊」蕭景琰有些心疼，他輕喚了一聲，卻被安素瑤攔住。她倒要看看這小少爺到底怎麼想的。
「林殊，你怎麼不去關心一下霓凰。她只不過是摔倒了」安素瑤說
「......」林殊沒有說話
「你要是不喜歡她，不滿意這門婚事大可以說出來，跟你母親說，她定有辦法取消這個賜婚的」
林殊猛然抬頭，盯著安素瑤，一字一句的說：「誰說我不喜歡霓凰的」
「那她為你保持身材，改變衣裝，學習女紅你都知道嗎？」
「......我，我知道」林殊弱弱地說。「我不要她變，她這樣就很好。」
「那你幹嘛還這麼冷淡呢？」
「我......我也不知道，原先我只把霓凰當妹妹，可現在突然說她將成為我的妻子，我也不知道怎麼面對她，只能躲著霓凰......」
「那你現在想清楚了嗎？安素瑤問道,她見著林殊那番糾結的樣子，知道他是認真的，便放緩了聲音，「.....是妹妹還是愛人？你總不能一直讓霓凰等著吧」
「我，」林殊抬起頭來，眼睛閃閃發亮，道：「反正我知道我會娶霓凰，這一生就娶她一人」
蕭景琰聽到林殊的話，心中一驚，不禁佩服林殊的坦誠。安素瑤也知道作為一個古人，能親口說出這些話，林殊已經很不容易了。
她笑了笑，道：「你這話應該親口再對霓凰說一遍，」她指了指霓凰跑開得方向，「還不快去追，難道你還想冷戰嗎？」
林殊低頭想了一會兒，像似下了什麼決定似的，頭也不回的奔向霓凰的方向。
總算了了一樁心事，我這顆憂國憂民的心啊。
安素瑤長舒一口氣，轉頭沖蕭景琰一笑，「我們慢慢走吧，他兩可能可能還得一會兒呢」
蕭景琰被安素瑤燦若星辰的笑容撞了一下心頭，耳朵又不自覺的熱了起來。他點了點頭，下意識的摸摸鼻子，不緊不慢地跟在安素瑤的後面。
安素瑤悠閒地走在小路上，手中拿著一朵順手采的野花，嘴裡哼著小曲，十分自在。只是走了一會兒，身後的人都沒有動靜。她回頭，見蕭景琰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她索性停下腳步，看著他。
蕭景琰見安素瑤轉身停住腳步，就停在那兒看著自己，不由地愣住了。安素瑤身後就是一輪夕陽，金色的陽光灑在她柔美的臉上，她繡花的衣裙上，她就站在光暈裡，那麼的不真實。那一刻蕭景琰有些晃神，更晃神地是從她嘴裡問出的那句話。
「景琰」安素瑤似笑非笑地問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叫我姑姑了？」
從什麼時候？
或許是從第一次她喝醉，他背她回家的時候，
或許是她從馬上摔下來，躲在自己懷裡哭的時候，
又或者更早，早在第一次見到她，就不想叫她姑姑。
安素瑤見蕭景琰只呆呆地看著自己，沒有回答，便又問道：「景琰，你是不是喜歡我？」
景琰，你是不是喜歡我？？
喜歡我？
喜歡？
不喜歡？
蕭景琰咽了咽口水，「沒，沒有啊」
「真的沒有？」安素瑤含著笑歪著頭上前了一步。
蕭景琰覺得出兵打仗都沒有這一刻難受，他退後了一步，躲開安素瑤的眼神，「沒有，沒有啊」
安素瑤沉默片刻，指著蕭景琰的耳朵，「那你臉紅什麼？」
轟！
蕭景琰脖子也紅了。
「我 ，」他看著安素瑤，指了指太陽，道：「夕陽照的。」
安素瑤眯著眼睛回頭，見夕陽西下，十分美好。
「好吧，我們快走吧，霓凰他們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了！」
呼！
蕭景琰長舒了一口氣，他知道安素瑤一向膽大，但沒有想到能這麼直接的問出來，搞得他猝不及防。
安素瑤自然知道後面的少年那般動靜，她權當沒有看到，照舊采了一根狗尾巴草，拿在手上，迎著夕陽走去。蕭景琰還是不遠不近地跟在身後，兩人偶爾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遠山的景色。
那一刻，兩人都不由得心想，要是時間能靜止該有多好。
我就是水牛啊
可憐的小豫津被綁在樹上，等到快天黑了，林殊和蕭景琰都沒有回來。
