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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逆時針》作者:13月·末卡維【完結+番外】

《(網王)逆時針》作者:13月·末卡維【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2991個瀏覽者
文案:

「為什麼會想自殺?死亡真的那麼好嗎?」
「因為最重要的人在那個世界,和拿著死神鐮刀的天使在一起,所以我想要去他們的身邊。」
「怎麼樣你才不會想死?」
「不知道呢。」
「如果這個世界有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或者有了更多的羈絆,你會不會想要生存下去?」
「也許吧。」

13另外兩篇文《網王(幸村BG)-墨蹟》和《網王BG-光痕》的姐妹篇,故事有一點點關聯。第一次寫這類型的女主,嘛,難!畢竟總不能隨便寫寫就當她是憂鬱症和自殺傾向,13會花點時間去瞭解這方面的東東的……</FONT>

13的其他坑,已完結,歡迎圍觀……
《網王(幸村BG)-墨蹟》
《網王BG-光痕》

內容標簽:網王 花季雨季 悵然若失 少年漫
搜索關鍵字:主角:白石藏之介,深津愛理 ┃ 配角:直希,四天寶寺眾,綾小路洛衣 ┃ 其它:網王,治愈,生與死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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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逆轉的時鐘

  室內充斥著煤氣的味道,深紫色長髮的少女整個人蜷縮起來躺在母親的床上,就像母親還在世的時候那樣。

  漸漸的感覺到缺氧所帶來的窒息。

  很難受。

  意識開始恍惚,仿佛可以看到自己的靈魂正在一點一點的脫離身體,仿佛可以看到拿著死神鐮刀的天使,仿佛可以看到那兩張熟悉的臉在對著自己招手。

  少女蒼白的臉上,勾起一抹純真的笑。

  突然,聽到有人在門外喧嘩,然後是敲門的聲音,越來越大聲

  可是少女已經聽不到了……

  深紫色長髮的女人輕撫著女孩深紫色的長髮,微笑著對她說了一句什麼,然後就起身走向蛋糕店的外邊,向著對面街的走去。

  一陣莫名的心跳加速,不安湧上心頭。

  黑色的巨大影子飛馳而過,一聲巨響,深紫色長髮在空著飄拂,然後隨著女人的身影落地。

  女孩瞪大了淺灰色的雙眼,臉色煞白,張著嘴卻什麼聲音也發出出來。

  然後瘋了一樣沖出蛋糕店,跑到被人群圍住的馬路上,纖細的手腕努力的撥開人群,然後看到了那個最愛她的女人倒在血泊中,黑色的眼眸黯淡的看向蛋糕店的方向,看向女孩。沾滿鮮血的手無力的伸向女孩。

  女孩一下子跪在女人的身旁,雙手捧起女人的手撫著自己的臉。

  女人微笑著對女孩說,「愛理,媽咪的寶貝,愛理……」

  遠處傳來救護車和警車的鳴笛聲,越來越近了。

  但女人的體溫也越來越低了,漸漸在體內湧出的鮮血中流逝了最後的溫度,黑色的眼眸始終看著女孩,她的寶貝,但最後如同熄滅的燈火一樣,黯淡了下去。只餘下女孩最後的倒影。

  女孩哭了,眼神隨著女人體溫的流失而漸漸空洞,最後整個人趴在女人被鮮血濡濕的懷裡。

  哭得昏天暗地,原本如死水一樣的心竟然還可以有那麼強烈的波動……

  「愛理,不要再讓媽媽擔心了好嗎,媽媽只剩下你了,愛理。」醫院的病房裡,深紫色長髮的女人流著淚將深紫色頭髮的女孩擁入懷中,用自己的懷抱去溫暖她。

  深紫色頭髮的女孩臉色蒼白如病房的四面牆壁,毫無血色,右手腕纏著厚厚的紗布,寬大的病服裹著她纖瘦的身軀。臉上沒有表情,淺灰色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自殺不是第一次了。

  肅穆的陵園裡,身穿黑色衣服的人們在參加葬禮,一個年僅12歲的孩子的葬禮。

  深紫色長髮淺灰色眼眸的女孩被深紫色長髮的女人牽著,一身黑色的連衣裙將本來就蒼白的臉色顯得更加蒼白,面無表情的看著牧師在為死者做禱告。

  當她看到下葬的時候,眼看著那些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將那個白色的棺木放進去,開始填埋泥土,淺灰色的眼眸突然瞳孔收縮,然後掙開牽著她的手,奔向那個白色的棺木。

  金褐色頭髮的男人和深紫色長髮的女人馬上上前,去拉住阻止葬禮進行的女孩。

  「住手啊!不準將他帶走啊!……」女孩哭喊著,說出了她近日來的第一句話。

  「愛理,乖,不要這樣,他想要安息在這裡的。乖,愛理……」深紫色長髮的女人將女孩攬在懷中,哭著安慰她。就是因為他想要安息在這裡,所以她們才會想盡辦法將他從英國帶回來這裡,這片他出生的地方。

  「直希……」女孩在女人的懷中,死死的握住自己的拳頭,淺灰色的眼眸卻始終看著那正在進行的葬禮。

  「直希,愛理最喜歡就是直希了。」深紫色長髮的女孩坐在病床旁邊問對那個靠著枕頭坐在床上的男孩說著。

  「我知道啊,我也最喜歡愛理了。所以,很慶倖,生病的是我呢,因為愛理很怕痛,也很怕吃藥呢。」黑色眼眸的男孩對著小女孩露出蒼白的微笑。

  「直希會不會死啊?不,直希不會丟下我的,對不對?」女孩因為不安,突然撲到病床上,抱住小男孩。

  「我會一直陪著愛理,就像我們還沒出生那樣,一直都在一起。就算愛理看不見我了,我還是會看著愛理的。」男孩伸手輕輕的拍著女孩的背,安慰著她。

  「愛理,快點過來看看,生日禮物哦。」

  「啊,兩個人的都是一樣呢,只是顏色不一樣,太好了。」

  「謝謝媽媽!」

  「你們兩個開心就好了,生日快樂哦,我的寶貝們。」

  「愛理,這是我的畫像嗎?」

  「嗯,正在澆花的直希,很像吧?」

  「嗯,愛理很厲害呢。」

  「當然……」

  愛理,愛理,愛理……

  躺在病床上的少女微微的睜開淺灰色的眼眸,少女深紫色的長髮鋪在床上,如同深紫色的綢緞。毫無血色的小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看不出到底是開心還是難過,卻給人一種絕望的感覺,單單是看著她的臉,就會讓人感覺到絕望的感覺。

  少女帶著氧氣罩,有些艱難的呼吸著,手上打著點滴,插著各種管子,連接著一旁的儀器。

  窗外的陽光射進室內,映照在地面上。明明是溫暖的陽光,卻感覺不到溫暖,只餘下蒼涼。

  少女的視線落在牆壁上的圓形時鐘,鐘面的指標在走著,慢慢的從1走到2,再走到3……

  但給她的感覺,卻不是順時針,而是逆時針。

  就像她的記憶一樣,在生命的河流上逆流重播一樣。

  想哭卻哭不出來的感覺,真是難受。

  
2. 鄰居的木偶

  他對深津愛理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個蒼白的木偶。

  一頭深紫色的長髮,蒼白的臉,淺灰色的大眼卻如死水一般過於平靜,瘦削的身軀穿著一件如同參加葬禮一般的黑色連衣裙。一雙蒼白纖瘦的手從黑色半袖下伸出來,輕輕相握著,擱在腿上。手指很漂亮,纖細而修長,給人一種天生就是玩藝術的感覺。但女生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疏離和孤寂的感覺,以及莫名其妙的憂傷和絕望。

  如同一個沒有感情的木偶,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裡,仿佛將身旁的其他人都排斥在她的世界以外。

  和鄰居深津叔叔珍藏的照片上那個笑得很燦爛的小女孩一點也不相像。

  少年在下午訓練完背著網球包回到家以後,就聽到自家媽媽說,鄰居深津叔叔的前妻意外去世了,所以將與前妻所生的女兒接回了日本。那個女孩身體不是很好,所以叫他們也幫忙照顧一下她。

  鄰居深津叔叔是一個律師,自己開了一個律師事務所,深津阿姨是一個開了一家蛋糕店。兩個人平時工作雖然不是非常繁忙,但也不空閒。

  大概是因為這樣才會拜託他們幫忙照顧那個新來的女兒吧。

  可是一連過去了好幾天,不只是因為暑假少年經常外出和網球部的人一起打球,還有因為那個少女不喜歡和人交際,他們都沒有見上一面。

  據少年的姐姐說,那個女生長得很漂亮,是那種蒼白的漂亮。整天躲在畫室裡,就算不在畫室,也極少和人說話,就連對深津叔叔和阿姨都很少開口。對於這個新到的環境也不怎麼感興趣。恐怕是因為母親的突然離世而難過,自我封閉了。

  少年不由得好奇,曾經在深津家看過一張照片,深紫色頭髮的小女孩,拿著調色盤回頭看著相機鏡頭,臉上也沾了一些顏料,但是笑得很燦爛。這樣和姐姐說的那個女生也未免出入太大了吧。

  當他親眼看到了那個女生,有些驚訝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讓他想起了小時候姐姐收藏的木偶,雖然很漂亮,卻一點生氣也沒有。

  到底是經歷過什麼事情,讓一個人變化那麼大呢?

  「你好,我是白石藏之介。四天寶寺高中部三年級,請多多指教。」少年原本有些尷尬不知道要如何和這個沉默的女生交流的,在母親的示意之下,還是選擇了用最客套的方式來打破沉默,作簡短的自我介紹。

  少年纏著繃帶的左手在身側微微握緊,平時駭人的冷靜和集中力,現在卻有些動搖了。

  他還是第一次發現自己除了不擅長應對倒追的女生之外,也不擅長和這種疏離冷漠的女生相處。大阪的少年一直都是熱情而熱血的,不過現在大概讓他那群搞怪的隊友來,這個女生也會毫不留情的保持面無表情到底。

  深津夫婦欲言又止,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少女,白石一家人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來打破這種詭異的沉默。

  就當大家都以為少女不會開口的時候,她開口了,原本輕柔的聲音因為不帶情緒的說著而多了幾分清冷,「你好,深津愛理。請多多指教。」

  大家都好像松了一口氣一樣,沉默也就這樣打破了。即使少女還是面無表情,沉默寡言。

  「愛理,藏之介,你們都會下國際象棋,要不要下一盤?」深津揚一看了看面無表情的女兒,有些擔心她的這種狀態會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情。所以希望鄰居的孩子能夠和她成為朋友,然後幫她變得開朗一些,不要整天在陰鬱中沉默。

  「咦?原來愛理也會下國際象棋啊?」白石媽媽有些驚訝的看著那個年僅15歲的蒼白少女,這個年齡的女生會下國際象棋還真是少見。自家兒子也是上了國中之後才迷上國際象棋的,雖然他最喜歡的還是網球。

  「我去拿一下棋吧。」深津翎子溫婉的笑了笑,然後起身上樓去了。

  兩個稚嫩的孩子面對面的坐著,他們之間放著一盤國際象棋,女孩手執黑棋,男孩手執白棋。

  「是這樣嗎?」小女孩淺灰色的眼睛很認真的盯著棋盤,他們兩個剛剛開始學下國際象棋,除了簡單的規矩之外,其他的都還不太懂,只能兩個人一起切磋一起學習。

  「好像不是呢,等我看看老師留下的棋譜。」小男孩說著蹬蹬的跑到書桌那頭,拿起老師留下的棋譜看了起來。

  「好了沒有?」小女孩乖乖的等著小男孩回來。

  「嗯,就是這樣這樣……」小男孩細心的跟小女孩說著……

  手執黑棋的女生面無表情的看著棋局,時刻關注著自己和對方的棋子局勢。纖細修長的手指執棋,從King到Pawn,十分沉穩的下著每一步。雖然說不上高手,但是在這個年齡的女生來說,已經是很了不起。尤其是看見女生以車換象,兌換棋局中棋子的一般價值時,少年對女生更是多了幾分讚賞。估計是學了很多年了,事實上,一直到後來他才知道,原來她是從7歲開始學的。難怪他就因為一時的走神,自己的王就被她的棋子攻擊了。

  他看到了,看到了少女右手手腕上的兩道橫著的疤痕,猙獰的橫在手腕上,因為一開始舉動很小,所以沒有看清楚。可是在下棋的時候,女生左手下棋,右手偶爾將垂下來的髮絲夾到耳後,就是這一個動作,讓他看清了她手上的疤痕。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深津叔叔他們在看著這個少女的時候,滿眼的擔憂。原來不只是擔心她不適應新的環境,而是更多的擔心她對生死的不在意。

  「將軍。」女生清冷的聲音淡淡的說著。

  瞬間回過神來,白石迅速手執白棋應將,才避免了自己的王被將死。

  一連下了2局,雖然都是白石得勝,但是女生的情緒卻絲毫沒有因為輸了而波動,依舊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是對這個剛認識的少年卻沒有那麼排斥了,至少在最後的時候對他說,「有空再下幾局吧。」

  白石因為女生的邀請,有了些成就感,纏著繃帶的左手弄了弄頭髮,「嗯嗯—— Ecstasy!」這算是一個好的開始了。

  女生淺灰色的眼眸眨了眨,還是沒有什麼表情,就像會眨眼的玩偶一樣。

  
3. 蒼白的天空

  小小的花園裡,陽光普照。

  「愛理,要不要試一試畫天空,愛理的顏料調得很好看呢,畫天空一定會畫得很好呢。」黑色眼睛的男孩將手伸到眼前,擋住刺眼的陽光,仰頭看著藍天。

  「直希喜歡天空?」深紫色頭髮紮到腦後的女孩拿著調色板和畫筆,回過頭來問男孩。剛好看到了陽光照到男孩身上,男孩仿佛全身散發著柔和的光一樣。

  「嗯,很喜歡。」男孩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對著女孩笑,「將來我要當一個宇航員,然後乘著航天器飛上藍天去到外太空探索,一定會很棒的,那種從外太空看著地球的感覺。」

  「直希要當宇航員啊,一定可以的。」女孩說著,突然歪著頭思考,「那我當什麼好呢?」

  「愛理當然是當畫家了,我很喜歡愛理的畫呢。」男孩跑到女孩的身邊,看著女孩的畫板上,那幅完成了將近一半的他的畫像。

  「真的嗎?」女孩看著自己的畫,她最喜歡的除了直希和媽媽,就是畫畫了。

  「嗯,愛理要一直畫畫啊,每次看到愛理的畫,都會有種很感動的感覺呢。」男孩點了點頭,然後伸手摸了摸女孩的頭,一副大人的樣子說著。

  「我知道了,我會一直畫畫的。」女孩對著男孩露出大大的笑臉。

  我會,一直畫畫,直到死亡的那一天。

  灰褐色頭髮的少年坐在椅子上,捧著父親那里弄來的《本草綱目》,認真的看著上面介紹的藥草知識,偶爾看不懂的時候翻一翻旁邊放著的中日對照字典。

  他的不遠處,臉色依舊蒼白的女生站在畫板前面,拿著調色盤和畫筆在調色。

  女生深紫色的長髮用一條銀色的絲帶紮了起來,一身淺色的居家服,為了不被顏料弄髒衣服還戴了一條圍裙。女生站在窗戶旁邊,從少年的視角看過去,剛好是背光的,所以他看到女生的身上好像有一層光暈,如同她的臉色那樣蒼白的光暈。

  因為深津家只剩愛理一個人,深津揚一不放心,所以到鄰居家拜託了剛好在家空閒的白石過來陪著她。

  「憂鬱症」「多次自殺未遂」白石從深津叔叔口中得知了有關深津愛理的情況,還真是難以置信一個和小金一樣年紀的女生竟然有這樣的經歷和病症呢。

  古希臘哲學家伊壁鳩魯說,死不是死者的不幸,而是生者的不幸。

  如果那個有著淺灰色眼眸的女生死去,不是她的不幸,而是那些在意她的人的不幸,例如因為沒有照顧好女兒而內疚的深津叔叔,例如自己沒有孩子將她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的深津阿姨,也許自己也會是其中的不幸者。

  所以,他想,如果可以,希望能夠走近這個女生一些,去瞭解她,然後幫助她。

  白石放下手中的書,站起來伸了伸懶腰,他剛剛一坐就是2個多小時。他很好奇那個女生竟然一站就是那麼長時間,不會覺得累嗎?

  「愛理,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下?」白石在網上查看了一些關於憂鬱症和自殺的資料,目前他能做的就是要先和愛理建立良好的關係,似乎自從那天兩人下棋之後,現在他們兩家人,和愛理交流稍微多一些的除了深津叔叔就是他了。

  女生沒有回應。

  男生走了過去,在一旁看著女生畫畫,女生全神貫注的看著畫板,纖細修長的手指握著畫筆,在畫紙上塗塗抹抹。他不懂這些作畫技巧,只看見女生十分純熟的動作下一幅畫從大概輪廓到漸漸完滿。

  不得不說,女生在這方面天賦很高。

  「你在畫天空?」白石看著女生差不多完成的水粉畫,顏色的銜接和覆蓋以及筆觸都畫得很好,顏色也調的很好,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晴朗的藍天白雲,卻給他一種蒼白的感覺,那是從心而發的蒼白感。

  「嗯。」微微點了點頭,幾乎讓人聽不到的音量應了一聲,手上的畫筆依然沒有停下來。

  白石看了看窗外的天空,不確定愛理畫的是不是從這裡望出去的天空。

  「你很喜歡天空?」

  「嗯。」女生依然是很輕很輕的應著,因為直希最喜歡的就是天空了。

  白石在愛理的身後微微皺了皺眉,她畫得很好,可是卻看得人心裡不是很舒服,如同喉嚨被魚刺哽住一樣難受。但是又忍不住去看那畫紙上的天空,就像有一種無形的吸引力吸引著人去注視那藍天與白雲之間的蒼涼。

  「愛理,為什麼不坐下來畫?」調節了一下心情,白石不解的看著就在一旁的凳子,明明可以調節一下畫板的高度,然後坐下來慢慢畫的,可是這個女生就喜歡這樣站著來。給人一種自虐的感覺。

  「習慣了。」愛理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從12歲開始就習慣了站在畫板前畫畫,就算一旁有凳子,也不會坐下。總是感覺這樣更有實在感。

  「我可以看看你其他的畫嗎?」白石指了指牆上蓋著白布的畫還有那邊桌上一疊畫紙。雖然女生還是表情很冷淡,但總算是願意和他交流了。曾經聽說過,畫畫需要用手還要用心去畫,一個人的畫,可以看得出他的心,他畫的是他的想法,他的感受。所以白石想要從愛理的畫來知道她的想法還有她的感受。

  「嗯。」女生淡淡的應著。

  不過女生沒有拒絕,足以讓白石在心裡說一句,嗯嗯—— Ecstasy!

  之後的時間,畫室裡,女生繼續在畫畫,男生在看女生以前已經完成的畫。

  男生從牆上看到桌上,一幅一幅的看,有油畫,有水彩畫,也有素描,甚至連簡筆劃也有。有畫靜物的,有畫人物的,也有畫風景的,更多是畫天空,蒼白的天空。每一幅都不同,似乎是從不同地方不同角度看到的天空,但同樣流露著一種無力的蒼白。

  從畫的左下角看到女生的標記「Alice」還有時間,這些畫有的是女生來日本之前已經畫好的,而且完成畫的時間相隔不久,幾乎是每天都有,有的難度比較大所隔時間才比較久一些。這讓白石想起了深津叔叔所說的,因為愛理的情況,所以她從國一開始休學了,在家裡自學或者請家庭教師。所以畫畫的時間比較多一些吧。

  白石的目光在牆上的一幅油畫上停留了很久,印象最深刻的大概就是這一幅了——

  背景是蒼白的天空,有著潔白羽翼的天使在畫的左側,手上握著死神的鐮刀,嘴角揚起無比善良的微笑。天使的藍色眼睛畫得很有神,仿佛在和觀看者對視一樣。

  握著死神鐮刀的天使。

  作畫時間是去年的12月11日。

  「愛理,你很喜歡畫畫?」夕陽的餘暉映照進畫室裡,少年的灰褐色頭髮被染成了暖色。

  「嗯,會畫到死亡的那一天。」女生對著窗外的夕陽露出一抹蒼白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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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熱情的少年

  一群少年撐著雨傘背著網球包出現在一間民宅的院子前面。

  紅頭髮的少年蹦蹦跳跳的看向院子裡。一旁淺棕色頭髮的少年伸手壓住他的頭,禁止他這樣跳來跳去,不過最終還是無果,畢竟紅發少年簡直就像野生動物一樣難以控制。黑色蓬鬆頭髮的少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看著他們。戴著眼鏡的平頭男生和戴著深綠色頭帶的男生勾肩搭背的調侃著那個紅發少年。黑色頭髮戴著5個耳釘的少年有點無語的看著那兩個再度上演偽同性戀劇情的學長。

  「白石現在在家裡吧?」紅色頭髮的少年跳起來問。

  「不是你說他在電話裡說下雨了練不了球就呆在家裡嗎?」淺棕色頭髮的少年無力的說著。

  「可是他家現在看起來不像有人在家啊。」紅色頭髮少年有些孩子氣的說著。

  「按門鈴不就知道有沒有人在家裡了。」黑色蓬鬆頭髮的高個子少年已經伸手去按門鈴了。

  「不知道部長大人在家裡幹什麼呢?」戴著眼鏡的平頭男生怪裡怪氣的說著,同時推了推眼鏡看著那個紅發少年,「說不定現在他在家裡煉毒手啊~」

  「什麼?毒手!!」紅色頭髮的少年頓時跳了起來,猛的轉身就想逃,可惜被黑色蓬鬆頭髮的少年很隨便的一手扯住了他的後領,將他拖住,只能在原地掙扎,「千里你快點放開我啊,毒手太可怕了,我不要進去啊,我不想死啊~~~」

  「真是笨到無可救藥。」黑色頭髮戴著耳釘的少年更加無語的捂住自己的臉。

  「開門了。」戴著深綠色頭巾的少年看見自家部長開了門出來,「喲,部長大人,在家裡煉毒手了?」

  灰褐色頭髮的少年伸手拉開院子的門,讓自家隊友們進來。

  「小金,如果不想死就乖乖進來。」灰褐色頭髮的少年一看見那個被扯住了後領在掙扎的紅發少年,右手搭上左手上的繃帶,一副如果他再鬧就拆開繃帶釋放毒手的樣子。

  「不要啊!白石不要用毒手對付我啊!」紅色頭髮的少年頓時停了下來,淚眼汪汪的看著那只纏著繃帶的「毒手」,他還不想死啊,不要拆繃帶啊……

  眾人再次一致無語……

  進了門以後,在客廳,少年們看到了一個身穿杏色連衣裙的女生安靜的坐在沙發上,深紫色的長髮安靜的搭在肩上,女生的臉色很蒼白,表情很冷淡,帶著一種憂鬱的感覺,淺灰色的眸子注視著手上的畫冊,沒有注意到進來的一群少年。整個人就像一個安靜的木偶一樣,漂亮而缺少生氣。

  少年們愣了一下,因為不曾記得在白石家有這麼一號人物。白石的姐姐和妹妹他們都見過了,也沒有聽說過白石還有什麼表姐妹之類的。

  「這是我鄰居家剛從英國回來的女兒,平時很安靜的。」白石看見一群隊友疑惑的看著那個坐在沙發上看著畫冊的女生,開口為他們解惑。深津翎子今天要去一趟京都,所以將愛理送到白石家來,下午白石剛好因為下雨沒有出去打球,所以就在這裡陪著愛理,一個人看網球雜誌一個人看畫冊,安靜得讓剛才這群少年在門口還以為家裡沒有人。

  「木偶?」紅色頭髮的小金突然蹦出一句,這也是大家對這個女生的第一印象。

  白石的臉色沉了沉,看了看那個坐在沙發上的女生,臉上表情沒有變化,還在安靜的看著畫冊,應該是沒有聽到了。轉頭看著小金,「小金,你想死嗎?」說著就要拆左手的繃帶。

  「不要啊!白石,我不敢了。不要解開繃帶啊!」小金一下子躲到了千歲的身後。

  不過小金的這一聲叫,引起了那個安靜的女生的注意,女生抬起頭來看著他們,淺灰色的眼眸很乾淨,卻同時如死水一樣平靜。

  白石這時候有些頭疼,愛理不喜歡和人接觸,尤其是陌生人。兩家人中,就深津叔叔和他還有他妹妹和愛理的交流相對的多一些,至少她願意和兩家人交流了,即使只是很簡短的語句。這群部員今天毫無預兆的跑到他家來,而且還是愛理也在的情況下,有點擔心會不會鬧出什麼來。

  「呐,我叫遠山金太郎,最喜歡吃章魚燒,還有喜歡網球。你叫什麼名字?」自來熟小金在白石一分神的時候已經湊了過去,對著愛理打招。

  深紫色長髮的女生淺灰色的眼睛眨了眨,表情還是很平靜的看著這個突然湊上前來的少年,沉默了一會才開口,「深津愛理,請多多指教。」還是那樣簡短的自我介紹。

  「那你平時喜歡什麼的?網球?」小金聽到女生簡短的介紹,不依不撓的繼續問。

  女生搖了搖頭,微微皺了皺眉,「畫畫。」

  「咦,喜歡畫畫啊,那我下次美術作業可不可以找你幫忙啊?我們的美術老師很凶的,每次我畫章魚丸子或者紫菜飯團(-_-|||……)交上去她都會黑著臉不說話,你說她是不是很奇怪啊。」小金自顧自的在愛理的旁邊盤腿坐下。

  女生還沒有回答,就再次聽到白石陰陰森森的說著,「小金,看來沒辦法了,只能這樣了。」白石說著右手伸向左手又一次裝作要拆繃帶。

  小金猛的撲上去,拉住白石的右手,「白石,我不敢了……」

  愛理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白石的左手,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已經看見了他手上的繃帶,不過沒有去理那是怎麼一回事,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不是誰都可以干涉的。

  「你好,深津桑,我是忍足謙也,白石網球部的部員,請多多指教。」忍足謙也看見小金纏著白石,那個女生過於平靜的表情終於有一絲疑惑的神色閃過,對這個女生感到有些好奇,也上前去打招呼了。

  其他人看見這樣也紛紛上前打招呼。

  小金一看見這樣,瞄了一下白石並沒有拆開繃帶,於是蹦回去,在愛理的身旁霸佔了一個座位。

  「阿愛,你就幫幫我吧。要不,我請你去吃章魚燒,阿愛,章魚燒很好吃的!」已經連對對方的稱呼都變得熟絡的小金死纏爛打的纏著愛理讓她幫他畫畫。

  「喂喂,小金,你這樣可不行啊,和女孩子第一次見面就叫人家幫你做作業。」千歲壓住小金的頭,調侃著他。

  「千里,你給我住手啊,奶奶說這樣會長不高的!」小金不滿的拍開千歲的手,雖然他現在長高了不少,但是還遠遠比不上已經破1米9很久的千歲,他的目標是總有一天能夠比千歲還高,然後俯視他。「還有,阿愛都沒有說不好。阿愛,你說好不好?」又轉回了愛理那邊。

  「嗯。」愛理點了點頭,聲音不大,但卻能夠讓人聽得到。

  白石注意著愛理的表情變化,過於平靜的表情似乎有一絲動容,大概是誰也拒絕不了小金這種天真長不大大孩子吧。也許他們這群熱情的大阪少年可以幫助到愛理,嗯嗯—— Ecstasy!以後要讓愛理和他們多多接觸才行。

  「alei,下雨天出門不好玩,大家要不要找點什麼玩一下呢?」忍足謙也提議著。

  「就看我們的相聲表演好了~」金色說著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個古代武士的假髮戴在頭上,「搞笑者為王~」

  「又搞外遇——你想死嗎?」一氏蹦了起來,勾住金色的脖子說。

  「這兩個傢伙……」千歲笑得很無奈。

  「學長他們果然百玩不厭。」財前滿頭黑線的看著這出已經看到晚上做惡夢都會夢到的情景,很是無語。

  愛理依舊一臉平靜的看著他們已經開始的表演,雖然表情沒什麼變化,但可以看得出淺灰色的眼眸多了一絲柔和的光。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呢,很新奇,也很古怪。

  但是,很有趣。

  
5. 遺失的貓眼

  「愛理,人看人是同類間的關係,只是你和我,沒有第三者,貓是另一個物種,用它的眼光看人就擁有了第三者的意味,我們一般雙方解決問題時都需要有第三者來見證,這樣的說法是表達客觀公正的意思。」深紫色頭髮的女人抱著懷中臉色蒼白的女孩指著手中的貓眼石對她說。

