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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家教)荏苒光年》作者:夢見COCO【完結+番外】短篇。

《(家教)荏苒光年》作者:夢見COCO【完結+番外】短篇。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26477個瀏覽者
文案:

如果,她恰好出生在並盛,
如果,她的鄰居恰好姓沢田,
如果,她的鄰桌恰好是廢柴綱,
如果,......

請看,一個普通女生眼裡的兔子27....

內容標籤: 家教 花季雨季 少年漫
搜索關鍵字:主角:澤田綱吉,柳南夏 ┃ 配角:一平,雲雀恭彌,柳惠子,澤田奈奈 ┃ 其它:家教眾,澤田綱吉,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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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第1章 [00]

  宛若調皮的精靈,

  金色的陽光跳躍於柔軟的發間,

  不經意間,

  遺落在你溫和的笑臉上,

  沾染上同樣的溫暖,

  柔和得並不灼眼,

  凝成了,

  一片時光的縮影。


懵懂年華

第2章 [01]

  剛入夏時,空氣裡悄悄滲入一絲灼熱的氣息,樹上的蟬鳴早已歡唱了許久。天空湛藍湛藍的,雲層厚厚的,有種很乾淨的感覺,仿佛不含任何雜質。陽光不遺餘力散發的溫度,讓人難以直視,無私地照亮了每一寸土地,試圖喚醒床上尚在沉眠的人們。

  少女猛地用被子捂住頭,意圖阻擋刺眼的亮光,幾乎蜷縮成球狀的被子裡,偶爾洩露出一絲迷糊的呻吟,幾近低不可聞。

  「唔...嗯......」

  書桌上的時鐘指向7點鐘,鬧鈴準時准點地響起,頗為盡責。「叮呤——」一聲,尖銳刺耳,劃破了屋子裡的沉寂,也驚起了窗外樹上的一隻飛鳥,撲騰著翅膀,掠過青空。

  除去床上的物體更趨近標準的球體,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宛若暴風雨前的平靜。

  「南夏,該起床了!」

  「......」

  似是為了印證這個預感,不過間隔幾分鐘,媲美女高音的叫,床聲立刻衝破重重阻隔,最終傳達到少女的耳中,引起了球體輕微的震顫。下一秒,被子反而被捂得更緊。

  「南夏~~~再不起床,上學會遲到哦。」又是一陣高昂充滿活力的叫喚。

  「HI~」少女龜速從被子裡鑽出,一臉不情不願的樣子,卻只得淡淡應一聲。聲音不大,並不足以令樓下的人知曉,只是單純地尋求心理安慰罷了。

  母親柳惠子的執著與精力,絕對不可小看。

  這是南夏十四年來用血淚換得的教訓。

  翻身下床,走進衛生間,哈欠連天,開始刷牙,薄荷口味的牙膏剛入口的一瞬間,帶來一陣清涼的刺激,南夏迷糊的神志立即清醒過來,鏡子清晰地反射出一張茫然的臉,亂糟糟的中長髮,白皙的臉上,嵌著一雙微微睜大的眸子,閃爍著迷蒙的水光。

  微微一頓,隨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刷牙,洗臉,換衣服等一系列流程,例行公事般迅速麻木。

  剛走下樓梯,熟悉的糊味迫不及待地竄入鼻息,南夏習以為常地來到餐廳坐下。雪白的盤子中央,靜靜地躺著一團不知明的神秘黑色物體。南夏面無表情地拿起叉子輕輕戳了戳,戳不動,看來很硬。順手拿起旁邊的玻璃杯,微涼的觸感穿透杯壁,從指尖滲入,減輕了些許暑意,抬眼看去,乳白色的液體裡詭異地混雜著諸多黑色顆粒,因為突然的動靜做著不規則運動,硬生生停下了向嘴裡送的動作。腳邊的小小垃圾桶突然吸引了她的視線,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正前方的廚房裡,果不其然有個正忙得如火如荼的背影。微微闔眼,再度睜開,眼裡悄悄滑過一絲堅定,似是已經做了某個決定。

  「我出門了。」

  「南夏,這......」柳惠子手持鍋鏟轉過身,只來得及目送南夏清瘦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後,目光掠過餐桌,只剩下空空如也的盤子和杯子,不禁勾起一絲滿意的笑。

  果然有乖乖地吃完呢,真是我的好女兒。

  哼著不成調的小曲,轉身繼續準備自己的早餐,卻沒有注意到小小垃圾桶裡突然多出的不明物體。

  南夏隨著熙熙攘攘的人潮踏進並盛中學的大門,並盛的標誌——風紀委員長雲雀恭彌果然在場,下意識地瞟一眼手錶,7點45分。

  今天也是,安全上壘。

  陽光靜靜地漫入教室,平素吵鬧的蟬鳴早已淹沒在高音之下。

  「澤田綱吉,15分這種分數是一個正常人可以考出來的嗎?......」講臺上更年期的嚴肅女老師正唾沫橫飛,滔滔不絕地數落著澤田綱吉。

  「真不愧是廢柴綱。」

  「居然能考出15分。」

  「就是就是。」

  ......

  伴隨著大家戲謔的笑聲,充斥著耳膜,夾雜著蔑視與嘲諷,無法忽視的惡意。

  不必轉頭,南夏也能確信,鄰桌同學此刻必定低垂著頭,仿佛一隻沮喪的兔子,長長的雙耳正無力地垂落於腦後。

  面前鋪陳開的那張試卷上,一個顯眼的60映入眼簾,不多不少,剛剛壓線,恰好免除了老師對自己的責罰。

  午休時間,女生們三三兩兩圍成一圈吃便當聊八卦,男生們則三五成群結伴去食堂,澤田綱吉卻只能獨自一個。不僅吃不上午飯,還得義務為別人跑腿。

  自然是被迫的,對於這種欺負,他只能認命,真是一點也不辜負「廢柴綱」的外號。

  走廊上靜悄悄的,有些難得,卻也不是沒有人。進入視線的是一個熟悉的身影,沐浴在陽光之下的少女,整個人看上去瘦瘦小小的,黑色的馬尾,清秀的輪廓淡淡地融進模糊的光暈裡。

  澤田綱吉記得,她是自己的鄰桌柳南夏,長相還算清秀,卻總是很安靜,也沒見她有什麼朋友,最讓自己在意的是,她每次考試都可以剛好及格。

  為什麼,自己就沒有這種好運呢?