「景睿，你說林殊哥哥真的會給我抓一隻特別大的兔子，烤來吃嗎？」豫津吸了吸鼻子。
景睿乖乖的坐在豫津旁邊，見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豫津要不我把你放開吧」
「那可不行」傻豫津還自己護著繩結，「林殊哥哥說了，乖乖待著才有肉吃。」
躲在一旁的安素遙實在看不下去了，殺千刀的林殊啊，怎麼能讓豫津、景睿這顆幼小的心靈受傷呢。
「素遙，你這只兔子也不大啊。」蕭景琰低聲說道
安素遙看了看手中比老鼠大一些的兔子，「總比沒有好，他兩可是第一次來秋獵啊。不能讓他兩太幻滅。」
蕭景琰接過那可憐兮兮的兔子，裝作氣喘吁吁地跑到豫津和景睿的跟前，笑道：「等著急了吧，林殊哥哥看到一隻特別大的，結果沒抓住，現在估計還在找呢。走，我先帶你兩把這一隻烤了！」
小豫津和景睿也是餓得不行了，有總比沒有強，一個勁兒地誇蕭景琰厲害。
蕭景琰剛剛要給豫津把繩子解開，林燮不知道從哪裡跳出來，整張臉都是紅的，話都說不利索：「這這這，難怪到處都找不到豫津和景睿，竟然，竟然」
竟然被你的寶貝兒子拴在樹上。安素遙躲在暗處默默地吐槽。
「林帥，這個，」蕭景琰摸了摸鼻子，「我只是想跟他兩鬧著玩」
「景琰，林殊在哪兒」林燮強忍著心中的怒火。
「這......」
安素遙聽到後面一陣悉悉索索，回頭一看林殊牽著霓凰正趴在自己身後，默默偷看。
尼瑪，你倒是上去認個錯啊。
「這肯定是林殊幹的，只有他能幹出這種荒唐事」林燮氣的身後的士兵都不敢靠近。
安素遙斜著眼睛看這林殊，別說這荒唐事還真只有他能幹的出來。
「沒事，景琰幫我頂住了，父帥頂多斥責兩句。不會罰他的。」
你兩真的是好朋友嗎啊喂！？
「林帥，這事是我幹的，你別怪小殊。」蕭景琰低頭說道。
林燮知道蕭景琰向來和林殊穿一條褲子，實力背鍋俠。他俯下身去，問豫津和景睿，「你們說，是誰把豫津綁在樹上的。」
豫津瞅了瞅蕭景琰擠眉弄眼的臉，稚聲稚氣地說：「林殊哥哥說了，乖乖待著有肉吃。」
完了！林殊一拍腦門。
林燮到是沒有打林殊，也沒有罵，只是叫蒙摯帶著林殊去洗馬。這一洗就洗到秋獵結束，宸妃求情都不管用。
這一次秋獵，林殊除了第一天逗了一會兒熊，連只耗子都沒抓到。
不僅如此，回京城之後林燮也沒放過林殊，先是拽著林殊到言侯府賠禮道歉，又扔到蒞陽長公主前面賠禮道歉，最後林殊被關在帥府小黑屋裡，還沒等他出來，冬天就來了。
「唔....林殊哥哥好可憐」霓凰穿著毛領子披風在安素遙的軟榻上打滾。
安素遙：「......」
「素遙姑姑，你想個辦法把林殊哥哥救出來吧」霓凰可憐巴巴地望著素遙。自從霓凰和林殊和好以後，簡直把安素遙當做恩人一般，三天兩頭地往安國公府跑，有什麼心事都跟安素遙念叨
其實安素遙很想跟她說，她對初中生情竇初開的那點小心情也不是很關心。
「姑姑你一定有辦法對不對？」
不！安素遙在心中大喊，其實我一點辦法也木有。
「林殊做錯了事情，就該受到懲罰，豫津是調皮了些但他不也應該把人家綁在樹上。這點懲罰不算什麼」說完摸摸霓凰的頭，繼續翻著手中那本論語。
從山海經連環畫到幼兒版論語，我容易麼我！
「可是我都有好久沒看到林殊哥哥了。」霓凰不開心地對著手指。
又給我來這套，安素遙心想，吃定我是蘿莉控是吧！
「其實霓凰啊，你為什麼不去找太奶奶呢？她老人家也有很久都沒見到小殊了吧」
霓凰靈光一閃，「對啊。」可轉念一想，又嘟著嘴說：「娘親上次進宮請安，說太奶奶身體不好，叫我近日都不要去打攪」
老太太身體好著呢，安素遙心想，十多年後才壽終正寢。現在要是不去，林殊恐怕要被關到過年。
「那姑姑跟我一起去吧」
金陵城的冬天應該抱著暖爐，窩在軟榻上，抱著一本市井小說，雖然看不懂，但旁邊有剛煮好的茶和香甜的橘子，還有鬆軟的點心。
啊，這才是人生啊。
而不是！
被小霓凰拉著，冒著雪進宮去給林殊那個小霸王求情。小霓凰連求帶拽地安素瑤也把被拉到太皇太后宮裡面去了。
正好撞見宸妃在伺候太皇太后，好像剛剛睡午覺起來。
「剛剛皇祖母還在念叨霓凰呢。你就過來了」
