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永遠的英雄
蘇素覺得她家的冰箱是不是聽到了幾天前她的那句心聲，結果真的把美國隊長也搞過來了。
史蒂夫看著對方瞠目結舌的樣子，有些尷尬地笑道：「看起來你知道我，蘇。」
蘇素心想，不僅她知道，中國還有好幾億人口知道你呢。當然，這句話蘇素只能在心裡嘀咕，她並不想讓美國隊長知道他和他的世界只是源自一部漫畫。聽起來太過荒唐，也有些殘忍。
蘇素木然地笑了笑，含糊說道：「你在我們這裡也很有名。」
畢竟有相當一大群的迷妹拜倒在美國甜心英俊的臉龐和健碩的胸肌下呢。
被女孩直白地這麼說，史蒂夫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直覺沒有再往這個話題深入下去。在他的心中，自己更多時候還是那個初衷想要應徵入伍而努力奔波的年輕人而已。在軍隊的歲月裡，士兵往往是他相對於美國精神象徵的美國隊長而言，更加牢記在心中的定位。
他從來沒有想過永垂不朽，偏偏命運拐了個彎，開出了另一朵花，有了另一個結果。
比起職責，他或許永遠也沒有辦法真心地享受榮譽。
蘇素見史蒂夫沒有再問，心裡悄悄松了口氣。史蒂夫•羅傑斯即使不是美國隊長，他本身的溫柔和體貼也足以讓人欽慕。同時，蘇素又不得不為自己的隱瞞產生了歉疚的心理。
……希望這次也可以像巴基那次一樣，沒多久就可以順利把美國隊長送回去。話說……巴基那次有安全回去麼？
蘇素抽了抽嘴角。
這時候已經到了午飯的時間了，經過上次巴基的早餐事件，蘇素思索之後還是決定帶史蒂夫去最不會出差錯的地方解決兩個人的午飯。
麥麥的點餐隊伍裡，史蒂夫一個金發藍顏的外國人很是惹人注目，蘇素稍微看了一下，感受到聚焦在他們兩個人身上的目光，也覺得有些不太自在。
這個時候，反倒是之前被人群圍在中間的美國隊長並沒有受到這些目光的影響，他拍了拍蘇素的肩膀：「這裡賣的東西都顯示在上面了？」
儘管那些圖片足夠淺顯明白，但旁邊配的中文，史蒂夫依舊一竅不通。
史蒂夫的話恰到好處地為蘇素緩解了彆扭的氣氛，蘇素緩過來，用英文和史蒂夫大致說明了一下螢幕上的熱銷產品。
果然，眼下的漢堡薯條更能讓美國隊長這個美國人接受，在隊伍輪到他們之前，兩個人就迅速地決定好了點什麼。兩個人沒有浪費多少時間，服務員和蘇素核對完單子以後，還忍不住瞄了她身邊相貌不凡的金髮青年一眼。
蘇素總覺得自己都習慣了美隊盛世美顏的影響力，開口提醒店員：「刷支付寶。」
這一次，美國隊長的紳士風度總算有了展示的對象。一個裝滿了食物的盤子，對於史蒂夫來說，一隻手都顯得有些綽綽有餘。他單手端著盤子，步伐穩健，和蘇素一起到了二樓找位置坐了下來。
垃圾食品的美妙之處在於你儘管知道吃多了不好，但就是想吃。
這會，蘇素已經明顯感覺到肚子傳來的餓意了，洗完手回來後，她徑直咬了一大口漢堡。
史蒂夫盯著手中的漢堡，嘴角的笑意微小卻明顯可見。他抬頭，和女孩澄澈的眼睛對上，那裡頭清晰地倒影出他自己和周圍景致的模樣。史蒂夫笑容不變，目光卻轉而看向窗外，他緩緩說道：「有時候，雖然我會覺得這個時代於我而言很陌生，卻不得不承認它很迷人。」
蘇素咽下嘴巴裡的食物，看向對方：「時代不是一成不變的東西。它既然都在變，那麼每一秒，對於我們而言不都是陌生的麼。」
美國隊長蔚藍色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蘇素。
這樣一雙如星辰一般璀璨迷人的眼睛，當目光落在你身上的時候，很難不會被觸動。儘管蘇素心裡已經開始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冒失，但她並沒有退縮，目光直直地和美國隊長的眼睛對視著。