  南夏站在垃圾桶旁,正俐落地打開便當,詭異的不明物體直直地落進垃圾桶裡。

  「啊~」她剛剛倒的,那確實是便當吧。為什麼,會是那麼詭異的東西啊喂。

  澤田綱吉忍不住睜大眼,愣愣地看著少女一系列行雲流水般的行為,直至撞上對方淡然的目光,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居然叫出了聲,有種看到別人毀屍滅跡的心虛。

  「柳...柳同學,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偷看你的。」澤田綱吉連連擺手,面部溫度急劇上升,有點像發燒,「啊...不,我是說,我剛剛什麼也沒看見。」

  「......」南夏只是一言不發地向他走來,澤田綱吉不禁向後退了兩步,心中忍不住猜測南夏可能會有的反應。

  結果,南夏只是若無其事地越過他。

  好像,被無視了。

  澤田綱吉這才意識到,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TBC-)


第3章 [02]

  正是午飯時分,食堂裡自然很是熱鬧。各個視窗前都排起了長龍,環視一周,也幾乎沒什麼空位。大家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說說笑笑,旁人根本融不進去。自己的存在,似乎也可有可無。

  澤田綱吉認命地站在離門口最近的一條長龍後面,開始排隊,心裡只希望他們不會挑剔自己動作太慢。不經意間,眼角的餘光,就掃到了端著託盤剛剛轉身的柳南夏。腦子裡立刻閃過剛剛那一幕,那詭異的食物的確讓人望而卻步,有些理解她的動機的同時,又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兩步,想要避過南夏的目光。

  這時候,如果目光對上,自己還是會覺得尷尬吧。雖然,人家可能根本不把自己當回事。

  目光略略一掃,在某處稍稍頓了頓,南夏便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打算速戰速決。

  即使是普通的大鍋飯,比起母親的料理,也是十足的美味。

  果然,相對論是無處不在的。

  余暉灑滿寂靜的小路上,暮色給四周染上了一層柔和的色澤,仿佛一張寧靜悠遠的風景畫。

  澤田綱吉卻毫無欣賞景致的心情,看著手中的試卷,紅色的勾勾幾乎占滿了整張紙,似乎也在嘲笑他的廢柴。煩惱地抓了抓頭髮,回想起母親溫柔的笑臉,忍不住輕歎一聲,隨手將試卷塞回了書包裡。

  果然,還是不要說出口,比較好吧。

  剛剛走到轉彎,卻發現南夏正站在鄰居家門口,立刻退了回去。看起來她沒有敲門的打算,不知是因為猶豫,還是別的什麼。說起來,鄰居好像也是姓柳。只不過,他們家好像不太喜歡和別人來往。

  難道,是親戚嗎?還是說,她根本就是自己的鄰居?不會這麼巧吧?

  似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想,終於下定決心的南夏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熟稔地打開了大門,走了進去。

  柳同學,真的是自己的鄰居。自己怎麼一直都沒發現?

  澤田綱吉突然有種捂面的衝動。

  南夏在玄關處換好鞋,準備直接回房。沒想到,柳惠子早在聽到開門的聲音,就已經走到客廳,手裡的菜刀也忘了放下,南夏猝不及防地撞上母親格外期待的目光。

  「南夏,你回來了,考試怎麼樣?」

  「你自己看吧。」

  柳惠子接過南夏的試卷,看見壓線的分數,嘴角弧度絲毫不減,反而迫不及待地追問了一句:「那澤田家的廢柴小子呢?」

  「......15分。」

  「15分?哈哈~我就知道。廢柴就是廢柴。不就是菜做得好吃點,性格溫柔點,有什麼了不起?嫁了個石油工人做丈夫,生出個做什麼也不行的廢柴兒子,看你還有什麼好得意的。」柳惠子沒有在意南夏的遲疑,只是自顧自地陷入自己的世界裡碎碎念,眼裡滿滿的全是得意。

  南夏悄悄抽出柳惠子手中的試卷,特意放輕腳步,轉身上樓,留下她一個人在原地繼續自說自話。

  看這架勢,應該還要說上很久。

  打開房門,將書包直接扔到椅子上,南夏就仰面躺倒在小床上,順手拉過軟軟的小狗抱枕,狠狠地□□了一番它的頭後,然後將臉深深埋了進去,掩去了眼裡轉瞬即逝的情緒。

  屋子裡,靜悄悄的,幾乎可以清晰地聽見平和沉穩的呼吸聲。

  眾所周知,澤田家的太太澤田奈奈,是個心地善良的人,臉上常常掛著溫柔的笑容,非常擅長料理。撇去她不負責任的丈夫和廢柴兒子不說,真的可以說是個非常完美的女人。

  可惜,這樣的女人難免會受到別人的眼紅嫉妒。

  顯而易見,南夏的母親柳惠子就是其中之一。

  偏偏,柳惠子對於料理毫無天賦,怎麼樣也比不過澤田奈奈,不甘心也是枉然。於是,她就將目標瞄準了澤田家的廢柴兒子。

  抱著即使我比不過你,只要我女兒比你兒子強就行這樣的想法,她常常將澤田綱吉和南夏拿來做比較。

  當然,主要是成績。

  南夏那奇跡的考試壓線運氣,讓柳惠子著實感到欣慰。

  和不管做什麼都不行的廢柴比,到底有什麼可得意的?