霓凰甜甜地一笑跪下給太皇太后磕頭，安素瑤也跟著跪了下來。
「都說不要來打攪我，其實我願意跟小子們說說話的。不像皇帝，多久沒來看我了。」太皇太后靠在軟枕上說道，她牽過霓凰和安素瑤的手，拍了又拍，道：「你兩倒是有孝心，大雪天的還來我這，凍壞了吧」
可不是嗎，安素瑤的腳都快沒知覺了。還好太皇太后的宮殿裡面十分暖和，烤得身子暖暖的,安素瑤幸福得快要暈過去了。
「霓凰，怎麼就你一個人來了？小殊呢？ 」太皇太后問道。
霓凰看了一眼安素瑤，小聲道：「林殊哥哥恐怕還被關在家裡吧」
「嗯？林燮又欺負小殊了？」
「皇祖母，是小殊自己胡鬧，哥哥只是管教一下罷了」宸妃笑著柔聲說道
「這個林燮啊，我還不知道。從小就是脾氣太沖，林殊還是孩子，做錯了事情說幾句就好了。霓凰，你說說關了多久了」
霓凰瞅了瞅安素瑤，見她微微給自己點點頭，道：「足足兩個月了呢」
宸妃在心裡笑了一下，這兩個丫頭今天哪裡是給太皇太后請安的，分明是給林殊求情來的。
「你們聽聽都兩個月了。難怪我都好久沒看到小殊了。」太皇太后拍了拍膝蓋，說：「不行，我今天就得看看小殊，你們趕緊傳我的話，叫林殊進宮來。」
成了。想必不過一個時辰林殊就會從小黑屋裡放出來，安素瑤也功德圓滿了。
外面的雪也停了，一片白茫茫的潔淨世界。
「素瑤姑姑，趁著林殊哥哥還沒來，我們去玩雪吧」霓凰看著外面雪興奮地對安素瑤說。
其實我不想去，安素瑤窩在太皇太后的宮裡很暖和，實在不想出去。但是如果不出去就要被太皇太后拉著從成親說到生兒子。
相比之下，她還是選擇跟霓凰出去玩。
太皇太后憐惜，怕兩個姑娘凍著，叫了一群宮女太監，暖爐披風圍脖準備齊全跟在身後。搞得霓凰十分不習慣。
「在雲南就不喜歡一大群人跟著我，好彆扭」霓凰小聲嘟囔道。
安素瑤看了看身後足足有二十幾個人，確實是彆扭。
兩人行到一出宮牆外，聞到一陣香氣飄來。
安素瑤道：「這裡是？草草堂？」
「素瑤姑姑，這是芷蘿宮。」
「......」
哈哈哈，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小霓凰啊，我們去別處逛逛吧」安素瑤的老臉已經兜不住了。
霓凰真是乖巧，哦了一聲就乖乖地要往另外一邊走，還沒動窩，就聽到後面一聲喚。
「素瑤，霓凰郡主！」
安素瑤轉頭見蕭景琰穿著那件暗紅色披風大步前來，白雪紅衣，實在是有些帥。
「真難得看見你們兩個帶著這麼多隨從。」蕭景琰走近了些笑著說道。
霓凰沒有接蕭景琰的話，高興地說：「靖王殿下，剛剛我們去求太奶奶，林殊哥哥不會再關小黑屋了」
「我知道」蕭景琰笑了，「我就是跟他一起進宮來的。」
我去，林殊這小子腳程挺快啊，是被憋壞了吧。
「什麼？他已經到了？那人呢？」霓凰四周看了看
「小殊還在太奶奶宮裡。」蕭景琰還沒說完，霓凰丟下一句我去找林殊哥哥就跑了。後面的太監宮女晃晃悠悠地一大隊跟在後面跑。
「景琰，你來給母親請安嗎？」安素瑤問道
蕭景琰點點頭，「要不要一起進去坐坐？」
過門而不入確實有些不禮貌，安素瑤笑道：「好啊。」
還沒到主廳，安素瑤便看到靜嬪早早守在門口望著蕭景琰的到來。
「母親，」蕭景琰快跑了兩步。
「慢著些，不要摔了」靜嬪笑著拍了拍蕭景琰身上的雪，才看到蕭景琰身後的女子，不由得一愣。
「這位是......」
「這位是安國公府的素瑤，恩，那個素瑤姑姑。」蕭景琰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
該尷尬的是我好麼！安素瑤想，這種婆婆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啊喂。
靜嬪聰明，自然看出了兩人間的微妙，柔聲道：「安小姐快裡面請」
現在出去也不行了，只能硬著頭皮進到屋裡面去。
靜嬪張羅著叫宮女趕緊把準備好的點心拿出來，又叫宮女換了新茶，走進走出，忙裡忙外，搞得安素瑤更加尷尬。
「靜嬪娘娘真是好客啊」安素瑤喃喃道