  「那為什麼用貓來比喻?」深紫色長髮的女孩臉上表情冷淡,只有和母親在一起的時候眼中才會有一絲生氣,不那麼疏離孤寂。

  「因為貓的視力在哺乳動物中是最敏銳的。」女人笑得很溫柔,她總是用最溫柔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女兒,因為那已經是她最後的寶貝了。

  「貓的眼睛……貓眼石……」女孩在母親懷中呢喃著,淺灰色的眼眸注視著被交到她手心的金綠貓眼石,看著那櫻桃大小的橢圓形寶石的弧面中間如同貓眼線一樣細而窄的淺色部分,與兩側的深色部分界限清晰,隨著手的微微晃動,貓眼線靈活的張閉,那金色的活光詭異而美麗。女孩的嘴角微微勾起……

  深紫色長髮的女生低垂著眼,看著懷中正舒適的從喉嚨發著呼嚕聲的貓咪,貓咪全身披著紅白黑三色的柔軟光澤皮毛,短短如同兔子的尾巴,四肢盤起窩在女生的懷中,眯著眼睛享受著女生的撫摸。

  女生淺灰色的眼眸看著貓咪,嘴角竟然勾起淺淺的弧度。

  讓一旁的男生們一瞬間失神了,她竟然笑了,原本就很漂亮的五官因為這淺淺的微笑而舒展開,更加好看了。不過,她竟然是因為白石家的這只日本短尾貓而笑了,這剛才一直企圖逗笑這個女生的一群少年感到很挫敗。

  而最受挫的應該是白石了,白石這一個多星期以來經常在沒有外出打球的時候陪著她,她都沒有對他笑一下,現在竟然對他家這只懶貓笑了。

  「咦?阿愛你喜歡貓?」小金盤著腿坐在愛理旁邊的地毯上,因為愛理的淺笑一時間忘了和謙也之間的鬥爭,關於撲克牌的鬥爭。每次都是他輸……

  「嗯。」女生輕輕的點了點頭,看見這只貓咪漂亮的黃褐色眼睛,想起了之前弄丟了的金綠貓眼石,那顆媽媽送給她的貓眼。

  「喂,藏之介,看來愛理喜歡你家涼子呢。」千歲對著一旁的白石努了努嘴。

  「看來是了。」白石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那一人一貓。那只今年六歲的日本短尾貓名叫白石涼子,白石家的小四。剛才他們一群人在鬧,愛理在一旁表情很平淡的看著他們,沒有參與,但是原本冷淡的淺灰色眼眸中多了一絲柔和,算是在融入他們的世界了。這個時候,白石家可愛的貓咪涼子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睡懶覺睡夠了鑽出來,好奇的看著客廳裡的一群人。白石注意到愛理的注意力似乎被涼子吸引住了,所以將毛茸茸的涼子抱給愛理。於是就有了剛才的一幕,愛理對貓咪笑了。

  「阿愛你喜歡貓啊,我更加喜歡狗,每天都會和我家的狗丸子一起去散步,丸子和我跑得一樣快呢(那已經不是普通狗了……)。貓能跑得那麼快嗎?」小金笑得露出兩隻小虎牙,一臉燦爛的說著。

  「貓和狗不同的好不好,你們家的狗從二樓跳下來看看?」財前鄙視的看了小金一眼。

  「小光光你這樣可不行哦,你這樣可是在教唆小金家的狗狗跳樓啊。」金色推了推眼鏡,表情依舊的古怪。

  「哎呀,小光光竟然教唆小金家的狗狗跳樓啊~」一氏也來湊一腳。

  「什麼?!阿光你竟然要教唆丸子跳樓,阿光大壞蛋!」小金一下子蹦了一起來,撲了過去勾住財前的脖子,一副要和他一決生死的樣子。

  「學長你們就不要亂說了!小金你是白癡啊!」財前將小金從自己的脖子扯了下來,有些臉紅的反駁著,這兩個學長果然還是唯恐天下不亂。

  幾個人鬧成一團。

  「貓確實是一種讓人喜歡的小動物呢。」千歲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說著,他其實每天必做的事情之中就包括一邊散步一邊逗貓了,雖然那些都是路上看見的貓,不是自己養的,他還真是沒那麼多精力去照顧好一隻貓,所以不要隨便糟蹋了一隻貓了。一條小生命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承載得了的,如果沒有那個心去好好照料,還是不要隨便去養寵物。從剛才和這個女生見面的時候,憑著他的特殊技能,直覺告訴他,深津愛理應該有一個兄弟的。不過他什麼都沒有說出來,也許白石也不知道吧。

  「貓的眼睛,最喜歡貓的眼睛。」愛理輕輕的聲音說著,仿佛是怕驚醒了懷中已經又開始進入睡懶覺狀態的貓。

  「貓的眼睛?」白石他們幾個沒有加入小金他們鬧的人都有些驚訝的聽著女生的話,一般來說,人們喜歡貓的理由有很多,有的是因為貓可愛,有的是因為貓靈敏,有的是因為貓的皮毛等等不同的理由。但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是因為貓的眼睛而喜歡貓的。

  「媽媽告訴我,貓的眼睛是哺乳類動物之中最敏銳的。」愛理略微清冷的聲音輕輕的說著,這是她在母親去世後第一次對著別人談起母親,那個最愛她的女人,「從貓的眼睛去看,就擁有了第三者的意味,有一些問題是同類之間無法解決的,需要第三者來見證才能夠客觀公正,而貓眼就是這個第三者了。」

  白石等人回味著女生所說的話,貓眼,用第三者敏銳的眼光來客觀公正的評價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從這樣的話可以看得出,女生的母親對女生的教育很用心。

  白石是第一次聽到愛理提到她的母親的,對於深津叔叔的前妻,他唯一所知的就是那個女人在愛理5歲的時候離婚了,並且將愛理帶到了英國,因為她的突然去世,所以愛理的憂鬱症又變嚴重了,才會自殺未遂,然後被深津叔叔接回了日本。從愛理說到她的母親時,她的眼神特別柔和,那應該是在想念她的母親了。

  第二天,白石涼子貓咪小姐被白石媽媽送到了深津家,給愛理當模特畫畫。

  深津翎子在一旁看著這個憂鬱的繼女拿著調色盤和畫筆在紙上塗塗抹抹,貓咪好奇的看著她畫畫,黃褐色的貓眼一眨一眨的。對於這個新來的女兒,她是很心疼的,也很擔心。特意將店裡交給相信的員工,然後自己多一點時間留在家裡陪著她。有時候看著她畫畫,有時候看著她抱著畫冊在沙發上蜷縮成一團睡著了。在她的眼中,愛理不是一個木偶,而是一個將自己和他人隔開的憂傷的女孩看。

  「深津阿姨,我進來了。」樓下傳來鄰居少年和少女的聲音,然後是開門的聲音。

  不久,白石和妹妹白石悠就來到了畫室,來看他們家涼子當模特,看愛理畫畫。雖然愛理表情很冷淡,和人的交流也很少,但是不得不承認她的藝術天賦很高,每一幅畫都很吸引人。

   「愛理,畫完了?」白石悠比愛理小1歲,但是爽朗的大阪人性格,讓她不拘小格,一直都是直呼愛理的名字。雖然愛理和她的交流不如和哥哥的多,但是她還是對這個新鄰居很感興趣的,尤其是她的畫。看見那個安靜的鄰居已經停下筆來,於是上前去問。

  「嗯。」愛理點了點頭。

  白石家兄妹和深津翎子一起看著愛理新完成的畫,貓咪畫得很形象,從貓的外形到貓的神態,雖然只是一副簡單的水彩畫,但是卻將貓畫得活靈活現,尤其是那一雙金綠色的貓眼,仿佛在和人對話一樣。

  「涼子的眼睛不是黃褐色的嗎?」白石悠好奇的問著。

  白石和深津翎子也一臉不解的看著愛理。

  「我以前有一顆金綠色的貓眼石,可是已經遺失了。」愛理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他們,只是在自顧自的說了一句。Cymophane,是唯一出產金綠貓眼的斯里蘭卡對於貓眼的專用英文名。那顆漂亮的金綠貓眼是媽媽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兩個聚光燈束下,隨著貓眼的轉動,可以看得見如同貓咪的眼睛一樣張開閉合的奇異現象的。她有一段時間很喜歡這樣玩的。可是,那顆貓眼已經遺失了,就在她那次從遊輪上跳下海的時候遺失了,她被救了上來,可是她的貓眼石不見了。

  其他三人表情各異的看著畫上貓咪的金綠色眼睛,詭異而美麗。

  少年嘴角微微揚起,看著那個同樣在看畫的深紫色長髮的女生。白石在想,那應該是和她的母親有關的,因為給他的感覺是,那對貓眼裡注入了感情,似乎是在回憶,還有懷念。

  
6. 夕陽的水面

  愛理,愛理,愛理……

  深紫色頭髮的女生猛的睜開雙眼,從床上坐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心臟跳動加速,額角的碎發和睡衣後背都被冷汗濡濕了。淺灰色的眼眸睜大看著對面雪白的牆壁,淺藍色的窗簾被風吹起,陽光從窗外溢進室內,落在地板上。女生驚魂未定的伸手抹掉額角的冷汗,發現自己的手還在微微顫抖著,右手手腕上的兩條橫著的猙獰疤痕仿佛是兩張嘴在對著她笑,頓時將右手放下,不敢再看。

  剛才夢見了媽媽了,媽媽在喊著她的名字,對著她微笑招手。然後,媽媽倒下了,身下不斷的湧出鮮豔的血紅色液體。她想要跑過去媽媽的身邊,卻像是被釘在原地一樣,無法動彈。媽媽喊她的聲音漸漸小了,最後媽媽閉上了眼睛,被無盡的黑暗吞沒……

  她被驚醒了。

  女生屈起雙腿,纖細的手臂抱著自己的膝蓋,將臉埋起來,想哭,卻只是覺得眼眶發熱,同時乾澀得難受。

  哭不出來呢,怎麼辦,哭不出來了。

  愛理呆在自己的房間裡一個早上,就連早餐都是深津翎子送到她房間去的。

  深津夫婦很是擔心今天特別似乎特別憂傷的女孩,看著她一個人抱著膝蓋坐在窗邊的地板上,一動不動的。夫妻兩人再次不動聲色的檢查了一遍愛理的房間,確定沒有危險的物品,才離開了她的房間,深津翎子更是不敢外出留在家裡。

  他們不是誇張,只是緊張而已。

  「阿愛!」

  愛理依然抱著膝蓋坐在窗邊的地板上,突然聽到窗外傳來小金的聲音。愛理一開始以為是幻聽,因為有時候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可是過了一會又聽到了,而且還更加大聲了。

  「阿愛!一起去玩了!」

  「笨蛋小金,你又知道愛理在哪個房間,你這樣叫她能聽得到嗎?」

  「謙也,你怎麼知道阿愛聽不到?如果她聽不到我就繼續叫!阿愛!一起去釣魚了!」

  「我進去叫她吧,你這樣叫,如果她在畫畫才聽不到你叫她呢。」

  「咦?阿愛在畫畫會聽不到?」

  「笨蛋,你吃東西起勁了的時候,我們怎麼喊你你都聽不到了。」

  「阿光,你竟然也這樣說我啊。」

  從窗外傳來少年們的吵鬧聲,還有開門聲和深津翎子的說話聲。愛理沒有抬起頭,只是將臉埋得更深一些,就像在子宮裡的胎兒蜷縮起來熟睡一樣。可是她現在是不可能會睡得著的,而且心裡很難受。

  敲門聲響起。

  「愛理,藏之介他們來找你玩了,我開門了。」

  房門被打開,白石看見了那個穿著一身白色休閒服的女生抱著膝蓋將臉埋進腿上,赤著腳坐在窗邊的地板上,就算沒有看見她的表情,也可以感覺到今天的愛理特別憂傷,那種陰鬱仿佛要將她整個人淹沒一樣。

  深津翎子擔憂的看著愛理,然後從眼神告訴白石,從早上開始已經是這樣了。

  白石對著深津翎子點了點頭,然後走到愛理的面前,蹲下,「愛理,我們要一起去釣魚了,起來吧。小金還在下邊吵著呢。」

  女生沒有說話,只是將臉埋得更深一些,仿佛要將臉嵌入腿上。

  白石不知道要怎麼做才好,但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更加應該帶愛理出去走走。但是要怎麼哄她出門呢,有些頭疼。

  少年纏著繃帶的左手撫上額角,揉揉太陽穴。

  「愛理,你來到大阪還沒有出門玩過呢,我們帶你出去吧,去釣魚,小金他今天還說要帶你去吃章魚燒的。暑假當然是一群朋友出去玩的時候了,所以,愛理也要一起來。」白石輕聲哄著那個蹲在地板上的女生,還真的不得不說,他果然不擅長和這類型的女生相處,不過很有挑戰性,比應付那些倒追的女生有難度。而且,也有意義多了。

  女生依然沉默,只是微微抬起頭,臉色不太好,淺灰色的眼眸倒影著男生的臉。

  男生看見女生終於有反應了,是因為「朋友」嗎?微笑著對女生伸出沒有纏著繃帶的手,看見女生的目光落在他的手心,微微點頭示意女生將手交到他手心。

  女生猶豫了很久才緩緩將手放到男生的手心裡,由男生拉著站起來。因為蹲太久所以腳麻了,有些站不穩的搖晃了一下,但在男生伸手來扶她之前,已經自己伸手扶住了一旁的窗臺,沒有抓住男生伸出的另一隻手。站了一會,雙腿才漸漸恢復知覺,麻痹感才緩緩消失。

  白石嘴角揚起,對著一旁的深津翎子點了點頭。

  深津翎子看到愛理終於有反應,甚至還將手交給白石的時候,簡直就快要哭出來了。知道他們要外出去釣魚,忙著去幫愛理找帽子,還將早上做的一些點心交給他們帶去。

  一群人在小河邊釣魚,工具也沒有那麼專業,只是一些少年喜歡的普通釣具。一群愛鬧的男生中,有一個深紫色頭髮一身白色的女生,還帶著一頂遮陽帽,安靜的坐在灰褐色頭髮的男生旁邊,有時候會注意一下那群活寶,但是更多的是看著水面發呆。

  「阿愛,你看,好大的魚啊!」小金笑得很燦爛的拿著一條還掛在魚鉤上的魚給女生看。

  「喂喂,小金,那條魚是我釣的……」千歲說著將魚連魚竿從小金手中奪回,然後仗著身高優勢讓小金搶不著。

  愛理看了看他們,然後目光中轉回去看著自己手中的魚竿,她到現在還一條也沒有釣到。順著魚竿看到了微波蕩漾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深紫色的長髮就像媽媽一樣。

  白石他們當然注意到女生沒有釣到魚的這件事情了,忍足謙也還蹲到愛理的旁邊,對著愛理說,「愛理不會灰心的,只是現在還沒有魚上釣而已,待會一定會有的。」

  「說不定是小金在旁邊太吵了,將魚都嚇跑了。」一氏坐在遠一些的地方,回過頭來對著愛理說,眼睛卻瞟了瞟小金。

  「死鬼,說得真有道理啊~」金色甚至還站起來扭了扭屁股。

  「關我什麼事啊?」小金跳了起來抗議。

  「很有可能真的是因為小金你呢,笨蛋。」財前鄙視的看了小金一眼,然後繼續釣魚。

  「怎麼可能是因為我啊!」小金蹦來蹦去,「我要用我的絕技,超級無敵美妙絕倫大車輪山嵐!」

  「笨蛋,那是你網球上的絕技好不好?」財前再次打擊小金。

  愛理看了看他們,點了點頭,有轉頭看白石。

  「嗯,愛理一定會釣到魚的,說不定還會是最大的呢。」白石對著愛理笑了笑,然後伸手幫愛理提一提魚竿,

  「嗯。」愛理應了一聲,然後繼續釣魚。

  當愛理在大家的幫助下終於釣到魚的時候,太陽已經開始下山了,夕陽的餘暉映照在水面上,泛著暖色的波光,愛理原本蒼白的臉因為曬了曬太陽,再加上夕陽的映照,所以顯得臉色好了一些。

  「愛理,看,釣到魚了吧。」白石在一旁看著女生注視著被他們幫忙放到小桶裡的那條魚,淺灰色的眼眸一眨一眨的,眼眸中所流露的情感很複雜。

  「我可以放了它嗎?」愛理抬頭問白石。

  「嗯,當然可以。」白石點了點頭。

  在大家的注視下,女生蹲下,然後將小桶傾斜過來,裡面的魚和水都倒進河裡了。

  愛理看著那條小魚回到水裡,然後遊弋離開,對著水面自己在夕陽下的倒影發呆。深紫色的長髮順著臉側垂下,她和媽媽長得很像,看著自己的倒影仿佛看到了媽媽了。很想念媽媽,是她害死了媽媽的……

  男生們看著女生蹲在那裡,微微傾身看著水面發呆。

  突然,女生哭了,毫無預兆的哭了。淺灰色的眼睛被淚水濕潤了,閃著鑽石一樣的光,淚水從眼眶湧出,然後直接滴落到水面,然後蕩起微微的波紋。女生就這樣安靜的蹲在那裡哭。

  「阿愛怎麼哭了?」小金有些擔心的問著白石。

  白石還沒有回答,突然雙眼睜大,因為愛理想要跳進河裡,猛的伸手拉住愛理的手臂,將她拉了回來。

  其他人也很顯然被嚇到了。

  「愛理!」白石大聲的喊了一下女生的名字,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愛理竟然又有自殺傾向了。

  女生緩緩抬起頭看著他,眼淚依然在流,過了很久才說出幾個字,「媽媽是我害死的……」

  男生們愣住了。

  「如果不是因為我,媽媽不會出車禍的。」

  白石皺著眉看著愛理,「愛理……」

  「很想念媽媽了……」愛理突然大哭起來,仿佛要將憋在心裡的難受感都通過淚水流出來一樣,這是她稍有的情緒波動如此之大,也是她自從媽媽去世時哭的那一次以後的第一次哭,之前都是想哭而哭不出來,那樣更加難受。

  白石伸手將愛理拉進自己的懷中,任由她哭。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在安慰一個小孩子一樣,「愛理,乖,如果想哭就哭出來吧,哭出來會舒服一些的……」

  其他人就這樣在旁邊看著他們,就連平時吵吵鬧鬧的小金都沒有吵了。

  一群人的倒影落在夕陽的水面上,隨著微微蕩漾的水,如同幻影一樣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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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黑白的畫像

  陽光普照的夏日,身穿運動服的少年們在一個像廟宇一樣的網球場裡訓練著,一個個握著球拍在球場上奔跑揮拍,每一個動作都猶如天上的飛鳥展翅一樣自由流暢,還伴著幾聲少年的吵鬧聲,氣氛很好。

  灰褐色頭髮左手纏著繃帶的少年在和對面球場上那個蹦來蹦去像野生動物一樣有活力的紅發少年打球的同時,偶爾會不動聲色的看一看坐在一旁拿著素描本和鉛筆在畫畫的女生。

  女生深紫色的長髮披在背後,頭上戴了一頂大大的遮陽帽,一身淺藍色的連衣裙。纖細的手握著鉛筆在紙上描繪著,偶爾抬起頭來看看球場上的少年們,然後又低下頭去繼續畫,就這樣安靜的呆在一邊畫畫,絲毫沒有打擾到少年們的訓練。原本蒼白的臉因為最近比以前多一些外出走動,總算好了一些,少了幾分病態的蒼白。淺灰色的眼眸雖然還是很平靜,卻不再是如死水一樣的波瀾不驚。在看到比較熟悉的家人朋友的時候會帶上一絲柔和,在看到突然出現的蟑螂會驚嚇地睜大雙眼,在回憶的時候會染上幾分憂傷……

  自從那次在河邊大哭一場回到家以後,愛理和爸爸好好的談了一次。之後大家都可以感覺到,愛理的心結似乎正在慢慢的解開,和人的交流也漸漸多了,還會和爸爸繼母甚至是白石聊起媽媽生前的事情。每次說到媽媽的時候,愛理臉上的表情都會特別柔和,還有懷念。

  白石現在是三天兩頭就將愛理從家里拉出來,有時候是帶她一起去看他種在祖父以前的院子裡的藥草,有時候是帶她來網球部看大家訓練,有時候是帶她和小金一起去吃章魚燒,有時候還會和妹妹一起在傍晚帶她去跑步。愛理的體力很差,跑沒多遠就開始累了,然後他們就會陪她一起休息,看著愛理出了一身汗,但是心情得到放鬆。

  也許有人會說這樣照顧一個人會覺得煩躁和勞累,但是對於白石來說,卻是一種成就感,畢竟能夠讓一個有憂鬱症的人願意和你接近,甚至是信任你,絕對不是一件易事。

  在這個過程中,往往是在幫助愛理的同時,自己也在享受著這種以前沒有遇到過的體驗。

  終於到了休息時間,比較注重儀態的少年會用毛巾來擦汗,例如白石,而比較大大咧咧的少年會用自己的衣擺來擦汗,例如小金。動作比較快的少年可以坐在木凳上休息喝水,例如謙也,而動作比較慢的少年就要靠在廟宇的牆壁上休息,例如財前,也有的是直接盤腿坐在網球場邊沿的,例如小金……

  「愛理,水,給你。」白石將愛理的水杯遞給她。

  女生一手拿著鉛筆在畫,一手接過水杯,然後說了聲「謝謝」。

  「咦,阿愛,你畫的是阿修嗎?」小金不知道什麼時候蹦到了愛理的身邊,看著女拿著鉛筆在素描本上畫著的畫像,一個嘴裡叼著一根草戴著一頂漁夫帽的大叔。話說渡邊是在小金升上高中的時候終於成功申請調到高中部來教,現在正坐在不遠處抽煙。

  「教練,請不要在這裡抽煙。」網球部副部長小石川看了一眼那個正在抽煙毫無自覺的教練,這裡一群未成年人在吸他的二手煙。

  渡邊修訕訕的笑了笑,然後拿著煙走遠一些。

  「愛理你竟然畫教練也沒有畫我們啊?」謙也也湊了過去看,不得不佩服女生,將自家教練的那種痞子大叔的氣質都畫出來了。

  女生搖了搖頭,然後在紙的左下角標上時間和英文名「Alice」。將鉛筆放到一邊的工具袋裡,修長的手指翻開前面的紙張,赫然是小金跳起來揮拍的畫像,再翻過去是白石握著球拍回擊的。雖然只是黑白的素描,也沒有完整的間架結構,純粹是素描速寫,卻將三個人的神韻都畫了下來,尤其是在動作和眼睛方面。

  「啊!是我啊,還有白石啊!」小金看見自己的畫像高興的蹦了起來,身上的豹紋背心在眾人面前一晃一晃的很顯眼。

  「嗯嗯——Ecstasy!愛理畫得很好呢。」白石看到自己的畫像,而且還是第一幅,先畫他然後才畫小金的,心情很不錯。

  「愛理妹妹,這樣可是偏心的,竟然沒有我們的啊。」千歲也來湊一湊熱鬧,彎著腰看著女生已經大家拿了過去的素描本。

  負責翻頁的小金,一頁一頁的翻著,愛理的素描本裡,有白石家的小四涼子,有兔子布偶,有三角形的桌子,有枝葉繁盛的大樹,有插在花瓶裡的鮮花……全都是黑白的畫像,而且從角落上的時間來看,都是這段時間畫的,數量不少,一本素描本已經只剩幾頁紙了,可見女生有多喜歡畫畫,花了多少心思和時間在這方面。

  「愛理醬很喜歡畫畫?」金色推了推眼鏡,沒有扭來扭曲的說著。

  「嗯。」她感興趣的事情只剩下畫畫了,以前媽媽聽心理醫生說,讓她如果喜歡畫畫就隨意的畫,這樣也是一種治療方法。媽媽想她繼續畫畫,還有直希,所以,她會一直畫畫,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既然愛理醬那麼喜歡畫畫,我們就當愛理醬的模特好了~」一氏提議說。

  「親愛的,你的提議很有建設性啊~~」金色馬上一臉崇拜的看著自家偽同性戀戀人,突然,臉色一變,一拳將一氏打飛,「死鬼,竟然搶了我對白,你去和吃到破產大樓的前任樓長戀愛去吧!」

  一氏化為一個閃點,消失在天空中……

  白石突然想起了自己找的一些關於治療憂鬱症的資料裡,有提到讓患者做自己最感興趣的事情,還有制定切實可行的目標,這樣對治療有幫助。既然愛理喜歡畫畫,那麼,如果在畫畫方面給她定下目標,也許會對她的情況有説明也說不定呢。

  「愛理,要不就給大家都畫吧,時間不限,地點也不限,總之就是大家給你當模特當到你已經畫膩了為止。」白石伸手拍了拍愛理頭上的帽子,因為最近和愛理的相處多了,漸漸也多了一些比較親近的舉動,就像剛才那樣。

  「可以嗎?」愛理淺灰色的眼眸看了看白石,又看了看其他人。今天突然發現,原來這群少年很適合當畫畫的物件,每一個都有各自的特點,而且看著他們的時候,會覺得有種像陽光一樣溫暖的感覺將自己包圍著,給他們畫畫的時候會很容易投入。因為已經很久都沒有到學校上學了,小學時的一些朋友很早就沒有再來往,所以已經很久都沒有朋友在身邊了。這群少年說,他們都是她的朋友,所以她不是一個人的。

  「當然可以了。」不知何時回來的一氏捂著被打的鼻子擠了過來,笑著說,樣子很滑稽。

  「死鬼,太陽在那邊,你向著太陽飛去吧!」金色因為被一氏擠到一邊去了,額前爆開一個十字路口,然後大吼一聲再次將一氏送向西方的天空。

  叮——

  可憐的綠色發帶男再次消失……

  愛理看著一氏消失的方向,有些擔心地皺了皺眉。

  「不用擔心他,那個死鬼死不了的。」金色對著愛理說,然後又開始扭屁股了,「呐呐,愛理醬,我是絕對願意給愛理醬你當模特的,你看我這完美的黃金比例身材,還有閃著金光的眼鏡,絕對的搞笑之王,畫出來一定會很好看的~」

  「前輩,你好噁心啊。」財前在一旁毫不留情地打擊。

  於是金色又開始纏住財前了……

  「阿愛,畫我,可不可以連我家丸子也一起畫啊?」小金一臉興奮地看著愛理。

  「愛理妹妹,我是沒所謂的,畫完記得給我看看啊。」千歲雖然是喜歡憂鬱型的女生,但是對於這個憂鬱的女生,更想當她是妹妹來看,甚至還叫她妹妹了。

  「給美女當模特畫畫,是我的榮幸呢。」謙也突然裝起西方紳士的腔調說著。

  「謙也前輩,你還是不要學你家冰帝那個堂哥了,花心大少一邊去。」財前剛剛擺脫了金色,又開始吐槽,打擊自家學長有時候是一種樂趣。財前不顧謙也咬牙切齒地看著他,對愛理說,「喂,畫完了我要是第一個看的。」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答應。

  「我就說,沒問題吧。愛理,涼子呢,你喜歡什麼時候畫就將它抱去就行了。」白石對著愛理笑了笑,再次出賣自家貓咪。

  「嗯,謝謝你們了。」愛理點了點頭,然後嘴角微微揚起。

  略顯蒼白的的臉上漾起的微笑,雖然沒有驚人的美麗,卻是最純淨的笑容,乾淨而純粹。

  
8. 猜測的目光

  「你們看,就是這個孩子了。」

  「啊,還很小的孩子呢,怎麼會這樣的?」

  「好像是患上憂鬱症之後就開始總是想著自殺呢,看到都覺得心疼。」

  「嗯,她媽媽也很辛苦的。」

  「嗯嗯……」

  深紫色長髮的女孩站在那裡,她周圍的人在議論紛紛,同時向她投來猜測的目光。這樣的目光讓她覺得很討厭,很想逃離這裡,不想被他們看到,不想聽到他們說話……

  正當女孩原本冷淡的淺灰色眼眸漸漸染上了煩躁不安,身後伸來一雙溫暖的手,捂住了她的耳朵,那種熟悉的溫度和氣息,讓女孩漸漸平靜了下來。

  幸好,在這個世界她還不是一個人的。

  就算別人怎麼看她,她還有媽媽。

  身穿四天寶寺高中部學生制服的愛理,跟著白石兄妹一起來到學校,站在那扇古老的大門。因為國中部和初中部都是同一個大門,只是進去了以後向左向右,不同方向不同校區而已。在他們到達的時候,小金等人已經站在大門前等了,一個不漏。

  「阿愛!」小金對著愛理揮手,然後直接蹦蹦跳跳的來到愛理的面前,「阿愛,我們是同一個年級啊!」

  小金和愛理都是高中部一年級的學生,不過小金是老生,而愛理是轉學生。愛理之前雖然沒有上過國中,一直都是在家裡自學和請家庭教師,但是在開學前的入學測試中,愛理的成績通過了,所以可以作為轉學生入學。

  「嗯。」愛理表情沒有變化的對著小金點了點頭,因為已經很久沒有上學了,所以第一天來學校難免有些緊張和不安,身側的手握成拳頭微微顫抖著。

  白石當然有注意到愛理的緊張不安了,事實上深津夫婦比愛理還要緊張,從她開始去參加入學測試的時候緊張到現在,一直擔心愛理會不會不適應學校生活,會不會被人欺負,會不會……大阪人一直都以熱情出名,就算愛理比較安靜應該也不會有人因為這樣兒排斥她的,或許還會想辦法逗她笑。例如金色他們這些表面看愛鬧愛搞笑的傢伙,大家都沒有因為愛理的安靜沉默而不歡迎她。希望愛理的學校生活能夠是一個新的開始了。

  「啊啊,愛理醬~第一天來上學,讓我們來向你展示一下要怎麼通過這一扇搞笑之門吧。」金色扭著屁股對著愛理說。

  「愛理醬,我們可是搞笑之王哦~」一氏搭著金色的肩膀,對著愛理拋媚眼。

  「死鬼,我們開始了~」金色嘟起嘴對著一氏說。

  兩個男生突然變裝,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女子啦啦隊套在制服上,然後帶上一個爆炸頭的假髮。一個手上拿著九不搭八的彩帶,一個手上拿著鈴鼓,一邊跳著不知道是什麼流派的舞步,一邊向著大門靠近,然後順利進去。旁邊經過的學生也沒有覺得奇怪,仿佛這樣是很正常的,有的甚至還弄出一些比他們更搞笑的才進門。

  白石悠等人忍不住「噗」的笑出聲來,然後完全不用顧及形象地大笑,這就是熱情爽朗的關西人。

  愛理看著他們,終於忍不住嘴角揚起,這是他們有史以來最成功的一次將愛理逗笑了。

  「阿愛竟然被他們逗笑了,不行,我也要啊!」說著小金也開始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來進入那扇搞笑之門。

  白石微笑著看著愛理,因為大家的搞笑行為而分散了愛理的注意力,原本緊張地握住的拳頭也漸漸放鬆了,那他的心頭大石也總算放下了。但是,他是不會想到,這塊大石是沒那麼容易就能放下的。

  愛理進入的班級和小金不同,小金在一年C班,愛理去了一年B班。

  班導因為從校長那裡得知這個轉學生的特殊情況,並且看見這個瘦弱安靜的女生,母性大發,決定要在學校裡好好照顧一下這個新來的學生。

  「大家好,我是深津愛理,請多多指教。」還是那樣簡短的自我介紹,愛理站在接近40人的面前,有些緊張但臉上卻依然風平浪靜地介紹著自己。

  班上一片安靜,這個女生的自我介紹也實在是太簡短了吧?