  南夏也只是在心裡想想,不敢當著母親的面說出來。要知道,母親最討厭別人反駁她了,一定會被念很久。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回首往事時,澤田綱吉不禁輕笑出聲,讓南夏一頭霧水。

  「阿綱,你笑什麼?」

  「沒什麼。不過,南夏,真沒想到,原來你從那麼久以前就開始關注我了。」

  「別誤會,是關注你的廢柴,這有什麼好笑的?」

  南夏自然聽得出他話語裡的戲謔,有些懊惱又發作不得。為什麼過去純良的廢柴會變成現在的腹黑呢?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REBORN,你好樣的。都把阿綱帶壞了。

  (-TBC-)


第4章 [03]

  「我出門了!」澤田綱吉急急忙忙地跑出門,嘴裡還叼著一片麵包。

  「路上小心。」澤田奈奈微笑的叮囑湮沒在關門聲裡。

  窗外的陽光一如既往的灼熱,經過層層疊疊的枝葉的遮擋,才勉強消解了幾分暑意,周圍環繞著此起彼伏的說笑聲,唯獨澤田綱吉頹然地趴在桌子上。

  自從昨天開始,自己就害怕和母親有眼神接觸。幸好母親沒有問起考試的事情,不然這種分數還真的是說不出口。

  剛從書包裡拿出母親精心準備的便當,就覺得被某道目光攫住,很不自在。憑著直覺微微轉頭,猝不及防地撞進南夏的眼裡。明明她還是一貫的淡然目光,澤田綱吉卻覺得自己從中看出了某種熱烈的渴望。因為,她正直勾勾地盯著澤田綱吉——手中的便當。

  還真的是,毫不掩飾自己的欲望。

  澤田綱吉剛想說點什麼,腦子裡突然竄出了某種詭異物體的畫面,話到嘴邊立刻就變了樣:「柳同學,不介意的話,可以一起吃便當嗎?」

  南夏只是微愣片刻,就點頭答應,淡淡地道了聲謝。

  「嗯。謝謝。」

  蒼穹高遠,浮雲飄渺,夏季的驕陽正賣力地散發著熱量。選擇頂樓天臺顯然不是個明智的決定,忍耐著臉上的燥熱,澤田綱吉一言不發地跟著南夏一路來到空無一人的某間教室。

  南夏照例在半路上倒掉了母親的愛心便當,澤田綱吉覺得自己已是吐槽不能。因為,——

  「柳同學,這是你母親替你做的便當吧?」

  南夏「嗯」了一聲,算是應答,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靜靜等待他的下文。

  澤田綱吉雙手擺了擺,結結巴巴地解釋著,說到最後,聲音已是小心翼翼地放低很多,搔搔自己的頭,臉頰微微泛紅。

  「你別誤會,我並不是想責備你,只不過,只不過,我總覺得就這麼倒掉,實在是不太好。」

  「經過實驗證明,她做的東西是蟑螂和老鼠的剋星,不適合人類食用。」南夏淡淡吐出一本正經的話語,表情很是嚴肅,頗像是做出某項學術性實驗的最終結論,成功噎住了澤田綱吉接下來的話。

  「我,我明白了。」

  澤田綱吉主動分了足足一半的便當給南夏,分明看到對方眼底劃過一絲滿足的愉悅,似是在讚賞他的聰明。

  那種眼神是什麼意思啊喂?!

  偌大的教室裡,回蕩著一片靜默,連咀嚼食物的細微聲音都清晰可聞。陽光小心翼翼地流了進來,似是不願擾亂這片和諧的寧靜。澤田綱吉忍不住偷偷覷一眼坐在旁邊的南夏,發現她專注地盯著飯盒的食物,細嚼慢嚥,嘴角正揚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

  第一次見到南夏的笑容,他不免有些驚訝,心裡緩緩彌散開淡淡的喜悅。

  應該,是很喜歡吧。

  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不論看幾次都是極度視覺衝擊的詭異便當,再同眼前色香味俱全的便當作比較,默然不語。

  畢竟,母親做的便當還是正常食物啊。

  享受完難得的美味午餐後,南夏眯了眯眼,突然開口。

  「澤田君,以後的午飯也要麻煩你了。」脫口而出的話語,仿佛是在感歎今天的天氣真好一樣平淡自然。

  「啊......誒?!」看著眼前的少女,不自覺地應了一聲,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她剛剛所說的要求。

  為什麼你可以把這種要求說得這麼理所當然啊喂?!!

  「笹、川、京、子、你、喜、歡、她。」一字一頓,沒有絲毫疑問的語氣,是完完全全的肯定,那樣的自信讓人根本無從反駁。

  「你...你怎麼會知道的?」不出一秒,澤田綱吉已是面紅耳赤,一臉被人猜中心事的羞惱,顧不上使用敬語。

  「澤田君,你每天至少要偷看笹川京子40次,平均下來,每節課要偷看5次,每節課間各1次,如果發考卷還要額外追加1次。」南夏煞有介事地掰著手指計算出讓澤田綱吉幾乎合不上下巴的資料,眼神還頗為無辜。

  「哈?!」

  為什麼你會知道那種事情啊?!!!不,應該說怎麼會有人去統計這種事情啊?!!!!

  澤田綱吉忍不住在心底吐槽,臉上還殘留著震驚的表情。

  「所以,如果不希望我把這件事告訴別人,特別是笹川京子的話,你就答應我的要求吧。澤、田、君。」南夏笑得眉眼彎彎,掩不去一絲狡黠的意味,宛若一隻奸計得逞的小狐狸。

  澤田綱吉突然意識到,自己被威脅了。

  對象還是那個平素沉默寡言的柳南夏。

  這個教訓告訴我們,人不可貌相。

  自此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澤田綱吉都一直擔任著柳南夏的便當提供者。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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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4]

  腦子裡浮現出臨出門前母親的臉上露出頗為欣慰的笑容,眼神裡明明白白地寫著「食量突然大增,我們家的綱君果然是進入青春期了嗎?」,澤田綱吉不自覺地停下咀嚼的動作。

  所以說,食量大增到底和青春期有什麼關係啊喂?!況且,我也不是真的食量大增,還不是因為身邊多了一個蹭飯的!

