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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風雲)斷浪,滾過來》作者:零落成泥【完结+番外】

《(風雲)斷浪,滾過來》作者:零落成泥【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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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風雲雄霸靠邊讓,
青梅竹馬嫖斷浪!

內容標簽: 穿越時空 青梅竹馬 港台劇
搜索關鍵字:主角:秦青,斷浪 ┃ 配角:秦霜,聶風,步驚雲,雄霸,孔慈,等 ┃ 其它:風雲雄霸天下

[ 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16-4-15 01:40 編輯 ]
男主角是给女主角爱的,男配角是给读者们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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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下會小雜役

    秦青在天下會一年的時候,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風雲”。

    那時候,她穿著一身小雜役們的紅色短打無袖制服,在假山旁偷懶,一行三人便走了過來,迎面跟一群平時就囂張得很的小屁孩們撞上,言語不和便打了起來。

    三人中的小女孩是孔慈,她正擔憂地叫著“別打了!”卻幫不上什麼忙,另兩個一個一頭微黃的披肩短發,臉蛋肥嘟嘟的,雙眼清澈溫和,想必就是聶風了,那麼另一個……算了不記得了。

    秦青眼睛一斜,便瞥到旁邊的假山上坐著個酷酷的小男孩,他穿著與她一樣的紅色制服,正是早來了一段時間的步驚雲。

    兩個男孩和一群差不多歲數的男孩打得難分難解,那秦青忘了是誰的男孩忽然被人一拳打到她腳邊,她唬了一跳,幾乎跳起來,就見那男孩憤恨地抹了把臉,擦掉混著絲血水的汗液,又要沖上去。

    在秦青反應過來前,她已經伸手拉住了男孩。男孩無法脫身,才疑惑地回頭,見秦青正盯著自己,愣了愣,脫口道:“你放開我!”

    秦青下意識地要鬆手,下一秒卻又緊了緊手中布料,真誠勸道:“小弟弟,我覺得你這上去也是白白挨打,不如跟我一道在這邊看看熱鬧,一會兒就會有人來了哦。”

    “你放開我,他們看不起我,我要讓他們看看我的厲害!”男孩瞪大雙眼,儼然一副拼命的架勢。

    秦青連忙鬆了手,嘀咕了一句“自尊能當飯吃麼?”也就懶得管他了。

    男孩沖了上去加入戰團,沒一會兒身上就挨了好幾拳,看得秦青皺眉不已。她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做些什麼,可低頭瞧瞧自己瘦弱的四肢,她又打消了這個不靠譜的想法。反正小孩打架,也不會出什麼大事。

    原本在一旁叫著“不要打了”的孔慈見兩人落了下風,心急地想要上去幫忙,誰知卻被對方一個男孩狠狠推了一把,但那男孩還未來得及轉身,假山上便飛下一塊木頭,擦過他的臉頰,遠遠地飛了出去,可見力道之強。

    那木頭的去勢未盡,就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抓住。那雕成了一定形狀的木頭被碾成了碎屑,原本還在打架的小孩子們連忙跪下喊幫主,唯有那男孩仰著小臉站立著,一臉自傲。

    “哎呀呀,你膽子真大,見了幫主居然不跪!”天下會總管文丑丑扭著腰揮動著手中的羽毛扇款款走上去,責備道,“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斷浪,是南麟劍首斷帥的兒子!”男孩驕傲地說。

    文丑丑與天下會幫主雄霸對視一眼,又朝另兩個男孩道:“那你們兩個呢?”

    “我叫聶風。”

    “我叫步驚雲。”

    雄霸點點頭,大踏步往前走,才走兩步又停下,回頭望著聶風和步驚雲兩人,眸光一亮,“聶風,步驚雲!”

    兩個孩子被一驚,原本正偷偷轉頭看雄霸,此刻也嚇得連忙回頭,盯著地面不語。

    口中念著兩人的名字,雄霸眼中眸光大盛,忽然嘴角微勾,轉身飛快離開。

    文丑丑急忙跟上,同時不忘回頭對幾人叫道:“哎呀,你們死罪難逃!死罪難逃喲!”

    早在雄霸出現的那一刻,秦青便立刻手腳利索往下一跪,低頭縮成一團,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現在的天下會還隻是個頗具規模的幫派,但離天下第一還早著呢。但身為天下會的幫主,雄霸的威勢令人不敢直視。

    秦青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穿越到了《風雲雄霸天下》這部電視劇裡,自然知道泥菩薩給雄霸的批命: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九霄龍吟驚天變,風雲際會淺水游。秦青沒有完整地看過風雲,那對她來說是兒時的記憶了,她隻記得雄霸的三個徒弟為了一個在當時的她看來丑爆了的女人反目成仇,后來又化干戈為玉帛, 團結一致打敗了雄霸。而今天,大約就是雄霸與風雲二人歷史性的會面了吧。

    等到雄霸和文丑丑離開,秦青才站起身,拍拍膝蓋上沾到的青草,看向幾人。

    原本跟聶風等人打架的小男孩們丟下狠話離開了,孔慈正扶著聶風關切地問他有沒有哪裡受傷。

    步驚雲冷著臉站在一旁,雖沒有說話,關切的目光卻是落在孔慈身上。

    而那個叫斷浪的男孩,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慢慢拍了拍搓去上面的灰塵,鼻子裡哼了一聲。

    秦青的視線在斷浪的身上多停留了幾秒,腦中努力回想,也隻能想起這個孩子將來的戲份還挺多的,但具體發生了什麼,她卻是想不起來了。

    她輕咳了一聲,見眾人向自己看過來,對幾人露出標准的燦爛笑容,稚嫩的聲音有著成年人的平穩,“你們是新來的吧?我帶你們去熟悉房間吧。”

    “是你。你是誰?”斷浪認出了秦青,不由問道,隻是聲音裡帶著淡淡的敵意。

    秦青沒有在意,笑容未變,“我叫秦青,是天下會的雜役,比你們早來了一年。”

    “那就麻煩你了,謝謝。”感受到秦青的善意,聶風笑了笑,隻是這一扯動嘴角,卻是動到了傷處,他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我們在這裡相聚就是緣分,互相幫助是應該的。”秦青態度極為友善,“孔慈畢竟是女孩,對我們住的地方不太熟悉。”

    孔慈點頭表示贊同,“你說得對。”

    “那我們走吧。聶風,步驚雲,孔慈,”秦青故意頓了頓,才繼續道,“斷浪。”

    秦青是在一年前被擄到天下會的,那時候她已經穿越到這個世界兩個月的時間。她穿成的是個孤兒,衣衫破爛靠乞討為生,一開始的傷心迷茫過后,她開始為了自己新的人生籌劃,將當時住在同一破廟裡還活著的六個孩子團結起來,組成了流竄盜竊團伙,專門偷食物吃。等生存問題解決了,她又帶著那些孩子們改邪歸正,靠著做童工換取食物或者錢財。好不容易生活慢慢步上正軌,結果那天她在街上溜達想看看有沒有更多的生財門路,就被人頭一蒙擄走了,醒來便到了天下會,直到那時她才明白她是穿越到了一部電視劇裡。

    天下會不能隨意進出,秦青這麼個什麼武功都沒有的小女孩自然沒有門路逃出去,想著那些孩子應該已經學會了吃飽飯的方法,不至於餓死,她也隻好安心在天下會待下來。

    剛穿越來時沒有條件,再加上在外男孩的身份比女孩方便,秦青一直都是小男孩的打扮,來到天下會后,她細細想了很久,沒有糾正這個錯誤。這是個武功至上的世界,秦青不想成為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便隻能去學些拳腳功夫。但她知道,天下會的雜役雖然不可能接觸到高深的功夫,普通的功夫卻是會教的,但侍女卻隻能乖乖伺候人,別想著學功夫。所以向來都是靠自己的秦青便成為了天下會的一個小雜役,努力干活練武,爭取在自己的女人身份暴露前能學到足夠多的保命招數。

    “這裡就是雜役住的地方了。”秦青帶著幾人七彎八拐終於走到一處僻靜的院落。

    “這裡好小,好簡陋!”斷浪不滿道。

    秦青心裡哼了一聲,臉上卻無奈地一笑,“沒辦法,誰叫我們是雜役呢?”她看向步驚雲,繼續道,“步驚雲,你才剛來沒多久,還住在客房那邊吧?我想過不了幾天,劉管事就會抽空安排你們了。到時候,如果你們願意的話,可以到我的甲組來,也能互相關照。”

    “秦青說得很對,成為朋友不容易,我們要好好相處。”聶風說,小臉肥嘟嘟的,看得秦青的怪阿姨之魂蠢蠢欲動,好想伸出魔爪去掐一掐他粉嫩的小臉蛋。這年頭,外貌可愛性格又討人喜歡的孩子不多了啊。

    天下會雜役眾多,待遇自然好不到哪去。剛來的小孩沒有單獨的房間,睡得是大通鋪,一個房間裡可以睡十多個孩子,每天起床跟打仗似的熱鬧。秦青努力了一年, 爭做雜役標兵,她的努力終於被負責管理幾百個孩子的劉管事看在眼裡,提拔她做了個小小的組長,甲組近二十個男孩都歸她管。

    說是組長,其實秦青要做的事也不多,每天早晚催促組員集合早鍛煉,帶領組員將劉管事分配下來的任務按時完成,其余時間她也懶得管他們,隻要不闖禍,他們怎麼玩都可以,而她則樂得清閑。偶爾發呆的時候,她也會想起秦鴻秦嵐等人,想著他們是不是過得好。但更多的時間,她卻要努力提升自己,並保証不暴露女性身份。

    正參觀著屬於甲組的小院落,聶風的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來,見大家都看著自己,他臉色一紅,低頭訥訥的。

    “抱歉,現在都到飯點了,我居然沒有注意到。我們先去吃飯吧。”秦青忍住掐聶風小臉的欲望,充滿歉意地說。

    “我帶路吧。”孔慈微微一笑,“不知道今天吃什麼呢?昨天有紅燒肉,結果我去的時候已經被別人搶光了。”說著她抿著唇,臉上露出些許失落。

    作為搶到不止一塊紅燒肉的成功人士,秦青心虛地別開視線,“這個……孔慈,你放心啦,今天有我們在,有肉一定搶給你吃!”

    “沒關系的啦,我隻是隨便說說。”孔慈卻連忙搖頭道,“你們要是為我搶菜而受傷了,我會很難過的。”

    “為你服務,心甘情願!”秦青齜牙一笑。

    “謝謝你。”孔慈微笑著,看著秦青的眼神比之前柔和不少。

    感受著旁邊忽然瞥過來冷冷的視線,秦青一愣,心中大罵自己殷勤過頭,竟然忘記自己此刻的男孩身份。因為不知道要在天下會裡呆多久,她想討好這些未來的堂主們總沒錯的,誰知不小心過了線。

    這下可好,被步驚雲討厭了……

2打架

    對於未成年步驚雲的敵視,秦青一時間倒是真沒有放在心上。她做了她能做的,最后能有多少效果,就不是她能決定的了。

    眾人一起在飯堂搶著吃了一頓飯后,感情有了明顯的提高,但秦青想要進一步籠絡幾人的目的還未達成,聶風和步驚雲就被劉管事客氣地請走了。

    秦青知道雄霸准備收此二人為徒,所以現在就另眼相待了,但其他人都不知道,斷浪和孔慈二人看著漸行漸遠的二人,各自露出了或多或少的擔憂。

    “放心吧,劉管事是好人,不會為難他們的。”秦青拍了拍斷浪的肩膀,安慰道。

    此時斷浪對秦青的敵意已經消除了,聽到她的安撫,卻說道:“我沒有擔心他們。”

    “……”秦青撇撇嘴,他的情緒都寫在臉上了,還嘴硬給誰看呢?

    聶風和步驚雲被帶走了,斷浪卻沒人理會,秦青便自作主張將他留在了自己的甲組。孔慈本來就不是跟秦青一個部門的,她又跟步驚雲比較熟,風雲二人一走,她也就跟秦青微笑著告別離去。

    “喏,你就睡這裡吧。”秦青指著一間大通鋪對斷浪說。

    斷浪當場就皺起了眉頭,“為什麼?我不要。”

    “……”秦青有些煩惱地抓了抓腦袋,無力地說,“沒有為什麼。不睡這裡,你難道想露天睡外面嗎?現在夜裡可都是大大小小見人就咬的蚊虫鼠蟻哦。”

    斷浪臉上有些驚懼,片刻又不甘心地問道:“步驚雲和聶風呢?他們也跟我一樣嗎?”

    為免麻煩,秦青一臉正直地敷衍道:“當然啊。這裡的雜役都是一個待遇,誰也沒比誰好。”當然啦,她才不會現在就告訴斷浪,將來那兩人會成為雄霸的徒弟,地位遠在他之上。

    看得出來斷浪依然並未接受這樣的安排,但沒有人是特殊的這一點,讓他無話可說,不再反駁。

    最近劉管事隻安排了日常的洒掃,甲組的孩子每天將分配的地點打掃干淨,便可以自由活動了,所以秦青帶斷浪來的時候,那些孩子都出外以打掃之名行玩樂之實了,晚間才陸陸續續回來。

    秦青有著學好武藝的決心,所以每天她都會按照教練師傅的要求蹲一小時以上的馬步。現在他們這些孩子年齡還小,雖有師傅教授武功,但並不認真,也不太嚴格, 隻有每天早晚加起來三個小時的訓練。最近幾天教練師傅家中有事,也沒人來替他,孩子們也就樂得輕鬆。當甲組所在的兩個房間之一傳出激烈吵鬧聲的時候,秦青 正收回馬步,伸著懶腰往回走。

    “你敢睡小爺的位置?不要命了吧!”

    “我想睡哪兒就睡哪兒!”

    “你算什麼東西,一個新來的就敢這麼囂張?”

    “你們這些小雜役給我聽清楚了,我是南麟劍首斷帥的兒子!”

    “你現在也不過就是個小雜役,囂張什麼啊!”

    “揍他!揍他!”

    秦青推門進去的時候,發現屋子裡幾個男孩已打成了一團,正中間被好幾個孩子壓在下面打的正是斷浪。

    “你們都給我住手!”秦青連忙叫道。

    平時秦青在甲組中的威懾力並不大。一是她才剛當上組長一個月而已,威嚴還未建立起來,二是她年齡尚小,以九歲稚齡領導十一二歲的男孩們,他們自然是不太服氣。他們不敢太過違抗她的話,不過是害怕她之上的劉管事而已。

    秦青費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將這一團亂的幾人拉扯開,等到問清事情來龍去脈,她不禁感到萬分頭疼。

    斷浪接受了在大通鋪睡覺的安排,隨便選了個位置躺著,誰知那正是甲組小霸王莫飛的鋪位,他一回來就讓斷浪讓開,斷浪自然是不肯讓,兩人便由口舌之爭上升到拳打腳踢。其他男孩毫無疑問都站在莫飛一邊,幾人聯手之下,斷浪很快就被揍得鼻青臉腫。

    秦青瞥了瞥明明眼角發青臉頰紅腫,卻兀自微仰著小臉一副不服輸模樣的斷浪,不禁陰陰地嘆了口氣。

    真是難搞的小孩,好想弄死他!

    “講道理和動拳頭是大人與小孩的區別,你們這些沒長大的小屁孩,好好反省反省吧!”秦青懶得跟眾人多話,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隻沒等他們反應,就扯著斷浪跑出了房間。

    所以,她也就沒等聽到莫飛不滿的嚷嚷聲,“明明比我們還小,拽什麼啊!”

    秦青拉著不情不願的斷浪一直走到了院子的角落,見他臉色難看,她也不禁怒上心頭,“你說你是怎麼回事呢?第一天來就打架,是想被劉管事趕出去嗎?”

    “我是南麟劍首斷帥的兒子,誰敢趕我!”斷浪大聲反駁道。隻不過他忘記了臉上的傷,這麼一用勁,便牽動了傷處,隻見他吸了口冷氣,面容因為疼痛而有些微的扭曲。

    秦青眸光微閃,嘴裡卻不客氣地說:“南麟劍首的兒子又怎樣?有種你就叫你爹來保護你啊!”

    “你!”斷浪惡狠狠地瞪著秦青。

    秦青學他的樣子仰著頭用鼻孔看他,兩個人年歲相仿,女孩兒本來就比男孩發育得早,秦青比斷浪高了幾厘米,此刻做出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看得斷浪氣憤不已。

    然而下一刻,秦青的氣息一滯,收回那副得意小人的樣子,有些無措地望著斷浪,“……喂有話好好說你別哭啊。”

    “誰、誰哭了!”斷浪大聲回道。他死死地瞪著秦青,如同蠻牛一般喘著粗氣,像是要嚇倒她,然而他的眼角卻流下了兩行晶瑩的淚水,鼻翼因為忍不住的啜泣而微微顫動。

    “好好好,你沒哭,是我看錯了。”秦青連忙哄著他道。

    斷浪抬手用力抹去眼淚,依然倔強地瞪著秦青。

    秦青不禁有些心虛,忙道:“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所謂人死不能復生,你節哀順變……”跟人打架被人欺負都不哭,提起他爹就哭了,可見他爹恐怕已經不在了,阿彌陀佛,她不該戳人家傷口的。

    “我爹沒死!”斷浪卻像是被戳破的氣球,大聲道,“我爹是去消滅火麒麟了,他會回來的!”

    “好好好,你爹會回來的。”秦青無奈,隻得順著他的話接道。

    斷浪吸了吸鼻子,胸膛急遽起伏了幾次,一轉頭跑了出去。

    “喂!”秦青瞪大眼看著斷浪跑了出去,猶豫了片刻,終因不放心追了出去。

    斷浪對天下會不熟,這邊的小院子又在僻靜的角落,沒跑兩步他就到了室內的一個小池塘邊。

    秦青一直跟在斷浪身后,一看他走到水邊,嚇了一跳,沖刺一般跑過去,一把扯住斷浪就往回拉,“不就是被人打一頓嗎?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剛來的時候,也天天挨揍,還不照樣活到現在?”

    “你放開我!”斷浪此時隻想一個人靜靜,秦青的拉扯讓他立刻掙扎起來,“你走開,我不想看到你!”

    “我不能走,你快跟我回去!”秦青不鬆手。

    斷浪激動地揮舞著雙手,“放開!”

    兩人拉扯間,不知誰的腳一滑,雙雙落入池塘中,濺起不小的水花。

    池塘的水其實連一米五的深度都沒有,但對兩個稚齡童子來說,落入水中一個不慎便是沒頂之災。

    好在兩個孩子的水性都還不錯,除了一開始因為慌亂多喝了幾口水,他們很快就控制住自己的四肢,手腳並用爬上岸來。

    這麼一陣折騰,秦青早已精疲力盡,她趴在草叢間喘著粗氣,眼睛死死地盯著斷浪,不滿道:“我說,你、你還這麼小,就這麼想不開?”

    “什麼想不開?”斷浪同樣一身狼狽,他盯著秦青,一臉憤怒。

    秦青裝作沒看到他的臉色,兀自啰嗦道:“你還十歲不到,你的未來之路還那麼長,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好好地活下去,你才能知道你的未來會有多美妙,一旦你跳下去,可就一切成空了啊……”

    “我什麼時候要跳下去?”斷浪打斷了秦青。

    秦青停下絮絮叨叨的勸解,盯著斷浪看,見他神色坦然又疑惑,她的手不禁抖了抖。她居然搞了個大烏龍……但這可不能怪她啊!誰叫他又哭又逃開還好死不死跑到水邊的,誰都會想歪的!

    “你沒想跳湖是最好的。好啦,我們回去吧,我給你換個屋。”秦青故作若無其事地爬起來,走到斷浪身邊對他伸出手。

    斷浪也不是不識好人心的蠢人,見秦青對自己燦爛地笑著,露出的兩顆小虎牙小巧可愛,他愣了愣,哼了一聲,卻還是把手遞了出去。

    兩人一身狼狽地回到雜役小院的時候,一群孩子看戲似的圍觀了他倆。秦青倒是沒什麼,剛來天下會的一年裡她什麼欺負什麼委屈沒遇到過?但斷浪卻如同炸毛的貓一般被點燃了怒火,冷冷瞪著莫飛就要跟他拼命,最后還是秦青強行把他拉走。

    甲組孩子共有兩個房間,秦青帶斷浪去了另一間。秦青從櫃子裡拿出兩套衣服,一套丟給斷浪讓他換上,自己則趁著斷浪專注換著衣服的時候,背對著他手腳麻利地 脫下濕衣再迅速穿上衣服。這一年來,為了掩蓋自己的女孩身份,她可是練出了不少絕技,比如十秒鐘洗澡,十秒鐘穿衣,最晚睡最早起……

    “你怎麼會在天下會的?”斷浪換好與所有雜役同款的紅色短袖,顯是已平靜下來,問道。

    秦青邊收拾濕衣邊漫不經心地說道:“我是個孤兒,不在天下會能去哪兒?”

    斷浪不語,隻眼底稍稍露出的憐憫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緒。

    秦青扑哧一聲笑了,“我覺得這兒挺好的,有吃有穿有地方住,還能學武。最重要的是這些都不花錢,多好的地方啊!”

    斷浪被秦青夸張的表情逗笑,隨即神色又黯了黯,顯見想起了自己的父親,“等我學好一身武藝,我要去凌雲窟找我爹。”

    秦青拍拍斷浪的肩膀,鼓勵道:“加油少年,我看好你哦~”

3斗志

    第二天早上早鍛煉還未開始,整個天下會就響起了集合的鐘聲。

    秦青一怔,立刻就明白了這代表什麼,催促甲組所有男孩馬上去廣場集合,順道拉上依然懵懂的斷浪。

    到廣場的時候人已經很多,都各自站在應站之處,沒人敢逾矩。秦青正要帶著斷浪去小雜役們處,就聽見聶風對斷浪打了個招呼,“斷浪!”

    斷浪眼睛一亮,向聶風跑了過去。秦青腳步頓了頓,一咬牙也跟了過去。

    “你沒事吧?昨天找你們干什麼?”斷浪上下打量著聶風,臉上一片關切。

    聶風笑著搖頭,“我很好。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們隻是把我們帶到一個房間,什麼都沒告訴我們。”

    “哦……”斷浪皺著眉點頭。

    此時秦青扯了扯斷浪的衣角,道:“斷浪,我們的位置在那兒,我們快回去吧。”

    “但我想跟聶風在一起。”斷浪搖頭。

    聶風忙道:“斷浪,那你就站我身邊吧。”

    “好!”

    “……那我先過去了。”秦青見這兩人已經決定,此刻她也看到雄霸了,隻得悻悻地回了自己該待的地方。

    這一場聚會上,雄霸宣布收兩個入室弟子,正是步驚雲和聶風。一向驕傲的斷浪聽到此,在眾人都跪下恭喜雄霸的時候,梗著脖子站立原地,看得文丑丑從雄霸身邊幾步跑下來,拿破羽扇指著斷浪道:“大膽,你竟然不跪!”

    “我不服氣!”斷浪大聲道,“我跟聶風是同時入會,可為什麼幫主隻選他,不選我?”

    文丑丑氣得笑了,“嘿,你不想活了是吧?幫主的決定,從不需要問理由!你膽子好大啊。我記得你叫斷浪是吧?我現在給你兩條路,一是你立刻就去死,二是留下來當打雜的,你說,你選哪一個?”

    所有人都盯著斷浪,秦青也不例外。

    她就知道讓斷浪一個人待在那兒要出事,果然不出所料。她緊張地盯著斷浪,有那麼一瞬間以為斷浪會選一。

    但他很快就低下頭,聲音清晰而隱忍,“我願意留下來當雜役。”

    秦青霎時鬆了口氣,但遠遠地望著低頭看不清表情的斷浪,又莫名地有些難過。

    集合結束,雄霸和文丑丑相繼離開,其他人也陸陸續續走了。

    隻有斷浪,因為公然頂撞幫主,被罰在此地跪上一天。

    秦青心裡暗罵文丑丑虐待童工,卻又毫無辦法,隻能蹲到斷浪身邊,見他神色平靜,不知道在想什麼,不由得嘆了口氣。

    “幫主一向說一不二,違抗他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你今天隻是被罰跪已經算很好的了,還要感謝他今天心情好不殺你。”秦青道。

    斷浪一開始沒理秦青,等到后半句,他扭頭看了秦青一眼,狠狠地瞪著她,半晌后臉上終於現出一絲委屈,“我不明白,我明明和聶風一起入會,為什麼幫主隻選他?”

    誰叫你的名字裡沒個“風”字呢?

    秦青心裡這樣想著,卻又不能對斷浪直說,隻好道:“或許是幫主就喜歡聶風這長相的。你看看,他的大徒弟秦霜是不是眼睛很小?”

    斷浪點點頭,滿臉不解。

    “你再看看步驚雲和聶風,你覺得他們的眼睛呢?”秦青循循善誘道。

    斷浪想了想,遲疑地說:“好像……不大。”

    “你再看看你自己的呢?是不是比那三人的都大?”

    “嗯……”斷浪無意識地應了一聲,但看得出來,他其實並不能肯定。

    秦青趁熱打鐵道:“所以說,幫主不選你,不是因為你資質不高,隻是因為你眼睛太大!”

    斷浪遲疑地看著秦青,顯然是不太信的。

    秦青湊近了斷浪,神秘地低聲道:“我比你早來天下會一年,天下會的事我可比你清楚多了。秦霜是幫主的大徒弟沒錯,但我有好幾次看到他從幫主房裡走出來……”秦青欲言又止。

    斷浪眨眨眼,更疑惑了。

    秦青又眨眨眼,見斷浪依然是一臉懵懂的神情,瞬間明白人家根本不懂她語焉不詳想要暗示的到底是什麼,她挫敗地嘆了口氣,打起精神繼續道:“你還小,有些事你不懂。我隻能告訴你,幫主收他們為徒,其中必有隱情。”

    斷浪聞言低頭沉思了會兒,半晌他忽然抬頭哼了一聲,“說我小,你很大嗎?”看得出來,他已經對白天的事稍稍釋然了。

    秦青下意識地一挺胸,意識到自己這上輩子帶來的壞習慣有多傻后,她立刻縮了縮身板,摸著鼻子尷尬道:“我是跟你差不多大,但我見識過的東西比你多。特別是 天下會的事,我可比你知道得多多了。其實,當雜役也沒什麼不好的,不過就是聽上去難聽點罷了。你不是南麟劍首的兒子嗎?他一定教過你什麼傳家劍法吧?”

    “我爹已傳我蝕日劍法。”斷浪道。

    秦青笑了,“這不就對了?你爹那麼厲害,你學會他的劍法就能揚名天下了,根本不需要成為幫主的弟子。想想看吧,假如你把蝕日劍法練得爐火純青,打敗了幫主的三個徒弟,到時候幫主一定悔得腸子都青了,這不是很有趣嗎?”

    小小年紀的斷浪很容易就被秦青說服了,隨著秦青的話,他臉上的陰郁漸漸散去,眼眸中的亮光越來越盛,“我要練好武藝,將幫主的三個徒弟都比過去,我要幫主后悔今天沒有選我當他徒弟!”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秦青拍拍他肩膀笑道。斷浪總讓她忍不住想起她穿越之初與她攜手走過最艱苦一段日子的秦鴻秦嵐等孩子,她不想看到他那麼低落。

    聶風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斷浪和秦青相視而笑開心的模樣,他頓時疑惑了,斷浪被罰了為什麼還那麼高興?

    斷浪一眼便看到了他,那一刻他斗志昂揚,高聲道:“聶風,雖然我們是好朋友,但我不會輸給你的!總有一天,我要証明給幫主看,不選我,是他的損失!”

    聶風怔了怔,看了一旁的秦青一眼。他下意識認為,斷浪的情緒沒有變得低落,是秦青的功勞。

    而秦青隻是微笑著回看他。

    聶風對秦青一笑,又轉回視線,對斷浪用力點頭,燦爛地笑了,“嗯,我們一起進步!”

    雖說斷浪接受了秦青的安慰,但真看到雄霸教三個徒弟武功,而他隻能拿著比自己身高還要高的掃帚滿院子打掃,心裡依然是會不平,會嫉妒怨恨的。

    不過,他身邊有個善於察言觀色的秦青,她不想這麼小的孩子就學會了嫉妒,就她上輩子看到的各種案例來說,童年陰影相當可怕,小時候受到的不公待遇,將來會成為報復社會的導火索。

    “嘿!”

    在斷浪又一次悄悄躲在柱子后遠遠地偷看雄霸教三個徒弟習武時,秦青忽然在他肩上怕了一下,后者猝不及防下摔出了柱子,四肢著地趴在了地上。

    秦青倒是沒想到自己這一下的威力那麼大,連忙蹲下問道:“斷浪……那什麼……你沒事吧?”

    斷浪緩緩抬起頭,狠狠地瞪向秦青,壓抑著低喊道:“你干什麼!”

    他這一叫,原本貼在他額頭的細碎樹葉紛紛掉下來。

    秦青忍住笑,無辜地眨眨眼,“我沒干什麼呀,不過就是跟你打個招呼。我倒是想問問,你在干什麼呢?”

    秦青故意伸長脖子往遠處看,片刻后露出恍然的樣子,看向已經爬起來,卻干脆靠坐在柱子旁的斷浪,“原來你在偷看幫主傳授武藝啊。”

    “哼。”斷浪扭過頭,嘴裡卻否認道,“我才沒有!”

    秦青隻作沒聽到他的話,嘖嘖了兩聲道:“看來文總管說得沒錯,你簡直膽大包天。這地方,我們可是被千叮嚀萬囑咐不能來的,你竟然私自跑來。你可知道,要是被發現了,少不得一番懲罰,甚至逐出天下會,或者干脆殺了你也有可能!”

    秦青的威脅說得順口,斷浪的臉色漸漸變了,帶上了絲后怕。

    會害怕還是好的。

    秦青眼珠子一轉,繼續道:“幸好現在發現你的人是我,你該感謝我的不舉報之恩。不過呢,我一向是個大度的人,這種小事,你也不用特地向我道謝了。說起來,你在這裡偷看又能有什麼用呢?這麼遠,看不清也聽不到,還白白站那麼久,多累啊。”

    斷浪沒有說話,一張小臉卻是氣鼓鼓的。

    秦青湊近他,嘴裡說道:“我覺得,你有那麼多時間,不如去練你的日日劍法……”

    “是蝕日劍法!”斷浪扭頭糾正道。

    “好吧,蝕日劍法就蝕日劍法。”秦青擺擺手,繼續被打斷的話題,“在他們努力練武的時候,你卻在浪費時間。天啊,你這種做法多愚蠢!難道你想看到他們武功大成的時候,你才剛剛練會了個花架子?”

    “不!”斷浪大聲反駁道。

    秦青連忙捂住他的嘴巴,視線朝不遠處瞥了瞥,示意他小聲,見他點點頭,她才鬆手,滿意地點點頭,“既然你不想那樣,那麼還不抓緊時間練劍嗎?”

    秦青說著便站了起來,邊打呵欠邊往回走。

    沒一會兒,斷浪便跟了上來。

    秦青暗笑一聲,假作不知。

    “你怎麼會在這裡?”斷浪忽然趕上兩步,問道。

    “啊?”秦青茫然側頭看向他。

    斷浪道:“那裡明明不能去,你知道的。”

    秦青眨眨眼,“哦……我迷路了。”她當然不會承認她是專門去找他的。

    “你在天下會已經一年了!”斷浪急道。

    秦青耍賴,“一年又怎樣?我是路痴不可以嗎?”

    斷浪一怔,“路痴是什麼?”

    “……”秦青眨眨眼,轉頭加快了步子,“我回去了。”

    “等等我!”斷浪怔了怔,連忙跟上去。
星子如雨

4結拜

    在斷浪加入甲組半個月后,秦青盯上了他的家傳劍法。

    雖然平日裡看上去有些沒心沒肺,但秦青對於自己的未來看得特別清楚。身邊的人並不都是笨蛋,現在她年歲還小倒還好,等她大了,容貌漸漸長開,第二性征變得明顯,女性的身份肯定就瞞不住了,畢竟她的五官還是很精致的,不至於說丑到讓人男女不分的地步。到時候,她的其中一個選擇,也是她最傾向的選擇,就是離開天下會另謀出路。但行走江湖沒有一技傍身,就是被欺凌的份,特別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子,被人盯上,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在天下會,秦青身為雜役,可以跟著師傅學到一些最基本的拳腳功夫,她也很認真地學了,但她知道那根本不夠。身邊有個帶藝入會的斷浪,她要是不好好利用,就太傻了。可那畢竟是斷家家傳劍法,她貿然請求斷浪教自己,恐怕即便他現在還是個孩子,也是不可能同意的吧?

    秦青就這個問題思索了許久,最后終於想到一個妙計。

    這天,秦青將掃帚擱在腳旁,坐在台階上醞釀著情緒,眼角余光瞥到斷浪過來,她立刻唉聲嘆氣起來。

    “秦青,你怎麼了?”這半個月的相處,斷浪已經將處處幫助自己維護自己的秦青當做了自己人,甲組其他人一直都跟他不對盤,隻有秦青與他站在同一戰線,他自然對她另眼相看。見她一臉悶悶不樂的模樣,他忙坐到她身旁問道。

    秦青淡淡瞥了斷浪一眼,輕輕嘆了口氣,又轉過頭去繼續長吁短嘆。

    斷浪頓時有些急了,“秦青,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秦青見火候已足,便幽幽嘆道:“我是在想,你們每個人都有爹娘,可我卻什麼都沒有。”

    斷浪連忙說:“你還有我啊,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那是不一樣的。”秦青傷感地看了斷浪一樣,又望向遠方,目光悠遠而悲傷,“朋友歸朋友,家人歸家人,我是個無父無母孤苦無依的可憐人,將來死了也不知道要埋骨何處。”

    秦青的話似是勾起了斷浪的傷心事,他微微垂眸,聲音也顯得十分低落,“我爹生死未卜,要是他真的……不在了,我也是孤兒了……”

    “別擔心,你爹一定不會有事的!”秦青連忙安慰斷浪,給他一個鼓勵的微笑,下一秒她又目露羨慕之情,“好羨慕你,我也好想有你爹這樣一個厲害的爹爹。”

    斷浪望著秦青悲傷中又隱隱有著期待艷羨的神情,忽然想到了什麼,揚眉興奮道:“不然你跟我結為異姓兄弟,這樣我爹也是你爹了!”

    秦青微微瞪大雙眼,不敢置信道:“真的嗎?這樣會不會不太好?”誰也不知道她心裡嚷的是“太好了斷浪你真是個小天使!”這樣絕不能說出口的話。

    “當然!我斷浪說話,一言九鼎!”斷浪揚起下巴道。

    “太好了!”秦青一把抓住斷浪的小手,使勁握了兩下以表達自己的激動之情,抓得那雙白嫩的小手變得通紅才鬆手,低頭望著自己的杰作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對不起,我太高興了。”

    “沒關系的!”斷浪咧開嘴笑道。

    斷帥先生,不好意思讓您喜當爹了。

    秦青一邊跟斷浪拜著皇天后土,一邊在心裡向斷帥道著歉。

    條件有限,兩人的結拜儀式很簡單,讓天地作為見証,宣告誓言,以茶代酒,各自飲下滿滿一茶碗后,這儀式就算是成了。

    “斷浪,謝謝你,讓我有了一個家,一個兄弟。”秦青感動地說。秦青本來想佔便宜,把自己的年齡說大點當義兄,但斷浪死活不肯,最后兩人爭執不下,隻好不分大小,隻稱“兄弟”。

    斷浪微微一笑,稚嫩的臉上有著分明的喜悅。

    “不過……”秦青忽然垂眸,情緒似乎有些低落,“我可能會給斷家丟臉。”

    “怎麼會呢?”斷浪急問。

    秦青幽幽一嘆,“我什麼都不會,也沒有任何家傳絕學。以后你怎麼好跟人說,我是你的兄弟呢?”

    斷浪一怔,低頭沉思了一陣,終於抬頭,以壯士斷腕似的語氣說道:“我教你!”

    “什麼?”秦青驚訝道。

    “我們斷家的家傳武功!”

    “這……可以嗎?”秦青一臉遲疑。

    “你已是我斷浪的異姓兄弟,就是我斷家的人!我爹肯定會同意的!”秦青的疑問反而堅定了斷浪的決心。

    “謝謝你!我一定好好學習,定不負斷家名聲!”秦青連忙保証道。

    隻是望著斷浪仍然稚嫩的笑臉,秦青心底微微一嘆,對於自己耍心機設計這麼一個孩子有些不恥。不過轉念一想,大不了以后對他好點,當做真正的兄弟來對待,就算是補償了。

    斷浪既已承諾要將家傳武功教給秦青,便沒有再耽擱,當日他就將內功心法和輕身功法都傳給了秦青。

    秦青好歹曾經是經過正經高考,殺出重圍考上重點大學的優秀學生,這些看起來稍顯艱澀的古文難不倒她。所謂無知者無畏,她也不怕練錯了走火入魔什麼的,直接打坐練了起來。

    “我爹曾經說過,我們斷家的內功心法是專為斷家血脈而創的,旁人修煉的成效不會很好,可能隻有斷家人修煉效果的一半。”斷浪告訴秦青。

    “沒關系,能有一半我就滿足了,其他的,我會靠我的勤奮補上。”秦青笑答。

    對秦青來說,能有一份不錯的內功心法修煉,已經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了,就算隻有一半效果,她也高興極了。正如她所說,她有決心,有毅力,有耐力,最后 就算不能練成人上人,至少也能混個中等水平。反正她的要求不高,隻要比江湖上大多數人厲害就可以了。反正那些真正厲害的人,她也不會傻不拉幾地去招惹。

    斷浪漸漸適應著在天下會的生活,秦青也在心法上慢慢有了絲奇妙的感覺。雖然那絲暖流真的很細小,但她現在年齡還小,倒是一點都不著急,慢慢練也就是了。

    教完了內功心法,斷浪就將蝕日劍法的第一式白陽破曉教給了秦青。最近天下會的事情不多,兩人一有空就去后山練劍,互相指導,互相切磋,日子倒是過得相當愜意。

    這天,兩人練完劍后,將代替劍的長樹枝往身旁一丟,坐在山坡上休息。

    一空下來,秦青就喜歡東張西望,眼見一道黑影從眼前閃過,她的視線立刻便跟了過去,待看清那黑影是何物,她雙眼一亮,轉頭問斷浪,“今晚想不想加餐?”

    斷浪順著秦青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雙眸亦是一閃。兩人對視一眼,拿了“劍”,快步向那黑影——也就是一隻肥碩的野兔追去。

    野兔身姿靈活,二人追了許久也沒能追上。

    秦青追出一身汗,正打算放棄,就聽得一個清脆的女聲激動道:“小兔子!”

    “就是現在!”

    秦青還未想起那略微熟悉的女聲到底是誰的,就聽得身旁斷浪厲喝一聲,手中的“劍”早被他折成了好幾段,狠狠丟了出去。

    “啊,小兔子!”那女聲驚呼道。

    秦青這才想起,這聲音,不正是孔慈的嗎?

    二人走上前,發現情況似乎有些復雜。

    孔慈蹲在已經死了的小兔子身旁,淚眼婆娑,一疊聲地叫著小兔子,而那黑兔身旁不遠處,有幾截樹枝,也有一塊未雕成的木頭。孔慈身旁,站著有些笨拙地安慰她的秦霜和聶風,稍遠處站著的是面無表情,隻眼中閃過一絲無措的步驚雲。

    二人的到來,引起了聶風的注意,他忙站起來,有些驚喜地迎上來,“斷浪,秦青!”

    “聶風!”斷浪亦是眼前一亮。

    秦青卻沒那麼隨意,對這幾人恭恭敬敬地叫道:“霜少爺,雲少爺,風少爺,孔慈姑娘。”

    這一個月來,因為雄霸收了風雲兩個徒弟而無視了斷浪,斷浪就不怎麼肯在二人面前出現了。不過他心裡倒是一直把聶風當做好朋友,這一點秦青看得很明白。算起來,因為身份的不同,這一個月聶風和斷浪見面的次數不超過一隻手,也難怪今天看到斷浪,聶風看起來那麼高興了。

    “你們這是……”秦霜作為大師兄,先開口問道。

    秦青已經明白現場的狀況,無非就是他們追著兔子過來,那兔子卻在孔慈面前出現,善良的她可能隻是想追著它玩,未料步驚雲和斷浪同時出手,也不知是誰的“功勞”,這小兔子就魂歸天外了。

    “這是我打的兔子。”與聶風見面的激動過去,斷浪指著那死兔子道。

    孔慈一聽就哭了,“嗚嗚,好可憐的小兔子……”她抬起淚眼,有些控訴地看著斷浪,“小兔子那麼可愛,為什麼你要殺了它?”

    秦青瞥了眼不遠處的步驚雲,見他在孔慈的淚眼下顯然沒了上來承認兔子是他殺掉的勇氣,又收回視線,去看斷浪。

    斷浪愣了愣,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一個女孩,特別是一個可愛女孩的淚眼,殺傷力是相當驚人的。

    半晌,斷浪似是想到要說什麼,秦青卻眼疾手快將他扯住,他皺著眉頭望了她一眼,而她隻是對他擠眉弄眼了一番。斷浪雖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也明白她是讓自己不要說話,便也就閉上了嘴。

    見孔慈哭得傷心,秦霜臉上露出絲疼惜,忙道:“孔慈,小兔子已經死了,我們把它埋了吧……”

    聶風也忙道:“霜師兄說得對。”

    隻有步驚雲依然酷酷地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孔慈哭著點頭,“好。”

    斷浪卻忍不住了,沒去注意秦青的眼神,搶上前一步道:“反正它都已經死了,給我們吧。我們本來就是打了它作野味的。”

    孔慈驚訝地抬頭,死死地瞪著斷浪,像是不敢置信地說:“你好殘忍!小兔子都已經死了,你還要吃了它!”

    說著,孔慈的眼淚又開始掉下來。

    秦霜皺了皺眉,看著斷浪的眼中已經帶上一絲不悅。一向站在斷浪這邊的聶風,猶豫了片刻,看向斷浪時眼底也有了絲不贊同。

    秦青心中一凜,果斷拉住斷浪,嚴厲道:“對啊斷浪,你怎麼能這麼殘忍!這隻小兔子那麼可愛,你怎麼會想著吃了它?”

    斷浪愕然,“不是你說……”

    秦青拼命使眼色,“我說什麼了?我平日不是總說,我們要愛惜小動物的嗎?”

    斷浪終於看懂秦青的眼神暗示,憋著一口氣氣咻咻地扭頭,不再說話了。

    “孔慈姑娘,這隻小兔子好可憐,你快把它埋了吧。讓它早日入土為安。”秦青對孔慈笑道。

    孔慈抽泣著,望著秦青點點頭,“嗯,我會的。小兔子將來一定會重新投胎到一戶好人家的。”

    在眾人的合力之下,一個坑很快就挖好了,孔慈鄭重地將兔子尸體放到坑裡,輕柔地埋上土,念了幾句保佑小兔子下輩子投個好胎的話,才在秦霜師兄弟三人的勸慰下離開了這裡。

    聶風回頭望了斷浪一眼,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他看了眼孔慈,終於沒有留下。步驚雲也回頭望過來,卻不知是在看誰,眼神沉沉的,什麼都看不出來。

    “呼……”等四人連背影都消失不見,秦青才長舒了口氣。

    “秦青,明明是你說要打野味加餐的,剛才你是什麼意思?”斷浪氣憤地指責道。

    秦青卻詭異地一笑,一邊蹲下挖土,一邊笑道:“你看不出來嗎?我剛才可是在敷衍他們。”

    “你在……干什麼?”斷浪驚訝地望著秦青的動作。

    秦青抬頭看著不明所以的斷浪,大笑道:“我當然是在挖出我們的晚餐啊!”

    斷浪一臉驚愕,“那你剛才……”

    “你是笨蛋嗎?剛才他們可有四個人,我們隻有兩個,再加上身份上的差別,你覺得我們有可能從他們手中搶到這死兔子嗎?”秦青嘴上解釋著,手上動作不停,半晌見斷浪沒動,不由抬頭埋怨道,“呆站著干什麼?快來幫忙啊!”

    斷浪這才如夢初醒,忙蹲下一起幫忙挖兔子。等挖出兔子,看著滿手的泥,斷浪呆呆的,腦中仿佛閃過什麼,朦朦朧朧的,卻在他的腦中扎了根。

5十年

    “你在等什麼?”

    斷浪的視線從滿手的泥上移開,卻發現秦青半天沒動靜,不禁疑惑道。

    秦青咳了兩聲,扭頭看過來,眨了眨眼道:“我在研究怎麼給兔子剝皮。”

    “哈哈哈,原來你也有不會的東西!”斷浪一愣,繼而大笑,忽然覺得莫名的高興。

    雖然被嘲笑了,但秦青絲毫不覺得尷尬,她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干嘛要會剝皮這種血腥殘忍的事呢?

    “你會?你會你來啊!”秦青道。

    “……哼。”斷浪不坑聲了。

    最后是兩人合力弄了許久,才把兔子皮剝下來。那時候,那死兔子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如果它還活著,必定早已被氣得死去活來好幾回。

    在斷浪給兔子開膛破肚的時候,秦青主動承擔起了撿柴火搭架子的工作,不消片刻,兔子肉便被穿在了樹枝上,撒上鹽,火舌慢慢舔著它的全身。

    聽著漸漸傳出的滋滋聲,秦青咽了下口水,更賣力地轉動著穿著兔子的樹枝,嘴裡哼著不知名的歌。

    斷浪蹲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表面漸漸變得焦黃的兔子肉,一眨不眨。

    兔子肉很快烤好,兩人不顧燙,吧唧吧唧吃得滿足,一邊吃秦青一邊品評,“兔子肉很肥很鮮美,隻是它死的姿勢不對,味道有點不正宗。”

    說著她還故意瞥了斷浪一眼。

    斷浪咽下嘴裡的肉,還擊道:“明明是你烤肉的技術不好!”

    秦青哼了一聲,道:“你個小屁孩,你吃過多少烤肉,居然敢說我的技術不好?你知道我可是曾經在各式各樣的韓式烤肉中摸爬滾打過來的!”

    “韓式烤肉?”斷浪疑惑。

    秦青微微一笑,“就知道你沒見識!”

    斷浪漲紅了臉,兀自嘴硬道:“我知道韓式烤肉!以前我爹在的時候,我們天天吃!”

    “感情你家是開韓式烤肉店的啊!”秦青嘆了一句。

    斷浪仰著頭一臉驕傲,“不管什麼店,在我爹面前都得恭恭敬敬的!”

    斷浪轉了視線看向秦青,忽然發現她正緊緊地盯著自己,不禁一怔,有些猶疑地道:“你干嘛這樣看著我?我、我說的都是真的!”

    秦青卻不答話,慢慢湊近了斷浪,眉頭一皺道:“一會兒沒注意,你這發型是怎麼回事?”

    秦青指著斷浪的腦袋頂,一臉的嫌棄。

    斷浪剛來天下會時,還是正常的小孩子發型,沒想到一個不注意,他竟不知道什麼時候改了發型。此刻他的頭發就像聶風一樣披散下來,隻有前額的頭發往后一扎,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可愛的沖天辮……等等,這樣一點都不可愛,超傻的好麼!

    斷浪好不容易變回正常的臉色又變得通紅,他退后了兩步,梗著脖子道:“我就喜歡這樣!”

    “這樣太丑了!隻有乞丐才梳那麼奇怪的發型!”秦青逼近兩步,臉上的神情嚴肅得嚇人,她不能看著一個粉嫩粉嫩的小正太誤入歧途!

    斷浪又退后了一步,大聲道:“我、我不換!”他的聲音不可抑制地顫抖著。

    秦青忽然停下腳步,哀嘆一聲,“算了,你自甘墮落,我又有何辦法呢?”

    見狀,斷浪長舒口氣,緊繃的身體也放鬆下來。

    可就在那一瞬,秦青忽然沖過來,一把將斷浪推倒,騎在他身上壓住他亂動的手腳,手不客氣地往他腦袋頂上摸去,嘴裡道:“身為你的兄弟,我當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將來被人嘲笑……”

    秦青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

    隻見那沖天辮的下方,掩蓋著的是一小截頭皮,他的腦袋頂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把頭發割了。

    斷浪猛地一用勁,她便從他身上翻了下來。

    “那是……怎麼回事?”秦青一個翻身爬起來,瞪大眼睛問道。

    斷浪扭頭,臉上氣鼓鼓的,有著幾分氣憤恥辱和尷尬,“不用你管!”

    “我是你結拜兄弟,我不管誰管!”秦青手腳並用爬過來,臉色嚴肅,“快告訴我!……等等,是不是莫飛他們?”

    斷浪不語,算是默認了。

    “那小子真是不想活了,竟敢欺負我罩著的人!”秦青握拳惡狠狠地說。

    斷浪轉過頭來道:“我自己可以打敗他!”

    “你說什麼?”秦青低頭瞪著他,“你能打敗他,那你頭上那玩意兒是怎麼回事?來來來,我們好好商量一下,怎麼給他點顏色看看。”

    斷浪僵硬地坐著,似乎對於接受秦青的提議面子上有些過不去。

    秦青扯了扯他的手臂道:“你想什麼呢?要知道,莫飛他們可是有好幾個人,而我們才兩個,我們將是以少勝多的大英雄!”

    好說歹說,斷浪才同意跟秦青一起策劃反擊的事。

    秦青小主意多,兩人不一會兒就達成了共識,開始進行准備工作。

    第二天,莫飛回甲組小院的路上,便遇到了攔路的斷浪。

    “有種跟我單挑嗎?”斷浪仰著頭一臉自大的模樣。

    莫飛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你這個新人,還敢囂張!忘記上次的教訓了?還是說這次你想被剃光頭發?看我不揍死你!”莫飛提起拳頭便沖了過來。

    斷浪扭頭便跑。

    莫飛在他身后邊跑便喊:“你這個沒種的,敢停下來跟我打一架嗎?”

    斷浪沒理他,跑動的速度始終以莫飛為准,他快他快,他慢他也慢。莫飛始終追不到斷浪,甚至兩人的距離還總保持在一個恆定的水准,不久他就更加氣急敗壞了。

    天下會的建筑和后山之間有一道連通的小門,斷浪一跑出去,便在門外站住了。

    莫飛見狀,急忙追出去。可就在他沖到小門處的時候,一根細線被崩斷,他的腦袋頂上一個木桶猛地一翻,一大桶水嘩啦一聲全部倒在了他身上。

    莫飛愣住了,流入他嘴裡的水似乎還帶著絲甜味,隨即他瞪著斷浪火冒三丈,“你這個卑鄙小人!我要打得你滿地找牙!”

    莫飛一沖出小門,斷浪又繼續扭頭就跑,把個莫飛氣得不斷跳腳罵娘,更是緊追不舍。

    忽然,一隻小小的飛虫撞到莫飛臉上,唬了他一跳,他下意識地停下。

    緊接著,更多的小飛虫出現,往他身上撞去。

    不,不是小飛虫,全是個大凶狠的蜜蜂!

    莫飛愣住了,直到臉上被狠狠蟄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大叫著轉頭就跑。可他哪裡跑得過蜜蜂,被蟄得嗷嗷亂叫無處可躲。

    躲在一旁許久的秦青現出身形站到斷浪身旁,頗為得意地說:“怎樣,我這招糖水招蜂計劃不錯吧?”

    斷浪看了秦青一眼,別扭地沒說話,但他的心裡已經承認,這種小把戲比正面對抗更有效。

    而秦青看著莫飛滿場亂跑,直到最后跳入溪水中才躲過一劫,樂得不行,哪裡想到,她的種種行為在一個男孩的心中留下了怎樣的種子,又生根發芽長出怎樣的果。

    十年后。

    夜半,雄霸三位徒弟所在的院子,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敲響了其中一扇房門。

    “孔慈……孔慈你在嗎?救命啊我要死了……”

    門被打開,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孔慈先是將來人迎進屋,又探出頭去四下裡打量,見沒人注意到這裡,她才連忙關上房門。

    她扶著來人到桌子旁坐下,為對方倒上一杯還溫著的水,緊張地問道:“秦青,你怎麼了?”

    來人抬起頭,臉上痛得糾結成一團,卻依然不難看出與十年前的相似之處,她正是同樣長大的秦青。

    “我……肚子痛……”秦青咬著牙說得斷斷續續,“大姨媽提前來了……痛死我了……”

    在秦青第一次來月事被孔慈發現距今已經三年,原本沒有任何交情的兩人在同一個秘密的作用下變得親密無間,早已經熟悉秦青口中的大姨媽是什麼的孔慈聞言,立刻將她扶到自己床上躺好。

    “你是不是又受涼了?”孔慈擔憂地問,語氣中難免帶上一絲責怪。

    秦青痛得呻吟了一聲,斷斷續續道:“沒辦法,上頭交代的任務我得完成啊!啊喲好痛!”