  「深津同學,還可以說一說平時喜歡什麼,有什麼特長之類的。」班導高木老師在一旁微笑著提示轉學生可以更加詳細一點介紹自己。

  愛理沉默了一會,看見那幾十雙眼睛都在看著她,猶豫了很久才開口,「喜歡畫畫 。」終於又多了幾個字。

  班上還是很沉默,這讓愛理有些不安了。

  這個時候,班導帶頭鼓掌歡迎新來的轉學生,那些零零碎碎的掌聲雖然緩解了愛理的尷尬,但是她心裡還是很緊張不安。甚至想要現在就回去,回到家裡自己的房間或者畫室去,鎖上門一個人呆著。

  

  課間時間,幾個女生上前來和新來的轉學生打招呼,雖然這個女生安靜得有些驚人,但是對於她大家的好奇心還是蠻重的。好奇這個女生從哪裡轉來的,好奇這個女生的臉色略顯蒼白是不是因為身體不好,好奇這個女生為什麼會那麼安靜……

  「你好啊,深津同學,我是大倉美紗,國中也是在四天寶寺讀的,直升到高中部。平時喜歡打籃球還有吃零食。請多多指教!」一個淺棕色短髮的爽朗女生對著愛理介紹。

  「我叫藤田彌子,因為以前國中的時候修學了一年,所以留級再讀一年,如果不是那樣的話,我現在已經上二年級了哦。國小在奈良讀,所以如果你想去奈良玩我可以當導遊哦。我是情報社的,你想知道什麼情報可以問我的。」一個黑色長髮紮成兩條辮子的女生對著愛理笑了笑。

  其他幾個女生也紛紛介紹自己,和她們的介紹相比,愛理的簡直就是短得可憐。

  「嗯,你們好。」愛理對著她們點了點頭,然後就不知道要怎麼和她們相處了。

  因為愛理太沉默了,而且臉上表情冷淡,所以那幾個女生也覺得有點無趣,在上課鈴響的時候就回去了,下課了也沒有再過來。

  「那個轉學生也太沉默了吧,和她相處很痛苦,就像在自己在那裡自言自語一樣。」

  「原本看見她長得挺漂亮還想和她做朋友,沒想到會這樣。」

  「她臉色不是很健康呢,是不是生病了?」

  「早上的時候我看見了她和網球部的人一起來上學呢,不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呢?」

  「她好像木頭人啊,都不為所動的。」

  「你們看見了嗎?我剛才無意間看見了她右手腕上有兩道疤痕啊。」

  「燙傷的疤痕?還是摔傷的?」

  「好像是刀割傷的,好像那些自殺的人割脈留下的疤痕啊,看起來好可怕呢。」

  「不是吧?自殺?」

  「該不會就是因為這樣所以看起來那麼虛弱的?」

  「很有可能呢?」

  愛理上完洗手間會來的時候,剛到教室就聽到有女生在議論,從那內容來看,應該是在說她呢。

  走進教室,那些議論的聲音停了下來,可是他們都在看著她,雖然只是看了一下就轉移了目光來掩飾,但是她知道他們是在看她。複雜的眼神,有的是在好奇,有的是憐憫,有的是……

  他們的目光和議論都讓她很不舒服,很想逃離這個教室,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間或者畫室去,鎖上門,不讓任何人進來,自己也不出去,就這樣一個人呆在裡面。

  愛理不安的握緊手中的筆,想要畫畫來轉移一下注意力,但大腦裡一片空白不知道要畫什麼好。

  這樣的感覺,很討厭。

  現在沒有媽媽來幫她捂住耳朵,陪在她的身邊了。

  因為媽媽已經不在了。

  那她要怎麼辦?

  
9. 右手的繃帶

  一個早上對於愛理來說,簡直就是比一個人在畫室裡呆上幾天還要長。

  一直想起那些同學說的話,在她背後說的話,還有他們的目光,愛理雖然還是沒什麼表情,但是心裡不安,甚至可以說是難過。

  在這個時候,竟然陸陸續續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在她還在英國時的一些事情。就像潘朵拉的盒子一樣,打開了以後飛出來的就是災難。

  對於愛理來說,那些記憶就是災難,讓她大腦一片混亂。

  「Alice,我們一起玩吧。」

  「Alice,你怎麼不說話了?你不高興?」

  「Erin,Alice怎麼了?」

  「不知道呢,她最近都是這樣的。」

  「Alice好奇怪啊……「

  「算了,我們還是去找Rae玩吧。」

  一群可愛的女孩子漸漸的遠去,留下的只有那個表情冷漠,目光垂視的深紫色頭髮的女孩站在原地,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能夠陪伴她的,只剩下自己的影子。

  深紫色頭髮的女孩子躲在自己的房間裡,手裡攥著偷偷從媽媽那裡拿來的藥瓶,手顫抖著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後從藥瓶裡到處不知道多少片藥片,一口吞不下,然後再吞第二口,第三口。

  最後到底吞了多少,自己也不知道。

  只覺得自己的胃部很難受,仿佛在燃燒一樣,整個人叢椅子上倒下,蜷縮成一團倒在地毯上。可以感覺到時間在一秒一秒的過去,自己的胃部還在劇痛,又開始嘔吐了。

  深紫色長髮的女人一開門就看見女孩倒在地上捂著胃部嘔吐,又看見散落在地上的藥片和藥瓶,尖叫一聲,然後撲了過去抱起女孩就往外邊跑……

  ……

  零零碎碎的記憶,毫無秩序地湧現,被人排斥,每一次自殺,直希的葬禮,媽媽倒在血泊中,一個人身上沾著媽媽血跡坐在醫院的走廊裡……這一切對於愛理來說,都是災難。

  當愛理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首先看到的是藍色的窗簾以及雪白的天花板,她剛才竟然暈過去了,就在教室。

  慢慢地坐起來,愛理有些疑惑的看著周圍的環境,她剛才還在教室的,可是這裡很明顯不是教室。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加上她躺著的這張小床,一共有3張一模一樣的床排著放過去。窗戶外可以看到一棵很茂盛的樹,藍色的窗簾遮住了一半窗戶。同樣是藍色的長簾將這三張床和外界隔開,愛理爬下床,穿上不知道是誰幫她脫下的鞋子,拉開長簾走了出去。

  灰褐色頭髮的少年正坐在一張椅子上,翻著從旁邊的小書架上拿下的醫學書。輪廓分明如同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雕塑一樣完美,纏著白色繃帶的左手,修長的手指翻開了下一頁紙,眼眸低垂著,看著書上的內容,一臉平淡。

  少年突然抬起頭來,看見了長簾旁邊的深紫色長髮的女生,對著她微微笑了笑。女生的臉色不太好,就這樣站在那裡看著他。

  「這裡是保健室,愛理,你還好嗎?」白石站了起來,走到愛理的身邊,伸手摸了摸女生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確定沒有問題才放下手將女生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剛才一下課就接到保健老師的通知,說他上課前提到的那個女生暈倒被送到保健室了,所以自己馬上趕了過來,在等待愛理醒過來的同時幫保健老師暫時留守保健室。

  深紫色的長髮順著側臉垂了下來,安靜地搭在胸前。女生淺灰色的眼眸注視著自己的雙手,蒼白的皮膚仿佛可以看得見底下的血脈在流動一樣。右手腕上橫著的兩道猙獰的疤痕,橫過右手的血脈,如同魔鬼猙獰的笑容一樣醜陋可怕。這就是她的手呢,一隻手拿著畫筆,一隻手牽著死神。這就是她自己甘願的,甘願向著那拿著死神鐮刀的天使靠近,明知道那樣會死。這大概就是人類的死亡本能了。

  兩個人沉默的坐在那裡,愛理不說話,白石糾結著要怎麼開口。

  情況怎麼一個早上就回到了最初的原點,看著女生似乎又恢復了最初見面時的那種疏離冷淡的表情,視線低垂著看著自己的雙手,或許更加準確的說法是,右手腕上的疤痕。白石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有些擔心。因為他所在的三年級也有聽說一年級來的轉學生的一些事情,似乎有人在議論她手腕上的疤痕。

  「愛理。」白石最終打破沉默。

  愛理抬起頭看著旁邊的男生,這段時間以來和家人還有那一群少年一起很照顧她的男生,有時候自己會在想,為什麼他們不會排斥她,會願意和她做朋友,照顧她不是很麻煩很累人的事情嗎?

  「不用介意那些人怎麼說的,愛理其實是一個好孩子,只是暫時不知道怎麼和其他人相處而已。」白石注視著女生淺灰色的眼眸,突然想到了,雖然深津叔叔的眼睛也是淺灰色,卻沒有愛理的澄澈純淨,反而顯得深沉一些。愛理的眼睛淺灰色帶有一些透明而朦朧的感覺,就像黎明前,黑暗與光明交替的前夕東方天空的那種朦朦朧朧的顏色,雖然現在還不明亮,但是下一刻就會迎來光明。

  女生沒有說話,只是眼睛半垂著,沒有看著男生。

  男生有些頭疼的抬起纏著繃帶的左手撫上額頭,看到那一圈圈白色的繃帶,突然靈感一閃。

  「愛理,想不想知道我手上為什麼纏著繃帶?」白石對著女生說,看見女生緩緩抬起的頭,女生似乎對他的繃帶有興趣呢。對著她笑了笑,然後揚了揚左手,上面的繃帶現在已經成為了他的標誌了,而且據說還登上了四天寶寺四大未解之謎之一,至今都沒有人知道這是為什麼。

  愛理看著男生左手的繃帶,從一開始見面的時候就有注意到了,但是沒有問他。她從來都喜歡別人追問自己的事情,也不喜歡去追問別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並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將自己的事情告訴別人的。

  「如果愛理想知道,我可以告訴愛理一個人,不過愛理不能告訴別人哦。」白石微笑著對愛理說,雖然這其實也不算什麼重要秘密,網球部那群人只要深想一下都會知道的,當然,這是除了小金之外。

  女生疑惑地看著男生,最終好奇心占了上風,輕輕地點了點頭。

  白石看見女生點頭了,真想說一聲「嗯嗯——Ecstasy!」。

  白石靠近愛理的耳邊,小聲地告訴她。看到女生在聽著他說,眼睛突然驚訝地睜大一些,一臉不可思議的轉過頭來看著他。白石突然好想惡作劇一下,例如伸手去戳一下女生的臉,或者突然嚇一嚇她,也許愛理的表情變化會很有意思。不過最後還是沒有,誰知道愛理到底是不是沉睡的火山,萬一突然爆發將他炸死那就真是死得太驚訝了。

  「就是這樣了。」說完了以後,白石一副很無奈地聳了聳肩,至於他說了什麼,那就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了(也就是說13也不知道啊……)。

  愛理原本沒有表情的臉上多了幾分驚訝和不可思議,神色生動了一些。

  「呐,愛理要不要也試試?」白石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卷新的繃帶揚了揚。

  「我?」愛理更加驚訝的指了指自己。

  「嗯。」白石點了點頭,然後接下去說,「這樣待會小金他們看到你大概會喊,女生毒手吧。」而且這樣,那兩道疤痕也就可以遮起來了,大家也會知道他是很照顧她的,不會怎麼為難她。真沒想到這個時候繃帶那麼有用啊。

  女生猶豫了很久,最後敵不過男生所說的原因所帶來的誘惑,點了點頭。

  當小金等人帶著給白石和愛理的便當來到保健室的時候,愛理正在打量著自己的右手上一圈圈白色的繃帶,而白石在一旁很得意的看著愛理和她手上他的傑作。

  「阿愛!」小金捧著給愛理的便當一下子蹦蹦跳跳的進來,然後獻寶一樣將便當捧到愛理的面前,「呐呐,阿愛,我給你買了便當啊!」

  謙也也將一個便當交給白石,他們都看見了愛理手上的繃帶,和白石對視了一下,白石笑了笑,示意他們不用擔心。於是大家就知道了愛理其實沒有受傷,只是剛才在教室暈過去了而已,沒有什麼大礙。至於那繃帶,大家可以猜到幾分了。

  「謝謝。」愛理禮貌地伸出雙手去接便當盒。

  小金的眼睛在看到愛理手上的繃帶時頓時睜大,有些驚訝地看著愛理,「阿愛你受傷了?」

  愛理搖了搖頭。

  白石在一旁插話,「愛理的手現在和我的一樣哦,小金。」說著還對著小金笑了笑,那笑容就像平時在說「小金,你想死了嗎」然後陰陰森森地準備解開手上的繃帶時的笑容是一樣的。

  小金頓時整個人跳了起來,躲到了石田的身後,顫抖著伸出一手指著愛理和白石說,「阿愛竟然被白石傳染了,也煉毒手了!」

  其他人無奈地笑了起來。

  愛理雖然沒有笑,不過表情看起來有些無辜,轉頭看了一下白石。白石伸出纏著繃帶的左手輕輕的拍了一下她的頭,示意她沒事的。

  就是這樣,四天寶寺多了一個女生版毒手。

  大家對與轉學生右手的白色繃帶和三年級聖書白石左手上的繃帶之間的關係的好奇心遠遠大於那兩道疤痕,對於轉學生的一些謠傳也漸漸平息了下去。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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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畫外的星夜

  深紫色長髮用一條絲帶紮起正在站著畫畫的女生毫無察覺有人進入了畫室,依然一手托著調色盤,一手握著奇怪的工具在調色板上調和顏料。

  進來的男生安靜地看著女生,女生手中類似刀的工具換成了像刷子一樣的畫筆沾上顏料,然後在牆壁上的畫布拖掃出粗糙的線條,過了一會又換一種比較小的畫筆勾畫溫潤柔和的筆觸,一直這樣變換著工具,在畫布上塗抹描繪。男生突然覺得,看女生畫畫其實也是一種藝術,雖然自己在美術方面沒有什麼天賦,但是看見女生畫畫的時候,都會有種羡慕和敬佩的情感由心而發。

  在女生的努力下,畫已經完成了大半,主要色調是藍色還和黑色,可以看得出畫的是星空下的海邊孤塔,奇幻的星空和簡陋的孤塔形成對比,給人一種流動與靜止,騷動與平靜的矛盾感,即使還沒有完成卻吸引著人的眼球。實際上,從前段時間來畫室的時候,已經看見愛理在畫這幅畫了,因為畫的是油畫,所以花的時間比較長。但不得不說,一個15歲的女孩子能夠到達這種程度,確實不容易。

  這個時候,女生轉過身來拿其他顏料,一轉身就看見身後有人,嚇了一跳。

  白石看見女生因為自己嚇了一跳,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抱歉,嚇到你了。」

  愛理搖了搖頭,然後拿起另一種顏料。因為明天是週末不用上學,所以今晚可以畫畫畫到晚一些都沒問題。

  這個星期以來上學的經歷對於她來說真是複雜,不過總算漸漸適應,適應了周圍有很多人,適應了別人看著自己,適應了右手上纏著和白石左手一樣的繃帶,而且還是他教她的,適應了每天早上在搞笑之門看到的不同搞笑場面……這裡的學校生活和以前在英國的不同。雖然自己還是沒有辦法融入這個集體,有時候心裡那些消極情緒還是會湧上來作怪,會想起一些混亂的記憶。但是這個情況下,反而越想畫畫,畫出更多的畫來。

  白石靠著一旁的空桌子站著,安靜地看著女生畫畫,似乎自己越來越習慣這樣了,有空的時候就來這裡看愛理畫畫,她在畫畫,而自己在一旁看書或者看著她畫。

  很多時候會在想,到底愛理的腦子裡想的是什麼,因為她很多時候所畫的都不是身邊的事物,有沒有腳的飛鳥一直在昏暗的天空中飛翔,有水上的景物和水面倒影的景物不一樣的,有扭曲的高塔,有站在海上孤島的黑色人影……一開始還以為是她在國外看見過的,上網去查找也查不出什麼來。有的甚至是一看就知道是虛幻的,例如那一幅幅拿著死神鐮刀的天使,日月同在的天空,瀕死的獨角獸。

  也許,真的像姐姐說的那樣,愛理天生就是藝術家吧。

  愛理拿著調色刀將調色板上的油畫顏料抹開。因為想起了以前和直希在英格蘭的牧場上看到的星空,所以靈感一閃想要畫這樣的一幅畫,但是現在很明顯找不到感覺,畫得也不是很順利。

  白石在一旁看著愛理拿著調色板將上面的顏料對著畫布比了比,然後又再調另一個顏色。微微皺著眉頭地調著顏料,似乎有些苦惱的樣子,看起來竟然給人一種可愛的感覺。白石不由得微微勾起嘴角,最近愛理的表情似乎比以前多了一些,雖然大部分時間還是表情很冷淡的樣子,也很少笑。

  「怎麼了?」看見女生調好顏料卻拿著畫筆定在那裡,白石開口問。

  「找不到感覺。」愛理看著手上的調色板,有些無奈,有些沮喪,又有些焦躁不安。每次畫畫找不到感覺的時候都會這樣的,自己果然很沒用呢,都已經畫了那麼久還沒有畫完這幅畫。

  白石一直注意著愛理的表情變化,轉過頭看了看窗外的夜空,從這裡都可以看到有星星,那麼,那個地方一定可以看到更多的星星的。回過頭來,對著愛理說,「今晚的星星不少,但是從燈光亮的地方看到的星星沒那麼漂亮。我以前和小金他們發現了一個大概是這裡附近看星星最適合的地方了,愛理要不要去啊?既然現在找不到感覺,要不要出去外邊看一看真正的星夜,也許可以找到感覺也說不定。」

  愛理有些驚訝地看著白石,「可是……現在已經是晚上了。」

  「嘛,現在是8點半左右,騎自行車的話估計一個多小時左右就可以回來了,所以不用擔心的,我會和深津叔叔說的。」白石伸出纏著繃帶的左手輕輕地拍了拍愛理的頭,示意她不用擔心。

  愛理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牆上的畫布,然後目光垂下,現在真的找不到感覺畫下去呢。

  白石不動聲色的深呼吸一下,然後直接牽過愛理的手拉著她就往外邊走。

  女生很明顯被嚇到了,但是看到男生對著她安撫的微笑,只能就這樣跟在他的身後走出從晚飯後已經呆了1個多小時的畫室,任由男生牽著她的手,他的溫度透過那白色的繃帶傳來,很舒適的溫度,比女生一直都涼涼的手要溫暖多了。

  女生乖乖地坐在男生的自行車後座上,一開始有些猶豫但是在男生的鼓勵下最終也就伸手抱著男生的腰,但她看不到的是,男生的嘴角因為她的這個動作而微微上揚的弧度。

  剛才深津夫婦在白石說明了原因之後,交代了他們要注意安全和時間之後,也就讓他們出去了。

  愛理來到大阪這一段時間,或許更加準確的說,從自己換上憂鬱症之後就沒有試過這麼晚了還出門,一來自己不願意到外邊去,二來媽媽也不放心。現在這樣的坐在男生的自行車後座上,這種體驗還真的是第一次,很奇怪的感覺。

  一路上白石對著愛理說著一些有趣的事情,例如小金追著公車跑了幾個小時才發現在自己跑錯方向了,又要請教人方向再跑;例如自己種的藥草被涼子的貓爪子當成是玩具來玩連根拔起之後還一臉無辜地看著他;例如他們網球部的人在國中的時候去東京都參加全國大賽和另外幾所學校一起吃烤肉,最後因為一個學校的隊員所制的「醬汁」而全軍覆沒……

  愛理認真地聽著,有時候還會接著問「為什麼?」或者「然後呢?」 。

  畫面很和諧。

  終於到達了白石所說的地方,河堤。

  這裡離市中心比較遠,比他們所住的住宅區更加接近郊區,所以遠離了大都市的繁華紛擾,通明的燈火也沒那麼多,也遠離了喧囂吵鬧。

  兩個人從自行車上下來,白石自然地牽過愛理的手,帶著她慢慢地走到河堤上的斜坡,兩個人在斜坡的草坪上坐下。晚風吹拂著兩人的頭髮和衣角輕輕飄動。

  愛理抬起頭看著頭頂的夜空,天空好暗,但是星星很多,繁星點點,銀河像一條白色的絲帶一樣飄在夜空中,還有懸掛在空中的上弦月。低頭看著河面上,還可以看到星空略顯模糊的倒影。原本因為畫畫找不到感覺的憂鬱全都消散不見,臉上發自內心地漾起了笑意。

  一旁的白石看著愛理因為這樣的夜色而漸漸揚起的嘴角,以及在星空下漸漸明亮起來的淺灰色眼眸,自己有一瞬的愣神。不是沒有見過愛理的笑容,雖然都是淡淡的笑容,淺淺的弧度,但是這是愛理的笑容卻比以往都要明亮,如同溫潤柔和的月暈一樣,吸引著人。

  他是不是應該慶倖,這樣的笑容現在只有他一個人看到呢?

  兩人就這樣坐在斜坡上,吹著清涼的夜風,看著璀璨的星空。就算沒有多少話語,也是在共同享受著這樣的一份寧靜。

  一直到後來,兩個人都很清晰的記得哪一個晚上的星空。

  在愛理將那一幅畫完成,等它顏料乾燥了噴上潤色劑再等潤色劑也乾燥了以後,整幅畫上光,加外框,一切都弄好已經是幾個月以後。在這幅畫真正完成後第一時間,白石是除了愛理第一個人看的。

  當白石看到那幅完成了的油畫時,畫面上,流動的星光和上弦月所發出的光暈,平靜的孤塔,倒影著孤塔星月的海面,比那一次所看到的未完成的時候少了幾分悲傷和絕望,多了幾分寧靜。

  白石在想,看來那個晚上帶愛理出去真是一個正確的決定呢。她收穫的是畫畫的靈感,而他收穫的是愛理那一瞬的笑容,純淨而明亮。


11. 畫者的風景

  灰褐色頭髮的少年單肩背著網球包站在院子外,靠著牆,纏著繃帶的左手上握著一個天藍色的護腕,嘴角微微勾起,有些緊張的看了看鄰居家的院子裡,那扇大門還沒有打開。

  當少年第四次看向院子裡的時候,深紫色長髮的女生提著書包和裝著畫具的袋子出來了。女生一邊打開院子的鐵門,一邊用輕柔的聲音和男生打著招呼,「早安。」

  原本還有白石悠子一起上學的,因為她要去東京參加國中的英語辯論賽合宿所以就只剩下白石和愛理兩個人。白石要早訓所以要早出門,而愛理雖然不用那麼早就到學校,但是兩家人都不放心她一個人上學,所以就提早和白石一起到學校去,然後自己找地方畫畫或者回到班上等著上課了。

  「早安,愛理。」白石對著女生笑了笑,發現了女生淺灰色的眼睛下有淡淡的黑眼圈,「昨晚又很晚睡?」據白石的瞭解,愛理經常都會因為畫畫而忘記時間,深津阿姨還說過有好幾次早上看見愛理直接從畫室裡出來,一個晚上都在畫畫,不過從此以後深津夫婦都會有意無意的來巡夜,檢查愛理是否已經回去睡覺。但就算這樣還是會有例外的,因為她會在自己房間裡畫畫。

  「嗯。」點了點頭,然後和白石兩人並肩走在上學的路上。昨晚突然有靈感,所以畫到了淩晨1點多才被爸爸發現了,強迫著去睡覺。

  「等一下,愛理。」白石握了握左手,叫住了愛理。

  女生回過頭來表情很平淡的看著他。

  「呃……」白石吱吱嗚嗚了一會,然後才伸出左手,手心上天藍色的護腕安靜地躺著,白石對著女生微微笑了笑,不像網球場上完美的聖書,反倒像一個靦腆的少年。「這個給你。」

  女生疑惑地歪著頭看著男生,那個護腕給她?