  澤田綱吉有些心虛,南夏就坐在正對面,只能一直低著頭。畢竟,這是當面在心中腹誹對方,算不上什麼光彩的事情。

  「煎蛋......」

  「哈?!」仿佛泡沫般虛幻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澤田綱吉下意識地抬頭,恰好與南夏四目相對。話語裡的資訊還來不及傳達至大腦,就已經化為一片空白,思考的機能仿佛瞬間停止。

  「我很喜歡,明天記得多帶點。」逆光看去,那清秀的輪廓竟似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模模糊糊,嘴角淡出一抹清淺的弧度,宛若暖融融的春光。

  「好。」回神之際,方才發現自己竟鬼使神差地應承下來,卻也只能暗自懊惱。

  為什麼我會那麼聽她的話啊?!!難道是鬼迷心竅了嗎?!!

  「澤田君,真羡慕你呢,有個這麼會做菜的媽媽。」南夏笑彎了眉眼,清亮的眸子裡透露出真誠不作偽的羡慕,

  「是嗎?呵呵~」澤田綱吉抓了抓頭,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冉冉浮起淺淺的紅暈。

  第一次,有這麼一個人,不但沒有嘲笑他,反而,說羡慕他。

  心裡,有點小小的開心。

  蟲鳴酣暢,回蕩在天地之間,成為夏季的主旋律。

  眸子裡清晰地倒映出那單薄的背影,緩緩地邁著步子,突然停下,微微轉頭。

  她在看什麼呢?

  好奇心是人類的天性,澤田綱吉自是不能免俗。因此,他上前兩步,與南夏並肩而立,順著她的目光一看究竟,霎時間愣住。

  濃密的枝葉遮住了刺眼的陽光,在草地上投下零星的光斑,仰面躺下的雲雀恭彌,正在濃蔭的包圍圈內熟睡,仿佛嬰兒般毫無防備,安然無害,實在讓人無法將他與那個傳說中的雲雀聯繫起來。

  「雲...雲雀學長?!!!」就連驚叫也是條件反射地壓低聲音,吵醒他的後果,簡直不敢想像。

  並盛的帝王,風紀委員長雲雀恭彌的名號,在小小的並盛裡,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無數不良少年無不望風而逃,普通人更是敬而遠之,無怪乎澤田綱吉如此大驚小怪。

  「他和我妹妹的暗戀對象長得挺像的。」南夏雲淡風輕地吐出於他來說無疑是驚天動地般駭人的話語,仿佛不過是再自然不過的一件事情。

  「欸?!!!!」褐色的瞳孔猛然收縮,不敢相信地瞪著此時尚毫不知情的雲雀恭彌。

  難道世界上會有兩個雲雀學長嗎?!!!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不過,他們兩個的性格倒是差很多。」沉浸在自己思想回路中的澤田綱吉,錯過了南夏宛若歎息的喃喃自語。

  陽光跳躍於柔軟的發頂,秀氣的側臉突然浮現出懷念的表情,唇角若有似無地勾起,澄澈的目光蒙上氤氳的霧氣,仿佛穿越層層流光,追憶那些外人無法知曉的過往。

  明明她就在自己面前,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心底卻驟然生出一種不安的錯覺,仿佛是來流于彼岸的妖精突然現身人世的華美幻影,隨時都會消失不見,驚擾了一世紛繁。

  澤田綱吉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試圖抓住什麼。南夏恰好於此時轉過頭,重新邁開步子,軟軟的發尾輕輕掃過他的手心,帶起一陣癢癢的觸感。

  虛握成拳,手心處還殘留著某種茫然的失落。

  不過,一秒之差。

  我們無法察知,宿命給我們開了一個惡劣的玩笑。

  那時的一秒之差,其實正預示著日後的註定分離。

  「澤田君,還不走嗎?要上課了。」南夏突然回頭,那虛幻般的笑容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淡然表情。

  剛剛,果然只是自己的錯覺吧。

  「叮呤——」

  「糟糕!」

  鈴聲適時響起,下意識加快步速的澤田綱吉卻被一顆不起眼的石子絆倒,身子趔趄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狼狽地摔倒在地,揚起漫天塵埃。

  「噗嗤——」

  見狀,南夏忍不住笑出聲來,隨即愣神片刻。

  到底有多久了呢,沒笑得這麼開懷過了?

  為什麼我總是這麼倒楣啊?!!

  澤田綱吉不禁淚流滿面,隔著陽光下的微塵,眼前的一切氤氳模糊,惟獨那孩子氣的笑容,無比清晰,散發著陽光的味道,乾淨純粹,宛若青春年華中最溫馨美好的景致,讓人不覺恍然。

  (-TBC-)


第6章 [05]

  雷聲滾滾,白色的閃電將青空劃開一道口子,雨水鋪天蓋地而來,沖刷著大地。

  澤田綱吉下意識地望向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水割裂了眼中喧囂的世界,天地之間,只剩灰濛濛的一片,仿佛是誰不小心打翻書桌上的墨汁,暈染了畫紙上的風景。

  沒帶傘,看來只能冒雨回家了。

  正暗自哀歎,目光突然被鄰桌熟悉的身影吸引住。嘩嘩的雨聲隱隱約約地傳來,夾雜著大家的談論聲,站在講臺上的老師為了重新拉回大家的注意力,粉筆頭重重地點在黑板上。然而這一切,仿佛都與南夏無關。清亮的眸子早已輕輕合上,長長的睫毛微微撲扇,落下淺羽色的陰影,嘴唇輕抿,呼吸輕淺,宛若一隻慵懶的貓正在午睡。

  昨天的記憶猛然竄進腦子裡,和印象中的頗為不同。

  她也會笑得那麼孩子氣啊。

  「澤田綱吉!!!」粉筆頭準確無誤地砸中了他來不及轉回來的腦袋,直直向後摔倒。

  澤田綱吉緊緊地捏住剛剛砸過自己的粉筆,對著黑板上那道陌生難解的題目,頗為苦惱地思考著,身後隱隱傳來竊竊私語和偷笑聲,心底默默飆淚。

  每個字都認識,可是組合起來就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目光不覺轉到旁邊的南夏身上,老師早就發現她在課上明目張膽地睡覺,便趁機將她一塊叫上來做題。

  一邊略略沉吟,一邊借由講桌的掩護,悄悄塞了張紙條給澤田綱吉,然後若無其事地開始作答。

  沒記錯的話,這好像是她上來前瞟一眼黑板,低頭隨手拿起筆寫下的吧。

  難道,會是小抄嗎?