    “好了,你快躺好,別說話了!”孔慈給秦青蓋上被子,一臉焦急,片刻她猶豫道,“秦青,我還是覺得,你該早點表明自己的身份……”

    “那怎麼行!”秦青瞪大眼反對。在孔慈得知自己原來是女兒身后,她就不斷地勸自己不要再混在男人堆裡,可以盡快表明身份,像她一樣做個侍女。

    但秦青自然是死活不同意。雖然女扮男裝有許多不便,但身為男人確實有諸多好處,每次看到那些侍女每天要打掃院子,洗衣服做飯,還會受到一些頑劣的雜役的欺負,她就會起一身的雞皮疙瘩,萬萬不想就此暴露女兒身。要暴露,也得等到她完全學會蝕日劍法,得到生存能力再說啊。不知道是不是人長大了都會變的關系,除 了小時候前幾年教過自己的心法身法和三式劍招,后來斷浪都以她的前幾式沒有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不可練下一式為借口拒絕了再教她后面的劍招。

    小時候的結拜兄弟,終究敵不過時間,最終還是有了絲隔閡啊。不過也怪她,在隱瞞自己女性身份的前提下,不能得到斷浪的全部信任,也沒什麼好說的。

    不過孔慈的話也提醒了秦青,她這樣肯定瞞不了多久了,是該考慮著什麼時候抽身離開天下會了。到時候帶上她這幾年積累的錢財,做點小生意什麼的,應該還是能過得下去的。

    “好吧,你不想說我也不強求。你快躺好,不然肚子要更痛了。”孔慈連忙將激動地撐起上半身的秦青壓了回去,替她蓋好被子。

    秦青已經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自然沒有異議。相比較於雜役房那硬硬的木板床,她顯然更愛身下這床柔軟錦被。

    “孔慈,你在嗎?”外面忽然傳來一個男聲。

    孔慈低聲驚呼,“是霜少爺!”

    秦青嚇得臉色發白,掀開被子就要起身,孔慈一看急了,“秦青,你的身體……”結果兩人一來一去間卻不慎打翻了床邊的椅子,發出巨大的聲響。

    “孔慈!”

    秦霜以為孔慈發生了什麼意外,破門而入。

    然后他呆住了。

    他的眼前,一個雜役打扮的人衣衫不整地躺在孔慈床上,撐起上半身似是想起身,而孔慈正雙手按在對方肩上,兩人靠得極近。

    此刻,兩人雙雙扭頭望著進門就呆住的秦霜,臉上都呆呆的,定格著驚恐的神情。

    被捉奸在床了!死定了!

    這是秦青唯一循環播放的心聲。
男主角是给女主角爱的,男配角是给读者们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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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暴露

    見秦霜在呆愣過后回過神來,往前踏了一步,秦青腦中一個激靈,立刻便做了個重要的決定。

    她強拖著身體轉過來,迅速壓下臉上的驚恐和痛意,做出驚慌失措后又孤注一擲的表情,“霜少爺!請您先關門,我有話說!”

    因為肚子太痛,秦青每一句話都說得十分用力,在旁人看來足以稱得上咬牙切齒。一旁孔慈看了,悄悄抓了抓秦青的手,眼裡有著擔憂和詢問。

    秦青給了她一個你放心的眼神,又轉頭直視著秦霜,一副老子豁出去了的模樣。隻有她自己知道,視死如歸的偽裝下,她的心臟緊張得一抽一抽的。

    秦霜遲疑片刻,望了眼孔慈,終究將門闔上。

    秦青微微鬆了口氣。至少別把其他人特別是步驚雲給招來了。

    這十年來,步驚雲的身量見長,冷氣也見長,每次看到那露出一身肌肉的魁梧身材,再配上他身上源源不斷冒出的冷氣,秦青都隻敢繞著他走。她堅信,如果現在發現她和孔慈在床上的人是步驚雲,她一定連個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他砍了的!也就孔慈這個對誰都好的人還能若無其事地照料他,還一照顧就是十年。

    “你們……”秦霜似乎還有些震驚於眼前的場景,隻開口說了兩個字,便停下了,眉頭微微皺起,臉色並不太好看。

    秦青心中咯噔一聲。這麼多年來,別人可能看不出來,但和孔慈暗地裡的接觸,以及遠遠觀察到的雄霸三徒弟的表現來看,步驚雲和秦霜都喜歡著孔慈,而孔慈卻獨獨對聶風情有獨鐘。至於聶風,似乎對孔慈並無男女之情……秦青一度覺得他喜歡的是斷浪。

    這多角關系秦青一直看在眼底,卻從沒有去蹚渾水的打算,現在被人“捉奸在床”,她沒其他辦法,隻能強插一腳。就是有點對不起孔慈……不過反正她也是要離開天下會的,到時候今天的這一切就能澄清了,但至少現在,她還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她是女的。

    秦青先對孔慈一臉無奈道:“孔慈,既然我們的事被霜少爺撞見了,我們隻能坦白了。”

    “坦白?”孔慈有些跟不上秦青的思路。事實上,這暗地裡接觸的三年來,她一直無法完全弄清秦青那天馬行空的想法。

    “對!”秦青重重點頭,又對孔慈使勁眨眼使眼色,然后才轉向秦霜。

    “就是您看到的這樣,霜少爺!”秦青情意綿綿地說道,“我和孔慈兩人心心相印,情投意合,已經許下誓言,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求霜少爺成全!”

    秦霜臉色微變,卻看向孔慈。

    “孔慈……他說的可是真的?”

    秦青連忙用力扯了扯孔慈的衣袖。

    孔慈臉上帶著絲茫然和慌亂,她一向不是個善於撒謊的人,但秦青的懇求眼神讓她微微鎮定下來,卻依然垂著視線不敢與秦霜對視,“是、是的,霜少爺。我和秦青……我們早已私定終生。”

    好樣的孔慈!你也是我的小天使!

    秦青稍稍鬆氣,瞬間覺得有了底氣,看向秦霜時也越發理直氣壯,“霜少爺,念在孔慈伺候了您這麼多年的份上,您就成全我們吧!”

    秦霜沒有說話,他在桌子旁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卻沒有喝,隻是盯著杯中水,仿佛那是多美的珍品。

    秦青不禁有些緊張起來。

    雄霸三個徒弟各有特色。大徒弟秦霜為人隨和,機智聰慧,心思細膩,二徒弟步驚雲一身肌肉,看著嚇人,三徒弟聶風看起來依然跟小時候一樣好欺負……秦青發覺自己想歪了,連忙甩去那些奇怪的想法。

    礙於自己背負著的秘密,秦青這十年來為人十分低調,她又沒有什麼雄心壯志,這麼多年,也就從甲組小組長升到了管事的位置,這還是因為劉管事告老還鄉,沒有 人做這個事兒她才被提拔上來。雖然手下管著幾百個人,但那些都是小孩子,事實上除了那些孩子,都沒人買她的賬。而比她晚進天下會的斷浪都因為近幾年在外征戰而獲得不少功績,地位還在她之上,甚至連當年的小霸王莫飛,都能在她面前橫著走。

    也就是說,秦青雖然能經常見到雄霸的三個徒弟,但對他們並不太熟悉,也就因為沾沾斷浪的光而跟聶風關系稍好。但對秦霜的了解,也就僅限於傳說了,因此對於秦霜會有的反應,她很有些忐忑。

    “曾經我聽到一些傳言……”秦霜終於開口,說的話卻有些風馬牛不相及。

    秦青一怔,斂神凝聽。

    秦霜頓了頓,又望了孔慈一眼,似有些艱難地繼續道:“似乎……你與斷浪的關系十分……親密。”

    秦青眨眨眼,有些不明。

    她和斷浪從小時就團結一致對外,這事大家都知道。不過,他們曾經結拜為異姓兄弟的事,倒是鮮少有人知曉。但她跟斷浪關系好,這又有什麼問題嗎?

    下一秒,一道驚雷在秦青腦中炸響,她知道,有問題,太有問題了!

    秦青今年已經十九歲,該發育的都發育完了,除了每個月得忍受一次大姨媽的侵襲,每天她還得纏胸。好在她這輩子的胸不算大,纏起來倒也不太費力。隻是這些都可以掩蓋,但她愈發精致鮮明的五官卻是越來越女性化。偏偏她又是不太容易晒黑的膚質,在不能把臉遮起來的前提下,便隻好天天做日光浴,讓臉保持在一個適當的黑度,又把眉毛畫粗看起來爺們兒一些。

    饒是如此,秦青也逃不過經常被調笑,甚至有時被調戲的命運。她的身體資質太差,武功不濟,打得過一個打不過一群,眾人也不怕她,肆無忌憚的。好在大家一同生活十多年,倒是沒人懷疑她是個女的。再后來,因為她與斷浪關系親近,就傳出了她和斷浪是斷袖的事,一開始她當然努力澄清過,但眾人調笑雖調笑,倒是因斷浪的關系不敢再對她動手動腳了。畢竟連小霸王莫飛都被斷浪收拾得服服帖帖,幾成他的狗腿。因此,秦青也就默認了下來,好兄弟就是用來背黑鍋的。再后來,大家似乎對二人的關系習以為常,也沒什麼人再在她面前特意提起,久而久之,她也就忘了這茬。

    但今天,秦霜的話又喚起了她那遙遠的記憶。

    那一瞬間,秦青的臉色微微有些扭曲,想起往事似乎讓她的肚子更痛了。

    “霜少爺,我是被冤枉的,絕無此事啊!”秦青疾呼,“霜少爺,您英明神武博學睿智,一定不能聽信那些小人的構陷啊!”

    秦霜咳了一聲,似乎被秦青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對秦青並不熟悉,隻是見過的幾面讓他覺得她的長相過於陰柔,而她與斷浪的關系也似乎印証了傳言。這事雖有些驚世駭俗,但畢竟是他人之事,與他無關,他聽過也就罷了,並未多在意。直到此刻,孔慈與秦青在他面前坦誠了兩人兩情相悅的事,他才又憶起。

    孔慈是個善良的好女孩,他希望她能幸福,她與誰在一起亦是她的選擇。然若眼前的秦青真如傳言般與斷浪有私,他就絕不能看著孔慈跳入火坑。

    秦霜抬眸注視著秦青,似是想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麼。

    近看之下,他發現秦青的五官生得極好,明眸善睞,肌膚吹彈可破,若是生為女子,必定是……他的眉頭忽然皺起,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隨即又像是自嘲般笑了笑,將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拋出腦后。緊接著他的視線便被兩人交握的手吸引,他的瞳孔微微一縮,不自然地轉開了視線。

    “秦青,孔慈與我一道長大,我一直將她當做妹妹看待,若是有人敢欺負她,我必不會饒他。”秦霜道。

    秦青連連點頭,“霜少爺請放心,我待孔慈一片真心,必定不讓人欺負她,若違此誓,天打雷劈!”雖然秦青是穿越來到這裡的,但她依然不信神鬼之說,發誓對她來說就像吃飯喝水一樣隨意。不過其實她也沒說謊,孔慈跟她是好朋友,她當然不會任由別人欺負她。

    “隻是,孔慈畢竟不是照顧我一人的侍女,此事還要與雲師弟和風師弟商量。”秦霜似對秦青的誓言很滿意,頓了頓又道。

    秦青臉色一變,幾乎是哭喪著臉說:“霜少爺,您要是告訴了雲少爺,就是把我逼死啊!”

    “此話怎講?”秦霜驚問。

    秦青的臉色因為想到步驚雲那一身虯結的肌肉而漸漸發白,她顫聲道:“霜少爺,我相信您一定看出雲少爺對孔慈有情,以雲少爺的個性,若知道我和孔慈私下來往甚至私定終身,他定會拿刀砍死我的!”

    聞言,秦霜下意識道:“雲師弟不會的……”但看到秦青那嚇得發白的臉色,又想起步驚雲平日的表現,秦霜停下話頭,眉頭微皺。

    “此事我暫且不與兩位師弟說,你們……你們不要妄動,等我想到萬全之策,再來尋你們。”秦霜緩緩說道。

    “謝謝霜少爺!”秦青知道今天這場危機算是暫且過去了,連忙道謝,剛剛裝出來的慘白臉色頓時便好了不少。

    秦霜站起身,想離開,腳下卻像是被人緊緊抓住,他深深地看著孔慈,許久才抬腳往門口走。臨到門口,他又停下腳步,回身道:“秦青,若你待孔慈有一絲……”

    他的話猛然停住。

    隻因此刻,認為已經躲過一劫的秦青高興地抱住了孔慈,甚至得意忘形地往她臉上親了一口,把腼腆的孔慈羞得滿面通紅。

    此時驟然聽到秦霜的話,秦青圈著孔慈的手僵住,整個人跟木乃伊似的不會動了。她知道秦霜喜歡孔慈,也知道他的愛不像步驚雲一樣霸道獨佔,所以她才敢使出這樣一計,但也保持著一個度,盡量不在秦霜面前與孔慈太過親密而刺激到他。畢竟再寬宏大量的男人,也不可能對自己喜歡的女人與別的男人親親我我這種事無動於衷。

    那現在……她該怎麼辦?秦霜現在還在看著他們啊!

    她看向孔慈,但后者一向都沒什麼主見,剛剛又因為秦青說的步驚雲喜歡她的事而亂了心神,比她還茫然無措。

    秦青收回視線,哀哀一嘆,不抱希望地向上天祈求秦霜趕緊走。

    秦霜忽然動了,但他並不是向門口走去,而是大踏步往二人的方向走來。

    秦青登時就心中一跳,莫不是他果真被這一幕刺激到了,准備殺了她?

    論單打獨斗,秦青連秦霜的毛都摸不著,在秦霜氣勢洶洶地沖過來的幾秒鐘時間裡,秦青想了無數種方法,卻沒一種能讓她打敗秦霜,等后者到她面前一米開外停下,她下意識就開口求饒。

    “霜少爺饒命!”

    “你是女的?”

    秦霜幾乎同時開口,兩人話音一道落下,四下裡便是一片寂靜。

    剛剛是不是……聽錯了?

    秦青感覺自己幾乎停擺的心跳又漸漸恢復,砰砰砰的超過了正常值,在這一片靜謐之中,她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一方是依然坐在床上驚訝慌亂無措的秦青和孔慈,另一方是居高臨下看著兩人的秦霜,兩方對峙著,沒人開口。

    半晌秦霜又道:“你是女的。”

    同樣的話,卻沒了剛才的疑惑,帶上絲篤定。

    是的,秦霜現在已經很肯定了。

    以前他就覺得秦青的樣貌太過陰柔,小時候還好說,長大了卻越發柔美,這實在有違常理。再看她的五官,除了眉毛故意加粗,其余部分哪有屬於男子的英氣?她的聲音應該是經過特意的偽裝,比一般男子還低,但仔細聽,卻不難聽出其中的一絲嬌美。

    肯定是肯定了,但秦霜一時間竟無法接受。

    十多年來,竟無人發現她是女的?那與她關系最好的斷浪呢,他知道嗎?而她女扮男裝留在天下會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那一刻,秦霜腦中閃過諸多想法,望著秦青的視線也是瞬息萬變。

    震驚之后,秦青終於回過神來。她當然想過自己的身份會被發現,但沒想到會這麼快,而且發現這點的人竟是絲毫不熟悉的秦霜。看他這篤定的語氣,她知道自己再辯解也沒用了。早知如此,她就不費那個心力裝作與孔慈恩恩愛愛了。秦霜果然不負他心思縝密之名。

    雖然一直想著被拆穿身份就離開天下會,她也一直做著准備,隨時都能離開,但真到了這一天,秦青發現她竟舍不得就這麼走了。這是她生活了十一年的地方,有她 十一年的記憶,不管是愉快的,還是悲傷的﹔這裡有她熟悉的人,不管是朋友,還是敵人。離開了這裡,其他任何地方對她來說都是陌生危險的。

    更何況……斷浪那小壞蛋還沒有教會她全部的蝕日劍法呢!

    那一刻,秦青又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三群好三群妙,不時堅學來吐槽。 黃泉碧落花流去,天天有人來陪聊。


7黑鍋

    “霜少爺,求你不要將秦青的秘密說出去。”

    秦青還未開口,誰知一旁的孔慈竟搶在她前頭道。

    秦青吃驚地轉過頭去,對她感激地笑了笑。后者回了她一個淡淡的微笑。

    “孔慈,如此說來,你早知道了?”秦霜驚訝地看向孔慈。知道了秦青是女的,方才關於兩情相悅的一番說辭隻是為了掩蓋這點,秦霜的心情瞬間變得陰轉多雲。

    “是的,霜少爺。”孔慈道,“三年前,因為……一些原因,我得知了秦青的身份,並答應替她保守秘密。”

    三年前,孔慈得知秦青是女孩之后也相當吃驚,但她善解人意地沒有追問她女扮男裝的理由,反而替她瞞下來,並處處照顧她,為她女性身份引起的不便解圍。

    秦霜走回桌旁坐下,沉吟片刻,視線在秦青和孔慈身上打轉,最終停留在秦青身上。

    他的眼神中,似乎帶著抹探究。

    秦青心中一凜,嚴陣以待。

    秦霜緊盯著秦青,以一種緩慢卻又充滿壓迫性的語調低聲道:“秦青,你女扮男裝混入天下會,意欲何為?”

    “霜少爺,我很冤啊!”秦青連忙叫屈道,“當初擄我進入天下會之人誤以為我是男孩,將我丟入雜役堆中,我那時膽小,便沒有糾正這一錯誤。后來,我交了朋友,學了拳腳功夫,不願再成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侍女,便到了如今這地步,絕非故意隱瞞!”

    秦青所做的重要決定,便是說一個大實話。秦霜對雄霸忠心耿耿,又心思細膩,說謊很容易被識破。況且秦霜親切和善,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好人,她不想對他欺瞞太多。

    “那好,我問你,你可願意現在恢復女兒身?”秦霜望著秦青,眼底有一絲探究。

    秦青頓了頓,終究還是苦著臉道:“霜少爺,我不願意。”

    “為何?若你恢復女兒身,便可與孔慈作伴,又為何不願意?”秦霜眼底一深。

    秦青微微垂頭。

    秦霜道:“恕我不能罔顧天下會的安危。你的行為舉止,太過可疑,沒有合適的……”

    “實不相瞞,是因為……斷浪。”秦青忽然抬頭打斷了秦霜,臉上是被逼到無路可走的無奈和淡淡的羞窘。她暗嘆一聲,終究還是要騙騙秦霜,終究還是要拿斷浪當擋箭牌啊。

    “斷浪?”秦霜驚訝道。

    “是的。”秦青微微一嘆,目光越過秦霜看向遠方,“其實很早之前我就想告訴斷浪我是女兒身,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此事變得越來越艱難,最終我沒有勇氣也沒有機會再說出口。他把我當了十年的兄弟,我怕他一旦知道我是女兒身,會無法接受。”

    秦霜似乎從秦青的話中看出了什麼,不禁雙目微睜問道:“你對斷浪……”

    “沒錯!”秦青的臉上有著烈士赴死的悲壯,“霜少爺,我知道您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希望他知道,卻又害怕他知道后無法接受,我正是處於這樣一種矛盾的情緒當中。”秦青瞄了孔慈一眼,暗示得相當明顯。

    秦霜果然一副恍然的神情,看向她的眼神也多了些許同病相憐的暖意。

    “被你這樣堅韌的奇女子另眼相待,實乃斷浪一生幸事。”秦霜頗有些感慨地說。

    堅韌的奇女子……霜少爺你是從哪裡看出來的?

    秦青為這莫名其妙的評語默然,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嘴角,然后才微微一笑,臉上帶了絲向往,“我希望將來我能以新形象出現在斷浪眼前,而不是眼下這狼狽的模樣。霜少爺,求您暫且替我保守這個秘密。我發誓,我對天下會絕無惡意!”

    秦青望著秦霜的眼神真摯而清澈。

    “霜少爺,我與秦青相交那麼多年,也清楚她的為人,她絕不會對天下會不利。”孔慈也連忙補充道。

    或許是秦青的表現感動了秦霜,或許是孔慈的幫腔為她加了分,秦霜隻猶豫了片刻,便道:“好,我答應你!”

    “謝謝您,霜少爺!您真是個大好人!”秦青激動道。

    秦霜卻道:“隻是,你什麼時候告訴斷浪你是女兒身?”

    秦青默然。

    這個問題,她是認真想過的。就如她跟秦霜說得那樣,如果知道當了十年的兄弟和朋友竟然是個女的,以斷浪的性格,或許以后能接受,但一開始,他絕對反應極大,她已經可以想象那個時候他會說的話,“你竟然欺騙了我十年!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這個天下會中,要說秦青感情最深的人,非斷浪莫屬,畢竟,她看顧了他十年。而其他人,比如聶風,比如孔慈,雖是朋友,卻總好像隔著什麼。小時候,秦青沒有多顧慮將來,可隨著眾人的成長,她越來越焦慮。

    這是一部電視劇,風雲二人會因雄霸的詭計而決裂,最后又聯手將他打倒。可中間呢?會死多少人,每個人的遭遇又如何?秦青都不知道。孔慈估計就是令風雲二人決裂的導火索,她脫不開這場驚天颶風。秦霜,斷浪,這二人估計也休想逃開。

    現在她穿越而來了,卻不知道劇情,能有什麼作為嗎?

    “霜少爺,我會盡快做好准備的。”秦青回神,歉然道。

    秦霜點頭,“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盡管提。”

    “謝謝。”秦青感激一笑。秦霜果然是個大好人,她祝他長命百歲!

    “你現在似乎身有不適?”起身准備離開時,秦霜又道。

    秦青眨眨眼,不知道如果自己對秦霜說實話他會不會害羞,反正她的臉皮是夠厚的。倒是孔慈連忙站起來送秦霜出去,邊推邊道:“霜少爺,這是女兒家的事,你就別多問了。”

    秦霜臉上帶著迷惑,直到被推出房間,他臉上的迷茫依然未消退。

    秦青忍不住想,這真不容易,二十五六歲了還這麼純情。

    秦青一般來月事時的反應並不大,這次要不是來之前落水受了涼,也不會痛成這樣。秦霜走后,在孔慈的照料下,她那可怕的腹痛終於稍稍緩解,也沒再回自己房裡,二人在床上合躺了一夜。

    “秦青,你真的喜歡斷浪嗎?你一直都沒有告訴我。”兩人剛躺下沒多久,孔慈忽然問道。

    “當然啊,這種事怎麼好意思對別人說。”秦青回道。她知道孔慈跟她是完全不一樣的人,她單純善良,善待每一個人,從不會懷疑他人的話。所以在孔慈面前,秦青總盡量讓自己顯得言行一致,免得讓孔慈的三觀受到沖擊。

    孔慈沉默了會兒才繼續道:“我覺得你應該盡快告訴他。”

    “我會的。”聽出孔慈話中的擔憂,秦青心底不由涌上一層暖流。

    過了會兒,孔慈又開口了,隻是這次顯得十分遲疑,“秦青……你剛才說,雲少爺……他真的……”

    秦青嘆了一聲,側頭望著臉上滿是糾結之色的孔慈,道:“孔慈,我不知道。你照顧了雲少爺十年,他對你不一樣是正常的。但那種感情是不是喜歡,我也不知道。”

    聞言,孔慈長長地舒了口氣,“嗯,我想雲少爺一定是因為我是他的侍女,才對我這麼好的。”

    “好了,別多想了。明天還要早起呢。”秦青轉回頭,閉上了雙眼。

    半晌,她聽到身側孔慈低低的聲音道:“謝謝你。”

    孔慈跟秦青關系親近不過是這三年的事,其實論起感情,絕比不上她與那三個師兄弟的深厚,但孔慈畢竟是個女孩,有些話也就隻能跟秦青說,久而久之,她與秦青的關系,竟比與那三人還要親近些。

    “睡吧。”

    第二天天還未大亮,秦青便鬼鬼祟祟從孔慈房裡溜出去。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人,她不用再擔心被步驚雲逮到砍死,便哼著歌,回了自己的院子。

    升為管事后,秦青有了自己的房間,而同一個院子裡住的都是孩子們,她放鬆不少。

    哼著不著調的歌,推開自己房間的門,秦青便被房間中坐著的人給驚得忘了詞。

    “斷浪?”

    房中桌子旁坐著一個人,他穿著天下會的制式服裝,露出的手臂肌理分明,不像步驚雲那樣強壯,卻依然能看出那份爆發力。他端坐在桌旁,手中握著早已涼透的茶杯,神情平靜莫測。當年稚嫩的臉已經完全長開,那輪廓分明充滿英氣的俊顏足以令人多看兩眼。十年前為了掩蓋頭頂的小辮子已經留成了習慣,看慣了,再加上他這張臉足夠帥氣,秦青覺得那發型也不是那麼不能接受。有時候想想,還挺萌挺有趣的。

    見秦青推門進來,斷浪轉頭看過來,眉頭微皺道:“你去哪了?我等了你一晚上。”

    “呃?”秦青眨眨眼,支吾道,“昨晚上我去……假山上夜觀星象,不知不覺就到了早上。”

    “你什麼時候還會觀星了?”斷浪不信,微微唾棄道。

    “就……這幾天的事。”秦青打著哈哈,“多學幾門技能才能活得更好嘛!對了你找我什麼事?”

    秦青隨意地在斷浪身邊的椅子上坐下,連忙轉移了話題。

    斷浪倒也沒有再追問,道:“我來告訴你,我要出門,估摸半個多月才能回。”

    “你們這次又要去打哪個倒霉門派了?”秦青瞇了瞇眼,為自己倒了杯水。

    斷浪冷哼一聲,“對我們天下會不敬,不肯歸附,被滅門也是咎由自取!”

    “好吧,那你什麼時候走?”秦青對天下會自然沒有斷浪現在那麼高的認同感,但她也不與他爭辯,她知道有些事自己無能為力,隻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等會兒就走了。”斷浪看了眼天色道。

    “哦……那就祝你一路順風,事半功倍。”秦青摸摸冷透的茶水,終究顧慮著身體沒敢喝,悄悄捂嘴打了個呵欠。畢竟大姨媽頭天,她一夜沒睡好,現在還有點困。

    “好了,看你一副沒睡夠的樣子,快去睡吧。我走了。”斷浪起身道。

    秦青擺擺手,眼睛都閉了起來,“慢走不送。”

    “這是什麼?”誰知斷浪卻忽然驚訝道。

    秦青慢悠悠地睜開眼,卻見斷浪正盯著自己看。她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看,便看到了臀部附近滲出的暗紅血液。

    她立刻嚇得瞌睡都醒了。

    “你受傷了?”斷浪眉頭緊鎖,手已經伸了過來,“你昨夜做賊去了?讓我看看!”

    秦青額頭立刻滲出緊張的汗水,忙伸手抓住斷浪的手,嘴裡急道:“沒、沒事!”第一天就是量多,太倒霉了!

    “那麼多血,還說沒事!”斷浪自然不信,神色凝重地扯開秦青的手,又往那塊血跡處摸去。

    “不是我的血啊!”秦青大叫,雙手並用死死抓著斷浪的手抵抗。她要不要這麼倒霉啊,一天接一天,一個個都要發現她是女的!過了今天她一定要去廟裡燒香拜佛!

    “不是你怕什麼,讓我看看。”斷浪力氣比秦青大,手上一握一翻,將她的兩隻手抓到桌子上壓好,另一隻手去扯她的腰帶,“從小你就這樣,自以為是大人,受了傷從來不肯說!”

    秦青哀嘆,她本來就是大人啊,就算用著十歲小孩的身體,她本質上還是成年人,她哪有那個臉為點小傷哭哭啼啼的啊!

    眼下這情形發展得太快,秦青隻覺得心臟一跳一跳跟過山車似的,雙手被控制無法動彈,她恨不得立刻大喊一聲“老娘是女的!”好讓斷浪停下,就算暴露自己的女兒身也不管了!

    “我真的沒有受傷啊!你再不放開,我要叫人了!”秦青真的急了。

    斷浪眨了眨那雙漂亮的眼睛,忽然邪惡一笑,“你叫破喉嚨也沒人會來救你!”

    “……”秦青一僵,所謂的自作孽不可活說的就是她了。小時候仗著斷浪還小,長得沒她快,有時候她玩心一起就會抓著斷浪撓痒痒,那時候面對斷浪的威脅求饒,她怎麼說來著……你叫破喉嚨也沒用哈哈哈……沒想到斷浪居然記恨了那麼多年!

    小氣的男人一點都不可愛!

    “秦青,斷浪在你這裡嗎?我找了他很……”

    正要踏入房內的聶風保持著一腳前一腳后的姿勢僵住,呆呆地望著房內糾纏在一起的兩人。

    聽到聲音,秦青和斷浪雙雙轉頭,而一對上兩人的視線,聶風似是被雷劈般回過神來,目光一轉,口中忙道:“我什麼都沒看到!”

    說著他轉頭就走,誰知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了,堂堂武林高手竟在門檻上絆了一下,險些摔倒,虧得扶住門框才穩住身形,沒有毀掉一世英名。

    秦青此刻的心情無比糾結。

    她是希望有人來救她沒錯,聶風來了,斷浪倒真的鬆開她,她算是得救了。但兩人這衣衫不整糾纏不休的模樣算怎麼回事啊!聶風都看到了!他肯定想歪了!

8心思

    “聶風,你怎麼來了?”斷浪有些意外地看著聶風。

    聶風正要奪門而出的身形一頓,慢慢轉過頭來,臉上帶著掩飾的假笑,“我看出發時間快到了,沒在你房間看到你,就猜你可能到秦青這兒來了……那個,你們繼續,其實出發時間還早。”

    斷浪倒是沒有對聶風古怪的言語多想,他直接對聶風招手道:“你過來幫我按著他。”

    在斷浪和秦青的“不倫”關系傳得最盛的時候,也有人不長眼跑斷浪跟前嘲笑過,被他狠狠揍了一頓,幾次下來,就沒有人敢這樣做了。時間一久,斷浪早忘記了他人生中這小小的一點浪花,也因此對聶風的話根本沒有任何聯想。

    但聶風還時不時能聽到閑人們背地裡的議論,平時他也沒當回事,今日親眼見到,他才驚覺原來那些傳言並非無中生有。他視線一飄,支吾道:“這樣……不好吧。”

    而一旁聽著的秦青都快要昏過去了,她好想對斷浪大喊,我求求你了斷浪斷大爺,不要再說什麼會引起誤會的話了,沒看人聶風臉都紅了麼!

    飛快地整理好凌亂的衣服,秦青特意離斷浪遠了些,才皺著眉頭嚴肅道:“斷浪,我都說我沒受傷了,你還要我說幾遍?你們不是快到出發時間了嗎?快走吧!”

    “沒受傷,那血是哪來的?”斷浪一臉懷疑。

    秦青眼神微變,腦中已經有了說法,“我不是醒了一夜嗎?餓了就去廚房偷了隻雞來殺,可能是殺雞的時候不小心沾上的。”

    “你剛才怎麼不說?”斷浪依然存疑。

    “剛才你給我機會說了嗎?”

    “隻能怪你黑歷史太多。”斷浪冷哼。

    秦青轉開視線不理他,又一個從她這裡剽竊的詞。

    “既然沒事了,那斷浪我們走吧。”聶風連忙上來打圓場。在一旁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他自己誤會后,聶風就徹底放鬆下來。

    “走吧。”斷浪瞥了秦青一眼,也沒再多說什麼,跟聶風一前一后走出房門,走得果斷干脆。

    秦青走到門邊望著兩人的背影,暗暗唾棄了一聲。剛剛還一副關心她不得了的樣子,走之前怎麼不知道要囑咐她兩句讓她注意身體什麼的?

    不過這小事秦青也沒放在心上。會囑咐她注意身體的人就不是斷浪,而是聶風了。

    換了身干淨衣服,秦青帶上點香火錢,准備趁著自己還記得,去山下的城隍廟拜拜。去去晦氣,也算散心。

    自從升為管事之后,秦青就領到一塊腰牌,可自由出入,想離開天下會變得相當容易。但不到萬不得已,她不能就那麼走了。除了這裡有她放不下的人,還因為她這樣一走,就算是叛徒了。雖說她隻是個小人物,但萬一雄霸要殺雞儆猴,派人特別是步驚雲什麼的來追殺她這個叛徒呢?她絕對會死得很慘!

    到廣場的時候,正好趕上斷浪等人出發的時候。遠遠的,秦青看到步驚雲聶風打頭,斷浪站在聶風身旁,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下山。

    等到人都走得沒影了,秦青才找到了目送眾人離去的孔慈,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山下燒個香什麼的。

    孔慈雖然與秦霜三師兄弟關系親密,但畢竟隻是個侍女,沒有自由出入天下會的資格,見秦青要下山,難得能出門一趟的她立刻便應下了。

    秦青東西都帶足了,孔慈也不用准備什麼,兩人便一起下了山。到山道上,見四周沒人,秦青便也不客氣地跟孔慈手挽手。平時她不敢明目張膽地去找孔慈,因為今天步驚雲離開了天下會,她才敢拉著孔慈一起去燒香。想到接下來的半個月她都可以肆無忌憚地跟孔慈見面,秦青就覺得幸福得不得了。

    滾吧步驚雲,孔慈現在是她秦青的!

    兩人走了不到半小時便到了山下不遠的城隍廟。

    這城隍廟小得很,裡面隻有一個老婆婆容婆看守著。秦青對寺廟什麼的沒那麼講究,隻要是“寺廟”,就滿足了她來拜拜的前提。秦青以前沒有來過這兒,到了后便四下張望,見此處空間不大,一眼能望到頭,便沒了興趣,恭恭敬敬地送上香火錢,然后點了支香燃上,邊拜邊心裡求滿天閑著沒事的神佛給她去去晦氣加點運氣。

    等秦青自覺拜夠了時間足夠虔誠了,便轉頭去尋孔慈,卻發現她為秦霜、步驚雲、聶風、斷浪和她各求了盞光明燈。隻是在秦青看來,那所謂的祈福用光明燈太像死人牌位了……

    “希望大家都能一生平安順遂。”孔慈閉上眼,虔誠地說。

    秦青立刻請容婆也為孔慈立一盞光明燈,見孔慈感動地望過來,秦青嘿嘿一笑轉開了視線。所謂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牌位也不能她一個人立不是……

    在城隍廟待了半個多小時,此次出門目的完成,秦青和孔慈准備回去。

    今天心情好,秦青忍不住跟孔慈笑鬧起來。她勾起孔慈的下巴,露出一抹色瞇瞇的笑,“美麗的姑娘,今日在此相遇便是緣分,何不與在下泛舟暢游,共享巫山雲雨之情?”

    秦青這“求來一發”說得那麼直白,孔慈立刻滿臉通紅,追打秦青。

    秦青笑著掉頭就跑,邊跑還邊道:“姑娘如此投懷送抱,在下甚是欣喜啊!”

    跑到城隍廟門口時,秦青正回頭跟孔慈調笑,冷不防卻撞在一堵肉牆上。她猛地向后倒去,手臂上卻一重,人已經被對方拉住,腳上往一旁側了一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秦青抬頭,望著身在咫尺的男人。

    這是個高大的男人,以秦青自認高挑的170身高,還得仰視他,她想這人應該比高她半個頭的斷浪還要高些。他一身儒雅的月白直綴,頭發束起,但面容英俊剛毅,透著淡淡的戾氣,與他這一身打扮稍有出入。

    “沒事吧?”男人低頭看著秦青問道。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凶,秦青一時間不知道他是真的在詢問她,還是在威脅她……

    “對不住,撞到您了。”不管怎樣,畢竟是自己理虧,秦青連忙誠懇道歉。

    男人點點頭,出乎秦青意料的沒有多說什麼,便抬腳往裡走。

    被這突發情況嚇到的孔慈這才回神走過來,臉上帶著絲心有余悸,“秦青,你沒事吧?”

    “沒事啦,我……”秦青笑著安慰孔慈,卻看到剛剛走進去的男人忽然頓住腳步回頭,如電的目光直直向她射來。

    什、什麼情況?

    秦青心頭一跳,身體立刻緊繃起來。眼前這人明顯是個武林人士,沒見他手上握著的長劍嗎?而看他雖然長相不錯,卻一臉凶狠,顯然脾氣不好,剛剛沒說什麼,現在才來找她們麻煩也是有可能的,反射弧太長的人也不是沒有。

    男人緊盯著秦青,眉頭微皺,似是找尋著什麼。

    秦青拉過孔慈,擋在她跟前,心中不禁有些后悔。她怎麼就能如此大意,以為這是天下會腳下就不會有事而放鬆警惕了呢?這要是打起來,以她三腳貓的功夫,估計討不了好。

    “鴻兒,你怎麼來了?”三人正對峙間,一道聲音從裡頭傳了出來,容婆的身影緊接著便出現在幾人面前。

    男人的氣勢一斂,轉頭看向容婆,后者對他使了個眼色,他便沒有開口。

    容婆對秦青二人點頭示意,秦青回她一個笑,連忙拽著孔慈離開。

    等到離城隍廟夠遠,秦青緊繃的神經才放鬆下來,不禁故意笑道:“孔慈,你說好不好笑,一個大男人居然叫什麼‘紅兒’,哈哈哈。”

    孔慈臉上現出一絲無奈,“秦青,名字是父母起的,你別笑他了。”

    “好的,女王大人!”

    孔慈哭笑不得,“什麼女王大人啊。”

    秦青靜養了五天,經期過去,她又變得活蹦亂跳起來。不過斷浪聶風都不在,除了找孔慈,她也沒什麼好玩的。雖然秦霜知道了她的秘密,但在秦青的有意疏遠下,兩人有時遇到也隻是點頭示意,頂多交換個彼此了解的眼神。

    還不到半個月,風雲二人帶隊歸來,結束了秦青這雖無聊卻悠閑的日子。以后她要見孔慈,又要像偷情似的了。

    風雲帶隊風光歸來時,天下會眾人夾道歡迎,秦青沒去湊熱鬧,隻在離廣場相當遠的地方駐足遠望,見人群中斷浪一臉喜意,依然活蹦亂跳的沒有受傷,她便打了個呵欠回了自己屋。

    才坐下沒幾分鐘,房門便被推開,剛剛遠看過一眼的斷浪大踏步走了進來。

    他像是在自己房裡似的不客氣地在桌旁坐下,為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完,抹了把因喝太快溢出嘴角的茶水,便直勾勾地盯著秦青,目露不滿。

    “你干什麼這樣看我,很嚇人的!”秦青瞪回去。

    斷浪道:“作為我的兄弟,方才你怎麼不在?”

    “我在啊。”秦青嚴肅道。

    “在哪裡?我怎麼沒看到?”

    秦青一臉神棍樣,“我的精神與你同在。”

    “……”

    斷浪無語,早知道秦青是個怎樣的人,他也不再追究,臉上露出興奮的笑,“這次我立了大功,幫主一定會重用我的!”

    “哦……”秦青點頭,看起來興致缺缺。她雖然不知道劇情,這麼多年來卻也知道雄霸隻重視他的三個徒弟。斷浪斷斷續續立了不少功勞,也沒見雄霸怎麼重用他,恐怕這次斷浪還是要失望的。

    “你不為我高興嗎?”斷浪沉下臉不悅道。

    秦青嘆了口氣,從小到大斷浪有一點沒變,就是都要哄的,她立刻露出標准笑容,“恭喜你,這次你就能如願以償了!”

    “是的。隻要幫主對我委以重任,我一定能獲得比步驚雲和聶風更大的成就。到時候,誰還敢小看我?”斷浪笑道,眼中閃動著的是野心。

    秦青猶豫半晌,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這次幫主還是不重用你呢?”

    “不會的!”斷浪想也不想就否定道。下一秒,他盯著秦青,眉頭微皺,“你為什麼會這麼說?還是說你知道了什麼?”

    “……不,我隻是隨便問問。”秦青搖頭,沒再多言。

    這麼多年來,秦青發現斷浪雖然對步驚雲和聶風有著深深的妒意,但他對雄霸這個真正的強者有著毫不掩飾的崇拜。就算雄霸一直沒有重用他,他也堅信著那隻是暫時的,遲早有一天,雄霸會發現他這個良才,化身為伯樂,慧眼識得他這匹千裡馬。秦青雖對斷浪的想法嗤之以鼻,奈何他太過頑固,她知道若不是遭受致命打擊,隻是她輕飄飄地說上幾句根本沒用,便不再提起免得惹他不高興。

    “秦青,你還記得小時候我發下的誓願嗎?”斷浪的神情變得嚴肅,雙眸堅定。

    “你指的是?”

    “我說過,我會讓幫主后悔當初沒有收我為徒!”斷浪字字鏗鏘,“你別懷疑我的能力,我很快就可以做到了。”

    “我當然知道你能行。”秦青忙道。她現在開始擔心,斷浪若是一直得不到雄霸的賞識,會不會因愛生恨扭曲了……

    從秦青這兒聽到好話,斷浪滿意地起身,臨走前又說:“入夜后山有個慶祝會,別忘了來。”

    “慶祝會?”秦青眨眨眼,點頭道,“知道了,我會去的。”

    望著斷浪興奮而去的背影,秦青趴在桌子上,幽幽地嘆了一聲。

    晚上秦青熟門熟路地來到后山,此時此刻,這裡跟她記憶中相比簡直是另一個地方。

    火把燭光,以及一大堆篝火將這塊平時渺無人煙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晝,人群涌動,時不時有人從旁邊放置著的桌上取用著各種烤肉蔬果,茶水烈酒。人們高聲說笑,有斗酒的,有賭博的,還有唱歌跳舞的。一派熱鬧的景象。

    “你怎麼才來?”秦青正有些驚嘆,眼前人影一閃,斷浪發現了她,拉住她就往笑鬧得最熱烈的場子裡帶。

    “等等……”秦青忙不迭地掙扎起來,她來隻是想蹭吃蹭喝的啊,為什麼要拉她過去!

    “今天我高興,你多陪我喝幾杯!”斷浪臉上有著酒后的酡紅,一雙眼被酒氣熏得亮晶晶的。

    秦青不小心就看呆了,等到回過神來,周圍便擠滿了人,想逃也沒處逃了。

    ——等等,她不會喝酒啊!

9慶功會

    秦青堅定地認為酒是萬惡之源,除了穿越前的認識,對此印象影響最深的還是早幾年前在天下會發生的一件事。

    那時秦青來天下會已經三年,在斷浪徹底適應天下會的生活后她樂得輕鬆,空閑的時候便管自己到處去玩找樂子。有一次她摸進廚房偷吃,誰知因為好奇而喝下了一小杯酒,當時沒什麼,回到住處后,那酒的后勁便上來了。那時候房間裡隻有她和斷浪,她像個怪阿姨似的抱著斷浪就吧唧往他臉上親,把斷浪嚇得死命推她。秦青記得那時自己做的事,隻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言行,等到第二天斷浪像躲瘟疫一樣躲著自己,她才意識到那給斷浪留下了多大的陰影。自此,秦青便滴酒不沾。好在后來斷浪也漸漸把這事給忘了,不然有這黑歷史,秦青是怎麼都沒臉面對斷浪的了。

    因此,面對左右遞過來的大海碗的酒,秦青一律搖頭拒絕,抵死不從。

    “秦青,你這是不給斷浪面子啊!他立了大功,你無論如何得干一杯!”莫飛捏著碗都快伸到秦青嘴邊了。

    秦青頭往后微仰免得碗敲到自己的嘴唇,瞥了眼斷浪,見他帶笑望著自己,並未阻止他人,顯然也是希望自己喝酒的。

    秦青隻能在心底暗嘆,斷大爺,你再不阻止他們,小心她再度化身怪阿姨啊!而且,這次她估計不隻摸摸親親那麼簡單了啊……

    “我真的不能喝酒。我是傳說中的一杯就醉。”秦青無奈供出了自己的弱點。

    莫飛哈哈大笑,“那有什麼?干了這碗,醉倒了,我們抬你回去!”

    “不行,我不能喝。”秦青推開到嘴邊的碗,有些酒液晃出來滴在她的手上,她聞到了一股烈酒的強烈氣息,不禁白了臉。真要這一大碗灌下去,她估計連自己做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秦青,從小到現在,你不是跟斷浪關系最好嗎?”莫飛這麼說時還眨了眨眼,笑得有些古怪,但他立刻就說了下去,“他有了喜事,你連杯酒都不喝,還是不是兄弟啊!”

    “我不是不想喝,真的是不能喝。”秦青哀嘆,求救地看向斷浪。

    此時斷浪喝了幾碗,已經有幾分醉意,見秦青看過來,他眉毛一挑便笑道:“秦青,還當我是兄弟就干了它!”

    “干了它!”周圍人大聲起哄。

    “……”秦青猶豫著接過那碗,盯著碗裡清澈的酒液實在下不了口。

    不喝,沒兄弟做,喝了,說不定會暴露自己還是沒兄弟做——有她這麼倒霉的嗎?不管怎麼做,都是錯!

    秦青深深覺得,可能是她那次去燒香還不夠虔誠,滿天神佛還沒來得及聽到她的心聲。

    盯著那海碗,秦青咬牙下了決心。既然沒有辦法,她隻好干了這碗,然后立刻裝肚子痛回房。在房裡發酒瘋總比當眾的好。

    正要仰頭來個一口悶,就聽得秦霜的聲音驟然響起。

    “斷浪,我敬你。”他排開眾人擠到斷浪身邊,笑著道。

    斷浪急忙轉頭,秦青身邊鬧騰的人也鬆了鬆。

    秦霜沒有絲毫扭捏,十分干脆地仰頭喝盡。

    “多謝。”斷浪也拿碗一仰而盡,碗底朝下,臉上漸漸帶上挑舋的笑。

    在雄霸三徒弟中,斷浪最不屑的就是秦霜了。出外剿滅不服幫派的任務一般是由風雲攜手完成,而秦霜大多時候留守天下會,更多接觸的是幫派事務,因此在斷浪看來,他沒有功勛卻牢牢佔據著雄霸大徒弟的位置,實在可惡。

    在斷浪喝酒的時候,秦青發現秦霜對自己使了個眼色。

    秦青一怔,立刻便明白他是來解救自己的,連忙試圖擠出包圍圈,誰知周圍的人太多,她才剛剛擠過一個人,就被莫飛扯住拉了回來。

    “秦青,你可別指望著能就這麼跑了!霜少爺都喝了,你的面子難道比霜少爺還大嗎?”莫飛大聲道。

    周圍人聲為之一靜,十多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秦青。

    秦青的冷汗立刻便如雨而下,看來她要拂了秦霜好意了。

    再度接過那碗酒,秦青想既然必須喝,那她就得做出高姿態來。雙手端碗,秦青故作豪邁地對斷浪道:“斷浪,敬你!恭喜你立功!”

    說著,她在眾人的起哄叫好聲和斷浪的微笑注視中一閉眼就將這碗酒一口喝盡。微涼辛辣的酒液滑過她的喉管,她極力咽下全部酒液,最后還是沒壓住咳了幾聲。將空碗豪邁地拍在桌子上,又抹了把剛剛喝太快溢出嘴角的酒液,秦青立刻晃了下身體道:“我不勝酒力,先行離去了。你們繼續喝酒吃肉,不用管我。”

    “不過一碗而已,秦青,你的酒量也太差了吧!”莫飛大聲嘲笑道。

    秦青瞪了他一眼,“我早就說過了,我一杯就倒。”

    “誰信啊!既然來了,怎麼著也得多喝幾碗!”莫飛轉向斷浪道,“斷浪,你說是不是?”

    出乎莫飛意料,斷浪卻沒再為難秦青,“秦青,你若不適,就先離開吧。”畢竟是多年伙伴,他看出秦青此刻真惱了。

    秦青點點頭,也不多言,推開眾人形成的包圍圈便走。

    沒走幾步,秦霜竟跟了上來。

    秦青嚇了一跳,轉頭看去,見斷浪等人正高聲喝酒喧鬧,沒人注意這邊,才鬆了口氣。

    “多謝霜少爺方才解圍。”秦青小聲道。

    秦霜卻朝某個方向抬了抬下巴,“是孔慈托我來的。”

    秦青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隻見不遠處,孔慈正一臉擔憂地望著她。秦青對她笑了笑,誰知身體竟又晃了晃,唬得她連忙伸手一抓,便正好抓住了身旁秦霜的手臂。 剛才面對斷浪一群人時的晃動是假裝的,這次卻是真的。雖說古代沒有使用蒸餾技術,不會有酒精度太高的酒,但秦青酒量實在是差,剛剛那一碗已經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極限。

    撐不到自己房間的可能讓秦青不禁心慌起來,這要是立刻就發起酒瘋了,周圍那麼多人,她該玷污多少人的清白啊?而且離她最近的秦霜自是首當其沖。

    “秦青!”

    看見秦青站不穩,孔慈緊張地跑了過來,扶住秦青。

    秦青雖然正心慌著,神智還算清醒,鬆開秦霜后,連忙四下看了看,見步驚雲正和聶風說話,沒有注意這邊,她才長舒口氣。

    “孔慈,我沒事的啦。”孔慈是關心自己,秦青也不好說出你快走離我遠點這樣傷人的話,隻對她安撫笑道,“謝謝你。你們繼續玩吧,我可以自己回去。你看。”

    秦青說著便往前走了兩步,在她極力控制之下,她的腳步雖有些不穩,但好歹沒有走之字。

    孔慈卻依然不放心,走上來輕皺眉道:“我送你回去吧。”她怕秦青經過假山池塘時不慎跌入水中。

    孔慈擔憂的面容令秦青心頭痒痒,她伸出手去勾著孔慈的下巴,調笑道:“善良可愛的孔慈姑娘,多謝你的美意,隻是在下堂堂七尺男兒,又怎會需要一個弱女子的相助呢?”在酒精的作用下,秦青沒能控制住自己,竟在大庭廣眾之下化身為真?風流?色瞇瞇?秦青。

    在秦霜看得愣住,孔慈臉色變得微紅的時候,一聲大吼如雷霆炸響在秦青腦海。

    “放開孔慈!”

    秦青剛覺得這聲音好像有點耳熟,勾著孔慈下巴的手上便是一痛,她后退兩步,被回過神來的秦霜扶住。

    這一嚇,秦青的酒醒了些,有些頭疼地望著趕來護著孔慈的步驚雲。他看到了剛才的一幕,此刻正冷冷地盯著自己,那冷氣像是要把自己凍住。

    秦青的酒一下子就醒了,頓時好想剁了自己惹禍的手。

    “雲少爺,秦青沒對我怎樣。”被步驚雲攬到身后保護起來的孔慈纖纖素手搭上步驚雲的手臂,連忙為秦青辯解。

    “沒怎樣?”孔慈對秦青的維護讓步驚雲有些吃驚,他眼眸一沉,又冷冷地看向秦青道,“我隻相信我看到的。”

    “雲少爺!”孔慈驚呼,雖著急卻毫無辦法。

    被步驚雲抓到自己調戲孔慈,秦青隻能自認倒霉。她轉頭對秦霜感激一笑,便推開他,對步驚雲拱手一拜,“對於剛才的孟浪舉動,我深感歉意。我有些醉了,控制不了自己。”

    看秦青現在對答自如的模樣,步驚雲不信他是喝醉了,冷眉一豎道:“酒醉?你當是欺騙三歲孩童?”

    “我說的全是實話。”秦青無奈道。

    秦霜此時也上前一步道:“雲師弟,今天大家都玩鬧得高興,孔慈也沒事,你便息事寧人吧。”

    “息事寧人?”步驚雲眉頭一皺,看向秦霜,“霜師兄,方才你也在,為什麼不阻止他欺負孔慈?”

    秦青聞言心裡大聲喊冤,她那不是欺負是調戲啊,兩者差別好大的!不過她當然沒敢明說,此刻秦霜幫忙調停,她還是閉嘴為好。

    “雲少爺,我沒事。你不要為我掃了大家的興。”孔慈也連忙勸道。

    步驚雲看了孔慈一眼,視線又在秦霜臉上劃過,最后落在一臉悔悟的秦青身上,他終於鬆了口,“不要再有下次!”

    秦青長舒口氣,就算有下次,她當然是悄悄來,絕對不會讓他看到!

    她現在稍稍有點理解□的心情了,背著人暗地裡來往真是又驚險又刺激,莫名還有種愚弄人的快意。

    眼看著一場鬧劇將散,秦青撐著又涌上醉意的身體就要離開,一道帶著挑舋的聲音插了進來。

    “步驚雲,有種你找我,找一個武功不濟之人的麻煩,你不覺丟人嗎?”斷浪身后跟著一群人,每個人臉上都紅光一片,顯然都醉了。

    秦青一怔,頓時心裡一陣哀嘆,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事態,這是又要被斷浪挑起來了麼?雖然斷浪對她的維護讓她很開心,可“武功不濟之人”是怎麼回事?這麼貶低她,當她是死的麼!

    果然,步驚雲面色一沉,“斷浪,你說什麼?”

    斷浪走到秦青身邊與她並肩而立,冷笑著對步驚雲道:“我說你是個懦夫!”