  「嗯,姐姐她們說,女孩子的手上纏著繃帶樣子很怪,換上這個應該會好一點的。」白石說著,事實上如果不是姐姐出差回來看到愛理手上的繃帶說女孩子這樣很奇怪,他大概還沒有察覺到這個問題了。因為自己是男生,纏著繃帶倒沒什麼,而且大家都已經見慣了他左手這個樣子,男生也沒有怎麼在意這方面,所以自己覺得沒問題。雖然自己看見愛理右手也和他的左手一樣纏著繃帶很有意思,但是現在想一想,女生也這樣確實好像有點怪呢。能夠遮住愛理手上的兩道疤痕,大概就剩下護腕了,所以昨天下午跑去買了這個天藍色適合女生的護腕。

  「嗯,謝謝。」愛理點了點頭,然後用沒有拿東西的手接過白石手中小小的護腕,那種天藍色是直希最喜歡的天空的顏色。

  白石看著女生每次看著天空或者畫天空的時候都會露出現在這種懷念的神色,到底天空對於她來說,有什麼特殊的意義或者深刻的回憶。這是他一直都沒有開口問的事情,有時候一些事情並不是你問了就會有答案,也許在你詢問的時候會傷害到人也不一定的,尤其是愛理這個脆弱憂傷的孩子。

  愛理看了看右手上的繃帶,在考慮是要現在就換上這個護腕還是遲點再換的時候,就聽到白石說,「我幫你解開手上的繃帶吧,你現在手上還提著東西不方便。」讓人難以拒絕的話語,女生也就將纏著繃帶的右手伸向男生了。

  白石一手握住愛理的手,另一隻手慢慢解開那新纏上的白色繃帶,一圈一圈的,女生纖細白皙的皮膚從繃帶下露出來,手腕上兩道猙獰的疤痕仿佛在提醒著他,愛理就像一個不穩定隨時都有可能會爆炸的炸彈一樣,沒有人知道她會不會突然憂鬱症加重然後再次做出什麼傻事來,所以他們都要小心地看護著她。既然是他們主動走近她,那麼他們就要去接受她,理解她,還有照顧她,不是同情更不是麻煩,而是一種人與人之間微妙的情感在牽動著。

  終於將繃帶都接下來了,白石將繃帶卷好遞給愛理,看著她戴上了那個天藍色的護腕,剛剛好遮住了那兩道疤痕,而且也不會被人說奇怪了。

  「那麼,現在去上學了。」白石伸手拍了拍愛理的頭,然後兩個人一起上學去了。

  蜜金色長髮的女人捧著幾本書在校園的林蔭小道漫步。

  四天寶寺的綠化一直都很好,而且因為校風的緣故,校內環境一直都保持著淳樸自然之風,和爽朗熱情的大阪人性格同出一轍。沒有過多的高樓大廈,除了校舍等一部分比較現代化的建築物之外,其他的很多都保留了原來四天王寺的風貌,例如校門,例如行政辦公處,例如大部分社團的活動地方。

  當初選擇來四天寶寺任教,也考慮到這一點。而且這裡很多地方都很適合寫生的,所以她在給學生上課或者到美術社去輔導很經常都會讓學生在學校內寫生。

  漫步的途中,看著午後的林蔭下,穿過枝葉縫隙落下的零零碎碎的陽光,綿長的蟬鳴聲,在空中和地上嬉戲的鳥,熱情爽朗的學生成群結隊地經過去參加社團活動。女人的嘴角始終帶著溫和的弧度。

  深紫色長髮的女生坐在在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的長椅上畫畫,大大的畫板放在膝蓋上,戴著天藍色護腕的右手扶著畫板,左手握著水粉筆,一旁放著水粉盒和調色盒等畫具。女生時而抬起頭看著天空,時而低頭在紙上描繪。雖然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淺灰色的眼眸卻盡是專注。

  蜜金色長髮的女人停了下來,看著那個正在畫畫的女生,今天又看見她了呢。女生很專注,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正在注視著她。從先前的認知可以知道這個女孩很喜歡畫畫的,不知道那個畫癡如果見到有人像他那樣專注忘我的畫畫,會不會覺得很高興呢?

  女人微笑著在不遠處的椅子上坐下,看著那個女生畫畫,一直等待她看見女生停了下來,才慢慢走過去。

  每天午休或者下午放學後,愛理都會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畫畫,然後等白石他們訓練完了一起回家。今天來這個平時喜歡的地方畫畫,抬頭看到蔚藍的天空,多變的雲團,就特別想要畫天空,直希最喜歡的天空。

  當愛理將沾滿水粉的畫筆放進地上的小水桶中清洗,突然看見了一雙淺色的平底女鞋停在了她的旁邊。慢慢抬起頭來,看見一個蜜金色長髮戴著教職工卡女人對著她微笑,然後低頭看她剛完成的畫。她認得這個老師,上個星期在水池那邊畫畫的時候也遇到她了,看起來應該是一個很溫柔的老師。

  「畫得不錯呢,很吸引人的畫。」女人在女生右邊的空位上坐下,手中的畫冊和詩集放到腿上。

  「謝謝。」愛理輕柔的聲音說著。

  「色彩調得很好,色塊也銜接得很好,尤其是雲端這裡。」女人的目光落在愛理那幅水粉畫上雲端的地方,「給人的感覺好像那裡有精靈一樣呢。」抬頭看了看天空,又低頭看了看女生畫板上那張天空的水粉畫,明明畫的就是這一片天空,卻給人一種奇幻的感覺,還有蒼白感。她想,這個女生是個有故事的人,所以她的情感滲透到畫裡面去了,就像那個人那樣,他的畫總是帶著某種對生命的熱愛還有奇幻的想像,這樣的畫總能吸引人的目光。

  愛理沒有說話,除了家人還有白石一家以及網球部的人之外,她還是不習慣和人交往。和陌生人相處的時候會有一種莫名的不安和壓迫感,會讓她有種想逃的衝動。

  「為什麼沒有加入美術社?我還以為你是美術社的呢。」女老師對著愛理微笑著說,原以為會在美術社看到這個有意思的學生,沒想到剛才去了一趟美術社才知道原來不是。

  「我沒有參加社團活動。」愛理搖了搖頭,因為在入學的時候爸爸已經和學校說了她的情況,所以她可以不參加社團活動。但是要等白石他們訓練完一起回家,於是就一個人找地方畫畫了。

  「是嗎?」女老師一臉可惜的樣子,但是想到了也許這個孩子是有某些原因才不參加社團活動的,至於什麼原因,那不是她可以隨便問的。雖然是這樣,但是她很喜歡這個小小的畫者,她和他一樣,是一個真正的畫者。「呐,我叫綾小路洛衣,二年級的美術老師,美術社的指導老師。」

  「一年B組,深津愛理,請多多指教。」愛理對於女老師突然的自我介紹被嚇了一下,條件反射的回應了她。

  真是可愛的孩子呢。綾小路洛衣嘴角揚起,笑得眉眼彎彎的,「既然你沒有加入美術社,那不過你有空可以去我在D校舍三樓的畫室,我經常都會呆在那裡畫畫的。如果在畫畫方面有什麼問題可以來找我啊,而且你在這裡畫畫也不方便,可以去我的畫室畫呢。」

  愛理不解地看著她,「老師不覺得我的畫很奇怪嗎?」以前在英國的時候媽媽請的一個家庭教室就曾經說過她的畫很奇怪,有時候太悲傷,有時候太離奇,她從來都不會乖乖地按照老師的要求來畫,所以那個老師跟媽媽說不能繼續教她了。

  「不會啊,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他的畫更奇怪呢,什麼都有的。」綾小路洛衣抬頭看向天空,墨綠色的眼眸中染上了懷念的神色,「他說,畫者所看到的風景是不一樣的,那是一個奇妙的世界,可以日月顛倒,可以天馬行空,什麼都行。畫畫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藝術,畫者畫的不僅是雙眼看到的現實世界,還有他們的精神世界。你的畫畫的除了是這一片天空,」綾小路洛衣雙手比作相機鏡頭去看抬頭的那片天空,「還有你心裡的天空呢。」

  愛理隨著綾小路洛衣看向天空,心裡的天空嗎?那是直希飛翔的天空,在另一個世界。那是媽媽和直希生活的世界,而她還在這個世界,很想念他們呢。

  綾小路洛衣看著身旁的女生也抬頭看著天空,淺灰色的眼眸中帶著懷念,憂傷還有迷惘。

  兩個人就這樣坐在這裡,抬頭看著那一片藍天,多變的雲朵悠然的飄著,陽光很燦爛也很溫暖,卻照不到也溫暖不了在她們所思念的人們所在的世界。


12. 畫展的意外

  灰褐色短髮的男生左手上纏著繃帶,一身休閒服,嘴角帶著淺淺的弧度,姿態優雅地坐在車廂內靠近過道的座位。坐在他旁邊靠近視窗座位上的女生一頭深紫色長髮柔順地披在肩上,纖瘦的身軀上一身淺色的過膝連衣裙。女生臉上沒什麼表情,一副很平淡的樣子,視線下垂,看著手上的漫畫,那是身旁男生的妹妹給她看的。

  一大早,白石帶著愛理踏上了開往東京都的新幹線。

  幾天前——

  「呐,給你。」圍著圍裙畫畫的女人突然從一旁的書裡拿出夾在裡面的信封,信封裡有兩張從東京都寄來的畫展入場券。

   「老師?」深紫色長髮紮了起來的女生疑惑地看著身旁的女老師。

  「你喜歡的印象派畫家的畫展入場券,我以前的一個學生給我寄來的。我有事情去不了呢,深津如果有興趣可以去看看。」蜜金色長髮的女人溫柔地笑了笑,將信封交到女生的手上。自從幾年前的車禍以後,身體就一直都不太好,這個週末她要去醫院檢查身體,不能去了。而據她所知,這個最近在她這個畫室畫畫的女生似乎很喜歡這個印象派畫家,所以決定將畫展的入場券給她。

  「可是……」女生還是有些猶豫,因為據她所知,這個畫展是在東京都舉辦的,她要去嗎?

  「這裡有兩張入場券,你可以和你的家人或者朋友一起去啊。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似乎和網球部的那群男生感情不錯呢,可以叫他們其中一個陪你去啊。」女人重新拿起畫筆開始畫畫。這個女孩在學校裡除了和網球部的那幾個男生感情好一些之外,和其他的同學交流不多,因為她的沉默寡言和表情冷淡,一些學生甚至有些排斥她,而她也在排斥別人走進她的世界。她這段時間以來和這個總是帶著憂傷的女生接觸,從她的畫裡面可以看得出她心裡有著難以癒合的傷口,而且一次無意中還看到了女孩藏在護腕下的兩道疤痕,所以更加想要幫助這個孩子。

  女生沒有說話了,有些不安地拿著那個信封。

  白石看著身旁的女生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家妹妹塞給她的漫畫書,明明妹妹看這本書的時候笑得很厲害的,為什麼這個女生卻還是沒有什麼表情的?最近愛理的精神似乎不是很好,臉色仿佛又回到了初見面時的蒼白,情緒也不是很穩定,大家都很擔心她。

  所以當前兩天愛理拿著綾小路老師給的畫展入場券問他可不可以陪她去東京都看畫展的時候,很爽快很高興地答應了。

  出了新幹線之後,白石牽過愛理的手,拿著昨晚在網上查路線時畫下來的小地圖想著要怎麼去那個舉辦畫展的美術館。

  男生纏著繃帶的左手牽著女生的右手,動作很自然,男生的手比女生的手大了不少,也比女生即使在夏天都還是冰涼冰涼的手溫暖很多。女生被動卻習慣地被男生牽著,可以感受到男生手心的溫度透過白色的繃帶傳到她的手背上,那是比她媽媽的手還要溫暖一些的手,而且也比媽媽的手要大,即使安全感還是比不上已經去世了的媽媽,她卻習慣了在人多的時候男生怕會走丟而牽著她的手,安心地跟著他一起走。

  有時候她會在想,習慣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習慣了的突然某一天消失了,就會不習慣,甚至是很難受。就像以前習慣了和直希兩個人什麼事情都要一起,但是後來直希不在身邊了,看著身旁空蕩蕩的那一片空間,會覺得自己的靈魂好像在被一點一點地剝離身體,甚至會產生幻覺,幻聽,幻想著自己看到了直希,聽到了他在叫她的名字「愛理,愛理……」。就像習慣了沉默憂傷的自己依賴著媽媽,但是直到媽媽去世了,就在她的面前閉上了雙眼,唯一的依靠都失去了,感覺自己好像被這個世界拋棄了一樣,整個人快要崩潰。如果當自己習慣了現在擁有的一切之後,某一天又一次失去了,那自己會不會瘋掉?還能不能繼續活下去呢?

  「愛理?」正在愛理走神的時候,身旁傳來男生好聽的嗓音。

  一抬頭就看到男生俊朗平和的臉上有些疑惑,有些擔心地看著自己,愛理慌張地搖了搖頭,然後咬著下唇低下了頭。她承認,她最近被夢魘纏著,就算醒來之後也會經常產生不安和緊張,仿佛回到了直希和媽媽剛去世的時候,每晚被惡夢驚醒,然後對著黑暗的房間瞪大雙眼看著天花板到天亮,隨時隨地都會陷入憂鬱和不安之中。唯一不同的是,現在身邊還有一群關心她的人,例如爸爸,例如翎子阿姨,例如身邊的這個男生。

  白石感覺到愛理的情緒變化,她被他握住的手甚至在微微顫抖,緊了緊握住她的手安撫她,過了幾秒之後感覺到愛理的手顫抖沒那麼厲害才對她說,「我們先現在要去搭公車,到了美術館附近的車站再走一段路就可以到了。」

  感受到男生緊了緊握住自己的手,手背上傳來的溫度讓女生的不安漸漸壓了下去,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跟著男生走。

  白石依然牽著愛理在參觀者不少的美術館裡穿梭,牆上掛著一幅一幅出自日本最有名的印象派畫家上原宗一郎筆下的畫,畫展以油畫為主,還有水彩畫、水粉畫。所有的畫大部分都是印象主義風格,也有一部分是其他流派風格的。有自然風景畫,有靜物畫,有人物肖像,還有一些抽象的畫。這次的畫展從美術館的2樓一直到4樓都是這位畫家的畫。

  男生本來在美術這方面就沒有多大的興趣,對於美術的一些知識也是在認識這個喜歡畫畫的女生之後才漸漸瞭解到的。在收到女生的邀請之後,趁著晚上有時間自己上網去搜索了一些關於這次畫展的資料,大概知道了這個畫家和他的畫風。上原宗一郎是藝術界有名的日本畫家,年輕時曾經到歐洲多個國家遊學,受後印象主義畫家的影響,他畫畫的風格也走上了印象派畫家的道路。因為他的畫中透露著印象派繪畫的本質叛逆性,畫中透露著他思想的批判性和沉澱下來的銳意,結合了傳統繪畫的古典形式和獨特的審美理念,讓他成為了現代印象派畫家的代表之一。這次的畫展所展出的是他這6年來的佳作,外界評價很高。

  白石知道愛理很喜歡上原宗一郎的畫,尤其是他的風景畫,據他所知,愛理收藏的畫冊中有好幾本都是這個畫家的。他牽著愛理一幅一幅地看過去,有時候兩人會低聲說一說對於印象特別深刻的畫的體會。

  從2樓轉移到3樓,風景畫漸漸過渡到靜物畫,其中有一幅名為《星》的黑曜石勾玉的畫,愛理停留的時間特別長,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畫面上那一對黑曜石勾玉。白石不知道的是,愛理在看到這幅畫的時候,想到的是那兩個對她來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的眼睛,他們的眼睛如同黑曜石一樣,亮黑,細膩。

  又從3樓的靜物畫轉移到4樓的人物肖像,他們看到了長長的畫廊上,一幅幅各有特色的人物畫像,有日本武士,有藝妓,有老人,有小孩,有金髮碧眼的男人……

  當目光落在一幅小孩的畫像時,愛理愣住了。

  畫面上,同是黑色頭髮的男孩和女孩有著極其相似的樣貌和神態,兩個人互相依靠著坐在樹下翻閱著不知道是什麼書,斑駁的樹影落在他們單薄的小身軀上,格外寧靜祥和的畫面。那是一對雙胞胎,無法看出到底是男孩大一點,還是女孩大一點。

  白石感覺到愛理的手在發抖,而且本來就涼涼的小手現在簡直就好像沒有溫度一樣。白石的目光落在愛理的臉上,頓時瞳孔收縮,雙眼睜大地看著女生煞白的臉上,淺灰色的眼眸如同沒有靈魂的木偶一樣空洞,兩行清淚滑下,滴答地落在光滑的地面上。

  「愛理……」白石低聲呼喚著女生的名字,但是女生好像什麼也沒有聽見那樣,看著畫上的雙胞胎流淚。

  愛理的目光突然落在一旁的畫像上,掙開了男生的手,然後慢慢地走過去。

  又是一幅雙胞胎的畫像,同樣是剛才那對雙胞胎,不過他們在酣睡,兩個人抱成一團躺在草地上,如同還在母親的子宮中一樣安心地睡眠。

  再過去還是雙胞胎的畫像,不過是更加年幼一些,兩人的小手相握著,走在夕陽下。

  白石跟在愛理的後面看她注意的畫像,突然一轉過頭來,那個深灰色長髮的女生已經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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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雙子的夢魘

  深紫色長髮的女生如同沒有靈魂的木偶在大街上行走著,視線下垂的淺灰色眼眸空洞無神,蒼白的臉上還留有兩行淚痕,纖瘦的身軀一身淺色的連衣裙隨著10月末的風輕輕搖曳,顯得女生更加單薄瘦弱。

  周圍經過的一部分人有意無意地注意了一下這個女生,欲言又止,最後女生從他們身邊經過了,繼續漫無目的地向前行。

  兩個長相極其相似的幼小孩子趴在房間裡的地毯上,隨意地晃動著翹起來的小腿,兩人的動作如出一轍,就連晃動小腿的幅度和頻率都幾乎一樣。小男孩攤開大大的童話書,和一旁雙手托著下巴的小女孩一起討論著。

  「呐,直希,你說我們能不能像愛麗絲那樣喝一口水就變得像老鼠那麼小,然後又吃一塊蛋糕又會突然變成巨人的啊?」小女孩指著童話書《愛麗絲奇境歷險記》上說著。

  「咦?愛理你不就是Alice嗎?」小男孩黑色的眼眸轉了轉,然後故意裝作好奇地問一旁的小女孩。

  「如果我真的是那個可以變成巨人的愛麗絲,我一定要將直希扔到天空上去啊,讓你下不來。」小女孩放下托著下巴的手,比了個扔東西的手勢。

  「那也很好啊,連飛機都省了呢。」小男孩笑眯眯地說著。

  「直希是壞蛋啊~」小女孩趴在故事書上扁著嘴控訴著。

  深夜,黑暗的房間裡,突然響起一個小小的童聲:「愛理?」

  小女孩因為旁邊的小男孩的騷擾而不滿的翻了翻身,沒有理他。

  「愛理?」小男孩又小聲地喊了一聲小女孩的名字,伸手去搖她。

  小女孩最終迷糊地揉了揉眼睛,慢慢地睜開眼看著身旁這個時候不睡覺反而來將她弄醒的人,「怎麼了?好困啊……」

  「呐呐,愛理,我們出去外邊玩好不好?」小男孩一臉興奮地對著小女孩小聲地說,畢竟難得來到比倫敦和大阪都要接近大自然的地方,當然要出去玩了。

  「可是現在是晚上,而且會惹媽媽生氣的。」小女孩小聲地說著,淡淡的雙眉微微皺了起來。

  「愛理不是說想看星星嗎?你看看窗外,今晚很多星星啊。」小男孩指了指沒有關上的窗說。

  小女孩看了看窗外,真的很多星星,這是在倫敦看不到的,淺灰色的眼眸在夜色中依然澄澈明亮。

  最後被小男孩說多幾句,小女孩猶豫了一會還是答應了。

  於是兩個小孩就這樣牽著手偷偷地跑到了牧場上去玩了。

  男孩坐在樹上,對著樹下的女孩笑得很燦爛。

  「愛理要不要也爬上來啊?」男孩說著將手伸向樹下的女孩。

  女孩搖了搖頭,指了指身上的連衣裙,有些失落。

  「那既然愛理不能爬上來,那我爬下去陪你好了。」男孩說著就準備沿著樹幹爬下來。

  「還是不要了,直希你不是說想要更加接近天空嗎?你在樹上就好了,我在樹下,沒關係的。」女孩微笑著對男孩說,然後就在樹蔭下的草地上坐下,這是他們第二次來到蘇格蘭的一個小牧場玩的第二天。

  男孩歪著頭想了一下,最後也就呆在樹上了,小小的手擋在頭上,遮住透過枝葉縫隙照下來的陽光,看著晴朗的天空笑得如陽光一樣燦爛。

  「呐,愛理,我將來要飛上天空,飛出地球,從外太空上看下來,這樣看地球一定很漂亮的。」男孩探出半個頭對坐在樹蔭下的女孩說。

  「嗯,那到時候直希就將那個畫面拍下來,給我畫畫好了。」女孩抬起頭對著樹上的男孩說,淺灰色的眼眸在陽光的碎片映照下顯得格外澄澈明亮。

  「愛理,快點過來啦,不然我將你的蛋糕也吃掉哦。」

  「愛理,很痛嗎?別哭了,我背你回家好了,來,上來吧。」

  「愛理,如果有人欺負了你記得要告訴我啊。」

  「愛理,這是我的畫像嗎?以後要多畫一些我的畫像啊。」

  「愛理,真是笨蛋,我是男孩子,才不怕蟑螂呢。」

  「愛理,不要進來啊,不要看我!出去!別看啊!」

  「愛理,很恐怖吧,我身上都是紅斑。如果愛理怕的話,就不要看了,不然又會做噩夢。」

  「愛理,我當然不會死了,我還要當宇航員去外太空拍下地球的照片給愛理你畫畫呢。」

  「愛理,我真的不疼的,真的。我會乖乖地聽醫生的話,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愛理,我不在家裡,愛理要乖乖聽媽媽話哦。」

  「愛理,等我的病好了,我們一起回大阪好不好?要去章魚燒伯伯那裡買章魚燒呢。」

  「愛理,幸好生病的不是你,你那麼怕痛,又怕吃藥。」

  「愛理,不要哭啦,沒關係的,因為我是愛理的哥哥呢……」

  愛理,愛理,愛理……

  灰褐色頭髮的少年從美術館跑出來,焦急地在大街上一邊打著電話,一邊找人。電話那頭一直都是無人接聽的「嘟——嘟——」聲,這樣少年更加擔心。

  白石剛才在美術館看見愛理對著那幾幅雙胞胎的畫像流淚,跟著她一幅一幅的畫像看過去,可是一轉眼就不見了那個深紫色長髮的女生。在美術館都找遍了,也沒有找到。越找就越擔心,越焦急,因為據他所知,愛理回到日本之後都沒有來過關東的,就連前兩個星期全國大賽的時候邀請她一起來她都沒有來,在熱鬧繁榮的東京都,走丟了很容易發生意外的。

  她到底去了哪裡啊?

  黑色BOBO頭的女生和留著一條小辮子的銀髮男生牽著手跟著人潮過紅綠燈。

  和以往一樣,平時上課他們兩個在不同的學校基本上都不能見面了,所以一到了週末只要沒有意外都會出來約會。

  今天兩個人的計畫是一起去吃午餐,然後去看電影。其實男生很無奈的,因為他家女朋友要看的電影其實不是適合情侶看的浪漫愛情故事,而是恐怖片……據說這一次他們要看的是一部上個星期搭檔和他女朋友去看,直接將搭檔嚇暈的電影……真是無語……

  「小九現在想去哪裡吃午餐啊?」仁王在兩人已經過了斑馬線到達了對面的人行道之後對身旁的女生說。

  「蛋糕!」九條向若豎起食指說著,紫色的眼眸眯成一條線就像一隻貓咪一樣。

  「真是沒你辦法呢,是上次那一家老闆娘很年輕的小店嗎?」仁王伸手揉了揉女生的頭髮。

  「嗯,優紀小姐店裡的東西都很好吃的,雖然她是山吹那個大魔王的媽媽。」九條向若歪著頭說著。突然,她看到了不對面紅綠燈附近人群中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沒有表情蒼白的臉,還有那一頭深紫色的長髮,有些疑惑地睜大了雙眼。

  「怎麼了?」仁王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綠燈又亮了,九條向若拉著仁王往回跑,穿過斑馬線回到了那邊的人行道,走向那個蒼白的女生。仁王看見女生複雜的表情,有疑惑,有擔心,還有焦慮,也就沒說什麼,跟著她走了。

  深紫色長髮眼神空洞的女生無意識地跟隨著人潮走,人們過斑馬線她也過斑馬線。但是突然有人將她拉住了,拉著她回到了人行道上。

  「愛理?」九條向若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只是幾年沒有見面,她竟然變得如此蒼白,表情冷淡甚至可以說沒有表情,那雙淺灰色的眼眸竟然空洞如沒有靈魂的木偶,整個人被濃濃的悲傷包圍著。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愛理?」又叫了一聲,還是沒有回應。

  仁王看著九條向若因為這個名為「愛理」的女生沒有反應所以急了,伸手握住九條向若的另一隻手,示意她冷靜下來。

  這時候,女生背包裡傳出音樂盒的聲音,應該是手機鈴聲。

  手機的主人似乎還陷在個人的悲傷之中,沒有任何反應。九條向若和仁王對視了一下,兩人沉默了一會,手機還在無休止地響。九條向若打開了愛理的背包取出手機,翻開手機蓋,螢幕上赫然顯示著來電人的名字:「白石藏之介」,猶豫了一下,最後按下了接聽鍵。

  「愛理,你現在在哪裡?」電話剛接通,手機那頭的人焦急的聲音傳來。

  「MOXIMOXI,白石君你好,我是九條向若。」九條向若認得那是四天寶寺的聖書,白石藏之介,他似乎很擔心的樣子呢。

  「九條桑?」對方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

  「嗯,愛理現在在我身邊,不過狀態不是很好。可以約個地方見面嗎?」九條向若詢問著,她現在想要知道愛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不是在英國嗎?為什麼會出現在東京都,而且她和四天寶寺的白石又是怎麼一回事。腦海中很多個問號在煩擾著她,她想要瞭解這些事情,關於愛理的事情。

  「嗯。」白石在知道愛理身邊有認識的人,總算安心一些,不過目前最重要的是,見到愛理,還有解開心中的疑惑。


14. 血染的畫像

  灰褐色頭髮的少年從房間窗戶望出去,可以看到鄰居家的那個房間——被那個深紫色長髮的少女作為畫室的房間,厚厚的窗簾遮住了室內的景象,讓人只能看到微弱的燈光和晃動的影子。

  她現在在畫畫嗎?

  白石不知怎麼的,總是有種不安的感覺,仿佛會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從下午將失魂落魄的愛理從東京都帶回來以後,她就將自己一個人關在畫室裡,一直都沒有出來,而畫室裡面動靜似乎不小,有時候還會有扔東西的聲響。

  那個安靜憂傷的女生此時竟然如同悲傷的困獸一樣在掙扎。

  是因為白天的時候看到那幾幅雙胞胎畫像,想起了那個名為「直希」的兄長嗎?

  在小小的蛋糕店裡,四個少年少女坐在角落的位置上,其中深紫色長髮臉色疲憊蒼白的女生趴在身旁黑色BOBO頭女生的腿上睡著了。似乎受到了夢境的紛擾而睡得不太安穩,咬著下唇,眉頭深鎖。那個大腿被她枕著的黑色BOBO頭女生拿出手帕拭擦著她眼角滑落的淚水,輕撫著她的頭髮讓她睡得安穩一些。

  白石看了看趴在九條向若腿上睡著的愛理,她似乎挺依賴那個冰帝的女巫呢。她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還有愛理到底有什麼秘密,她為什麼會這樣?一個個問號在白石的大腦中盤旋,讓他無法安心下來想其他的事情。

  「白石君,可以告訴我愛理是什麼時候回到日本的嗎?」九條向若收起手帕,抬起頭問坐在對面欲言又止的少年。

  「七月末的時候。」白石雙手交握,一抬頭又是那個完美的聖書,「因為她的母親意外去世了,所以深津叔叔講她接了回來,我是她的鄰居。」

  九條向若在挺高白石說愛理的母親去世的消息時,紫色的眼眸瞬間睜大,一臉驚訝地看著白石。坐在她對面的仁王感覺到她的不安,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感受著熟悉的溫度從手背傳來才漸漸平復了下來,深呼吸了一下。

  「請問九條桑和愛理是什麼時候認識的?」白石一直注意著女生臉上的表情變化,看來她並不知道愛理母親去世的事情,甚至是愛理在英國的事情。

  「我父親是大阪人,和愛理的父親從小就是好朋友。而我在上小學之前是生活在大阪的,和愛理他們認識,而且感情還不錯。在我搬到神奈川之後,我是從父親的口中得知愛理的父母離婚以及她的母親將她和直希帶去英國的事情,之後大家聯繫就少了。」九條向若反握仁王的手,示意他不用擔心,頓了頓繼續說,「我們上一次見面,是在直希的葬禮上。」

  兩個男生在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都愣住了,而說話的女生則低下頭,握緊男朋友的手。

  「請問,直希是……」白石曾經在愛理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的時候聽到過她呢喃這個名字,直希,他一直都很在意,這個名字的主人到底是什麼人,和愛理是什麼關係。現在又聽到九條向若說到這個名字,直希,到底是誰?