  澤田綱吉小心翼翼地展開字條,洋洋灑灑的一篇解答赫然映入眼簾,恍然大悟,按捺住心中的興奮原樣照搬。寫下最後一個句號,放下粉筆,快速回到座位上,被四周不敢相信的驚愕目光包圍,根本不敢抬頭,清晰地感受到,胸腔裡的心依舊跳得歡快,耳根子早已紅透。

  「騙人!!居然做對了!!?」

  「應該是蒙對的吧?」

  「天要下紅雨了吧?」

  「我還不想英年早逝啊!」

  偷偷覷一眼南夏,至始至終,保持一派置身事外的平靜。

  這就是所謂的差距嗎??

  「澤田,老實說,你是不是蒙對的?老師不會怪你的。」老師突然如夢初醒,聲音裡仍是滿滿的難以置信。

  哪有你這樣的老師啊?!!學生做出題目,不鼓勵就算了,居然還強迫別人承認是蒙的?!!

  「澤田君好厲害,居然做出了這道題!」京子略帶笑意的話語在沸騰的人聲中竟格外清晰,經由耳膜傳入大腦,心底不可抑制地湧出欣喜。

  剛剛,京子她在誇我耶?!!!我不是在做夢吧?!!!

  下課鈴聲將澤田綱吉從漫長的煎熬中拯救出來,剛剛已經是最後一節課,待班裡的人走了大半,他立刻轉向南夏,鄭重其事地鞠了一躬。

  「柳同學,剛剛真的是,太感謝你了。」

  「不客氣,只是為了報答你的便當。」南夏彎起了眉眼,目光越過他,落在層層雨幕之中的某處,「對了,澤田君,你帶傘了嗎?」

  「沒有。」澤田綱吉沮喪地垂下頭,活像只遭飼主拋棄的兔子,沒發現南夏的眼底閃過一道不明意味的精光。

  「那我們撐一把傘回家吧,反正順路。」南夏立刻從書包裡抽出一把水藍色的折疊傘。

  目光穿不透層層疊疊的雨水,眼前的一切都如同被大霧籠罩,氤氳模糊。鞋跟踏過深深淺淺的水灘,濺起一圈圈漣漪,寧靜的世界裡只剩下嗒嗒的輕微聲響。雨水在傘面跳躍,破碎,然後消失,仿佛精靈的空靈舞蹈。

  小小的雨傘其實並不足以將兩人納入其下,南夏只得與澤田綱吉微微靠近一些,薄荷的清涼味道縈繞在鼻尖,淡淡的溫暖透過衣服滲入肌膚,流遍全身,澤田綱吉覺得自己仿佛瞬間喪失了思考能力,周圍的一切皆化為虛無的空白,少女的側臉進入視線一角,成為此刻唯一的色彩。

  繾綣時光仿佛於此刻突然凝滯。

  「澤田君,已經到了。」淡淡的聲音喚回了抽離的五感,視線裡只剩下那籠罩在一片水藍色下的熟悉背影,正漸漸走向隔壁,渾然不覺肩頭早已淋濕大片。

南夏將自己的身體深深埋在水下,只露出一個腦袋,四周熱氣騰騰。暈黃的燈光靜靜地落下,映照出被熱氣蒸得發紅的臉頰,晶瑩的水珠順著額前的劉海滑下,輕輕合上眼,忍不住發出舒服的呻吟聲。

  「南夏,別洗太久了。要知道......」

  「知道了。」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南夏立刻睜開眼,她的心情似乎很好,極富耐心地聽完母親有些囉嗦的提醒,不曾打斷,嘴角勾出一絲淺笑。

  (-TBC-)


第7章 [06]

  「叮呤——」

  上課鈴聲響起,窗外的枝頭上一隻小鳥因受到驚嚇撲騰兩下翅膀,掠過蔚藍的天空,劃下轉瞬即逝的軌跡。

  趴在課桌上睡覺的南夏眉頭蹙緊,掙扎了兩下,耷拉著沉重的眼皮,迷茫的眼中仿佛映出空落落的鄰桌,又好似什麼也沒映出來。很快閉上眼,再度沉沉睡去。

  「澤田綱吉!」

  「......」

  例行的點名,卻無人回應。澤田綱吉沒有來,其他人也不甚在意。

  大概是又睡過頭了吧。有人心中如此猜測。這種事情,大家習以為常。

  總之,今天又是極其平常的一天。

  事實上,澤田綱吉發燒了。

  當老師站在講臺上滔滔不絕,同學們則在下面聚精會神的時候,他正迷迷糊糊地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額頭上放著用以降溫的冰袋,冰涼的觸感稍稍緩解了身體的高熱,皺緊的眉頭稍有紓解的跡象。兩頰泛出不自然的潮紅,一直蔓延到耳根。

  澤田奈奈輕輕替他掖好被角,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看著昏睡的澤田綱吉,臉上漾著滿滿的擔憂和心疼,尋不到一絲平日裡溫柔的笑意。

  畢竟,澤田綱吉已經很多年沒生過病了。這次發燒,不免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門鈴突然響起,澤田奈奈瞟一眼牆上的時鐘,正好指向九點鐘,這個點會有人來,的確很奇怪。疑惑地走去開門,映入視線的是一個著一身並盛中學夏季制服的女孩子。看起來比阿綱還略小一些,瘦瘦小小,亞麻色的劉海下,目光沉靜如水,透露出與年紀不符的淡定安然,卻又意外的和諧。澤田奈奈不禁怔愣片刻,反倒是女孩扯起一絲禮貌的微笑,率先開口,打破了之前尷尬的沉默。