蕭景琰沒等茶煮好，就端起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靜嬪打了他一下手，道：「水太涼了，也不等等，當心傷胃。」
蕭景琰倒不在乎，笑道：「剛剛我跟小殊騎馬來的，走得快實在渴了。」說完又接著喝了一杯。
安素瑤吃吃地笑道：「難怪林殊叫你水牛。」
「水牛不喝水喝什麼啊，我就是水牛啊」安素雅和蕭景琰並排坐著，他轉過頭來看著安素瑤，眼鏡裡面像是有星星一樣，閃閃發亮。
安素瑤心漏跳了兩拍，，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發燙。
「素瑤，你的臉怎麼紅了，是不是太冷了？」蕭景琰趕緊把自己的暖爐給她。
我，我容光煥發行不！
「我已經有一個手爐了，你自己用吧」安素瑤低著頭將蕭景琰的手爐推還給他。「我是軍旅之人，這點冷算不了什麼」蕭景琰又推給安素瑤。
噗呲，尼瑪安素瑤聽到有人在偷笑。
這下讓安素瑤更加坐立不安，正巧看到院中一個宮女拿著一根長杆，立在門外候命。安素瑤趕緊乘此岔開話題，裝作不解地問靜嬪，「娘娘，這是要做什麼啊？」
靜嬪淡淡地笑了，「昨天風雪一夜，我怕院中的楠樹受凍，就命宮人幫我把樹上的雪打下來一些。」
「我去，我去」安素瑤自告奉勇，說完就跑出去，接過宮女的竹竿，蕭景琰放下剛拿起的榛子酥，著急地跟了出去，「你小心些，不要把雪弄在自己身上。」
「知道了，囉嗦。」話音未落，安素瑤一竿子打過去，一大片雪砸在剛好走進門的林殊頭上。
安素瑤和蕭景琰都傻眼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安素瑤實在忍不住。
「安素瑤！你再笑」林殊一頭一臉的雪花，霓凰趕緊拿出手絹，卻怎麼拍都拍不淨。
「哈哈哈哈，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你點太背。」
蕭景琰和霓凰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你你給我等著！」林殊彎腰團了一個雪球，就往安素瑤身上砸過去。
蕭景琰一個箭步沖過去將安素瑤抱在懷裡，雪球就砸在他的披風上。「小殊，不能砸女孩啊」
他高聲道。
「我還沒說你呢，大熱天穿什麼披風！」林殊又團了一個雪球拿在手上。
「你以為都跟你一樣，精力過剩啊」安素瑤也不示弱，紅著臉從蕭景琰懷裡跳出來，團了一個雪球沖林殊砸過去。
「啊！」林殊捂著臉，「打人不打臉！你等著！霓凰，霓凰，趕緊幫我！」
「林殊哥哥你慢些跑」
「景琰，你幫我......」
「素瑤，小殊，你們別玩了。」
靜嬪含笑看著這一幕，並不阻止，宮女擔心地輕聲問道：「娘娘，要不要去勸勸小主子們？天寒地凍......」
「不必了，」靜嬪笑道，「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番景象也不知道還能看幾次了。」
來來來，幹了這碗玻璃渣
安素瑤一通玩鬧，回去之後就病了，大夫說她是風寒，古代沒有西藥，中藥的效果很慢。
金陵的冬天徹骨的寒冷，安素瑤折騰了很久都不見好病的迷迷糊糊，讓她除夕夜都是在床上度過的，總覺得有總有這副身體要跨的感覺。
想著從地府來的時候太匆匆，都沒來得及問一下老閻這幅身體到底還有多少年的陽壽。
到了正月十五那天，霓凰邀安素瑤去看花燈，本來安素瑤是不想去，但後來想想她已經有好久沒有出門了。期間霓凰帶著林殊來看過一次，蕭景琰自己來看過一次，之後就沒再見過面了，心中難免有些想念，遂答應了下來。
安素瑤換了一身男裝，系上月白色的披風，霓凰見她這幅打扮，不由得說：「姑姑，你好俊俏啊」
小霓凰啊，你這樣說叫我怎麼回答啊。
安素瑤精神不濟，只淺淺一笑。兩人都沒有帶隨從，慢慢走向燈市。安素瑤還是覺得渾身有些疲軟，便走的慢了些。
霓凰走在前面左看看右看看，忽而朝人群那端揮手，笑著安素瑤說：「林殊哥哥在那兒，我過去找他們！」