    “你!”步驚雲怒道,“好,我們就來打一場,看誰才是懦夫!”

    “打就打,若怕了你我就不姓斷!”斷浪針鋒相對,絲毫不讓。

    隻是在場的人自然不可能讓他們打起來。

    秦青一把扯住斷浪的手臂免得他沖上去,看對面孔慈也是一臉焦急地勸說著步驚雲。而聶風則擋在二人之間,身為步驚雲師弟又是斷浪朋友的他最是為難。

    “放開我,秦青!”

    “風師弟,你讓開!”

    兩人一個自尊強容不得人侮辱,一個喝多了酒再加上積怨已久,誰也沒有停手的意思。

    “秦青,你帶斷浪先走!”秦霜見兩人情緒激動,為免事態惡化,隻得囑咐秦青道。

    “好的,霜少爺,那剩下的就麻煩你們了。”秦青連忙點頭,扯著斷浪就走。

    斷浪其實喝了不少酒,此時酒精上頭,對身體的控制不如清醒的時候,秦青這麼一拉,他就被拉動了。雖然還叫囂著要與步驚雲打上一場,但終歸被秦青艱難地帶離了戰場。

    看不到步驚雲了,斷浪才稍稍消停下來,而秦青被這麼一鬧冷風一吹,腦子早清醒了,雖然身體還有些不受控制,但帶著斷浪回去不成問題。

    “誒,你要往哪兒走?”誰知斷浪沒往自己的住處去,反倒走向另一個方向。秦青拖不住斷浪,隻得扶著他踉踉蹌蹌地往前走。

    沒一會兒,秦青發覺這路越走越熟悉,等走進院子,她才驚訝,這不是她的住處嗎?

    斷浪熟門熟路地摸到秦青的房間,一腳踹開門,踉踉蹌蹌地走向秦青的床,身體重重地往床上一躺,整個人還有一半架在床邊。

    秦青目瞪口呆。

    半晌,她嘆了口氣,決定把房間讓給斷浪,自己去他房裡睡。她走上前,拉扯著他的身體全部弄上床,正要直起身體離開,斷浪一個翻身,長臂打在她身上,她沒能站穩便倒在了床上。

    秦青痛呼了一聲,想要推開斷浪的手臂起身,誰知他腳一抬,手一動,半側身體便緊緊地壓在了她身上,而那帶著酒氣的氣息近在咫尺。

    秦青僵住了。

10生疑

    有那麼一段時間,秦青的大腦一片空白,耳邊是斷浪粗重的呼吸聲,以及她變了調的心跳聲,灼熱的氣息熟悉又陌生。

    不知道過了多久,斷浪沒有進一步的動作,秦青才慢慢回神,長舒了口氣。她緩緩抬手,抓住斷浪壓在自己胸口的手,往旁邊移去。幸好斷浪現在醉著,不然就算她有裹胸的習慣,就這麼壓上來,也是能發現不對勁的。

    想到斷浪這無意間就吃了自己豆腐,秦青不禁悲從中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她就算睚眦必報,也不好在這件事上報復他吧?這啞巴虧,她吃定了。

    秦青自認倒霉,輕輕推著斷浪讓他翻了個身仰面躺著,他的動作帶動了他壓在她身上的長腿,她整個人便被解放出來。

    秦青如蒙大赦,立刻翻身准備下床,誰知才剛剛側過身,斷浪的手腳又從背后伸過來,比剛才更緊地抓住了她。

    秦青幾乎淚流滿面。

    這……斷浪的睡相是有多差啊!他當自己是烙餅呢,還翻一次又一次!

    這次斷浪幾乎是死死地抱著秦青的腰,她小小試了幾次沒能掙脫,便以同歸於盡的氣勢抓住他的手腕扯起來,誰知才剛動手,耳旁便響起了斷浪喃喃的聲音。

    “不要走……”

    秦青動作一頓,心湖莫名起了微瀾,手也失去力量般垂下。

    他知道他此刻抱著的人是誰嗎?他已經醒了嗎?

    秦青心中陡然一緊,腦子裡閃著各種想法,卻聽得斷浪繼續道:“爹……你別走,爹……浪兒會乖乖的……”

    秦青身體一繃,隨即又軟下來。

    爹……原來斷浪是做夢呢。看來,他爹這事是他永遠消不去的心病,估計一天不找到他爹的尸體,他永遠不會放下。

    秦青最見不得小孩子撒嬌哀求,現在處於夢境中的斷浪也是小孩一個,她當然不忍心推開他。她將手輕輕搭在斷浪手臂上,放粗了聲音溫柔道:“爹不走,浪兒不怕,爹不會離開你……”

    聽得背后的呼吸漸趨平穩,秦青心頭一鬆,又嘗試著起身。結果不動還好,一動,斷浪便有了強烈的反應,極不安穩。

    秦青隻得停下動作,安靜地靠在斷浪身前,准備等他徹底睡熟了再說。

    但世事難料,秦青本身酒量奇差,今晚又喝得多,雖說剛才被冷風吹被步驚雲嚇酒醒了大半,但酒精還在她身體裡,現在她沾著枕頭,無止盡的睡意便涌了上來。

    剛開始她還能靠著意志力撐著不讓自己睡去,但她的神智越來越模糊,最終陷入了黑甜的夢鄉。

    第二天清早,秦青是被噩夢驚醒的。

    她夢見自己喝醉酒和斷浪同床共枕,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發生了,斷浪醒來發現自己的所作所為,堅持要對她負責,那時候他深情款款地望著自己說:“我會娶你的……風。”

    然后秦青就嚇醒了。

    醒來第一件事,秦青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衣物健在,她長舒了口氣,緊接著她又摸摸自己的臉,確定沒有一夜間變成聶風,她再次舒了口氣。

    腰上還壓著斷浪的手,秦青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竟整個縮在了斷浪懷中,他的下巴就擱在自己頭頂。

    兩個名義上的兄弟同床共枕是常事,可是如果以這種說不清的姿勢,就是大事了!

    秦青暗自慶幸著此刻斷浪還未醒,整個人往下挪了挪,又拉開斷浪的手,一翻身就想離開他的懷抱。誰知床相對兩人來說太小,秦青一翻動,整個人便落在了床外,她急忙伸腳一墊,但一整晚沒有移動身體讓她全身僵化,最終無力撐起她的身體,伴隨著一聲巨響,她摔在了床下。

    床不高,秦青摔得倒不痛,隻是她捂著臉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祈求老天保佑斷浪不要醒。

    但下一秒,頭頂一個還帶著起床后的暗啞的聲音道:“秦青,你怎麼在這?”

    秦青身體一僵,半晌才抬起頭對斷浪訕訕一笑,“……這本來就是我的房間,我不在這能在哪?”

    斷浪一怔,坐起身抓了抓自己帶著宿醉后脹痛的腦袋,視線四下裡一轉,便道:“昨夜你帶我過來的?”

    秦青正慢慢從地上爬起,身體的僵化好了些,她已經可以控制自己的手腳。聽到斷浪的話,她撇撇嘴,瞧這話說的,好像她不安好心非要帶他來這裡似的,她可是受害者。

    “怎麼可能?”秦青走到桌旁坐下,為自己倒了杯水,望著斷浪一臉鄙視,“明明是你仗著喝醉酒,非往我這兒跑,還佔著我的床倒頭就睡。”

    斷浪微微一怔,雖然他想不起來昨夜的事,面對秦青的指控依然有些尷尬。

    他利落地翻身下床,口中道:“還不是你這幾年搞得越來越神秘?從前我們經常同榻而臥,現在倒好,連房間都不讓我進。我昨夜必定就是你經常說的‘潛意識’作祟。”

    他走到秦青跟前,一手撐在桌面上,彎腰俯身湊近秦青的臉,疑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秦青臉上微微一紅,一半是因為他靠得太近她有點不適,一半是因為心虛。她轉頭錯開斷浪的視線,故作鎮定道:“我能有什麼秘密?你想多了。”

    斷浪眸光微微一閃。

    跟他不同,近距離看,秦青的皮膚白皙細嫩,似是吹彈可破,此刻臉上微紅,驟然添一分嬌艷,令他的心狠狠一顫。

    一直都知道秦青長相偏向柔美,今天才真正深刻意識到這點。斷浪心頭一亂,直起身咳了一聲,安撫下微亂的心跳,口中道:“若不是與你一同長大,我都要以為你是個女子了。”

    秦青聞言一驚,轉頭驚詫地盯著斷浪,見他神情無異,這話不過是句調侃,吊著的心才落回原地。

    “你才是女人,你全家都是女人!”秦青故意生氣地說,隻是因為心虛,聲音難免有些不穩。

    斷浪倒是沒有發現秦青的異樣,他有些失神地望著連生氣都透出一股嬌憨的秦青,腦中不由閃過些不靠譜的想法。

    如果他是個女子,必定姿色過人,令人心馳意搖。

    見斷浪隻是呆呆看著自己沒反擊,秦青心底閃過不安,站起身一巴掌拍上斷浪的臉頰,口中道:“醒醒!你以為你是馬,站著就睡啊!”

    秦青的手一觸就退,隻是玩鬧性的拍打,斷浪卻覺出了與以往不同的味道,那手似是柔軟無骨,相觸處嫩滑微暖。

    下一秒,斷浪心頭一跳,自嘲似的笑了笑,將腦中這些古怪的想法歸咎於宿醉未醒。

    起伏的心湖恢復平靜,斷浪玩笑道:“秦青,你不覺得你練劍還不夠奮勉?你的手就跟個女人似的。”

    秦青連忙將手往背后一藏,哼笑道:“要你管!反正你也不肯教我蝕日劍法后幾式,你管我練得如何!”

    斷浪垂了垂視線,嘴角溢出絲笑,“秦青,我說過,你前幾式還未練熟。等你將那三式爛熟於心,可以隨意施展出它們最大威力,我就教你后面的。”

    “……好吧,我懂了。”

    秦青微微一嘆,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翅膀硬了的孩子都會與父母離心,更何況她和斷浪這種相對薄弱的結拜兄弟關系呢?至少他隻是不肯教自己更多的蝕日劍法,其他的都沒有變。會關心她,會在她遇到麻煩時挺身而出,這就夠了。

    雖然……她是真的好想學后幾式,不過她資質太差,估計就算學了,提升的空間也不大。現在她已經比一般雜役厲害了,其實不用苛求太多。隻是,既然不再覬覦那蝕日劍法,她是不是就沒了繼續留下來的理由?但就如同她之前擔心的那樣,她不敢亂跑,要是被當成叛徒了,她勢單力孤都沒地方哭去。她看得出來,步驚雲雖表面對雄霸恭恭敬敬,但心裡應當是恨雄霸的,他和雄霸的矛盾不可調和,兩人遲早要斗個你死我活。隻恨她不記得劇情,無法做更多的判斷,思來想去,隻能在天下會裡暫時窩著,等到亂象顯的那天,才好趁亂離開。

    見秦青許久不說話,斷浪眸光一沉,眼底閃過一絲猶豫。他以為秦青是因為他不肯教她的事不高興,心中有那麼一點搖擺,但那動搖很快就消失了。小時候不懂事也就罷了,現在他怎麼可能輕易將家傳絕學傳授給別人?何況秦青既非斷家血脈,不適合學斷家功法和劍法,本身資質又不高,多學無益。

    想到此,斷浪原本有的些許歉疚也蕩然無存,他的眼眸更深了些,面上的笑愈發燦爛,面龐上隱隱有些自傲,“何況,你是我斷浪的兄弟,就算你技不如人,誰敢欺你?”

    雄霸,秦霜,步驚雲,聶風……秦青心裡默默嘀咕了幾個人的名字,她想隻要他們想,她就是跪地求饒的命,斷浪武功是好,但還沒有到天下無敵的份上,甚至在天下會的地位也太低,其實賣他面子的也就那些雜役而已。要不是聶風與他交好,秦霜等人估計都不會多看他一眼。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一直不自知。

    秦青心裡嘀嘀咕咕,面上卻擺出信任的模樣哄著斷浪,“你說得對,有你在,我怕啥。”

    “斷浪,斷浪!”一個陌生的聲音由遠及近,斷浪高聲應了一句,對方就沖了進來,大聲激動地說:“斷浪,幫主下令,要公開征選堂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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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堂主之爭

    “紅雨,什麼時候的事?”

    斷浪愣了一下,臉上立刻便現出興奮。

    紅雨激動地說:“就在昨晚。你走后不久,幫主就來了,說是要公開遴選堂主,與他共掌江山,告示今天一大早就貼出來了!”

    “帶我去!”斷浪忙道。

    兩人一前一后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秦青靜靜地看著兩人離開,先換了衣服,洗漱一番,才慢悠悠地走向天下會的告示處。

    她到的時候,斷浪早不在那兒了,但告示牌附近卻依然圍了一堆人。秦青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人少了些,湊過去細看。

    貼出的告示簡單地說明了雄霸要公開在天下會內部遴選堂主,所有人都有資格參賽。

    秦青看了,忍不住嗤之以鼻。

    什麼公平,不過是雄霸用來收買人心的手段。他知道自己三個徒弟的厲害,堂主的位置舍他們其誰。

    想起斷浪方才走之前那興奮的模樣,秦青忍不住嘆息。恐怕斷浪這一次又要空歡喜一場了。但她也沒想去勸他,她知道她勸不了他。從小到大,斷浪好騙好哄,但他若是一旦下了某個決定,就極難改變。

    秦青心裡莫名生了一種兒大不由娘的欣慰和悲涼。

    之后兩天,天下會洋溢著一種熱烈的氣氛。總管文丑丑總理著關於堂主遴選大會的一切事宜,但報名的人太多,他隻能抽調人手進行協調管理,原本打醬油打得十分 開心的秦青便不幸被抽中叫走。好在她雖歲數不大,好歹是個管事,也沒讓她做什麼跑腿的活,隻是讓她在報名現場維持秩序,有搗亂的取消報名資格。

    天下會紀律相對嚴格,誰敢做出那種傻逼事呢?所以秦青欣然接受了這份任務,一大早就和同被抽掉來的一些管事在廣場上布置起桌子來。

    得到消息的天下會群眾相繼趕來,在秦青“排隊!不排隊取消參賽資格!”的大喊聲中主動按照報名接收員的人員數量排成了兩條長龍。

    見大家都這麼上道,秦青靠在報名桌旁,望著越來越長的隊伍,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呵欠。

    趕了個大早的莫飛正好排到附近,見狀忍不住跟身邊人調笑,“你看秦青一副沒睡飽的樣子,昨夜斷浪也不在房裡……嘿嘿……”

    他的話留了幾分,卻足夠曖昧,讓身邊人嘖嘖稱奇,看向秦青的目光多了幾分好奇和曖昧,自然也有厭惡的。

    秦青望著純淨無污染的天空,心思卻不在當下。

    昨天斷浪來找她,讓她一起參加堂主之爭,被她拒絕了。首先她是工作人員,她覺得自己不該壞了規矩﹔其次她本身武功不濟,有那三位大神在前,她一點勝算都沒有,何必去參加自取其辱﹔最后她低調慣了,也想一直低調下去方便將來的脫離,又怎會主動去參加呢?

    當然,秦青隻挑了第二點跟斷浪細說,斷浪倒也沒再勉強她。

    報名在一天之內結束,第二日,風風火火的堂主遴選大會便開始了。

    秦青沒有報名參賽,便繼續被文丑丑拉壯丁,在一個擂台旁待命,宣布每場比賽結果。對此秦青雖恭敬領命暗地裡卻哀嘆不已。她已經預示到這場大賽結束后,她的喉嚨會變得怎樣一副慘絕人寰。

    由於報名參賽的有上千人,一開始的預選都分別舉行著。雄霸要選三位堂主,因此所有人被分為三組,每組採取淘汰賽的方式進行。秦青身為內部人員,看過比賽名 單劃分,隻露出抹了然的笑容。名單上,雄霸三徒弟被分到了不同的組。名單是文丑丑定的,而文丑丑又代表了雄霸的意思,這赤.裸裸地表明,雄霸希望自己每個 徒弟都成為堂主。

    比賽進行了整整一天,最后每組選出了兩名優勝者,第二天進行決賽。斷浪武功好,運氣也不錯,雖然身處步驚雲所在的第二組,倒是一直沒有跟步驚雲遇上。但第二天,這場惡斗在所難免。

    第二天的比賽,擂台減為一個,文丑丑本來要讓秦青繼續管擂台的,但秦青啞著嗓子故意在他面前顯擺,文丑丑隻得放過她,換自己上。秦青趕緊向他道謝,樂顛顛地回房休息去了。她覺得文丑丑對她似乎比對其他人好一點,思來想去,可能是因為他和她看起來都娘,所以他才對她感到同病相憐惺惺相惜吧……

    秦青一進自己的房間,就發現斷浪正等著自己。隻是出乎自己意料,他並沒有興奮地說什麼,隻是背對著秦青,一杯一杯地喝著悶酒。

    秦青頓了頓,抬腳走了進去,在斷浪身旁坐下,口中道:“怎麼,今天贏了,找我來慶祝?我……”

    她的話未說完,就因為斷浪的臉色而頓住。

    並不是興奮的臉色,而是一種憤怒,失望和屈辱。

    秦青察言觀色的本事不弱,自然知道事情有變。以斷浪對這場比賽的重視,他絕不會在賽前喝酒,所以必定是比賽出了什麼變故。

    秦青久久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斷浪才憤憤又悲涼地說:“秦青,原來還是你看得最清楚,雄霸根本不會重用我!”

    秦青一驚,忙問道:“怎麼回事?”

    斷浪道:“方才雄霸找我,讓我在明天的比賽中輸給步驚雲。”

    秦青臉色微變,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雄霸大概看出斷浪武功不弱,怕明天的比賽中步驚雲不小心輸給斷浪,讓他顏面盡失,才會提前命令斷浪。斷浪從小敬佩強者,對於雄霸一直都爭著一口氣,卻又十分敬重,但今天他對他下了這麼一個命令,恐怕從此以后,斷浪對雄霸,隻會留下恨意了吧。

    秦青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安慰他才好,斷浪隱忍了十年,不過求一個一鳴驚人的機會,現在機會來了,卻又被雄霸生生扼殺,他怎麼不難過?

    秦青酒量不行,不能陪斷浪喝幾杯把自己給搭進去,隻得陪坐在他身旁,安靜地不說話。

    斷浪喝了很多,斷斷續續地也說了很多,到后來滿身酒氣,大著舌頭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秦青看差不多了,奪下他手裡的酒,哄道:“乖啊,酒喝多了傷身,現在時候不早了,你快去睡吧。”

    秦青想著今天還是把床讓他,艱難地扶著他往床邊走。斷浪撐著秦青起身,朦朧的醉眼無處可看,最后那迷離的視線落在了秦青的臉上。他呆呆看了半晌,忽然伸出手摸到秦青臉上,道:“秦青……你、你真漂亮……”

    話音剛落,便是砰的一聲,秦青失手鬆開,令他站立不穩之下倒在了地上。

    秦青緩了口氣,一臉便秘的表情,走到閉著眼睛不知道喃喃著什麼的斷浪,戳著他的臉頰道:“漂亮你妹啊!你忘記我是男的了嗎!”秦青猛然停住,又低聲嘀咕了句,“至少在你面前。”

    自從斷浪長大后,秦青就再沒有機會戳他的臉頰,一時之間,她相當懷念地多戳了好幾下,想起小時候那無憂無慮的快樂時光,不禁一陣唏噓。

    秦青有些失神,手上不自覺地又戳了好幾下,再要多戳一下時,她的手腕被人握住,那股大力去勢未盡,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傾,驚呼一聲趴在了斷浪的身上。

    她有些驚恐,直勾勾地望著眼前那雙漆黑漂亮的雙目,回不過神來。

    這雙眼睛平時不像聶風那麼清澈,裡面總是有著一絲野心和堅持,但此刻,這雙眼卻是空洞洞的,無機質般的令人心驚。

    “斷浪?”

    秦青受到驚嚇,試探性地開口。

    她這一開口,那雙眼中瞳孔忽然一縮,緊接著她感覺后腦勺一重,一股她無法抵抗的力量將她狠狠壓下,她的雙唇重重磕在斷浪的唇上,痛得她悶哼一聲。

    “你干什……”她指責的話還未出口便被吞沒,斷浪先是輕輕含著她的唇,緊接著又似是不滿足般哼了一聲,重重碾壓蹂躪那紅艷脆弱的雙唇。

    秦青驚恐地瞪大了雙眼,心臟跳得飛快,腦中嗡嗡地響著,令她無從思考。

    等到唇上的痛意愈發明顯,秦青瞳孔一縮,驟然回神,掙扎著起身,順道往斷浪臉上狠狠一拍。

    這可不是平時玩鬧似的巴掌,那巴掌帶著秦青的驚恐莫名和羞窘心跳,力量著實不輕,那張俊臉上立刻就有了五指印。

    秦青退開好遠,喘著粗氣瞪著斷浪不做聲。

    好半天,她才發現她剛剛那一巴掌沒讓斷浪徹底清醒過來,他反而睡了過去,發出輕微的鼾聲。

    秦青的臉立刻就拉了下來。

    斷浪這是故意的嗎?總是趁著喝醉酒佔她便宜,她不能沖到他面前明說,隻得暗認倒霉,她吃虧死了!

    不過片刻,秦青的煩惱又變了。

    她開始煩惱,明天該怎麼向斷浪解釋,那明顯的,一夜之間必定不會消退的手掌印……

12解釋

    這回秦青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將斷浪丟到床上時十分小心,蓋上被子后就離他遠遠的。

    她坐到桌子旁,灌下了一大杯冷茶,瞇眼瞪著床上無知無覺的斷浪,半晌嘆了口氣。

    這一夜,秦青煩惱著第二天的解釋,也沒去斷浪房裡,就在桌旁將就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大早,她的房門被拍得啪啪響,秦青才陡然驚醒,發現現在天已大亮。

    秦青猶豫了會兒,門上敲門聲一刻未停,有人已經忍不住大叫了,“秦青,秦青!快開門!斷浪在你這兒吧?”

    秦青雙眼微微瞪大,嘴上飛快地應道:“不在!你去別處找吧!”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斷浪一眼,見他隻是皺眉翻了個身並未清醒,才鬆了口氣。

    “你騙誰呢!昨天晚上我親眼見斷浪拿著酒往你這來的!”門外人大聲道。

    秦青終於聽出來,這是莫飛的聲音,怕斷浪被吵醒,她隻得起身將門打開一條縫,手抵著門低聲道:“你干什麼?我說了他不在!”她故意打了個呵欠,做出未醒的模樣,不耐煩地說:“昨晚斷浪是來過,但他很快就走了,你再去其他地方找找吧,別來煩我!”

    莫飛被秦青擋在門口,看不到屋內的情況,他眼珠一轉,道:“好吧,你要是看到斷浪了,讓他趕緊去廣場,比試馬上就要開始了!”

    “我知道了!”聞言秦青眸光一閃。既然斷浪被雄霸命令敗給步驚雲,與其讓他上場煎熬,不如趁他宿醉未醒不叫醒他,讓他直接棄權,免得上台糾結。

    秦青正要關門,莫飛卻趁她鬆懈之時猛然推開房門向裡沖去,秦青一驚,急忙伸手死死扯住他,疾呼道:“你干什麼!出去!”

    莫飛沒有應聲,拼命掙扎著往裡,秦青自然不會任他進去,兩人糾纏在一塊兒,誰也不讓誰。

    “你們干什麼?”一道有些嘶啞的聲音插了進來。

    秦青和莫飛一愣。前者下意識地鬆手,后者臉上閃過驚喜,一步踏了進來,高聲道:“斷浪,比試馬上要開始了,你快……”他的話生生頓住。

    因為宿醉,斷浪頭疼欲裂,此刻他揉著腦袋坐在床上,緊皺眉一臉不悅。聽到莫飛的話,他轉頭看過來,神情頗為復雜。但比他的神情更為引人注意的是他左臉上微微腫起的五指印。

    秦青心中大叫不妙,腳下微動,企圖趁兩人回神之前溜之大吉。但她才一動,莫飛就回頭死死地盯著她,當看到她唇上的傷痕時,他滿眼驚恐。

    這巴掌顯然是秦青打的,而她的嘴又顯然被什麼咬過,昨夜兩人到底在玩什麼……莫飛越想臉色越是蒼白,深吸一口氣,神情卻愈發僵硬。

    對上莫飛詭異的實現,秦青心虛地轉開視線,卻正好看到斷浪痛哼了一聲,伸手撫著左臉,臉上痛意和疑惑交織。

    莫飛最先回過神來,壓下心中翻滾的思緒,連忙對斷浪道:“斷浪,比試就要開始了,你……”說到這裡,莫飛的視線又移到斷浪臉上的指印,不禁頓住。頂著這巴掌印上台比試,會讓人笑掉大牙的!

    莫飛回頭,憤恨地瞪著秦青。

    秦青縮了縮脖子,正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卻聽斷浪冷冷的聲音傳來,“你就說我宿醉未醒,比試棄權!”

    莫飛的注意力立刻又被斷浪吸引,他的話令他吃驚,“為什麼斷浪?你明明已經醒了!這不是你期待的飛黃騰達的好機會嗎?你為什麼要放棄?”

    斷浪從床上翻身而下,不耐煩地打斷了莫飛,“我的決定何時要你同意?滾!”

    兩人平時雖以名字相稱,但莫飛一向以斷浪馬首是瞻,被他這麼一吼,他訕訕住嘴,欲言又止了會兒,終究放棄,瞪了秦青一眼后悻悻離去。

    見莫飛離去,秦青也想逃走,但斷浪嘶了一聲后質問道:“我的臉怎麼回事?為什麼這麼痛?”

    秦青隻得僵住身形,目光閃爍,腦中思緒萬千,卻沒有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斷浪頓時生疑,走到銅鏡前看去,身形頓時一晃。

    秦青捂臉,悄悄轉身想逃,誰知剛賣出一步,身側勁風襲過,什麼東西撞到門上,門砰的一聲被關上。

    秦青一僵,鼓足勇氣慢慢回頭,垂著視線看著地面。

    隻聽得斷浪因為憤怒而顯得陰沉的聲音道:“秦青,這是什麼?”

    秦青張了張嘴,低聲道:“我打的……”

    似是沒料到秦青如此坦白,斷浪沉默了會兒,才壓抑地問道:“你為什麼打我?”

    秦青沉默,她總不能說因為他強吻她吧?

    斷浪加重了語氣道:“秦青!”

    秦青抬頭望著斷浪,他的憤怒讓她忽然起了壞心思。

    “你真的想知道?”秦青面無表情地盯著斷浪道。

    斷浪眉頭一皺,“有話快說!”

    秦青幽幽嘆了口氣,“既然你這麼想知道,我隻好拋開我的臉面告訴你了……昨夜你喝多了,抱著我就親上來,我一激動,就打了你。”

    “……”斷浪僵著,那是仿佛被雷劈后的震驚茫然。

    秦青以一種詭異的眼神盯著斷浪,繼續怪腔怪調地說:“斷浪……我不知道原來你對我抱了這樣的心思,但我不喜歡同性。我們是好兄弟,隻要你以后不要再抱著這樣有違人倫的想法,我不會看不起你的……”

    “住口!”斷浪臉色變得鐵青,眼底像是燃燒著一把熊熊烈火。但那怒火卻並非對著秦青,更像是一種惱羞成怒。

    秦青善解人意地沒有說話,以一種包容的目光和善地看著斷浪。

    兩人對峙著,忽然斷浪動了,他……跳窗逃出了房間。

    “……”秦青默默地望著他的背影消失,終於撐不住,張狂大笑起來。

    能看到斷浪如此變臉,她就算吃了點虧,也值了!

    況且……這樣一件事,好歹能轉移他的注意力,不要讓他再為雄霸的漠視而傷感。

    秦青頓時覺得,自己真是個好人。

    給自己發了好人卡的秦青並沒有想到,這事給斷浪造成的沖擊有多大。他逃出窗口后,本想像往常一樣飛檐走壁,結果跳到屋頂時一個踉蹌,險些從屋頂摔下出個大丑。他調息了會兒,才讓自己內力漸趨平穩,來到當年掉下去差點淹死的小池塘旁,呆呆地看著平靜的水面,如同一座矗立的雕像。

    昨夜你喝多了,抱著我就親上來……親上來……親上來……

    秦青的話在斷浪腦海中無限循環,他在池塘邊僵立著,隻覺眼前一片黑暗。

    如若秦青未欺騙他的話,那麼他到底是何時起對她有了那樣的心思?他腦中不由自主地閃過秦青纖細的身形,她那精致的五官,她的巧笑倩兮,她的嬌艷紅唇……他的心中一陣悸動,隨即又因為這陣悸動而黑了臉。

    秦青雖然不像個男子漢,但兩人都是男人,他竟然對她不軌!這種事叫他如何能接受?

    斷浪看向遠方的目光微頓,秦青會不會在騙他?小時候她經常捉弄他,類似的事不少,雖近幾年未有再發生,但並不代表她不會故態復萌。

    而這時候,跟秦青對峙時,他無意間注意到的秦青唇上的傷痕不受控制地在他眼前晃動。

    斷浪心臟猛跳。

    那傷痕,怎麼看都是被人咬的……

    鐵一般的事實擺在面前,斷浪眉頭緊鎖,目光變得呆滯。

    這一刻,他心亂如麻,秦青的話讓他感到羞恥。此時,連雄霸讓他輸給步驚雲這事仿佛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一個人在池塘邊站了許久,混亂不堪的思緒終於歸於靜寂。

    斷浪望向遠方,目光如同陣雨前的烏雲,沉沉地壓下來,令人感到心驚而壓抑。

13流言

    那天之后秦青有三天沒有見到斷浪,原本輕易就能見到的人,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不再出現在她面前。而問了其他人,她又確定斷浪還在天下會沒有離開。所以說,斷浪這是在躲著她。對此,秦青倒是沒有多在意,那天她告訴斷浪的事多勁爆啊,恐怕他要很久很久才能接受呢。

    而堂主之爭也落下了帷幕。如同秦青所料,秦霜,步驚雲,聶風分別成為了天霜堂,飛雲堂,神風堂堂主,當時分別與他們對決的楊真,徐宏成為天霜堂,神風堂副 堂主,斷浪因為棄權,失去成為飛雲堂副堂主的資格,另選了人補上。不過秦青想,就算斷浪去比試了,估計他也會拒絕成為步驚雲的副手。雄霸三個徒弟中,他原 本就最討厭步驚雲,經此一役,估計他要恨死步驚雲了。

    “恭喜霜堂主比武大勝,獲得堂主之位,實是實至名歸。”

    秦青對偶遇上的秦霜道喜道。最近她管理的小孩兒都訓練得差不過了,她空得令人發指,每天做的事就是在天下會溜達,企圖不經意間遇上斷浪,卻沒想到倒先遇到了秦霜。

    秦霜頷首,“客氣。”

    他似有事,匆匆走出幾步,卻又轉頭,欲言又止地望了秦青一眼。

    秦青頓時有些心驚肉跳,她直覺能讓秦霜欲言又止的不是什麼好事。

    在做一隻縮頭烏龜逃避開和勇敢地迎難而上之間,秦青最終選擇了后者,硬著頭皮道:“霜堂主,您有話跟我說?”

    秦霜沉吟了會兒,咳了一聲道:“倒也不是大事……你或許該注意一下流言。”

    秦青心頭一跳,又怎麼了啊!

    秦霜卻在她發問前飛快地離開,沒有給她再說一句話的機會。

    秦青隻得帶著疑惑,繼續進行她的溜達之路。

    片刻后,她又遇到了孔慈。

    “秦青!”孔慈看到她眼睛一亮,忙走了過來。

    秦青下意識四下裡張望,見四周無人,忙將孔慈拉到一處角落,問道:“雲堂主最近還好嗎?”

    孔慈笑了笑,“雲少爺近來很忙,都看不到他的影子。”

    秦青頓時長舒口氣。

    孔慈忽然變了神色,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秦青看著這眼熟的神色,剛剛壓下的緊張不禁又死灰復燃了。

    “孔慈,怎麼了?”她拉住了孔慈,就怕她跟秦霜一樣,勾起了她的疑惑就跑掉了。

    “最近,有一些流言……跟你有關。”孔慈吞吞吐吐道。

    秦青忙追問,“都說什麼了?”

    孔慈臉頰微紅,垂著頭結結巴巴地說:“說你和斷浪關系……不正常,斷浪那天沒有參加遴選堂主的最后比試,就是因為你們前一晚……太激烈,他第二日沒了力氣……”

    秦青黑了臉,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她知道孔慈是個害羞的姑娘,這流言經她嘴裡說出來必定美化了幾分,真正的流言恐怕更為骯臟下流。

    這不科學啊!明明隻是一個吻,怎麼就變成“前一晚太激烈”了?

    秦青心底為自己喊冤,她覺得,她這是跳入黃河都洗不清了。

    “誰那裡傳出來的?”秦青抓著孔慈頗為咬牙切齒,看得孔慈心中一緊,隨即秦青便雙眼瞇起危險一笑,“我知道了,是莫飛!”

    “秦青……”被秦青臉上的表情嚇到,孔慈戰戰兢兢地喊了她一句。

    秦青忙收斂了那猙獰的表情,安撫孔慈道:“別擔心,這些流言很快就會消失的。”

    秦青已經想到了一個報復莫飛的絕佳辦法。

    孔慈點點頭沒有多問,隻是看著秦青的目光不免有些隱憂。

    秦青找不到斷浪,但要找到莫飛卻很容易。

    她攔住了正跟兄弟們勾肩搭背准備去大喝一杯的莫飛,微笑著問道:“莫飛,那些流言是你傳出去的嗎?”

    莫飛一怔,目光轉動,梗著脖子道:“是又怎樣?”他昨日喝了酒,不慎說漏了嘴,今日聽到傳言,才曉得自己干下的蠢事,但當事人上門來質問了,他當然不能弱了氣勢。

    聞言,秦青露出抹奇妙的微笑,下一秒,她橫眉冷對,憤怒的神情下又帶了抹悲傷,“莫飛,那子虛烏有的事,你怎能胡說?”

    在兄弟面前,莫飛不想在氣勢上被秦青比了下去,雖自覺理虧,卻依然大聲道:“我哪裡胡說了?那天我明明親眼看到了!”

    周圍人一陣起哄。未經驗証的流言被人承認,每個人的八卦之心都熊熊燃燒起來。

    秦青微微一嘆,“我知道你還生我的氣,可你也不該扯上斷浪。”

    “你到底在說什麼?”莫飛莫名地覺得頭皮發麻。

    秦青幽幽地望著他,眼裡盛滿情意,“莫飛,你明知道我喜歡的是你,為何要傳出那些流言傷害我?是因為那日我拒絕了你嗎?我隻是覺得,那樣太快了……如果……如果你非要,我可以……”

    秦青一會兒傷感,一會兒低嘆,一會兒又咬牙做出視死如歸的模樣,直看得莫飛心驚膽戰,魂飛天外。

    “你、你在胡說些什麼!”莫飛惡狠狠地打斷了秦青的話,臉上漲得通紅。

    而秦青隻是悲傷又包容地望著他,充分展現了什麼是此時無聲勝有聲。其實仔細一看,莫飛臉部輪廓粗獷,眉目間英氣逼人,估計跟她站在一起,從外形上來說還是相配的。

    在場的人無不愣愣地望著秦青,目瞪口呆。

    “喂,你們別相信他的胡說八道啊!”莫飛對周圍兄弟叫道。

    圍觀者們望著莫飛,眼神閃爍,笑容曖昧,“當然,我們都不信的!”

    莫飛氣急,臉色已經紅得要發紫,他大吼一聲,拳頭便朝秦青揮了過去。

    秦青一閃身躲開他的攻擊,飛快地退開,離他有一些距離,才悲痛欲絕地說:“怕我們的事暴露便想殺人滅口嗎?我未料到你竟是如此絕情之人!既是如此,我們恩斷義絕,往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你再不要來糾纏我了!”

    說完,秦青施展比莫飛高明一些的輕功,飛快地逃離了現場,隻留下身后莫飛憤怒的大喊和圍觀者們聽不真切的竊竊私語。

    秦青幾次在路上停下狂笑,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房間,極為舒心地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報復一個人最有力的辦法,自然是將他最在意的東西毀給他看。秦青武功雖然不如斷浪,但比一個莫飛卻是高上不少,但她若是去暴打莫飛一頓,便是坐實了流言, 她可沒那麼愚蠢。現在有她這當事人的“現身說法”,原先的流言自然不攻自破。至於將要出現的新流言,她卻是毫不在意。

    當然,她這樣做還有一個目的,當天晚上她這一箭雙雕的辦法便奏效了。

    門被敲響時,秦青正准備去睡覺,聽到響聲她打著呵欠去開門,門外出現的人令她暗自一笑。

    斷浪。

    此刻,斷浪似是沒想到秦青會這麼快來開門,身體驟然僵硬,臉上五官糾結著,眉頭緊鎖,神情苦悶。

    秦青面色如常地將門大敞,笑道:“斷浪,你怎麼來了,快進來吧。”

    斷浪遲疑片刻,在秦青的燦爛笑容下,提步走了進來。

    秦青關上門,見斷浪習慣性地在桌旁坐下,為自己倒了杯水,不禁微微一笑,在他對面的椅子上一坐,問道:“這麼晚了,你來找我有什麼事麼?”

    她的面容坦蕩,好像幾天前發生的事隻是一個夢境。

    斷浪一瞬間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但不小心聽到的那個流言就像是貓爪,惡狠狠地一片片抓撓著他的心臟,讓他胸悶不已。

    “我聽說你當著眾人的面……承認與莫飛……”斷浪艱難地開口,卻說不下去了。

    秦青沒有為難斷浪,笑答:“是啊。”

    隻聽得砰的一聲,斷浪倏地站起,手邊的茶碗滾落在地,碎成片片。

    秦青瞥了那可憐的茶碗一眼,打定主意一會兒要讓斷浪賠償,現在卻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視線,目光落在他鐵青的臉上。

    斷浪狠狠地瞪著秦青,仿佛她是他的生死仇人,“前幾日你不是說過你不喜歡同性?沒想到你這麼……這麼……”

    “惡心?”秦青接道。

    斷浪瞪著秦青沒有應聲,眼裡像是要冒出熊熊大火。如果說來找秦青隻是一種沖動,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那麼她這毫無掩飾的承認和輕描淡寫的態度就徹底惹怒他 了。前一刻告訴他她不喜歡同性,沒想到沒多久她就當眾宣布了和莫飛間的不倫,教他如何不生氣?他回避了秦青這許久,頂著兩人間的尷尬主動來尋她,竟得到這 樣一個結果?

    他冷冷地瞪著秦青,極力忽略了胸中滿漲的失落和悵然。

    望著斷浪那怒火中燒的臉,秦青不由得想他這還是見識太少,太大驚小怪了,殊不知在她的世界攪基可是相當熱門的一個詞匯。考慮到這個世界的大環境,秦青原諒了他的少見多怪,在他被她氣走前詫異道:“難道你也信了?”

    斷浪一怔,望著秦青滿臉莫名。

    秦青微笑道:“我這可是在報復莫飛到處瞎說。”她湊近了斷浪,雙眼閃亮,“外頭滿是你我的流言,那可都是莫飛的功勞,你難道不想讓他也嘗嘗被人指點的味道?”

    斷浪躲秦青躲了許久,自是沒有聽到那些流言,此刻聽秦青提起,也知道那必定不是什麼好話。

    憤怒的氣息淡去,心底漸漸涌上絲莫名的鬆快,斷浪回神,忽覺秦青離自己那麼近,心臟猛然狂跳起來。然而秦青的表情如此坦然,似是早忘記了那一日他的無禮舉動,他隻得強壓下想要退后的本能,兀自道:“那你也不該拿自己開玩笑。”

    秦青聽他語氣和緩了許多,頓時大笑,“我又不是女人,要名聲那玩意兒干什麼?”對秦青來說,名聲真的不算什麼,她也不是活在眾人的眼光中的。隻是主動傳出流言和被傳流言是兩碼事,她能做出前者卻無法忍受后者。更何況,那關於她和斷浪的流言繼續傳下去,估計斷浪就要一直躲著她了。

    現在這結果,真是皆大歡喜。

    秦青看著已經釋然,面對她神情無異的斷浪,露出了真心的微笑。

14受傷

    秦青跟斷浪的關系從秦青這邊看是恢復如初,但斷浪和莫飛兩人的關系,卻是降到了冰點。雖然從秦青這裡得知了真相,但斷浪當日晚上還是去將莫飛暴打了一頓。不巧他的這一行為不慎被人看到,第二天便有了新的流言。

    斷浪為朋友報仇,竟將拳頭揮向昔日跟班,這到底是義氣呢,還是另有隱情?

    不過在三位當事人諱莫如深的態度下,流言漸漸失去傳播的力量。

    為感謝孔慈向自己通風報信,秦青花了一整天時間,用宣紙辛辛苦苦折了百來隻軟趴趴的千紙鶴送給了她。孔慈就像每個喜歡精致小玩意兒的姑娘般,驚喜地接過禮物,不住地向秦青道謝。

    時間已晚,秦青笑著擺擺手,便如同來之前一樣,偷偷地溜出了院子。

    然而這次,她的運氣就沒有那麼好了。

    她的正前方,直挺挺地站著個背對她的身影。

    秦青倒吸了口冷氣,四下裡看了看,想要選擇其他的路避開對方,誰知那人卻是在等著自己,見到了她,他冷冷地說:“站住!”

    秦青腳步一僵,隻得笑道:“雲堂主,您找小的有事?”

    他這架勢,顯然是為自己而來,秦青再笨也該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除了孔慈,她和步驚雲之間也沒有什麼交集。看他來者不善的模樣,很可能她剛才去找孔慈的事被他看到了。秦青飛快地思索著應對之策,忽然腦中靈光一閃。

    步驚雲轉過身,冷對秦青,雙目在她身上逡巡,卻像是在看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般冷冰冰的,“你從孔慈房裡出來的?”

    秦青微微一頓,坦然道:“正是。”

    步驚雲臉上頓時殺氣彌漫。

    感覺到那刺骨的寒意,秦青心中一跳,面上卻故作鎮定,不慌不忙地說:“雲堂主,我想您一定是誤會了。我對孔慈姑娘並未抱著您所認為的想法,不知道您聽說過一個流言嗎?”

    步驚雲身上殺氣未散,冷道:“什麼流言?”

    秦青道:“我喜歡的是男人。”

    步驚雲的神情微微有些怔楞,殺氣一瞬間凝固。

    秦青幽幽一嘆,“這事其實我本不該大肆宣揚,隻是現在大家都已知曉,我也沒什麼可隱瞞的。雲堂主,對我來說,孔慈就像是我的姐妹,她對我,也是如此。您若為我們兩人的私下來往不悅,我雖心有遺憾,但必定不會違逆了您的意思,將來我會盡量離孔慈遠些的。”

    秦青一番話說得極為誠懇,步驚雲不禁看了她好幾眼。秦青大大方方地任他打量,誰也不知道她此刻心裡有多緊張。沒想到她那刻意制造的流言居然能不經意間射中第三雕,真是可喜可賀。

    “哼。我會記住你的話!”

    步驚雲收回視線冷哼一聲,轉身便走。

    秦青鬆了口氣,望著步驚雲的背影,猶豫了下搶在他走遠前開口,“雲堂主,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說完秦青就想咬自己舌頭一口,步驚雲要是回一句閉嘴她不就歇菜了?

    好在步驚雲隻是停下腳步,背對著她冷冷道:“說!”

    秦青微微呼氣,“孔慈雖身為婢女,但也是個有著自己喜怒哀樂的人,雲堂主關心她愛護她我能理解,這也是她的造化。隻是有時候,也請您聆聽一下她內心真正的想法。”

    “你什麼意思?”步驚雲轉身瞪著秦青,陰寒的視線令她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秦青隻得硬著頭皮道:“孔慈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孩,明明心裡不樂意,卻從不會拒絕別人。如果您真的想對她好,就請多關注一下她的想法……”

    步驚雲的臉色隨著秦青的話愈見陰沉,最終他冷哼一聲打斷了她,“我的事還輪不到你置喙!”

    秦青頓時閉嘴,有些驚懼地看著他陰沉著臉轉身飛快離去,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了,她才呼出一口氣,腦中不由得閃過孔慈溫柔的笑顏。

    她最討厭強取豪奪的戲碼了!

    回房后秦青有些心不在焉,發覺沒什麼睡意,又見月色不錯,便信步走出小院,在附近溜達起來。

    清冷的月輝直瀉而下,猶如柔軟細嫩的綢緞,輕飄飄的,漾著動人的光澤。秦青躍上假山,坐在嶙峋的石頭頂端居高臨下,支著下巴抬頭仰望蒼穹,安靜的身影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

    她最愛在這樣美好的夜晚思考問題,徐徐清風讓她的大腦變得清晰。此時,她暗恨自己不知劇情,無法避免一切不好的發展。在天下會,她不過是個小嘍啰,連雄霸的面都沒見過幾次,更不用說跟他面對面交流了,就算她想刺殺他解決這個風雲裡最大的反派,也沒有機會,更不用說她武功不濟,估計連他衣角都碰不到就死翹翹了。她不算很重感情,但十年的相處難免會讓她與身邊的朋友產生無法忽視的羈絆,她私心裡不想讓任何人受到傷害。但她又深切地知道自己無能為力。正是這樣的矛盾讓她近來愈發焦躁。

    正長吁短嘆著,一陣呼喝聲由遠及近。

    秦青原本並不在意,大半夜的,也不是沒有精力旺盛的人以切磋為名行打架之實。但當她聽到一個今天才聽過的耳熟聲音怒吼著“哪裡跑!”且越來越接近時,她意識到不對勁,連忙站起來望向聲源處。

    月色很好,一個黑衣人疾奔而來,緊隨其后的正是一身殺氣的步驚雲。

    顯然,有不知死活的蠢貨闖入天下會想暗殺雄霸,卻被步驚雲發現追著打。

    這樣的情況十多年來秦青碰到過幾次,雄霸所帶領的天下會行事霸道,殺人無數,總有些人不怕死想來殺掉雄霸為民除害,最終也不過是落得個豎著來橫著走的結局。步驚雲那“我的事還輪不到你置喙”的話言猶在耳,秦青根本不想趟這趟渾水,假裝什麼都沒看到,身子一歪就想坐回去。

    誰知那黑衣人卻直勾勾地往她的方向逃來,見假山上有一個人影,隨手便刺出一劍。秦青大驚,她是出來賞月的自然沒帶武器,見粼粼劍光扑面而來,沒有多少跟人交手經驗的她立刻便懵了,隻憑著本能匆匆閃身,避開這劍。

    黑衣人見她躲過自己一劍后依然擋在他跟前不退,立時便起了殺心,劍招頓顯凌厲。秦青壓力大增,匆忙間艱難地躲過幾劍,最后來勢洶洶的一劍卻怎麼都躲不開,隻得微側身體,用左臂擋住了這一劍。

    “秦青!”不遠處似乎響起了驚慌失措的聲音,但手臂上的劇痛令秦青無法思考,她后退了一步,本就在假山邊緣的身體便如斷線的風箏般落下。幸好假山下是一汪 碧潭,水起到了很好的緩沖作用,秦青的身體往下沉了沒多久,便靠著優秀的水性爬上岸來。她咬牙捂著因受傷而血流不止的手臂,劇痛如潮水般侵襲著她的大腦, 疼得她無法動彈。

    見秦青掉下假山,黑衣人正要逃離,卻被后頭追來的步驚雲趕上,兩人斗成一團,黑衣人顯然居於下風。

    “秦青!”

    又是一聲壓抑而驚慌的呼喊,正好目睹了秦青被刺一劍從假山上掉落的斷浪全力施展著家傳輕功,如同離弦之箭向秦青跑來。

    他本在自己院子中練武,忽聽得外頭有騷亂聲,他立刻便明白那是刺客引起的,拿了武器便匆匆而出。一來僅剩的微弱希望讓他想借此立功改變雄霸的想法,二來最近事事不順他需要找一個發泄口。找到刺客時,他看到步驚雲正在追殺他,不禁加緊了腳步,想從步驚雲手下搶下這個功勞。誰知就在那一刻,刺客向假山頂上的一 道人影揮劍而去,斷浪一眼便看出那是秦青,心中一跳,腳步又加快了幾分。但下一秒,刺客刺出的劍刺中了秦青,那一刻斷浪眼前一黑,頭腦幾乎一片空白。月色正亮,但秦青的位置有些遠,他看不到她傷的是哪裡,隻知道她的身體飄然落下,很快便消失在假山之后。

    周遭的聲音仿佛被一道無形結界隔離在外,斷浪隻聽得到耳邊屬於自己心臟的那砰砰跳動聲,一下一下,像是巨錘,砸在他耳旁。

    斷浪飛快地沖過去。當看到岸邊微微顫抖著的秦青時,他心中一鬆,隨即又一緊,連忙飛奔過去。

    “秦青你傷到哪裡?”斷浪面容緊繃,小心地伸出手想扶起秦青,又怕動到她的傷處,隻得縮回手直接發問,聲音張皇不穩。

    聽出斷浪的聲音,秦青緊繃的心弦驟然一鬆,她竭力睜眼望向斷浪,斷斷續續地說:“我……沒事……”

    秦青從小就沒吃過大苦頭,這樣的痛對她來說著實不能忍,表情顯得有些扭曲猙獰,看在斷浪眼中便令他心一沉生了不好的猜測,再加上秦青此刻仿佛逞強的話語,他心頭一顫,雙眸微睜,身體僵硬得如同一座雕像。

    秦青痛得根本沒在意斷浪的表情,她腦中想的都是“完蛋了不知道會不會得破傷風啊”“劍上有沒有淬毒她會不會下一刻就毒發身亡了啊”之類漫無邊際的猜測。

    見斷浪問了一句后半天沒反應,秦青忍著痛楚說:“斷浪……你……”

    誰曾想她還沒說完,斷浪便提起方才被他丟在一旁的長劍,倏地站了起來,紅著眼向刺客刺去,“我要殺了你!”

    秦青手上的疼痛好像一瞬間退卻,她目瞪口呆地望著斷浪使出殺氣騰騰的蝕日劍法,從步驚雲手中截下黑衣人,一劍接一劍凌厲地向他刺去,招招狠戾致命。

    等等……這什麼情況啊!現在最重要的難道不是送她去就醫嗎!她快痛死了啊!

15傷后

    步驚雲自是不會任由自己的獵物被人搶走,當斷浪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向黑衣人刺去,而后者決計閃躲不開時,步驚雲卻揮劍一挑,將斷浪的攻擊生生打開。

    “步驚雲,你滾開!”斷浪怒瞪著步驚雲,惡狠狠地說道。

    步驚雲冷然一笑,“他是我的獵物,你休想搶走!”

    斷浪冷哼一聲,欺身攻了上去。

    秦青回神,眼見著黑衣人因為斷浪和步驚雲內斗的緣故而回身便逃,不禁大叫了一聲,“斷浪,雲堂主,刺客要跑了!”

    此言一出,兩人手中劍鏘的一聲碰撞后退開,步驚雲挑舋地睨了斷浪一眼,轉身向黑衣人追去,斷浪卻身形一頓,返身沖回秦青身旁,臉上帶著抹驚喜,“秦青,你沒事?”

    若不是此刻隻有斷浪能幫自己,秦青必定要翻個白眼刺他一句,她當然有事,還是大事!收斂了心神,秦青咬牙道:“是沒大事……但我手上被戳了個窟窿,好像還在不停流血,你快送我去找大夫好不好?”

    說著,秦青未受傷卻染滿鮮血的右手顫顫巍巍伸出,一把扯住了斷浪的衣襟,她的臉上是滿滿的威脅,“要是因為你延誤了醫治時間造成我失血過多死亡或者手臂廢了,我跟你沒完!”

    斷浪詫異地看了眼秦青的手臂,終於意識到秦青受傷的部位並沒有他想的那麼嚴重,而且她也並非快死了,是他誤會了。他的臉色立刻變得多姿多彩起來。不過秦青手臂上流的鮮血確實也相當嚇人,斷浪沒有再耽擱,甚至來不及多想,俯身將她抱起,施展輕功快速離開。

    而直到此刻,天下會的其他人才堪堪提著兵器鼓噪著到達,所有人都看到了斷浪打橫抱著秦青飛快消失,不禁瞪大了眼睛呆呆立著。

    天下會請了一位老醫生常駐會內,任誰有個頭疼腦熱都會去叨擾一番,不過不巧的是,斷浪抱著秦青到達時才知道,老醫生下山看望自己的孫子孫女去了,還得幾日才回。

    斷浪腳步未停,得了消息轉身便走,不一會兒秦青就發現兩人到了斷浪的房間裡。

    “我這裡有金瘡藥,先用著。”斷浪將秦青安放到床上,翻箱倒櫃起來。他背后,秦青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一時間有些呆愣。

    就在剛剛……她這兩輩子加起來的第一個公主抱,就這麼沒了?