  「澤田阿姨,您好。我叫柳南夏,是澤田君的同班同學,因為他今天沒有來上課,有些擔心,所以特地過來看望一下。」

  「原來是綱君的同學,快進來吧。」回過神的澤田奈奈露出和煦的笑容,熱絡地將南夏迎進門,儼然忽略了心頭的疑惑。

  澤田奈奈輕輕帶上門,放心地留下南夏和阿綱兩個人,自己則出門買菜。

  南夏走到床邊,看著阿綱熟睡的臉。金色的陽光漫過窗沿,蕩漾出一圈柔和的璀璨,跳躍於柔軟的髮絲上。窗外傳來熱烈的蟬鳴,更襯得小小的臥室內分外寂靜。

  半睡半醒間,阿綱半撐開眼皮,眼前晃動著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那朦朦朧朧的面容似乎與記憶中的某個人重合。臉頰上傳來微涼的觸感,暫時忘卻身體的燙熱,那般溫柔的撫摸,卻帶著讓人心疼的小心翼翼,仿佛對待最珍視的寶物般。腦子裡突然蹦出了某些熟悉的畫面,雜亂無章,卻漸漸清晰,最後連成一部完整的小電影流暢播放。

  那還是在他6歲的時候,母親也是這般守在發燒的他的床前,一邊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臉,一邊不停地對他說著話。

  那也是為數不多的時候,母親的臉上褪去了笑容,眼含擔憂地看著自己。

  「媽...媽......」

  阿綱低低地喚出一聲,南夏受驚地縮回手,不料被他無意識抓住。本想掙開,目光觸及他毫無防備的純真睡顏,不覺柔軟下來,也就任由他抓著,抬起另一隻手輕撫他軟軟的褐色短髮,彎起淺淺淡淡的笑容。

  「放心,我就在這裡,哪也不去。」阿綱若有所覺,眉頭緩緩舒展開來,嘴角輕輕勾起一絲安心的弧度。

  阿綱清醒時,橙色的夕照正穿透玻璃窗,給米色的窗簾染上一層柔和的色澤。臉頰的潮紅早已消退,還原了白皙的膚色。他忍不住伸了個懶腰,睡足了整整一天,精神好了許多。微微轉頭,書桌上還放著一杯水,連忙抓起,一飲而盡,溫熱的水滋潤了乾渴的喉嚨,感覺舒服不少。

  澤田綱吉走下樓,恰好看見澤田奈奈在廚房裡忙碌的背影,不由回想起之前的那個夢,媽媽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照顧著生病的自己,喚了一聲:「媽媽。」

  「綱君,你醒了!剛好趕上吃晚飯。不過真可惜呢,南夏剛剛才走,不然你們還能一塊聊聊。」澤田奈奈聞聲回頭,看到臉色好轉的阿綱,眼中不無驚喜。

  「你說什麼?南夏!?柳南夏嗎?」捕捉到熟悉的字眼,他大感意外。

  「是啊。你怎麼了?發個燒,就連自己的同班同學都不記得了嗎?這可不行哦。難得人家專程過來看望你,還照顧了你大半天。明天回學校可要好好謝謝人家。」澤田奈奈不禁揶揄,轉過身繼續做飯,全然沒有注意到阿綱臉上的驚訝。

  主動提出要幫忙照顧阿綱,不吝誇獎澤田奈奈的廚藝,尤其是那雙清澈的墨色眸子,總是散發出柔和的光彩,笑容乾淨溫暖,讓人不自覺想親近。

  澤田奈奈心想,其實,那真是個好孩子呢。

  澤田綱吉自然不會知道母親心中的想法,否則,他一定會忍不住吐槽:那是因為,她母親做的東西簡直是詭異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而且,她那根本就是偽裝的親切。她還威脅你兒子天天分便當給她。媽媽,你可千萬不要被她騙了啊!!!

  現在的他,只是沉浸在對事實的震驚中。

  難道,那並不是夢嗎?而且,竟然是南夏在照顧自己!!?

  (-TBC-)


第8章 [07]

  細碎的陽光灑了一地,樹影搖曳,微風吹散了空氣裡的一絲燥熱。躲在枝頭乘涼的小鳥微微歪著頭,骨碌的眼珠裡映出教室裡的兩人,頗為好奇的樣子。

  「柳同學,謝謝你,昨天來看我。」澤田綱吉有些拘謹地道謝,目光亂飄,就是不敢直視面前的南夏,透出些許緊張和不自在。

  回應他的是吞咽食物的細微聲音,疑惑地看向聲源處,立刻目瞪口呆,南夏早已自來熟地拿過面前的一個粉色便當開始享用,儼然忽略了澤田綱吉剛剛掙扎醞釀許久的道謝。

  我到底是為什麼要煩惱這麼久啊喂?!!而且,有你這麼自覺主動的嗎?!!

  大約幾個小時前,天光剛剛大亮,還是一片淺淺的藍,澤田綱吉慌慌張張地跑下樓,準確地說,其實是摔下樓。頂著一頭亂蓬蓬的短髮,嘴角還殘留著白色的牙膏沫,校服的扣子也扣錯了兩三顆,沖向餐廳,安安靜靜地躺在餐桌上的兩個便當進入視線,硬生生刹住腳步。藍色的便當是自己常用的,粉色的那個很眼生,顯然是新買的。

  「綱君,那個粉色的是給南夏的。這孩子挺可憐的,父母工作都那麼忙,沒時間替她準備便當,天天吃麵包,營養怎麼跟得上啊?反正只是順便做一份,以後,你就負責天天帶便當給她吃吧。再說,你們也是同班同學。」澤田奈奈突然轉過頭,特意再次強調道謝的事情,澤田綱吉話到嘴邊也只得生生咽了回去,「哦,對了,到學校別忘了向人家道謝。畢竟,人家專程來家裡看望你,還照顧了你一天。」

  澤田奈奈溫柔的笑容似乎還清晰地在眼前浮現,此刻儼然轉變為巨大的壓力,道謝自然是勢在必行。只是,對方根本不在意。

  他不禁輕輕歎氣,南夏若有所覺地突然抬頭,四目相對間,南夏眨了眨眼,無辜的眼神泛出些許疑惑,話語裡不乏淡淡的笑意。

  「澤田君,你怎麼還不吃便當?這麼好吃的便當可不能浪費,不然太可惜了。」

  為什麼你可以這麼輕易地讓這件事情正當化?!!你到底對我媽媽說了什麼啊喂?!!