  九條向若深呼吸了一下,「直希……是愛理的雙胞胎哥哥,在他們還不夠12歲的時候生病去世了。」女生紫色的眼眸中帶著苦澀,還有懷念。是啊,她在懷念那個總是嚷著不會叫她姐姐,總是什麼都是首先為雙胞胎妹妹考慮好的男孩子,那個現在只能活在他們記憶中永遠不會長大的男孩子。

  白石再也坐不定了,站了起來,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最終決定向著鄰居家走去。這樣呆在自己的房間也不是辦法,不如過去看看愛理,如果可以,他希望從她口中得知她的一切,包括那個叫直希的兄長的事情。因為九條向若身為外人,很多事情都不好說,所以他從她口中並沒有得知多少東西。

  他現在很擔心愛理,只要一想到愛理在看到那幾幅畫像之後空洞的眼神以及渾身被悲傷所包圍的樣子,他就會有種愛理快要消失的恐懼。從九條向若他們那裡接了愛理帶她回家,一路上她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一樣,任由他牽著去哪裡就去哪裡。回到家以後就直接躲進了畫室,什麼也沒有說,誰也沒有理會。

  開門的是深津揚一,男人淺灰色的眼眸中盡是擔憂。

  兩人說了兩句之後,白石跟在深津揚一的身後去二樓的畫室。此時深津翎子擔心地在畫室緊閉的門外徘徊,看見他們上來,尤其是走在後面的少年,如同見到救命稻草一樣:

  「藏之介,你快點勸勸愛理開門,她已經在裡面很久了,連晚餐都沒有出來吃,也不讓我送進去。」

  白石對著他們點了點頭,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的,因為那個看似柔弱的女生其實是很倔強,要勸服她並不容易。現在也只能試試了。

  少年敲了敲緊閉的木門,裡面沒有回應。

  「愛理,開開門好嗎?」還是沒有回應。

  少年又敲了敲門,「愛理,可不可以開一開門?」依然還是沒有回應,裡面甚至什麼動靜都沒有。

  門外的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些慌了。沒有回應,在裡面的人還好嗎?而且她之前有過不少自殺的前科,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深津揚一連忙跑回房間翻出後備鑰匙,手忙腳亂地去開鎖。之前為了尊重愛理所以一直都沒有用過這把鑰匙,可是現在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另外兩個人一臉焦急地看著男人開門,平時動作靈敏此刻卻亂了手腳,笨拙地弄了好久才把門鎖開了。

  門打開的那一刻,白石有種看到了愛理畫中那個拿著死神鐮刀的天使的感覺。

  只開了一盞壁燈有些昏暗的房間裡,牆上掛上了兩張新的畫布,上面的畫沒有完成,只能勉強看出是一個深紫色短髮的人形,還有一些淩亂的顏料痕跡似乎是畫者煩躁不安時亂畫上去的。豎起的兩個畫架上同樣也是未完成的畫像,地上散落著很多張素描畫像,都是沒有完成的,淩亂地散落著。

  這些畫畫的都是同一個人,一個小男孩。

  深紫色的長髮鋪在散落的畫紙之上,如同黑夜中大海裡的海藻一樣,有一些髮絲將女生的側臉遮了一部分,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女生蒼白的臉。女生躺在散落的畫紙上,還有幾隻鉛筆和不同種類的畫筆淩亂的躺著。

  女生的左手握著一塊碎玻璃。

  深津翎子驚訝地捂住了嘴,她認出了,那是前兩個星期無意中打破的那個玻璃杯的碎片,她明明有處理好的,為什麼會有一塊在愛理的手上?

  女生的右手腕上橫在血脈上的傷口不斷地湧出殷紅的血來,將另外兩道猙獰的疤痕也染紅了,將壓在身下未完成的畫像也染紅了。如同黃泉路上盛開的彼岸花一樣,妖嬈淒美。

  「愛理!」三把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在夜色之中顯得格外淒厲。

  
15. 直希的秘密

  灰褐色頭髮的少年輕輕推開病房的門,透過門縫看到裡面躺在病床上昏迷的少女。少女臉色蒼白如紙,手上插著細管連在一旁的醫療儀器上,右手腕纏著厚厚的紗布,顯得女生的手更加纖瘦仿佛一折就斷。

  少年皺了皺眉,然後關上門。

  他的身旁還有兩對夫婦,一對時他的父母,一對是裡面躺著的少女的父親和繼母。現在已經是深夜了,大家都感到很疲憊,但是擔憂更多。剛才搶救的時候,少年從沒想過自己會那麼的害怕的,看著手術室上的燈,淩亂的思維已經繞了地球幾個圈還在糾結。

  「深津叔叔,可以告訴我,關於直希君的事情嗎?」少年直視著淺灰色眼眸的男人問。這是他現在想得最多的,直希,愛理的雙胞胎哥哥,到底關於這個一直都沒有被提起的男孩的秘密會是怎樣,以至於愛理會因為這樣而一次又一次的尋死。

  男人在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瞳孔收縮了一下,其他人的反應各異。

  大家沉默了很久,淺灰色眼眸的男人才歎了歎氣,靠在牆壁上,無力地仰視著醫院走廊的天花板。

  「你知道直希?愛理告訴你的?」

  少年搖了搖頭,他也希望是她親口告訴他的呢,但事實並不是這樣。「不是,是九條向若告訴我的。」

  「你們遇到了九條家的那個女兒了?」男人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在這裡聽到好友女兒的名字。

  「嗯。」少年點了點頭,「白天的時候去看畫展,愛理在看到雙胞胎的畫像之後開始失魂落魄,還走丟了。後來被九條桑遇到了,然後我和他們會合的時候,九條桑告訴我的。」

  「是嗎?」男人又再看向天花板,笑得很苦,如同一個怕苦的人在喝苦咖啡一樣。他身旁的妻子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低頭看了看妻子,示意她別擔心。然後說,「愛理和直希,小時候和向若感情很好呢。」

  現在已經踏入了淩晨,醫院裡很安靜,深津揚一低沉的嗓音徐徐地響著,猶如午夜的大提琴曲:

  「直希和愛理,是我和前妻真由裡的雙胞胎兒女。他們兩個感情很好,就像同一個個體一樣。長得很像,像他們的媽媽,不過愛理的眼睛像我。她小時候還因為這一點而又得意又鬱悶,得意,是因為她長得像我,鬱悶,是因為她和直希的眼睛不像。那時候的愛理很開朗,總是笑。他們兩個就像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禮物一樣,讓我們想要將全世界都捧到他們的面前送給他們呢。

  「後來在他們6歲的時候,因為我和真由裡的性格不合,還有其他的一些問題,我們離婚了。因為擔心我會照顧不好兩個孩子,也不想拆散他們,所以我放棄了和真由裡爭撫養權。她將他們帶去了英國,之後我們就很少見面了。

  「我再婚之後的第2年,也就是直希11歲之後,他生病了。」深津揚一停了很久,深呼吸著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是系統性紅斑狼瘡,病得很急,也很嚴重。我趕到英國去和真由裡一起照顧直希,他很乖的,很聽醫生話,但是病情還是在加重。他最擔心的是愛理,為了不讓愛理難過,就算藥多難吃,身體就算多不舒服,都不肯讓愛理知道。還總是笑著對愛理說不疼,很快就可以康復出院了。

  「最後直希還是走了,那時候還沒有到他們12歲的生日……我和真由裡想盡了一切辦法將直希帶回大阪,因為他生前一直想要回來這裡的,想要和愛理還有真由裡一起回來。可是……」

  男人哭了,仰著頭,拼命想將淚水逼回去。

  其他幾個人也沒有說話,走廊上安靜得只剩下男人壓抑的抽泣聲和說話聲:

  「從那之後愛理回到英國就患上了憂鬱症,直希的死對她的打擊最大……比她自己死去還要傷心……真由裡說,愛理有時候還會有幻覺和幻聽,總是一個人陷入憂鬱之中,之後開始自殺,很多方法都試過了……真由裡幾乎放下了所有工作去專心照顧愛理,漸漸地愛理的病情才好轉了一些。

  「可是,真由裡又出了車禍……我去接愛理之前,她又自殺了……她總是自責,認為是自己害死了真由裡,甚至還認為是因為自己怕疼所以生病的才會是直希。見到她的時候我幾乎認不出那是我的寶貝女兒了……就像失去靈魂一樣,我曾經的小天使不見了……」

  深津揚一靠著牆壁滑落坐在地上,抱著自己的頭痛哭起來,「我不是一個好父親……在孩子有需要的時候不能第一時間陪在他們身邊……我沒有照顧好愛理……我已經失去直希了,不能再失去愛理了……」

  深津翎子蹲在他的身邊,環抱著他。

  白石一家無法言語地看著他們。

  愛理艱難地睜開雙眼,意識漸漸恢復。聞到了空氣中混合著消毒水的味道,看著蒼白的房間,知道這裡是醫院。無力地眨了眨眼鏡,清晰地感受到右手腕傳來的痛楚,疼痛提醒著她,她還活著。

  竟然又活了下來?明明差點就可以和媽媽還有直希他們在一起了,為什麼又失敗了?

  一個人在只開了一盞壁燈有些昏暗的畫室裡不停地畫畫,水彩畫、油畫、素描,卻全都沒有畫完,因為她竟然已經記不清那張和她很相像的臉了,他的眼眸,他的神情……為什麼會這樣的?原以為一輩子也無法忘記的那個人,現在對他的記憶竟然漸漸混亂了,模糊了。

  直希知道了一定會很生氣的,她竟然畫不出他來,他一定很很傷心的……

  煩躁地扔了滿地的畫紙和畫筆,女生趴在地上看著那些未完成的畫像,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打濕了畫紙。女生淺灰色的眼眸如同萬花筒一樣,視線也漸漸模糊,咬了咬下唇,狼狽地爬起來,將桌上插著鉛筆的筆筒拿下來。筆全都倒在了地上,其中夾雜著一塊碎玻璃,在昏黃的燈光下發著冷冷的光芒。

  這是她前段時間偷偷藏起來的,被打破的玻璃杯的碎片。

  拿起碎玻璃,使勁地在右手腕上一劃,刺痛從手腕處透過痛覺神經傳到大腦。看著那溫熱的殷紅色液體湧出,女生躺在了畫紙上,仿佛得到救贖一樣,嘴角微微揚起,感受著血液流出體內,感受著意識和靈魂漸漸脫離身體……

  愛理看著自己右手腕上的紗布發呆,最後被開門聲驚醒。

  「愛理終於醒了?」深津翎子驚喜地看著她,手上提著一個保溫瓶放到了桌子上。

  沒有說話,也沒有看緊跟著進來的父親,只是看著天花板發呆,腦中想著直希,想著媽媽,還有他們共同的回憶。

  最後又陷入了昏睡中。

  「愛理,過來啊。」

  「愛理,手還疼嗎?」

  愛理,愛理,愛理……

  淺灰色的雙眼緩緩地睜開,女生蒼白的臉上沒有表情。房間內沒有其他人,黃昏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落在地上。

  黃昏嗎?

  直希去世的時候也是這樣的黃昏呢。

  「愛理……」耳邊再次聽到熟悉的聲音在叫她。

  女生伸手拔掉了手上的針頭,將正在手上插著的管子扔到一邊。緩緩地從床上下來,赤著腳站起,因為暈厥晃了晃才站定了。

  然後離開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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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哭泣的殘陽

  白石從來沒有試過這麼狼狽焦急,和兩家人一起發散去找不知所蹤的愛理。

  剛才和父母一起來到醫院探望愛理,剛好遇上了深津夫婦,從他們口中得知愛理在中午的時候醒來過但是後來又睡著了連東西都沒有吃過。大家一起來到愛理所在的病房門前,當那扇門推開的時候,映著黃昏光輝的病房裡,病床上的被單被掀起,那些原本插在病人手上的管子扔在了地上,醫院配給的藍色拖鞋還在床邊沒有動過。但是原本應該在病床上的深紫色長髮女生不見了,大家連忙分頭去找人。

  白石穿梭在這一棟大樓4樓以上的樓層走廊,向遇到的護士或病人詢問著,尋找著。

  即使夏天已經過去了,可是此時他的額上、背上,甚至是手心上都是汗。不知道這些汗水是因為在住院區一層一層地去找那個手上還纏著紗布的虛弱身影運動所致,還是因為擔心、不安。

  一直到這一刻,他還對昨晚愛理右手腕流著血躺在畫室裡滿是畫紙的地上,那刺激著他的視覺神經的殷紅色的血感到恐懼。即使昨天白天也有在東京都漫無目的地尋找著她,但是今天他的心跳比昨天更加亂了。

  明明很早就知道她有自殺傾向,卻無法想像她真的死了會是怎樣,仿佛他的世界會隨之而殘缺一樣,從沒有想過她對他的影響已經到了這樣的程度。

  也許那個擁有一雙淺灰色眼眸名叫「深津愛理」的女孩是打破他完美面具的劍刃,而在深津家的那次初見就是他的劫難之始。在他們都沒有察覺的時候,她刻進了他的腦海中:安靜如同木偶的她,憂傷的蜷縮起來窩在沙發上的她,全神貫注地畫畫的她,靠著窗戶仰望天空的她,無法拒絕小金的無賴總是安靜地看著他們鬧的她,溫柔地撫著涼子毛茸茸的身軀的她,說起母親的時候一臉懷念的她,星空下寧靜祥和的她,微笑的她,哭泣的她……他對她投入的關注和情感早就已經不是最初的同情憐憫,在不知不覺間已經發生了逐漸的量變,當他發現的時候已經是質變基本完成了。這個時候還能及時割斷嗎?

  看見過愛理畫的拿著死神鐮刀的天使,白石知道愛理的憂鬱症和心靈上的創傷使她對死亡有種本能的嚮往。深津阿姨說愛理昨晚割腕用的玻璃碎片是兩個星期以前打破的玻璃杯的碎片,她竟然從那個時候已經在準備自殺了,不,或許是更早,只是沒有機會收集工具。

  一想到這裡,白石就覺得很生氣。

  她為什麼就不能好好地愛惜生命呢?為什麼一定要自殺?難道死了,去了那個世界就能和她愛的人在一起,這樣才能夠開心嗎?難道這個世界就沒有人值得她去在意,值得成為她活下去的牽掛嗎?

  一邊想著,一邊繼續尋找。纏著繃帶的左手緊緊地握成拳頭。

  他絕對不能讓給她就這樣離去,他要問清楚她,還有,他想要挽留,追求完美的他不想留下遺憾。

  深紫色長髮的女生艱難地爬上了天臺唯一一處沒有鐵絲網的護欄上。

  從4樓的病房到頂樓的天臺,對於她此時的身體狀況來說,是多麼艱難而漫長的路程,途中多次暈厥只能靠著牆壁休息片刻才拖著無力地身軀繼續前行。身上只有這一身單薄的醫院病服,顯得她的身體更加虛弱,在黃昏的微風吹拂之下,和長髮一起輕輕飄揚,發著細微的聲響,如同午夜的蟲鳴一樣孤寂。一路上赤腳走過來,本來就偏涼的雙腳此時已經冰涼冰涼的,感覺神經也遲鈍了,如果被媽媽發現了大概又要責怪一頓了。

  坐在護欄上,低頭看著腳下地面上來來往往的人,沒有人發現她,而她在想,人真的很渺小,不知道從高高的天空上俯視能不能看到地上的人呢,在外太空能不能看到大阪呢?抬頭看著西斜的夕陽,夕陽的余暉依然照耀著西方天空和大地,昏黃的陽光卻讓人感覺不到溫暖,反而感覺到了夜幕將至的微寒。紅紅的夕陽讓她想起了一個詞,殘陽如血,淚水無聲無息地落下,握緊的雙手顫抖著,胸口發悶疼痛的難受遠遠超過右手腕上的傷痛。咬住下唇,直直地看著殘陽哭泣。

  直希去世的時候,夕陽也是這麼紅的,就像每一次右手腕上傷口流出的血一樣,就像媽媽躺在血泊中的顏色一樣,那是妖嬈而殘忍的顏色,她從來都不喜歡。她也不喜歡西天上的火燒雲,因為那一片片彤雲飄在天空上,就像直希發病時身上的紅斑。就是那些紅斑將直希從她的身邊奪走的,就是那些紅斑讓直希疼痛,讓他吃很多很多的藥,打各種各樣的針依然沒有好轉,經常一個人躲在充滿消毒水味道的被窩裡偷偷哭泣不敢讓她發現。其實她一直都知道的,他躲在病房裡哭,她蹲在病房外哭,他怕她難過,她同樣也怕他難過。他們一直都是那麼的親密無間,如同同一個個體一樣。從兩個人還在母親的子宮裡的時候就已經在一起了,他總是強調自己是哥哥,會保護妹妹,其實他只是比她早了那麼一點時間出生而已。她習慣了依賴他,習慣了和他在一起,一起吃,一起玩,一起睡,一起撒嬌……什麼都是一起。可是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人了。直希走了,媽媽也不在了,她是不是應該去那個世界和他們在一起呢?

  「愛理,看看這裡……」又聽到了,直希的 ,和幾年前的一樣呢。

  「愛理,媽媽的寶貝愛理……」媽媽最喜歡抱著她和直希喊他們寶貝的。

  因為幻聽聽到了最愛的兩個人熟悉的聲音,女生的嘴角微微勾起淒美的弧度,一邊哭一邊笑,伸手去抓空氣中不存在的痕跡,那是天使的羽毛。

  拿著鐮刀的天使已經在等她了。

  從這裡跳下去吧,和天使一起飛翔,跟著他們去到直希和媽媽的身邊吧。

  「愛理!」突然身後傳來熟悉的男聲,還伴隨著重重的喘息聲,將女生打幻覺都打破了。

  女生緩緩地回過頭來,看見不遠處呼吸漸漸平復下來但此時樣子有些狼狽的男生,完全不像平時完美的聖書,男生想要上前,卻又不敢輕舉妄動,生怕他一動她也動,然後會摔下去。

  「愛理,下來好嗎?那樣很危險的。」白石遠遠地向著坐在護欄上的愛理伸出一手,剛才從一個老人家口中得知她很有可能上了天臺的消息後,自己馬上趕來。即使自己平時在網球部得到了不少鍛煉的速度,依然怕會趕不上,一路上緊張得快要窒息了,心跳得很近,神經仿佛繃緊的橡皮筋一樣,隨時都會斷掉。當他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危險的姿勢,單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的身軀,他這才發現她最近好像又瘦了。看見她回過頭來,蒼白的臉上即使在夕陽下也沒有一絲血色,兩行清淚在臉上滑下,淺灰色的眼眸染上了悲傷和絕望。

  「愛理,我過去抱你下來好嗎?」白石見愛理不回答,又問了一句,並有隨時走過去的趨勢。

  「不要。」很小聲的回答,帶著濃濃的鼻音顫抖著拒絕男生的提議,然後咬住下唇低頭哭泣,像一個任性而無助的孩子。

  白石對於這個女生束手無策,一顆心吊得高高的。深呼吸了一下,壓抑著漸漸升起的怒氣,「為什麼想要死?」

  愛理沒有回答,繼續沉浸在悲傷之中,眼淚一滴又一滴地落下,打濕了右手上的紗布。

  「為什麼想要死啊!」看見她手上的紗布和她此時的危險姿勢,再加上她的沉默和哭泣,白石越發壓抑不住憤怒,大聲地將剛才的問題吼出來。他從來都沒有這麼大聲地對她說話的,也沒有這麼凶這麼失態地出現在她的面前。可是現在還顧得上這些嗎?


17. 生死的羈絆

  「為什麼會想要死啊!」

  很顯然,女生從來都沒有想過那個總是很溫柔體貼的男生會這麼大聲地對她說話,而且問的還是這樣的問題,所以愣住了,連哭泣也停住了。已經滑落的淚水在風中落下,打在女生的病服上,化開,如同在天藍色的病服上綻開的矢車菊一樣。

  黃昏已經接近末尾了,夜幕即將到來。空氣也漸漸變得清涼,女生和男生依然在涼風中對峙著。

  「為什麼會想要死?」白石深呼吸一下,平復一下自己有些激動的情緒,同時又有些懊惱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大聲吼愛理。那個脆弱的女孩子,原本是連大聲一點對她說話都捨不得的,生怕會嚇到她。可是現在自己竟然在這樣的關頭大聲吼她,她還坐在護欄上,只要一搖晃都會摔下去的。

  「因為媽媽和直希都在那個世界,所以想要去和他們在一起。」

  女生微弱的聲音回答著男生問了三次的問題。因為她低著頭,深紫色的長髮隨之散落,讓人無法看清她的表情,但是單單聽聲音就可以感覺到她現在的身體狀態和精神狀態都不是很好,讓左手上纏著繃帶的男生擔憂。

  「難道這個世界就沒有人或者事物值得你去在意,值得你去留戀嗎?」白石一邊說著,一邊不著痕跡地接近愛理。

  「你不會明白的。」女生的聲音比剛才更微弱了,仿佛所有的力氣都隨著剛才落下的淚水流失一樣。

  「是啊,我是不會明白你為什麼對生命如此的不重視,死了就好嗎?」男生的語氣有些低沉,很顯然是在壓抑著自己的怒氣。

  「你不會明白的!你不會明白失去最愛的親人的感受!直希還有媽媽都將我扔在這個世界了,我失去他們了,很早就失去他們了!明明出生之前到出生之後一直都在一起,什麼都在一起,我們的世界全都是對方的氣息,全都是對方的痕跡啊!明明答應過我會成為一個宇航員然後從天空上拍下地面上的照片給我畫畫,明明答應過我會一直陪著我保護我,明明答應過我會很快就康復出院和我還有媽媽一起回大阪的……可是他為什麼要失信啊?明知道沒有了他我的世界會崩潰的,我會是一個不完整的個體的……可是他為什麼要拋下我……還有媽媽……是我太沒用了……既然他們不在我身邊,那就讓我去他們身邊好了……」女生從一開始發洩一樣語無倫次的哭喊到後面越說越小聲,最後如同夢囈一般,幾乎被抽泣的聲音給淹沒。

  「你去他們身邊,你要在怎麼去?死了就能去到了嗎?」白石生氣地反駁愛理,看見愛理渾身顫抖著,更加擔心她的身體以及安慰。可是他無法因此而忽略了自己憤怒的事情,「你會因為你所愛的人的死而傷心難過,難道你死了,這個世界上愛你的人在意你的人就不會傷心難過嗎?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父親,他已經失去了你哥哥了,還有你的母親,如果再失去你,他會怎樣啊?他和深津阿姨還能幸福嗎?還有我們一家人,網球部的大家,綾小路老師,所有關心你在意你的人都會活在你死亡的陰影之中,大家要花多少時間來走出這個陰影?這樣的呢在那個世界能夠安心能夠快樂嗎?」

  白石看著因為他的話而愣了一下,然後開始思考的愛理,繼續說了一句,「愛理,你不覺得你這樣很自私嗎?而且,你認為你的母親和你的哥哥他們會願意看到你這樣嗎?他們沒有拋下你,他們希望你快樂,希望你幸福,希望你繼續活著。」

  「可是……我很想念他們……每天晚上都會夢到以前的記憶,夢見直希和媽媽,一次又一次重複地看著他們死去……這樣很辛苦很累,真的……」坐在護欄上的女生小聲地呢喃著。每天晚上都受到夢魘的折磨,想起了很多過去的事情,混亂的記憶白天黑夜地在她的大腦裡無秩序地湧現。這樣讓她很痛苦,仿佛無時無刻地被快樂和痛苦交織的回憶交織纏擾得快要無法喘息了。昨天在畫展上看到那雙胞胎的畫像就像是導火線、爆發點一樣,所有和直希一起的回憶全部都蜂擁而出,讓她的天空一點一點地崩塌。越發想念直希,想念媽媽,已經無法再壓抑已經壓抑了很久的自殺念頭了。她快要崩潰了!

  白石愣了一下,最近都看見愛理眼周圍有淡淡的青黑色,總是一副精神不是很好的樣子,憂鬱症似乎嚴重了一些,他們都不知道者個中原因。沒想到她竟然受到夢魘纏擾了。他知道她雖然沒有表面上那麼脆弱,但面對那樣痛苦的回憶,在夢境中不斷地重複母親和哥哥死亡的情景,有多少個人能夠承受得了。

  歎了歎氣,白石將怒氣壓了下去,語氣溫柔了很多,「愛理,我雖然沒有辦法體會你的痛苦,但是我可以理解的,可以和你分擔的。你總是一個人將自己的傷心難過憋在心裡,不願意向別人傾訴,甚至不願意讓別人走近你的世界,將自己封閉起來。可是你這樣,我們這些關心你的人反而會更加擔心你的。你的母親和哥哥他們也不想離開你的,他們會在另一個世界看著你,他們希望你快樂地活著。其實在你感到痛苦的時候,我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白石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地靠近愛理,伸手從背後將聽到他的話若有所思地愛理抱住,從護欄上抱了下來。

  「愛理,你不是一個人,還有我們在這個世界和你在一起,所以,不要再把我們排斥在你的世界之外了。」男生將赤腳的女生抱著不放下,在她的頭頂溫柔地說著。

  抽泣的女生在男生溫暖的懷抱中,聞著男生身上淡淡的藥草香氣,終於找到了臨界點,將自己的臉埋進男生的懷中放聲哭泣。就像那次在河邊一樣,將那些壓抑在心底的不良情緒在男生的懷中哭泣發洩出來。

  黃昏與夜晚交接,西天的盡頭還有一點銀白的光亮漸漸暗下。

  白石低頭看著懷中放聲哭泣的女生,繃緊的神經終於慢慢恢復正常了。讓她這樣大哭一場總比壓抑在心裡要好多了。就像那次在河邊,她也是在他懷中哭的。想到這裡,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

  可是他發現她穿得那麼單薄又吹風了,整個人涼涼的,又不由得皺了皺眉,將她抱得更緊一些,讓她在自己懷中取暖,然後抱著她回病房了。

  將手機收好,低頭一看自己的衣襟濕了一大片,這是剛才被愛理的淚水濡濕的,白石有些無奈卻又偷偷地因此感到愉悅。

  剛剛已經通知了還在找人的兩家家長,告訴他們他找到愛理了,讓他們別擔心。聽到電話那頭的四位元大人送了一口氣,白石在心裡慶倖他及時找到了愛理,真不知道這個女生如果真的從頂樓一跳,會有多少人因此而傷心,而他絕對是其中之一。

  白石俯身弄來了熱毛巾輕輕拭擦著女生臉上的淚痕。女生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頭髮剛才被風吹得有些淩亂,深紫色的頭髮將臉色顯得更加蒼白,淡淡的雙眉微皺。白石幫她擦完臉之後,又為她擦手。誰知道女生纖細的左手在碰到他手的那一刻微微握緊,無意識地握住了他溫暖的大手,仿佛是因為感覺到手心傳來的溫度女生眉心漸漸舒展開來。

  男生反握住女生的手,坐在床沿上,看著女生漸漸平靜下來的睡顏,嘴角微微揚起。

  他想,現在割斷他對她的牽掛與情愫已經是不大可能的事情了。

  那麼,就讓他一直陪在她的身邊,總有一天,他要成為她與這個世界的羈絆之一。到了那個時候,她會願意為他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嗎?