對於英雄來說，難以令人接受的不是失敗，而是被遺忘。
而史蒂夫•羅傑斯，當他被從冰封裡喚醒開始，就註定已經被時代所拋下。故人老去，曾經堅守的執著和信念沒有了意義，這次是最打磨英雄脊樑的痛苦。
或許他是史蒂夫，或許他是美國隊長，他即使心有迷茫卻從來不會怯懦。但蘇素依舊想要在她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讓史蒂夫覺得起碼好受一些。
史蒂夫垂下眼，讓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他淡淡地說了一句：「恐怕對於我來說，這個時代離我格外得遠。」
哪怕美國隊長象徵著美國精神，再堅韌不拔的靈魂，而容納這具靈魂的依舊是血肉之軀。他還只是個凡人。
史蒂夫自蘇醒以來潛藏在內心深處的茫然感終於在再一次歷經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而顯露出來。
蘇素頓了頓，好一會，她才開口：「如果你願意的話，史蒂夫，我想……我希望能為你做些什麼。我們可以試著從熟悉身邊最經常接觸到的東西開始，怎麼樣？」
史蒂夫抬起頭，與蘇素說得緩慢且委婉的語氣不同，她的眼睛堅定不移，投射出來陽光映照的微光讓史蒂夫一瞬間晃了心神。他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和她話語裡如出一轍的溫柔。史蒂夫莫名想到了一開始女孩子揚言說會好好照顧他時候認真的表情，突然覺得心像被浸沒在甜得膩人的糖漿裡，悄悄發了個泡。
美國隊長嘴角笑意十足。
「蘇，你的提議不錯。不如就從你剛才說的那個『支付寶』開始？」
史蒂夫對於那個輕輕一掃，就不用付現金的軟體呈現出十分的好奇心，他只能看懂這是手機上的一個操作，然而遺憾的是，至今為止他都還沒有完全理清楚這個時代手機的功能。
「簡單的來說就是電子錢包。不過史蒂夫……我猜要是在美國，便利店是不能刷這個的，畢竟它是在中國的市場開發的。」
兩人之間的氣氛突然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過了一會，史蒂夫才無奈地攤了攤手：「Well……說實話，我覺得有些遺憾。」
「能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啦，既然這樣，我們乾脆就從手機開始吧。」有了方向，蘇素笑著拍了拍手，然後舉著漢堡沖史蒂夫興致高昂地說道，「為了美好的新時代，乾杯！」
史蒂夫失笑。
兩個漢堡輕輕對碰了一下。
「乾杯。」
在熱烈慶祝為美國隊長找到新的學習目標下，蘇素又加了一個板燒，然後很不出意外的……吃撐了。
「……我覺得我要吐了。」
站在家門口，懨懨地掏出鑰匙打開門後的蘇素感歎。
史蒂夫因為女孩的話啞然失笑，但他還是提醒道：「你確實吃得有些多了，蘇。要知道暴飲暴食對健康並不好。」
蘇素把自己埋在沙發裡裝死。天知道，明明美國隊長比她還多吃了一個漢堡。難道注射完超級血清以後連胃口也比別人強好幾倍麼？
和超級英雄體驗人生，其樂無窮啊。
史蒂夫看著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的女孩，突然覺得自己不自覺會心一笑的次數越來越多了，面前的女孩讓他由心而發地感覺愉悅。
算不上美好的意外，起因如果和她有關，美國隊長突然覺得也不是那麼令人難以接受了。
命運當真如此奇妙，不是麼。
「好了，蘇，快起來。再趴著，你的肚子會更不舒服。你不是說要教我用手機麼。」