還沒等安素瑤回答，霓凰便混入人群不見蹤影了。
這時她才發現，她根本就不知道在哪裡匯合！！！
這時候才想到有手機的好處。
安素瑤在心中流淚千行，只能朝著大概的方向尋過去，不想走了好一會兒，連個影子都沒見到。
正在著急的時候，安素瑤的肩頭被人拍了一下，她欣喜的回頭，見到的卻是蕭景禹。
「怎麼見到我好像很失望啊」蕭景禹笑著說道
「我失望的是，穿成這樣都能被祁王......」安素瑤吐了吐舌頭，「都能被景禹你認出來」
蕭景禹低頭一笑，「還以為你會叫我景禹哥哥，自從太奶奶論起安老夫人輩分後，你就對我們兄弟幾人都直呼其名了吧」
安素瑤嘿嘿一笑，不可置否。
倒不是輩分的原因，安素瑤心想，好歹她也是滿二十的人了，一口一個哥哥，她實在拉不下這老臉。
「景禹你也來賞燈嗎？」安素瑤緊緊跟著蕭景禹，生怕跟丟了。
「約好了與景炎和小殊去乘畫舫」蕭景禹回頭答道，「你呢？」
安素瑤眼睛一亮，剛要說話，忽覺得喉嚨一陣發癢，突然猛烈咳嗽起來。
蕭景禹拉過她的身子，幫她拍背順氣，溫柔地低聲道：「病還沒好？新年就不見你去宮中請安，現在還這麼嚴重？」
安素瑤擺擺手，「我這病啊，怕是好不了了」
她感覺到背後那只手猛地停住，兩人沉默了好久。
安素瑤終於憋不住了，噗哈哈哈地笑出來，「騙你的，景禹。就是一般的受涼，嚇到了吧哈哈哈哈」
安素瑤抱著肚子笑著中間還咳了兩聲，蕭景禹釋懷一笑，伸出手，「走吧，我牽著你，免得你又丟了。」
「什麼叫丟了，我這叫走散了。」安素瑤看了看蕭景禹,並沒有牽手，徑直走過了他身邊。
蕭景禹收回手，也不尷尬，只是笑著跟在安素瑤的身後，保持著剛好的距離。
霓凰把安素瑤給弄丟了，著急得不行，林殊一邊安慰他，一邊差人去街上找一找。
「我還是不放心，我上岸去找」蕭景琰站起來說道。
「你別!」林殊拉住蕭景琰，「燈會人這麼多，別你也丟了。我已經派了三隊人去找了。放心吧」
說是這樣說，蕭景琰還是立在那艘名為「鹿鳴」的畫舫上，伸長了脖子望著。不一會兒，有人來報，說在岸邊碰到安素瑤了。
蕭景琰趕緊從二樓快步走下去，卻看到蕭景禹扶著安素瑤兩人一前一後地上船。
「兄，兄長」蕭景琰僵硬地拱手行禮。
蕭景禹抬頭笑了笑，道：「景琰，讓你們久等了，剛剛在路上碰到素瑤迷路了」
安素瑤臉紅了紅，「都說了，我那是走散了。」
「好好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蕭景禹一說笑著說道，一邊把披風脫下遞給隨從。
蕭景琰看著面前的兩人，笑得有些苦澀，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還好這時霓凰從背後跳出來，拉著安素瑤的手說道：「素瑤姑姑，對不起啊。我看到林殊哥哥一時高興，就.....」
小霓凰啊，我怎麼會怪你呢，我已經習慣了你的護殊寶了呀。安素瑤在心中微笑著吐槽。
林殊站在二樓的臺階上，抱著手高聲說道：「你們還要在下面說多久啊。若華姑娘的琴還聽不聽了」
蕭景禹搖搖頭，道：「小殊，就你最心急」
林殊舔著臉一笑，「兄長，這位子我可是年前就定下來，兄長你不知道正月十五的位子有多難定啊，為了你我可把紀王叔都給得罪了。」
「若華姑娘琴音一絕，確實值得一聽。」蕭景禹慢慢走上二樓。霓凰緊隨其後，捂著嘴笑道：「林殊哥哥剛剛不還說，這位子是為我訂的嗎？怎麼變成景禹哥哥了？！」
「是為了大家好吧，我倒是無所謂了。景琰更沒有什麼情趣。」
幾人歡歡喜喜地走到二樓，蕭景琰和安素瑤落在後面
「景琰？」安素瑤輕喚了一聲，「今日怎麼好像不開心？」
蕭景琰本走在前面，聽到這一句，他停在樓梯上，仍舊背對著安素瑤回答道：「沒事」
「......」安素瑤也沒有說話，兩人呆立了一會兒，蕭景琰轉過頭來，看著她低聲問道：「病可好些了？」
目光灼灼，低音溫醇，安素瑤緩緩抬頭看著蕭景琰，看著岸上、船上的昏黃燈光映著少年郎的英俊面龐。
「好多了。」安素瑤柔聲答道。
蕭景琰點點頭，轉身上了二樓。