  抬起沉睡的女生的左手,輕輕地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如同虔誠的信徒在對著上天禱告一樣。

  是請求,也是承諾。

  即使他知道這時候的她聽不到,但總有一天他正式對她說出來的。

  「愛理,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所以,請你繼續活在我的身邊吧。」


18. 漸散的霧靄

  下午,幾個身穿四天寶寺網球部隊服的少年背著網球包來到醫院。

  紅發少年蹦蹦跳跳的,即使現在已經是11月了,但是他身上只穿了一件標誌性的豹紋背心,長袖外套綁在腰間,一點也不覺得冷。他的身後淺棕色頭髮的少年無力地捂住自己的臉,似乎對那個在醫院走廊蹦蹦跳跳的少年很無語。還有一個灰褐色頭髮的少年忍無可忍對著那個紅發少年伸出左手,右手準備解開左手上的繃帶。紅發少年被他嚇得哇哇叫,終於乖乖地安靜了下來。這樣周圍經過的護士小姐才終於收回了投在他們身上的不滿眼神,淺棕色頭髮的少年連忙對著其他人說抱歉。

  來到四樓,推開了他們要探望的人所在的病房的門。

  女生天藍色病服的上面還套了一件白色的針織外套,此時正坐在床上畫畫,女生的右手上包著紗布,擱在被子上的畫板右下角,左手拿著兒童用的水彩筆在紙上隨意的塗鴉。

  在女生的旁邊還有幾個小孩子,圍著看女生畫畫。

  不遠處靠近窗戶的椅子上,溫柔的女人微笑著對推開門的3個男生點頭打招呼。

  「阿愛!」紅發少年一下子蹦到了病床的旁邊,一旁的幾個小朋友轉過頭瞪著他。

  「不要吵到姐姐畫畫啊!」其中一個小女孩叉著腰對那個紅發少年說。

  「啊?對不起!」讓人眼鏡大跌這個今年已經16歲的少年竟然被一個還差幾個星期才6歲的小妹妹的氣勢給鎮住了,比那個左手纏著繃帶的少年效果還要好。

  正在畫畫的女生抬起頭看了看他們,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後繼續低頭畫畫。左手拿著黑色的水彩筆在紙上給卡通狗狗的鼻子上色,然後換棕色的筆在狗狗的身上描繪著。很快地,一直可愛的卡通狗狗就在女生筆下完成了,女生嘴角微微勾起,然後遞給一旁的小男孩。

  小男孩閃著星星眼接過畫紙,「謝謝姐姐!」

  「姐姐,輪到我的小精靈了。」剛才那個鎮住紅發少年的小女孩拉著女生的衣袖撒嬌。

  女生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頭,然後問她喜歡怎樣的小精靈,是森林裡的小精靈還是海洋裡或者天空中的小精靈?小精靈要什麼顏色的頭髮和眼睛等等。女生輕柔的聲音問著,然後小女孩用清脆的童聲回答著。之後女生又繼續畫畫。

  白石看著已經走了過來的深津翎子,有些不解地問,「深津阿姨,這是……」很顯然的,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愛理在醫院那麼受歡迎,明明這幾天來的時候都不知道這件事情。

  「愛理昨天在花園下面畫畫的時候被這幾個小朋友看見了,之後愛理答應了幫他們畫畫,今天他們就找來了。真沒想到愛理原來對小朋友沒有抵抗力的,他們纏著她對她撒嬌,從下午護士查房之後就一直在這裡玩到現在了。」深津翎子溫柔的目光落在被小朋友包圍著的繼女身上,看見丈夫的這個女兒現在已經漸漸擺脫前幾天那種悲傷絕望的狀態,不禁有些安慰。

  「是嗎?」白石嘴角微微揚起,看著此時小金在那裡和一群還不夠10歲的小孩子玩成一團了,也在嚷著讓愛理幫他畫畫。

  「alei,看來愛理無法拒絕小金,大概是和無法拒絕這群小朋友的性質一樣吧。」忍足謙也好笑地看著自家網球部的小學弟,看來這個學弟身體年齡是16歲,但是心理年齡可能還不夠6歲,真是拿他沒辦法呢。

  白石看了看謙也,他其實也有同感。

  來串門的小朋友被護士姐姐抓回了各自的房間去。深津翎子將自己做的糕點那個他們吃之後,拜託白石他待會再陪一下愛理,她要回去做飯送過來,然後就離去了,將空間留給三個請假沒參加社團活動的少年終於可以和愛理好好地聊聊天了。

  「阿愛,我告訴你啊……」小金很隨意地坐在椅子上,活像一隻難以馴服的猴子,剛才他在病房裡又蹦又跳,最後被白石的毒手給鎮住了,可憐兮兮地求饒,然後坐在椅子上不敢再鬧了。但是單純的孩子的恢復力很快,一轉頭就可以對著病床上的女生巴拉巴拉的說個不停。

  對於女生住院的原因,白石在來之前已經告訴過他們,並且叮囑他們不要再提,就連單細胞的小金也乖乖地沒有提到。

  「愛理還要請假多久?」謙也突然提到了這件事情,因為愛理已經差不多一個星期了。據說是因為身體還很虛弱,所以還留在醫院。看見女生瘦削的下巴和肩膀,確實很虛弱。瞄了一眼坐在對面的白石,似乎白石對愛理的關心不是那麼簡單呢。

  「再過幾天可以回家休養了,可能還要請半個月假。」愛理淡淡地說著,翎子阿姨說要她在家裡休養一段時間,好好補一補身體再回學校。對於這個繼母,雖然不可能代替她心中媽媽的地位,但是她在之前的相處中已經慢慢接受了繼母的照顧和關心,即使最初只是被動接受。可是現在翎子阿姨為了她將蛋糕店交給別人打理,花更多的時間來照顧她,如果還說是只是被動接受那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啊,那阿愛你回到學校的時候都差不多要去休學旅行了。」小金一口吃掉一塊小點心然後說,「不知道到時候我們班能不能和阿愛你的班級去同一個地方呢?」

  「休學旅行?」愛理聽到這個新鮮的名詞,不解地歪著頭問。

  「愛理你不知道休學旅行?」一旁的三個男生有些驚訝地看著那個不解的女生。

  女生點了點頭,因為她以前小學的時候在大阪讀了一段時間然後就去了英國,國中的時候因為憂鬱症所以沒有去學校,只是留在家裡自學或者請家教。說實在,她還沒試過什麼休學旅行,只是和媽媽還有直希一起去過不少地方旅行。

  白石伸手拍了拍愛理的頭,「休學旅行是每一所中小學都有的集體旅行,各個學校所安排的時間都不一樣,我們四天寶寺一般都是在11月末到12月初這段時間中的3天去休學旅行。每個班級去的地方時由班級內部投票決定的,所以很多班級去的都是不同的地方,但也有一些是湊巧碰上。去年我們班去了熊本,千里他們班也是一樣,所以當時我們三個人就同行了。」白石記得當時是千歲帶著他和謙也在熊本到處逛,幫了一個老奶奶然後被老奶奶留下吃了一些點心才肯放他們走,差點還要留他們吃晚飯,搞到他們很不好意思。

  「我去年還是國三,我們班去長野,碰上了小春和裕次。」小金興奮地說著,他可是很期待去休學旅行的,每次都能吃到不同地方的東西,真是幸福。不過貌似他再一次忽略了自己每一年休學旅行都要迷路一下,讓老師找得很慘的這個事實。

  「是這樣嗎,似乎很不錯呢。」愛理聽著他們說,似乎對休學旅行的事情產生了不小的興趣呢。

  白石微笑著看著愛理,不知道這次的休學旅行愛理他們班會去哪裡呢,如果和網球部的人去同一個地方,就可以有人照顧一下她。當然,最好就是他們兩個班去同一個地方了,這樣他就可以照顧她,陪著她。還可以找一找機會兩個人去玩,這樣也算是約會了。

  時間差不多的時候,深津翎子帶著食盒回來了,白石等人也準備回家。

  在白石離開之前,愛理突然叫住了他,「阿介。」這是白石讓她叫的稱呼,不過之前一直都沒有聽到她叫過,現在聽到那把輕柔的聲音喊他的名字,白石心情很好地回過頭來。

   「明天你還來嗎?」女生淺灰色的眼眸如同天邊的霧靄一樣,看著那個灰褐色頭髮的少年。

  「怎麼了,愛理?」白石疑惑地問,他每天都有來報導,只是愛理從來都沒有問過這樣的話。

  「突然想到,想要畫直希的畫像,如果你明天來了想給你看。」女生微微皺了皺眉,有些擔心地說著,擔心男生明天不會來。她想通了一些,想要和其他人分享和直希的回憶,說出來,也許會舒服一些。她想到的第一個物件就是白石。

  白石愣了一下,他從深津叔叔那裡見過那個名叫「直希」的男孩子的照片,雖然和愛理是雙胞胎,但因為是異卵雙生子,所以面容只是很像而不是一模一樣。那個男孩子比愛理多了幾分陽光和爽朗的笑容,讓白石印象很深刻。他沒想到愛理會提出讓他看她哥哥的畫像,是願意讓他走近她的世界嗎?

  「嗯,我明天下午訓練完再來看你。」

  「嗯。」愛理聽到男生的回答,微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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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分享的回憶

  推開門,少年看見病房裡的少女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她的面前架起了畫架,他認得那是她的畫室裡經常用的畫架之一。深紫色的長髮挽到後面,少女略顯蒼白的小臉上一片寧靜,淺灰色的眼眸專注地看著面前的畫紙,纖瘦的手拿著鉛筆在紙上畫著。少女換了一種鉛筆繼續畫,右手還拿著幾支不同的鉛筆,細緻認真地畫著,仿佛一筆一劃都投入了她的情感一樣。

  少年靠著門站著,沒有去打擾正在畫畫的少女,就這樣看著她。

  每次看到愛理認真畫畫的時候,白石都會覺得,這個時候的愛理是活得最真實的,她說過,會畫畫一直到死的那一天。所以每次看到她畫畫,他會儘量不去打擾她。

  畫完了最後一筆,拿著橡皮擦在周邊擦了一下,畫了3個多小時的畫像終於畫完了。

  畫面上是一個笑得很燦爛的男孩子,有著一雙墨玉一樣漆黑溫潤的眼睛,帶著嬰兒肥的臉上,線條柔和卻很深刻。他的手上拿著一架紙飛機,指著上方,仿佛想要和紙飛機一起飛上天空一樣。

  愛理從畫上抬起頭來,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白石,兩個人的視線不經意地對上,然後紛紛有些不好意思地轉移視線。

  白石嘴角微微勾起,他看到了,愛理原本蒼白的臉上有些微紅。是因為他嗎?

  慢慢地走了過去,站在愛理的旁邊微微俯身看著畫架上黑白的素描畫像。和愛理的面容很相似,但是卻比愛理更有溫暖陽光的味道,那是無憂無慮的孩子,拿著紙飛機自由的玩耍,快樂地笑著。和白石看過的照片中那個笑得很陽光的男孩子的神采一模一樣,尤其是那雙墨黑的眼眸,即使在黑白的素描中也如同漆黑的夜空中的星星一樣,看著他的雙眼,會有種溫暖的感覺,還有他覺得這個男孩子想要在陽光燦爛的天空下自由的飛翔。雖然不是最好的素描畫像,但畫中所滲透的畫者的情感卻給人很深刻的印象。那是畫畫的少女對那個活在她的記憶中的男孩的情感,愛以及懷念。這就是她的哥哥,直希。

  「愛理真的很喜歡你的哥哥呢。」在一旁的另一張椅子上坐下,白石看著愛理說。

   「嗯。」點了點頭,愛理淺灰色的眼眸凝視著畫像中直希的臉,直希的眼睛,直希的笑容,自己的嘴角微微揚起淺淺的弧度。那就是她最愛的哥哥了,現在終於再次將他的樣子用畫筆記錄了下來,心裡暖暖的,仿佛他在對她笑。自殺前,壓抑的情緒影響著她畫畫,怎麼也畫不出直希的樣子,越是這樣就越是煩躁,越是畫不出來。可是現在想通了一些,心平氣和下來,再次拿起筆,還是可以將他的樣子畫下來,她對他的記憶還是很清晰,那已經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了,怎麼會那麼容易就模糊了,忘記了呢。

  看著愛理嘴角淺淺的弧度,白石不由得伸手揉了揉愛理的頭髮,動作很親昵也很自然,讓女生很早就在這樣有意無意的親昵舉動中漸漸習慣了他的存在。

  「愛理現在快樂嗎?」

  這是白石很早就已經想問的話,但是之前的愛理心結打得太死了,就算是看見網球部那群耍寶的傢伙怎麼逗她,他還是覺得她並不快樂,只是在被動的接受別人的好意,被動的回應大家,並沒有發自內心地快樂起來。她之前因為不想去面對心底的悲傷,很少提起母親,甚至不曾對他們提起直希,她的雙胞胎哥哥,不讓人接近她的世界。現在的她呢,自動接受心理治療,願意和心理醫生談話,願意讓他看直希的畫像,很坦然地對著直希的畫像微笑,現在的愛理快樂嗎?

  很顯然沒有料到白石會問這樣的問題,愛理愣了愣,看了看白石,又看了看畫上的直希,最後釋然地笑了,點了點頭,「嗯,會快樂的,會慢慢地快樂起來的,這是直希和媽媽希望的。」

  雖然現在還不能完全地快樂起來,但是,她會努力的。

  白石笑了,聽深津叔叔說,愛理在接受心理治療的進展不錯,看來愛理是想通了,這是一件好事呢。嗯嗯—— Ecstasy!

  「愛理還沒向我介紹你的哥哥呢,可以跟說一些他的事情嗎?」白石看著畫像上男孩墨玉一般的眼眸,擁有那麼漂亮的一雙眼睛並且能夠讓這個女生如此的思念的一個男孩,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嗯。」愛理點了點頭,她本來就是想要找人分享直希的記憶,而他是除了心理醫生之外的第一個。

  愛理說,直希的眼睛和媽媽一樣,溫潤而明亮,讓人不由自主地被那雙眼睛吸引住……

  愛理說,直希總是說自己是哥哥,會保護妹妹,其實只是比她早了那麼一點時間出生,自己也是一個小孩,卻喜歡裝大人……

  愛理說,直希很喜歡和她趴在地毯上看書,一邊看一邊聊天,偶爾媽媽進來了會給他們帶點心和牛奶,可是直希每次都不喜歡喝牛奶,可是身為哥哥要做好榜樣,所以每次都會硬著頭皮喝光……

  愛理說,直希以前還在大阪的時候,喜歡纏著爸爸帶他們去吃章魚燒還叫那個賣章魚燒的伯伯「章魚燒伯伯」,那個伯伯很喜歡他們,每次他們去光顧都會特別優惠他們……

  愛理說,直希曾經想要養一隻大型犬,可是因為她那時候還小害怕比她還要高大的狗狗,所以直希也只好放棄了……

  愛理說,直希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宇航員,飛上天空,從外太空俯視地球,還說要拍下照片回來給她畫畫……

  愛理說,直希試過不少為了她而和其他小朋友打架,有時候會輸,有時候會贏,但是打完架了,總是會對哭鼻子的她說,他會保護她,因為他是哥哥……

  愛理說,直希……

  ……

  白石在一旁聽著愛理說有關直希的事情,有時候會搭上一兩句。

  雖然他從沒見過那個名叫「直希」的男孩,可是單單是從愛理的畫中,還有她願意與他分享的回憶中,那個素未謀面的男孩的形象漸漸在他的腦海中豐滿起來,仿佛他曾經參與過他們的成長,他也認識那個名叫「直希」的男孩。他想,如果他能早點認識他們兩兄妹,也許可以和那個男孩成為好朋友,那是一個愛護妹妹的好哥哥,也是一個喜歡天空,想要飛翔的男孩子,就像他們喜歡在網球場上奔跑一樣。

  看見愛理在說到直希的事情時,臉上的表情不再是最初的冷漠單調,會微笑,會無奈,會變化……這個時候的愛理是最像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不再將自己一個人困在回憶中,自己解開了自己添加的枷鎖,嘗試著走出來,也嘗試著讓別人走進去。

  他會是走進她的世界的人嗎?

  後來在愛理出院了以後的某一天,白石突然將愛理從家裡帶了來,一開始神神秘秘的讓愛理很困惑。可是那只握住她手的大手所傳來的溫暖卻讓她安心了下來,自己似乎越來越依賴他了,這個習慣好嗎?

  「愛理,看看那裡。」白石伸手指著不遠處的小店。

  愛理的目光隨著白石的手指看向那個掛著紅色簾幕的小店,熟悉的顏色,熟悉的擺設,熟悉的香味,熟悉的店主,雖然和記憶中的那個小小的攤位不一樣,卻是那時的小攤位的放大。正在擺弄調味料的伯伯,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更多的痕跡,鬢髮微霜,卻依然精神抖擻。

  白石看見愛理注視著那個章魚燒小店的店主,之前聽愛理說過她和直希小時候很喜歡那個章魚燒伯伯的章魚燒,可是他去愛理所說的地點卻找不到,最後找了很久才知道原來那攤主因為營業不錯,所以搬到了這裡來開了一個小店。所以今天將愛理帶出來,就是想要讓她回味小時候的章魚燒。

  「好了,愛理我們現在過去吧,章魚燒伯伯的章魚燒可是很受歡迎的,再不去就吃不到了。」

  「謝謝你,阿介。」


20. 札幌的初冬

  坐在日式旅館房間裡的灰褐色頭髮少年拿出手機來看,上面顯示收到了郵件,寄件者的名字是「愛理」:

  【阿介,我和同班的女生同一間房,不用擔心。——愛理】

  白石的唇角微微揚起,纏著繃帶的左手上修長的手指在手機鍵上按著,回復郵件:

  【嗯,那麼有什麼事記得告訴我,待會見。——阿介】

  一旁住同一間房間的謙也把頭湊過來,笑得很曖昧地看著白石,「喲,藏之介,在和愛理髮郵件?」

  白石無奈地看了謙也一眼,這傢伙最近越來越放肆了,總是在找機會調侃他,雖然他們三年級的已經退出了社團,明年春天就要畢業了,但他是不是應該顯示一下前網球部部長的威嚴呢?不過還好這些傢伙還有分寸,不會在愛理的面前說些什麼,不然他早就好好地陪他們玩一玩活動一下筋骨了。

  「咦?忍足你說的愛理是誰啊?白石的女朋友?」他們所住的日式旅館的房間可以住4個人,所以出了白石和謙也之外還有另外兩個同班同學一起住。那兩個男生也過來湊熱鬧了。果然,即使是男生依然是八卦的生物,而且有些時候比女生還要八卦。

  「你們現在快點整理好東西,準備要集中了。」白石避開了回答這些八卦男生的問題,然後整理自己的東西。

  四天寶寺國中部和高中部一年一度的休學旅行開始,雖然各個班級所去的地方是有各自內部投票決定的,但是也有不少班級所選擇的地方會相同。例如去了靜岡的金色小春、一氏裕次和白石的妹妹各自的班級,例如去了愛知的千歲和小金,例如來北海道的白石、謙也、財前光還有愛理的班級。

  在聽到愛理說他們班要去北海道的時候,白石在心裡笑了,難道說連天都在幫他?

  這次來北海道旅行,一共有三個班,為了互相照顧,所以安排在一起活動,就連入住的旅館也是相近的。

  白石在來旅行之前就叮囑了愛理,等她入住了旅館之後就發郵件給他,有什麼事情也記得要告訴他等等,他現在真覺得自己不僅僅是傳說中小金的保姆,對於愛理的照顧比照顧小金還要多,不過愛理沒有小金那麼難搞,而且他也樂意。

  自從愛理出院了以後休養了一段時間回到學校,開始願意和其他人接觸。因為她本身沒什麼惡習,脾氣除了比較冷漠不怎麼願意和別人交往,所以從前班上的人才不敢接近她。在看到重新回到學校的愛理臉上少了一些憂傷和冷漠的神色,便有一些本來就想要和她做朋友的人主動接近她,有的邀請她一起吃午餐,有的在上美術課的時候請教愛理,有的在愛理不舒服的時候會主動送她去醫務室……

  冬季的北海道是一片銀白色的世界,在各地展開的各種各樣的冬季觀光活動,使來訪的旅遊觀光能夠飽覽北海道獨特的山水風光,再加上北海道所特有的鮮珍海味,更會增加旅遊觀的魅力。而這次來北海道的三個班第一天是在札幌,第二天去札幌道央泡溫泉,第三天是小樽,然後當晚就回大阪。

  三個班集中完之後,在導遊的帶領下,他們的第一站是鐘樓。

  鐘樓一直是札幌的市標建築,也是知名度最高的景點。鐘樓是一棟充滿美國西部開拓風味的白色木造建築,外型簡樸清爽,並分為兩個主要部份:1、2 樓建於明治11年(1878年),原本是札幌農校的演武場 (軍訓課與體育課用的教室) ;3至5樓的鐘樓則置於明治14年(1881年)是日本現存最古老的鐘樓。

  第二站是以「紅磚樓」的名稱而受人們喜愛的北海道廳舊本廳舍。

  在札幌的最後一站是大通公園,有札幌心臟之稱的大通公園是長約 1.5公里,寬約100米的帶狀綠地。有草地、花壇、噴水池等,是市民們休息的場所。在冬季顯得特別美麗,銀白色的雪地裡滿是裝飾得五光十色的樹木,即使是夜晚也明亮如晝。而著名的札幌電視塔位於大通公園的北端。

  而參觀大通公園的時候,主要是自由活動,只要注意安全,在集中時間回到入口處集中就行了。

  在自由活動時間,原本是白石、謙也、財前光還有愛理四個人一起的,後來不知怎麼的愛理一回頭就不見了謙也和財前光,只剩下她和白石。白石只說不用管他們了,大概是他們也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吧,原本的四人行就變成了兩人行。

  白石帶著愛理來到了札幌電視塔,電視塔位於大通公園北端, 1957年作為接收和發送電波塔而建設,但是如今幾乎完成了其使命,成為展望台、禮品店、餐廳、遊戲中心等的遊覽勝地。

  兩人乘坐電梯到了展望台,從高達90米的展望台眺望的風景絕佳。眼下是一片大通公園以及城市中心的容貌,在遠方還能夠看到手稻的山景和石狩灣360度的全景。

  愛理像一個好奇的小孩子一樣靠近展望台的玻璃,淺灰色的眼眸驚喜地看著外邊的世界,她的視線從地面轉移到天空。天空很近,朵朵白雲仿佛伸手可觸,天很藍很乾淨,不同於倫敦的天空,常年處於陰霾狀態,幾乎很少看到藍天白雲。這樣的天空讓她想到了和直希還有媽媽一起在蘇格蘭的牧場上,躺在草地上看著天空的時光,嘴角不由得慢慢揚起。

  一旁的白石看見愛理的嘴角揚起,看來他的想法是對的。因為現在還是11月末的關係,還沒有到雪景最美麗的時候,也沒有冰雕,但北海道的天空很漂亮,蔚藍的的天空,潔白的雲朵。愛理說直希喜歡天空,所以她也喜歡天空,從電視塔的展望台望出去,是不是會讓她覺得天空更接近了呢?

  「呐,阿介,北海道的天空很漂亮呢,直希一定會很喜歡的。」

  女生輕柔的聲音說著,現在的她經常都會提到了之前一直壓抑在心裡一個人去思念的那個名字。因為身旁的這個男生說,她的哥哥會希望自己的妹妹經常想起他,會希望妹妹的朋友都知道他的存在,而且每次提到哥哥的時候,她都會感到一種遺忘了很久的幸福,那是和哥哥在一起時的幸福。現在就算他不在她的身邊,可是他們不曾分開,因為他在她的畫裡,在她的記憶裡,在她的心裡。

  「嗯嗯—— Ecstasy!等回到大阪之後,有機會再帶你去大阪的幾個有名的展望台,從那裡看到大阪的天空一定也會很棒的。」男生伸手拍了拍女生的小腦袋說著。

  「嗯。」女生點了點頭,嘴角的笑意加深。

  白石看著愛理,淺灰色的眼眸如同黎明時天空的灰白,黑夜過去光明來臨那一瞬的天空,略顯蒼白的小臉因為剛才的參觀活動終於染上了一絲血色,微微揚起的唇角,那是微涼而乾淨純白的笑容,是屬於漸漸走出自己封閉的世界的愛理特有的笑容。最近愛理的笑容不再像從前那樣難以看見,雖然笑得並不像身邊的女生那樣爽朗大方,只是很淺的笑容,但足以讓人感覺到她是開心的。

  「要拍照,回去以後可以畫下來。」愛理輕輕地說了一句,然後拿起帶來的相機對著天空拍照,拍了一張又一張,從天空拍到了地面的札幌的景色。

  「嗯,回去畫好了要讓我看啊。」白石在一旁看著愛理拍照,也許這次她畫的天空不會再像從前的那麼蒼白了,從前的愛理的靈魂是蒼白憂傷的,現在的愛理的靈魂重生過來,不是蒼白,而是純白,一個不受外界污染擁有純白乾淨的靈魂的畫者,這是那個和愛理比較親近的綾小路老師所說的。

  「愛理,要過去那邊用電視望遠鏡看遠處的景色嗎?可以自己調節方向和角度,以及畫面的大小,可以看到創成川運河的。」白石看了看手上的旅遊指南,對著拍照拍得差不多的愛理說。

  「嗯,阿介會調?」

  「大概吧,可以試試的。」

  「那好啊。」

  「待會一起去吃拉麵吧,札幌的拉麵很多品種,而且都很有名的。」

  「那叫上忍足他們吧,可不可以叫上我的同學?」

  「……好啊。」待會自然有機會甩掉他們,所以不擔心。

  「對了,來之前有聽翎子阿姨說札幌從11月到2月份有銀白燈飾展,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外出呢?」

  「愛理想看?」

  「嗯,以前沒有看過,想要看看,回去以後可能會畫下來呢。」

  「那晚上我們一起去看吧,只要在規定9點鐘之前回到旅館就行了。」

  「嗯。」


21. 不說的疑惑

  一群學生在導遊的帶領下來到了一片銀裝素裹的定山溪,豐平川從定山溪穀中流過,整座小城依溫泉而建,溪谷兩岸溫泉旅館林立。雖然現在不是該地最有名的紅葉觀賞季節,但是一片銀白的自然環境已經足以讓一群生活在大阪的學生雀躍起來了。

  原本一起行動的三個班是要去道央泡溫泉的,因為臨時有變,只能讓其中一個班也就是二年級財前光所在的班級去道央,剩下的兩個班來歷史更加悠久有名的定山溪溫泉。人數雖然減少了,但隊伍依然很壯觀。一群16,7歲的少年少女身穿厚厚的羽絨服帶著相機或者手機,跟在導遊和老師的身後,從定山溪水庫到河童淵再到峽谷中的溫泉賓館,一個一個景點的參觀,然後成群結隊的拍照。

  「啊,下雪了!」

  不知道是誰先驚喜地叫了一聲,然後大家紛紛抬起頭看從天上飄下的雪,細細的,輕輕的,潔白得仿佛是這個世間最純淨的,落在樹梢上,落在地上,落在一群年輕人的發上,衣服上,甚至是他們的相機鏡頭上。

  愛理看著飄落到手心的雪慢慢地融化成水,突然就感覺到有人靠近她,那人將她羽絨衣上的帽子戴在了她的頭上,還拍了拍她的頭。一抬頭就看見男生灰褐色的發梢上有雪花的痕跡,在雪地裡男生輪廓分明的臉上那雙明亮的眼睛被映照得更加乾淨清明,倒影著她的影子。

  「你身體不好就不要和其他人一起玩瘋了,小心感冒啊。」白石說著,眼中盡是關心與寵溺。

  女生沒有說話,只是嘴角微微揚起男生最近越來越熟悉的弧度。

  周圍的學生已經因為下雪而興奮了起來,各玩各的,老師和導遊對於這群還沒完全脫離孩子階段的少年少女們只能無奈地看著他們在積雪的地上,飄雪的神社前面追逐玩耍了。大家就算已經半隻腳踏進了成年人的世界,但是終究還是孩子,還是喜歡玩鬧。

  「呐,阿介,我現在很想畫畫呢,感覺大家都很開心,很想畫下來。」

  愛理站在白石的旁邊,沒有參與那群半大的孩子在追逐玩雪,只是溫和的看著他們。其實這個少女褪去了冷漠憂傷的外衣,內裡溫和的一面漸漸流露出來,這也是班上越來越多人喜歡和她相處的原因。深津愛理在他們的眼中,是一個因為憂傷而冷漠起來的孩子,不是她討厭和人交往,而是不知道要如何去和人交往。

  「用相機拍下來,回去再畫吧。」白石低頭看了看愛理嘴角淺淺的笑意,看來愛理現在挺喜歡這些同學的。

  「嗯,大概這次回去會畫很多畫,因為實在積累太多了。」愛理舉起手中的相機對對著不遠處的同學和優美的自然環境拍照,相機的記憶體已經用了不少,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畫完這些照片呢?

  「那愛理你要在3月之前畫完了才行呢。」

  「為什麼?」

  「因為那時候櫻前線快到來了,又是賞櫻花的時候,你大概又會有很多東西想要畫的。」

  「嗯,很久沒有見過櫻花了,真是懷念呢。」

  定山溪被濃郁的日式家庭氛圍所縈繞,到處都可以看到身穿和服的泡溫泉客人悠閒的蹤影。天空飄著潔白的雪花,有的人撐起了古典的油紙傘,讓人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有的人很灑脫,就這樣走在飄著零碎雪花的庭院裡;有的人坐在面向庭院的走廊上,一邊聊天一邊喝上兩杯溫水煮清酒……

  男女分開的露天溫泉裡,即使室外已經滴水成冰的嚴寒,但是浸泡在溫泉裡,聽著硒鼓中的潺潺流水聲,如同清脆的音樂盒一樣動聽,飄搖升起的熱氣,還有那肉果濕潤的薄霧如水墨畫一般的遠山。愛理被這裡迷住了,甚至因為這樣而想要去學水墨畫。

  身邊的女生們有的是本班的,也有的是三年級的學姐,男生都在隔壁的男湯,隔著一排佈置風雅的竹排,可以清楚地聽到兩邊的對話和嬉戲聲。

  愛理將右手泡在溫泉水裡,讓人無法看到她手腕上的三道疤痕,靠著一旁的岩石,安靜地聽著同房的女生興奮地說著這次旅遊的事情。

  「那個,學妹,請問……請問你和白石君是什麼關係?」突然一個三年級的學姐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問,一下子其他人都很好奇地看著被問的愛理。這個問題,從還沒來休學旅行前大家都已經想問很久了,可是一直都沒機會,因為這個女生之前實在是太沉默了。現在相處下來,才發現其實她並不是那麼讓人討厭,甚至讓人討厭不起來,很安靜溫和以及憂傷的一個女孩子。看見這次旅行中,雖然現在才第二天,但是白石一直都很照顧她,總是溫柔而寵溺地看著她的眼神,只要是多加留意都可以看得出來,這讓大家更加好奇了。

  很顯然,愛理沒想到會有人問這個問題,愣了愣,才緩緩的說,「我們是鄰居,他很照顧我啊。」

  「只是因為鄰居關係而這麼照顧你?」一個女生難以置信地說了一句。

  大家的眼神和她一樣,不相信,一定沒那麼簡單的。

  愛理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她也知道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一個人那麼好的,白石對她好,這是大家有目共睹。只是因為他們是鄰居,或者是因為她有憂鬱症還有一些悲傷的記憶,所以同情她,憐憫她嗎,所以才會對她那麼好嗎?