蘇素低吟了一聲，最後還是聽話地坐了起來。她想起自己剛剛貯備的乳酸菌，頓時有了動力跑去廚房。史蒂夫跟在她身後，看著她打開了冰箱的門。
當看到平平常常的冰箱內部的時候，史蒂夫明顯有些失望。
蘇素拿了兩瓶飲料，回過頭就看到了站在她身後的美國隊長。史蒂夫臉上的表情如此明顯，她想不注意到都難。
雖然她對為什麼她家的冰箱會大變活人的問題也是一頭霧水，但蘇素還是安慰史蒂夫說道：「上一個人一開始也是這樣，結果隔了一個晚上他就回去了。」
史蒂夫勉強笑著點了點頭。
然而蘇素的心裡突然咯噔了一下。這會她才突然想起來，一前一後，巴基和美隊這兩個昔日摯友都在她的家裡出現過。
她要和史蒂夫說麼？直接告訴他，其實當年跌下山崖的巴基還活著，只是被九頭蛇洗腦改造成了一個人形兵器。如果全部說了，那被追問起來，她又要怎麼解釋自己是怎麼知道的呢。
史蒂夫對陌生人抱有善意，卻並不代表他好騙。
蘇素張了張嘴。
而這時候，史蒂夫主動接過了蘇素手中其中一瓶的乳酸菌飲料。他的心理自我調控功能很好，不會讓他永遠淪陷在負面的情緒裡。史蒂夫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態，溫柔的笑意重新回到嘴角邊。
「接下來該到教學時間了麼。」
蔚藍色的眼睛帶著些許調侃的笑意。
5、教美國隊長用手機
蘇素和美國隊長關於學習使用新時代產品小課堂，在學生的強烈建議下，在幾分鐘後正式開課了。
「史蒂夫，你有手機吧？」
聽到這話，史蒂夫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同時內心裡有險些被蘇素戳中的尷尬。他的這部手機還是尼克•弗瑞交給他的，可是更多時候他都把這玩意放在家裡。
「好吧，那我們就開始了。」
聞言，一開始親自答應了這件事的史蒂夫突然有點後悔，他這個「老古董」可拿這些高科技一點辦法也沒有。
蘇素往史蒂夫那邊挪了一點，到最後近乎肩膀挨著肩膀。史蒂夫的手機放在她的掌心上，這樣比較方便她一個功能演示完後，對方親自操作一遍。
她回到家裡後就把頭發散了下來，現在甚至有幾縷調皮地蹭著他袖子外的皮膚。史蒂夫為了讓自己忽略掉胳膊上輕柔的癢意，他眨了眨眼睛，視線不知怎的就偏移到女孩白皙的側臉上。蘇素還在專心地講解著，同時配著手指在手機螢幕上的點擊，她甚至沒有發現他的走神。
史蒂夫突然想要迫使自己移開那佇足停留在女孩側臉上的目光。
蘇素講完抬頭，發現好好學生明顯在走神的樣子，戳了戳史蒂夫的胳膊：「史蒂夫，你在聽麼？」
史蒂夫回過神來，他尷尬地咳了兩聲，胡亂地點了點頭。
蘇素挑了挑眉：「好吧，那史蒂夫你按照我做的也做一遍。」說完，她把手機遞到史蒂夫的手中。
前半段還沒走神到天邊去，史蒂夫對於剛才蘇素給他演示的操作還有印象。他心不在焉地重複著蘇素剛才的操作，在蘇素目光盯著他的手和螢幕的時候，又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她。美國隊長內心此刻羞愧不已，覺得自己像個奇怪的變態。
「哇哦。」看到史蒂夫雖然緩慢，但完美地完成了收發短信和關於電話簿的操作，蘇素忍不住驚歎，「其實很簡單不是麼，史蒂夫你做的很好啊。」
史蒂夫略顯無奈地笑了笑：「這個之前有人教過，我還記得一點。」
比起單純的高科技學習，讓史蒂夫真正覺得內心無力的是橫亙在中間漫長的七十年，那些他落下的歷史。
蘇素點了點頭：「那我教你用FB吧，就是facebook，一種即時性發佈消息的社交軟體，比起短信這種發給一個人看的，你發到facebook上的消息，你的好友都能看到。」說完，她拿著史蒂夫的手機直接註冊了一個帳號，給他演示了其中的不少功能。
史蒂夫顯然不太適應新世紀這樣的社交方式，他擺弄了幾下，聳了聳肩說道：「我真是搞不定這個。」