    斷浪剛抱起她時,秦青的心臟就開始狂跳,這直接導致她手臂上還在滲血的傷口流得更洶涌。她隻得立刻深呼吸,好讓心跳慢下來,直到恢復往日的頻率。腦袋旁是 斷浪寬厚的胸膛,起伏間呼吸微微有些急促,那些氣息洒落在她耳旁,麻痒而曖昧。就這麼別扭強撐了一路,等躺到床上,秦青才微微地吐出口氣。

    “找到了!”斷浪拿著一個瓶子和繃帶過來,伸手就要去除秦青的衣服。

    秦青還能動的右手連忙抓住斷浪的手腕,對上他緊皺的眉疑惑的視線時,她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半晌才道:“那什麼……先打盆水進來吧,一會兒得先把傷口給洗了。”

    斷浪這才釋然,放下藥和繃帶,起身走了出去。

    秦青偷眼望著斷浪出門,便立刻用右手去扯左肩的布料,妄圖把衣袖給扯下來。之前她大姨媽來的時候被斷浪撞見,被她糊弄了過去,但這次顯然是不可能的。脫衣服的話就什麼都暴露了,到時候斷浪前幾次被戲弄的怒火或許會一次性發作,絕不是她能承受的。

    隻是她這身衣服的質量似乎太好了些,抑或是她受傷了氣力不濟,總之一直等到斷浪端著臉盆回來,秦青還在與衣袖做著斗爭。

    “你做什麼?”斷浪將臉盆放在床邊的凳子上,皺了皺眉道。

    秦青故作鎮定地停下了動作,對斷浪道:“受傷到現在有一會兒了,布料和傷口或許會粘住,我想直接把衣袖扯下來或許會省事許多。你有匕首吧?借用一下。”

    “衣上都是血,終究要脫的。”斷浪不由分說地看著秦青,神情堅定不容反駁,“你脫還是我脫?”

    秦青心中一跳,扯緊了衣襟,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你……你是不是還對我欲行不軌?”

    “你……”斷浪怔了怔,臉色驀地一沉道,“你在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

    想到前幾日的糾結,斷浪一頓,一時間竟無法繼續往下說。

    秦青不解地望著神色凜然的斷浪,腦中似有什麼一閃而過。

    就在此時,未關上的門口閃進來一個身影,“秦青!”

    當此身影扑到床邊時,斷浪似是驟然回神,身子往后一退就從床上站起,立到一旁。

    扑到秦青身旁的是孔慈,看到秦青此刻狼狽的模樣,她的眼裡有淚打著轉。而緊跟在她身后進來的是目光中帶著絲關切的秦霜,他對斷浪頷首,視線在秦青身上微微一轉,見她似是無恙,眼中的擔憂隱去。

    “秦青,我一聽說你被刺客刺傷就立刻趕來了。你的傷……看起來好嚇人!”孔慈在天下會總部長大,師兄弟三人對她保護得很好,她沒有見過多少血腥的場面,此刻見秦青手臂上猩紅一片,一張小臉頓時變得慘白。

    秦青隻得反過來安慰她,“沒事,隻是看起來嚇人,其實沒有大礙,也已經不太疼了。”

    “你們來做什麼?”斷浪冷聲道。雄霸三個徒弟中,斷浪對步驚雲最恨,與聶風最親,而對秦霜卻是既不厭惡也不親近的無視態度。兩人闖入他的房間,對秦青噓寒問暖,仿佛與她十分熟悉,這讓他極為不適。

    “我們聽到秦青受傷的消息,便來看看。”秦霜回道。

    孔慈此時也稍稍冷靜下來,望了秦霜一眼,接收到她眼裡的含義,秦霜便道:“斷浪,可否借一步說話?”

    斷浪不置可否。

    秦霜微笑道:“這裡就交給孔慈吧。她能將秦青照料得很好。”

    聞言,斷浪眉間閃過絲陰郁,余光瞥到秦青握著孔慈的手神情放鬆,那是方才與他一道時沒有的輕鬆。

    “我們出去吧。”他收回視線,木沉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等到兩人走出房間,秦青立刻便將衣服脫了。果然如同她猜測的那樣,傷口跟衣服粘結,她忍著痛在孔慈的幫助下將衣服脫了,看得孔慈眼淚簌簌落下。

    “聽到你受傷的消息,我就去找了霜少爺,求他與我一起來尋你。”孔慈邊為秦青清理傷口邊道,她有著不少為秦青掩飾經驗,一聽到這消息,就知道要壞了,不顧斷浪在場便沖了過來。

    秦青跟孔慈交好本是瞞著所有人的,連斷浪都不知道她和孔慈如此親密。想起方才斷浪出去時的黑沉臉色,秦青就想埋首當隻鴕鳥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孔慈為秦青清洗好傷口上完藥,又纏上了繃帶,讓她換上她一起帶來的衣服。

    秦青連忙換上那似乎是屬於秦霜的衣服,暗贊孔慈真是個天使,考慮得太周到了。

    “秦青,我們要帶你回房嗎?”孔慈邊整理東西邊問道。

    秦青想了想道:“不用了。你們先回吧。”傷處理好了,她也不用擔心什麼,但如果秦霜和孔慈要帶他走,斷浪可能會很生氣吧。

    “嗯,那你自己注意。”孔慈隻得起身叮囑道,“我走了。”

    孔慈走出房門,不一會兒,秦霜走了進來,公式化地對秦青叮囑了一番,才和孔慈二人離去。

    秦青又等了會兒,才見斷浪推門而入。他的臉色著實稱不上好看。

    “霜堂主跟你說了什麼?”秦青有些好奇。秦霜為了支開斷浪才會跟他說話,兩人說了不短的時間,總不至於是在談論今晚的夜色吧?

    “你不用管。”斷浪臉上劃過絲焦躁,“你怎麼會跟他們如此熟悉?”特別是孔慈。那樣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除了心上人,他想象不出哪個女人會為了一個男人哭成這樣。

    “我有時候下山會幫孔慈帶點兒稀罕的小玩意兒,這樣才熟起來的。至於霜堂主,我跟他不熟啊,他會來,肯定是沾了孔慈的光。”秦青乖順地回答。

    斷浪沉默了會兒,丟下句“好好休息!”就離開了,快得秦青都還來不及挽留。

    斷浪出門后並未走遠,他跳到一棵樹上,身形藏在樹葉枝椏之間,仿佛這樣,便可以隱藏他內心那混亂不堪的心思。

    事實上,剛才秦霜說了什麼他都沒聽清,大概就是些會裡事務,他應了幾句,實際卻心不在焉,腦子裡混亂地閃著他剛才所做的一切。

    從看到秦青受傷,到攻擊刺客為她報仇,再到最后將她帶離來醫治,所有的事都是在他頭腦發熱的情況下做的,此刻回想,他不禁心驚肉跳。

    那以為秦青沒救了的絕望那麼巨大,殺死刺客的暴戾那麼強烈,看到孔慈和秦霜與秦青相熟的不悅那麼明晰,這些到現在都成了他心煩意亂的源頭。

    斷浪忽然跳下樹,在空曠的房前舞了一套劍法。

    等他收勢站好,所有心焦已經離他遠去。

    他一向是個極有主見的人,此刻已經定了決心,隻待合適時機。
男主角是给女主角爱的,男配角是给读者们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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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離開

    秦青在斷浪房裡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才被斷浪送回自己房裡。一夜不見,她總覺得斷浪有哪裡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的態度似乎跟以前一樣沒有差別。

    想不通隻得將此事放在一旁,此刻秦青最重要的事便是養傷。她傷的是手,不用總躺在床上,生活自理能力還是有的。而孔慈隔三岔五就送點煲好的雞湯過來,讓她的身體恢復得更快。

    從孔慈口中,秦青得知那天傷她的人已經被步驚雲殺了。說著這件事的時候,孔慈臉上有著淡淡的悲傷,以她的個性,顯然見不慣這樣的殺戮,隻是身為一個婢女,她無能為力。

    此刻,秦青不禁慶幸當初自己選擇了女扮男裝。現如今雖然不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步,至少不會手無縛雞之力。假如她當初沒有學武,那天在假山上,她肯定一劍就被黑衣人戳死了。

    在秦青的傷好得差不多時,素來不太搭理天下會的無雙城城主獨孤一方和其子獨孤鳴來訪。

    天下會一下子熱鬧起來,看著周圍經過的人一臉興奮地談論著無雙城的到來,秦青倒是心如止水。對她來說,無雙城此時來到,最大的好處就是沖淡了流言。畢竟當時她被斷浪打橫抱著離開,有那麼多人都看到了,她都沒有膽量去聽聽到底傳成了什麼樣。

    當文丑丑派人找過來時,秦青和斷浪正在用圍棋棋盤下五子棋。這五子棋下法是小時候秦青教給斷浪的,后來聶風看著新鮮,也一道學了。結果這麼多年過去,反而是秦青的五子棋下得最差。

    “我這就去。”斷浪臉上飛快地閃過絲陰鹜,起身道。

    秦青雙眼直勾勾地望著即將分出勝負的棋盤,對斷浪擺擺手,“快去快回。”

    “別趁我不在動棋子。”斷浪抬腳要走,臨時又想起了什麼,轉身盯著秦青冷哼道。

    秦青臉色一肅,“我是那種人嗎?”

    “你素行不良。”

    “……快走吧!”秦青心裡一虛,作勢像趕蒼蠅似的揮揮手。

    斷浪一走,秦青就盯著棋盤,努力想著怎麼動棋子才能不被發現又讓自己贏,她實在是輸太多次了。五子棋的玩法還是她教給斷浪和聶風的,結果他們一個個都比她厲害,她情何以堪!

    秦青深思熟慮后想到好招,奸笑著小幅度移動了一枚棋子,對著棋盤心急地等著斷浪回來好殺他個片甲不留。但直到傍晚,秦青都沒有等到斷浪,她不禁疑惑起來,起身去尋斷浪。

    一路上,穿著制式短打的雜役們來來往往,秦青雖心急地尋找斷浪,卻也不免聽到些私語。

    “嘖嘖,斷浪今天受了如此大辱,不知道他今后會如何自處啊。”

    “是啊。”另一個聲音聽來有些幸災樂禍,“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仗著武功高就目中無人,今天遭此一劫,活該啊!”

    “對啊!要不是風堂主求情,他現在可不就尸首分離了嘛!”

    “哈哈哈……”

    秦青越聽越是心驚,從暗處走出扯住一個人急問道:“斷浪怎麼了?”

    秦青突然出現讓被她抓住的人嚇了一跳,他顯然是認識秦青的,愣了片刻之后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今日幫主與無雙城城主對坐交談時,斷浪給幫主上酒,竟不知死活將酒洒在幫主手上,差點被幫主殺了,是風堂主求情救下他的性命。最后他是滾著出來的。”

    說完,其他人都笑了。

    秦青臉色一沉,拳頭緊了緊,最終沒有動手。她要先找到斷浪。

    天下會侍女雜役眾多,雄霸為什麼偏偏遣人來尋斷浪?恐怕他是為了在無雙城城主面前立威——你看南麟劍首斷帥的兒子在我天下會隻是個小雜役,任我打殺,天下會人才濟濟,遲早會一統天下,你還不速速臣服了我?

    秦青一邊思考著一邊去斷浪常去的地方尋他。斷浪自小心高氣傲,雖然也會審時度勢以保存自己,就像當年雄霸收徒時他雖然極其不滿,卻仍是低頭順服。但他的驕傲從來深埋骨髓,這次在那麼多人面前丟了臉,他現在該氣成什麼樣啊?

    秦青心裡沉甸甸的,卻哪裡都找不到斷浪。問了人,誰也不知道斷浪在哪兒,后來驚動了聶風,他也與自己分頭一道尋起來。

    斷浪……已經離開天下會了嗎?

    秦青邊找邊想,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極大。得不到重用,又幾次三番受辱,斷浪怎麼能忍?說不定他早存了離開的心思,隻是沒有等到合適的時機。現在時機到了,他就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想到這樣的可能,秦青面色一沉,心底難受又憤怒。他要是真的不告而別了,她一定不會原諒他!

    正當秦青因遍尋不到而漸漸絕望之時,她忽然看到斷浪和聶風二人正迎面走來。

    她雙眼微瞪,揉了揉眼睛,確定那不是自己的幻覺,才幾步沖上去道:“斷浪,你沒走!”聲音裡卻不自覺帶了些惶恐委屈。

    秦青在人前一向都是樂天派,似乎沒什麼事能讓她悲傷,聶風不禁詫異地瞥了她一眼,又看看面沉如水的斷浪,摸了摸鼻子道:“我先去睡了,折騰了一晚好累。”

    秦青連忙穩了穩心神道:“風堂主,今晚麻煩你了。”

    “說什麼呢,斷浪也是我的朋友。”聶風微微一笑,拍了拍斷浪的肩膀后轉身離去。

    四周再無人聲,隻有夜風呼呼吹過的凜然。

    秦青撥了撥隨風飛舞的頭發,語氣有些埋怨,“你去哪裡了?到處都找不到你,我還以為你……”

    “以為我走了?”斷浪嗤了一聲,眸光微微一閃,卻笑道,“雄幫主待我恩重如山,我怎麼會走?無雙城城主今天替我說話,今夜他有急事離去,我隻是去送送他。”

    “原來是那樣。”秦青點點頭,又覺得有哪裡不對。現在的斷浪,還對雄霸感恩戴德嗎?難道這段時間的欺凌與羞辱,都沒對他造成任何影響?是她錯看了他,他沒有她想象得那麼脆弱,其實極善隱忍?

    一時之間,秦青開始質疑自己之前的判斷,眼角余光不經意間瞥到一片衣角飛閃而過。

    那似乎是……文丑丑慣常穿的衣服!

    這一刻,秦青猛然看向斷浪,卻見他表情無異,一雙眸子卻閃動著不甘與野心。她立刻便明白了,斷浪這話是說給文丑丑,也就是雄霸聽的。

    那麼,他真實的想法又是什麼呢?

    因顧慮著文丑丑,秦青沒有多說什麼,兩人默契地並肩往回走。

    斷浪的房間離得較近,他站在房間門口對想了一路猶豫了一路的秦青道:“對了,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秦青回神,心中不免緊張起來。他這是准備告訴自己,他要離開天下會嗎?

    斷浪道:“再過幾日就是我爹和聶風爹的忌日,我們兩人明日就向幫主稟明,離開天下會一段時間。”

    秦青暗暗鬆了口氣,又半開玩笑似的說道:“要我陪你們去嗎?”

    “不用。”斷浪卻道,“天下會進出嚴格,三人恐怕幫主不會同意。況且天下會樹敵頗多,在外一旦身份暴露太過危險。你還是留在天下會吧。”

    秦青原本隻是隨口那麼一說,其實也沒認真想去,現在聽斷浪如此果斷拒絕了自己,不由得有些失落。但她很好地掩飾了自己的異常,笑道:“那好吧。我去睡了,你也好好休息。”

    轉身要走時,秦青又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望著斷浪,笑問:“斷浪,你不會就這麼一去不復返吧?”

    望著眼前人的燦爛笑容,以及那笑容下隱約可見的擔憂,斷浪眸光微閃,勾起唇角,笑得真誠,“當然不會。”

    得到滿意答案,秦青緊繃的心放鬆下來,她朝斷浪擺擺手,輕快笑道:“那就說定了,要是你跑了,我可是會追你到天涯海角的。”

    說完,秦青轉身離開,步子輕鬆愉悅。

    而直到秦青的背影再也看不到,斷浪又站了會兒,才轉身回屋。

    他的臉上平靜如水。

    他已與無雙城城主商談好,叛出天下會投奔無雙城。這麼多年,他也該看清了,雄霸不會重用他,他再留在天下會,隻會是一輩子打雜的命。他不甘心,他要手握重權,光耀門楣,他要讓全天下的人知道,他斷浪絕沒有辱沒了斷家的名聲,他會比他爹做得更好。

    而除了這些他記了許久的事,加快他做出離開天下會決定的,便是秦青。最近的他太不對勁,他要離開這裡,到沒有秦青的地方徹底冷靜一下。

    秦青沒有讀心術,無法得知斷浪的想法,第二日她想去送行時,卻得知二人已經離開,隨之離去的還有被雄霸派去保護他們的步驚雲。

    秦青失落回頭,卻正好碰上匆匆趕來,見幾人離去后又露出同樣失落神情的孔慈,不禁心中一驚。

    自己這失魂落魄的模樣,跟孔慈簡直一模一樣,孔慈是為了心上人聶風,那她呢?

    朦朦朧朧的感情被自己戳破,秦青不禁臉色一沉。

    她來送的不是聶風更不是步驚雲,而除了喜歡這種情感,又如何解釋她此刻患得患失的心情?

    喜歡上誰不好,喜歡上自尊過剩嘴巴又毒別扭傲嬌的斷浪,真是……天要亡她啊!

17下山

    自從知道自己喜歡上斷浪后,秦青很是消沉了幾天。這天她依然沒精打採地觀賞著湖光山色,卻沒料到有人來找她,說是文總管要見她。

    秦青立刻就打起了精神,有些忐忑地跟著人到了文丑丑的房間。

    “秦青啊,你在天下會待了有幾個年頭啦?”文丑丑揮手讓傳話的人下去,笑瞇瞇地問道。

    相對於對其他人,文丑丑對秦青的態度一直不錯。見他跟自己拉起家常,秦青的神經略微放鬆,笑著回道:“回文總管,有十一年了。”

    “嘖嘖,時光真如白駒過隙虛晃而過啊。當年你還這麼小,現如今可也長成英俊有為的青年才俊啦!”文丑丑似有些感慨。

    “秦青不才,一直未能為天下會效力。”秦青連忙謙虛了一下。

    文丑丑呵呵一笑,“啊呀呀,不要這麼說嘛。近些年你為天下會管理年紀幼小的雜役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

    “能為文總管分憂是我的榮幸,秦青隻恨自己能力太弱,不能為天下會做更多的事。”秦青一臉慚愧。

    文丑丑揮舞著扇子上前,拍了拍秦青的肩膀,笑得頗賤,“不不不,你能為天下會做的事可多了去了。眼下就有一件事需要你去辦哦。”

    總算到正題了。

    秦青心中一凜,肅然道:“文總管請吩咐,上刀山下油鍋秦青也定會完成任務!”

    “沒那麼夸張啦。”文丑丑笑得一臉燦爛,“天下會近年來迅速發展壯大,這都多虧了雄幫主雄才偉略智計過人。這幫會一大,人手就緊缺了。前段日子,最小的一批雜役也從你手下訓練完畢派上用場了,這招收新人的事兒,可要你來辦咯!”

    秦青微微一頓,垂下視線腦中思緒飛轉。

    原來文丑丑是讓她下山擄人去。歷年來,天下會名聲不好,沒多少人家願意將孩子送入火坑,所以之前劉管事每隔幾年下山招收新人,一般都是選擇孤兒,或者干脆 擄走歲數較小不太記事的孩子。秦青當年就是這麼苦逼地被擄上山的,那時候她已經八歲,穿得還算體面不像流浪兒,歲數太大理應不會被帶走,但因為長期的營養 不良使得她看起來瘦瘦小小頂多五六歲,才會在大街上被擄走。

    想到這裡,秦青就忍不住想起那六個同伴們,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樣了。

    見秦青久久不回話,文丑丑臉色一變道:“怎麼秦青,你不願意?”

    秦青急忙回神道:“文總管說笑了,能為天下會效犬馬之勞乃是我的畢生之幸,又怎會不願?方才隻是太激動了未能及時應下。隻是……我一個人人少力微,要尋得那麼多孩子,似有些許難度。”

    秦青知道自己是個管事,還專管剛送來的小雜役們,這事是她分內之事,所以沒法拒絕。不如高高興興地接受,免得吞吞吐吐的在文丑丑那落了個壞印象。

    見秦青爽快地應下,文丑丑瞬息間又變了臉色,呵呵笑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會派十余人跟隨你去。記得早去早回。”

    “是,文總管,秦青明日一早就出發!”秦青趕緊應下。

    “那你去吧,我還得去幫主那兒呢。”文丑丑柔柔地揮了揮手。

    “是,秦青告退。”秦青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禮,后退著離開文丑丑的房間。

    從秦青升任管事起,就時不時下山溜達,但沒有離開天下會太遠。此刻將要深入接觸這個世界,她不禁有些忐忑和激動。剛穿來的那段時間光顧著解決吃飯問題了, 她對這世界的了解不深。雖然知道這是一部電視劇,但她不記得劇情也白搭。而進入天下會后,或是與旁人談天,或是自己偷偷摸摸看書,她才總算稍微了解了一些 關於這個世界的現狀。

    正如《風雲》是一部玄幻武俠電視劇,這個社會的結構也很玄幻。京城皇宮裡住著的不是皇帝,而是武林至尊,總理著所有事。有個京畿府衙負責抓捕罪大惡極的武林人士。當然,普通武林人之間的斗爭不算“罪”,若對普通百姓出手,才會被京畿府衙惦記上。

    而除了天下會隱隱有角逐天下之勢,天下眾多幫派四散而立。這麼多年來,天下會排除異己,毀了不少幫派,但由於基數大,幫派的數量依然可觀,什麼五毒教啊,螳螂教啊,道神會啊,五花八門。隻不過能與天下會相抗衡的,卻屈指可數。

    秦青收拾了東西,又跟孔慈道了別,第二日便帶上文丑丑派給自己的十五個人,浩浩蕩蕩地下了山。

    兔子不吃窩邊草,秦青沒有在靠近天下會的地域內下手,帶著人日夜兼程,足足走了三天,才吩咐手下們四處尋人。罪惡感作祟,她特地吩咐手下專挑乞丐孤兒,強 調這樣不會惹上麻煩。實際上,她是覺得擄走家庭健全的孩子,他的家人必定傷心,可要是將乞丐帶走,沒有人會難過,還能給小乞丐們一個遮風擋雨的處所,從此不用擔心餓死街頭。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成為一個人販子,秦青暗地裡長吁短嘆不已,面對手下之時卻板著個臉一副公事公辦我很嚴肅的模樣。將手下們都遣出去找人后,秦青悄悄地找 人問了凌雲窟的位置。好不容易正大光明地出來了,她又有點不放心,如果順道能看看斷浪的話,自然是不錯的。問過之后得知凌雲窟離現在她所在的連雲城隻有一 天的路程,她不禁笑了,蠢蠢欲動著什麼時候甩開眾人去一趟。

    吩咐一人留守,秦青以自己親自出去尋找孩童為借口出了集合地,在城裡四處逛起來,希望能租輛馬車帶她去凌雲窟——誰叫她不會騎馬呢……

    剛剛經過一個茶樓,一個小小的身影飛了出來,秦青下意識地伸手,將那團軟軟的東西抱在懷裡。

    低頭一看,在她懷中的卻是一個五六歲的小乞丐,此刻他正睜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看著她,驚惶的眼中滿是淚水。

    因為剛穿時自己也曾當過一段時間的小乞丐,秦青對乞丐有著發自內心的同情,特別是這個年紀的,總讓她想起失散的伙伴裡們。她扶穩了小乞丐,蹲下盯著他的眼睛柔聲問道:“怎麼了?”

    “有人……有人要打我們!”小乞丐本是一臉驚恐,見秦青態度溫和,便壯著膽子道。

    秦青立刻便明白,這小乞丐恐怕是乞討到了脾氣暴躁的人那兒,這才被人丟了出來。她略一皺眉,卻見茶樓裡又飛出一個小身影,伴隨著的是尖利的驚呼聲。秦青雙目一瞪,腳下略略一點,飛身而上接住那團瘦弱的身影,一旋身便穩穩落於地面。

    “妞妞!”剛開始的小乞丐沖上來,驚呼道。

    秦青將懷中的妞妞推到小乞丐身旁,低聲道:“你們快走。”

    “謝謝姐姐!”小乞丐連聲道,拉著妞妞轉身就跑。

    秦青一陣愕然,正想糾正那小乞丐的叫法,兩人早已經一溜煙逃走了。

    “哪個不要命的膽子如此大,竟敢多管閑事!”茶樓裡走出個明顯是打手的凶狠壯漢,沖秦青惡狠狠地叫道。

    秦青不欲多事,對於一切暴力她從來都是能躲就躲,此刻自然也不例外。見小乞丐已經離開,她理也沒理那壯漢,拔腿就逃。

    “哪裡逃!”壯漢覺得這是對他的侮辱,欺身上前,碗口大的拳頭便往秦青身上招呼而來。

    躲不開,秦青隻得迎戰。憑著並不高明的輕功,她險險地躲開了幾次那壯漢的鐵拳,氣得他嗷嗷直叫,攻勢越發凌厲起來。

    秦青不想戀戰,覷著個空隙跳出那壯漢的攻擊范圍,轉頭就要逃走。誰知這一躍之間卻是到了茶樓門口,迎面走出個十六七歲的英俊少年。

    隻見那少年一身戾氣,見到秦青,二話不說便是一掌。

    居然還有幫手!

    秦青心裡大呼不妙,躬身后退,卻未曾想那掌風裡竟然攜帶著不知名的藥粉,她剛剛嗅到一股詭異的芳香,身子便是一軟,眼前一黑。

    徹底失去意識前,她看到的是那少年陰狠的表情。

18少年

    在繚亂無序的夢境中掙扎了許久,秦青驟然睜眼,像是被電到般驚坐起,茫然又驚恐地四顧。

    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剛清醒,秦青的腦子還亂糟糟的,甚至不知道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夫人,你醒啦!”一個聲音忽然驚喜地叫道,緊接著,一道嬌小的身影湊到床前,望著她笑容滿面。

    秦青看向來人,那是一個隻有十三四歲的小姑娘,還是天真爛漫的年紀,神色誠懇,眼底純潔。

    等等……夫人?

    秦青終於想起,她之前被一個凶悍的少年迷昏,失去了意識。但現在,這女孩叫自己夫人?莫非她已經被那少年殺了,已經是二度穿越?所以說,她現在要俗套的來個失憶嗎?

    秦青胸中涌動著極為復雜的情緒,望著那小女孩道:“你叫什麼?”

    女孩燦爛地笑道:“我叫小紅。夫人,你等等,我去通知你夫君!”

    說著,小紅一溜煙就跑了出去,秦青攔也攔不住。

    事實上,她已經被小紅的話嚇呆了。

    夫君?這個身體還嫁人了?

    秦青連忙掀開被子下床,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著料子極好的中衣,而一旁的凳子上整齊地疊放著一套看起來價值不菲的漂亮外衣。手腳還有些無力,或許是躺床上太 久造成的,她隻得強撐著,胡亂穿上外衣,隨意在腰上打了個結固定住,快步往門口走。快到門口時,她注意到旁邊有一枚銅鏡,下意識地停下腳步,湊到鏡子前看 進去。

    鏡子裡是一張熟悉的臉,依然是她看了十一年的長相。隻不過故意畫粗的眉毛不見了,臉上也被細細洗過,整張臉雖未施粉黛,看起來仍然顯得嬌艷多姿。

    秦青不禁愣住。

    這麼說來,她沒有再度穿越?

    隻是下一秒,她的心又是一沉。

    雖然沒有死了再穿,但顯然她的女性身份被識破了。就不知道那所謂的“夫君”到底是什麼人。難道在她昏過去后,又發生了什麼變故?

    秦青腦中思索著,腳下卻也不停,打開房門便沿著走廊往前奔逃。

    但她才跑出幾米遠,前方走廊拐角處便露出個人影。

    她定睛細看,雙眼猛然一睜,轉身便跑。

    來人正是那凶狠的少年啊!

    背后似有風聲襲來,秦青側身一躲,一柄冒著寒光的劍便幾乎貼著她的脖子刺過去,看著那冷颼颼的劍尖,她倒吸了口涼氣,連忙往側邊退卻,誰知那劍緊跟著她的動作,當她砰的一聲撞上廊柱而被迫停下時,那劍就在她脖子前幾厘米處。

    秦青的身體瞬間緊繃,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看你還往哪裡跑!”

    握劍的少年得意地說。

    秦青抬眸望去,卻驚訝地發現,此刻那少年沒了初見時的狠厲,倒像個不諳世事的孩童,最愛與人一較高下。

    秦青轉了轉眼珠子,忽然微微一笑,“這位少俠,我不跑了。”

    “當真?”少年半信半疑。

    “當真!”秦青忙道,“方才我不知這是何處,自然會憂懼。此刻看到少俠,見少俠器宇軒昂,氣質不凡,定是人中龍鳳,高雅之人,當然就不會再跑了。”

    少年被秦青兩三句話夸得眉目舒展,倒是順勢收回了劍,道:“算你有眼光。”

    說著,他越過秦青,泰然自若地往她先前出來的房間走。

    那一瞬間,秦青想過要不要偷襲他,但兩人間武功有差距,此刻她又不太用得上勁,要是貿然動手,惹怒了這個少年,她還不知道怎麼死的呢。既然他這麼容易被忽悠,她要是不好好利用,就太對不起這麼多年在身邊人身上的“演習”了。

    想定,秦青也不再想什麼歪主意,乖乖地跟著少年回了房。

    少年先在屋內的桌子旁坐下,轉頭看到秦青還站著,便招呼道:“你還站著干什麼?過來坐啊!”

    “謝謝少俠。”秦青微笑,在少年對面坐下。

    “別叫我少俠了,這稱呼聽起來可真別扭。”少年盯著秦青有些不悅,“你隨他們叫我二少爺吧。”

    “好的,二少爺。”秦青面上神色未變,心裡早已經把少年罵了個狗血淋頭,什麼二少爺,她又不是他家仆人!

    “你叫什麼?”少年揀起一粒桌上整齊地擺放著的葡萄丟入口中,隨口問道。

    “我叫小青。”秦青留了一手。反正她現在已經暴露了女性身份,隨便取個女性化的名字也沒關系。

    “小青。”少年念了秦青的名字一遍,看向她問道,“你為什麼要女扮男裝?”

    秦青心中一動,望向他清澈的眼中那滿滿的好奇,慢慢說道:“在回答之前,二少爺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發現的嗎?”

    問著這個問題,秦青有些忐忑,千萬別告訴她,他是把她抓回來后准備折磨她扒她衣服的時候才發現的……她的清白啊好想死……

    少年倒是毫不隱瞞地一一道來,“我聽到那小乞兒叫你姐姐了。我也見過不少的中原人了,還沒有見過女扮男裝的,你好奇怪。現在你快告訴我原因。”

    中原人?秦青心思一動,原來這少年不是中原人嗎?知道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機,秦青壓下了疑惑。

    “二少爺,此事說來話長。”秦青微微一嘆道,“其實,我是為了躲避追殺。隻因為……我知道一樣絕世秘寶的位置。”

    秦青看出來,這少年擁有強烈的好奇心,她自然要利用這一點,編點故事出來。不然,她不知道這少年在滿足好奇心之后,會不會殺了她。他雖現在看起來很是單純,但她不會忘記當初第一眼見到他時他臉上的陰狠。

    小命要緊,秦青不得不多做打算。

    “絕世秘寶?”果然,少年湊近了幾分,雙目一眨不眨地盯著秦青。

    秦青道:“是的。”

    “是什麼絕世秘寶?”少年見秦青承認后卻不多說,不禁追問道。

    秦青搖頭道:“抱歉,我不能告訴你。”

    少年眉頭一皺,抬起手上的佩劍往桌上一砸,放葡萄等水果的托盤都使勁跳了跳,就像秦青的心臟似的。

    “不說的話,我這把劍可不同意!”

    “本來我是不想給二少爺帶來麻煩,但既然二少爺簡直,我隻得如實相告。”秦青故作為難地嘆息一聲,道,“這絕世秘寶是一柄寶刀,名為屠龍。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

    少年的眼睛發亮了,“真有此等神兵?”

    “沒錯!”秦青點點頭,面容嚴肅地瞎編一氣,“此刀乃是上古屠龍一族所鑄,傳說刀成之時引來神龍現世,要毀寶刀,誰知卻被屠龍斬於刀下,故而得名。”

    “快帶我去尋它!”少年目光灼灼,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知道這少年必定來頭不小,秦青稍一思索,便脫口道:“無雙城。”

    “無雙城?”少年一臉疑惑。

    “對。無雙城乃是武林有名大幫,城主獨孤一方武功蓋世,可稱英雄。屠龍寶刀就藏在他的城中。隻是無雙城城主府戒備森嚴,閑雜人等不得入內,要想進去探查寶刀在何處,實屬不易啊!”

    “不過小小一個無雙城,算得了什麼!就算是龍潭虎穴,我也進得!”少年自傲地說。

    “是是,二少爺神功蓋世,必定是不怕的。隻是無雙城人多勢眾,所謂蟻多咬死象,我看二少爺如果真要進城,還需多做准備。”秦青先給他戴了頂高帽,然后才勸 道。她想這少年肯定會帶上自己,在路上的話,要逃走就容易多了。但她還需要更多的時間打探這少年的身份等等各種有用的消息,逃走后好對症下藥,免得才剛跑 出去就又被抓回來。

    少年裝模作樣地沉思了會兒,才點點頭起身道:“你說得也有道理。我去准備,好了再尋你。”

    “小青靜候二少爺。”秦青忙不迭地起身送他,臉上的笑容特別真誠。

    少年離開前,留了兩個侍衛在秦青門口,美其名曰保護,但秦青懂,他還是怕她跑了。

    秦青暫時沒有逃跑的打算,跟門口兩個帶著面具的高大男人問了聲好,兩人理都不理她,她隻得悻悻退了回去。

    晚些時候,小紅送了午飯過來。秦青一邊填飽自己可憐的肚子,一邊借機問道:“小紅,那位二少爺是什麼人啊?”

    “啊?”小紅呆了呆,才想到了什麼,疑惑地說,“您是說您的夫君嗎?您怎麼會不知道您的夫君是什麼人?”

    “……”秦青無語。所以說,這都是你的自說自話,她什麼時候說過他是她夫君了!

    “小紅,今天我才見他第二次,而且我比他大好幾歲呢,你看我們像一對夫婦嗎?”

    小紅呆呆看了秦青一會兒,又側頭想了想,然后才搖頭道:“是不太像。”

    “這就對了。我根本連他叫什麼,來自何方都不知道。我們是純粹的陌生人。”秦青總結。

    “原來是這樣。”小紅赧然一笑,“是我誤會了。”頓了頓,她又壓低了聲音道,“那夫……姑娘你是被囚禁在這裡的?”

    見小紅神情嚴肅中帶著絲慌亂,秦青不禁覺得好笑,面上卻嚴肅極了,“沒錯。”

    得到肯定答復,小紅立刻捂住了嘴,聲音更低了,“姑娘,那你一定要小心了。我聽到他們提到東瀛……他們一定不是中原人。”

    “東瀛?你還聽到什麼?”秦青連忙問。

    小紅搖搖頭,皺著眉似在思索,片刻后又道:“好像還有什麼神什麼宮的……我沒敢多聽。”

    “沒關系,謝謝你。”秦青微微一笑,知道再問不出什麼,便讓小紅收拾碗筷離去,而她需要安靜思考。特地讓小紅離開時將門開著,秦青強迫自己不去注意門旁的兩個黑面神,望著走廊外的小花園發呆。

    秦青正呆望著外頭,原本安靜的庭院冷不防露出個身影,她驟然一驚,定睛細看,片刻后不禁變了臉色。

    那從對面走廊上走過的男人,不就是那天在天下會腳下城隍廟見到的名叫“紅兒”的男人麼!
19少時伙伴

    當秦青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對方也正好看過來。

    那一刻,兩人的視線對上了。

    那男人起先隻是不經意地一瞥,看清秦青的臉時微微一頓,似乎有些疑惑,但他隨即就轉開了視線,目不斜視地繼續往前走,忽然之間他那平靜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目光凝在前方。

    “秦鴻,你終於回來了。”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子迎了上去,聲音柔美,望著秦鴻眼底滿是笑意。

    “嗯。先進去吧,秦嵐。”被稱作秦鴻的男人點頭道。

    秦嵐微微一笑,與他並肩而行。

    秦鴻!秦嵐!

    秦青隻覺得似乎有一道閃電劈下來,讓她一懵。這兩個名字不算少見,重名都有可能,但如果出現在相識的一男一女身上,幾乎就讓她確定了。

    這兩人是她小時候的同伴!

    這一刻,秦青激動起來,急急地起身,一邊往門口沖一邊叫道:“秦……”

    但她才到門口就被兩個侍衛攔住了,“姑娘,二少爺吩咐你不能出去。”

    秦青頓時一驚,此時秦鴻秦嵐已經因為她發出的聲音轉過頭來,驚訝地盯著她。

    “我隻是想看看前面那花園……如果不行的話,算了!”秦青說著,強迫自己收回似要黏在那二人身上的視線,訕訕地退回了房內。

    是她太沖動了。

    秦鴻秦嵐是她小時候的伙伴沒錯,但他們其實隻相處了兩個月,感情不算特別深厚,誰知道這十來年發生了多少事?更何況,這裡又不是客棧,他們能出現在這兒,還來去自如,顯然與那位二少爺關系匪淺。所以,她就算與他們相認,又能怎樣?還暴露了她不叫小青的事實。

    就在秦青退回房內的時候,秦鴻秦嵐二人對視一眼,均看到對方眼裡的一絲不確定。

    “我去看看。”秦嵐低聲說道,便走過長長的走廊,站到了秦青房門口。

    “二位大哥,能讓我進去片刻嗎?”秦嵐柔聲道,她的聲音細嫩嬌媚,任何男人聽了都會心生憐惜。

    “這……”侍衛中的一個不確定地說,“二少爺讓我們看著她。”

    “我想,二少爺隻是不讓她出來,卻沒說不能讓人進去吧?”秦嵐輕輕柔柔地笑道。

    侍衛二人對視一眼,先前開口說話之人遲疑道:“是……”

    秦嵐抿唇微笑,“那便是了。二位辛苦了,換班后請盡管去歇息,喝喝小酒吃些小菜,當是我們教主請兩位的。”

    “不敢不敢!”兩位侍衛連忙道,但眼中的欣喜清晰明了。

    見二人不再阻攔,秦嵐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秦青正盯著她。秦嵐與侍衛的來去,秦青自然是看在眼裡,從秦嵐的話裡,她猜出了幾點。首先,秦鴻秦嵐不是二少爺的手下,他們或許更像是合作關系。其次,秦鴻秦嵐隸屬於一個什麼教,二人地位應該還算可以。最后……秦嵐似乎對她有興趣。

    “我叫秦嵐,不知姑娘如何稱呼?”秦嵐在秦青對面坐下,細細打量著她,片刻后才道。

    秦青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坐直身體離她的目光遠了些,才道:“我叫……小青。”

    秦嵐目光微閃,伸出纖纖素手優雅地取了桌上倒扣的茶杯,正過來放在秦青面前,又取了茶壺為她斟上一杯,笑道:“姑娘與二少爺相熟?”

    “不太熟。”秦青一眨不眨地看著她那令人覺得賞心悅目的動作,據實答道。這女孩不過十六七歲,容顏柔和秀美,姿態沉穩端庄,令人眼前一亮。

    莫名的,秦青心裡有了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和悵然。

    “那姑娘便是二少爺的客人了。”秦嵐微笑道。

    “差不多吧。”秦青點頭。

    秦嵐低頭望著方才為自己倒的茶水,修長白嫩的指尖輕輕在茶杯壁上叩擊,半晌,在一室靜謐中,她低低地說:“說來也巧,我有個故人與姑娘同名,小時不慎被人拐走,至今未尋回,不知姑娘有何看法?”

    她忽然抬頭,目光灼灼地望著秦青。

    那眼神裡沒有任何敵意,有的隻是一絲期待和激動。

    秦青忽然覺得喉嚨有些發澀,眼眶也漲漲的。十一年了,就如同她一直想著她的那些伙伴一樣,他們也都沒有忘記她。

    “我以為,秦嵐姑娘不必擔心,既是姑娘的故人,能力必定不俗,想來現在過得不錯。或許她是受制於人,才未來尋你,但她一定是想著你們的。”秦青聲音有些啞,望著秦嵐目光閃動。

    隨著秦青的話,秦嵐眼眶微紅,片刻后驟然燦爛一笑,“那我便……放心了。打擾姑娘了,姑娘不妨稍作歇息,或許不久二少爺便會改變主意。”

    “多謝秦嵐姑娘費心了。”秦青微笑著,目送秦嵐離開,她看到秦嵐在走出門口時鎮定自若地對兩位侍衛笑了笑,隨即如常地往正等待著她的秦鴻走去,隻是腳步微 亂。她走到秦鴻身邊時,似是站不穩般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抬眼定定地望著他。似是明白了什麼,秦鴻臉上閃過驚喜,視線如電般急遽一轉,落在秦青正微笑的臉 上。

    三人默默對視了片刻,秦鴻微不可見地對秦青點了點頭,便和秦嵐離開了。

    直到看不到二人的身影,秦青起身故作疲憊地打了個呵欠,在侍衛緊盯著的目光中走到門口,對二人點點頭,關上了房門。

    她慢慢退回房間,忽然扑到床上,高興地打起滾來。

    找到了,她找到她的伙伴了!更幸運的是,他們沒有忘記她,他們也在找她!

    知道自己不會再有危險,秦青的心情驟然放鬆,連小紅都在給她送晚飯時感覺到了這種心境上的變化。

    “姑娘心情很好嗎?”

    “是不錯。”秦青微微一笑,“今晚吃的是什麼?一起坐下來吃吧,別客氣。”

    “那怎麼可以?我隻是個丫鬟,要是被二少爺看到了,他會生氣的。要是他不肯再雇我,我的家人就要餓死了。”小紅連忙擺手。

    “好吧。”秦青見狀,便也不再勉強她。

    才吃過晚飯,秦青的房門便被敲響了。

    她忙起身,幾乎是沖過去將門打開,誰知外頭站的竟是那位二少爺。而在他的身后,站著包括秦鴻秦嵐在內的五男一女。

    少年不客氣地領頭走進房間,開門見山地問道:“你與五毒教的人認識?”

    他身后的六人也魚貫而入,原本寬敞的房間一下子變得擁擠起來。

    “誰?”秦青有些奇怪,五毒教?她眼角余光一瞥,發現秦鴻秦嵐正對自己打著眼色,她立刻就明白了,連忙道:“哦,是的,”

    “那你先前怎麼不說?”少年有些不悅。

    “我們已經分開許久,我一直不知道他們加入了五毒教。”秦青無辜道,“直到見到他們,我才認出來。”

    “你全名是秦青?”少年又問。

    秦青點頭道:“是的,不過平日裡他們都叫我小青。”秦青看了眼秦鴻等人,算是解釋之前為什麼告訴少年自己當時自稱小青。

    少年果然沒有再追究,回頭對秦鴻道:“那我就把她還給你們,但我去找刀的時候,你們得把她給我。”

    “是的,二少爺。”秦鴻不卑不亢地回道。

    少年得到滿意回答,走出了房間,順道帶走了兩個侍衛。

    一時之間,待了七個人的房間安靜得像是沒有人,秦青和對面六人互相打量,誰也沒有出聲。

    除了秦鴻秦嵐二人,秦青將小時候的記憶與其余四人比對,腦中有了模模糊糊的對應。雖然十一年過去,但這幾人畢竟保留著小時候的某些特征,她可以通過這些來分辨。比如說,秦城臉寬木訥,秦凰尖嘴猴腮,秦律冷氣繚繞,秦孜笑眼瞇瞇。

    “你真是秦青?”秦城先呆呆地問。

    “真的,比珍珠還真。”秦青微微一笑。

    秦城一怔,咧開嘴嘿嘿笑開。

    秦凰繞著秦青打轉,笑嘻嘻地說:“這麼多年不見,老大已經變得這麼漂亮了!”雖然說著類似調戲的話,他的眼底卻滿是重逢的喜悅,眼眶也有些發紅。

    秦律凝望著秦青,冷冷的面龐忽然裂開一道微笑,道:“歡迎回來,老大。”

    秦孜笑望秦青,整個人洋溢著溫暖的氣息,“老大,我們找你找得好辛苦,皇天不負有心人,我們終於團聚了。”

    秦嵐是女孩,表達激動的方式最直接,她飛扑過來抱住秦青,將她嬌小的身體挂在秦青脖子上,帶著哭腔道:“老大,終於找到你了!”

    秦青手忙腳亂地抱住秦嵐,望向一旁淡笑著看著這一幕的秦鴻,視線微轉,一一看向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同伴。

    她還以為時隔十一年再相見,他們之間怎麼都會有隔閡,可沒想到,他們還跟小時候一樣,率直可愛。

    “嗯,我回來了。”秦青眼眶微紅,望著眾人,一字一字道。

    像是觸動了什麼開關,秦城眼圈一紅,也沖過來抱住了秦青秦嵐二人,接著,秦孜微笑著踱步過來,伸手圈住三人,秦凰秦律對視一眼,也張開手臂攬住了四人。最后是秦鴻,站在秦青身后,加入了抱團。

    如果有五毒教的教眾看到這一幕,必定目瞪口呆。教中地位最高的一位教主五位長老,竟毫無形象地抱成一團,這是何等奇異的事情!

20多年真相

    等激動夠了,房內凳子又不夠坐,七人干脆席地而坐圍成一團。

    “老大,這麼多年,你到底去了哪裡?”秦嵐偎依在秦青身旁,擦著依然有些紅的眼睛,問道。

    見其余五雙眼睛都盯著自己,秦青咳了一聲,忽然覺得身為老大,如果自己就這麼告訴他們她當年是被擄走的有那麼一點丟臉。半晌,她才尷尬道:“那時候我不是上街尋賺錢新路子麼?不小心就被天下會的人帶走了,然后我就女扮男裝,在天下會裡一待就是十一年。”為了轉移尷尬,她一說完便問道:“你們呢?”

    幾人都看向秦嵐,后者顯然被萬眾矚目慣了,泰然道:“當時我們到處都找不到老大,誰知竟不小心救了個人,那人說感謝我們的救命之恩,非要收我們為徒,我們斗不過他,隻能跟著他學武功和用毒技藝。”

    “你們運氣真不錯。”秦青感慨道。

    誰知六人臉上一致露出不贊同的表情,秦嵐繼續道:“老大,你不知道,那個人,也就是我們的師傅,人稱毒王的畢西天,是個變態!他名義上說是收我們為徒,實則拿我們試藥。我們每個人身上都曾經中過不下百種毒藥。”

    “……怎麼會有這麼變態的人!”秦青震驚道。其實這樣的事在各種影視小說裡屢見不鮮,但若是發生在自己身邊人身上,秦青便無法抑制自己的憤恨。

    “好在當時師娘待我們不錯,我們才沒有死在毒藥下。”秦嵐微微一笑,似乎那段時光不值一提,“畢西天雖一直拿我們試藥,也教我們武功和用毒,所以在他被雄霸殺死之后,我們就創立了五毒教。”

    秦青腦中一個畫面一閃,脫口道:“天下會腳下城隍廟裡的容婆,就是你們師娘?”

    “正是。”秦鴻接口,“師娘在城隍廟中是為等待時機殺死雄霸。她雖待我們尚可,但我們恨畢西天入骨,從未有為他報仇的念頭,因此上回我去找她是為了勸說她放棄,不要以卵擊石,她不聽勸,我也就回來了。”

    秦青點點頭,怪不得那時候在城隍廟會碰到秦鴻。而當時,他恐怕是聽到孔慈叫她名字,才會回頭,隻不過那時她女扮男裝,而兩人又十一年未見,他才沒能認出她來。

    “那麼這個五毒教的教主是你?”秦青問秦鴻。

    秦鴻搖頭,“不是我,是秦律。秦嵐說我長得不夠凶,教主之位還是秦律來當比較能服眾。”

    秦青轉頭看著雖然面色如霜,但眼角一跳一跳似乎十分不滿的秦律,贊同地點點頭,“不愧是我親自帶出來的,秦嵐你的眼光真是太好了!”

    被秦青夸獎,秦嵐略略低頭,如同多年前一般羞澀。

    “可不是嘛!每次秦律一出現,那些教眾就嚇得連動都不敢動呢!”秦凰嘻嘻笑道。

    秦律臉色一黑,冷冷地瞪向秦凰。而后者像是什麼都沒感覺到,依然嬉皮笑臉沒個正形。眾人見秦律無可奈何,不禁大笑起來,就像十一年前,而時光的流逝沒有帶走任何屬於他們的親密。

    這才是她該待的地方,這才是讓她覺得自由自在的地方。

    秦青的視線掠過所有伙伴,輕輕地在心底告訴自己,然而心臟更深處,似乎有什麼聲音在駁斥這一點。

    “從今天起,在老大的帶領下,我們五毒教將會更輝煌!”秦凰忽然諂笑道。

    秦青心中一沉,猶豫半晌才道:“等一下,我有件事要說明。”

    “什麼事,老大?你盡管說,上到山下油鍋我都為你效勞!”秦凰拍拍胸脯豪氣干雲地說。

    秦青扑哧一笑,隨即正了正神色道:“我想說的是,我還要回去天下會。”

    “為什麼?”其余六人幾乎異口同聲。

    望著他們驚訝不解的神色,秦青感覺臉上熱熱的,卻依然朗聲道:“天下會不允許叛徒存活。此次我下山是為天下會辦事,若是不回去而被列為叛徒了,恐怕會受到追殺。”

    “那有什麼關系?我們會護著你!”秦鴻忙道,臉上有厲色一閃而過,“天下會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我殺一雙!”

    “天下會人多勢重,又有聶風步驚雲坐鎮,你這是以卵擊石。”秦青不客氣地說。知道伙伴們都過得很好,她也就徹底放心了,又怎能給他們帶來麻煩?

    “或許我們五毒教隻是個小教派。”秦嵐扯著秦青的衣角開口道,“但天下會多行不義必自斃,它樹敵無數,就算許多教派表面上臣服於它,暗地裡也是蠢蠢欲動。與整個天下為敵,天下會遲早有一天將被消滅。”

    “但現在,它還相當強盛,要消滅一個小教派,易如反掌。”秦青道。她在下山的這段時間裡,其實聽說過五毒教,規模不大,隻是個中型教派,跟天下會相比,還差得太遠。

    秦嵐默不出聲。

    秦青看出她情緒低落,握著她的手,抬頭望著其余人笑道:“其實我之前也想著要離開天下會,所以我一直在等待,等著天下會樹倒猢猻散。現在遇到了你們,我就 更有等待的耐心了。因為我知道,就算天下會倒了,我也不會無家可歸。所以,你們一定要好好保存自己,等我從天下會脫身,一定會來投奔你們的,到時候不要嫌 我多吃一碗飯!”

    “怎麼會呢,老大?不要說一碗飯,五毒教教主你想當也行啊!”秦鴻忙道。

    秦青眨眨眼,指著自己的臉道:“我長得很凶?”

    秦鴻呆呆搖頭,“不是……”

    秦青粲然一笑,“那我就不跟秦律搶這教主之位了!”

    秦青這插科打諢的話讓大家都笑出聲來,原本緊繃的氣氛一鬆。

    “而且,我現在可是天下會一個管事,平時隻負責管理新送來的孩子,出外打斗這種事輪不到我,你們也不用擔心我會受傷。這一次被派出來拐孩子上山是意外事 件,被那二少爺逮住更是意外中的意外……”秦青一頓,突然好奇地問道,“對了,那位自稱二少爺的是什麼人,我看你們好像對他很客氣?”

    “他是東瀛無神絕宮宮主絕無神的次子絕天。”秦嵐道,說起此人,她的神情顯得有些微妙,“他似乎是逃家來到中原的,剛來就跟我們遇上,什麼都不太懂,就說 要我們歸附於他。他的武功著實不錯,后來我說服他以結盟的方式與我們合作,五毒教可成為他在中原的一顆暗棋。他答應了,還拱手送上許多錢財助我們發展壯 大。”

    聞言秦青嘿嘿一笑,“他很好騙是不是?”

    秦嵐瞇眼抿唇笑得一派純良,“可不是嘛。”

    兩人相視而笑,看得周圍五個大男人背后直冒冷氣。

    秦嵐是幾人中除了秦青外最聰明的,小時候秦青就將她帶在身邊,雖然隻有兩個月時間,秦青那套不拘小節的做事方法,她也學了不少。因此后來六人與秦青失散后,秦嵐就擔當了軍師的角色,也確實是在她的出謀劃策下,五毒教日益壯大著。

    重要的事都說得差不多了,眾人又聊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時不時因為聊天的內容而發出爆笑。直到后來時間太晚,眾人才意猶未盡地准備散去。

    秦嵐起身,望著一臉笑意的秦青,猶豫著說道:“老大,你真的決定要回天下會嗎?”