  「嘛,深津,說說嘛,你是不是和白石學長在交往?」一個同班的女生湊了過來,很曖昧地看著愛理。

  其他女生依然是好奇地看著愛理,雖然她們之中有不少女生對於那個優秀完美的男生很有好感,也很崇拜,可是這終究不等於愛情,就算真的喜歡他,他也不一定會喜歡自己,為什麼要讓自己和身邊的人那麼痛苦呢。坦蕩一些,會更加快樂。

  「不是。」簡潔的回答,一如昔日在第一天上學的時候短得可憐的自我介紹。

  大家原本還不相信的,可是看見那個回答的女生眼中沒有虛心和猶豫,知道她沒有撒謊。

  「那你喜歡白石君嗎?」又一個女生問。

  正在愛理不知道怎麼回答的時候,隔壁男湯有男生在吆喝,「隔壁的美女們,要不要聽忍足唱歌啊?」

  女生們一聽到說是平時負責廣播的忍足謙也要唱歌,紛紛回應,「要,當然要了!」

  「嗯嗯,忍足學長要唱什麼歌?」

  「喂,伸一,我什麼時候說要唱歌了?」男湯那邊謙也抗議著。

  「alei,謙也你就不要害羞嘛,隔壁的美女們,你們說是不是啊?」又一個男生起哄著。

  「是!」這邊的女生一致的回答著。

  「謙也你就唱吧。」白石也開口了,將向他打眼色求救的謙也出賣了,誰叫這傢伙最近老是調侃他,活該。

  於是謙也就這樣被眾人推出去唱歌了……

  吃完晚餐,大家也玩夠了,身穿淺紫色的女生浴衣的愛理赤著腳走在走廊上,和其他女生回到房間的時候,她還在想剛才她們問的問題。

  喜歡嗎?

  她分不清親人朋友之間的喜歡和男女之間的喜歡,一樣嗎?

  習慣了他的關心,習慣了他的親昵舉動,習慣了他的存在。仿佛現在她的生活不少都有他的參與,她知道自己越來越依賴他。每次因為傷心而快要崩潰的時候都是他在她的身邊,陪著她,讓她在他的懷中痛哭,哭完了壓抑在心裡的不良情緒就會消散不見。有什麼心事,和她分擔的不是爸爸,而是這個男生,自己是信任他的,所以才會跟他說從前的記憶,說直希的事情,說媽媽的事情。甚至是自殺的事情只要他問了,她大概也會告訴他。

  這種習慣好嗎?

  這種感覺會是喜歡嗎?

  那麼他呢?

  他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對她好?

  這個問題,一直到回到了大阪,愛理的心裡依然沒有想出結果。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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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生命的聲音

  12月的大阪並沒有北海大的白雪皚皚,溫度也不是很低,再加上在室內有暖氣,此時愛理身上只是套了一件一字領的薄毛衣和休閒褲,坐在畫室裡的椅子上。手上拿著數碼相機翻看去北海道所拍的照片,有在車上和她坐在一起的中谷同學,有他們在札幌住的日式旅館庭院裡結了冰的小池塘已經裡面還在遊弋的錦鯉,有從電視塔展望台望出去的北海道的天空,有在定山溪神社前一群學生追逐玩鬧的畫面,有在小樽玻璃工藝坊白石回頭叫她時的面容……

  看著相機的液晶顯示幕上一張張照片,少女長年蒼白的臉上漾起了淡淡的笑意。

  在直希去世之前,他們兩個幾乎都是呆在兩個人的世界裡,很少和其他的同學一起玩,所以愛理從前的朋友並不多。在直希去世之後,愛理乾脆將自己封閉起來,經常會被心底的不良情緒所影響,多次作出傷害自己的行為,那時候她的世界除了媽媽就什麼也沒有了。

  媽媽去世後,回到了已經有了另外的伴侶的爸爸身邊,認識了白石一家人,然後因為白石而認識了小金等人,在學校認識了綾小路老師。又一次自殺未遂之後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開始和班上的同學交流,這樣的她,直希看見了應該會高興吧。

  愛理的視線定在了電視塔上,白石正在調節電視望遠鏡的照片,少年修長的身軀微微俯身,纏著繃帶的左手在調解鏡頭,右手扶住了望遠鏡。修長的手指一點也看不出是平時在網球場上打出一記又一記完美擊球的手,反而更像藝術家的雙手。這雙手其實很特別的,除了打球,在種植和採摘藥草的時候動作很細緻,在翻書的時候動作很優雅,在下國際象棋的時候捏住棋子如同網球場上的完美……還有在牽住她的手時,乾燥溫暖的手心傳來的溫度,讓她心裡的不安和悲傷漸漸平復,那樣的溫度讓她依戀,對,就是「依戀」這個詞。照片上少年輪廓分明的臉,低頭看著望遠鏡,所以臉上有一些光與影的痕跡,背光面上的陰影使得少年的臉給人更加深刻的印象,如同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人物雕塑一樣完美。

  白石從來都是優秀的,無論是在學習,運動還是人品。他就像一個發光體,吸引著人的眼球,讓人的注意力難以從他的身上轉移。這是從前愛理沒有發現的,因為這個男生就在她的身邊,太接近了,反而看不清他身上的光芒與別人的差別。

  愛理知道沒有人會無條件地對你好的,她也知道白石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是鄰居而如此關心她。在倫敦的時候曾經聽一個中國的老人家說過一句話:「子非魚焉知魚之所想。」她不是白石,她不知道白石的想法,也不知道白石的原因。她從來都不喜歡去猜測別人的想法,因為她自己也不喜歡別人去猜測她的想法。但是不管怎樣,她得承認,白石對她的關心對她漸漸走出封閉的陰影世界關係尤其重要,她很感謝他,同時也可以察覺到他對自己的影響之大……

  突然,愛理似乎想通了一些。她在定山溪泡溫泉之後一直糾纏著她的那個問題,她想她是喜歡白石,但是還沒有完全分清那是對親人朋友之間的喜歡,還是男女之間的喜歡。但是她決定了順其自然,總有一天會分清的,這與白石是否像那些女生所說的對她特別好是因為喜歡她這件事情無關,雖然說感情是兩個人的問題,但也可以是單方面的。

  所以,就算她弄清了自己對他的喜歡是否是男女之間的喜歡,他不一定也要喜歡她。

  這就是深津愛理的想法。

  看著相機上一張張白石的照片,愛理突然有個念頭,於是開始行動起來。將相機放到一邊,然後去架起另一個畫架,準備畫紙和顏料畫筆。現在開始畫,水粉畫不是油畫不需要等上幾個月才能完成,就算上裱也肯定可以趕上耶誕節的。

  就在這個時候,畫室的門被敲響了。

  「請進。」愛理一邊說著一邊將畫紙貼在畫板上。

  門打開的聲音伴隨著兩種腳步聲由遠而近,愛理一抬頭就看見了父親和翎子阿姨,他們也在看著她,兩個人臉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愛理,可以談談嗎?」父親開口了,中年男人的聲音有些低沉,但是父親的語氣很溫和。

  看見兩人的表情,小心翼翼與緊張擔心混合在一起。讓深紫色長髮準備要畫畫的少女感到疑惑了,自從她情況好轉了之後,他們就放心了不少,是因為什麼,讓他們的臉上出現這樣的表情呢。

  愛理點了點頭,然後看著他們在畫室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深津翎子微微顫抖的手被深津揚一握住,他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鬆一些。

  「愛理,我們想要告訴你……」深呼吸了一口,深津揚一開口了,但是說了一半又停了下來,猶豫了一下,看見女兒淺灰色的眼眸正注視著他才接下去說,「愛理,如果我和你翎子阿姨有了小孩……你會不會不高興?」

  少女愣了一下,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為她一隻都只是直希的妹妹,而父親再婚之後到現在都沒有孩子,所以她根本就沒想到要去想這個問題。

  深津夫婦看見少女愣住了,緊張起來了。

  「愛理,如果你不喜歡沒關係的,我們只有你一個孩子就夠了。」深津翎子緊張地看著那個女兒,雖然不是她所生,但是那是她最愛的丈夫的孩子,所以她想要全心全意地去愛這個孩子,即使是為了她而放棄自己的孩子。

  「翎子……」深津揚一沒想到自己的妻子會說出這樣的話,他很感動這個妻子能夠接受和愛護他與前妻的女兒,但是……

  「不是的……」愛理輕柔的聲音響起,她搖了搖頭,看著那對夫婦,「不是的,只是我之前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而已。」

  原本緊張的兩個人在聽到少女的回答,放鬆了一些。

  「爸爸和阿姨很快就會有小孩了嗎?」愛理從他們的話語還有神情來猜測,該不會是因為翎子阿姨懷孕了,而他們兩個擔心她會不高興,所以來問她的意見。

  深津夫婦沒想到愛理一猜就對了,愣了一下,深津揚一才對著愛理點了點頭,這是他們在前段時間愛理去了北海道的時候檢查出來的,但是一直都不敢告訴愛理。愛理是一個敏感脆弱的孩子,他們不敢保證她會不會因為自己即將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而感到不高興,會不會敏感地想到了什麼然後又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來。這是他們不敢想像的。

  「不知道會是弟弟還是妹妹呢?」愛理嘴角微微揚起,對於父親和阿姨如此的愛她和尊重她,總不能讓他們因為她而放棄自己的孩子,而且她還沒試過有有弟弟妹妹,感覺會怎樣呢?平時看見白石和他的姐姐妹妹之間的相處,讓她很想念從前和直希一起的日子。如果不久的將來,她也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是不是她也可以像直希一樣去保護他或者她呢?

  「現在才第9周,還不知道這個呢。」聽愛理的口氣,似乎並不介意家裡多一個孩子,那是不是代表他們可以將這個孩子留下呢?結婚了幾年,深津翎子曾經流產過一次,這次很難得才又懷孕了,如果可以她絕對不要放棄這個孩子。現在愛理這樣,是不是願意接受他們的孩子呢?

  「愛理,你會喜歡這個弟弟或者妹妹嗎?」

  「嗯,以前有直希這個哥哥,現在沒有了,如果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我想要向直希一樣去照顧這個弟弟或者妹妹。」

  「是嗎。」深津夫婦原本的擔憂因為愛理的一句話而消散了,看著少女淡淡的微笑著,新生的愛理,應該會是一個好姐姐的。

  「呐,阿姨,現在可以聽到寶寶的心跳聲了嗎?」

  「嗯,要聽一聽嗎?」

  「可以嗎?」

  「嗯。」

  少女側耳貼在女人隱藏在冬衣下變化還不太明顯的腹部,少女長長的深紫色頭髮披散在另一側,她聽到了女人腹部的血脈的聲音,漸漸地才聽到一聲一聲小小的「噗通噗通」的聲音。那就是寶寶的心跳聲了嗎?聽到這聲音,少女的嘴角漸漸揚起純淨而愉悅的笑容。

  她聽到了,那是生命的聲音。

  一聲一聲的,雖然很微弱,但是那個小生命還在很努力的成長著,終有一天,那個小生命會成長為一個強大的個體。

  當初媽媽懷著她和直希,一定很辛苦的,因為愛他們所以才會那麼辛苦都要把他們生下來,他們的生命是父母的延續。她之前真是很任性很自私呢,失去直希的不只她一個,可是她卻要媽媽他們擔心她,因為她的難過而難過……一次又一次不愛惜父母賜予自己的生命,然周圍的人都擔心她。而那個還沒有發育發成的小生命雖然弱小,卻努力地活著,成長著。她想,她過去一直在犯的錯,是時候要畫上句號了。

  少女的眼角滑下了晶瑩的淚水,但是嘴角卻依然帶著微笑。

  她會好好地活下去,代替直希和媽媽,在這個世界上連同他們的份,好好地活下去。

  腦海中浮現了一些熟悉的人影,母親,直希,父親,阿介……

  她不會是一個人的。


23. 初雪的腳印

  「今年大阪的第一場雪竟然在平安夜前一個晚上下了,不過真是漂亮呢。」深津翎子穿著舒適的毛衣站在窗前看著外邊因為半夜下起的雪而蒙上了一層銀白的庭院,嘴角帶著幸福的笑意。

   「阿姨,不要站在窗邊了,過來這邊坐吧。」坐在餐桌前上捧著熱牛奶在喝的愛理對著腹部已經微微突出的深津翎子說。

  深津翎子笑了笑,然後也就乖乖地做到自己的位置上上了, 「愛理待會上學的時候就讓你爸爸送你和阿介他們兄妹吧,外邊都是雪。」

  今天是平安夜,同時也是星期五,也就是說上學還是要上學,工作的還是工作。

  「不用了,我和阿介他們一起步行去學校就好了,我想看看大阪的雪,已經很久沒有看過了。」愛理淺灰色的眼眸看向窗外已經停了的雪,大阪冬天的第一場雪就在昨晚她還在睡覺的時候下了,在她還沒醒來的時候已經停了,所以積雪並不是很多,只是蒙上了一層還沒消散的銀白色而已。她上一次看見大阪的雪,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那時候她和媽媽還有直希都還在大阪,她和直希還趁著爸爸媽媽不留意跑到附近的小公園去玩雪了。

  「那好吧,如果有什麼就打電話給我們啊。」深津翎子從愛理淺灰色的眼眸中流露的懷念可以看得出,她在回憶過去了。

  在庭院的門口,愛理看見了在等她的白石兄妹。

  「愛理,早安。」白石悠對著走出來的愛理揮手。

  白石對著她點了點頭,嘴角帶著淺淺的微笑,「早安。」

  「早安。」愛理關上了庭院的門,然後和他們一起走向學校。

  一路上白石悠興奮地說著今天早上一醒來就發現原來昨晚下雪了的事情以及今天平安夜要和同學一起去玩等等,白石偶爾拍一拍自家小妹的頭,對她說不要玩得太瘋,記得早點回家。

  愛理只是看著他們,聽著他們說話,臉上也不再是最初相遇時的那種面無表情,而是安靜溫和,有時候還會笑一笑。她故意落後一些,走在最後,看著他們在初雪未融的地面上印下一個個腳印,男生的腳印特別大,每一步都均勻很穩紮,而女生的腳印比較小,腳印有些亂,但卻顯示了主人的活潑爽朗。回頭看一下自己的腳印,一行行腳印中,似乎她的腳印最小,卻始終和身邊的那幾行腳印相鄰著,尤其是右手邊,男生大大的腳印總是在她的腳印的右前方的位置,左右腳踏出的順序是一樣的。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地上的腳印,愛理的嘴角微微揚起了。

  走在前面的白石回頭就看見愛理微笑的臉,雖然還是有些蒼白,但是已經沒有了前段時間的病態,淺灰色的眼眸如同霧靄散盡的乾淨明亮,臉上也不再是從前的冷淡無表情,很多時候那淺粉色的唇角會微微勾起淺淺的弧度,溫和而恬靜。

  「愛理,下午等小金他們訓練完我們去吃火鍋,你也一起來吧。」白石慢慢地緩下腳步和愛理並肩而行,對著她發出邀請。

  「不會打擾到嗎?」愛理雖然不用參加社團但是她從其他人口中知道,很多社團都是團結而排外的,網球部就是其中之一,對於他們願意接受她和她做朋友,她已經很感激了。

  「你在想什麼了?」白石伸出纏著繃帶的左手揉了揉愛理深紫色的長髮,「你不去的話,小金他們一定會磨死我的。」(小金敢嗎?……)

  聽到白石的話,想起了那群熱情搞怪的男生,尤其是那個總是蹦蹦跳跳被稱為野生動物一樣難以馴服的小金,愛理點頭了。

  白石看見愛理點頭了,再次揉了揉她的頭髮。

  一旁白石悠笑得很曖昧地看著他們兩個,暗暗偷笑。

  一群少年加一個少女圍在一張大大的桌子周圍,桌子上擺放著兩個散發著香氣和彌漫著熱氣的湯鍋,還有各種各樣的材料和醬料。

  原來的網球部正副部長負責將材料一樣一樣地放進鍋裡,從牛肉到海帶,一樣一樣地放。白石一邊繼續手上的工作,一邊觀察著周圍的一群好友的表情,大家似乎都很期待呢。尤其是小金這個饞貓,已經快要流口水了,眼睛緊緊地盯著鍋裡越來越多的食物,一分一秒地等著食物煮熟,真是拿他沒辦法呢。坐在白石旁邊的愛理雖然沒有男生們熱烈期待的眼神,但是微笑著,淺灰色的眼眸看的不是鍋裡,而是他們正在放東西的手,在看著他們的動作,似乎她最近對於畫手很有興趣呢,還找了他們去當她的手模。

  等待可以開動的時候,場面和以往一樣,在美食面前這群少年什麼形象都丟到了南半球去了,一片混亂的場面,夾雜著各種食物的香氣和大家吃東西評論食物的聲音。周圍一片暖洋洋的和諧氣氛將這群少年少女給籠罩著。

  愛理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群男生搶食了,所以已經沒有了最初的驚訝和好奇,只是安靜地吃著白石給她夾的食物。

  「阿愛,試試這個,這個米糕沾日式大醬很好吃的。」坐在白石另一邊的小金不知道什麼時候躥了過來將一疊刷過的米糕和醬料放到愛理的面前,笑得很燦爛的看著愛理,就像等著主人贊它的小狗。

  「笨蛋,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那樣喜歡這個搭配啊,米糕當然是沾芝麻醬了。」千歲說著示範了一下。

  於是其他人也紛紛開始討論怎麼吃法才更好吃,場面很熱鬧。

  「愛理,不用管他們,你喜歡怎樣吃就怎樣吃,吃多一點吧。」白石一邊說著一邊夾了愛理喜歡的蘑菇給她,「要不要豆腐?」

  「嗯,謝謝。」愛理點了點頭。

  兩個人沒有理那群討論得很熱烈的傢伙,他們討論他們的,他們兩個吃他們兩個的。

  回去的路上,因為今天是平安夜,街上比平時的夜晚要熱鬧很多。鬧區來來往往的人群,從愛理和白石的身邊經過,白石因為擔心會走散,所以緊緊地牽著愛理的手,他們這個樣子,就像經過他們身邊的一對對情侶一樣,但是沒有過多的熱情和浪漫,反倒是溫馨寧靜,仿佛不受外界影響,他們兩個人在熱鬧的大街上穿梭卻依然身處他們寧靜的世界。

  走過了鬧區,回到了住宅區,繁華喧囂漸漸退散。

  白石的手依然牽著愛理的手,一大一小的兩隻手。

  愛理感受著白石乾燥的手心所傳來的溫暖,嘴角帶著淺淺的弧度。

  「下雪了。」

  白石如大提琴一樣低沉優美的聲線響起,愛理聞聲抬起頭,飄落的一點點白色在夜空中很顯眼,如同天使的羽翼一樣輕巧潔白,落在屋頂上,圍牆上,樹梢上,地面上,他們的頭髮上,衣服上,以及愛理伸出的手心上。

  冰涼的觸感,雪在愛理的手心很快就融化成水,留下一小灘水跡。

  「快點回去吧,待會可能會越下越大的。」白石緊了緊握住愛理的那只手,看著她深紫色的發上,沾著一點點飄落下來的雪,伸出另外一隻手去幫她弄掉。

  「阿介的頭上也有呢。」愛理輕柔的聲音說著,她淺灰色的眼眸看著男生灰褐色的發梢上的雪花,之前在定山溪的時候也是這樣呢。想要伸手幫他弄掉,可是男生長得太高了。

  這是白石會意,微微低下頭,讓愛理幫他弄掉頭發上的雪。

  他們不知道,他們這樣的動作看起來有多曖昧,親昵,但是畫面很和諧唯美。

  「如果這兩天下雪多一些,就可以在庭院堆雪人了。」白石不久前看過愛理收藏的照片,其中一張是愛理和直希在倫敦的時候,一起在堆雪人。當時他對愛理說,等下雪了以後叫上小金他們來陪她堆雪人。

  「嗯,還可以畫雪景。」愛理點了點頭,嘴角微微揚起。

  白石將愛理送回家以後,回到自己的家中,他的手上多了一個大大的扁扁的紙盒,那是剛才愛理給他的,說是聖誕禮物,還叮囑他明天早上才能拆開來看。弄得他心裡癢癢的,裡面會是什麼呢?從紙盒的形狀看來,這個大小很有可能是畫,上裱裝飾好的畫。那麼,如果是畫的話,畫的是什麼呢?

  懷著好奇入睡,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因為下了整一夜雪,天灰濛濛的。

  白石將愛理送的禮物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打開那個包裝簡潔的紙盒,裡面的東西漸漸露出來了……

  小樽的玻璃工藝坊裡,琳琅滿目的玻璃工藝品,灰褐色頭髮的少年回眸,輪廓分明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眼眸清明帶著溫和,畫的左下角標上Alice和時間。畫面處理得很好,回眸的少年是整一幅畫的重點,即使背景的玻璃工藝品也無法削減少年的半分光彩……

  白石笑了。

  那是他們休學旅行的最後一天,在小樽的玻璃工藝坊裡,他回過頭來看愛理的畫面。她竟然畫下來了。

  希望他送的聖誕禮物她會喜歡了。

  安躺在書桌抽屜裡,精緻的小盒子裡,一隻精緻的手鐲,手鐲特別寬,卻很好看。

  這個款式,她會喜歡吧。

  這個寬度,她戴在右手就不用戴護腕了。


24. 雪人的孤獨

  少女從睡夢中醒過來,厚重的窗簾遮住了窗外照進來的陽光,室內還是昏昏暗暗的。淺側身趴在枕頭上,灰色的眼眸迷迷濛濛的看著窗戶的方向。昨晚有靈感所以在畫室畫到了2點多,現在還是很困。

  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已經是上午8點多了,幸好現在已經是寒假。

  少女慢慢地爬起來,起床,赤著腳走在冰涼的地板上。之前爸爸說過要鋪地毯,可是她不喜歡。因為小時候住在大阪也是沒有鋪地毯的,去到倫敦之後,她和直希都很懷念大阪的光滑木地板。比起地毯,她更喜歡涼涼的地板。

  拉開厚重的窗簾,從玻璃窗望出去,一片銀白的世界呈現在她的眼前。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雪,給大阪換上了厚厚的白色羽衣,真是漂亮呢。

  梳洗完畢之後,少女將床頭上的手鐲戴在了右手腕上,將手腕上三道猙獰的疤痕都遮住了。手鐲鐲身特別粗,主要是海藍色和銀色這兩個色調,還混合著少許的其他顏色。不知道為什麼看見這手鐲讓她想到了教堂裡那漂亮的彩繪玻璃天窗,莊嚴神聖的教堂內,陽光透過彩色的玻璃照進來,落在地上,成了斑駁的彩色陽光,還有玻璃上描繪的天使的影子也映照在地上了。手鐲是耶誕節的時候那個灰褐色頭髮的少年送的,很細心的注意到她手上三道疤痕需要多寬的手鐲來遮住,在看見她戴上手鐲時,臉上溫暖的笑容,如同冬日裡的陽光一樣,溫暖而不刺眼,讓人感到很舒服。

  吃完早餐之後,愛理又進了畫室,繼續做完還沒畫完的畫。

  寬2米的畫紙被固定在牆上,淡淡的陽光從右邊的窗戶照進來,女生的身上光與影交織,如同從異時空傳來的畫面一樣。少女一手拿著畫筆一手托著調色盤,時不時挑一挑顏料,或者換一換畫筆,一點一點地畫著。深紫色的發披散在背後,隨著少女的動作而輕輕晃動。當左手纏著繃帶的少年和其他幾個少年來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

  畫已經完成了大部分,一片雪白的街景,來往的人群,那是他們熟悉的大阪。

  小金蹦向愛理,差點碰掉了愛理放在一旁用來洗畫筆的水桶,幸好白石熟悉愛理的習慣,知道她畫畫時東西的擺放,連忙拉住了小金。大家這才松了一口氣,因為一旁還有幾幅水彩畫斜靠著桌子放著,如果水桶倒了,肯定要遭殃了。

  「白石,放開我啊!」小金的領子被白石拉著,不斷地掙扎。

  「小金,你想死了嗎?」陰沉著臉看了小金一眼,白石作勢要揭開手上的繃帶。

  「不要啊!不敢了……」小金求饒。

  一旁的少年和那個回過頭來看他們的少女不由得滿頭黑線,這一招還真是百試百靈,每一次都有效。

  少年們將畫畫的少女拉出了畫室,來到了附近的一個公園。

  樹梢上,滑梯上,秋千上,到處都是一片銀白色的雪。地上的積雪不少,鞋子踩在雪地上會發出細微吱吱的響聲,然後在積雪上留下一個又一個深深淺淺的腳印。公園裡還有一些孩子在玩雪,一個個穿著厚厚的衣服戴著帽子和手套的小孩在追逐打鬧,有一個小孩一時不小心摔倒了,撲在積雪上,爬起來,大大咧咧地笑了笑,拍掉身上的雪,繼續玩。

  愛理看著他們,自從直希不在之後,她就沒有玩過雪了,曾經試過一個人到了堆滿積雪的庭院裡,只是蹲在地上哭,沒有玩,最後被媽媽帶回室內。現在又有機會了,不是孤零零一個,身邊還有其他人,她的朋友。

  「阿愛,我要堆一個最大的雪人啊!」小金手上拿著家裡帶來的工具,已經撲了過去玩了。

  一群小孩子看見這個蹦蹦跳跳的哥哥加入,玩得更加起勁了。

  「我們也是時候上場顯一顯身手了,不然被小金這個笨蛋一個人搶光了風頭就不好了。」

  其他人也過去玩了,原地只剩下在看著那些越來越熱鬧的小公園的愛理,和陪著她的白石。

  「呐,阿介,以前直希曾經堆過一個金字塔,不過被鄰居的狗狗撞壞了,他氣了好久呢。」女生輕柔的聲音淡淡地說著,現在說起那個曾經一想起就會讓她想要死去到那個世界去見他的人,已經不再像最初的竭斯底裡,反而很淡然,懷念中帶著幸福,因為那是她最珍貴的回憶。

  「是嗎?小悠以前也試過堆了一個多啦A夢,可是後來被因為強行抱到庭院冷而抓狂的涼子弄壞了,小悠哭了好久,還差點拔了涼子的鬍鬚呢。」男生說著相似的經歷,然後伸手拍了拍女生頭上的帽子,「現在呢,我們也要過去玩了,不然待會好的地理位置都被他們占了,如果扔雪球的話,會很吃虧的。」

  「嗯。」女生點了點頭,然後和男生一起過去了。

  玩了半天,一群小孩加上一群大小孩在公園裡對了好幾個雪人,還有一些不是雪人的「雪人」——小金的雪人從某種方面來看,應該算是外星雪人吧,身體坑坑窪窪還有些扭曲,頭也是不規則的多面體,用財前光的話來說就是從斜坡上滾下來變形了的蘋果。千歲和幾個小孩子一起合作堆了一個最高的雪人,一氏和金色兩個人堆一個雪人,竟然可以從上面看出與金色相似……愛理和白石還有兩個小孩一起堆了一個,算是公園裡半天內崛起的雪人群中最漂亮的一個了,那兩個小孩還高興地圍著雪人轉圈。

  白石在一旁拿出手機對著正被兩個小孩拉著在看他們的雪人的愛理,將愛理臉上的笑容拍了下來。

  一個雪人太孤獨了,那麼,一群雪人是不是就可以互相驅逐孤獨呢?