說完，他看了一眼蘇素，眼睛閃爍：「嘿，蘇，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幾歲了……我的意思是說，你看起來年齡真小。」
「得了史蒂夫，你即使這樣拐著彎誇我，我也不會鬆懈對你的要求的。FB可是現在全世界的人都會用的軟體。美國隊長也包括在這全世界內。」
史蒂夫抿了抿嘴，蔚藍色的眼睛裡流露出幾分遺憾。
「好吧，我今年20了。」
女孩的目光專注在手機螢幕上，並沒有看到身旁史蒂夫驚訝之中突然隱隱有些微紅的臉龐。美國大兵不知怎的有些手足無措，他攤著手，好半晌才笑著說道：「我最多只猜到18……蘇。」其實史蒂夫在此之前一直覺得蘇素像個未成年的小姑娘。
蘇素不太在意地彎了彎嘴角，但被人誇讚了，她的心裡多少還是有些開心的：「那是你們看亞洲人永遠覺得他們比實際年齡小。」
史蒂夫笑了笑，沒有否認。
等美國隊長終於磕磕絆絆學完了facebook的功能，他第一件事就是用蘇素給他新註冊的帳號關注了蘇素。
「我平常不怎麼上FB的。」
蘇素看著史蒂夫興致勃勃地把學習來的知識第一次運用上，各項為零的資料裡，只有關注顯示著唯一的一個使用者。
「沒關係。」
近距離面對著美國隊長平時溫柔的臉龐，蘇素很不爭氣地敗給了對方迷人的藍眼睛。主動在史蒂夫的電話簿裡輸入了自己的電話。
「朋友之間也會有對方的聯絡方式，希望以後有機會接到史蒂夫你給我打的國際長途。」
蘇素心裡清楚，當面前的超級英雄回到他的世界後，這個跨洋電話恐怕是永遠也打不通的。結果當她用史蒂夫的手機竟然意外撥通了自己的電話之後，蘇素一愣，心情反而更加複雜了。
「史蒂夫，還你。」
史蒂夫低頭看了一眼存好的電話號碼，眼睛裡溫柔的笑意不自覺地加深了。
後面的時間，蘇素沒有特意再教史蒂夫家裡電器的使用。
對生活的慢慢融入是從發自內心的認同感開始，蘇素並不覺得史蒂夫會在她這邊停留太久，她在短時間內教會美國隊長熟練地使用各種高科技產品不太現實，她只能儘量在心裡上讓史蒂夫減少一點對這個時代的迷茫。
趁對方去洗澡的時候，蘇素把之前巴基住過的客臥又重新鋪上了床單。邊鋪邊想，這兩個人還真是十足的好基友，今晚連床都可以同睡過一個了。
史蒂夫洗完澡出來，頭髮微微擦乾，這會重新又滴著水，睡衣的肩膀處已經形成了一塊小水漬。
「謝謝你，蘇。」
史蒂夫看到已經佈置完的屋子，心中感慨對方對於他這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的善意，十分真誠地向蘇素道了謝。
蘇素擺了擺手：「等會我幫你把衣服丟洗衣機洗，最近幾天天氣都不錯，明早起來應該就幹了。」
史蒂夫現在身上穿著的是蘇素爸爸的家居服，不過一個科研人員清瘦的身材實在和美國隊長強健的身軀天差地別，衣服穿在史蒂夫的身上顯得過於緊繃了。蘇素已經注意到他時而不自在地轉動肩膀的行為。
「你今晚只能先將就一下了。」
「蘇，不能這麼說。沒有你的話，我今晚就不知道該去哪裡了。」
蘇素覺得再這麼說下去，追根溯源就要沒完沒了了，她果斷放棄了這個話題。
「好吧，晚安，史蒂夫。」
蘇素說完，替他關上門。留下史蒂夫站在暖黃的燈光裡，他走到床邊摸了摸柔軟的被子，眼中透著如燈光一樣溫暖的色彩。
蘇素把史蒂夫的衣服洗好以後也洗了個澡，回到房間後的她在桌子前坐了一會，還是撥打了媽媽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通……」
明天就是蘇爸爸蘇媽媽要回來的日子，可是除了當時的那通電話，之後蘇素再也沒有他們的消息。
如同前幾個晚上一樣無法接通的電話，讓蘇素的內心無法抑制地產生了濃濃的失落感。時針走到了十一點，她才關上了燈。