鹿鳴畫舫的若華姑娘琴技是金陵一絕，可那夜安素瑤只顧偷偷看著蕭景琰，看他怔怔地望著秦淮河面，在座幾人似乎都各懷心事，聽得並不真切。
我已經過了青春期，安素瑤心想，怎麼這麼容易就懷春了呢？！
二月初，安素瑤隨安夫人進宮，她仍舊照例給太皇太后請安之後就躲到一旁，慌說要去看太奶奶宮中的桃花，便開溜了。
晉陽公主笑道：「素瑤還是那般淘氣。」
安夫人道：「淘氣是淘氣，這一年來竟也收斂了許多。或許是姑娘大了，懂事了」
「懂事了，就該嫁人了」太皇太后抿了一口茶，笑道，「晉陽十八歲的時候都懷著小殊了吧」
晉陽公主笑了，道：「太奶奶，這不是說嫁就嫁的。還要看有沒有合適的人啊」
正說著，宸妃和靜嬪進來給太皇太后請安。老太太喜歡熱鬧，「你們是約好了一起來的吧，啊？」太皇太后笑道。
宸妃邊走進門邊笑著道：「剛剛聽到安國公夫人說素瑤的婚事」
安夫人點點頭，「宸妃娘娘有良緣？」
靜嬪正安安靜靜地坐一旁，卻聽到宸妃柔聲說道：「安夫人看我家景禹如何」。靜嬪心中一驚，手中的茶杯抖了抖。
「前些日子，我跟陛下提起了，陛下也覺得這是門極好的親事。」
「這件事之恒也跟我說起過，只是這輩分……」安夫人面露難色。
宸妃笑了，「雖說素瑤輩分是高了一些，但太奶奶是知道的，安老夫人雖說是太奶奶的侄女。卻早就出了三代以外，更別說素瑤了。不算有違常論。一聲姑姑只是逗逗小孩子罷了。」
太皇太后一邊聽著一邊微笑著點頭。
安夫人的心也就放了一半，道：「祁王殿下是人中龍鳳，素瑤何德何能啊」安夫人心裡自然高興，畢竟蕭景禹是現在皇帝最器重的皇子，是朝臣中極為擁戴的賢王，想著安素瑤能嫁給蕭景禹，縱是側妃也是未來不可限量。
見這事十之八／九定了下來，晉陽和太皇太后都附和贊同，可誰也沒想到安素瑤就站在門外，聽到屋裡一席話就定了自己的姻緣，懷中的桃花全嚇得掉了在腳邊。
「景禹好啊，素瑤也好。兩個都是我喜愛的孩子，我看哪，可以快些操辦，我可以享五世同堂了。」
「太奶奶身體康健，五世同堂還不簡單嗎！？」宸妃笑道。
安素瑤心中翻江倒海，她陰沉著臉慢慢走進屋中，眾人見她那副失了魂魄的模樣，都是一愣，倒是靜嬪首先反應過來。
「安小姐，這是怎麼了？」靜嬪問道。
安素瑤沒有講話，只是看著屋中坐著的幾位女人。
「是哪裡不舒服嗎？」安夫人走過去想要探一探安素瑤的額頭，卻被她躲開。
「我不嫁」
「什麼？」安夫人還沒有反應過來。
「我說我不嫁」安素瑤抬起頭，盯著眼前的人又重複了一遍。
「素瑤！」安夫人見宸妃臉色有些掛不住，便斥責了一句，「祁王殿下可委屈你了！」
「確實委屈！」安素瑤看了她大嫂一眼，轉而跪在太皇太后面前，俯身叩首道：「太奶奶，我不願意嫁給祁王殿下，並不是說祁王有何不好。而是，若不是我喜歡的，我是不會嫁的」
「素瑤快些起來，只是說了說罷了」晉陽公主見安素瑤那般決絕，想先安撫一下她的心情。
宸妃緊抿著唇，她生為人母，蕭景禹的心思她最是明瞭。
早在蕭景禹選正妃之時，宸妃就提過要不要迎娶安素瑤。蕭景禹只說那時安素瑤還未及笄，不必著急。
如今，安素瑤已經十八了，宸妃為這門親事想了很久，今天只是試探，畢竟皇帝還未下詔。
可沒想到安素瑤反應這麼大，如此不給她面子，便一時也強硬起來，「素瑤，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婚事也該由你大哥大嫂做主！」
蕭景琰！你有情有義！
安素瑤心裡明瞭，想跟著群古人談自由戀愛、個人婚姻實在是太難，她不求她們能懂。但自己的心思也要說明，不然真就送了這一世的姻緣。
「我，我說了，不嫁。我喜歡靖王殿下。我這生就只願嫁給他。其他的人再好也都不要。」安素瑤說完就不由分所跑了出去。
「這孩子，脾氣怎麼這麼剛烈啊。」太皇太后拍拍心口，「你們倒是把她追回來啊。別出什麼事了」
安夫人被她弄得一愣愣地，追出去的眾人中靜嬪竟然還算腿腳快的。
「安小姐。」靜嬪在身後一聲喚。
安素瑤停下來腳步，靜嬪微微喘著走近，「素瑤，你剛剛未免太過無禮了」