    秦青笑容未變,伸手圈住秦嵐的肩膀安慰似的拍了拍,輕聲道:“秦嵐,我必須那麼做。”

    是的,她必須回天下會。除了剛才跟六人說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外,她還有割舍不下的人。

    十一年前,六人就以秦青馬首是瞻,此刻她決心已下,他們知道無力改變她的決定,便不再多言。

    “絕天小少爺那邊就麻煩你們周旋一下了,明天我就走。”秦青提前向眾人道別。

    “老大,你一定要平安回來。”秦嵐急急叮囑道。其余幾人目光熱切地望著秦青,五雙眼睛裡透出同樣的關懷。

    秦青眼眶一熱,輕聲又堅定道:“我是誰啊,我可是你們老大!”

    還好秦青之前穿的衣服絕天並沒有丟掉,小紅已經洗淨收好。明早,秦青就要穿回男裝,回到天下會。

    而直到此刻,秦青才有些留戀此時的女性身份。六人走后,秦青從稍顯模糊的銅鏡裡望著自己的臉,抬手摸了一把,感嘆著這張臉其實還好看的。可惜她要繼續假扮男人,平白浪費了這張臉。

    正自戀著,身后忽然傳來陣細小聲響。秦青神色微變,回頭便看到一個身影極為輕巧地打開房門走了進來。看清身影的那刻,秦青一驚,連忙伸手隨意一抓,將鏡子旁一塊紗巾往臉上一蒙,隻露出了一雙眼睛。

    偷偷進來的人竟然是斷浪?

    到底是怎麼回事?斷浪不是在凌雲窟嗎,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還是偷偷摸摸地進來?

    秦青來不及思考更多,隻因斷浪已經發現了她,身形一動,一把劍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不許出聲!”

    秦青點頭,隻是怕劍傷到自己,她點頭的幅度並不大。

    “五毒教教主在何處?”斷浪壓低了聲音問道。

    秦青一怔,見斷浪似有些不耐煩,才學秦嵐放柔了嗓音道:“這位公子,小女子不知道。”

    “不知道?”斷浪神色微變,“刀劍無眼,姑娘還是識相些告訴我為妙。”

    “小女子是真不知道。”秦青做出害怕的模樣道,“小女子隻是個小小婢女,專為服侍秦嵐長老,其他長老和教主的住處,小女子是真的不清楚啊。”

    斷浪瞇著眼思索片刻,收回劍似乎信了秦青的話,她正要鬆口氣,卻見他忽然出手如電,目標直指她的臉。

    “一個婢女,又怎麼會蒙著面紗!”
男主角是给女主角爱的,男配角是给读者们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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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要事

    這一刻,秦青臉色有些發白,她的身份要暴露了嗎?

    她忽然踉蹌著后退一步,像是站不穩般斜倚在身后的梳妝台上,正好躲過斷浪的一抓,望著他用帶著哭腔的口音道:“公子,請不要!小時我家中著火,家人燒死在火災之中,而我的半邊臉都毀了,不得已以面紗蒙面。幸得秦嵐長老不棄,收我為婢,我才能安穩地活下去。”

    秦青覺得自己的演技又上了一層樓,這一段話下來,她也要為自己的悲慘身世抹一把辛酸淚了。

    斷浪卻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或者說,他接受了秦青關於面紗的解釋,卻一點都不在意。

    斷浪收回手,緊盯著秦青道:“告訴我秦嵐長老的住處!”

    “小女子做不到啊!”秦青悲切地說,“秦嵐長老待我恩重如山,我又怎能陷她於不義?你殺了我吧,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我並非來殺她。”斷浪搖頭。

    “那你是……”秦青吃驚道。

    斷浪卻道:“此事不可多說。你隻管帶我去見秦嵐長老,我保証不會傷她。”

    此時秦青想要弄清的問題很多,比如斷浪為什麼不在凌雲窟而是在這裡?原本跟他一起的聶風和步驚雲又在何方?他找秦律和秦嵐干什麼?

    雖然從小與斷浪一起長大,但隨著年歲漸長,秦青已經不太分得清他哪一句話是真,哪一句話是假。在不知道他意圖的情況下,她自然不可能帶斷浪去找秦嵐。更何況其實她也不知道秦嵐住哪間屋子。

    “公子若不告知你尋秦嵐長老的目的,小女子是斷不會告訴你的。”秦青如同一個真正衷心的侍女般固執地說,一臉凜然,“公子若真對我教無敵意,就該於白日遞帖拜訪。但公子卻三更半夜強闖進來,又挾持小女子,實教人懷疑公子的用意。”

    “我所辦之事需隱秘進行,不能大張旗鼓行事。”斷浪沒想到眼前的小小一個侍女竟會這麼難搞,不禁生出絲厭煩。

    他忽然伸手抓住秦青的胳膊,讓她的背緊貼自己,同時長劍已經橫胸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因為要扮演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侍女,即使明明剛才可以試著躲一躲,秦青還是沒動,任由斷浪將自己抓了起來。

    斷浪一邊踢開房門走出去,一邊威脅秦青道:“帶我去找秦嵐長老,否則你人頭不保!”

    還未想出妥善的處理方法,秦青隻得先拖延時間,裝作被嚇壞的模樣,隨手一指道:“公子……請、請往這邊走。”

    走了好一會兒,在岔道口,秦青又是隨意一指。

    沒料到方才還視死如歸的侍女現在竟這麼乖巧,斷浪心中劃過一絲懷疑,手往上伸抓住了秦青細嫩的脖子,低聲威脅道:“別耍花招!”

    秦青緊張地咽了下口水,忙道:“小女子不敢!”

    幾分鐘后,兩人前面出現了一條死巷。

    “你竟敢騙我!”斷浪怒道,抓著秦青脖子的一緊。

    秦青感覺呼吸一窒,連忙拉住斷浪的手,為自己辯護,“公子,小女子沒有騙你!隻是我才來五毒教不久,對這裡並不熟悉。”她從被絕天抓來起就沒有出過那間屋子,哪裡知道這個院子的構造。

    斷浪不置一詞,帶著秦青轉身走出這死胡同。

    空中人影一閃,落下六個身影,正是秦鴻等六人。

    想來正是自己引著斷浪到處跑,這才驚動了他們。秦青不知道他們武功如何,單單從氣勢上看,應該不弱。更何況現在他們有六人,斷浪討不了便宜。隻是兩邊都是她在意的人,她怎麼能讓他們任何一方受傷呢?

    六人的目光齊齊落在被斷浪挾持著的秦青身上,眼底滿是驚怒。

    秦青怕他們說什麼與她剛才告訴斷浪的說辭不符,便連忙搶在眾人前開口道:“秦嵐長老,請不要顧惜我!小青得長老垂憐,收為侍女,感激不盡,怎能成為威脅長老的包袱?”

    聽到秦青這柔弱的說話腔調,眾人臉色都有些古怪,倒是秦嵐最先反應過來,踏前一步配合道:“小青,你是我五毒教的人,我怎會置你於不顧?”說完她轉向斷浪,神色帶上絲冷氣,“這位公子,你夜半擅闖我五毒教也就罷了,還挾持我五毒教教眾,是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嗎?”

    斷浪打量著眼前六人,看出他們乃是五毒教的教主和五位長老,不禁微微吃驚,他倒是沒想到他們會傾巢而出。

    垂眸思索片刻,他忽然鬆開秦青,將她往前一推,拱手道:“諸位,我並沒有惡意,隻是想尋教主,有要事相商。”

    秦青被放開時還有些怔楞,背后的柔和力道讓她又往前了幾步,被秦嵐迅速拉到身后護了起來。而其余幾人也紛紛靠過來,形成保護之勢。見狀秦青不禁抽了抽嘴 角,她雖然武功不算很好,但也不是個弱女子,用得著這樣把她包圍起來麼?心裡雖在抱怨,但更多的其實是暖暖的感動。

    “什麼事?說。”既然說到教主,秦律便出場了。

    斷浪來五毒教,自然是做過一番調查的,他認出秦律正是五毒教教主,便道:“能否借一步說話?”

    秦律瞥了秦嵐一眼,秦嵐又扭頭望了望秦青,秦青眨眨眼,微微點頭,秦嵐抿唇,對上秦律視線,多年的默契讓秦律直接從秦嵐的眼神中得到指示,便道:“好,跟我們來。”

    秦鴻七人在前方領路,斷浪緊隨其后。

    他眉頭擰起,望著處於眾人保護圈中自稱侍女的小青,心中疑惑如同海潮般翻騰。那個女人,真的隻是個侍女嗎?為何五毒教地位最高的六人仿佛將她當做珍寶一般護起來?他想起之前的調查,並未聽說除了教主和五位長老之外,五毒教還有位高權重之人。

    驚疑不定讓斷浪多看了秦青的背影好幾眼。六人從各個角度將她護得嚴實,他的視線被遮蔽了好幾次,隻是越看他越覺得那背影似乎有些眼熟,仿佛在哪裡見過。回想起方才看到的那雙眼睛,他更是覺得一種無法言喻的熟悉感翩然而至。

    到底……在哪裡見過她?

    “公子,請。”

    斷浪正思前想后,幾人已經到了議事堂,他連忙收斂心神,端坐著看向教主秦律。

    此時秦律坐在上首,他的下方左手邊依次是秦嵐,秦鴻,秦凰,秦孜,秦城。秦嵐本想讓秦青坐她身旁,但秦青堅持要站在秦嵐身后,繼續將侍女扮演到底,秦嵐拗不過秦青,隻得隨她。

    而斷浪,正是坐在秦律右手邊。

    “在下斷浪,來自無雙城。”斷浪開門見山道,“此次前來,是代表獨孤城主與五毒教商量結盟一事。”

    秦律看向秦嵐,在斷浪面前做著樣子道:“秦嵐長老,你認為呢?”

    秦嵐頷首,望向斷浪,“無雙城家大業大,而我們五毒教不過是一個小幫派,又何德何能與無雙城結盟?”

    “秦嵐長老不必自謙。五毒教雖教眾不多,在江湖中卻令人不敢小覷。獨孤城主一直說貴教教主和五位長老是少年出英雄,將來五毒教必定會成為一方勢力。”斷浪 道,“隻是眼下天下會正飛速擴張,排除異己,江湖中各教派人人自危,如果我們不結盟,勢必難以抵擋天下會侵蝕天下的腳步。”

    “斷公子所言不假。但我五毒教習慣偏安一隅,不去招惹是非,結盟一事,恐怕有違我教一貫以來的教義。”秦嵐微笑著回道。

    “雄霸野心極大,不得到天下必不會善罷甘休。你們不會以為隻要躲著,就可以安然無恙了吧?”斷浪挑眉,說的話十足挑舋。

    秦嵐和斷浪打著太極的時候,斷浪一開始的話讓秦青呆立當場。

    斷浪剛才說什麼?他說他來自無雙城?

    短暫的混亂之后,秦青深吸一口氣,很快想到了什麼。雄霸幾次三番壓制斷浪,他早已心生不滿,后來無雙城城主來訪,兩人接觸時估計獨孤一方對斷浪招安了,所以他才會借著祭奠父親的機會投靠了無雙城。

    良禽擇木而棲,斷浪這樣做本無可厚非。但秦青就是忍不住想起他離開時,她因為心中莫名的恐慌問過他的話。

    斷浪,你不會就這麼一去不復返吧?

    當時他怎麼回答的?

    ——當然不會。

    想必那時候斷浪就已經決定要離開天下會改投無雙城了,可他沒有對她說實話,他騙她說他會回來的。如果她沒有被文丑丑指派出來,沒有被絕天抓住,沒有與伙伴們相認,她至今還被蒙在鼓裡。也或許,她會在回到天下會之后成為最后一個得知這件事的人。

    五毒教實力不足,自然不敢得罪無雙城,但要結盟公然與天下會作對,此刻又不是絕好時機。在秦嵐的周旋下,兩方各退一步,斷浪先行回無雙城,而五毒教會在近日派代表去無雙城與獨孤一方親自商談。

    “那麼在下先告辭了,期待貴教到來。”斷浪起身,拱手行禮,邁步往外走去。

    眼見斷浪要走,秦青心裡忽然一慌,呆呆地跟上兩步,下意識地說:“等等……”

    斷浪回頭,疑惑地望過來,當他看到秦嵐那同樣驚詫的神色,他明白了叫住他是眼前女子自己的決定。

    “小青姑娘有什麼事?”斷浪見眼前女子隻是呆呆看著自己並不出聲,不禁開口提醒。

    秦青陡然回神,面紗下她咬著下唇,半晌才道:“據我所知,斷公子原本是天下會的人,與神風堂堂主聶風親如兄弟。如今你投靠無雙城,勢必會與聶風為敵,敢問斷公子,你竟絲毫不顧念兄弟情誼嗎?”

    秦青這話問得銳利,絲毫不像一個侍女該說的,與她之前塑造的形象,判若兩人。她身體緊繃,呼吸急促,一雙露在外的眼睛因為憤怒難過而有些泛紅,一眨不眨地盯著斷浪。

    她等著斷浪的回答,等著他的話挽回她的悲傷,抑或摧毀她的期待。

22憤怒

    沒料到在五毒教這樣一個完全不該有熟人的地方會被問到這樣尖銳的問題,斷浪收了笑,英俊的臉龐上面色一點點沉下來。

    眼前女子僵立如石,一雙美目一眨不眨瞪著自己,眼中的光芒似期待似恐慌,仿佛他一句話就能摧毀她所有的信念。

    熟悉感更為強烈,但腦中似有一層堅韌的輕紗,阻著他發現真相。

    回神將那些思緒壓入腦海,斷浪輕扯嘴角冷笑,“雄霸剛愎自用,多次辱我,任何有血性的男兒都不會隱忍下去。而獨孤城主待我不薄,重用於我,我為何不能投靠無雙城?至於聶風,我和他雖情同手足,但現在各為其主,將來兵戎相見也是理所應當。”

    “那麼其他人呢?你在天下會,就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人?”秦青急問,語氣裡帶了絲惶然。

    斷浪一怔,神情似有些恍惚,但也不過一瞬間,他就擰眉望向秦青,疑道:“小青姑娘,明人不說暗話,你到底是誰,又為何問我這些?”

    見斷浪目光如電將自己深深打量,秦青驟然回神,輕輕往后退了一步,深吸口氣聲音變得柔順嬌媚,“斷公子,方才失禮了。我隻是五毒教一個小小的婢女,那些問題不過是好奇,是我逾矩了。”

    說完,秦青便退到了秦嵐身后,低頭盯著地面,仿佛沒有感覺到時不時落在她身上的幾束目光。

    斷浪知道她所言不實,但她畢竟是五毒教的人,現在又在他們的地盤,他繼續追問下去不太妥當,更何況一個小小侍女的話中真假對他不會有任何影響。因此他不再多想,對眾人點點頭,飛身離去。

    而直到斷浪出了門,秦青才再度抬頭,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心裡像被針刺般密密麻麻尖銳地疼著。

    枉費她之前還煩惱著,當她發現自己喜歡上了斷浪,當斷浪回到了天下會,她該怎麼面對他,沒想到他根本就打定主意再也不回來了。十年的兄弟情義在斷浪看來算是什麼呢?大約完全抵不過功成名就出人頭地的誘惑。

    這種你把對方當寶,對方把你當草的感覺太過難受,直到令人心驚的靜謐佔據了這個房間太久時間,秦青才反應過來。

    她發現所有人都沉默地看著她。

    秦嵐從沒見秦青難過成這樣。就算是十一年前為了生存偷東西失敗,秦青被打得頭破血流,她都沒有那麼難過,反而笑著安慰哭成淚人的他們。

    即便十一年未見,秦青在秦嵐的心目中,一直是堅強的,可以作為強大靠山依靠的,她不知道她也會這樣脆弱,好像易碎的青花瓷,在煙雨朦朧中滲出淒清的淚滴。

    “老大……”秦嵐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安慰秦青,隻伸手握住她的,柔聲道。這十一年來,他們六人雖歷盡滄桑,但好歹一直在一塊,互相鼓勵互相安慰,挺過了那最 艱難的歲月,但秦青呢?她一個人在天下會努力存活,沒有相熟的人,沒有堅強的后盾,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直到現在。此刻,她隻願告訴她,老大,從今以后,你 還有我們。

    “我沒事啦。”見所有人都望著自己,秦青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好在面紗遮容無人能見。知道他們都擔心自己,秦青想了想便解釋道:“之前在天下會,斷浪與我是朋友。不過,我一直女扮男裝,他不知道,剛才也沒認出我。”

    方才秦青的表現已經是一種征兆,此刻她說出原委,沒人太過驚訝。

    “你們現在是不是要說正事了?關於與無雙城結盟的事。”秦青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

    “是啊是啊,我覺得這事兒得好好考慮!一定要好好考慮!”秦凰忙接口道。

    “結盟這事,我覺得可行。”秦律道。之前他本想答應下來,但他們幾人一直都以秦嵐思慮最周全,秦嵐沒有鬆口,他也不好貿然開口。

    “無雙城主看似正義,但我想他看中的隻是我們的毒藥,恐怕一旦結盟事定,他會以結盟為借口,逼迫我們先與天下會為戰。”秦嵐分析道。

    “獨孤老兒敢逼我們,我一巴掌拍死他!”秦城木愣愣地嚷道。

    “閉嘴。”秦鴻狠狠瞪了秦城一眼,“我們這在說正事呢,你搗什麼亂?”

    秦城委屈地住了嘴。秦孜見狀,忙低聲安慰道:“秦城,我們都知道你是為我們好,不過現下武力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還需從長計議。”

    秦孜溫和又耐心的解釋令秦城欣然接受,他閉上嘴虛心聆聽。

    安慰完秦城,秦孜轉向眾人道:“我覺得斷浪有一句話說得挺對,天下會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們不可能獨善其身。若不提早做准備,等天下會滅了其他幫派,要消滅我們,輕而易舉。”

    “沒錯啊!想那天下會作惡多端,人人得而誅之,沒人敢做第一人不過是怕了它的勢力。我們五毒教若能率先對抗天下會,必定能揚名立萬啊!”秦凰說得一臉興奮。

    秦嵐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你一個人去對付天下會嗎?”

    “這個……”秦凰噎住,訥訥地吸了吸鼻子。

    “結盟一事,我認為危險性太大。無雙城雖然實力不俗,但要與天下會為敵,實力還不足。我們要是牽扯進去,隻怕先遭殃。”秦鴻皺眉道。

    秦嵐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們的勢力還太弱小,若與天下會為敵,是以卵擊石,隻怕最后落得個被滅教的悲慘結局。”

    關於結盟的事,六人分成了兩派,最后秦嵐看了眼一言未發的秦青,詢問道:“老大,你怎麼看?”

    是否與無雙城結盟是整個五毒教的事,秦青雖與六人相認,但從未想過要從他們這裡得到多少好處,即使他們依然叫她老大,她也不好如同以前一樣領導他們。說到 底,五毒教是他們六人一手創立的心血,她無權干涉。更何況,那麼多年過去,他們早成長為能獨當一面的人才,她根本無需為他們操心。

    然而望著秦嵐信任的目光,秦青又說不出這是你們的事你們自己決定這樣無情的話。他們對她如此熱情,她要是這樣生分,豈不是傷了他們的心?

    將斷浪的事完全丟出腦海,秦青稍稍思索一番,開口道:“天下會創立幾十年來一直在發展,近幾年又有風雲二人開拓疆土,現下它根基穩固,勢力龐大,要對抗它實屬不易。而無雙城勢力同樣不弱,得罪它也不是明智的選擇。要在兩方中間保全自己,隻一個字。”

    “是什麼?”

    “拖。”秦青道,“我們可以派代表去無雙城與獨孤一方商談,做出對結盟很感興趣的模樣,但對結盟的條件要多‘探討商量’。隻要結盟這事定不下來,獨孤一方就不能名正言順地強迫我們做事。”

    “那要拖到何時?”秦嵐眼睛發亮。

    “拖到局勢出現轉機為止。”秦青道。她記不得風雲的劇情,但她隱約覺得,與天下會有關的一場劇變即將發生,到時候如今這局面必定有極大變化,他們隻要安靜等待,然后做出最佳選擇即可。

    秦青說得有理又篤定,也算是中和了兩方的意見,因此沒人再反對,接下來倒是對派出去的代表人選產生了爭執。

    談判一事,口舌需利,有資格代表五毒教又夠靈活多變的,自然最好是秦嵐。但秦嵐在六人中武功最差,幾人不放心她去,爭吵不休。最終秦青也加入了戰團,並一錘定音,由秦嵐,武功最好的秦城,秦鴻,和秦青自己出使無雙城,其余人等鎮守總部。

    不願就那麼回天下會,秦青准備再去無雙城會一會斷浪。

    剛才她驟然得知斷浪已叛離天下會,沖動了些,而現在她情緒已經穩定下來,自然會好好思考一番。斷浪早就萌生了去意,她能理解,可她不能原諒他不但不告而 別,還欺騙她。本來她一直對瞞著自己的女兒身心有愧疚,一開始她是不信任天下會的任何人,但后來她發現她再也無法說出口。在看過斷浪從小到大的裸.體, 半.裸.體,知道他每一件囧事的情況下,她怎麼開得了口告訴他真相?現在,兩人互有欺瞞,但在秦青看來,輕重程度卻完全不同。她是顧慮到他的情緒,不想他 受到太大刺激,而他呢?他這是完全不信任她,甚至刻意遺忘抹去了那十年的相伴成長。

    秦青完全不否認,她現在很生氣。難過悲傷過后,憤怒郁氣佔滿了她的心房。說她使小性子也罷,她打定主意,不告訴斷浪小青姑娘就是秦青,更不會告訴他秦青是個女子。她倒要看看,他舍棄了過往的一切,能在無雙城混成個什麼樣!

23無雙城

    秦青在五毒教休整了幾日,勉勉強強學會了騎馬。絕天得知四人要去無雙城,便非要跟去尋找屠龍刀。絕天怎麼說都是五毒教的金主,四人暗地裡商量后決定帶上 他,但在帶上他之前著重說明了此行是為麻痺無雙城,希望他能顧全大局,不要惹出事非。絕天雖面有不甘,但考慮到屠龍刀,他便應了下來。

    五日后,四人帶上絕天和一隊人馬,一路隱藏行蹤,向無雙城行去。因人員需精簡,絕天的手下絕大多數都被丟在了五毒教,隻有兩個貼身侍衛跟著他。

    身在毒藥寶庫,秦青不可能不動心。她向秦嵐要了些毒藥藏在身上,關鍵時刻好防身。她打不過的人太多了,可百毒不侵的人又有多少?到時候隻要趁著對方警戒心 不夠撒藥,中標幾率很大。所以秦青向秦嵐要了很多可以通過接觸或者吸入產生藥效的毒藥。這樣的毒藥一般沒有大的危害,見血封喉的還是要讓對方吃下才有效。

    “這是迎風淚,不慎吸入的話,會淚流不止。這是痒死人,沾到一點就會導致全身瘙痒,能持續半個時辰。這是破相,粘到臉上會長出密密麻麻的小紅點,隻有用生 姜泡醋每日洗臉連續三天才能去除。這是連環炮,吸入一點就會連續不斷地放屁,一整天都無法停下……”秦嵐貼心地將一包包藥粉標上名字,一一解釋它們的用 途,聽得秦青心花怒放。

    “你們太有才了,居然想出這些奇奇怪怪的用法!”秦青驚嘆。

    秦嵐抿嘴微笑,“這些都是秦凰想的,他平日最喜歡琢磨這些小玩意了。不過,這些藥粉也就對付對付普通武林人,真正的高手不會讓我們近身,還有些內力深厚的,就算沾上了也不會有事。”

    說著,秦嵐又遞給秦青另一整包稍小的藥。

    “這些藥藥性很強,需謹慎使用。”秦嵐繼續介紹,“這是七步倒,吸入和吃下同樣有效,后者效果較強,中者至少昏迷一個時辰,但對內力深厚的高手效果較差。 這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中毒者兩個時辰內得不到解藥就會七竅流血而死。這是百花齊放,中毒者會先后出現發紅斑,全身瘙痒難耐,眼睛不可視物等等症狀,三個 時辰后才會在痛苦中死亡。這是……”

    秦青聽得嘆為觀止,臉色也漸漸有些發白。

    她小心翼翼地接過毒藥,又牢記秦嵐說的解藥和解法,這才稍稍安心。有這些藥品傍身,她行走江湖可就安全多了。像是之前絕天手下跟她打的那場,她直接丟出痒死人,讓那大漢自顧不暇,她就可以輕鬆地全身而退了。

    當秦青將毒藥分別藏在身上,記清楚哪種藥藏在哪兒后,無雙城也到了。一路上絕天倒也安分,沒讓四人費太大勁。

    為掩人耳目,一行人扮作普通有錢人家,秦鴻是富商,秦嵐是夫人,秦青是侍女,秦城是保鏢頭子,而絕天則是富商之弟。一行人備了兩輛馬車,秦鴻和絕天一輛,秦嵐和秦青一輛。進了城,秦青對無雙城有些好奇,時不時掀開帘子望出去,興致勃勃地對眼前的一切品頭論足。

    忽然,一個人影闖入秦青眼帘,她受驚般放下帘子,心跳快得幾乎是平時的兩倍。

    “老大,怎麼了?”秦嵐不解,伸手小心掀開帘子往外看去。

    秦青連忙道:“我看到聶風了。”

    “就是天下會神風堂堂主聶風?”秦嵐手頓住,驚問。

    秦青點頭,“我與他一同長大,絕不會認錯。恐怕他是受了雄霸之命來查探無雙城底細。”就是不知道雄霸有沒有給他消滅斷浪這個叛徒的命令。

    “他會對我們的計劃帶來什麼變數嗎?”秦嵐似是自語又像是在問秦青。

    秦青搖頭,眉間帶著抹擔憂,“我也不知道。他古道熱腸,宅心仁厚,隻是身為雄霸徒弟有些事他身不由己。假如他跟獨孤一方起了沖突的話,我們就要考慮安全撤離了。”

    “無妨。撤退路線和接應人早已備下,到時見機不對,立刻離開便是。”秦嵐道。

    “嗯,但願無事吧。”秦青勉強笑了笑,隻是心裡那不妙的預感越發強烈。

    兩人正說著,前方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和驚呼聲。有人大叫,“馬驚了!快讓開!”

    隨著話音落下,秦青感到車廂一陣震動,沒抓穩便往一旁倒去,不巧的是,她摔倒的方向處正是帘子,伴隨著極短促的驚呼聲,她跌到了車轅上。

    秦青假扮侍女,自然穿著女裝,隻是在車廂裡,她並未帶面紗,此時的意外讓她也無暇顧及是否會暴露自己的容貌。她此刻所在馬車上套著的馬很快就被安撫下來,她穩住身形后抬頭看向騷亂最盛的方向。

    就在十幾米遠處,一匹癲狂的駿馬撒開四蹄狂奔遠去,而被它遠遠落下的身后街道上,一個小小的男孩正痛苦地躺在地上,顯然是被那驚馬撞傷了。

    秦青眼中閃過絲猶豫,忽然見剛剛消失了的聶風分開圍觀眾人走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扶起那小男孩,詢問周圍人哪裡有醫館。

    不用她出手了。

    秦青正要鬆口氣,卻聽不遠處那輛馬車上飛出個人影,不耐地說:“哪個不長眼的竟敢擋本少爺的路!”

    他這話本就是為了引起眾人注意,音量自然不小,也如他所願,圍觀者紛紛向他看過來。

    她就知道,絕天這小子憋了一路,肯定要找麻煩的!

    秦青見狀,知道已來不及阻止,隻得連忙躲回馬車內,仔細地戴上面紗。絕天這小子,其實跟斷浪小時候很像,天真驕傲,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天下人都該讓著他。 斷浪長大了,有些性子收斂起來,不再明顯得惹人厭,而絕天都這麼大人了,還能保持這樣的性格,可見他的父母有多寵他。

    秦青扶著秦嵐下馬車的時候,忍不住想,那無神絕宮宮主要是想把衣缽傳給這個絕天,就等著百年之后自己創下的家業迅速敗落衰頹下去吧!這事不用多想,妥妥的。

    那邊秦鴻也已沉著臉出了馬車,低聲對絕天勸著什麼,隻是絕天面色不渝,似乎沒有回馬車的念頭。秦鴻的耐心很快告罄,似乎起了將絕天強行扯回去的念頭。

    這邊人正在對峙,那邊聶風得知醫館所在,正要離去,聽到絕天的聲音,視線一轉,落在了馬車上,雙眸一亮。

    “兩位,可否借馬車一用?這個孩子受的傷很重,我得盡快送他去醫館。”聶風拱手施禮,對顯然是做主的秦鴻客氣地說道。

    “自然是沒問題的。”已經走到幾人身旁的秦嵐柔聲道,對秦鴻使了個眼色,后者先是一怔,隨即會意地微微點頭。見狀,秦嵐才又轉向絕天,笑意盈盈地說,“弟弟,到我們的車上來吧。給這位義士騰個位置。”

    “憑什麼本少爺要讓地方?”絕天哼道。

    秦鴻臉上閃過絲厲色,卻聽秦嵐道:“弟弟不肯讓也行。夫君,我和小青與你換輛車,你和這位義士坐我們那輛吧。”

    “……好。”秦鴻斂下殺意,對聶風點點頭,兩人利落地上了車,率先離去。

    “二少爺,此人乃是天下會神風堂堂主聶風,你可知你險些與一個危險人物為敵?”經過絕天身旁時,秦嵐柔聲道,隻是話中的意味怎麼聽怎麼滲人。

    絕天連忙看向聶風登上的馬車,驚道:“當真?”

    “騙你作甚?”秦嵐抿唇一笑,若無其事掀開帘子道,“二少爺,請。”

    絕天深深地望了已經漸漸遠去的馬車一眼,轉身鑽進了車廂,命令似的嚷道:“告訴本少爺關於那什麼聶風的事!”

    將聶風和他抱著的孩子送到醫館后,一行人並未多做停留,告辭后找了城主府附近的客棧下榻,派人送去拜帖。

    很快無雙城就給了回應,邀請五毒教眾位長老去城主府做客,而來迎接的人,正是斷浪。

    而且,幾日不見,斷浪似乎已經認了獨孤一方為義父。

    “義父派我來迎接諸位,門口馬車已在等候。”斷浪臉上帶著客氣的笑容,視線一一在眾人身上掠過,當看到蒙著面紗的秦青時,他眸光微閃,似是有些驚訝。

    眾人魚貫而出,秦青故意走在最后,經過斷浪身邊時,不閃不避地抬頭望著他,似笑非笑道:“斷公子,我們又見面了。上回一別,沒想到現在你已是無雙城主義子,可謂是英雄出少年啊。”

    斷浪蹙眉,眼前女子給他的感覺很是古怪,她所展現出來的不同性格令他措手不及。他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他拿劍指著她,那時候她柔弱無助卻以義為重,死也不肯透 露對她有恩之人的消息,后來雖答應,隻恐怕是權宜之計。與五毒教眾位長老議事時,她的質問尖銳令他難以回答,他恍惚覺得她似是有些熟悉。而這次,雖然是同 樣的人,眼前的女子卻自信強勢,仿佛什麼都在掌控之中。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抑或哪一個都不是真正的她?

    “小青姑娘,五毒教之前,我們可有過一面之緣?”

    “沒有。”秦青笑得意味深長,作為小青姑娘,她可不就是第一次見他嗎?隻不過面紗遮面,他看不到她的詭異笑容。

    “那為什麼小青姑娘似乎對我頗有敵意?”斷浪不解道。

    秦青故作驚訝道:“斷公子怎會如此認為呢?相反,對於斷公子,我不但沒有絲毫的敵意,還頗為傾慕呢。斷公子英俊瀟洒,武功高強,現在又是無雙城主義子,將來必成大器。”

    斷浪驚訝地挑起眉。

    從沒有女子如此直白地對他表示過好感。眼前那一雙美目波光流轉,盈盈如同秋水,直看得人心中一蕩一蕩的。

    他忽然有些好奇,擁有這樣一雙顧盼生姿的眼睛的女子,面紗下的臉是怎樣的。若非親眼見到,即使早聽她說過半邊臉在大火中毀了,他也無法想象。

    “我等著看斷公子步、步、高、升。”秦青似是意有所指,說完便轉頭走得干淨利落。

    秦青覺得自己現在更生氣了,看斷浪當上獨孤一方義子,日子過得舒舒坦坦,她怎麼就那麼不高興呢!

    斷浪望著秦青的背影微怔,片刻后才匆忙跟上去。

24邀請

    坐馬車很快就進了城主府,斷浪按照先前孤獨一方的指示將眾人安排在一個環境優雅鳥語花香的院子裡,請他們稍作休息,晚上獨孤一方會替他們接風洗塵。

    整頓了一番,晚些時候獨孤一方果然派人來請他們,因為絕天這人有可能當眾犯二,給他們弄點事情煩煩,因此秦青讓秦鴻和秦嵐坐一起去對付獨孤一方這個老狐狸,而她則和秦城一左一右就近看著絕天,一個武力威懾一個語言壓制,免得他搗亂。

    出乎秦青意料,絕天倒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位子上,隻是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孤獨一方。

    “小青,你說屠龍刀會在哪裡?”那邊推杯換盞,試探回避正酣之時,這邊絕天忽然低聲問秦青。

    秦青正夾著一筷子肉准備悄悄掀起面紗往嘴裡塞,聞言手一抖,大塊紅燒肉便掉在了桌上,看得她心疼不已。因此當她轉頭盯著絕天時,眼神便猶如被奪食的惡狼般 可怕,但她說出口的話卻是恭敬又溫柔的,“二少爺,屠龍刀是武林至寶,獨孤一方定藏在機關重重之處,想要尋到它,實屬不易。”

    “對我來說世上無難事。我一定會找到那把刀!”絕天擰眉道。

    他忽然站起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秦青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往旁邊一瞥見秦城隻顧著大快朵頤根本沒注意到絕天的開溜,不禁伸手狠狠掐了他一下。

    秦城從美食的誘惑中清醒過來,無辜地望著秦青小聲道:“老大,怎麼了?”

    秦城小時候就是個吃貨,一直很呆,后來大概醉心武學的緣故,對於人情世故越來越不通,而或許正因為他心無旁騖,他的武學成就反而是六人中最高的。

    “算了,吃你的!”秦青無奈,揮揮手讓秦城自便,轉身跟了出去。

    這裡算是角落,兩個人的離去似乎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然而,原本就時不時瞥過來的斷浪看到兩個人先是竊竊私語,后又相繼離開,不禁跟望過來的獨孤一方對視了一眼,同樣起身離席。

    “二少爺,這裡可是別人的地盤,你這樣亂闖,說不定就被暗算了。”

    秦青好不容易追上絕天,忙攔著他道。

    “本少爺天不怕地不怕!”絕天傲然道。

    秦青暗地裡翻了個白眼,面上卻帶著笑,“二少爺,我知道你藝高人膽大,不會將無雙城放在眼裡。但你貴為千金之軀,怎能輕易犯險?受點傷也就罷了,要是被抓住,可真是丟盡了臉面啊!”

    絕天臉上慢慢現出猶疑之色。

    “不,他們抓不住我的!”絕天忽然哼了一聲,抬腳就要走。

    秦青臉一黑,她打不過他,現在跟他明說利害關系他又不聽,能怎麼辦?

    秦青掏出塊手帕捏在手中,抬手往遠方一指,以一臉看到外星人的表情驚呼道:“看,那是什麼?”隨著她的動作,那方不起眼的帕子在絕天鼻子前晃了晃。

    絕天順著秦青指的方向看過去,還未細瞧,身子便一晃,在秦青的袖手旁觀中怦然倒地。

    “無法用語言邏輯戰勝你這個二貨,就隻好放倒你了。”秦青嘀咕了一句,開始煩惱要怎麼把絕天弄回院裡去,這裡距離他們下榻之處距離還不近啊。

    秦青正煩惱著,一抬頭就看到不遠處站著神情驚訝的斷浪。

    時間仿佛靜止下來,兩人遙遙對視,無人開口。

    片刻,秦青回神,若無其事地將帕子收回去,柔聲對斷浪道:“斷公子,正好你來了。不知可否幫個忙?我家二少爺不勝酒力昏倒在地,我一個弱女子束手無策了呢。”秦鴻介紹絕天時,說他是秦嵐的弟弟。

    斷浪覺得自己的三觀受到了沖擊。他明明親眼見她將二少爺迷昏,可一轉頭她竟然指鹿為馬說他是自己醉酒倒下?這樣的行徑,隻能用無恥來形容,這麼多年他見慣各色人物,從未有人是這樣的……不,她的行事作風,與一人很是相像。

    “你為何要迷昏他?”斷浪直接問道。

    秦青隻露在外的一雙眼睛俏皮地眨了眨,眸中淺淺地帶著一絲笑意,“斷公子,二少爺是喝醉了酒,怎麼就變成我迷昏了他?我可真是比竇娥還冤啊!”

    又一點,被戳穿了依然死不承認。

    斷浪恍惚了一下,腦中閃過一些片段。記憶中的秦青總是笑瞇瞇的,就算有煩惱也是稍縱即逝,看到他的笑臉,心情也會變得飛揚。秦青厚顏無恥,從小到大總愛捉 弄他死不悔改。但當他因年紀小而被欺負時,秦青又會站在他身旁與他並肩而戰。他叛逃出天下會,也曾擔心過秦青的安危,但有聶風在,他知道秦青不會有事。

    投入無雙城后,他忙於討好獨孤一方,鞏固自己的地位,很少想起在天下會的日子,更不用說令他煩惱的秦青了。但從眼前女子的神態中,他恍惚間似看到了秦青的影子。

    “斷公子?”

    斷浪回神,因想到秦青和自己那不能說出口的潛在情感而臉色一黑,夜色中倒也不太看得出來。他極快地隱匿了自己的情緒,勾起唇角笑道:“小青姑娘,是我唐突了。”

    說著,他彎腰輕鬆地將絕天扶起來,向秦青等人下榻處走去。

    秦青無事一身輕,走在斷浪身側,不自覺的連腳步都覺輕了不少。

    “小青姑娘,貴教最近事務繁忙?”斷浪忽然問道。

    秦青隨口答道:“不太忙。”

    “那你們教主怎麼這次沒來?”

    “他來不來影響不大。”秦青呵呵一笑,“不瞞斷公子,我們教的女性地位向來高於男性,秦嵐長老才是真正做決定的那人,教主也得聽她的。”所以說,你看這次來商量結盟的可是秦嵐,五毒教的誠意多高啊。

    “那想必小青姑娘在教中地位也不低。”斷浪的聲音顯得很沉穩。

    秦青謙虛地一笑,“一般般啦。畢竟我隻是個侍女,最重要的工作是服侍秦嵐長老。”

    “小青姑娘謙虛了,我看秦嵐長老對姑娘很是器重。”

    “器重說不上,幫秦嵐長老做一些分內之事倒是真的。”秦青笑。

    “秦嵐長老交代的事,恐怕不小。姑娘能力出眾,肯定為她解決了不少麻煩吧。”

    “呵呵,斷公子過獎了。”對於斷浪給自己戴的高帽,秦青一笑置之。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恐怕斷浪是想從她這兒入手,探聽五毒教對於結盟一事的態度吧。

    “姑娘從前來過無雙城嗎?”斷浪又問。

    秦青搖頭,似有遺憾,“雖早聽聞無雙城的威名,但我並未有機會前來一睹風貌。”

    “要是姑娘不嫌棄,明日我可以帶姑娘游覽無雙城。”

    秦青驚喜道:“我怎麼會嫌棄呢?能有斷公子作陪,是我的榮幸。”

    “那就說定了。明日定會讓姑娘難忘。”

    兩人說著話,便到了地方,斷浪將絕天送到房間安置好,離去前忽然頓住腳步,回頭看向站在門口盈盈笑望著自己的秦青。

    “現在夜色正好,姑娘有沒有興致隨我在月下散步?”

    秦青微怔,隨即笑道:“斷公子美意,小青心領了。隻是我還得照顧二少爺,恐怕得拂了斷公子的意了。”絕天那小子可是吵著要夜探城主府的,要是在她出去玩的時候他醒了到處亂闖,擾亂了他們的計劃可怎麼辦?

    “沒關系,日后總還有機會的。”斷浪微微一笑,倒也沒有勉強秦青,“那麼告辭了。”

    “明天見。”秦青揮揮手,轉身走進了房間。

    絕天還躺在床上。

    秦青暗暗呼了口氣,給自己倒了杯水咕嚕咕嚕喝下壓壓驚。剛要放下茶杯,就聽一個聲音道:“你敢暗算我?”

    秦青暗叫不妙,聽到耳旁的風聲,她急忙側身一退,手中的茶杯直直向絕天丟了出去。絕天自然不會被這巨大的暗器暗算到,抬手狠狠拍開茶杯,隻聽得一道清脆的聲響,茶杯落在地上碎成了好幾片。

    絕天身形未停,徑直向秦青攻去,而后者隻是后退,快退到牆邊退無可退之時,眼看著絕天就要抓住她,卻見他忽然身形一頓,整個人砰的一聲倒了下去,摔了個結結實實。

    秦青吊著的心落下,剛才她丟出茶杯的時候就順道又撒了把藥出去,雖說照剛才看來,吸入式對絕天隻能造成半個多小時的昏迷,但就現在這情況來看,是足夠了。

    秦青決定,她要把絕天綁個嚴嚴實實,免得他一會兒醒來繼續惹麻煩!她身上帶的藥有限,可不能都浪費在他身上了。

    正要去尋繩子,房門吱呀一聲開了,一人匆匆闖了進來。

    “小青姑娘,發生什麼了?”

    秦青聽出是斷浪的身影,微微一怔,隨即便明白,是茶杯破碎聲讓還沒有走遠的斷浪心生警惕,這才趕回來看情況。

    她正要開口掩飾一下目前的情況,卻見斷浪的視線竟直勾勾地落在自己臉上。

    她一驚,頓時想起,剛才她要喝水就把面紗摘了下來,而那面紗,此刻正安靜地躺在桌上呢!

25擁抱

    在來無雙城之前,秦青就做好了與斷浪面對面的所有准備。在天下會的時候,她的聲音總是刻意低沉,現在要扮回女裝,自然是恢復原本的聲音。但畢竟早已習慣用低沉的聲音說話,時不時就會把這習慣帶出來,因此她不得不好好練習了一把,以糾正這習慣。

    除了聲音以外,暴露她身份的最大破綻就是她的樣貌,為此,她特地向秦嵐請教了如何用這個時代的東西化妝,盡量讓自己的臉顯得柔和有女人味,好跟原來的自己 區別開。同時,想起當時跟斷浪說的那個謊話,秦青便請秦嵐幫忙找奇人異士做了塊面具。這面具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做的,柔軟有彈性,沒有異味,黏到臉上后也不 悶,最重要的是它的樣子與燒傷后的疤痕相當相像,秦青一出五毒教就黏好,將自己半個鼻子下及以下的臉都擋住,再在外頭覆上不透光的面紗。

    因此,當自己沒戴面紗被斷浪看到時,秦青第一反應是完了她暴露了,緊接著她才想起自己曾經做的這個准備,頓時暗暗夸自己真是太有先見之明了。

    與呆呆地望著自己的斷浪對視了片刻,秦青忙走到桌子旁,背對著他將面紗戴上,沒有回頭,“斷公子,你看到了……你一定覺得很惡心很可怕吧?這就是那場大火給我留下的噩夢,它一直伴隨著我,直到今天……”

    “不,那……並不可怕。”斷浪打斷了她。

    第一眼看到她臉上那可怕的佔據了整半張臉的燒傷痕跡,斷浪不是不震驚的。雖聽她親口說過,但他沒有想到那燒傷是那麼嚴重,毀了她大半張臉。如果說之前他還 懷疑她隻是為了某種目的才會戴面紗騙他,那麼現在他是徹底相信她關於面紗的說辭了。還未弄清楚此刻的情緒,就見她仿佛從容地去取面紗戴上,隻那背影寂寞而 悲傷。

    那一刻,他沒能控制住自己的喉舌,隻期望用最簡單的話語安慰她。

    “謝謝你,斷公子。”秦青依然沒有回頭,聲音低低的像是在呢喃,“斷公子,天色不早,你快回去吧。我也要伺候二少爺歇下了。”

    身后的斷浪久久沒有回答,忽然清脆的腳步聲響起,他慢慢走近。

    秦青眉頭一皺,身體僵立不動。他過來干嘛啊!

    不過幾米的距離,斷浪很快就走完,站在秦青身后,他忽然伸手圈住了她的肩膀,將她往自己懷裡一帶。

    瘦削的背抵著后方那寬厚的胸膛,秦青徹底僵住了。

    什麼情況?他發現什麼了?要不然怎麼看到“小青姑娘”這張如此恐怖的臉還能抱上來?他眼睛瞎了嗎!

    斷浪沒有說話,秦青猜不透他的意圖,但他透著火熱的軀體和環著自己脖子的雙臂讓她焦躁不安。微微吐出口氣,秦青道:“斷公子,請自重。我雖隻是個侍女,也並非能任人宰割。”

    “抱歉,我唐突了。”斷浪這才放開秦青,語氣裡卻仿佛沒有一絲慌張和歉意。

    秦青悶悶地說:“斷公子,請回。”

    身后斷浪像是消失一般,無聲無息,片刻后才聽他說:“那麼斷浪告辭了。小青姑娘,明天見。”

    秦青默默地站了會兒,才回頭,外頭濃黑的夜色中早看不到斷浪的身影了。

    想到剛才斷浪的舉動,且不去琢磨他的目的,秦青覺得有一絲類似甜蜜的感覺慢慢涌上心間。然而想到他並不知道自己是秦青,假如不是自己,也可能會有另一個女人被他擁入懷中,她就覺得心底涼絲絲的,心裡像被堵著口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微微的窒息感。

    許久,秦青長舒口氣,在房間裡翻了會兒沒翻到繩子,干脆將絕天的外衣扒下來,權作粗點兒的繩子,反綁了他的雙手,又把他丟回了床上。

    在秦青悠閑地喝著茶水的時候,絕天慢慢醒轉。

    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扭頭看向秦青,怒道:“放了本少爺!不然你別想活著走出這裡!”

    聞言,秦青站起身,向門口走去。

    絕天見狀,怕秦青就這麼走了,連忙大叫,“放了本少爺!”

    秦青不理,直接走到門口,一腳跨在門檻外,抓著門框身子一旋,人已經在外面了。她探進個腦袋,對床上的絕天微微一笑,“二少爺,我活著走出來了。”

    說完,她踩著門檻跳了進來,又慢動作跨了出去,回頭對絕天笑得風姿優雅,“二少爺,我又一次活著出來了。”

    絕天瞪大了雙眼,死死地盯著秦青,憤恨地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秦青露出奸笑,慢悠悠地走回房間,蹲到床前,抬手拍了拍絕天的臉,笑道:“二少爺,你怎麼讓我不能活著出去啊?我好怕怕呀。”

    絕天臉色變得鐵青。

    秦青微微收斂了笑意,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似笑非笑,“二少爺,你瞧你連我這個武功不如你的都斗不過,怎麼可能在這個高手如雲的城主府裡來去自如?”

    “你使詐!”絕天不服道。

    “兵者,詭道也。你跟人家決斗的時候,人家隻要能殺掉你,管什麼詐不詐的?那時候你都死了,誰會告訴世人對方使了詐?”

    絕天恨恨地望著秦青,半晌眼神終於軟化下來,語氣雖然依然不善,卻也比之前硬邦邦的好多了,“我知道了,快放開我。”

    秦青微微瞇眼,驀然揚唇笑了,“好啊。”

    她飛快地替絕天鬆綁,然后立刻退后兩步,淡笑著望著他。

    絕天揉了揉手腕,抬頭望著秦青,忽然得意地一笑,朝她揮出一掌。他愉快地想,兵不厭詐,他這可是活學活用,她也怪不得他!

    秦青卻早有准備,不退反進,同時手上輕輕一揮,幾招下來,又往后退去。

    “你……”絕天隻開了個頭,就砰然倒下。

    秦青慢悠悠走上前,再把絕天結結實實地綁住,感嘆似的說:“能在同一個坑裡跌倒三次的人,也著實不容易啊。”

    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下一次絕天醒來的時候,秦青干脆坦白了,“二少爺,跟你說實話吧,屠龍刀這種東西根本不存在,那刀是我編的。那時候我這麼說,不過為了保命。”現在有五毒教做她后台,她當然就不怕了。

    “不可能!你別想騙我!”絕天臉色微變,卻像是想到了什麼,仰起下巴道。

    秦青沒忍住戳了戳他氣鼓鼓的臉,看到他憤怒的眼神,不禁笑道:“不然你以為屠龍刀這名字,除了我,為什麼你從未聽別人提過?這個江湖,可向來藏不住秘密。”

    絕天沉默,兀自不甘心地說:“我不信!”

    秦青忍不住想,小孩子果然是不可理喻的。她伸手在絕天嫌惡的仿佛想將她千刀萬剮的目光中捏了捏他的臉頰,無奈道:“信不信隨你,姐姐不奉陪了。”

    說著她起身往外走去。她還要應付斷浪,可沒時間跟這個小屁孩死磕,秦青決定把這燙手山芋交給秦嵐,讓她去頭疼煩惱。

    “你別走!快放了我!”身后絕天大叫。

    秦青隻是打了個呵欠,仿若未聞地走了出去。

    秦嵐很快就從洗塵宴上歸來,從她的表情來看,事情進展得很順利,她后來告訴秦青的話也証明了這一點。秦青將絕天的事大致說了一遍,就做了甩手掌櫃,不再去 管他。她也不知道秦嵐對絕天說了什麼,隻知道第二天,雖然絕天看她的眼神帶著敵意,但好歹不再執著於那把不存在的屠龍刀了。

    而斷浪也如約而至,邀請秦青游覽無雙城。他的動作表情十分自然,仿佛昨夜的事隻是秦青的一場夢。她壓下心底那一絲類似無理取鬧的不悅,面上帶笑跟著斷浪走出了城主府。

    此刻無雙城已經漸漸熱鬧起來,秦青鮮少出天下會,對不同於天下會的世界總是好奇的,一路上雖極力裝作淡然的樣子,視線卻時不時往旁邊飄。

    斷浪注意到了,卻勾唇一笑,隻作不知。

    前方忽然跑來兩個打鬧著的孩子,其中一個男孩似乎有些笨手笨腳,回頭對另一個大些的女孩做鬼臉時腳下一個踉蹌摔倒了。他被摔懵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憋著 嘴,強忍著即將落下的淚。女孩走上去扶起他,口中卻責備道:“你怎麼總是笨手笨腳的!摔傷了疼死你!”話雖如此,但她的臉上卻掩不住擔憂的神色。

    秦青怔怔望著,想起了小時候那段青梅竹馬的無憂時光,面紗下禁不住就帶上了一絲溫柔的笑意,她忽然低聲道:“斷公子可有青梅竹馬長大的朋友?”

    斷浪也看到了那對孩子的互動,聞言不禁一怔,眸光微閃,隻簡短地回道:“有。”

    “想必你們現在的感情也很好吧?”秦青故意不去看斷浪,隻望著前方做出回憶的模樣,“我也有關系很好的朋友,可惜他為了一些並不重要的東西離開了我……一 想到隻有我一個人那麼看重十幾年的感情,而他卻視之為糞土,我就非常生氣,恨不得將他那麼看重的東西統統毀給他看。”

    說著,秦青像是恍然回神,側頭望著斷浪,歉然道:“抱歉斷公子,說了一些奇怪的話,請不用在意。”

    斷浪望著秦青笑盈盈的雙眸,不知怎的就覺一絲陰風吹過。

    他早覺得,小青姑娘與秦青在性格上十分相像。此時他忽然想到,他不告而別,秦青會不會也會產生像小青姑娘這樣的想法?

    神色凝重了幾分,斷浪卻很快將這種想法拋出腦海。且不說秦青無法自由出入天下會,就算他能,以他那三腳貓的功夫,又能奈他何?
男主角是给女主角爱的,男配角是给读者们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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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大婚

    對於秦青的話,斷浪最終隻是微笑置之。

    自己的試探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秦青很失望,她想斷浪好歹應該類比想起自己這個被他丟在天下會的少年伙伴,失態那麼一下,可他面上隻有一瞬間的僵硬,很快就又變得神色如常。大概對他來說,她的存在,真的沒有她曾經想的那麼重要吧。

    因為意識到這點,之后的游覽秦青興致缺缺,而斷浪也敏銳地察覺到了這點,雖然不明所以,但也並未多問,直接提議回城主府。

    斷浪將秦青送回五毒教眾人居住的小院就離開了,秦青情緒低落,准備回自己房間獨自療傷,誰知剛邁進院子就迎頭撞上要出去的絕天。

    見是她,絕天臉上閃過一絲顧忌,恨恨地瞪了秦青一眼,卻終究顧慮到她隨身攜帶的藥粉,哼了一聲退到一旁。

    在秦嵐跟絕天談過天之后,秦青也不怕他再做什麼,此刻本應該不理他自管自的,可心中郁郁沉沉的讓她急需找個發泄口,而眼前的人,對她來說不正是送上門來的嗎?