第二天果然和蘇素說得一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蘇素取下了對方的衣服，轉身遞給了後頭的史蒂夫。
史蒂夫道了聲謝，跑到浴室把衣服換了回來。從浴室出來後的史蒂夫明顯長舒了口氣，不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的感覺實在不舒服。
蘇素今天烤了麵包，史蒂夫看到已經在廚房的蘇素，緩著步子走過去。女孩把黑亮柔順的頭髮紮高，露出盈盈白淨的脖子，身上簡單的居家服讓她的背影看起來溫婉又嫺靜。史蒂夫一大早的好心情中混入了另外閒適下來的愜意。
蹦出麵包機的麵包，被自告奮勇的美國隊長先一步裝盤後帶到了外面的飯桌。對於史蒂夫的進步神速，蘇素笑彎了眼睛。她倒好咖啡後，也出了廚房。
「剛才你的表現和昨天可真是天差地別。」
蘇素把咖啡遞給史蒂夫後，笑著調侃了一句。
美國隊長聞言，直起身對女孩挑了挑眉：「老年人也是會進步的好麼，何況我還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
蘇素對史蒂夫的覺悟性拍掌鼓勵，夾給了他一個煎蛋作為獎勵。
史蒂夫拿起叉子叉了一口：「我還以為你會給我兩個。」
「拜託，二十幾歲的大男孩，做人不能這麼貪心。」
說完，蘇素自己先笑倒在位置上。史蒂夫看著她的笑容，也被感染了，嘴角揚起明顯的笑意。和女孩相處的時光永遠是這樣的和諧舒適，她的笑容足以驅散他內心那些不好的負面情緒。
史蒂夫從內心深處覺得，這次意外讓他能遇見蘇素，反倒是一種運氣了。
和他蔚藍色如同大海一樣包容的目光對上，蘇素愣了愣，昨天在床上思索的事情反而一下子有了決定。她放下手中的叉子，緩慢而鄭重地對史蒂夫說道：「史蒂夫，還記得我和你說過，之前也有一個和你一樣倒楣的傢伙麼。」
史蒂夫被她的形容逗得內心隱隱發笑，面上嚴肅地點了點頭：「是的，所以你現在想和我聊聊另一個倒楣的傢伙了？」
蘇素抿著嘴角：「……或許，你還認識他。」
聽到這，史蒂夫原先嘴角的笑意變淡了，他並不知道，他已經微微皺起眉。
「蘇？」
蘇素眨了眨眼睛，一口氣飛快地說道：「巴基•巴恩斯……你和你的戰友們很有名，美利堅的博物館甚至有你們的生平介紹。我見過你和他的塑像，那個倒楣蛋像極了巴恩斯中尉。」
史蒂夫手中的叉子直接掉在了桌面上。
「你說……Bucky還活著？！」
又撒了一個謊的蘇素不敢看史蒂夫的眼睛，她低聲說道：「我不知道……或許你回去以後可以去試著找到他，他現在的左臂是一條機械手臂……」
之後的許久，兩個人之間都保持著沉悶的氣氛。
史蒂夫抹了一把臉，猝不及防聽到故友可能還活著的消息，對於他來說轟然的震撼之後就是狂喜，他反而在巨大的欣喜下不知該做何反應。史蒂夫蔚藍色的眼睛此刻有些隱隱的濡濕，更像是夜裡靜謐而浩瀚的星辰，閃耀著隱隱的光芒。
蘇素看了一眼，就飛快地移開了視線。
史蒂夫走到蘇素面前蹲下，雙手扶著她的肩膀，鄭重地說道：「謝謝。」
蘇素啞然，或許她低估了這個消息對於此刻人生出於迷茫低谷的美國隊長來說有多重要。肩膀上的手沒有施力，但她卻覺得千斤重一樣落在她的肩膀上。
「這是我應該的。」
她聽到自己這樣喃喃。
6、下雨的倫敦
咖啡杯裡的咖啡不再冒熱氣，兩人卻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
蘇素率先不自在地瞥開了目光，兩人之間靜謐而不可言說的氣氛才忽然被打破。史蒂夫注意到他們之間的動作略顯親昵，他訕訕地放下了握著女孩肩膀的手，同時心裡有些忐忑，不知道蘇素瞥開眼的舉動是不是代表了她對於自己唐突舉動的不滿。
當他看到少女微顫的睫毛下細細布在臉頰兩側的微紅時，史蒂夫突然滿心滿眼都被浸沒在溫柔裡了。