「無禮？」安素瑤冷笑，「不問我的意思，他們亂點鴛鴦譜，就不無禮！」
「可在場幾人畢竟是長輩，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你不該再她面前頂嘴」
「我若不及時反抗，恐怕這門婚事就定下來了」安素瑤緊盯著靜嬪，低聲說道：「娘娘，您聰慧過人，景琰的心思你不懂嗎？」
靜嬪低頭沉思片刻，默默點頭。
「既然懂，為何不說出來。」
「我位份不高，而景琰只是郡王......」靜嬪還未說完，就被安素瑤打斷，
「你還是不懂！這根本無關身份地位，難道在靜嬪娘娘的心中，感情也是可以定品階的嗎！景琰聽到您這麼說，不會傷心嗎？！」
「素瑤......」靜嬪又喚了一聲，宮中人多口雜，她這一鬧，周圍都是看笑話的宮女太監，于她實在無益。
「我不想再聽你們說！」安素瑤大手一揮，「我原以為您是最疼景琰的，但今日您的沉默不語，實在枉為母親。」
靜嬪震驚，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這責難實在戳心。
安素瑤看著靜嬪的表情，當下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但又騎虎難下，只好轉身快步離開。
太皇太后宮中，安夫人一個勁的給宸妃賠禮，宸妃也不是尖酸之人，只是任誰也解不了這當眾的難堪，也默默心疼蕭景禹的單戀。
倒是晉陽公主打趣地說：「這素瑤從小就是出了名的有脾氣，有性格，她能如此坦誠，也有兩分本公主當年的風采。」
太皇太后和宸妃聽到這一句都笑了，「你呀你呀，當初不讓你嫁林燮就不吃飯，還說除了林燮誰也不嫁。還好意思說。」
話題就這樣被岔過去，安素瑤一通鬧劇眾人都不想在今日再提起。
安素瑤當面斥責靜嬪的傳言在後宮傳的沸沸揚揚。
有人說是靜嬪欲要牽靖王和安國公府的紅線被安大小姐斷然拒絕，又有人說是安素瑤已經指婚祁王，靜嬪卻執意反對這門婚事。
總之，那句「枉為母親」讓靜嬪成了後宮中的笑話。
蕭景琰坐在芷蘿宮中，剛進宮他便聽見這些閒言碎語，靜嬪命人拿了點心出來，蕭景琰仍舊鐵青著臉。
「景琰」靜嬪問道，「何事不悅嗎？」
「母親」蕭景琰握住靜嬪的手，「素瑤到底是怎麼回事」
靜嬪不便把指婚祁王的事告訴蕭景琰，畢竟事情還沒有定論，想了想說道：「少年脾氣罷了」
「少年脾氣就讓後宮中紛紛揚揚都是流言？！」蕭景琰高聲說道：「我只不過剛進宮就聽說了，母親在宮裡還不日日被那些人戳脊樑？！」
「景琰，你冷靜些」靜嬪低聲喝道，「素瑤有自己的苦衷，她有自己的想法」
「有苦衷就可以口出狂言，有想法就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給母親難堪嗎？」蕭景琰猛地站起身，沉聲說道：「素瑤是被慣壞了。」
被慣壞了，安之恒也這麼說安素瑤的，還說自己的臉都被這個妹妹丟光了。
安素瑤沒有反駁，她知道安之恒向來注重顏面，她這一舉驚天破地，確實不是古人能承受的大膽。
「你怎麼敢說自己心儀靖王殿下，要是靖王殿下並無此意，你就是個笑話」
安之恒捶胸頓足的話久久在安素瑤的腦子回蕩。
對，沒錯，或流言或嘲諷都沒關係，最重要的是確定蕭景琰的心意。
安素雅自認為穿越以來，一向收斂，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小心翼翼的隱藏著自己的怪異和特殊，到如今她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不是看客，不是局外人，還是真實地活在這一世。
所以這一次她必須要去爭取一把，為了自己的幸福。
安素瑤一人來到靖王府門前，她還記得第一次來到靖王府的情形，還未滿一年卻如過了好多年一般，綿綿長長讓人懷想。
她鐵青著臉闖進府中，列戰英剛好領著人要出門，見她不顧護衛阻攔走進來，拱手行禮說道：「安小姐，是來找靖王殿下的嗎？我這就去通傳」