  澤田綱吉挫敗地發現,自從和南夏開始了第一次交集後,自己吐槽的頻率有了大幅度的提高。

  可惜,試卷上的分數還是萬年不變。

  日子如細砂般劃過指間,不知不覺間,無數個昨日已經飄遠,無法清晰地回憶起那些瑣碎的細節。

  並盛的學院祭日益臨近,為了確定節目及分工,教室裡鬧哄哄的,大家的臉上漾著興奮的表情,討論得熱烈非常。澤田綱吉自然是插不上話的,事實上,也沒人會聽取他的意見。只不過,這次的負責人恰好是笹川京子,讓澤田綱吉格外沮喪,不敢抬頭。只希望這次不會再鬧什麼笑話,讓京子討厭自己就好。

  京子就站在講臺上,只要微微抬頭,就可以看見她可愛的笑容。明快的聲音不停劃過耳畔,腦子裡渾渾噩噩的,一點記不清她到底說了些什麼。仿佛某種遙不可及的存在,他們之間的距離,從一開始便已註定。

  時光似水,歲月如梭,彼時,澤田綱吉再不是並盛中學那個做什麼都不行的「廢柴綱」,而是在黑手黨世界裡鼎鼎大名的彭格列十代目,讓眾人敬服的人物,無人敢輕易冒犯。

  「綱君,我到底還是晚了一步,是嗎?」京子定定地注視著眼前的人,美麗的眸子裡盛滿哀傷的淚水。較之十年前,依舊是那頭軟軟的褐色短髮,柔軟的線條變得俊朗許多,褪去少年的稚嫩,被時光洗練得堅定沉穩,舉手投足自有一股屬於強者的氣勢,眸子深處凝著一團濃得化不開的憂傷,卻不是為她。

  「對不起。」明明只是很簡單的三個字,卻沉重得堪比千斤巨石,壓迫著酸澀不已的心臟,幾乎透不過氣來。

  十年,其實是十分漫長的時光,可以改變很多。伴隨著成長,感情也會變質。我們卻固執地保持著年少時的回憶,不願承認物是人非的變遷。

  「澤田綱吉,接下來就交給你了。」離去前重重地拍上他的肩膀,笑容裡威脅的意味甚濃。他立刻打消拒絕的念頭,勉強應下,免去挨揍的可能。

  「好...好的。」

  面對滿地狼藉,暗歎一聲,澤田綱吉認命地拿起拖把。他深知,什麼都不擅長的「廢柴綱」,在學院祭的準備工作中,唯一的用處就是跑腿兼打掃。

  做不好,別人就會嘲笑一句:果然是「廢柴綱」,只會越幫越忙。即使做好了,也得不到哪怕一句認同。

  灰塵漫天飛舞,不小心吸進了一點,嗆得他連連咳嗽,忍不住捂嘴,眼睛有些酸澀,似有淚意。

  「要幫忙嗎?」一道乾淨柔和的聲音劃破空氣,驅散了迷蒙的微塵。

  澤田綱吉下意識地抬頭,漸漸清晰的眼前,南夏正不緩不急地將書包放在一張還算乾淨的課桌上,拿起靠在後門邊的拖把,悶頭拖起地來。淡淡的暖意在心底緩緩彌散開來,瞬間平息了諸多繁雜情緒。

  「謝謝。」兩個音節輕輕劃過喉嚨,引起空氣微微的振動,低著頭的南夏恍若未聞,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做好最後的收拾工作,窗外已是暮色四合,深藍的天幕上嵌著稀稀疏疏的星子,散發出黯淡的光。

  澤田綱吉跟在南夏身後,不太自信地低著頭,偶爾抬頭覷一眼她的背影,極其小心翼翼,甚至有點做賊心虛的嫌疑。

  「澤田君,你以後還是叫我南夏吧,柳同學聽起來很彆扭。」

  「...好。南夏。」南夏充滿鼓勵的目光仿佛有某種神奇的魔力,蠱惑著他喚出她的名字,心微微顫動了一下,臉頰似乎有些發燙,陌生的感覺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幸好,濃濃的夜色成為他最天然的掩飾,南夏不會發現他的異樣。

  「那麼,不介意我叫你阿綱吧。這樣親切些。現在,我們算是朋友了吧?」墨色的眸子迸發出異樣的光彩,含著濃濃的期待,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嗯。」輕輕應了一聲,心情卻是鄭重非常,南夏是第一個將他視作朋友的人,她也會是自己很重要的人。

  他們沒能預料,他們之間的牽絆,從過去一直延伸到未來。那一句天真的承諾,最終被時間沖刷得蒼白無力。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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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8]

  伴隨著一陣悠長的鈴聲,澤田綱吉恰好踏進校園的大門,長長的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吐完,就瞟見不遠處的雲雀恭彌,紅色袖章上的風紀二字在陽光下格外鮮明耀眼,他輕輕勾起唇角,狹長的眸子裡劃過一絲不容錯辨的興奮,分明是危險的前兆。心下大驚,他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跑向教室,仿佛毒蛇猛獸正在身後追趕自己。

  難得地搶在老師之前沖進教室,他在自己座位坐下,毫無形象地趴在桌面上,大口喘著粗氣,無規律的心跳回蕩在胸腔裡,緩慢地平復下來。

  「現在,我們算是朋友了吧?」耳邊劃過一句淺淡卻清晰的話語,猛然想起就在昨天,自己終於有了第一個朋友,澤田綱吉有些激動地轉頭,不期然看見一張恬靜的睡臉。

  額前垂下幾縷不安分的墨色髮絲,緊閉雙眼,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白皙的臉頰染上粉嫩的色澤,鼻尖縈繞著沉穩而均勻的呼吸,嘴唇微抿,顯然是睡得正香。