美國隊長依舊維持著他蹲下的身軀。
「我的感謝真切出自內心，在上帝面前保證。」
他看到女孩因為他的話，細密長長垂落的睫毛顫動地更明顯了。她回過頭，偏向茶色的雙眼卻比琉璃還要通透明亮，既直晃晃地把他的模樣映出來，也同樣直晃晃地被他印記在心底。
士兵即使屈膝蹲下，他的身量依舊如此偉大。
蘇素坐在椅子上微微低頭，直視著對方問：「美國隊長也信上帝麼？」
史蒂夫笑了。
「神在每個人心中。」
日光透過採光通透的落地窗映射進來，靜靜地投影在地板上。他的金髮也被陽光襯著，隱隱生輝。
門鈴聲突然響起，史蒂夫迅速反應地站直了身體。緊隨其後的，便是蘇素的手機也響了。蘇素拿起手機一看，是媽媽打給她的電話。
「估計是我爸爸媽媽回來了。」
蘇素的臉上是透露出幾分欣喜和慌張，她在原地僵了一會，突然把身旁的美國隊長推搡著往她的臥室去。
「史蒂夫你先藏起來，快快！」
「嘿，蘇……」
也不知道蘇素哪裡一下子爆發出來的力氣，把毫無防備的美國隊長直接推到了她自己的臥室門前。還沒等史蒂夫說話，她就直接把人推到了裡頭迅速關上門。
蘇素呼了口氣，手中緊緊握著手機小跑去開門。
當打開大門之後，站在蘇素面前的只是一個社區工作人員，而不是她心心念念盼望著能夠回一次家的父母。
蘇素強顏歡笑地送走了對方，門關上的聲音落在耳邊顯得分外得響。她回去打算叫史蒂夫出來的時候，發現臥室已經空無一人了。
她立刻望向窗邊，當發現窗戶還老老實實地關著的時候，蘇素愣在原地。以史蒂夫的性格，絕對不會做出不告而別的舉動。過了一會，她不得不承認了史蒂夫大概是已經回到了他原來的世界的事實。
重新回到客廳，桌上的兩個咖啡杯還保持著剛才的位置，冷掉的咖啡在杯壁內沿形成一圈咖啡漬。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
蘇素掛掉了電話，望著突然一下子變得冷冷清清的家。
「為什麼……你們永遠都不回來呢？」
重新過回了一個人待在家裡的生活，偶爾看到手機螢幕顯示的日期時，蘇素才恍然離她準備出國留學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之前一家人約好在此之前要去旅遊的計畫最後也沒有實現。
期間，蘇素接到過一次來自媽媽的電話。
「素素，媽媽真的很對不起，上次我和你爸爸太忙了，沒有及時趕回去……」
電話這頭已經是深夜了，蘇素窩在沙發裡頭，黑暗的客廳只有電視螢幕發出的光亮。她臉色黯然地聽著母親又一次相同的道歉，靜靜聽完後的她，低聲地問了一句。
「爸爸媽媽……為什麼你們一次也不願意回來呢？」
她會這麼介意，除了一次又一次的失約以外，他們原本約好要去旅遊正好也是為了慶祝蘇素前幾天的生日。她害怕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回來的父母是不是已經忘記了。
那邊沉默了一會，蘇素聽到媽媽的話語裡夾雜了一聲歎息「爸爸媽媽回不去了啊……」
蘇素在客廳一待就是天亮。
後來她就毫無預兆地發起了燒，蘇素費力地從臥室走到客廳來。空蕩蕩的客廳她本應該習慣了的，但前陣子命運和她開的兩場無關痛癢的玩笑，讓她分外想念家裡有另一個人的感覺。
蘇素彎了彎嘴角，苦中作樂地想，現在要是家裡的冰箱能夠給她送一個人過來作伴該有多好。
翻出了退燒藥，蘇素大概看了一下說明，就著涼開水就吃下去後她又爬回了床上。
之後的那場夢對於她來說格外的漫長，也格外的倦累。其間有好幾次她想要睜開眼，卻怎麼也睜不開，昏昏沉沉間，她只能皺著眉死死地攢住被子。
倫敦街頭還在淅淅瀝瀝下著小雨，計程車緩緩停在貝克街221B的門口。一前一後下來的兩個男人撐著傘，敲開了221B的大門。
老婦人日復一日地說著同樣的話：「夏洛克，你就不能一次自己開開門嗎？我可不是你的管家。」