    “二少爺,你又想出門惹麻煩了嗎?”秦青似笑非笑刻薄地說。

    絕天本已經是隱忍著的了,對於他原本張揚的個性來說,這絕非易事,偏偏秦青鄙夷的語氣正正好戳中了他的爆點,他眉毛一揚怒道:“什麼叫又惹麻煩?”

    “差點跟聶風打起來暴露我們的行蹤,幾次三番想夜探城主府增加我阻止你的工作量浪費我的藥粉,這不是惹麻煩是什麼?”秦青細細地一條條舉例。她大大方方地站在院子門口,將絕天的去路堵得嚴嚴實實,沒有半分退讓的意思。

    絕天在無神絕宮被自己爹和娘寵著,誰不是對他恭恭敬敬的?連他那同父異母的大哥,也總對他好言好語。他偷溜出家,跟五毒教結盟,覺得這定是大功一件,回去 后爹肯定會夸他。沒想到半途會冒出秦青這樣的人,秦嵐說她是他們失散多年的伙伴,但他並未在意,他曾以為她會像秦嵐對他一樣恭恭敬敬把他奉為上賓。一開始 也確實是這樣。但后來,他覺得她越來越不把他當回事,昨天甚至還迷昏了他三次!

    絕天覺得這是奇恥大辱,此仇不報絕非英雄!

    此刻,曾反復對自己說她是五毒教的人,他要顧全大局的想法早拋到了腦后,絕天大喝一聲運氣攻了過去。

    雖自知打不過絕天,秦青也沒有半分退縮。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絕天的攻勢下或進或退,等待著撒藥的絕好時機。可絕天吃了那麼多次虧,又怎會再輕易中招?秦青每次一有可疑動作,絕天就立刻飛身后退,絕不肯再被迷藥坑一次。

    秦青幾次三番無法得手,眼看自己敗勢漸現,眉峰一蹙,在絕天一掌拍過來時故意裝作中招的模樣,飛退了幾步,跌倒在地。

    絕天見狀,得意地大笑起來,“看你還怎麼囂張!”

    秦青捂著胸口半坐起來,盈盈望著絕天,目光中帶著絲水汽,“二少爺,小青做錯了什麼?您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你干什麼!”絕天一怔,看著秦青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皺了皺眉頭警惕道。

    秦青黯然一笑,面紗遮住了她的面容,令她眼中的委屈愈發明顯,“二少爺,雖然我對你多有冒犯,可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啊!不想二少爺惹上厲害人物而手上,不想二少爺誤闖機關而顏面盡失,我一片好心,沒想到卻得到如此結果!”

    秦青說著扭頭嗚咽了一聲,悲悲切切地說:“二少爺,我是五毒教的人,也明白你與我教是盟友關系,你對我教幫助良多,我又怎會不知感恩?隻是我也知道二少爺 是個英雄之士,有自己的驕傲,斷不會理會我的小小聲音。我人微言輕,隻得採取那不入流的方法,展現我的好意……如果二少爺覺得我的做法對您是一種侮辱,請 二少爺盡管殺了我吧!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二少爺就算殺了我這個不願您受傷卻隻是用錯了方法的人,我也無怨無悔,五毒教的人也斷不會怨責您的!”

    秦青的話說得聲情並茂,但若與她相處夠久,就會發現她的表演成分過重,隻是絕天跟秦青相識不久,此刻隨著秦青聲淚俱下的話語,他的臉上現出了遲疑的神色,眉頭緊蹙,慢慢覺得似乎真的是自己不識好人心了。

    “小青……你的傷沒事吧?”這樣想著,絕天快步走了過去,別扭地問。

    如果是平時,此刻秦青定會順著這情勢讓絕天真的以為她是為他好。可她今天很不爽,既然找上絕天瀉火氣,就絕不會隻做一半就停下。

    秦青手上做著小動作,抬臉看向絕天,一臉感動,“二少爺,您的肚量絕非常人可及,感謝您原諒了我!”

    絕天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為掩飾他心底暗暗涌上的得意,也為了展示他的肚量確實很大,他伸出手去扶秦青,口中道:“本少爺向來有容人之量。”

    秦青拉著他的手起身,站穩身形時嘴角忽然勾起詭異的弧度,伸手一揚撒出不知名的粉末,同時抽身后退,哼笑道:“既然如此,二少爺也一並原諒了我這次吧!”

    絕天臉色微變,想回避已是不及,隻是等了幾秒沒見自己倒下,他心下鬆口氣的同時,對秦青怒目而視道:“你對我下了什麼藥?”

    秦青躲得很遠,微微勾起個惡劣的笑,一字一頓道:“春、藥。”

    絕天頓時大驚,他看向秦青,頓時恍然,怒氣沖沖中帶著一絲慌亂,“你這不要臉的女人原來打的是這樣無恥的主意!我娘說得沒錯,外頭的女人都要小心!我告訴你,想要爬我的床,做夢!”

    “……噗。”秦青目瞪口呆地看著絕天沉浸在他自個兒編導的劇情裡不可自拔,不禁扑哧一聲笑了出來,果然她沒有選錯人,絕天小朋友可真有趣。

    “你笑什麼?”絕天大吼,突然他臉色一變,捂著肚子咬牙瞪著秦青。

    秦青自然知道他這是藥效發作了,這連環炮她還沒有找人試驗過呢,此次她還要感謝絕天英勇捐軀,有機會的話她會為他去城隍廟立個牌位的,好人一生平安。

    “我笑你即將□焚身七竅流血而死卻不自知!你錯了,我可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秦青呵呵一笑,看著絕天那鐵青的臉色,隻覺愉快極了,口中不慌不忙地胡扯 道,“你現在一定感覺到一股氣從丹田而起,直往下墜吧?沒錯,那就是藥力!馬上你就會領教它的絕妙了!它會讓你身如火烤,痛不欲生,恨不得抓爛自己!”

    絕天色變,忽然飛身去抓秦青,秦青早有防備,退得飛快,一躍到了房頂,悠閑地沖下方笑道:“我說過啦,二少爺,我對小屁孩一點興趣都沒有。要找女人紓解,你出去找啊!我可不奉陪!”

    絕天連連變臉,憤恨地瞪了秦青一眼,轉身便要走。

    誰知他才一動,就突然頓住了腳步,緊接著,一聲巨大的噗響徹院子。

    “哈哈……”秦青扑倒在瓦片上,快笑癱了,“二少爺,叫你二少爺,你還真不負眾望地二啊!你真以為我會給你下春.藥嗎?那玩意兒我上哪兒給你找去啊哈哈哈……”

    終於明白自己被耍了的絕天,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偏偏肚子裡還難受得要死,他最終狠狠瞪了笑得不成樣子的秦青,飛快離開了院子,往茅房的方向沖去。

    秦青又兀自笑了很久,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才止住。

    她干脆就躺在房頂,微微瞇著眼,感受著涼風襲面的舒適。今天溫度剛好,陽光並不強烈,再加上涼爽的微風,秦青躺在房頂,什麼都沒想,幾乎睡著。

    或許是連環炮的藥效太強,下午連帶晚上秦青都沒有見絕天來尋仇。秦青干脆以閉關修煉為借口閉門不出,認認真真練了幾天毛筆字。大約是怕了自己,絕天沒再來找她麻煩。

    幾天后,秦嵐找到秦青,告訴她無雙城即將迎來一件喜事。

    “什麼,獨孤鳴那個人也會有人嫁給他?”聽到秦嵐帶來的消息,秦青驚呼。她見過獨孤鳴,不得不說,獨孤一方的這個兒子長得稍微偏離了大眾審美,跟斷浪站一起妥妥的高富帥和矮窮挫的鮮明對比——當然,這必須得無視斷浪那可愛的發型。

    “嫁給他的是明家的明月姑娘。據說明家祖上起就跟獨孤一家頗有淵源,明家以守護無雙城為己任,明月姑娘嫁給獨孤鳴,應當是她姥姥明鏡的意思。”因為事不關 己,秦嵐說得雲淡風輕,隻是同為女子,因明月的身不由己而有一絲感慨。無奈一個人無法選擇出身,明月那明家人的身份就使得她必須以家族為先。

    想到這裡秦嵐看了秦青一眼。當初若不是秦青,他們六人早餓死街頭了,更遑論活著遇到畢西天,學了一身本事。雖然跟著畢西天的那幾年不堪回首,可他們畢竟挺過來了,便有了現在一番成就。一切的一切,說起來都要感謝秦青。

    秦青沒有注意到秦嵐眼底的脈脈溫情,感嘆道:“又一朵鮮花要插在牛糞上了。”

    秦嵐微微一笑,“老大,我們留下參加嗎?”

    秦青勾唇道:“留下!怎麼不留下!我們可是很有結盟的誠意的,這麼大的喜事怎能不參加?”

    本來五毒教眾人已經待得夠久,打算向獨孤一方告辭離去了,誰知忽然發生這樣大的喜事,他們自然要參加以示誠意。

    婚禮辦得很急,秦青從秦嵐這裡得知,原來無雙劍有兩把,無雙陽劍和無雙陰劍,前者在獨孤一方手裡,而后者在明家。此番兩人成親,明家就會將無雙陰劍陪嫁過 來,到時候,心心相印的一對新人人手一劍,情投意合,就能無師自通使出冠絕天下的傾城之戀劍法。無雙城若有此套劍法,對付雄霸就更有把握了。

    婚禮要准備的事太多,斷浪一直忙著,冷落了五毒教一眾人等。眾人也倒沒覺得怎樣,躲在院子裡扎堆玩秦青教的五子棋,玩得不亦樂乎。

    絕天見秦青四人兩兩捉對玩得開心,心也痒了起來。如此多次,他知道自己雖然武功比秦青高,但真對上了卻無法從她那兒佔得便宜,便想著從其他地方壓她一頭。在一旁默默學了規則,覺得這棋的玩法很是簡單,絕天便非要與秦青對決了。

    秦青自然是歡迎之至。

    幾盤后,絕天輸紅了眼,扯著打呵欠的秦青不肯放。

    雖然一開始秦青贏得高興,但總贏也沒意思不是?所以她感到有些困倦,沒忍住打起了呵欠。這在絕天看來卻是赤.裸裸的輕視,他不讓秦青離開,非要贏她不可。

    這兩天絕天難得乖巧,秦青便順了他的意,繼續陪他下。她看得出來,絕天在五子棋上的悟性不高,不可能像聶風和斷浪一樣沒玩多久就贏了她,所以她放心得很。

    “這玩法……誰教你們的?”

    斗戰正酣,一個聲音疑道。

    秦青手中正要落下的關鍵一子頓時砰的一聲掉在棋盤上,將即將結束的一盤棋弄得亂七八糟。

    她緩緩抬頭,就見明明忙得見不著人的斷浪此刻正端端正正地站在一旁,雙目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眼底閃爍著疑惑之色。

    而因為斷浪的提問,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向秦青。

27包庇

    秦青玩不來圍棋也玩不來中國象棋,在沒有什麼娛樂活動的天下會裡,五子棋是她的最愛。雖然后期她總輸給斷浪和聶風,可這並不妨礙她對五子棋這種規則簡單又 玩法復雜的棋類運動的熱愛。當初教給斷浪兩人時,她告訴他們,她這玩法是她家鄉的,而她家鄉在何方,因為離開時年歲小,已經記不清了。

    當斷浪在這裡看到五子棋的玩法時,自然很驚訝。

    秦青小時教他這種玩法時,他還新奇了很久,因為他從未見過。后來接觸的人愈多,他發現除了秦青和被他教會的他和聶風,就沒有其他人曾聽聞這樣的玩法。當時他隻是想,或許是因為秦青的家鄉太過偏僻。但現在,他竟突然看到另一些完全不相干的人也都會這樣的玩法,不禁疑惑頓起。此時他忽然想到一個之前一直忽略的 問題,這五毒教的教主和長老竟然都姓“秦”,竟跟秦青一個姓。

    秦青一驚。

    她快要哭了。

    沒想到她這些伙伴們的演技居然沒有太大長進,此刻竟爭相將她暴露。電光石火之間,她果斷地頂著眾人目光看向絕天。

    絕天本正看著秦青,此刻她看過來,兩人目光交匯,絕天微微一皺眉,不明所以。而看到秦青的動作,秦鴻秦嵐也意識到不對,紛紛調轉目光看向絕天,秦城反應慢,被秦嵐掐了一把,看了她一眼,雖然不明白,還是按照秦嵐的暗示也看向絕天。

    注意到其他人的動作,絕天眉頭蹙得更緊,脊背莫名地覺得發涼。

    斷浪自然是看到了這五個人不自然的動作,他懷疑地看了秦青一眼,又看向眾人目光所在的絕天,再度問道:“二少爺,這玩法是你教他們的?”秦鴻介紹絕天時說他叫秦天,但斷浪為贏得五毒教眾人的好感,跟著秦青叫他二少爺。

    絕天嘴一張,下意識就要否認,卻見秦青瞪了他一眼后搶著開口道:“斷公子,此種玩法正是二少爺教會我們的。在秦嵐長老和二少爺的家鄉,這種玩法很流行。”

    五毒教的教主和長老雖都姓“秦”,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沒有血緣關系。至於為何都姓“秦”,卻沒人知道了。

    “秦嵐長老的家鄉,是否人人都姓秦?”斷浪問道。

    秦嵐不經意間看了秦青一眼,得到暗示后抿唇微笑,“正是。不知斷公子為何如此問?”

    斷浪猶豫了一瞬才開口道:“我有位故人,也曾教會我這種棋子的玩法,說是這來自他的家鄉。”

    “那可真是巧了。或許公子的故人正是與我同一故鄉。”秦嵐微笑道,“不知斷公子的故人在何處,可否一見?”

    “他……現在不太方便與長老相見。”斷浪道。

    秦嵐遺憾一嘆,“那便是我們此刻無緣了。不過,我相信將來會有機會相見的。”

    秦青在一旁將自己當做背景板默默聽著,不知怎麼的心裡又有點高興起來。

    其實,斷浪還是在意她的嘛,不然怎麼會看到她教他的五子棋玩法就反應這麼大?

    斷浪來,是通知眾人,明天便是獨孤鳴和明月成親之日,請五毒教的幾位長老到時前去觀禮。因為秦嵐曾透露過不想暴露自己這方人身份的意思,無雙城也沒有將他 們的到來大肆宣揚。明日,幾人將以普通賓客的身份參加婚禮。好在五毒教連帶教主和五位長老一向低調,也不怕別人認出他們。

    通知完這事,斷浪很快就離開去籌備婚禮了。隻是臨走前,他神色莫名地看了秦青一眼,眼底深埋著疑惑。

    等斷浪的背影消失了,短暫的安靜過后,絕天疑道:“剛才你們為什麼說這是我教你們的?明明是小青教我們的!”

    秦青接口道:“二少爺,你有所不知。其實我之前與斷浪有隙,你博覽群書,知識淵博,一定知道這玩法是很獨特的,極少有人知曉。不幸的是我和斷浪都知道。所以方才要是說這玩法是我教給你們的,他可能就會猜出我的身份。”

    在絕天乖順不惹事,而秦青心情好的時候,她對他是相當客氣的。

    絕天看過秦青不戴面紗的樣子,甚至看過她女扮男裝的模樣,聽她說得誠懇,之前自己對她為何要在臉上貼疤痕的疑惑也有了答案。他想,這可真是一個絕好的把 柄,可以要挾她對自己客氣點,甚至聽他的話為他做事。當然了,他想自己和小青畢竟是盟友關系,他不會真的將她的真面目告訴斷浪。

    “哦,原來如此。”絕天不擅長隱瞞自己的心思,此刻笑得像是奸計得逞般得意,“那你將來不得對我無禮,不然我一定將此事告知斷浪!”

    “二少爺多慮了,我怎麼會對二少爺無禮呢?”秦青無辜回道,又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啊,上一盤棋毀了,真可惜了。二少爺要不要再來一盤?”

    絕天的注意力立刻就被棋盤吸引。

    “當然要!下一盤,我一定會贏你!”

    “是是,二少爺棋藝精湛,小青肯定會輸給二少爺的。”

    絕天正要興致勃勃落子的手一頓,抬頭警告地看著秦青,驕傲得像是開屏的孔雀,“我告訴你,本少爺要贏了你,必定是靠著真正的本事,你絕不可以故意輸給我!”

    秦青笑得意味深長,“自然。小青不會做那等無恥之事的。”

    然后,秦青連贏了絕天十盤。

    絕天氣得雙目通紅,丟下棋子,起身拂袖離去。

    秦青對秦嵐聳聳肩,露出無奈的笑容,“我已經盡量放水讓他了,誰知他……”

    秦嵐露出心有靈犀的笑容,煞有介事道:“輸了這麼多次還不放棄的人,將來必成大器。”

    “也有可能被他的對頭嫌麻煩一刀宰了。”秦青接道。

    兩人相視而笑。

    秦鴻感到脊背一涼,轉頭去看秦城,想要從他這裡得到共鳴。誰知秦城隻是呆呆地回看他,滿目都是秦嵐和老大說什麼呢的疑惑。

    秦鴻挫敗地轉回頭,忽然想起留在五毒教的三人了。如果他們在,至少現在就會有人陪他一起為絕天默哀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婚禮開始。

    秦青見識了這場婚禮的盛大庄嚴,也終於見到了那朵即將插.到牛糞上的鮮花——明月姑娘確實是朵不可多得的美麗花朵。

    沒人反對,更沒人搶婚,這場婚禮順順利利走完了流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似乎因為這新婚夫婦二人的感情不夠深,當獨孤一方要新人演示傾城之戀劍法時,二人 失敗了。獨孤一方的臉色當即變得難看,但他鎮定地圓了過去,說明月羞於表達情感,將來兩人感情日深,必定能發揮出無雙劍的威力,將傾城之戀劍法完美展現。 現場的賓客誰也不敢駁獨孤一方的面子,紛紛應是稱贊。

    新娘先被送入洞房,新郎留下陪賓客喝酒。

    鬧了沒多久,新郎獨孤鳴喝得醉醺醺,先行離去,而獨孤一方則留下陪眾賓客喝酒。秦青吃菜正吃得開心,眼角卻瞥到斷浪在獨孤鳴離去不久后也悄然離開,不禁心頭冒上無數個邪惡的想法。

    斷浪不會是去聽新人洞房的牆角了吧?太無恥了!

    秦青想了想,借著尿遁,也遠遠追上了斷浪。

    斷浪似乎確實是往新房的方向走。秦青越跟越好奇,眼看離新房越來越近,卻忽然聽到一陣並不清晰的打斗聲。

    小兩口這麼激烈還玩S.M呢?

    秦青腦中立刻冒出不正經的想法,眼見斷浪加快了腳步,她也趕緊跟上。有斷浪在前方擋著,這熱鬧她非看不可啊!

    而直到了新房外,秦青才心中一驚,知道自己想得太岔了。

    原本該隻有新郎新娘的新房內,居然出現了另一個白衣男子。此刻,因為斷浪的出現,明月擋在那白衣男人跟前,三人對峙著。而穿著大紅色喜服的獨孤鳴,卻孤單地躺在一旁,似是受了重傷,氣息微弱地對斷浪道:“斷浪,替我殺了這對狗男女!”

    秦青此刻才看清,那白衣男子,竟然是他們到無雙城的頭天遇到的聶風!

    秦青連忙躲在柱子后,心中驚詫莫名,看來聶風不知道什麼時候跟明月攪在了一起,終於沒忍住在成親之夜來搶親了。

    那麼,斷浪會怎麼做呢?假如他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要殺看起來臉色不好似乎受了傷的聶風,她要怎麼做?

    秦青心頭正矛盾著,卻聽斷浪道:“你們走吧。”

    明月和聶風一驚,兩人對視一眼,卻沒有多說什麼,從斷浪身旁擦肩而過時,他忽然拉住聶風,面容凝肅,“聶風,當我還你的情,從今往后我們兩不相欠。”

    聶風神情凝重,半晌握了握斷浪的手,和明月相攜而去。

    秦青連忙躲起來,沒被他們發現。望著兩人很快消失的背影,她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斷浪雖然為名利投靠了無雙城,但還是有些地方沒變的。這十年的情意,並非對他毫無影響。

    那麼她呢?假如她站在他的對立面,他也會顧念兩人間的情誼而手下留情嗎?

    秦青心底忽然生出了極大的渴望,她想知道這個假設下,斷浪會如何應對。

    隻是她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聽得不遠處鬧哄哄的聲音響起。她遠遠一看,竟是獨孤一方帶著人過來了。

    秦青冷汗落下。雖然她之前情緒激動想看著斷浪落魄的下場,卻絕不願他有生命危險,現在房間裡隻有獨孤鳴和斷浪,而斷浪又將打傷獨孤鳴的聶風和明月放走了, 等獨孤一方來了,在有獨孤鳴作証的情況下,他又該怎麼向獨孤一方解釋?若獨孤一方認為斷浪是天下會派來的奸細,他要殺了斷浪怎麼辦?

    一瞬間,秦青滿腦子想的都是斷浪會不會出事,也顧不得暴露自己,連忙沖進房裡想向斷浪示警,私心裡想的是過后斷浪能跟自己一道逃離這裡回天下會,以放走聶風的事跡向雄霸表明忠心重回天下會。

    然而,她剛一踏進房間,就見斷浪單手緊扣獨孤鳴的脖子,陰狠的神情配上他淡淡的語氣,陰森得嚇人,“這不能怪我。你爹說過,你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我可以取而代之。我不過是完成你爹的願望!”

    說著,他手上一用勁,就將獨孤鳴的脖子扭斷。

    秦青看得呆住。

    她與斷浪從小到大相伴十年,隻以為他過分執著名利,卻未料到他竟如此心狠手辣,眼也不眨就殺死了獨孤鳴。

    不像斷浪聶風等人經常出門為天下會奪取天下而殺人放火,秦青所見所觸血腥極為有限,此刻血淋淋的慘案發生在眼前,凶手又是她喜歡著的那個人,她一時間有些無法接受。

    斷浪忽然警覺地抬頭,見房裡多出個人影,他臉上殺機頓現,拿起地上的劍就向秦青刺去。下一秒,劍尖在秦青喉嚨前幾寸停住,斷浪愕然地望著呆呆看著自己的秦青,脫口道:“怎麼會是你?”

    秦青猛然驚醒,看著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鋒利長劍,想起初次以女裝見到斷浪時也是這樣被他威脅,頓時有種時空交錯的詭異感,卻沒有當初那緊張卻並不害怕的情緒。

    她承認,此刻她心底涌上了無法抑制的恐懼。

    方才斷浪身上冒出的殺機不是假的,現在她隻是五毒教的小青姑娘,她親眼見他殺了獨孤鳴,他有著充分的理由殺人滅口。

    秦青雙眸一眨不眨地望著斷浪,她不知道他會不會就那麼刺下去。她不知道,她是不是該在他刺下去之前表明自己的身份,好讓他看在共同長大的份上放過她。可她 也不知道,當他知道她是秦青,是小青姑娘,並且一直在欺騙他的時候,他會不會惱羞成怒殺了她。在看到斷浪毫不猶豫殺了原本恭恭敬敬對待的獨孤鳴后,她已經 什麼都不確定了。

    秦青身體僵硬,猶豫不決,甚至說不出任何話表明自己是站在斷浪這邊的,不會泄露今夜看到的一切。

    兩人默默對視,外頭忽然響起獨孤一方的聲音,“鳴兒!”

    斷浪臉色微變,那一刻秦青真的以為他會將劍往前一送刺穿她脆弱的咽喉。但他沒有,他深深看了秦青一眼,丟下劍返身抱起獨孤鳴的尸體,悲聲道:“少城主……”

    獨孤一方高高興興地走進門內,卻在看到地上獨孤鳴的尸體后陡然色變,沖過去推開斷浪,緊抱著獨孤鳴叫道:“鳴兒!鳴兒!”

    他忽然轉向斷浪,恨聲道:“是誰?是誰干的!是誰殺了我的鳴兒!”

    斷浪隻是悲戚地低著頭。

    獨孤一方忽然注意到一旁的秦青,眼中疑惑一閃而過,厲聲道:“你是何人?莫非鳴兒是你殺的?”

    秦青被獨孤一方的大喝驚醒,穩了穩心神道:“獨孤城主,我是五毒教秦嵐長老的侍女,方才聽到這邊有打斗聲,才循聲而來。來到這裡便看到少城主已然仙去。”

    “你看到凶手了嗎?”獨孤一方厲喝。

    秦青看了斷浪一眼,后者也正盯著他,目光微涼。

    秦青忙收回視線,搖頭道:“沒有。我隻見到一襲白衣飄然遠去,其余什麼都沒看到。”

    緊盯著秦青的斷浪暗暗鬆了口氣,移開了按著劍柄的手。

    獨孤一方見從秦青這兒問不出什麼,又蹲下去看獨孤鳴,忽然他像是注意到了什麼,掀開獨孤鳴的前衣襟,看到了裡面那大大的腳印,不禁恨聲道:“風神腿!是聶風,是聶風殺了我的兒子!好你個聶風,我與你不共戴天!”

    見獨孤一方悲痛欲絕,斷浪起身動情地說:“義父,你還有浪兒,浪兒一定會代替少城主克盡孝道!”

    如果是平時,秦青一定會夸贊斷浪演技真不錯,但此時她半點也不想在這兒多待,趁兩人說著話,悄悄退了出去。

    再一次回到空曠的夜空之下,秦青呼吸著新鮮空氣,感覺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些,原本因恐懼和混亂而僵化的四肢仿佛也找回了溫度,漸漸重回她的掌控。

    斷浪沒有殺她滅口,但秦青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她記得他那時候的殺氣,那麼強烈,好像她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他非殺她不可。可她細細回想,卻怎麼也想不出來,斷浪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或許他早就變了吧?小時候那個軟軟糯糯的孩子早隨著時間漸漸蛻變,在出外的諸多殺戮中成長為心狠手辣的武林人士。而他在她面前的無害,不過因為她是他的同伴,他們沒有利益沖突。可假如有一天她成為他前進路上的絆腳石了呢?他是會放棄前進,還是將她除掉?

    在看到獨孤鳴被殺之前,秦青或許還很有興致玩這樣的把戲,但現在,她對此感到恐懼。其實她一直清楚,斷浪出門執行任務,殺人必定不會少。就算是溫柔的聶 風,恐怕手中的人命也不計其數。但她沒見到,便沒有直觀的感受,不會多想,隻會被斷浪平日裡那無害的外表蒙蔽——對她來說,他確實一直都是無害的。

    但現在,一切的偽裝被撕開,她不得不直面慘淡的現實——她所喜歡著的男人,雖然曾變扭地關心著她,為她強出頭,甚至隱隱對她有了有別於兄弟親情的感情,但 事實上他陰險又狡詐,心狠又手辣。她不像孔慈,對每一個生命都呵護備至,螻蟻也不例外,她隻對人類的生命抱著敬畏之心。所以秦嵐給她的毒藥,見血封喉的那 些她都藏得很深,從未想過拿來用在人身上。而今天,她看到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在斷浪手中消逝,她覺得自己接受不了。

    秦青深吸了口氣,努力將剛才的場景從她腦海中剔除,快步往五毒教的小院走去。她覺得此刻沒有絲毫安全感,隻有盡快去跟秦鴻秦嵐會合,她才能感到安心。甚至與絕天在一起,也比她一個人待著要好。

    秦青埋頭走路,心慌意亂間冷不防卻撞上個寬厚的胸膛。她驚呼一聲,連連后退,抬頭就看到斷浪長身而立站在自己跟前。

    這一刻,秦青很想像鬼片裡的女主,遇見狀況時不爭氣地尖叫起來。

    但她終究沒有。

    “小青姑娘,方才多謝你幫我隱瞞。”斷浪勾唇笑道。

    秦青凝望著他,沒有出聲。

    斷浪沒有在意,繼續說道:“獨孤一方看重我,獨孤鳴又懦弱無能,我早就想取而代之,今天這簡直是天賜良機。不久,無雙城就會成為我的囊中之物,而天下會早晚也會被我親手毀掉!”

    秦青對他的雄心壯志不置可否,卻抬頭木然地望著斷浪道:“斷浪,你也要殺我滅口嗎?”不然他追過來做什麼?

    不再是客氣疏離的斷公子,而是直呼其名的斷浪。就這兩個字,卻叫斷浪心中莫名砰然一動。

    他上前幾步,在秦青退后前猝不及防地抓起她的手柔聲道:“小青,我怎麼舍得殺你?難道這段時間我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

    秦青微微吐出口濁氣,告訴自己要冷靜。

    此地渺無人煙,斷浪若想動手殺她,沒人會發現。就算她現在心緒難安,也要在安然回去后才能再思考那些有的沒的。

    “斷公子,請恕我什麼都沒看出來。”秦青冷冰冰地說。

    斷浪皺了皺眉,很快又舒展開笑道:“叫我斷浪吧,斷公子太生分。就像我也叫你小青一樣。我們雖然相處日子不長,但你的聲聲細語,一舉一動都叫我難忘。小青,一開始不是你說傾慕我的嗎?為什麼現在你好像一點都不高興?”

    秦青撇開視線低聲道:“剛看到殺人現場,我現在怎麼可能高興得起來?”她竭力忍著,才沒讓自己顫抖起來。此刻的斷浪,雖然細聲細語,可就是讓她覺得害怕。

    斷浪握著秦青的手略僵,眼底閃過一絲殺機,又很快隱去。

    此地無人,殺了她不會有人知曉。然而她是五毒教之人,殺了她必然會惹來很多麻煩。而更重要的一點是,他舍不得。

    雖然他早就看到過她面紗下的丑陋臉龐,但他就是不自覺被她吸引。他方才沒有說謊,她的一顰一笑確實叫他魂牽夢縈。之前她說過她傾慕他,后來卻沒有更多表 示,甚至躲在院子裡仿佛想避開誰,讓他懷疑那時她不過隨口一說。但剛才,他看出她受了刺激,卻還是為他替獨孤一方隱瞞,他便明白,她確實是對他有意的。

    這個女子他現在喜歡,又是五毒教中人,雖名義上她隻是個侍女,但他看得出來五毒教教主和長老對她的重視可並非那麼簡單,得到她就是得到五毒教的支持,這對他順利奪取無雙城有莫大的幫助。

    “讓你受驚了。”

    感覺秦青似乎想掙開自己的手,斷浪警告似的緊了緊,低頭望著她的雙眸,勾唇淺笑,“回去睡一覺,把今晚看到的忘掉吧。”

    秦青緊繃著的身體微微一鬆,不管斷浪在想什麼,至少他現在不會殺她,那就足夠了。

    “告辭。”她心慌意亂地低頭,不敢再去看他那雙意味深長的雙眸,掙開雙手想走,卻發現斷浪似乎沒有放開的意思。

    她猛然抬頭,眉峰蹙起,卻見眼前一黑,那張俊顏倏然擴大。

    一隻手移到腦后,將她因驚慌而本能后退的腦袋緊緊按住,隔著面紗,火熱的唇印在她微顫的雙唇上。

    她的身體陡然僵硬。

    不是上回那醉酒之下的無意識舉動,這是他清醒狀態下的吻。這吻因為缺少經驗而顯得青澀,卻帶著少年人的沖動和熱情,仿佛一團火,要將人燒成灰燼。而眼前人的雙眼卻並未沉迷,火熱中帶著涼涼的清醒,讓這吻也暗含著隱隱的冷意。

    秦青無法反抗,怔怔地望著他,漂亮的雙眼一眨不眨。

    眼前忽然晃過另一張臉,斷浪眉頭微蹙,將那人壓回腦海深處。他鬆開秦青的唇,又將她高挑柔軟的身體緊緊抱住,在她耳旁輕聲道:“感覺到了嗎,我對你的情?”

    秦青被迫縮在斷浪胸前,雖然這胸膛寬厚,教人心生依戀,但她的心底卻止不住涌上絲絲涼意。不,她隻看到了欲.望——對名利的無限欲.望。

    秦青的沉默在斷浪看來是默認和羞澀的表現,他鬆開秦青,笑道:“回去吧。”

    秦青抿了抿唇往前走去,甚至沒有多看斷浪一眼,隻因被他注視著,脊背僵得筆直,直到一步一步出了他的視線,她才徹底放鬆下來,施展輕功飛快地跑回了院子。

    此刻喜宴並未結束,秦鴻等人還未歸來,秦青剛進院子就覺得手腳發軟發涼,扶著牆壁才不至倒下。

    “叫我不要夜探城主府,你卻一個人去探了!”

    不遠處響起絕天憤恨嘲弄的聲音。

    秦青此刻沒有心情跟他插科打諢,扶著牆壁慢慢往前走,隻想回自己房間倒頭就睡。

    絕天見她不理自己,心生不悅,運氣飛身而起,落在秦青身側,扳過她的肩膀,“喂!”

    他的動作猛然頓住。

    此刻秦青的眼神冷冰冰的毫無溫度,看得他脊背發涼,她淡淡道:“讓開!”語氣強硬,聲音卻輕弱,像是沒有絲毫多余的力氣。

    絕天觸電般放開她,看著她一步一步挪回房間,她的背影仿佛都帶上了孤寂的味道。他的心底忽然涌上絲煩躁,在他反應過來前,自己的身體已經控制不住地上前, 彎腰將她打橫抱起,飛快地往秦青的房間走去,口中兀自道:“今天本少爺心情好,見不得人在我面前像蝸牛一樣爬。”

    沒料到絕天會這樣做,秦青一怔,卻也隨他去了。畢竟年歲尚小,他的胸膛比起斷浪的稍顯瘦弱,但因為秦青心境的不同,反而覺得此刻這胸膛能讓她感到一絲安心。

    回到房間,秦青正要下地,誰知絕天卻直接將她抱到了床上,伸手飛快地將她點了穴。

    秦青陡然清醒。

    “你干什麼?”

    絕天得意又邪氣地一笑,“你說呢?”

    說著,他俯身開始脫秦青的衣服。

    秦青頓時急了,叫道:“絕天,你住手!趁人之危你算什麼英雄!”

    絕天停下動作,秦青心中一鬆,卻聽他嘿嘿笑道:“你說的,兵者,詭道也。”

    說著話,他已經將秦青的外衣扒了下來。

    秦青怒道:“絕天,你敢動我,五毒教不會放過你的!”

    見他不理,手又往自己腰間伸去,秦青陡然變了臉色,心想好漢不吃眼前虧,立刻換上諂媚的笑,柔聲道:“二少爺,我們是盟友,你這樣會毀了和五毒教的盟約的。”

    看到秦青示弱,絕天頓覺得意非凡,“本少爺不怕!”

    秦青咬牙切齒,卻隻能繼續哀求道:“二少爺,我知道您膽量過人,但作為無神絕宮的二少爺,您應當以大局為重啊。”

    “本少爺偏不!”說著,絕天俯□抓著秦青的手,三兩下就用她的外衣將她雙手綁了起來,然后退到桌旁,得意地看著秦青。

    “……”

    秦青眨眨眼,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哼,本少爺曾受到的屈辱,今天叫你也嘗嘗!”絕天翹著二郎腿,陰冷地一笑,為自己倒了杯茶水喝得開心。

    秦青覺得眼前的場景很是眼熟。

    就像是一個大美女玉.體.橫.陳躺在床上,妖嬈地求上,而男人竟然在心無旁騖地打dota!

    這跟絕天此刻的作為,真的有異曲同工之妙。

    秦青抽了抽嘴角,卻也暗暗鬆了口氣。

    當然她一點都不遺憾眼前的發展,幸好絕天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屁孩,估計他雖然會說“爬床”這種話,卻從未親身經歷過。而她和他的關系又惡劣,他隻會想著用這樣的手段報復她,卻不會想其他的事。

    想到這裡,秦青安心不少。反正不能動,她干脆閉上雙眼,此刻她是真的累了。不一會兒,她就睡著了。

    “喂,醒醒!”

    秦青是被人推醒的,睜開眼時眼前有些模糊,她不知道絕天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擔憂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微微一動,發現穴道被解開了,手上也沒了束縛。她抬手抹了自己的臉一把,在眼角摸到了一股濕意。

    她怔怔地望著自己的手,腦中閃過夢中的畫面。

    剛剛她做了噩夢,頭以直角歪著的獨孤鳴臉色猙獰地追著她,要她償命,她一邊跑一邊辯駁殺他的人是斷浪不是她,后者卻說她沒有說出真相包庇了斷浪亦是幫凶, 該死。秦青隻能往前奔逃,但手腳似乎被束縛,完全使不上力,眼看著就要被追上了,她嚇得心砰砰跳,然后便被推醒了。

    雙手並用擦去眼角的淚水,秦青從床上坐起,望著退后一步神色復雜的絕天,幽幽一嘆,“剛剛做夢夢到天上掉金子,我正撿得開心,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卻被你叫醒。”

    絕天卻不傻,剛才秦青明明一臉驚恐,所以他才會去叫醒她的,誰撿到金子會嚇成那樣?

    “別羞於承認了,你就是被夢靨嚇哭了!”絕天直接指出。

    秦青微怔,“哦……那謝謝你把我叫醒。”

    絕天已經做好了對她藥粉的防備,倒是沒料到秦青還會如此溫和向自己道謝,一愣之后他揚著下巴道:“小事一樁,以后對我客氣點!”

    “當然,二少爺說的是,小青今后定記得二少爺今日的救命之恩,絕不敢忘。”秦青微笑道。

    難得兩人間氣氛如此好,絕天猶豫片刻問出了一直埋在心底的疑惑,“‘二’是什麼意思?”他畢竟是“二”少爺,上回秦青說他“二”,他一直記得呢,就是沒機會問。

    秦青怔了怔,想起那次,倒沒料到絕天竟然記住了她說他二這事了。

    她勾起唇角,伸出兩根手指道:“就是一,二……的二啊。”

    絕天煩躁地說:“才不是!上次你說了,‘叫你二少爺,你還真不負眾望地二啊’!”

    “噗。”聽絕天復述出自己當時的話,秦青扑哧一笑。

    她眨了眨眼,笑道:“二少爺,在我家鄉,‘二’確實有不同尋常的含義。一旦我們用這個詞夸人了,就是說他雖勇猛有力,但太沖動。”

    她怎麼可能告訴他,她當時在罵他傻逼呢?

    記得秦青當時的話裡帶著淡淡的鄙視,此刻她的釋義也確實有貶義部分,絕天便釋然了。

    他哼了一聲道:“沖動又如何,至少我還勇猛有力!你呢?”

    他頓了頓,揚起下巴得意道:“你能比我二嗎?”

    秦青頓時笑癱在床上。

    誰來救救她,二少這是天然大殺器啊她快hold不住了!

    “你笑什麼?”絕天疑道。

    秦青抽空抬頭,這回是真的笑出了眼淚,“我、我在笑……笑自己的無能為力……二少爺,我怎麼、怎麼二得過您呢!您是、您是天下最二的!”

    秦青撐著口氣說完,就將腦袋埋在了被窩裡,笑聲被壓抑,隻有不斷抖動的雙肩泄露了她此刻的狂笑不止。

    絕天一向搞不懂秦青的行為模式,此刻見她一副瘋癲狀,也不理她,解開疑惑的他此刻心情很好,愉快地走出了秦青的房間。

    秦青一個人笑了很久。

    然后,她坐起身,將笑出的眼淚抹去,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牽動唇角讓自己露出標准笑容。

    她的適應能力一向值得夸耀,不然當初也不能來到這世界半個月后就帶領著秦鴻秦嵐走向奔小康的康庄大道。

    這可是個玄幻武俠世界,殺人投毒放火,什麼事都有,若見到個死人她就能嚇成那樣,將來她還怎麼混下去?

    秦青不停勸慰自己,半晌后眼睛裡已經一片清明。

    她不自覺地摸上自己的唇,碰到的卻是面紗,絕天倒是沒動她的臉。

    而直到此刻,她才為這個吻感到口干舌燥,心砰砰直跳。

    但她的心到底是亂了,原本她來無雙城並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但心是堅定的,但此刻,她對於繼續與斷浪接觸下去生了怯意。

    斷浪說對她,也就是“小青姑娘”有情,她是信的,但那情意有多少,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在名利面前,大約他會毫不猶豫地犧牲這微弱的情意吧。就算是以“秦青”的身份,她也不能保証斷浪會對她多少留情。他不過離開天下會這幾日,她就發現她看不穿他了。

    秦青猶豫了許久。

    身邊還有五毒教的伙伴們,她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那麼,就跟原先一樣相處,並且順其自然吧。什麼時候五毒教要走,她也會一起離開無雙城,到時大概她就會回天下會去了,恐怕跟斷浪不會有太多接觸了吧。至少當她變回“秦青”時,斷浪是再也找不到“小青姑娘”的。

    第二天,秦嵐找秦青商量回去的事,秦青隻說讓秦嵐決定。但秦嵐去找獨孤一方告辭時,卻被告知無雙城此刻全城封鎖,抓捕殺害其子的聶風和明月,還要請五毒教諸位再在無雙城逗留幾日。

    這下,秦青不再將隻考慮斷浪,而是開始擔心起聶風的安危來。

    如那日所見,聶風必定身受重傷,兩人面對無雙城如此大規模的追捕,能逃脫嗎?那日斷浪放走聶風時說今后兩人互不相欠,這一次的追捕他必定參加在內,恐怕不會再放水了吧。

    秦青怕聶風出事想去幫忙,又怕自己的行為會為五毒教帶來麻煩,權衡片刻后,她將一身女裝換下,穿上男裝,重新成為天下會的秦青,瞞著秦嵐等人,悄悄離開了城主府。

    作者有話要說:強吻又來啦哈哈哈哈哈哈……

    斷浪:怎麼會這樣,我放你回去睡覺,你怎麼能讓另一個男人佔了便宜!

    秦青:……╮(╯_╰)╭

    斷浪:你那是什麼表情!

    秦青:→ →

    斷浪:給我說清楚!

    秦青:白白~【揮手】

    【遠處】絕天:哈哈,誰能比我二!誰敢比我二!哈哈哈!我是二少爺,我是二中的王者!

28再見

    秦青狀似悠閑地在街上溜達,實則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正如她所料,整個無雙城都戒嚴了,到處都是搜人的小隊伍。這些人秦青自是不懼,她怕的是遇到斷浪,她不想現在就以秦青的身份與斷浪相見。

    秦青正坐在一座街邊的茶樓裡休息,忽聽下方一陣鼓噪聲。她探頭看了一眼,又立刻縮了回來。

    外頭行色匆匆走過的一隊人馬,帶隊的正是獨孤一方和斷浪!

    斷浪跟著獨孤一方,似乎急著去某個地方,並沒有發現她,秦青本慶幸自己躲過了他的視線,但很快就想到,能讓兩人如此著急的,估計也就是聶風和明月了。

    她猶豫了會兒,付了茶錢,飛快下樓遠遠地跟上這一隊人。

    這隊人越走越偏僻,民居越來越少,樹木卻漸多。

    上回斷浪帶秦青游覽過無雙城,所以她知道這裡是無雙城的禁地,明家的祖墳,平常不得入內,否則格殺勿論,因此當時秦青沒有機會進來參觀。

    周圍景物越來越少,怕被發現,秦青隻得遠遠吊著。沒多久,他們也在一座山門前停了下來,在斷浪的布置之下,這一隊人各司其職,紛紛佔據有利地形,以弓箭指著那門。

    沒一會兒,依然穿著喜服的明月聽到外面的動靜走了出來。

    秦青躲得遠,隻能看到個大概,卻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看得出來,他們之間的交談並不愉快。獨孤一方將一個老太太作為人質與明月對峙,大概是希望她將聶風教出來,那麼那位老太太應該就是明月的姥姥明鏡了。

    不一會兒,兩人一語不合打了起來,明月自然不是獨孤一方的對手,被他一掌打飛,卻被從祖墳裡沖出的聶風接住。混戰就這麼開始,兩人且戰且退,很快就到了旁邊的一處林子裡。

    秦青用黑布將自己的大半張臉蒙了起來,緊緊跟了上去,假如兩人能全身而退再好不過,如若不然,她隻能瞅准機會幫下忙了。她與聶風的關系確實不如與斷浪的親密,但畢竟是十年的朋友,她不像斷浪一樣絕情,可以在聶風陷入危險時視若無睹。

    秦青遠遠地瞥了斷浪一眼。就如同之前他與聶風說的那樣,昨晚他放過他之后兩人間就互不相欠,所以此刻他站在一旁,盯著聶風與獨孤一方的手下纏斗,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也沒有絲毫上前幫忙的跡象。

    獨孤一方的手下自然不是聶風和明月二人的對手,獨孤一方冷笑一聲,讓手下都退下,自己上前對上二人。聶風受傷不輕,兩人聯手卻還是沒能在獨孤一方手下討得便宜,敗跡漸顯。

    秦青心中著急起來,又悄悄摸近了些。

    獨孤一方畢竟是縱橫了江湖幾十年的人物,聶風明月斗不過他,不消片刻便被他一掌打倒在地。

    “還我兒子的命來!”獨孤一方怒道,雙手漸漸積蓄起強大的力量。

    秦青暗道不妙,顧不得自己與獨孤一方的實力差距,飛身而出,一邊撒出七步倒一邊捏著嗓音虛張聲勢地嘶叫道:“看我的奪命追魂無敵散!”

    誰也沒料到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獨孤一方一怔之下收勢退后,反手運氣將藥粉往回吹。秦青暗叫不妙,硬生生於半空中一扭腰避開七步倒,卻也因此而沒能避開獨孤一方隨之而來的一掌。

    這一掌打在秦青的左肩,中招的那刻,她感覺自己的肩頭像是被一把重錘狠狠敲中,瞬間沒了知覺,喉頭一甜,氣血翻騰之下不受控制地吐出口鮮血。緊接著,細細麻麻的痛楚如針扎般漸漸變得鮮明,她堪堪落地之后卻無法站立,右腿一軟,半跪在地。

    這就是武林高手的實力,她這種不入流的小角色,果然在他手下討不得好。

    秦青酸澀一笑,想自己今天大概就要交代在這裡了。不知道等一切都塵埃落地,當斷浪掀開彼時已是尸體一具的她臉上的黑布看到她的臉時,會有怎樣的表情?而當他知道她是女性,又曾是小青姑娘,又會是怎樣的表情?

    “秦青?”

    秦青正胡思亂想著,卻聽到斷浪不敢置信的驚呼聲。

    秦青猛然抬頭,卻突然看到原本受了傷的聶風和明月人手一把無雙劍,在空中轉著圈,片刻之后,劍氣激發,在空中形成了“傾城之戀”四個字。

    所有人都被此刻發生的一切吸引了注意力,沒人注意到斷浪方才那情不自禁的聲音,除了他自己和秦青。

    秦青這才發現,剛剛獨孤一方的那一掌,將她的蒙面巾打掉了,此刻她的真面目便暴露在斷浪面前。

    兩人相距有一段距離,斷浪在認出秦青后,便運氣向她飛身而來,面容凝肅嚇人。

    偏偏在這個時候,空中的傾城之戀四個字化作光點,如同離弦之箭般射向地上的所有人。

    秦青本來就在外圍,又被獨孤一方一掌打得更遠了些,剛好躲過一劫。但其他人就沒那麼幸運了,那劍氣凝成的劍光迅猛犀利,獨孤一方帶來的手下片刻便死了個七七八八,最后隻有他和斷浪是站著的了。

    正因為如此,斷浪的動作被阻,隻焦急地看了秦青好幾眼,卻沒能向她走近半步。

    秦青卻艱難地站了起來,捂著肩傷准備離去。

    聶風和明月因感情真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引發了傾城之戀劍法。既然這劍法被傳得神乎其技,此刻又確實大發神威,她還有什麼理由留下?她要在斷浪有空來抓到她之前立刻離去。

    但天下事一向不遂人願。

    當無雙劍的劍氣四射之時,以守護獨孤家人為己任的明鏡忽然飛身而起,擋在了獨孤一方身前,見此,明月立刻驚呼著停手,兩人,兩劍,紛紛落在地上。

    明鏡為獨孤一方擋了劍,獨孤一方卻不感恩,一掌將她拍開。明月飛身將明鏡接住,然而明鏡卻說著絕不原諒明月的話,很快在明月懷裡斷了氣。滿腔悲憤之下,明月沖動地向獨孤一方攻去,卻被他一掌拍中。她柔弱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般飛退著。而她身后,則是懸崖!

    因秦青早退到了外圍,此刻她反而是離明月最近的,來不及思考,她的身體已經代替她做了決定。壓下翻騰的血氣,她施展輕功追了過去,眼見明月已落到崖邊追趕 不及,她飛躍過去,左手堪堪撈住了明月的衣袖,而右手則挂在崖邊,撐住了兩人的重量。兩人的身體劃過一道弧度,雙雙摔在崖壁上,秦青受傷的手顫了顫,硬是 咬牙忍住了。

    明月驚訝地望著上方的秦青,顯然不能理解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竟然會舍命來救她。

    秦青本已受傷,抓著明月衣袖的手撕扯著肩膀,那猶如刀砍的痛令她緊咬牙關,冷汗如雨下。此刻她聽到聶風跟獨孤一方正在打斗,恐怕是來不及來救二人的。

    “公子,放開我吧!”

    看出秦青受傷不輕,再這樣下去恐怕兩人都會落崖,明月淒然一笑。

    秦青哪有力氣跟她爭辯,悶不吭聲地抓緊了石壁,左手暗暗嘗試著用力,想將明月丟上去。她為救兩人受了這麼重的傷,就這麼半途而廢,她太虧了好麼!

    左手扯著的衣袖忽然響起撕裂聲。

    秦青臉色一變,連忙手腳並用想在布料被扯斷前將明月救上來。然而這一急之下,右手抓著的石頭忽然鬆動了,秦青身體一輕,便往下掉。

    那一刻,她心底一涼,以為自己這回真的要死了。可憐她這世不過十九歲,才是人生最美好的年華開始的時候,就要這麼香消玉殞了。

    但她的手腕忽然一緊,又往下掉了掉,終究是穩住了。

    她驚詫抬頭,卻在看清眼前人之后瞳孔一縮。

    竟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趕來的斷浪!

    兩個人的重量讓斷浪的身體也有半個挂在外頭,他眉頭緊蹙,低低命令道:“鬆手!”

    秦青一怔,下一秒卻明白過來他是叫她放開明月。

    她下意識抓緊了手中的布料,望著斷浪神情堅定,“我不放!”

    說著,她低頭對明月叫道:“明月姑娘,快上來!”

    明月雖驚訝於斷浪的出手相救,但此刻顯然不是追問的好時機。她被獨孤一方打成重傷,無法運氣,隻得伸出另一隻手,去夠秦青的手。

    但秦青抓著的隻是她的衣袖,兩人的手還有些差距,見狀秦青連忙叫道:“抓住我的腿!”

    明月一愣,連忙伸手去夠,卻聽得此刻清脆的裂帛聲響起,她的手擦過秦青的褲腳,整個人向下方落去。

    “明月姑娘!”

    “明月!”

    聶風終於甩開獨孤一方趕了過來,卻剛好沒趕得及救明月。

    “風,除非見到我的尸體,好好地活著!”明月的最后一句遺言,消逝在空氣中。

    秦青呆呆望著明月很快消失不見的身影,手中還抓著那一塊鮮紅的布料。

    少了個人,斷浪頓覺輕鬆不少,一運氣就將秦青扯了上來。秦青沒看他,隻跪坐在地,呆呆地望著手中的布料。明月方才那驚愕后又釋然的臉猶在眼前,又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在她跟前消失。

    “秦青,你不是在天下會嗎,怎麼會在這裡?”斷浪抓著秦青另一邊沒受傷的肩,質問道。

    經歷過一次死人,又曾為自己做過足夠的心理建設,況明月又不相熟,她救她隻是因為聶風,因此這次秦青很快就回過神來,忍著肩上的痛朝斷浪反問道:“你不是該回天下會嗎,又為什麼會在無雙城?”

    她的問題尖銳,語氣又不善,斷浪仿佛才意識到自己的不告而別,退開些皺眉不語。

    在兩人對峙誰也不讓的時候,聶風卻像是被.操控的木偶一般,一步步向獨孤一方走去。

    “聶風!”知道聶風是因明月的事受了刺激,卻不想他去以卵擊石,秦青連忙起身向他追去。她想告訴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但她因受傷而不穩的腳步沒能趕上聶風,反而身體一晃被斷浪死死抓住。

    “你干什麼?”秦青回頭盯著斷浪,冷冷地說,“你不去救聶風也就罷了,還要來阻止我嗎?”

    斷浪聞言神色一冷,卻皺眉道:“你看聶風!”

    秦青本不想理他,但見他神情嚴肅,她隻得順著他的目光去看聶風。這一看之下,她也不禁呆住。

    此刻聶風神色木然,雙目泛著紅光,煞是可怕。

    此刻獨孤一方驚詫的聲音傳來,“傳聞中北飲狂刀聶家有祖傳瘋血,一旦發作,武功超乎尋常。”

    話雖如此,但獨孤一方身為江湖老人,有一方霸主的驕傲,不退反進,欺身迎了上去。

    此刻聶風氣勢逼人,他隨手拔.起無雙劍中的一把,朝獨孤一方揮去。

    獨孤一方打出的氣勁均被聶風隨手揮開,他就像是神靈附體,功力高得可怕,無視了獨孤一方的所有攻擊。

    “我們走!”