「不用」安素瑤說道，「靖王殿下在哪裡，我自己去找他。」
列戰英見安素瑤神色凝重，思索一番，讓開道路，道：「請隨我來」
蕭景琰正在書房看書，卻沒想到列戰英帶著安素瑤走了進來。
「素瑤......」蕭景琰沒想到她會來。
等列戰英默聲告退，安素瑤才開口，道：「景琰，我今日來是，是是想說那日與靜嬪娘娘......」
蕭景琰本就還在氣中，聽到安素瑤先提到靜嬪，便首先發難，「你還提母親，你知道那天你給她了多大難堪？」
安素瑤自知理虧，低下頭，說：「是，這是我的錯，但是......」
還沒等安素瑤的話說完，蕭景琰接著說道：「是！論輩分，你和母親是平輩。可是論年紀，她是長者，你在說話之前能不能思量一番。」
在安素瑤的印象中，蕭景琰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他總是低音溫醇，溫柔耐心，絕不是今日的嚴詞激昂。
「你說那些話倒可以甩甩衣袖，就出宮去了。可母親呢，她只能在深宮裡每日受流言戳心」
安素瑤聽到這一句，忍不住流下淚來。蕭景琰看到安素瑤瘦削的臉上的淚水，一顆心軟了下來。
「景琰，我知道錯了。下次，我定會去給靜嬪娘娘賠罪。」她抬起頭，道：「可你知道我那日何為發怒，我聽到他們說，說」
安素瑤頓了頓，「說要把我指給祁王殿下。」
蕭景琰衣袖下的手緊緊一握，沉著臉，沒有說話。
「我聽到他們在太奶奶提起婚事，說要賜婚，我一急才說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話。景琰」安素瑤上前一步，拉住蕭景琰的手，滿臉淚痕。
「他們說什麼我都不怕。我只要你一句話.......只要你說......」
安素瑤拉著蕭景琰的手，逼著他正視自己的眼睛。
蕭景琰看著安素瑤堅毅的神色，心中千般不舍，萬般情緒，到了嘴邊，只是淡淡一句，「皇長兄喜歡的，我不會碰。」
聽到這句，安素瑤的話語僵在嘴邊，化成一陣獰笑。多日的惶恐、委屈、不甘零零總總都在此刻翻江倒海噴湧而出。
她環顧了一下書房，看到樑柱上掛了一把劍，便快步沖過去，猛地抽出寶劍，把蕭景琰桌上的茶杯和書本全部掃在地上。
「安素瑤，你瘋了！」蕭景琰沒想到安素瑤會有如此舉動，厲聲吼道。
安素瑤提著劍又一刀砍在樑柱上，抬起劍又是一刀，蕭景琰沖過去抱住安素瑤，箍住她的雙手，卻發現她的臉漲得通紅，胸口起伏不平。
「好一個，好一個皇長兄喜歡的，你絕不碰。你倒是有情有義，你倒是兄弟情深！」
安素瑤掙脫蕭景琰的懷抱，踉蹌地退後兩步，拿著劍指著他，「蕭景琰！我對你來說究竟是什麼？你們把我指來賜去，只當我是一個物品嗎？！當你們達成某種默契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我是個活生生的人啊，不是你們皇家，你們兄弟間的籌碼！」
蕭景琰痛心疾首地看著安素瑤，眼睛裡隱隱有淚光，面對她的質問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安素瑤也不願與蕭景琰爭鋒相對，她也不想變成這樣，他們之間本不該變成這樣。
安素瑤丟了劍，跌坐在軟墊上，癡癡地望著蕭景琰，緩和了些道：「景琰，你若對我，如那日在九安山上說的一樣沒有感情，那就當我今日是自作多情的發瘋。但如果，如果你對我有情......」
安素瑤眨了眨眼睛，一串淚珠便掉了下來，她顫抖著伸手抹去，哽咽道：「哪怕只是一絲絲情義，我請求你，不要把我讓給別人，好嗎？」
多年之後，蕭景琰聽到過很多表白。那時他已是帝王，已有眾多嬪妃，有很多人每日都對他訴說著愛慕。
可最打動他的最震撼他的，還是十七歲這年，還是眼前這個女孩。
但他也悔，也恨。
悔恨的是他當時沒有勇氣正視自己的感情，沒法在長兄和愛人之間做出抉擇，讓安素瑤一人失魂落魄地走出靖王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