身形高挑清瘦的倫敦男人輕嗅了嗅，平日裡顯得鋒芒冷峻的臉龐突然勾起一個淺淡的微笑。哦，與雨水混雜在一起的來自廚房的香味，可這瞞不了一個福爾摩斯。想著，男人撇了撇嘴角，又恢復成冷漠的樣子。
無聊。
而那邊，男人的同居人有些尷尬又歉疚地解釋道：「哈德森太太，我提醒過夏洛克了……」
夏洛克越過還在門口的兩個人，下一秒低沉的倫敦腔已經從樓梯上傳來了。
「哈德森太太，一杯咖啡不加糖，等會送上來。」
哈德森太太又提醒了他一句：「我可不是你的管家喲。」
然而該聽的物件早已經消失在二樓轉角了，哈德森太太和華生對視了一眼。幾秒種後，華生清咳了咳：「好吧，麻煩您了房東太太，兩杯。」
說完，華生掛好了外套也匆匆上了樓。
夏季的英格蘭溫度依舊舒適宜人，特別是當天空下起雨的時候，屋子裡亮著看起來十分溫暖的燈光，喝上一杯香氣十足的洛可哥或者咖啡，這一天可以過得相當愜意。
華生追上夏洛克的腳步，看著站在門邊的夏洛克，還沒有等他說什麼，就被夏洛克直接打斷了。
「哦，閉嘴，約翰你吵到我了，現在，你得關上門。」
華生早已經習慣同居人奇特的交流方式了，但他還是忍不住反駁：「我沒說話。」
夏洛克轉過頭，輕挑的眉梢和眼神讓華生明顯讀懂了他其中的嘲諷。
「Doctor？」
華生閉上了嘴，過了一會，他皮笑肉不笑地道：「現在，我得關門了，站在門口的夏洛克你，就會被我壓成個薄片。」
夏洛克雙手插著口袋，微不可聞地輕哼了一聲走到裡頭。
當華生關上門走進來，發現往常坐著諮詢者的沙發上竟然蜷縮著一個面容精緻的東方姑娘時，他狠狠嚇了一跳。
「夏洛克？！你終於開始把實驗用品帶回家裡了？」
夏洛克站在幾米之外，目光毫不掩飾著打量，掃了幾眼沙發上緊閉著眼的女孩以後，轉而皺著眉回頭看向華生。
「約翰，再這樣下去你的眼睛和腦袋就和蘇格蘭場的金魚沒什麼差別了。」
華生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態，他有些尷尬地咳了兩聲。華生回頭看了一眼站在窗外凝望著外頭雨景的夏洛克，自己放緩腳步靠近了沙發上的東方女孩。
臉色紅潤，輕微的鼻息聲，還有偶爾顫動的睫毛。好吧，這位女孩確實不像是夏洛克從哪個地方搬回來的無名屍體。
沒辦法，在偶爾一打開冰箱和一雙空洞的眼睛對上的經歷以後，華生覺得自己乍一眼很難不想偏。
古董走私案中有過一面之緣的姚素林，讓華生對遙遠的東方國度和那裡的人有了一些認識。東方人臉龐上特有的韻味和面前這位東方女孩精緻的五官完美地描繪出她的美。
……不過這臉色是不是太紅潤了點？
「OK,約翰恭喜你看出來了，這個來路不明跨越了幾個時區出現在公寓裡的女人只是在發燒而已。」說完，夏洛克聳了聳肩，「顯而易見的答案。」
華生忍不住反駁：「什麼叫只是發燒……」
「好吧，公寓裡的藥箱，我得去找找。」
夏洛克走近，攔住了華生起身要為對方找退燒藥的舉動。
「Doctor,你氾濫的好心讓你如此的無私。」在華生瞪著他的時候，夏洛克蹲下，冷漠中潛藏著興味的目光落在女孩的身上，「明顯的家居服。下雨的倫敦，沒有穿鞋的她，腳可不會這麼乾淨。」
聞言，華生順著看向對方因為微微的冷意而蜷縮起來的腳趾。
「現在的倫敦可不是穿短袖的天氣。」
一個身上毫無入侵痕跡發著燒的人，卻突然出現在公寓裡，聽起來未知的謎團，對於處在一個無聊雨天的夏洛克來說，充其量當做消遣的茶點罷了。
意識混沌的蘇素突然抓住了夏洛克的衣擺。
「別走……媽媽。」
儘管聲音很輕，蘇素還說的是中文。但關於母親的發音,幾大文明在歷史的長河裡幾乎都不約而同地十分相近。
偵探先生和他的助手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