    見勢不妙,斷浪拉著秦青便要走。

    秦青不肯,“要走你走!”

    斷浪無奈,隻得解釋,“聶風此刻瘋血發作,六親不認,我們若還留在這裡,太過危險!”

    秦青猶豫地看了聶風一眼,發現他此刻看起來確實像是神志不清的樣子,心已經有點偏向離開了,她是來救聶風的,要是最后卻還被聶風給殺了,這烏龍的結局也太慘烈了些。而且看現在這架勢,獨孤一方敗給聶風已是必然。

    看出秦青的動搖,斷浪二話不說拉著秦青便走。

    隱隱的,秦青似乎看到聶風一劍砍下獨孤一方的腦袋。但距離太遠,她看不真切,隻知道那一襲白衣安靜了許久,直到她看不見為止。

    “放開!”當兩人離得已夠遠,秦青甩開斷浪的手道。

    斷浪神色一沉。

    “你怎麼會在這裡?”

    秦青冷笑,“與你何干?無雙城城主已死,你還不快快回去搶得那位子?”

    斷浪神色微變,卻道:“秦青,不告而別是我的不是。但在天下會,我受盡屈辱,隻要雄霸在一天,我就永無翻身之日!恰好無雙城主待我不薄,我這才想法離開了天下會。”

    見斷浪承認錯誤,秦青語氣也變得稍微和緩了些,“你有離開的心思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我生氣的是你連我都瞞著不告而別!”

    “當時雄霸已經起了疑心,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斷浪道。

    秦青知道斷浪說得有道理,但道理歸道理,情感上她會一直對這事耿耿於懷。而到了現在,問題也已經更復雜了。

    此刻秦青才驚覺,即使之前她對斷浪已心生恐懼,可用著“秦青”的身份,面對斷浪那熟悉的,仿佛跟她毫無嫌隙的親密態度,她又不自覺地變得跟以前一樣了。十年的習慣,果然不是說改就能改的。

    “我像是口沒把門,將秘密到處說的人嗎?”秦青道,“況且,十年朋友之誼在你看來完全比不過名利是嗎?你今天對聶風見死不救,明天是不是就會因為我擋了你的道而殺了我?”

    秦青越說越生氣,冷冷地盯著斷浪,卻有些期待他的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都是OOC,大家不要在意,看過笑過就算了……以及二少他其實沒那麼二,都是女主的錯……

    又一枚OOC的小劇場:

    秦青:我勒個去我受了那麼重的傷來救人最后人還死了,我到底是來干什麼的!

    斷浪:犯二。

    秦青【怒瞪】:犯你妹兒的二!犯二的在那裡!【指絕天】

    絕天:哼,你們這群二得不夠徹底的,我是天下最二!

    秦青&斷浪:……

29決裂

    “我放過他一回,我們間已兩不相欠。”斷浪似是有些煩躁,跳過了是否會因為秦青與他站在對立面而殺她的問題,走近她一步道,“你的傷讓我看看。”

    “不用!”秦青卻退后幾步,因斷浪的回答心底有些冷,“如果你治了我的傷,下次再遇到你,你是不是就會說,你救了我一回,我們間也兩不相欠?”

    “我沒這麼說。”斷浪停住腳步,望著秦青眉頭微皺。

    “你是沒這麼說,但你難道不是這麼想的嗎?”秦青覺得自己就像個胡攪蠻纏的女朋友,但此刻她控制不住自己這麼說,深吸了口氣,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斷浪,我知道你再不可能回天下會,但我希望下回你碰到我們這些舊友時,能多一些溫情,而不是形同陌路。”

    斷浪站定,沉沉地望著秦青,雙眸幽深,“道不同不相為謀。或許我們曾經是形影不離的朋友,但那些都過去了。我會記得過去,但我不會讓過去影響我的將來。”

    “所以,如果過去對你的將來造成危害,你會毫不猶豫拔除?”秦青問。

    斷浪隻猶豫了一瞬,便點頭道:“是!”

    秦青身形一晃,肩頭的傷似乎一瞬間痛了起來。她再無法站穩,腿一軟往地上倒去。但她的膝蓋沒有直面土地的堅硬,斷浪竟眼疾手快將她扶住。

    斷浪的手扶在她的腋下,她的雙手順勢搭在她的雙臂上,兩人近得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

    “不用你扶!”秦青掙扎起來,但此刻已受傷無力,反抗如同小打小鬧般軟弱無力。她安靜下來,垂著視線聲音微微哽咽,“斷浪,既然我是你必須拔除的過去,現在你還管我做什麼?”

    這一瞬間,斷浪從秦青身上看到了絕少見到的軟弱。自小到大,他雖因為長相太柔而被人詬病嘲笑,卻從未像個女人般哭泣脆弱。總是以樂觀的態度面對每件事,總 是輕易原諒傷害過他的每個人,說什麼“我都記著呢,下次會狠狠教訓他的”,可哪一次不是轉頭就忘?好像沒有什麼人事能讓他認真對待,隻除了他視作朋友的幾 人。他斷浪是一個,聶風也是一個。他從不贊同秦青的寬容做法,但心底莫名地為此感到溫暖。正因為秦青輕易而又嚴重地影響著他的情緒,所以當初逃離天下會, 他極為堅定。

    “讓我看看你的傷。”斷浪眉頭微皺,強硬地說。

    秦青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脆弱,推開斷浪站穩了腳跟,望向他時神情顯得平靜,隻有微紅的眼眶暗示了方才片刻的情緒流露。

    “不是什麼重傷,很快就會好。”秦青聲音平平地說,“既然我們已經說到這份上,我也沒有其余的話想說了。你回你的無雙城,我回我的天下會,下次見面就是敵 人。雖不敵你,我也不懼,到時你不用抱一絲猶豫,生死有命。這十年的友情,我會當做一場夢統統忘掉。斷浪,高處不勝寒,若你有一天發現身邊空無一人,再沒 有可以交心的朋友,千萬別后悔。”

    秦青頓了頓,才微微露出點稱不上笑意的弧度,輕聲道:“因為后悔也沒用,誰也不會在原地等誰。”

    秦青深深地看了斷浪一眼,默默轉身,一步一步往前走。

    這十年如同走馬燈般在她腦海中晃過,每一個場景裡都有斷浪。怎麼可能忘掉,怎麼可能不在意?隻是斷浪如此絕情不留一絲余地,她還死纏爛打做什麼?徒增笑柄。

    真是夠了,現在她已經找到兒時伙伴,再不用像以前一樣緊緊抓住斷浪這根救命稻草。等到天下會覆滅,或者她有其他辦法離開天下會而不會被追殺,她就立刻投奔五毒教的懷抱,沾沾秦嵐他們的光,過上舒舒服服混吃等死的日子。

    斷浪下意識地踏前一步,卻很快就回過神來生生止住。

    橋歸橋,路歸路,再無瓜葛,這不正是他所期望的嗎?

    隻是望著那漸行漸遠的背影,他似乎又變得迷茫了。為了達成目的而放棄犧牲這些,真的值得麼?

    習習微風中斷浪煢煢孑立,片刻后迷茫全消,神情重新堅定。

    他一向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並且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他要的是揚名立萬,他要的是為斷家光宗耀祖,他想要每個人都卑微地匍匐在他腳下,折服在他威嚴之下,他要再沒有人敢輕視他欺凌他!就算那時再沒一個親近朋友,他也甘之如飴!

    秦青躲躲藏藏回到城主府的時候,裡面已經一片大亂。

    獨孤一方和獨孤鳴相繼死去,明家血脈也不存,無雙城群龍無首,整個城主府人心惶惶,早有人四散逃離。

    秦青悄無聲息地翻入自己的房間時,發現秦嵐正等著自己,見到她,她神色一鬆,忙迎了上來,“老大,你去哪兒了?……你怎麼一身男裝打扮?”

    “有點事出去了一下。”秦青含糊道,將話題帶了回來,“你找我有事?”

    秦嵐斂容道:“聽說獨孤一方已死,我們最好早日離開這裡!”

    “嗯,事不宜遲,立刻就通知所有人動身吧。”秦青點點頭。

    秦嵐正要走,卻注意到秦青蒼白的臉色,不禁道:“老大,你真的……沒事嗎?”

    秦青一怔,隨即露齒一笑,“我能有什麼事?快去吧。”

    秦嵐又猶豫地看了秦青一眼,實在沒瞧出什麼,便也隻能離去。

    秦青立刻換上女裝,脫下衣服時才發現自己肩頭有個紅掌印,那獨孤一方的一掌著實不輕。不過這是內傷,也隻能好好調息將養了。

    無雙城已經變得一片混亂,五毒教眾人收拾好便匆匆離開。一路上沒有人攔著眾人,隻是到城主府大門口時,卻發現有一隊人攔著,不准進出。

    秦青定睛細看,發現帶隊之人正是斷浪。

    “各位長老,你們這是?”見到五毒教眾人浩浩蕩蕩地走來,斷浪揮手讓手下警戒,自己迎上前詫異地問道。

    秦嵐微微一嘆,面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悲憫,“斷公子,聽聞繼少城主之后,獨孤城主也慘遭不幸,無雙城就此群龍無首。我五毒教本是來商討結盟事宜,現在……唉,等此事過去,若無雙城能推舉出新的首領,我教定會再來商談。但此刻,我們恐怕得先行離去了。”

    斷浪眸光微閃,沉吟片刻后點頭道:“秦嵐長老說得是,那麼日后等無雙城安定下來,我會再次登門拜訪。”

    “我教必掃席以待,告辭。”秦嵐頷首,從斷浪身旁走過。得到斷浪示意,城主府門口的屬下自動讓開一條道,讓五毒教眾人通過。

    秦青跟在人群中,低眉順目地往前走,誰知斷浪竟擋在她面前,微笑道:“小青。”

    秦青猛地僵住。而一直關注著斷浪動向的秦鴻秦嵐等人也紛紛轉過頭來,戒備地看向斷浪。

    現在我是小青姑娘,自從昨日與斷浪分開便沒有再見面,現在是斷浪吻過她之后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秦青一邊不斷提醒自己不要露出馬腳,一邊抬頭對斷浪道:“斷公子,還有什麼事嗎?”她將手背在身后,對五毒教眾人打了個手勢讓他們稍安勿躁。

    秦青疏離的態度令斷浪微微皺眉,一絲不解飛快閃過。

    “可否借一步說話?”斷浪視線微微一轉,在關注這邊情況的眾人臉上飛快掠過。

    秦青想了想,沒有拒絕,“請。”

    兩人一前一后走到遠處,斷浪開口問道:“小青,你怎麼又跟我生分起來?”

    “斷公子有話就說。”秦青沒理會他的好言好語。

    斷浪一愣,臉色微微下沉,但他隨即收斂了臉上的不愉,勾唇笑道:“小青,此次你先隨秦嵐長老回去,等無雙城事情大定,我就來尋你。”

    秦青不耐與他虛以委蛇,抬頭直視著他直白說道:“斷浪,我直說了吧。無雙城現在已是樹倒猢猻散,你以一己之力妄想力挽狂瀾絕不可能。也就是說,我教與無雙城結盟之事隻能作罷。而你我都清楚,你對我的情意,就算有,也不過是建立在利益之上。但你真的高看我看了,我不過是五毒教一個小小的侍女,就算我對你情根深種,也幫不了你什麼忙。你若真想借女人上位,還是找個更合適的吧,別指望我了。我真誠地告訴你,秦嵐長老是不錯的選擇,得到了她就相當於得到了五毒教。”

    秦青這一番話說得直白,堪堪刺中斷浪的心思,他的臉色隨著她的話語而變得黑沉,似乎壓抑著怒氣般雙眼亮得刺目。

    好了,這下連“小青姑娘”這一身份也與斷浪了斷了。一天之內他們之間就什麼瓜葛都沒了。

    秦青對斷浪頷首,面紗下的嘴角勾著抹澀然的笑,“斷公子,后會無期。”等結束這一行程回到天下會,“小青姑娘”這一身份就再也用不著了吧。

    “小青。”身后,斷浪一字一頓道,“是,有一點你說得沒錯。我對你的情不單純,但那並不完全建立在利益之上。”

    秦青腳步微頓,但沒有回頭。

    她一步步走向五毒教眾人,腦子裡空茫一片。

    她一遍遍告訴自己,她是堅定的,她踏的每一步,都沒有猶豫。

    作者有話要說:好了,兩個身份都了斷了……扭頭

    卡文了真討厭嚶嚶嚶……
男主角是给女主角爱的,男配角是给读者们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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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盯上

    一路無波無瀾,幾日后,一行人回到了五毒教總部連雲城。

    有秦律等人鎮守,這十多日倒沒有發生什麼大事,隻是有客人上門了。

    “對方說來自無神絕宮?”秦嵐微微驚訝。

    “是,說來找他們的二少爺。”秦律道。

    秦凰湊過來不正經地說道:“他們總共就來了五六個人,武功都不太強,秦嵐你說我們要不要……嘿嘿……”

    “二少爺就在我們身后。”秦鴻咳了一聲一本正經道。

    秦凰警惕地四下裡瞥了瞥,沒見到絕天,長長地舒了口氣,不滿地看向秦鴻道:“你嚇我做什麼?方才我早看過,絕天那小子不在,不然我怎麼會那麼說。”

    “你才多大,就叫人小子?”秦鴻嗤了一聲。

    “比他大就行!”秦凰也不生氣,嘿嘿笑著,目光落在外面時忽然一凝,驚訝道,“那位二少爺什麼時候跟老大這麼好了?”頓了頓,他又似恍然,“老大不愧是老大!”

    此刻,從外人看來,秦青和絕天正並肩走著,神色愉快地交談著。而交談的內容……

    “你說我們所站土地是圓的?如此顯而易見的謊言,你休想騙我!”絕天道。

    秦青一本正經,“我騙了你有什麼好處嗎?你在海邊待過的吧?”

    “當然。”絕天哼道。

    秦青聳聳肩,“這不就好了?想想看船從遠處出現的時候,先看到的是什麼?”

    “是……船帆。”絕天回憶了會兒,回道。

    “那不就對啦?假如大地是平的,那麼望向遠方,我們看到的船應該是整艘,但事實上我們會先看到船帆。這証明了大地是圓的。”

    絕天不語,但臉上的神色說明他已經接受了秦青的說法。隻是大地是圓的這種說法如此驚世駭俗,他一時之間無法完全接受。假如大地是圓的,在圓球另一邊的人為何不掉下去?

    “想知道為何人能在圓的大地上站穩嗎?想知道為何太陽會東升西落嗎?想知道天狗食日的真相嗎?”秦青打廣告似的一口氣說得順溜,停下喘口氣望著絕天那明明想知道又不願問出來的神情,微微一笑,“請聽下回分解。”

    “你!”絕天正面上假裝不在意,實則專心聽著,秦青冷不防冒出句“下回分解”,他不禁氣憤又帶點兒渴望地盯著她。

    但心中根深蒂固的驕傲讓他沒有直接問出來,他想了想問道:“為何你會知道這麼多?”

    秦青微笑,“天賦異稟。”

    這些知識能用天賦異稟來解釋嗎!

    絕天哼了一聲,正待開口,一個聲音激動地打斷了他,“二少爺!”

    絕天一怔,那滿是求知欲的雙眼隱去情緒,咳了一聲看向來人,認出對方是無神絕宮之人,他不禁心頭一跳,又轉頭看了秦青一眼。

    秦青也瞥了來人一眼,此刻正好轉過來跟絕天視線對上。絕天冷哼一聲,迅速扭頭道:“爹派你來的?”

    “正是!”那人恭敬道,“主人發現二少爺不見了,十分擔心,特派我們出外尋找,請二少爺務必跟我們回無神絕宮!”

    “啰嗦!本少爺什麼時候回去自有分寸!”絕天不悅道。

    那人似乎早了解絕天脾性,並未抬頭,繼續道:“是,二少爺的決定屬下不敢干涉。隻是近來夫人思念成疾,大夫看了幾次開過些藥也不見好。大夫說是心病,令夫人牽腸挂肚的人不回去,她的病不會好。”

    “我娘病了?”絕天果然臉色微變。他忽然扭頭看了秦青一眼,眼底有些掙扎。

    “是的,二少爺。”那人連忙應道。而注意到絕天的動作神色后,他也下意識看了絕天身邊的秦青一眼,秦青此刻自然是遮著面紗看不清楚樣貌。

    秦青莫名其妙地回看絕天,甚至想告訴他她可不是神醫,他娘的病她無能為力。

    但絕天很快就轉開視線,對那人道:“好吧,明日我們就啟程回去。”

    “是,二少爺!”那人欣喜地說著,告辭離開。

    得知絕天要離開,秦青心底有些許不舍,畢竟這段時間他給她帶來不少歡樂,像這樣逗弄起來十分有趣的少年已經很少了。

    隻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她和斷浪這種十年的朋友都能說斷就斷,絕天要回家,天經地義。

    “二少爺,那些問題的答案,不如我現在就告訴你?”秦青覺得自己好善良。

    誰知絕天卻不領情,“不!下次見面,你再說。”

    “……好吧。”秦青張了張嘴,終究將下次不知道還能不能見面這話吞了回去。

    “明天記得來送本少爺!”絕天轉身便走,走了兩步又停下轉頭似對秦青滿不在乎地說。

    “遵命,二少爺!”秦青夸張應道。

    得到滿意回答,絕天哼了一聲,終於離去。

    秦青嘆了口氣,轉身走到屋內,發現六人都在了,隻是望著她的神色有些微妙。

    “怎麼了,我臉上長東西了嗎?”秦青奇怪地問。不過還沒等眾人回答,她就連忙將面紗和那塊傷疤摘下,不好意思地呵呵笑道,“還真長東西了……”

    “……”六人望著她無語。

    秦青咳了一聲,微笑道:“既然無雙城的事也已告一段落,我想我該回天下會去了。”

    秦嵐神色一肅,猶豫地開口道:“老大,真的沒有商量的余地了嗎?”

    “放心啦,我不會有事的。”秦青給了秦嵐一個擁抱,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們應該相信身為老大的我的能力啊!”

    “但……”

    “我保証我會毫發無傷地回來,不然我就把我老大的寶座讓出來。”秦青鬆開秦嵐,笑著保証道。

    “你永遠都是我們的老大。”秦嵐卻搖頭認真地說。

    秦青一怔,笑容更為燦爛。

    她給了每個人一個擁抱,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感慨視線從每個人臉上掠過。她慶幸當初自己沒有丟下他們,所以如今在這個孤獨的世界上,才有人對她不離不棄。

    第二天早上,秦青目送絕天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開后,回房換上男裝,依依不舍地向幾人告別,來到了當初她跟天下會手下們分開時的據點。

    見到她的出現,據點留守的人很是吃驚。

    “秦管事,阿達看到你被人綁走了,我們已向文總管匯報。”

    秦青點頭回道:“我跟人起了爭執,被對方抓走備受折磨,現在才逃出來。”說著秦青不自覺地捂住了肩膀,她的內傷離好還早著呢。而留守人話裡的意思也讓她略 略皺眉。阿達是她手下一人,她不熟悉他,隻是為何是他看到她被人綁走呢?她記得當初阿達被她分配到較遠的地方尋孩子,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她被抓走的那塊區 域。

    也就是說,阿達是別有用心地跟著她?那他的目的呢?等等,他隻是個小小的雜役,地位還不如她,能支使他監視她的,恐怕隻有文丑丑了吧?而文丑丑代表的,是雄霸!

    那一刻秦青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她深暗低調做人的道理,被人惦記上可沒有好下場,特別對方還是雄霸這種疑心病重,掌控欲強又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的一代梟雄。

    在秦青皺眉的時候,留守人悄悄打量著她那唇紅齒白的臉,目光曖昧,“折磨”兩字讓他遐想連篇。隻是秦青現在是他名義上的上司,他不敢將那邪惡的想法表現得太過明顯。

    而秦青一想到雄霸可能盯上她了,就冷汗直冒,哪顧得上眼前這個小嘍啰在想什麼?

    她深吸口氣,告訴自己冷靜下來。文丑丑的行為,不一定就是雄霸授意的。她不過一個小小的管事,而雄霸爭奪天下還來不及,又怎麼會關注她?

    秦青失蹤的這十幾日,拐孩子的行動倒是沒有耽擱下來,現在人已經找得差不多,這一隊人准備收工回天下會了。秦青這回來的時機剛剛好。

    又是幾日的趕路,秦青回到天下會后第一時間去見了文丑丑。文丑丑對她還不錯,她想看看能不能從他那兒得到些消息。

    “哎呀秦青啊,我聽說你被人擄走了,可真急死我了!”文丑丑揮舞著羽毛扇,語氣顯得很是擔憂,但他望著秦青的眼神似乎有些微妙。

    秦青感到脊背發涼,上前一步感激地說道:“勞文總管挂心了,對方也不知是什麼來頭,幸得雄幫主庇佑,我才能逃過此劫。”

    “我聽風堂主說,在對陣獨孤一方的一戰中,你也曾相助於他?”文丑丑問道。

    秦青一怔,想著原來聶風早已歸來將情況匯報,嘴上連忙道:“是有那麼回事。當時我剛逃出來,卻碰上獨孤一方要對風堂主不利,便出手相助。奈何我武功太差,沒能幫上風堂主的忙。”

    “那你怎麼沒跟風堂主一道回來啊?”文丑丑追問。

    秦青腦中閃過各種想法,定了定神道:“因為我當時碰到了斷浪。”

    她頓了頓,見文丑丑神色間有絲異樣,卻假裝沒看到,擺出義憤填膺的神情道:“我是孤兒,自小就吃不飽穿不暖,若不是天下會,我早就餓死街頭,連張裹尸的破 草席都沒有。我跟斷浪十年朋友,以為他跟我擁有一樣的想法,誰知他竟然背叛天下會,投靠了無雙城!當時我勸說斷浪回來請罪,誰知他非但不聽我勸,還要殺 我。我武功不如他,被他打成重傷,幸而我的賤命夠硬,僥幸逃脫。”

    文丑丑上下打量秦青,她面色發白,剛才進屋之后就幾次下意識地撫上左肩,可見受了不輕的傷。此番讓秦青出外辦事,本是抱著試探她的意圖,還派了阿達監視 她,隻要她跟斷浪有任何聯系,有出賣天下會的可能性,他就得報告雄霸,將她除掉。誰曾想她會被人擄走?好好的計劃就被打亂了,也不知她此番說辭是否可信。

    “哎呀,那可真是險啊!斷浪這個人,可真下得了手,你們可是十年的朋友啊!”文丑丑故意嘆息道。

    秦青聞言神色一冷,恨恨道:“我沒有他這樣的朋友!從他要殺我那刻起,我們就再也不是朋友了。將來再見面,我定要殺他報這一掌之仇!”

    文丑丑眼珠子轉了轉,心下有些可惜,他挺喜歡秦青這個上道的小伙子的。但雄霸疑心重,恐怕一句話沒答好,秦青的命就……

    “幫主說你一回來就去見他。”文丑丑拍了拍秦青的肩膀,眼底似有些惋惜,想了想,他又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霜堂主和雲堂主沒找到泥菩薩,他現在正在氣頭上呢,你回話可要小心著些!”

    作者有話要說:二少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粗來啦啦啦啦……

    PS:感謝木木三童鞋的地雷,親親你!
男主角是给女主角爱的,男配角是给读者们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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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雄霸

    “幫主要找泥菩薩批命?他以前不是批過嗎?”秦青不解道。

    “哎呀,十年前隻是批了幫主的前半生,這后半生……當時泥菩薩這個不識好歹的,說什麼天機不可泄露,怎麼都不肯說,真是的!”文丑丑皺眉道。

    秦青想起那幾句批命,恍然。那批命是分兩半的,前兩句使雄霸將風雲收為徒弟,后兩句令雄霸想要鏟除風雲。

    “這泥菩薩這麼難找,連霜堂主和雲堂主出手都找不到?”秦青又問。

    文丑丑嘆息一聲,“可不是嗎!人是找到了,但聽兩位堂主說,他們將人帶回來的時候,被一個武功高超的黑衣人帶走了!那黑衣人似乎十分了解天霜拳和排雲掌,兩位堂主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

    聞言秦青心中一動。

    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比雄霸本人更了解天霜拳和排雲掌呢?雄霸相信泥菩薩的算命,假如這第二次算出來的命不好,他一定不願人知道。說不定,那黑衣人根本就是雄霸自己。

    “好啦快走吧,幫主該等急了!”文丑丑催促道。

    秦青深深望著文丑丑,她想她有必要找一個盟友了。

    “文總管,我還有最后一句話要說。”

    “快說快說!”

    “九霄龍吟驚天變,風雲際會淺水游。”

    文丑丑正要走出房門的腳步一頓,遲疑問道:“什麼?”

    “此乃泥菩薩給幫主所批命盤的后兩句。”秦青回道。

    文丑丑一驚,細細一想,頓時臉色大變,“你是說幫主會被風雲二位堂主聯手打敗?這……這怎麼可能?風堂主和雲堂主可是幫主的愛徒,他們怎麼會與幫主為敵?等等,你是如何知道這兩句批命的?”

    見文丑丑一臉懷疑地看著自己,秦青泰然道:“其實,從綁走我的神秘人手中逃出之后,我與泥菩薩相遇過,我千方百計才得到了幫主的這后半句批命。”

    以雄霸謹慎多疑的性格,若他對泥菩薩所說批命深信不疑,他定不會將這預示著他失敗的批命讓別人知曉,恐怕現在泥菩薩已經不在人世了,所以她說的任何關於泥菩薩的話,應該都沒有人能作証推翻。

    “這……這……”文丑丑臉色漸漸變了。在雄霸手下待了那麼多年,他早深知雄霸的性格,若雄霸知道他知道了這兩句批言,恐怕他都活不過一刻!

    看出文丑丑眼底的恐懼,秦青知道自己這盟友算是找到了。雖然文丑丑對雄霸的影響不大,但面對雄霸,小小一句話或許就能主宰她的生死,所以任何一分力量她都要拉攏過來。

    “文總管,你說……幫主要是知道我們得知這批命,我們是不是會沒命啊?”秦青故作憂心忡忡地問道。

    看秦青那無辜的模樣,文丑丑哪裡知道她根本就是故意泄露給他聽,好讓他與她站在同一戰線。他慌亂地原地走了兩步,手中的羽毛扇扇得飛快,甚至連發絲都有些亂了,隻恨不得方才什麼都沒有聽到。

    “不能讓幫主知道我們知道了!”文丑丑忽然站定,緊緊盯著秦青道。想起秦青一會兒就要去見雄霸,文丑丑臉色微變,叮囑道:“秦青啊,我一向待你不薄,我也知你是個伶俐的,一會兒幫主那兒我會幫你美言幾句,你可看緊了你的嘴巴,別亂說話!”

    “文總管請放心,如若不是極端恐懼,我定不會說出來。”秦青微笑道,意思很明顯,要是雄霸要殺我,讓我受驚了,我可不知道我會亂說些什麼。

    文丑丑微驚,驚疑不定地細細打量秦青,隻覺得她的笑容太過瘆人,讓他的脊背都爬上絲涼意。難不成他竟看錯了人,這小娃兒不如他想象的那麼單純?

    “那便好。”看不出什麼,文丑丑隻能安慰自己是想多了,臨走出房門時又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秦青啊,我盡全力保你,你可要千萬記得別亂說話。”

    “秦青曉得的。”

    跟著憂心忡忡的文丑丑去見雄霸的路上,秦青不如她表現出來的那麼淡然。文丑丑在雄霸心中的分量恐怕太輕,就算文丑丑為她說好話,恐怕也沒多大用處,她隻要威脅住他,不讓他在雄霸面前落井下石就可以了。她得再想個什麼辦法,好讓雄霸不要殺她……

    思索間,已到了雄霸慣常處理幫中事務的議事廳前。

    秦青深吸一口氣,像是赴刑場般面容凝重地踏了進去。

    “小人秦青,參見幫主!”

    秦青站在雄霸跟前幾米遠處,恭恭敬敬地行禮,垂著視線沒敢去看他。

    隻是進來的那刻,她已經將雄霸打量了一番。秦霜三人是雄霸的徒弟,自然可以經常見著他,但她秦青不過是小雜役一枚,平常根本摸不著雄霸的面。她隻覺得十年過去,雄霸似乎沒有一絲蒼老,看起來依然威嚴健碩,深藏不露,那一雙幽深的眼睛暗藏精光,令人不敢直視。

    “抬起頭來讓老夫看看。”雄霸不疾不徐道。

    秦青戰戰兢兢抬頭,隻是視線還是落在雄霸腳前的地板上。

    “果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雄霸笑道。

    秦青連忙低頭,惶恐道:“不敢。”隻是這惶恐中還帶了絲欣喜和得意,而低頭前對雄霸的短短一瞥,又帶了崇拜之色。

    雄霸眸光微閃,笑道:“不用拘謹。老夫今日尋你過來,不過想問你幾句話。”

    但隻要有一句話答得不好,你就去死吧。

    秦青戰戰兢兢地腦補了雄霸話中含義,身體因為緊張而繃了起來,她定了定神,聲音裡帶著激動,“幫主請說,小人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雄霸道:“我聽說你與斷浪自小是朋友,此番又在外與叛逃的他相遇,為何你不隨他離開呢?”

    秦青一聽就跪了,“幫主!請幫主明鑒!我與斷浪雖是朋友,但這隻建立在他與我同樣崇拜敬重幫主的基礎上。當他叛出天下會,與幫主您為敵之時,我與他已勢不 兩立!此前我隻以為他出外祭拜亡父,不知他做出如此背信棄義之事,此次與他相遇,我才得知他已投效無雙城。當日我勸說他回天下會來領罪,誰知他竟然將我打 傷,我險些就回不來了!”

    說到這裡,秦青臉上帶著憤恨的神色,雖是為取信雄霸裝出來的,但也不免帶了幾分真實的情緒。

    斷浪還在天下會時對自己的崇拜,雄霸自是看得出來的。那是對強者的崇拜,是對權勢的渴望。再加上此刻秦青的神情和她的話,他自然信了幾分。

    “斷浪之事,確實叫我傷心。這十年來,我待他不薄,不想他竟會背叛我。”雄霸道,神情裡帶著些許痛心。

    秦青趕緊表忠心,“小的對幫主忠心耿耿,就算風雲二位堂主都背叛幫主,小的也會誓死追隨幫主!”

    雄霸忽然站了起來,追問道:“你為何如此說?”

    秦青露出遲疑的模樣,“這……”

    “說!”雄霸威嚴道。

    秦青連忙低頭說道:“小的不敢妄言。隻是……小的與三位堂主的侍女孔慈姑娘關系尚好,也時常與風雲二位堂主碰面。特別是雲堂主,他與小的有過幾次沖突……不不,小的是想說,雲堂主他冷心冷面,似乎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甚至對幫主也是!”

    秦青低著頭,雙手互握,不讓自己的緊張顫抖泄露。在自己的生命面前,詆毀步驚雲也是沒辦法,反正他確實恨著雄霸。再說之前他因為孔慈找她麻煩,她不給他穿雙小鞋,怎麼對得起身為女子的小心眼?

    秦青讓自己胡思亂想著,好降低那種窒息般的緊張感。

    隻聽雄霸道:“雲兒乃是我的愛徒,他怎會對我不敬?”

    秦青連忙回道:“小的不敢!”

    “那風兒呢?”雄霸沉吟片刻,又問。

    “風堂主……他為人溫和,對人對事都很淡然,想必……對幫主也沒多少敬畏之心。”秦青一咬牙,垂首回道。對於聶風,她是真不想詆毀的。可雄霸得到泥菩薩的批命后,遲早要對風雲二人出手,她現在這樣說,不過是更堅定了雄霸的信念——她也就靠這樣的想法來安慰自己了。

    雄霸背過身,沉吟片刻道:“這些話你告訴過別人嗎?”

    “小人不敢!小人畢竟隻是個小小的管事,哪裡敢到處去說雲堂主的壞話。”說著,秦青臉上露出淡淡的嫉恨。

    “好!好一個不敢!”雄霸忽然大笑,側頭問道,“丑丑,你覺得呢?”

    文丑丑當了許久的背景,此刻突然被提上話頭,連忙躬身恭恭敬敬地笑著說:“這個嘛……幫主心裡早有決斷,丑丑不敢妄言。”

    “我叫你說,你就說。”雄霸語氣一厲。

    文丑丑連忙點頭哈腰,“是是,丑丑說,丑丑說。”他暗暗瞥了秦青一眼,額頭冷汗落下,臉色卻顯得毫無異樣,“幫主,按理說,風雲二位堂主是您的愛徒,必定不會對您不利……隻是人心難測,不得不防啊!”

    “說得好。”文丑丑的話正中雄霸的心思,他扯起唇角,又問,“如果你是我,你會如何?”

    “丑丑隻不過是隻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啊。”文丑丑又是拍馬又是推脫道。

    “說吧,說得不和我心意,我也不怪罪於你。”雄霸極為自然地說,仿佛他一向都是如此寬宏大量。

    文丑丑卻膽戰心驚起來,在雄霸身邊服侍多年,一向了解他的脾氣,他又怎麼敢瞎說?文丑丑又瞥了秦青一眼,后者對他笑了笑,隻是那笑怎麼看怎麼瘆人。他忙收 回視線,轉了轉眼珠子道:“丑丑以為,應該派人去監視二人。但兩位堂主武功高強,最好是與二人相熟又對幫主忠心耿耿之人。”

    雄霸不置可否地問道:“丑丑認為誰是適當人選呢?”

    文丑丑額頭汗水冒得更多,他極為勉強地笑了笑,“這……眼前不就有一個嗎?”

    在一旁聽了許久,見終於輪到自己出場,秦青連忙道:“隻要幫主吩咐,秦青願意上刀山下油鍋!為幫主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二人乃是老夫愛徒,老夫也不想懷疑他們。隻是防人之心不可無,老夫這位子,太多人覬覦了。秦青,我命你就近監視二人,他們有任何異動,你都要向我來報,你可願意?”

    秦青連忙低頭信誓旦旦道:“秦青領命!秦青定不辜負幫主的看重!”

    “好!希望你不要讓老夫失望。”雄霸道,“你且退下吧。從今天起,就給我好好監視二人。”

    “是!秦青告退!”秦青低頭背對著門退后,一直到走到門外,才直起身,長舒了口氣。抬手一摸,額頭都是冷汗。這一關,勉勉強強算是過了……天下會啊,你怎麼還不快點倒!

    屋內,見秦青離去,雄霸又道:“丑丑,給我注意著點此人。他若有任何不妥,立刻向我來報。”

    “啊?……是,是!丑丑曉得了!”文丑丑一怔,隨即立刻點頭應道。雄霸果然疑心極重,誰也不信。他開始擔心,自己什麼時候被雄霸懷疑了,他大概會直接殺了他吧!

    越想越恐懼,這個有雄霸在的房間文丑丑一刻也不願再待下去,他立刻道:“幫主,那丑丑這就去盯著了!”

    “去吧。”

    文丑丑如逢大赦,連忙跑了出去。見秦青就在不遠處,他四下裡看了看,咬咬牙追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又爬上首頁月榜了orz總覺得很久沒有哪一次的月榜這麼難爬了……

    小劇場又粗線啦——

    秦青:嚇尿了嚇尿了我以為我會死在那裡!

    丑丑:嚇死了嚇死了我也以為我會被害死在那裡!

    秦青:……你在說我嗎?

    丑丑:秦青啊,我待你那麼好,你怎麼能這麼害我呢!啊呀呀,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秦青:文總管,您就多擔待點兒吧……反正以后您也要死在雄霸手裡的,早死晚死對您都一樣!

    丑丑:QAQ嚶嚶嚶人家不想領便當!

    PS:昨天下班在公司補完一章放存稿箱我就直奔電影院看《星際迷航:暗黑無界》去了……今年看的電影這部最好看啦!……雖然之前的悲慘世界也很霸氣,但隻 有科幻電影是我的最愛!強烈推薦,劇情好看,特效也很棒。因為之前沒有去看演職員表,所以看到神秘博士裡女主的前男友出現時我眼前一亮,雖然他一下子就沒 了……然后我看到了卷福,可真英俊啊。之后看到史波克的老演員出現時也好激動,兩個人互相叫史波克先生的時候超有愛,雖然隻有幾個鏡頭幾句話,但聽到他那 極具辨識度的聲音我的汗毛都豎起來啦,變3裡御天敵就是他配音的嘛~總之科幻迷不看后悔,隻追求視覺特效的也不容錯過(沒錯這是廣告),強烈推薦去電影院 看!

32 密謀

    “秦青啊,你知道方才幫主跟我說什麼了嗎?”文丑丑追上秦青,小聲故作神秘地說。

    秦青看了文丑丑一眼,秘密可以讓兩個人變得親密,這話著實沒錯。從前文丑丑雖待她不錯,卻總歸是隔著一層什麼的,不像現在這樣如同老朋友般親密。

    “莫非……幫主要你監視我?”想到雄霸的小心謹慎,又見文丑丑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秦青猜道。

    文丑丑一愣,脫口道:“你怎麼知道?”

    秦青呵呵一笑,“文總管,就像你了解幫主一樣,我有時也能猜到他心裡的想法。”

    被秦青輕易猜到,文丑丑有些不滿,但兩人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榮辱與共,同生共死,這種小事,他自然隻能丟到一旁。

    “那你准備如何?真的去監視風雲?”文丑丑問。

    秦青看他鬼頭鬼腦的模樣,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四下裡看了看,才道:“文總管,我覺得我們要麼找個隱秘的地方,要麼你做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不然讓別人,特別是幫主,猜到我們攪和在一起了,可就完蛋了。”

    文丑丑聞言驚出一身冷汗,連忙退離開些距離,正了正神色道:“畢竟幫主讓我監視你,我們私下裡還是少接觸的好!這話我現在就說完了吧。”但他的正經神色擺不久,臉色立刻又垮了下來,“想我這輩子都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怎麼會這麼命苦啊!”

    “……文總管,您跟著幫主管理著天下會,又為他四處收集情報,難不成還做的都是好事?”

    文丑丑一窒,不自然地說:“我好歹沒有隨意殺人。”

    秦青嗤笑了一聲。從剛才文丑丑在雄霸跟前幫她說話起,她就知道他除了與她綁在一起,已經沒有退路了,因此在他面前說話也沒再那麼小心翼翼。

    “咳咳,說正事!”文丑丑捂嘴咳了兩聲,微微勾著唇角,神情習慣性地帶上了絲奸猾,“紙包不住火,不定哪天幫主就知道我們倆得知了不該知曉的事。秦青啊,你真要替幫主監視風雲,就不想想其他路子?”

    “文總管,我隻是個小小的雜役,見識有限,您看應該怎麼辦呢?”秦青把問題踢了回去。

    文丑丑盯著秦青哼了兩聲。他想他先前真是看走了眼,到底是怎麼認為秦青隻是個無害的小娃兒的?現如今看來,天下會裡的那群雜役,沒一個比他狡詐!說不得之前泥菩薩的批命他就是故意說給自己聽,好將自己也拉下水與他同流合污。

    隻是雖想到了這一點,現在事已至此,他也別無退路。此事現在隻有他和秦青兩人知道,假如他想辦法除掉秦青,或許他就安全了,但風險太大,再加上他服侍雄霸 這麼多年,掌握了他不少秘密,說不定哪天雄霸就會殺了他。秦青這事雖來得突然,但也不能說沒有好處,至少是聲當頭棒喝,讓沾沾自喜以為可以一直過著一人之 下萬人之上悠哉日子的自己警醒過來。在天下會這麼多年,他也攢夠了銀子,若能尋到條穩妥的路子離開,不就能過上逍遙的日子了?

    心中的危機感漸漸濃厚,文丑丑也不追究秦青的踢皮球,嘴裡快速說道:“這天下會終究不是久待之地,秦青啊,你可有想過離開啊?”

    秦青心中一動,望著文丑丑笑得意味深長,“文總管,如果您認為離開是最好的選擇,秦青自然是跟隨您的步伐,隻不過要離開,談何容易?我不過是個小雜役,離開或許容易,但您……您服侍幫主那麼多年,他怎麼舍得放您走?”

    文丑丑臉色垮下,哼了一聲道:“他哪裡是舍不得我,分明是怕我帶著他的秘密投奔他人,威脅到他!”

    秦青攤攤手,“所以說,文總管,您想要逃離,可沒那麼容易。”

    見秦青一副不關我事的輕鬆態度,文丑丑嘿嘿笑了一聲道:“秦青啊,要是我逃不出去,你可也別想活著離開!”

    秦青臉色一變,盯著文丑丑像是憤恨又不敢言的樣子,其實心裡早樂開了花。隻要讓文丑丑生了離開天下會的心思,那她的離開之計就有了商量的同伙,以文丑丑在天下會的地位,以及他對雄霸和天下會的了解,一定能想出安然離去不被追殺的穩妥方法。

    盯著文丑丑好一會兒,秦青才長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文總管,秦青明白了。有什麼事我定會來跟你商量,到時一道離開。隻現在這天下半數以上都落入雄霸之手,想要安然逃離,哪裡那麼容易?”

    她必須回天下會的其中一個原因,正是擔心假如她留在五毒教,以雄霸擁有的情報系統,或許會查到她。她確實是個小人物,可跟她有關的人卻與雄霸這天下息息相 關,她不敢冒險。她關心在乎她的伙伴們,寧願自己回到天下會身陷虎穴,也不願意他們受到一點傷害。以天下會的勢力,若要殺雞儆猴,將收留天下會叛徒的五毒 教滅掉,簡直易如反掌。若她因為疏忽而讓五毒教眾人遭遇不幸,她絕不會原諒自己。

    文丑丑也煩惱地皺起了眉,半晌才道:“秦青啊,你我都回去好好想想,過兩日再聚相商。此事除了你我,千萬不能告訴任何人!”

    “我懂的。”秦青點頭應道。她也知道這事不能操之過急,“這兩日我會先按照雄霸的吩咐就近監視二人。”

    “去吧去吧,記得千萬不要露出任何破綻。”文丑丑對秦青揮揮手。

    秦青卻撇撇嘴道:“文總管,該小心的人是你啊。別忘了比起我,你可是時時見得著雄霸的呢!”

    文丑丑的臉色瞬間一黑。

    雖危機當前,秦青卻還是苦中作樂,笑嘻嘻地背著手離開了。

    因為一回來就見了文丑丑和雄霸,秦青還未見過孔慈,這回既然得了雄霸“監視風雲”的任務,她自然要經常去風雲二人的院子裡多逛逛了。

    當然,秦青怕遇到佔有欲強又愛吃醋的步驚雲,先問了人,得知步驚雲現正在校場練武,才去找孔慈。

    “孔慈,我回來了!”秦青拍了拍孔慈的房門,低聲叫道。

    房門猛地被拉開,孔慈那驚喜的臉出現在秦青面前。

    “秦青,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前幾天文總管說你失蹤了,我好擔心你。”孔慈將秦青請進屋來,臉上帶著欣喜的笑容。

    秦青心中微暖,笑道:“我這不是一樣不少地回來了嗎?別擔心。”

    兩人在桌旁落座,孔慈上下打量著秦青,嘆道:“你在外面一定沒吃好,都瘦了。”

    “咦是嗎?太好了,省得我減肥了。”秦青笑嘻嘻渾不在意地說,繼而又盯著孔慈的臉色,皺眉道,“我好得很。倒是你,臉色看起來好憔悴,我不在的這十多天時間,到底發生什麼了?”

    剛剛還不覺得,現在孔慈的興奮臉色漸漸褪去,就可以看到她眼底的暗色,似乎已長期睡眠不足。秦青忍不住猜測,她這樣的神色,估計與風雲二人脫不了關系。一 個是愛著她的,一個是她愛著的,而她又是他們的婢女,哪一個人的喜怒哀樂都能影響到她。聽文丑丑說的,前兩天聶風已經回來了,失去了明月,恐怕他很是消沉 吧。而孔慈如今這樣,或許正是因為得知了聶風與明月間的糾葛。愛著的人另有所愛,而自己卻無法吐露心意,還要裝作平靜的模樣安慰他,這對一個年輕的女孩來 說太過殘忍。

    孔慈微微一怔,別開視線道:“沒什麼啦。”

    秦青湊過去將孔慈的臉扳回來,嚴肅道:“怎麼可能什麼事都沒有?還當我是朋友的話,就告訴我,我幫你想想辦法。”

    “秦青,我真的沒事。”孔慈掙開秦青的手,垂下視線道。

    秦青嘴唇一抿道:“是因為聶風嗎?”

    孔慈驚惶地抬頭望了秦青一眼,又垂眸沉默不語。

    秦青坐了回去,單手撐著下巴,望著孔慈那一副小媳婦的模樣,不禁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氣憤。

    “孔慈,你喜歡聶風,就去告訴他,怎麼都好過暗戀無果。”秦青直接道。

    兩人關系雖好,卻從未仔細談過感情問題,上回被秦霜撞見后,算是提到幾句,但兩人並未深談。現在秦青覺得,這個問題非談不可了。她回到天下會的另一個原因 就是孔慈。多年朋友,孔慈又是個善良過頭甚至懦弱的女孩,太容易被人欺負了,讓她一個人待在天下會,秦青根本就放心不下。既然已經跟文丑丑說好想辦法不帶 仇恨地離開天下會,那她就要再算上一個孔慈。如果被卷入雄霸分化風雲的陰謀裡,孔慈的下場已經可以預料。

    孔慈雙眼微睜,臉色變得通紅,連連擺手道:“秦青,你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告訴風少爺……”

    孔慈說著,安靜下來,臉色變得落寞,“我隻是天下會的侍女,怎麼配得上風少爺……”

    “要是你愛他,他也愛你,談什麼配不配得上?”秦青抓著孔慈的手希望將她心裡的自卑趕走,“勇敢一回,不然你永遠不會得到你想要的。”

    孔慈雙眼微亮,隨即眼底卻涌上鋪天蓋地的絕望。

    “不……我已經沒有資格……喜歡風少爺了……”

    秦青一驚,望著孔慈微紅的眼眶,緊張追問,“孔慈,你還瞞著我什麼事?”

    孔慈隻是搖頭,淚水卻隨著她的動作扑簌著落下。

    秦青心底一涼,能讓孔慈哭成這樣的事,必定很糟糕。

    她抱著孔慈的肩膀,輕聲道:“孔慈,哭泣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我們是朋友,你有任何難言之隱都可以告訴我,我幫你保密,也會盡我所能幫你解決問題。”

    孔慈哭得愈發大聲,許久哭聲漸歇,她才哽咽著道:“秦青……我……那晚……沒辦法拒絕雲少爺……”

    秦青一怔,隨即心底一沉,她明白了孔慈在哭什麼。

    她雙拳緊緊握了握,環著孔慈的手緊繃著,許久才放鬆下來。如果說原本她對步驚雲隻是不喜不厭,此刻她對他就滿是厭惡了。就算是江湖兒女,就算他愛孔慈愛瘋了,在沒有明確她的心意,不能給她一個明確未來的情況下,他怎麼能要了她?

    而孔慈,她過度善良,不善於拒絕他人提出的要求,更何況是服侍照顧了十年的步驚雲。秦青對她的優柔寡斷和懦弱感到憤怒又心痛,此刻卻隻能以安慰為主。

    “孔慈,如果聶風真的愛你,就不會在意你是美是丑,之前是不是跟過別人。你不能在別人還什麼都沒有表示的時候就先看不起自己。你一時糊涂沒能做出正確的選擇,沒關系,現在還不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秦青……我……你真的這麼認為嗎?風少爺他真的不會在意嗎?”孔慈紅著雙眼,怯懦而又迷茫。

    “不管他在不在意,你首先要不在意。”秦青笑道,隨即又略略收斂了笑意,“隻是在你向他表露心跡之后,假如他拒絕了你呢?孔慈,你會怎麼做?”

    “我……”孔慈迷惘地望著秦青,無法回答。

    秦青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們定個約定吧。你去找聶風表明心跡,而不管聶風的答案是什麼,你都要冷靜,回來告訴我。”

    孔慈遲疑了一瞬,眼中迷茫終於漸漸褪去,眼底閃爍著亮光,“好!”

    秦青鬆了口氣,她知道聶風對孔慈雖好,卻沒有男女之情,恐怕孔慈自己也明白。但不去嘗試,總會不甘心。被傷了心,才能徹底死心,她才好跟孔慈說離開天下會的事。

    “瞧你的臉,都哭成個大花貓了。”心事暫且放下,秦青微笑著伸手去擦孔慈的眼淚。

    “孔慈,看看我給你帶什麼了!”

    門突然被打開,步驚雲魁梧的身影毫無預兆地沖了進來。

    秦青沒料到自己會在孔慈這兒耽擱這麼久,把個步驚雲也給耽擱來了,一時之間保持著手摸孔慈臉的動作,呆呆站著。

    而看清楚屋內的情形,步驚雲如同被點著的爆竹,沖了進來。

    “你對孔慈做什麼!”

    孔慈慌張地想要擋在秦青跟前,然而秦青卻拉住了她,望著步驚雲挑舋地一笑:“窈窕淑女,君子好求。誰能打動孔慈的心,她就是誰的,你管我對孔慈做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秦青大戰步驚雲……

33戰斗
    聽到秦青充滿挑舋意味的話語,步驚雲眼中怒火焚燒,橫眉道:“秦青,我早知你對孔慈用心不良。但我告訴你,孔慈是我的,你休想搶走她!”

    秦青怒極反笑,冷哼一聲道:“步驚雲,你一口一個孔慈是你的,可你問過孔慈的意思了嗎?你確定她想跟你在一起?”

    “這是我和孔慈的事,與你何干?”步驚雲冷笑一聲。

    秦青針鋒相對道:“那我跟孔慈心心相印,琴瑟和鳴,又與你何干?”

    “秦青……”見秦青不遺余力地挑舋激怒步驚雲,怕她會被步驚雲傷害,孔慈擔憂地扯了扯秦青的手臂。

    秦青回頭拍了拍她的手,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她自己自有分寸。

    兩人這一番舉動徹底惹怒了步驚雲,他不再跟秦青廢話,一掌就拍了過來。

    秦青立於原地未動,冷笑道:“你在孔慈的房間裡動手,就不怕傷了她?”

    掌風生生在秦青面門停住,步驚雲看了孔慈一眼,轉身拂袖而出,口中冷聲道:“我們出去打!”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秦青對擔憂地看著自己的孔慈做了個口型,跟著步驚雲走了出去。

    孔慈怔怔地看著兩人的背影,連忙追了出去。

    院子裡空間已經足夠,步驚雲背對秦青長身而立,一身紅色披風隨風而動。

    秦青走到步驚雲身后兩米遠停下,估摸著此刻孔慈聽不到二人對話,忍了許久的話此刻終究說出了口,“步驚雲,原本我對你隻是不討厭,但現在,我看不起你!”

    步驚雲倏然回身,望著秦青滿眼怒火,卻瞥了不遠處跟出來扶著門框擔憂地看著這邊的孔慈一眼,沒有立刻動手。

    “你什麼意思?”

    秦青冷笑,“我什麼意思?哈,你心知肚明!這麼多年的相處,你必定早知道孔慈溫柔善良,又是你的侍女,根本不會拒絕你的任何要求。而你卻卑劣地利用這點,強佔了她的身體!”

    “一派胡言!我與孔慈是兩情相悅!”步驚雲怒道。他不知道孔慈怎麼會將這麼隱秘的事告訴秦青,此刻他隻覺得憤怒。

    “兩情相悅?別搞笑了!”秦青道,“你就看不出來,這些日子孔慈受到了多大的內心折磨?原本開朗的女孩,現在郁郁寡歡,你真的不明白這是因為什麼?”

    “住口!孔慈是愛我的!”步驚雲拳頭緊握,一副要動手的模樣。

    秦青后退一步,定了定神繼續道:“愛你?這真是我近來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步驚雲,你以為孔慈為什麼幾次攔著你不讓你傷我?不是因為她愛我,而是因為我尊重她!而你呢?你幾時站在她的立場看問題過?孔慈關心你不過是習慣使然,她服侍任何一個人十年,都會關心那個人,與那人是不是你步驚雲,毫無關系!”

    “住口!”龍有逆鱗,秦青的話戳中了步驚雲隱隱藏於心底的擔憂,他怒火中燒,身形一動向秦青攻去。

    秦青早料到自己這番話會激怒步驚雲,暗暗做足了准備,此刻步驚雲那凌厲的掌風襲來,她忙抽身后退,在孔慈的驚呼聲中避開了這要命的一掌。

    “被我說中心思,說不過我,便直接動手了?呵呵。”秦青抽空冷道,望著步驚雲的眼中滿是鄙夷之色。

    步驚雲沒有回答,怒火卻更為高漲,身形一晃,再度向秦青飛身攻去。

    秦青不退反進,用帶著十足惡意的聲音道:“步驚雲,我武功是不如你。可要是你傷了我,甚至殺了我,你知道孔慈會有多恨你嗎?”