  已經踏上了各自回家的途中,看著天上又開始飄雪的愛理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轉身拉著白石回到了那個公園。

  一個個雪人有伴地立在公園裡,形態各異。

  白石不解地看著愛理跑到了他們堆的那個雪人的面前,將自己的帽子拿了下來戴在了那個雪人的頭上,又拿下了自己的圍巾圍在雪人的身上,低聲對著雪人說了一句:「直希,你看,雪人也不孤獨的,所以,不用擔心我。」

  很輕很小聲的一句話,耳力不錯的白石聽到了,而且很清晰。

  愛理真是個傻瓜呢。

  看見那個將帽子和圍巾都給了雪人的女生,白石無奈地笑了笑,然後將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拿了下來,在女生一臉疑惑的時候,動作很輕柔地圍在了她的脖子上。長長的藍色格子圍巾在嬌小的女生纖細的脖子上繞了兩圈,然後一邊搭在背後一邊搭在胸前。和女生淺灰藍色的羽絨衣很搭配。

  「這樣就好了,不要著涼。」白石纏著繃帶的左手輕輕地拍了拍愛理的頭,嘴角微微揚起。

  愛理淺灰色的眼眸直視著白石的眼睛,仿佛想要從裡面看出什麼一樣。

  「怎麼了?」對上了女生的目光,白石疑惑地問著。

  「呐,阿介是因為我們是鄰居還有我的特殊情況,所以才會這麼關心我嗎?」

  女生輕柔的聲音傳進了男生的耳朵裡,通過聽覺神經傳到大腦。白石看著愛理很認真地在看著他,常年蒼白的小臉,淺灰色的眼眸倒影著他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男生的遲遲不回答而微微蹙眉。

  白石其實在聽到愛理問這一句的時候,愣住了,平時在球場上應對自如的完美姿態現在也派不上用場。

  可是漸漸地,他愣住的嘴角恢復正常,並且慢慢地向上揚起。

  他應該高興吧,她終於思考這個問題了,是不是她已經察覺到了?沒有人會無條件地對另一個人好,任何事情都有它的理由和條件,而他關心她的理由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是鄰居,她的特殊情況,而是因為他被她身上的一些發光點吸引住了。漸漸地產生了同情憐憫之外的情愫,所以才會更加有耐心地照顧她,關心她。

  她發現了嗎?

  看來他應該是時候揭開他心裡的秘密了。

  站在少女面前的少年緩緩的開口,「如果我說,是因為喜歡你,才會這麼關心你,你能接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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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溫暖的心跳

  「如果我說,是因為喜歡你,才會這麼關心你,你能接受嗎?」

  天空輕輕飄落的雪花,如同天使的羽翼一樣飄散,落下。

  少年灰褐色的頭髮上沾了幾片雪花,雪泛著淡淡的瑩白光澤,少年俊逸的五官,在光與影交織淡淡的陰影下顯得輪廓更加分明,半透明的瞳仁裡是認真、期待還有緊張,與少年接近完美的外表有些不符,但更加接近一個少年應有的青澀。修長的身軀立於公園裡的雪人群之中,在飄雪的映襯下,顯得很不真實。

  但少年確實是真是的,因為他就站在深紫色長髮的少女的面前。

  少女的脖子上藍色格子圍巾是剛才少年從自己的脖子上取下為她圍上的,圍巾上還有少年身上殘留的余溫。她澄明的淺灰色眼眸直視著少年的眼眸,兩個人的視線相對卻沒有誰故意避開對方的視線。

  「我很差勁的。」愛理在沉默已久甚至少年以為她會不說話的時候說了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白石聽到愛理的話愣了一下,這個時候一般的女生不是會說「好啊」,或者「為什麼是我」,甚至是「很抱歉」之類的話嗎?為什麼這個平時很安靜的女生在聽到他的告白竟然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我很差勁的。

  她是在說她不值得嗎?

  正當白石還在疑惑的時候,愛理輕柔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很差勁的,不會打網球,甚至是簡單的跑步或者跳遠都做不好。也不會音樂,小時候學過鋼琴但是因為沒天分最後就沒有學了,唱歌沒有膽量,更加不會跳舞。不會和人交往,總是冷冷清清的把人嚇跑,總是被動的接受別人的好意。學習成績也不是非常好,總是缺課,理科一直都不是很好。不會照顧人,只會麻煩人,還老是做出一些讓人氣憤的傷害自己的事情,讓關心我的人擔心難過。我……」

  愛理一直在數著自己的缺點,平淡的語氣敘說著,但是其中卻帶著幾分苦澀和無奈,因為她也知道自己除了畫畫之外就一無是處了。而她畫的畫很多時候都不被人認同,尤其是還在英國的時候,直希去世了,她的經常沒日沒夜的畫畫,因為嚮往死亡的本能,所以畫出來的畫陰暗的成分不少,讓人看了不舒服,自然不會有人認同她了。

  這樣一個差勁的她,和眼前這個接近完美的少年會有可能嗎?

  「不要說了!」白石聽著愛理數著自己的缺點,一個接一個的數著,終於忍不住打斷她的話了,伸手將她擁進懷中,用手將她的頭壓在自己的胸前。「不要再說了。」

  少女在少年溫暖的懷抱中,聞到了少年身上淡淡的藥草香氣,因為少年喜歡種藥草,所以他的身上很經常都會染上了各種藥草味混合的淡淡氣味。因為頭被他的手壓在他的胸前,很清晰地聽到了他的心跳聲,噗通噗通。和在繼母腹部聽到的胎兒的心跳聲不同,胎兒的心跳聲雖然給人心的震撼很大,感染力也很強,但是卻沒有少年的心跳聲有力,也少了安全感。胎兒需要人去保護,而少年可以保護人。這就是她聽到的心跳聲不同所帶來的感想。雖然不是第一次聽到他的心跳聲,之前在情緒崩潰的時候伏在他的懷裡大哭的時候也有聽到過,但那時候只顧著哭,想著心裡壓抑的事情,想要將所有不良情緒隨著淚水流出,所以忽略了少年的心跳聲。少年的心跳聲,可以使人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可以使人安心。

  看見愛理並沒有掙扎,只是安靜地在他的懷裡,白石將自己的下巴擱在少女的發頂,少女嬌小的身影就這樣幾乎被他所淹沒。

  「愛理,其實愛理並不是那麼差勁的。愛理畫畫很厲害,愛理的畫給人的感染力和震撼力不小,你的畫在表達你的內心世界,最初的時候我就是從你的畫裡面來感受你的心情,因為那時候的愛理總是安靜得沉默,很少和我們說話。愛理雖然體育不好,愛理卻可以把運動的人或者事物畫得很好,每次幫我們畫我們打網球的畫都會很用心畫得很像,很逼真。愛理音樂不好,但是沒有人規定人一定要會音樂啊,我也不會什麼樂器,小時候吹口琴把姐姐他們都嚇跑了。愛理的功課很差嗎?其實不是的,你一直都是在家裡自學或者請家教,而且你畫畫占得時間那麼多,用剩下的時間能夠學到那麼多東西已經很厲害了,至少你的成績平時都是在中上的,不像小金那傢伙,每次都要我們幫他補習才能及格。愛理雖然不擅長和別人交往,但是愛理其實是一個很溫和體貼的人,總是安靜地看著網球部的人呢吵吵鬧鬧,總是無法拒絕小金還有一些親近你的小孩子,總是默默地承受別人對你的流言和目光也不會對他們露出厭惡的神色……有時候我會覺得愛理就像一個易碎的玻璃娃娃,可是有時候又會覺得愛理並不是我們想像中那麼脆弱,愛理其實是一個很矛盾的人呢。」白石在愛理的頭頂對她說著她的優點,天空中飄下的雪漸漸少了,似乎很快就會停下。白石頓了頓之後繼續說,「之前在看到愛理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時,或者是將自己困在自己的悲傷和難過中,就會覺得很生氣。因為愛理不愛惜自己的生命和身體,也不讓別人走進你的世界,所有的悲傷和難過都憋在自己的心底,不肯向別人訴說。就是因為這樣心裡的包袱才會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最後太沉重了會壓壞你的心。但是在愛理肯對我說直希的事情,你母親的事情,還有你自己的事情時,就覺得很高興,因為愛理願意讓我走近你的世界。」

  少年的聲音一直在少女的上方傳來,一點一點的。

  雖然他一直都不是沉默寡言的人,但是這也是他難得一次說那麼多話,而且語氣一直都很溫柔,男生略微低沉沙啞的聲音如同大提琴一般迷人動聽。

  愛理心裡在想,其實白石真的是一個很溫柔的男生,就算他平時在網球場上淩厲的回擊,銳利的目光,甚至是在壓制小金時的狡詐,也無法掩蓋他本質上的溫柔體貼。她承認她是喜歡他的,原先還沒有明確的分清楚這種喜歡和朋友之間家人之間的喜歡是不是一樣。之前甚至還有一種,白石在她的身邊,她依賴他,他照顧她,他給她的感覺有點像直希,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可是現在想來,這種感覺其實是不一樣的,說不出哪裡不一樣,但是心裡有一把聲音在喊著,不一樣的。原本朦朧的感覺也漸漸清晰,可以分得清楚自己最真實的感覺。

  在愛理還在思考的時候,白石的聲音再次響起:

  「愛理並不差勁的,愛理有很多優點吸引著我,所以我想一直陪在你的身邊,也請你一直活在我的身邊吧。」終於將在醫院裡看著熟睡的愛理時在心底說的話說出來了。她會怎麼回應呢。

  我想一直陪在你的身邊,也請你一直活在我的身邊吧。

  愛理在聽到白石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原本輕輕閉上的雙眼瞬間睜開,淺灰色的眼眸睜得大大的,漸漸地蒙上了一層水霧。

  我想一直陪在你的身邊,也請你一直活在我的身邊吧。

  直希,聽到了嗎?有一個很優秀的男生說,會一直陪在我的身邊,你看到了嗎?我不是孤獨一人的。你離開了,媽媽離開了,我也不是孤身一人在這個複雜的世界上奮戰的。

  溫熱的眼淚滑下,在少年的衣襟上留下濕濕的痕跡。

  少女在少年溫暖的懷抱中點了點頭,然後抬起手環抱住少年的腰身。

  得到愛理的回應,白石原本緊張不安的心情隨著她輕輕地點頭以及纖細的手臂回抱他。嘴角漸漸揚起冬日裡的陽光一般的笑容。低下頭將懷裡的少女擁抱得更緊,仿佛想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一樣。

  「答應了就不能反悔了,愛理。」

  「嗯,請多多指教。」

  原本就不大的雪停了,兩人的細語在雪地上被寒風吹散,但是少年溫暖的懷抱,溫暖著懷裡的少女。

  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我會一直活在你的身邊。

  不會反悔。

  不會反悔。


26. 傳遞的鼓勵

  少女一手托著調色盤,一手握著畫筆,站在被固定在牆上寬2米的畫紙前,繼續未完成的畫。少女纖瘦的身影在寬大的畫紙面前顯得更加嬌小,一身淡色的居家服,戴著一條可愛的圍裙,不時地調一調顏料,或者換一換畫筆,認真地畫著還沒有完成的大阪雪景。

  同在畫室裡,還有一個左手纏著繃帶的少年坐在靠近窗戶的地方看書,時不時做一做筆記,灰褐色的發在窗戶照進來的光的映襯下仿佛發著淡淡的光一樣,輪廓因為臉上的陰影而更加分明。

  在寒假裡的這幾天,幾乎每一天的這個時候都會有這樣的畫面發生在深津家的畫室裡。

  畫畫的少女和複習的少年,各自認真地在做各自的事情,卻有人陪伴著。

  白石今年3月份就要參加大學入學考試了,雖然平時成績很好,但是面對他要考的大阪大學,不能夠太大意。所以經常都會把書帶到愛理的畫室裡,他在一旁的複習,她在畫畫。畫室裡很安靜,兩人交談不多,但即使只是一個偶爾的眼神接觸也能夠感到這份寧靜所帶來的滿足。

  「畫了那麼久,休息一下吧。」不知道過了多久,白石看書累了,抬頭看見愛理還在畫畫。他知道她一開始畫畫就會忘記時間了,沒有人提醒她很經常會一畫就是幾個小時,最後累到站不住了才會停下來。看見她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這樣站著畫畫看著就心疼,但是他也知道這是她的習慣,不管是在面對畫架還是面對牆壁畫畫的時候都是站著的。

  愛理停了下來,看了看白石流光澄明的雙眸,點了點頭,然後將手上的東西放到一邊去洗手了。

  當愛理洗完手回來以後,就看見桌子上多了一壺熱茶和一些點心,估計是剛才翎子阿姨送上來的。

  「坐這裡吧。」白石幫愛理擺放好椅子,「你剛進去洗手深津阿姨就送東西上來了。」其實白石沒有說,深津翎子笑眯眯地看著他,眼神很曖昧,也不停留多幾秒就離開了。

  「嗯,阿介複習的時候很認真呢,剛才偶爾回頭拿顏料都是看見你在看書,還有在書上寫寫劃劃。」愛理一邊倒茶一邊說著,其實她有時候會回過頭來看看他在幹什麼的,因為擔心自己畫畫而他在一旁複習會影響到他,或者會讓他覺得自己只是在畫畫完全沒有理他。可是每次回頭,看到的都是他很認真地樣子。球場上的白石是認真的,每一記發球,每一次揮拍,每一次奔跑都是認真的,那時候的他身上散發著一種光芒,那是對網球的熱愛還有對夢想的熱忱所融匯的光芒。複習中的白石也是認真的,專注的,集中力很強,不容易受到別人的干擾影響,低著頭,目光落在書本上,筆記本上,筆尖上,有時候遇到難點會微微蹙眉,但是當他找出答案之後,就會舒展開來,嘴角微微揚起滿意的弧度,這時候的他身上也散發著一種光芒,那是專注與對夢想的追求所交織的光芒。

  「是嗎?」白石接過愛理遞過來的茶杯,看著裡面的淡綠色的熱茶冒著熱氣,而女生的臉被著朦朧的熱氣所隔,變得有些虛渺。但他能夠清晰地看到她嘴角的笑意,淺淺的淡淡的,那是屬於深津愛理純白乾淨的微笑。「愛理已經決定好了,要參加綾小路老師說的比賽了嗎?」在放寒假之前,綾小路老師給了愛理一份宣傳單,那是全日本青少年繪畫比賽的宣傳單。參賽者要是中小學生,分開高中組、國中組和小學組比賽,優勝者很有可能會被著名的畫家收做學生,也為他們未來在這個領域的發展做鋪墊。參賽者要在2月份之前交初賽作品,經過篩選才可以在2月末參加地區決賽,最後在3月份到東京參加決賽,當場繪畫,那個時候剛好是他要去參加大阪大學入學考試的時間。

  「阿介覺得如果我去參加會怎樣?」愛理淺灰色的眼眸看著手中的茶杯裡冒著熱氣的綠茶,水面上倒影著她的雙眼,她看到了那雙眼睛裡,有不肯定、擔憂還有細微的期待。

  「愛理自己覺得自己有能力嗎?」白石看見愛理微微蹙眉,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反問她。

  「我不知道。」輕輕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到底到了哪個階段,怎麼樣的水準。一直以來看過她的畫的人之中,只有綾小路老師是專業人士,雖然他們都認同她,但每個人的評價也會因為各自的審美觀還有性格愛好等等的影響而不同,她的畫,會被認同嗎?

  「愛理在擔心什麼?可以告訴我嗎?」看見她低垂著的淺灰色眼眸中複雜的神色,少年伸手覆上少女捧著茶杯的手,她的手一直都是涼涼的,捧著熱熱的茶杯取暖,才稍微溫暖一些。

  愛理咬了咬下唇,如果是以前,她是不會和別人說的,可是現在,她答應過他,有什麼會告訴他的。他說,一顆心空間太小了,能容納的東西很少,如果所有東西都憋在自己的心裡等它慢慢地腐爛消失,積累得太多會讓自己的心塞得太滿,隨時都有崩潰的可能。但如果讓自己信任的人和自己一起分擔,那就是擁有兩顆心的空間,比一顆心的空間要大,所能夠容納的,想得都要更加多,更加開闊……

  「我的畫,也許不會被認同呢。因為以前在英國的時候,我的美術老師就不喜歡我的畫,很多人看了我的畫都說不喜歡,看著就不舒服。」愛理唇角淡淡的微笑染上了苦澀的味道,她的畫真的很奇怪呢,不是她喜歡的印象派,不是抽象派,也不算是寫實派。還有她所畫的東西,有些真的挺難讓人接受的。

  原來她是擔心這個。

  白石將她捧著茶杯的其中一隻手握在手心,愛理的畫,每個人看的感覺都不同,也許有些人無法接受她所畫的東西,但是她天生就應該是一個藝術家,那是創造而不是按照前人的路來走。

  「愛理的畫有哪裡不好呢?」白石低聲問著,聲音裡有著他特有的溫柔,不等愛理回答就自己繼續說下去了,「愛理的畫,畫功很好,連綾小路老師都這樣說的。還有愛理的畫每一種顏色都調得很好很細緻,也很特別,雖然那不一定是平常大家所看到的,但卻是愛理從自己獨特的視覺和想法去調的顏色。愛理的畫,風格很多變化,而且從畫裡可以看到愛理的心思和想法,雖然我在美術這方面沒什麼天賦,也不知道多少專業知識,但是在最初的時候,就是看畫來瞭解你的。」

  看著少年平淡中帶著溫柔的目光,愛理在思考著他所說的話。

  「雖然我不敢肯定每一個人都會喜歡愛理的畫,但是我相信一定有人會欣賞的。沒有嘗試過,怎麼知道會不行呢?所以,愛理如果想參加就參加吧,不用擔心那麼多的。」白石握緊一些愛理的手,給她勇氣。他們也希望她能夠參加,如果她的畫一直都不讓外界看到,那會很可惜的。

  「嗯,我會試試的。」對著白石淡淡地笑了笑,愛理感受到他手心傳來的溫度,心裡仿佛安穩了許多。如果可以,她也想去嘗試一下,她想要讓更多的人看到她的畫,希望能夠得到認同。

2月份的時候,在學校,當綾小路老師把愛理叫到了她的畫室,將她入圍了可以參加地區決賽的消息告訴她的時候,愛理笑了,淺灰色的眼眸中也帶著笑意。

  「愛理,現在相信自己的能力了吧,那麼多的人參加初賽,經過很多重篩選才選出了15個人參加關西地區的決賽,你就是其中之一了。」綾小路洛衣靠著桌子站在拿著通知信笑的愛理身邊,「呵呵,現在快點告訴白石君還有你的家人吧。」

  愛理聽到綾小路老師提到了白石的名字,臉上有些微紅,因為自從第三個學期開學以後,雖然大家都忙著準備考試了,但還是有不少人發現了白石和愛理之間微妙的變化,例如網球部幾個精明一些的人,例如綾小路洛衣。

  綾小路洛衣好笑地轉身走向了自己的畫架前,開始準備畫畫的事情。

  愛理拿出手機,纖細的指尖在手機鍵上按著,最後點擊發送。發送完郵件,愛理抬頭看著窗外的天空,多雲的天空,有些昏暗,給人一種慵懶的感覺。

  呐,直希,我會讓更多的人看到我的畫。

  你會在我的畫上,讓更多的人記住你的,在不久的將來。

  和教室裡很多的學生一起在複習的白石,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拿出來一看發現收到郵件了:

  【阿介,我通過初賽了,放學見。——愛理】

  看著手機螢幕上短短的郵件,白石的嘴角微微勾起。


27. 紐扣的心思

  東京藝術大學——

  在某個休息室裡,綾小路洛衣轉頭對著身旁的愛理說,「別緊張,先休息一下吧,待會比賽的時候加油吧。」

  「嗯,知道了,老師。」愛理點了點頭,低頭看著右手腕上的手鐲,現在白石應該進考場了,今天是大阪大學的入學考試。而她昨天就來了東京,和九條向若還有老師以前的學生聯繫上了,她們住進了九條家,今天一早由九條向若和她的父親送她們來到東京藝術大學參加全日本青少年繪畫比賽的總決賽。

  在2月份的地區決賽中,愛理以一幅《雲端》爭取了關西地區的3個名額之一,那幅畫裡,畫的是天空上,雲端的夢幻景色,有若隱若現的精靈,在顏色和明暗還有一些特殊方面的處理得到了評判的好評,所以成功打進了全國決賽。而今天的比賽,題目還保密,要當場繪畫,所有工具都是比賽主辦方安排的,比賽的地點定在東京藝術大學的美術部。

  大阪大學——

  作為今天入學考試的考場裡,一個個考生接過考卷開始閱卷和寫名字,等待考試鈴聲開始就可以作答。

  白石認真地閱讀著考卷,無意中看到了手旁的鋼筆,是愛理在他的畢業典禮那天送他的,光滑的黑色筆身,如流墨一般,據說是和綾小路老師一起去買的。

  現在愛理應該在等著比賽開始吧。

  愛理的畫,如果能夠正常發揮水準,也許會給那些評判帶來心靈上的震撼的。因為在關西地區決賽的那天,已經有不少人被愛理的畫所震撼了,還有評判問她是跟誰學畫的。當他們聽到她說沒有,只有一個平時給她指導的老師,那就是綾小路老師了。愛理那天比賽所畫的畫,雲端上的夢幻,看到的不僅是天與雲還有若隱若現的精靈,還有就是畫中所流露的情感,那不是誰都能很好的表達出來的。

  今天,她的比賽,他的考試,他們都在努力。

  那麼,他們一起加油吧。

  東京藝術大學——

  比賽即將開始了,愛理有些緊張地兩手交握擱在腿上,看著右手腕上銀色與藍色主調的手鐲,在早上已經收到了他白石的郵件,很簡單的郵件:

  【愛理,一起加油吧。】

  突然又從口袋裡掏出一顆小小的紐扣放在手心中。看著紐扣仿佛那個紐扣的主人就在自己的身邊一樣。

  這是四天寶寺高中部學生制服襯衫上第二顆紐扣,是最接近心臟位置的紐扣。

  在日本的風俗中,在畢業的時候,男生學生制服上第二顆紐扣所代表的是男生的心,從某些方面來說也是代表著愛情,或者永恆不變的愛。所以,在畢業典禮的那一天,會有男生把自己制服上第二顆紐扣送給女生,也有女生會向男生要他們制服上第二顆紐扣,雖然這不一定等於愛情,但是卻是一個美好的傳統風俗。

  在四天寶寺高中三年級的畢業典禮上,白石藏之介的學生制服上第二顆紐扣可是很多女生夢寐以求的。但是每個女生去找他的時候都會發現,他的學生制服上,已經沒有了第二顆紐扣,他說,已經有想要送的人了。

  當白石眾目睽睽之下,帶著愛理跑了,大家才發現,原來他們兩個之間的緋聞並不是空穴來風的,頓時畢業典禮上生起了不小的混亂。

  在愛理很經常畫畫的一個角落,身材修長的男生和嬌小的女生站著。他們旁邊的櫻花樹飄落下的粉色花瓣隨著微風在他們的四周如雨飄落,女生長長地深紫色頭髮隨著風輕輕飄拂,偶爾沾上了一兩片櫻花花瓣,兩種一深一淺的顏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白石嘴角微微揚起,纏著繃帶的手抬起,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把落在愛理頭髮上的花瓣拈了下來,然後在她的面前鬆開手,花瓣隨著風飄落。

  「禮堂那邊會不會太混亂了?」愛理微微皺眉,因為白石突然把她帶走,似乎會引起轟動了,那邊現在應該有些混亂吧?

  「不用擔心,我要畢業了,當然要讓大家知道我們的關係了,讓他們混亂一下也好啊。」白石伸手揉了揉愛理柔軟的頭髮,每次當手指碰上那深紫色的頭髮,涼涼的順滑的觸感從指尖傳來,感覺很舒服。他剛才其實是故意的,故意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愛理帶走,至於這樣意味著什麼,就讓那些原本就覺得他們兩個之間曖昧親密的人去慢慢品味了。他的目的已經達成。

  「啊,對了,畢業禮物。」愛理聽到白石帶著惡作劇色彩的話語,只是無奈地笑了笑,然後從包包裡拿出那個鐵灰色的長方形盒子,盒子上有著她用筆劃上的簡單花紋裝飾著。將手中的盒子遞給白石,「畢業禮物,阿介。」

  看著女生遞過來的盒子,白石有那麼一瞬的愣神,收到愛理送的畢業禮物,確實有些驚喜呢。

  「阿介?」看見白石愣神了,愛理輕柔的聲音喊了一下。

  「謝謝了,愛理。」輕輕地說了一句,白石從愛理手中接過那個盒子,在她帶著期待的目光下打開了那個長方形的盒子,裡面是一隻漂亮的鋼筆,筆身如同流動的墨色一樣,筆套口處和筆尖是銀色的,上面刻著小小的英文商標。白石拿著鋼筆看了很久,一抬頭就看見愛理有些緊張地看著他,是在擔心他不喜歡嗎?

  白石伸手揉了揉愛理的頭髮,「我很喜歡,謝謝了,愛理。」

  聽到男生的回答,女生的表情舒展看來,嘴角微微勾起。

  突然,白石從口袋裡掏出一些東西握在手心中,微笑著對愛理說,「手伸出來,給你。」他把手心中的東西放在了愛理伸出來的手心中,是一個小小的紐扣,也是今天很多女生想要得到的白石藏之介襯衫上第二顆紐扣,現在這個最接近心臟的紐扣就這樣安靜地躺在愛理的掌心中,在飄落下來的櫻花瓣的映襯下,折射著如同圓潤的珍珠一樣的光澤。

  從看清手心中的東西之後,愛理的目光就這樣被那顆小小的紐扣吸引住了。

  實際上,愛理也是在最近才聽說有這個風俗。

  因為很小就去了英國,再到後來國中在家裡自學,根本就不知道原來這樣的一個風俗。有女生跑來問她,會不會問白石要第二顆紐扣。問得她莫名其妙,最後有女生好心解釋,愛理才知道了這件事情。剛才看見白石的時候,她也有留意到他的襯衫,上面沒有了第二顆紐扣,但是沒有想到,白石會從口袋裡掏出這顆有著某種特殊意義的紐扣送給了她。

  「怎麼了?」白石看見愛理看著那顆紐扣發呆,微微俯身去看這個看著手心中那顆不值錢的紐扣如同看著珍寶一樣的女生。

  聽到白石的聲音,愛理緩緩地抬起頭來,嘴角漸漸揚起他熟悉的純白乾淨的微笑,現在這個微笑中還染上了暖意,以及被紛飛飄落的櫻花所映襯的粉色。

  「謝謝。」

  很輕很輕的道謝,少年聽到了,而他的目光落在少女的微笑上,這樣的微笑,真是漂亮呢。越是這樣想著,就越是想要更加接近那微微揚起的唇角,少年微微俯身,臉漸漸地接近那個嬌小的少女微笑的臉。

  看著少年漸漸接近的臉,少女沒有後退,她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只是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地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眼睫毛輕輕地顫動著。感覺到少年漸漸接近的呼吸,以及他纏著繃帶的手溫柔地扶住了她的臉,從他的手心傳來的溫度讓她緊張地心漸漸平復下來。溫熱的觸感貼上了少女淺粉色的唇,少年並沒有熱烈的深入,也不是蜻蜓點水,只是動作很輕柔地親吻著少女,輕輕地,如同飄落的櫻花瓣觸碰的輕柔。

  他的右手中拿著她送的畢業禮物,她的左手中握著他送的第二顆紐扣。

  在紛飛如雨的櫻花樹下,少年溫柔地親吻著少女。

  如同一幅唯美的圖畫。

  東京藝術大學——

  「比賽要開始了,愛理,進去了。」綾小路老師的身影從身邊傳來。

  愛理最後看了一下手心中那顆讓她珍惜的紐扣,應了一聲,「嗯,知道了。」然後小心翼翼地收起那顆紐扣,跟著綾小路老師進去比賽的會場。

  阿介,我會努力的。

  你也要加油啊。

  從大阪大學考完試出來,白石和很多考生一樣,舒暢地呼吸著考場外的空氣,和一起來考試的同學一同離開,偶爾的聊上幾句。

  他灰褐色的發隨著3月的微風輕輕飄拂著,感受著迎面吹來的風,這段時間以來緊張備考的心終於可以放鬆了。做足了準備來參加考試,心裡也有一定的底數,他相信自己能夠通過的,正如他相信愛理能夠在比賽上發出她獨特的光芒一樣。

  突然,手機震動了一下,收到了郵件:

  【阿介,考完了嗎?比賽很順利,我是第2名,雖然有些遺憾,但是沒有不甘,比賽中真是臥虎藏龍呢。剛剛頒獎了,現在準備去見一個大師。待會再打給你了。】

  看著手機螢幕上愛理所發的有史以來最長的郵件,白石的嘴角揚起。

  這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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