    因為秦青的話,步驚雲下意識地看了孔慈一眼,凌厲的掌風便是一滯。秦青抓緊這機會,對著步驚雲的面門就甩出一把藥粉。

    步驚雲揮舞著披風后退,但方才他猝不及防,仍然有些藥粉被他吸入,他冷冷盯著秦青,憤怒又不敢置信地說:“你竟在比試中下藥?”

    “我武功比不過你,為免被你殺了讓孔慈傷心,我自然要做二手准備。你若不服氣,也可以用藥啊。”秦青滿不在乎地挑舋笑道。

    步驚雲不知秦青下的是什麼藥,在原地站了會兒,似乎沒感到什麼不對勁,臉上猶帶著絲遲疑。

    秦青退后幾步,臉上待著猖狂的笑,“步驚雲,我告訴你,你死定了!我這藥,可是花費千金求來的,名為絕命七步倒。你敢走七步,立刻就會七竅流血,爆體而亡,什麼都不會留下!不信你可以試一試!”

    她笑著又退后了一步,“方才跟你說那麼多,不過是為了轉移你的注意力。而今你中了此毒,真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啊!”

    步驚雲臉色微變,卻對秦青冷笑道:“你以為這嚇唬得了我?”

    說著,他邁出了一步。

    “一。”秦青順勢數數。

    步驚雲臉色微變,卻仍然邁了第二步。

    “二。”秦青悠閑地接著數。

    步驚雲頓了頓,又邁出了好幾步。

    “三……四……五……六……”秦青一步步數得認認真真,“步驚雲,還有最后一步,別遲疑,快走啊。等你死了,孔慈就是我的了!”

    步驚雲被激怒,抬起腳,但要落下時,卻頓住了。

    秦青那幸災樂禍的模樣和眼底的惡意是那麼明顯,一開始他以為秦青是在唬他,畢竟那所謂的絕命七步倒他從未聽聞。但秦青那自信的模樣讓他心生遲疑,他不敢冒險。他不怕死亡,也不怕冒險,但他還有要做的事,還有要報的仇,他不能在這樣的事上冒險,萬一賭輸了,他義父一家的大仇,無人能報。

    在步驚雲遲疑的時候,秦青心中也是緊張萬分。

    剛剛她丟出去的,不過是毫無殺傷力的破相,要是步驚雲真的走了這第七步,她的謊言就被拆穿了,估計她得立刻找人尋求庇佑,不然步驚雲要來追殺她,她可扛不 住。她忽然覺得,似乎最近自己的膽子見長,居然敢挑舋步驚雲。雖然身上的藥粉讓她多了幾分底氣,但心境的變化才是最根本的吧。以前隻想低調地活著,不去關 心任何與她無關的事,但現在,她也被卷入了這場關乎整個江湖的漩渦之中,不積極努力去爭取,說不定就會落得個尸骨無存的下場。

    恰在此時,一道身影悠然落下,擋在秦青和步驚雲之間。

    “雲師弟,秦青,你們這是干什麼?”秦霜眉頭微皺,望了望兩人道。

    步驚雲順勢收回了伸出去的腳,冷哼一聲,“霜師兄,我們的事,你別管。”

    不同於對步驚雲的劍拔弩張,對秦霜,秦青倒是客客氣氣,“霜堂主,抱歉驚動了你。”

    臉上是一片歉然,但秦青的心裡簡直像是樂開了花。有秦霜在,她這台階可就能下得順順暢暢了。

    也不等秦霜再問什麼,秦青抬手丟出一顆藥丸,見步驚雲利落地接住,她露出絲勉強的笑容,嘆息道:“既然霜堂主出現調停,我也不好不賣霜堂主的面子。步驚雲,這是解藥。”

    步驚雲猶疑不定地望著秦青,似是不敢相信她如此輕易就拿出了解藥。

    “解藥?”秦霜吃驚道,“什麼解藥?”

    “這個小人在比武過程中給我下了絕命七步倒。”步驚雲冷冷道。

    秦青底氣十足地回道:“兵不厭詐,你自己疏忽中了招,怪得了誰?”她不是君子更不是英雄,她是女子,亦是小人,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他不知道的麼!

    “絕命七步倒?”秦霜皺眉。他怎麼沒有聽說過此種毒藥?

    見秦霜疑惑的模樣,怕他識破她的謊言,秦青連忙冷冷道:“步驚雲,今天這戰到此為止,將來我們再戰。我隻告訴你,我絕不放棄孔慈!”

    秦青的宣言令秦霜詫異地看著她,注意力不再纏繞在絕命七步倒上,“你們這是為孔慈而決斗?”

    秦霜知道秦青是女的,此刻不免覺得古怪,用詭異的視線頻頻去看秦青。

    “是啊,霜堂主。”秦青大大方方地站立著任由他打量,卻看向步驚雲道:“快吃解藥吧,步驚雲。那毒性隨著時間推移會加劇,到時若吃了解藥都不管用,可別怪我沒有事先提醒你。”其實這顆所謂的解藥是解連環炮的,就算亂吃,估計對人體也沒啥壞處。

    步驚雲遲疑了一瞬,猛然將那藥丸丟進嘴裡吞下。

    秦青頓時長舒了口氣,不用擔心步驚雲會發現她用的毒藥是假的了。下次若情況危急,還可如法炮制。

    “哦對了。”在步驚雲吞下解藥后,秦青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擊掌驚呼道。

    步驚雲和秦霜雙雙看向他,視線一個微驚,一個不解。

    秦青咳了一聲道:“雖然解藥可解大部分毒性,但還有少量毒性會透過皮膚滲出來,形成小紅點。這些小紅點時間久了也可消退,但若想盡快令其消失,最好是用生姜泡醋洗臉,三天后自然可消。”

    說完,也不管步驚雲是什麼反應,秦青轉身便走。見孔慈擔憂地迎上來,她對她眨眨眼,眼底帶著輕快的笑意,嘴唇微動,卻沒有發出聲音,“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孔慈一怔,微微點頭,便望向步驚雲和秦霜,猶豫著不知該不該上前。

    看出她的為難,秦青嘆了口氣,輕聲道:“去吧孔慈,隻是不要忘了我今天跟你說的話。”

    聞言,孔慈似是鬆了口氣,對秦青感激一笑,便忙走了過去,“雲少爺,你沒事吧?”

    秦青回頭看去,正好與秦霜那探究的視線對上,秦青微微一笑,點頭示意,便轉身離開了這個小院。

    回到自己房間,秦青覺得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不過才半個多月,這房間便積了一層薄薄的灰。而對秦青來說,不管是在外的這半個月,還是在天下會的十一年,都像是夢一場。

    第二天,秦青如同從前一般悠閑地在天下會裡閑逛,有目的性地了解著天下會近來發生的事,流傳的小道消息。關於斷浪,關於聶風倒是有各種各樣版本的說法。有 些說斷浪騙了聶風,投靠無雙城,聶風憤而將無雙城毀了,有些說聶風根本就是故意放走斷浪,好找借口與去探無雙城虛實,以便滅了無雙城。各種說法不一而足, 秦青聽過也就算了,也沒放在心上。流言這東西,你是越在意傳得越凶,不去理會的話,不久也就散了。

    不過,秦青這一次回來,倒是激起了一些人的報復欲。先前斷浪還在的時候,秦青有斷浪護著,沒有人敢亂動她,但現在斷浪走了,聶風又整日消沉看不到人,有人的心思便活絡起來。

    中午吃過飯,秦青正在閑逛晒太陽,就見六七個人氣勢洶洶地過來,為首的正是莫飛。

    想這莫飛對自己積怨已久,恐怕這次不得善了,秦青也沒有躲,她知道現在她得讓他們這些人明白,就算斷浪不在,她也不是能隨意被欺負的。

    “哎喲喲,沒了斷浪,你看起來很是寂寞啊!”莫飛嘲笑道,語氣裡帶著絲邪惡的曖昧。

    秦青不以為意,呵呵一笑,“是呢,確實有點寂寞了。所以我還得感謝你們送上門來,讓我高興一回。”

    莫飛臉色一黑,“秦青,你找死!”

    他說著就帶頭攻了上來。

    秦青武功比莫飛好,不過也就好上一點點,如果沒有其他手段,將會寡不敵眾。好在她回天下會之前向秦嵐討了很多藥粉,此刻面對這群送上門來的家伙,她毫不吝嗇地撒出一堆痒死人。

    “什麼東西?……好痒,痒死我了!”所有人都不停撓著身上,但那痒似乎是由內而外的,深藏於皮膚底下,怎麼撓都不過癮,身上不知不覺出現了很多撓出的傷口。

    這痒死人有解藥,不過秦青沒帶身上,她得空出地方帶更多實用的藥粉,這種毒不死人的藥,就沒必要帶什麼解藥了。反正就算沒有解藥,這藥效半個時辰后也就沒了。

    不過撓心撓肺地痒一小時而已嘛。

    秦青沒什麼同情心地想著,踏過倒了一地的人體,在莫飛身旁多逗留了幾秒,低頭望著他憤恨的臉淡笑,“下次再來惹我,招呼你們的可就不是這種小打小鬧的藥粉了。”

    莫飛瞳孔一縮,目送秦青悠閑離開,氣得滿臉通紅,隻是身上的瘙痒很快轉移了他的注意力。這到底是啥玩意兒,怎麼這麼痒啊!

    解決了不識相的人,秦青心情不錯,又在天下會裡游蕩了許久,近傍晚的時候才回到自己住的小院。

    令她吃驚的是,孔慈竟抱著雙臂坐在她的房門口,那道安靜的身影似乎坐成了一座雕像,仿佛從未挪動過半分。

    “孔慈?”秦青叫了孔慈一聲,見她抬頭望著自己時臉上帶著迷茫,連忙將她帶進了房間,倒了杯水遞到她面前。

    孔慈慢慢地喝著水,整個人安靜得像是隨時要消失。

    秦青沒有催問是什麼事,靜靜地陪著她,一室靜謐。

    許久,才聽孔慈低低地說:“我跟風少爺說了。”

    秦青握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顫,聲音平靜地問道:“風少爺……說什麼了?”

    孔慈低著頭,半晌才道:“風少爺說,他一直當我是……妹妹。”說到最后兩個字,孔慈的聲音裡已滿是哽咽。

    “秦青,風少爺說他當我是妹妹……為什麼會是這樣?為什麼?”她的哭聲越來越大,秦青不得不抱著她,卻沒有說什麼,此刻隻希望她能好好發泄一番。

    孔慈抱著秦青哭了很久,哭到雙眼紅腫,聲音嘶啞,才漸漸止了哭。

    “秦青,對不起。明知道雲少爺誤會你,還來找你……”孔慈直起身,紅著雙眼歉然道。

    “沒關系的,我不怕他。”秦青柔聲道,“有什麼問題盡管來找我,我幫你一起解決。我們是朋友,我不幫你,誰來幫你?”

    “秦青……”孔慈眼眶一紅。

    “好啦好啦。咱們來說正事。”秦青連忙擺擺手道。

    孔慈吸了吸鼻子,點點頭。

    “你別怪我問得直接,也別怪我多事。”秦青斟酌著說道,“其實我早看出風堂主對你無意,現在你得到了他的回答,今后有什麼打算呢?”

    “我……”孔慈抿著唇不語,眼底滿是掙扎猶豫。

    秦青看了她一眼,繼續道:“我知道十年的喜歡不是那麼容易就丟棄的。但風堂主這人,看似溫柔,其實在感情上最是無情。他既然說將你當做妹妹,就不會喜歡上你,他會對你好,卻不會給你你想要的感情。如果是我的話……我會利落地轉身。”

    這樣說著的秦青,腦子裡卻閃過了斷浪的身影。她與斷浪決裂,回了天下會,是因為道不同不相為謀,而不主要是因為感情的問題,事實上她對他的喜歡,還藏在心 底,從未消退。她知道斷浪對她大約也是有些情意的,隻是他還未發現——或者說拒絕去承認而已。她不知道,假如斷浪喜歡的是別人,隻將她當兄弟般,她是會像 此刻對孔慈說的那般轉身離去,還是會死纏爛打。

    “我……我不知道……”孔慈搖頭,滿臉掙扎。就像秦青說的,十年的感情不是說斷就能斷的,她甚至希望,她沒有去找風少爺說出自己的心意,這樣她還能心無旁騖地在他身邊當著侍女,照顧服侍他。

    可事已至此,她已經不能回頭。況且,現如今這狀況,也不能說沒有一點好處。至少她埋在心底十年的心意已經傳達給風少爺,她也鼓足勇氣了一回。雖然結果不盡如人意,可現在她仿佛放下了心頭大石,渾身輕鬆了不少。

    “孔慈,有件事我想告訴你,但你必須保密,不能告訴任何人。”秦青心中猶豫了會兒,才道。她想,孔慈為她瞞了三年的女兒身,隻要她不願意,就算孔慈是希望她告訴別人自己女兒身份的,孔慈也沒有告訴任何人。所以她信得過她。

    “你說,我不會說出去的。”孔慈望著秦青,有些迷惑。她不知道秦青這當口要告訴自己什麼秘密。

    “雄霸怕風雲二人危害到他的位置,讓我監視他們。”秦青道。

    孔慈吃驚地盯著秦青。

    秦青繼續說:“而且,不管我有沒有發現什麼,恐怕雄霸都會想辦法分化風雲,鞏固自己勢力。”

    “這……這怎麼會?”孔慈不知所措。

    “雖然聽起來匪夷所思,但這卻是千真萬確的。”秦青道,“到時候,我怕你會被卷進來。”

    “我?”孔慈更為驚詫。

    “是。”秦青點點頭,“秦霜和步驚雲都喜歡你,而你喜歡的卻是聶風,這樣好的關系,雄霸若是知道了,怎麼會不好好利用?”

    “霜少爺也……這怎麼會?”秦青的話讓孔慈腦中一片混亂。

    “你是當局者迷,而我則是旁觀者清。”秦青道,“孔慈,現在到你選擇的時候了。”

    “我?”秦青的話一句句都讓孔慈措手不及,她腦中根本還是迷茫一片。

    秦青慢慢解釋道:“如果什麼都不做,隨波逐流,恐怕不久你就會被卷入漩渦之中,無法自拔﹔如果你不願淪為分化風雲的工具,我們就想辦法,避免那一切的發生。”

    “我……”孔慈雙眸閃爍著,好半天才沉靜下來,望著秦青的雙眼帶著祈求和不自信,“秦青,我不願風少爺和雲少爺為了我而反目成仇。”

    “即便你必須離開天下會,即便你再不能服侍他二人?”秦青緊追不舍。

    孔慈怔忪片刻,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那一向柔軟的雙眸中帶了抹堅定,“是,即便如此!”

    “好!”秦青心中大石放下,點頭道,“那麼這段時間你就像往常一樣,不要露出任何破綻……唔,最好做出副難過消沉的模樣。我會想個穩妥的辦法,你等著我的好消息!”

    “嗯!”孔慈此刻心中又是放鬆又是沉重,離開天下會終究不是件輕易就能辦成的事,她怕這事會出問題,她也不舍就此離開風少爺和雲少爺。

    然而,如若她的離開能讓風少爺和雲少爺再無后顧之憂,她心甘情願!
男主角是给女主角爱的,男配角是给读者们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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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約定

    雖然在孔慈面前夸下海口,秦青心中卻因為沒有想到足夠穩妥的方法而焦躁萬分。

    第二天,秦青按照約好的,私下裡跟文丑丑見了面。

    “昨天你和步驚雲的那場決斗,雄霸已經知道了。”文丑丑嘿嘿笑道。

    秦青感興趣地問:“他怎麼說?”昨天故意挑舋步驚雲,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要做給雄霸看。

    “他似乎對你和步驚雲的矛盾挺滿意的呢!”文丑丑道。

    “那文總管,你可想好如何離開天下會?”

    文丑丑的臉色立刻就有些不自然,“這個嘛……方法還是有的,就是都不夠穩妥。”

    “那就等於沒有。”秦青翻了個白眼,她猶豫了一瞬,還是說道,“在我們離開之前,文總管,我想先送一個人離開天下會。”

    “誰啊?”

    “孔慈。”

    “她?你……不會昨天是假戲真做,你真喜歡孔慈吧?”文丑丑一臉驚訝,“我還以為你都是裝出來的,還在贊你裝得好呢!”

    “文總管,你想多了。”秦青哭笑不得,“我和孔慈都是……”

    她頓住,還是覺得暫時不將自己的女人身份告知為好,便改了口道:“我和孔慈是好朋友,我隻是在盡一個朋友的義務。”

    “嘖嘖,年輕人啊!”文丑丑卻不信秦青的話,上上下下曖昧地打量著秦青。

    秦青一噎,估計解釋不通,決定干脆就破罐破摔了,呵呵笑道:“哎,既然被文總管看出來了,我也隻好坦白了。我不能將孔慈一個人留在天下會,我也已經跟她談過,她說願意跟我走。所以我得想個好辦法,將孔慈安然弄出天下會去。”

    “這個……”文丑丑皺眉遲疑了會兒道,“恐怕不容易啊!”

    “此話怎講?”

    “昨日雄霸問我孔慈的事,似乎已經注意到她了。我看他在打著什麼壞主意呢!”文丑丑揮了揮手頗為不屑地說。

    雄霸已經想好分化風雲的辦法了吧。

    秦青皺眉思索。現在風雲二人與雄霸還維持著師徒關系,沒什麼事的話,不會想著要將天下會推翻,將雄霸打敗。但假如雄霸分化二人的陰謀被兩人得知,再加上二 人與雄霸的殺父之仇,恐怕他們會就此聯手,將雄霸除去。不過現在二人的武功都是雄霸教的,若想打敗雄霸,恐怕二人還得去江湖上歷練一番,得到些機緣,才能 勝過雄霸。而要讓他們叛出天下會,還需要個契機,不可能她直接跑兩人面前告訴他們雄霸的陰謀,他們就會相信她。而這對她個人的安全來說,風險太大。

    可如果任由事態自由發展,她還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離開天下會,雖然平日看不出來,但她心底的焦急卻是與日俱增的。

    “文總管,你覺得毒死雄霸如何?”秦青忽然抬頭道,她望著文丑丑的視線閃亮得嚇人。

    文丑丑驚得退后一步,連連擺手,臉上滿是恐懼,“那可不行!雄霸警惕心重,要在他身上下毒談何容易?我不干!死也不干!”

    “……我隻是個提議,文總管你慌什麼。”秦青眼中的光瞬間黯淡,聳聳肩道。

    “我是怕你真的想不開,自己死也就罷了,還連累了我!”文丑丑嫌棄道。

    “……”秦青沒再跟他做無用的口舌之爭。

    “不過說到藥,我這兒倒是有種藥,或許有用。”文丑丑忽然道。

    秦青立刻就來了興趣,“什麼藥?”

    “假、死、藥!”文丑丑一字一頓道。

    “這種藥丸,服下后氣息脈搏都會降到最低,幾乎感覺不到,跟死人無異。十二個時辰后,藥效消退,人就會漸漸清醒過來。”文丑丑在秦青好奇的視線中,自豪地解釋起來。

    “這東西可真不錯。”秦青兩眼冒光,她已經大概想到該怎麼將孔慈弄出天下會了。

    文丑丑見狀,警惕地問道:“秦青啊,你又想做什麼?”

    “好事!”秦青微微一笑。

    文丑丑心底立刻升上絲不好的預感,他萬分后悔自己剛才賣弄炫耀假死藥了。

    “文總管,這事還得您幫忙。你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被逮住了,另一個都會受牽連呢!”秦青看著文丑丑,笑得陽光燦爛。

    文丑丑縮了縮脖子,隻覺得背后一股陰氣繚繞不去。

    “秦青啊,你這是要害死我啊!”文丑丑唉聲嘆氣道。

    秦青正了正神色,“文總管,隻要計劃完善,就不會出什麼問題,您幫雄霸管理天下會這麼多年,不會連送具尸體出去的自信都沒有吧?”

    “這……哎,好了,你說說你的計劃,我去安排。”文丑丑揮揮手道。其實他自己也想假死遁逃啊,但吃了假死藥,誰安排送他出去?實話說他現在還不能全身心地 信任秦青,要是他吃了假死藥后,秦青動動手腳讓他真死了呢?這情況換到秦青身上也是如此,兩人不管誰吃下假死藥都要擔心另一人動手腳。

    “這個容我再仔細想想。雄霸估計已經想好怎麼對付步驚雲和聶風了,不如等他做些什麼之后,我們再將計就計。”秦青沉吟道。

    “也好。我會注意打聽的。”文丑丑認命道。

    “文總管,麻煩您了。”秦青忙笑著道謝。

    “哎呀,要不是看在我們隻能同舟共濟的份上,我才不會幫你!”文丑丑嫌棄地揮了揮手。

    “是是,文總管說得對。”秦青連連點頭。

    事情說得差不多,臨走前文丑丑忽然拉住秦青道:“今天雄霸安排了一個名叫劍舞的侍女給聶風,你可要小心她。”

    “劍舞?”秦青腳步略頓。

    文丑丑神秘一笑,“是啊,不過她還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雄霸的親生女兒,幽若!”

    “雄霸什麼時候冒出個女兒的?她去聶風身邊做什麼?”秦青皺眉。她在天下會十一年,從未聽說雄霸有女兒。

    “雄霸怕她被人傷害,一直將幽若關在湖心小筑,不讓她出來,隻有我每天派人或親自送食物過去。你怎麼會知道?”文丑丑得意地一笑,“本來我也不知道雄霸派幽若去聶風身邊的目的,但偏偏讓我發現了雄霸和幽若立下的賭約。”

    “什麼賭約?”

    “七日殺人之約。七日之內幽若能殺了聶風,那她就可離開湖心小筑,如若不然,她就得回去,一輩子不許再提離開的事。”文丑丑道。

    秦青聽得咋舌,“雄霸他這是養女兒還是養寵物啊,這種做法,他女兒還真能忍。”

    “誰說不是呢。”文丑丑嘆息一聲,“幽若小姐還是很可憐的,從小在湖心小筑沒人陪她玩,養成了刁蠻的性格,也不能太過苛責她。”

    見他這樣子,秦青心中起了警惕,“文總管,幽若小姐可憐是可憐,但她畢竟是雄霸的女兒,假如你因為不必要的同情心泄露了什麼,到時候可憐的就是我們了!”

    文丑丑似是被戳中心思,臉上浮上絲不自在,“哎喲,我怎麼會泄露我們的秘密呢?秦青啊,我看你要擔心的是你自己啊!你是個年輕人,做事難免沖動,可別因為愛上幽若小姐而做出昏頭的事!”

    “……這個請放心,這種事絕對不可能發生!”秦青說得斬釘截鐵。她可沒有百合的傾向。

    文丑丑一拍手道:“啊呀我怎麼忘記了呢,你喜歡的可是孔慈,必定不會愛上幽若小姐,我可放心多了。”

    秦青眨眨眼,沒有多說什麼。

    文丑丑嘆了口氣繼續道:“其實雄霸本來要將幽若小姐安排到步驚雲身邊的,可步驚雲抓著我去找雄霸,硬生生將孔慈要了回去。”

    秦青扯了扯嘴角,“雄霸這是欲擒故縱。”

    “你猜得可真准啊!”文丑丑驚訝地盯著秦青,片刻又道,“也正因為如此,雄霸才更為注意孔慈這丫頭了。”

    “所以說步驚雲就是個笨蛋,說喜歡孔慈,卻將她推到風口浪尖上。”秦青咬牙恨恨道。

    “可不是嘛。”文丑丑嘖嘖嘆道,頓了頓他又道,“還有啊秦青,雄霸吩咐我這幾天躲起來,免得聶風找我換侍女。嘖嘖,幽若小姐雖被關在湖心小筑,從小也是嬌生慣養的,哪裡會伺候人?現在也不知道鬧成什麼樣了呢!”

    文丑丑說的話似是帶著擔憂,但仔細一看,卻見他扯著嘴角,明顯幸災樂禍。

    “放心,我會幫你看著的。”秦青點頭,轉身要走,不放心地又叮囑道,“孔慈的事你一定要先安排起來啊。文總管,到時候可就靠你了。”

    “包在我身上。”文丑丑嘿嘿一笑。

    第二日,秦青慢悠悠逛到了聶風三人所住院子外。

    透過院子門,她看到一個陌生的女子正在打水,想必她就是化名為劍舞的幽若了。隻是她果然如同文丑丑所說,根本做不來伺候人的工作,打個水而已卻濺得到處都是。最后還是聶風自己提的水。

    秦青偷偷看了會兒,正要離去,冷不防身后傳來個溫和的聲音。

    “秦青,你怎麼不進去?”

    秦霜。

    秦青轉頭望向秦霜,笑道:“霜堂主,我隻是路過,就不進去了。”在雄霸三個徒弟中,秦青最怕與秦霜打交道。不僅僅是因為隻有他識破了自己的女子身份,還因為他心思細膩,她怕自己可能會不慎露出破綻被他抓住。

    “告辭。”她垂首拱了拱手,便要離去。

    卻聽秦霜道:“秦青,我本以為你會隨斷浪而去。”

    秦青腳步微頓,背對著秦霜,半晌才道:“霜堂主多慮了。我從小長在天下會,已視天下會為我的家,又怎會輕易離開?”

    “但你不是對斷浪……”秦霜欲言又止。

    秦青沉默著。她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又聽得秦霜道:“獨孤一方和其子雙雙死去后,無雙城群龍無首,斷浪以一人之力難以力挽狂瀾,此刻無雙城已名存實亡。”

    秦青心中一動,想起斷浪那對未來充滿希望,野心勃勃想要手握權勢的表情,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她一直說著想看看他失敗的模樣,可當真聽到他失利的消息,她還是不受控制地想象著他此刻的心情,替他一起難過。

    這種情緒幾乎已經成為本能,無法人為控制。

    “霜堂主,這與我無關。”秦青始終沒有轉身,她怕敏銳的秦霜可以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什麼,“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秦青身后,秦霜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目光淡淡的,無波無瀾。

    秦青雖跟文丑丑說會幫他看著點,但一點都不想參合進聶風和幽若之間。雖然幽若與雄霸定下七日殺人之約,但秦青有一種預感,這個約定,最后會成為個笑話。聶風太過溫柔,幽若這個從小缺愛的孩子跟聶風接觸久了,又怎麼會不被他俘虜?

    不過她沒去找聶風,聶風倒是主動找上門來了。

    “剛得知你回來了。秦青,當日在無雙城,多謝你出手相助。”聶風對秦青感激笑道,隻不過笑容有些黯淡,想必是想起了明月的落崖。

    手中仿佛還有衣袖撕裂的微顫,秦青勉強笑了笑,“很抱歉,當時我沒能幫上什麼忙。”

    “別這樣說,我知道你已盡力。”聶風笑了笑,“比起你,更該被責怪的人是我。是我沒用,連心愛的女人都救不了。”

    聶風的笑實在落寞,比哭還難看,秦青別開視線,轉移了話題道:“聽說你身邊來了個新侍女,她怎樣?”

    “你說劍舞啊。”提起新侍女,聶風有些哭笑不得,“雖然莽莽撞撞的,但她是個好女孩。”

    “大概在你心裡,每個女孩都是好的吧。”秦青笑他。

    聶風好脾氣地笑笑,“劍舞確實是個好女孩。我看得出來,她雖滿口粗話,又不太會做事,但她心地善良,懂得關心他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看你還是小心點好。”秦青提醒了一句。

    “我會的。”聶風口上答應著,但秦青知道他根本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想想作為一個主角,聶風應該不會這麼早就出事,秦青便也作罷。以他這種性格,估計幽若跟他相處沒多久就立刻會被感動的吧。

    聶風走后,秦青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就見一個漂亮的姑娘氣勢洶洶地沖了進來,她細細一看,竟然是幽若。

    “你是……”秦青裝作不認識她的模樣,疑惑道。

    “我叫劍舞,是聶風堂主的侍女!”幽若抬著下巴,傲然道。

    “失敬失敬!”秦青連忙道。

    誰知幽若卻瞪著她,口中不善道:“這麼假惺惺做什麼?剛才我都聽到了,你對聶風說我的壞話!”

    秦青咳了一聲,腦中一轉已經有了說辭,淡淡笑道:“劍舞姑娘,這你可誤會了。我是風堂主的朋友,自然要為他著想。他這人就是太容易相信人,我若是不多提點 幾句,他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當然,這些想法在見到劍舞姑娘后都不值一提了。劍舞姑娘美麗聰慧,秀外慧中,怎麼會如我所說?你能當風堂主的侍女,是風堂 主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啊!”

    “這還差不多!”劍舞顯然因為秦青的馬屁而心花怒放,她盯著秦青,笑道,“你這個人還不錯,我也交你這個朋友好了!”

    “我的榮幸。”秦青也笑。伸手不打笑臉人,能與人為善總比多一個仇敵的好,當然,步驚雲除外。

    “我告訴你我的名字了,你叫什麼?”幽若問。

    “我叫秦青。”秦青回道。

    “秦青?跟秦霜一個姓啊,你們有什麼關系嗎?”幽若好奇地問。

    秦青摸了摸鼻子,“這個……隻是巧合而已啊。”

    “哦。”聞言幽若不再追問,對秦青擺擺手告辭,“那我先回去服侍聶風了,沒了我他還不知道要亂成什麼樣呢!”

    “慢走。”秦青看著幽若那跳脫的背影消失,不禁嘆了口氣。這姑娘的演技也太差了,真難為聶風居然沒有發現不妥。哪有侍女敢直呼秦霜聶風等人名字的啊,沒見孔慈每次提到幾人,都是少爺少爺地叫的麼。

    不過這麼一看,確實如同聶風所說,這幽若是個本質善良的女孩。雄霸這樣一個梟雄,卻生出了這樣一個單純善良的女兒,可真是個奇跡。

    因此,秦青更加堅信,那七日之約,到最后恐怕真的會變作一個笑話。就是可惜了幽若,輸了約定,就得孤零零的一個人回到湖心小筑去。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生活,而幽若是雄霸的女兒,是秦青最管不著的人,她也不再多想,更多地關注起步驚雲來。

    那一次兩人決斗之后,秦青就盡量避開他,他也沒刻意來找她,因此兩人再沒有沖突。不過他看孔慈倒是看得更緊了,隻要會裡沒事,他就將孔慈帶在身邊,顯然是為了防范秦青。

    不過他終究有不在的時候,秦青便趁那些時候去找孔慈,詢問她的近況。得知她漸漸開始拒絕步驚雲的一些親密動作,秦青感到些許欣慰。

    “秦青,你說得對。我雖隻是個侍女,但我的義務隻是照顧他們,而並非滿足他們的任何無理要求。”孔慈道,下一秒又咬了咬唇,“但雲少爺太強勢了,就算我拒絕,也拗不過他……”

    “他再敢對你動手動腳,你就踢他子孫根!”秦青惡狠狠地說。

    孔慈臉色瞬間變得通紅,“秦青,你、你一個女孩子怎麼能說這種話!”

    “你知道的吧……”秦青壞心眼地湊過去,說道,“我跟男孩子們一起長大,不知道看過多少形形色色的子孫根哦……”

    孔慈受驚似的向后仰了仰頭,臉色愈發紅艷艷的,幾乎要滴出血來。

    “孔慈,對付急色的男人,千萬不能心軟。我跟你說,武功再厲害的男人,子孫根也是他的弱點,踢得好的話,可以讓他完全喪失反抗能力,任你宰割。”見自己連 說幾個子孫根后,孔慈的臉色就通紅不退,秦青撇了撇嘴。她已經用比較文雅的說法了,什麼小JJ啊diao啊jiba啊這種詞,她都是顧慮到孔慈的接受能力 才沒有說出來。

    “我、我知道了!秦青,你別再說了……”孔慈終於通紅著臉討饒。

    “知道就好,下次記得多練練啊。”秦青拍了拍孔慈的肩語重心長地說。

    “嗯……”孔慈早羞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忙敷衍地答道。

    孔慈和聶風那邊都沒大問題,秦青提著的心稍稍放下。

    接下來,就是等著雄霸出手了。雄霸武功高強,擅用陰謀,可她秦青也不笨,再加上還有雄霸的左膀右臂文丑丑幫忙做內應,她相信她能算計得過雄霸。

    這天,秦青例行確認孔慈和聶風那兒狀況都好,便打著呵欠回了自己房間。

    門一關上,她就感覺到一點不對勁。

    “什麼人?”她驚覺地環視著房間內,手上已經掏出了迷藥。

    莫飛?步驚雲?刺客?

    秦青的腦海中閃過與自己有仇的人名,卻沒料到,從帘子后走出的,竟然是斷浪。

    “你……”這一瞬間,她的喉嚨像是被哽住,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過幾日未見,這再見面,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本以為兩人那樣決裂后,再見面她可以冷淡地望著他,冷淡地與他交談,就像陌生人一樣,但她現在才發現自己太天真了,她根本就做不到。

    斷浪忽然捂著胸口跪下。

    秦青回過神來,忙上前急道:“你受傷了?”

    “被步驚雲打了一掌。”斷浪抹去嘴角的鮮血,憤恨地說。

    秦青深吸了一口氣,腦中亂哄哄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回來天下會做什麼?為什麼會來她的房間?她要怎麼對待他,跟以前一樣嗎?

    “開門!”

    秦青的思緒正混亂著,就聽門被人拍得砰砰作響。

    她一驚,也顧不得問斷浪什麼問題,四下看了看,將他往床上一推,“快躲起來!”

    她聽出來了,門外正是步驚雲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兼下章預告:

    斷浪:作者說下章我們有床戲。

    秦青:什什什什什麼床戲啊!不不不不過就是躺躺躺在一張床床床上而已!

    斷浪:那就是“床”戲。

    秦青:= =擦,為毛我還要出賣色相!

35同床共枕

    秦青對步驚雲的聲音記憶猶新,甚至恨之入骨,因此一聽到他的聲音,她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整個人都進入一級防御狀態。

    “我已經睡下了,誰啊?”秦青故意打了個呵欠,對外喊道。

    門外步驚雲的聲音氣勢洶洶,“有刺客往你這邊來了,快開門!”

    可真是不客氣!

    秦青轉頭見斷浪上了床,蹲在床頭,連忙示意他躲得更深些,又轉頭對外不屑道:“有沒有刺客我會不知道嗎?步驚雲,抓人抓不住,擾人清夢你倒在行!”

    秦青一邊說著,卻一邊往床邊跑去。步驚雲這人不達目的絕不會罷手,恐怕他怎麼都會進來一睹,她不想個辦法,斷浪必定就暴露了。

    被步驚雲發現,斷浪還能有活路嗎?

    秦青心裡微微一沉,望見床上捂著胸口,嘴角帶著絲鮮紅血液,正定定望著自己的斷浪,心一橫道:“馬上躺下,躲被窩裡去。”

    此刻情況危急,斷浪也顧不得多想,順著秦青的指示照做。兩人之前鬧得很不愉快,但當他受傷走投無路,第一個想到的卻還是秦青。他潛意識裡早已認定,就算他和秦青鬧得再不愉快,他也不會傷他。這種盲目的自信,也不知來自哪裡,或許正是那十年相處養出的習慣。

    然而此刻斷浪卻沒有時間思索更深層的問題,他屏住呼吸,將自己縮在被窩中,令整個人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他才剛躺好,便感覺到一具溫熱的身體也躺了進來。

    是脫了外衣的秦青。

    床上空間狹小,兩人的肢體難免相觸,然而此刻誰都沒有多想。兩人靠得那樣近,互相都能聽到對方那快速的心跳聲。

    “秦青,再不開門我破門進來了!”門外步驚雲怒道。

    秦青連忙讓斷浪躲下去些,用被子蒙著他的腦袋,自己卻半倚在枕頭上,想了想將頭發弄亂了些,左肩衣服拉下去些,露出點鎖骨,才怒道:“你敢!”

    而隨著她話音落下,就見門被撞開,步驚雲沖了進來。

    秦青微微撐起些身體,冷冷地盯著步驚雲道:“步驚雲,想再跟我打一架我一定奉陪,但現在是我的睡覺時間,我不歡迎你進我的房間。”

    步驚雲先是看了一圈四周,見沒有任何其他人的影子,才看向躺在床上的秦青。

    這一看之下,他瞳孔微縮。

    房間裡燭光微弱,將秦青半撐起的身體在床內的牆上投射出晃動迷蒙的影子。她斜倚在床頭,左肩衣服有些不整,露出隱約可見的鎖骨,而她的發絲微亂,冷冷瞪著步驚雲的臉上似乎還帶著睡眠被驚醒的惺忪,慵懶而性感。

    白日裡秦青雖然看起來過於柔弱,卻還算有一絲英氣,但此刻的她如此慵懶悠閑,竟多了一分雌雄莫辯的美,性感得驚人。

    步驚雲未料會看到這樣的秦青,呆愣著一時回不過神來。心中明明知道對方是男性,卻還是不由生出了誤闖女子閨房的尷尬。他感到奇怪,畢竟是認識了十年的人,現在秦青這模樣,怎會差別如此巨大?仿佛完全變了個人。

    “我見那刺客往這裡來了!”步驚雲回神,冷聲道。隻是語氣難免有些弱了,不如平常的強硬。

    秦青冷冷一笑,勾起的唇角弧度明晰,“這個院子裡就有十多間屋子,你怎麼就認定是我這間?公報私仇也請有個度。雲堂主,在你與我墨跡的時候,刺客或許早就跑了吧!”

    “你!”步驚雲瞪向秦青,卻在接觸到她的面容后急忙轉開視線。他不再說什麼,拂袖離去,難得的是,離開時他竟然還記得關上房門。

    秦青長舒了口氣,撐著身子的右手肘顫著竟無法再支撐她的重量,她重重往床上一躺,望著床幔平復此刻才急速起來的呼吸。

    方才步驚雲眼底的驚慌她看了個清清楚楚,幸好將他誆騙走了,也不枉費她出賣了下色相。

    不過,卻不能排除他再來的可能。

    當斷浪要從被窩裡爬出來時,秦青連忙輕聲道:“小心步驚雲來個回馬槍。”

    斷浪的身體立刻頓住,兩個人如同雕像般安靜地躺在床上。

    雖然還在擔心著步驚雲會去而復返,但此刻的情況好歹沒有剛才那麼危急,秦青微微放鬆下來,立刻就感覺到了身旁那溫熱的氣息,身體陡然僵硬起來。

    她動了動身子,往外移了移,又將剛剛為了迷惑步驚雲而拉下的衣服整了整,心跳卻沒有絲毫恢復正常的趨勢。

    上回兩人同床共枕時,斷浪是醉著的,但現在,兩人同時保持著清醒。

    安靜的室內,秦青感到尷尬,她踟躕了會兒便問道:“斷浪,你為什麼還要回天下會來?”

    他能被步驚雲打傷,可見他不是回來負荊請罪的。既然是偷溜進來的,那他的目的就令人深思了。

    斷浪此刻也調整了姿勢,仰面朝上,輕聲卻陰沉地說:“雄霸害死我義父,我來找他報仇!”

    聞言秦青卻不自覺地冷笑了一聲,“獨孤一方成為你的義父不過幾日,你就對他有了那麼深厚的感情?斷浪,你以為你能騙過我嗎?”

    斷浪微微側頭瞥了近在咫尺的秦青一眼,淡淡道:“我沒騙你。”

    他這淡定的語氣讓秦青的怒火一下子爆了,她側起身抓著斷浪的衣領,狠狠說道:“你跟我從小一起長大,你說的是不是謊話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斷浪視線先是落在秦青那憤怒的臉上,他皺了皺眉,移開視線,但下移的目光中卻是秦青因為動作過大而再度鬆開的左肩衣領下引人遐思的漂亮鎖骨。

    他的目光微怔,神情瞬間變得不自然。

    “說話啊!”秦青久沒等到斷浪的回答,晃了晃他的衣領怒道。誰知這樣的動作讓她的衣領更開,那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在昏暗的燭光下顯得十分誘人。

    而直到此刻,秦青才看出斷浪臉色的不自然,低頭望見裸.露的春光,她愣住,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什麼,丟開斷浪,慌亂地扯上衣領。

    好在她一直用布條緊緊纏著胸,所以雖然露了些肉,她的女性身份倒是沒有暴露。

    秦青背對著斷浪,因為羞窘耳朵微微發紅,粉色的耳垂如同一道秀色可餐的美食,令人不自覺地想要一親芳澤。

    發現自己此刻的可怕想法,斷浪飛快地移開了視線,臉色變得陰沉下來,“多謝相救,我走了。”

    走?

    秦青憤憤地想,這簡直太無恥了,比嫖客嫖完不給錢就走還無恥!

    她帶著怒氣回身,想要質問斷浪,誰知他也正好准備從床上下來,這一進一退間,兩人正面撞上。秦青坐在床沿,一個沒坐穩便低呼著往后倒去,斷浪下意識伸手一拉一扯,秦青的身體被那力道帶了回來,直直地撞入斷浪的懷裡。

    斷浪被步驚雲傷得不輕,這一撞便悶哼了一聲。

    周身似乎都是斷浪的氣息,濃郁得讓秦青的腦袋都昏昏沉沉的,一抹紅霞飛上她的雙頰,隻是他的悶哼讓她陡然驚醒。

    “你的傷很重?”她從斷浪懷裡掙脫出來,盯著他的臉問道。

    “我沒事。”斷浪低頭望見秦青那紅得可愛的臉頰,心跳仿佛一頓,緊接著飛快得如同脫缰的野馬。

    “沒事你妹!”秦青粗魯地罵著,伸手不由分手地扒開斷浪肩頭衣服,熟練得就像早已演練了千百次。

    看到斷浪肩頭隻有個淺淺的掌印,秦青微微呼氣,沒好氣地扯好他的衣服,“死不了,慢慢調息吧。”當初她被獨孤一方打的那一掌可嚴重多了,現在也都沒事了,他這種程度的,當然更不會有事。

    “嗯。”

    斷浪低低地應了一聲。或許是失去了才知道珍貴。從前十年的相處,他都習慣了,沒覺得如何。可這離開天下會的短暫時間裡,受了傷時沒人關心,他還是免不了會 想起秦青。小時候跟人打架受傷,她一邊罵他一邊給他上藥,眼底的關心疼惜那麼明顯。就像現在,說著不客氣的話,眼底的擔憂從未變過,一如往昔。

    斷浪如此乖覺的回答倒讓秦青一怔,她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隻覺得他的神情柔和極了,也不知是不是燭光的緣故。

    而這樣望著她的斷浪,令秦青臉上火燒般熾熱,她飛快地下了床,穿上外衣,站得離斷浪遠了些,才讓自己的理智順利回歸,慢悠悠地說:“說吧,你來天下會做什麼?”

    前一刻的旖旎像是鏡花水月般消失,此時兩人遙遙相對,仿佛隔著的不是幾米,而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斷浪的臉色在秦青起身時已飛快恢復正常,他望著秦青,道:“我已說過,我來找雄霸報仇。”

    “我也說過,你在說謊!”秦青道,“以你現在的能力,你殺不了雄霸。在明知不敵的情況下,你又怎麼會來送死?”

    “那你說我來干什麼的?”斷浪哼道。

    秦青脫口而出,“不管你來做什麼,反正不是來找我的!”

    話音落下,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秦青懊惱自己在斷浪跟前總是會情緒失控,說一些不經思考的沖動之語。而斷浪則沉沉地望著秦青,也不知在想什麼。

    “算了,你來干什麼跟我有什麼關系?”秦青煩躁地揮揮手,臉色一冷,“步驚雲已經走了,你也快滾吧。”

    斷浪翻身從床上下來,走到秦青身旁時停下腳步,微微一笑道:“多謝。”

    什麼時候他也會跟自己說謝謝了呢?

    秦青恍惚地想著,一陣小小的拍門聲響起,頓時驚出她一聲冷汗。

    “先回床上去!”秦青臉色一變道。

    斷浪臉色微變,返身回了床上。

    “秦青……秦青?”

    此時門外忽然響起小聲的呼喚。

    聽到那聲音,秦青心中一鬆,上前將門開了一半,驚訝道:“孔慈,怎麼是你?”

    孔慈打量著秦青,見她無恙,才舒了口氣道:“方才我見雲少爺往你這兒來了,怕你出事,就來看看……秦青,雲少爺又來找你麻煩了嗎?”

    秦青向來愛在孔慈面前不遺余力地抹黑步驚雲,此刻便點頭道:“是啊!我正睡著,他竟無緣無故沖進門來,說什麼有刺客,還不是以公肥私故意來找茬?”

    “秦青……你、你不要怪雲少爺,都是我……”

    秦青連忙打斷孔慈的自責,道:“孔慈,你別一有什麼就都攬到自己身上,這事是步驚雲的錯,與你無關。你身為一個侍女,做得很稱職,天下會再也找不到一個比你更好的女孩。你越自責,我也越生氣,但不是對你,這種怒氣隻會轉嫁到步驚雲身上。”

    孔慈微怔,點點頭說道:“秦青,雖然我一時無法完全按照你說的做,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說的是對的……謝謝你,在我迷茫不知所措的時候幫助我。”

    “我們是什麼關系,幫你不是應該的嗎?”秦青呵呵一笑,“時間不早了,去睡吧。”

    “嗯。秦青,你也早點睡。”孔慈笑了笑,轉身離開。

    秦青關上門,想著孔慈近來心態的慢慢轉變,不禁露出欣慰的笑來。

    孔慈如果自己不想改變,她說再多也是沒用的。好在孔慈接受了她的想法,正在慢慢改變對步驚雲的態度,真是太好了。

    沒想到一轉頭,秦青卻看到斷浪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后,冷冷地盯著他不說話。

    秦青臉上的笑慢慢斂下,她差點忘了房裡斷浪還沒走。

    隻不過在她趕他走之前,斷浪卻率先發問了,“‘我們是什麼關系’?你跟孔慈……”他的語氣聽起來冷硬極了,像是質問般。

    秦青不喜歡他這審問犯人的語氣,語氣也冷了下來,“關你什麼事!”

    方才面對孔慈時是一副溫柔的模樣,而對自己卻冷言冷語,而她剛剛轉過身時臉上帶著的欣喜笑容,也深深地刺痛了他的雙眼。

    斷浪腦袋一熱,忽然上前一步。

    秦青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后退,背卻靠到了門上,發出砰的一聲響。她心中一驚,眼前的俊顏卻猛然放大,接著她的唇上卻多了兩片溫熱的觸感。

    不是一觸即分,也並非溫柔繾綣,這吻就像是要宣誓佔有權,惡狠狠的帶著懲罰的味道,痛意和酥麻並行著蔓延開來。

    秦青驚怔之下瞪大了雙眼,雙手緊貼在門上,僵硬的身體做不出任何反應。

    她現在不是小青姑娘,斷浪也沒有喝醉酒。

    但他在吻她!吻著身為男人秦青的她!

    秦青的心臟跳動得飛快,死死地盯著斷浪回不過神來,唇上的痛意是那麼強烈,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絲血腥的氣息,狠狠地刺激著兩人的感官。

    他的唇,他的舌,動作青澀,似乎隻憑著本能,攫取著她口中的芳華,她的僵硬沒有阻礙他的前進,他像是渴水的旅人,瘋狂地汲取著唾手可得的香甜,一切的一切,仿佛離他遠去,隻有那雙漂亮的眸子,怔怔地與他對視。

    意亂情迷間,斷浪忽然悶哼一聲,踉蹌著往后退了幾步。

    秦青收回狠狠推了斷浪一下的手,恨恨地擦著自己的嘴唇,雖心情復雜,語氣卻冰冷又憤怒,“斷浪,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斷浪原本略帶迷離的眼因傷處的疼痛而恢復平日的清醒,他怔怔望著秦青,臉上滿是震驚,似乎也對自己方才的舉動不敢置信。

    見斷浪一副被打擊到的模樣,秦青心裡莫名的就高興了起來。

    隻不過她卻故意板著臉,做出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斷浪,你實話說吧,今天你是來找我的吧?沒想到你竟然對我有這樣的心思!”

    秦青不留情面的話讓斷浪的臉色變得鐵青,他的呼吸因為尷尬和羞恥而變得急促起來,被步驚雲打傷的肩頭似乎一抽一抽的更痛了。

    斷浪的沉默讓秦青心情大好,之前讓兩人鬧得幾乎決裂的事好像也不再重要,那時的悲傷完全被現在的愉悅驅散。她忽然想,她這麼個好人,是不是該好心告訴斷浪她是女的,免得他這麼掙扎?畢竟喜歡上一個男人,對個直男來說是絕不能承受的吧。

    但在秦青下定決心之前,卻聽斷浪冷冷地說道:“別自作多情了!我不過是一時糊涂,把你當做女人了。”

    假如秦青真是個男的,這大概是最刺耳的侮辱了吧。

    “我自作多情?”秦青微怔,隨即怒極反笑,剛剛的好心情因為他的話被破壞殆盡,“斷浪,你說說你親了我幾次,到底是我自作多情,還是你心思齷齪?”

    斷浪臉色鐵青著,視線落在別處,因為羞恥,身體僵得筆直。

    看他這摸樣,秦青又忍不住心軟了,她想算了,還是明明白白告訴他吧,免得他想不開抑郁了,“其實……”

    “住口!”斷浪粗魯地打斷了秦青的話,捂著傷處一步步走過秦青身邊,推開門背對她,聲音冷漠疏離,“秦青,今晚你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就像上次你說的那樣,你我的朋友之誼到此結束,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這話冰冷決絕,秦青聽得心底一沉,卻飛快地轉頭看向他,伸手拉住他的衣擺,急道:“等等,你別走!我……”

    她的話說不下去了。

    斷浪此刻轉身望著她的眼神太過陌生冷漠,在這樣的眼神下,她突然說不出哪怕一句話。

    她和斷浪從來都是不一樣的人。上一次她可以決絕地說會忘了十年友誼,隻當夢一場,但再見斷浪,他的傷又能輕易牽動她的心弦。而斷浪……從他對聶風的態度可 以看出來,他是說斷就能斷的那種人,絕不像她這樣拖泥帶水。本來她隱隱覺得她和斷浪的矛盾或許在她說明自己是女的之后就可以解開,但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那 麼回事。她的性別或許也有影響,但本質上,卻是兩個人的觀念不同。

    斷浪野心大,想要手掌權勢,立於人上,可她秦青卻胸無大志,隻求安穩度日﹔斷浪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甚至丟棄多年友誼,在他看來為了權勢,沒有什麼是不能犧牲的,但秦青看重每個朋友,容易心軟,為朋友願意以身犯險,不會去想這值得不值得。

    觀念不同的兩個人,就算自小一起長大,互相有些許影響,遲早也會走上完全不同的兩條路。

    “秦青,我謝謝你過去的照顧,但道不同不相為謀,就像你曾經說的,再見面我們就是敵人。我遲早有一天會殺了雄霸奪得天下會,你若聰明,離開天下會,不要與我為敵。我言盡於此,你自己保重。”斷浪淡淡地說,望著秦青的眼裡再沒有一絲熟悉和溫和。

    秦青張了張嘴,喉嚨像是梗著什麼,心底隻覺萬分委屈。

    是啊,當初是她先說那些話的,可他不告而別,又對聶風見死不救,她氣憤不過,才那樣說的。可他跟她這麼多年相處,難道還不知道她有多嘴硬心軟嗎?現在他卻故意拿她當時的氣話來堵她,她又憋屈又無奈。

    “斷浪,你認真的嗎?”秦青喃喃地問。

    斷浪沒有回答,隻瞥了她一眼,那沒有絲毫溫情的一眼已經是最好的回答。

    秦青鬆開他的衣擺,頹喪地后退了一步。

    斷浪沒再多言,運起輕功飛出了這個他異常熟悉的院子。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停頓,雙眼隻看著前方,那是他將前進的方向。

    秦青遙遙地望著斷浪離去的背影,夜色很快就將他的身影吞沒。她看了會兒,關上房門,背靠著門滑坐在地,捂著臉,臉上卻沒有淚水。

    她很難過,但哭不出來。或許比起傷心,她心中更多的隻是難以名狀的悵然吧。她和斷浪,這次是真的沒有轉圜余地了吧?他都說,再也不會出現在她面前了。

    許久之后,秦青拍拍灰塵站了起來,微微仰著頭抿唇微諷地笑了。

    不見就不見,她也不會再去想他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孔慈:我好像做了什麼壞事。

    秦青:沒事沒事,是那笨蛋自己傻。

    孔慈:但……

    秦青:別總自責了,你這是傳說中的躺槍好麼!來來我們做點快樂的事,別理那個笨蛋了!

    孔慈:誒?標簽真的要改成百合了嗎?

    斷浪:……擦。
男主角是给女主角爱的,男配角是给读者们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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