  澤田綱吉不禁有些恍惚,這樣安睡的她,給人一種與四周格格不入的不協調感,仿佛電影場景裡突然出現錯位的人物。應該是被抹消的存在。這樣的認知讓他感到一絲害怕,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搖醒南夏。

  「柳...南夏,醒醒...南夏......」

  不滿被人擾了清夢,南夏輕輕揮開他的手,眉尖微蹙,掙扎了幾秒,緩緩地撐開眼皮,雙眼尚迷蒙得泛出盈盈水光,伸手揉了揉,似是不知今夕是何夕,呈現一副慵懶之態。

  「嗯...已經下課了嗎...」

  「剛剛上課了。」

  指尖觸及的點點溫暖瞬間驅散了那種不真實的幻覺,流經四肢百骸,悄悄松了口氣,嘴角牽起安心的笑容,聲音不自覺地帶著一絲輕快,渾然不覺來自講臺上老師的怒火。

  「澤田綱吉!柳南夏!你們兩個給我到走廊上罰站!!」

  被他們如此明目張膽地忽視,盛怒之下,老師將兩人一道轟出了教室。

  陽光傾瀉了一地,靜默緩緩地綿延在走廊上,南夏清脆的聲音如玉石般敲擊著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清晰如斯。

  「對不起,阿綱。連累你了。」

  「沒...沒關係。」接受他人的道歉,幾乎是極其少有的事情,澤田綱吉不太自在地抓了抓頭。

  半晌無話,他忍不住微微轉頭,發現南夏正目不轉睛地看著窗外,心下一動,竟鼓起勇氣打破流淌於兩人之間的沉默。

  「對了,南夏,你為什麼總是上課睡覺啊?」南夏聞聲回頭,他慌忙擺擺手,臉頰也染上一絲紅暈,說話支支吾吾的,「啊!你別誤會,我只是...只是......」

  「因為我媽媽更年期。」南夏拋出言簡意賅的一句話,沒了下文。

  寒風蕭索,落葉飄飛。原來,秋天已經來了嗎?

  所以說,你媽媽更年期和你上課睡覺到底有什麼必然聯繫啊?!!

  澤田綱吉悲催地發現,自己果然沒有打開話題的才能,正暗自懊惱,身邊的人突然很不自然地低頭,立刻將他的注意力吸引過去心中,又升起一股吐槽的衝動。

  原來,她又睡著了。

  為什麼你就連罰站也能睡著啊?!!!

  就在大家對學院祭萬分期待時,澤田綱吉全然沒有一點興致。按照以往的經驗,他必定是要從早到晚擔任跑腿的角色。這類活動,他也從來不曾有機會真正享受過。

  他本以為,今年也會是如此。

  誰知,南夏竟拉著澤田綱吉悄悄開溜。

  「南夏,這樣真...真的好嗎?」縮在角落裡的澤田綱吉看著面前熙熙攘攘來來往往的人潮,明媚的陽光折射出人們興奮的表情,聲音充斥著猶豫與擔憂,褐色的眼眸深處悄然劃過一道流光,彌散出一絲一縷的欣羡和渴盼。

  「放心。不會有事的。」南夏輕柔的嗓音透過學院祭人聲鼎沸的空氣宛若雨後的第一陣風,夾雜著淡淡的清新氣息,撫慰了他的不安。

  突然被微涼的溫度包裹,目光落於兩人交握的手上,被南夏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握住,臉頰似乎被空氣裡的高溫蒸熟,開始發燙。身體踉蹌了一下,跟著南夏一起融入這熱烈繁盛的氣氛當中。

  大家的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每一寸空氣都滲出濃濃的喜悅,澤田綱吉仿佛也受到感染,看著南夏清秀的側臉,不自覺地露出微笑。

  品嘗小吃時,他第一次發現南夏詭異的吃飯速度,不得不同南夏搶食。

  參觀鬼屋時,他第一次知道南夏異于常人的膽量,聆聽南夏的犀利評價。

  ......

  南夏拉著他幾乎逛遍每一個攤販,他們足足玩了大半天,似乎忘記了疲憊,澤田綱吉的心裡溢出一股難以言說的滿足感。

  學院祭的壓軸是校花評比,南夏將澤田綱吉艱難地擠進人群中時,正好聽見主持人宣佈結果。

  「笹川京子。」

  京子站在臨時舞臺的正中央,穿著白色的小禮服和高跟鞋,一身簡簡單單的裝束,只因她極具親和力的可愛笑容,卻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目。她天生就該是眾人的焦點,果不其然,話音剛落,台下立刻響起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

  澤田綱吉的目光不自覺地被京子所吸引,四周的喧囂瞬間消失,一切都是空白,眼中只容得下閃閃發光的她。那樣耀眼的身影,讓人無法移開視線。有那麼一刻,他們的目光曾經相交,她的笑容深深刻進腦子裡,胸腔裡響起瞬間的悸動。

  澤田綱吉沒有察覺,南夏何時放開了他的手,悄悄旋身離去。

  (-TBC-)


第10章 [09]

  學院祭過後,有並盛中學難得寬容的一天休假。

  隨著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接著樓上響起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最後,果不其然,澤田綱吉頭朝下,摔到地板上。這幾乎已經成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綱君,今天不是放假嗎?怎麼起這麼早?」澤田奈奈將牛奶端到餐桌上,抬頭看了看掛鐘,才剛剛8點鐘,不免感到奇怪地問。

  「哈?!我忘了!」經澤田奈奈的提醒,他方才想起來今天應該是假期,只能在心中暗自哀悼寶貴的早晨。

  難得可以正大光明地睡懶覺的機會,就這麼泡湯了。

  「綱君,中午叫南夏來家裡吃飯吧。她父母不是不在家嗎?」澤田奈奈剛剛落座,看著面前的早餐,腦子裡突然閃過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孩子提起父母時落寞的表情。

  「哦。」他隨口應了一聲,仿佛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心裡卻有些彆扭。

  他還清楚地記得,南夏拉著自己去觀看學院祭的壓軸並盛中學的校花評比,待自己回神的時候,身邊早已不見她的身影。人群漸漸散去,留下他孤零零一個人,伴隨著淡淡的失落和不知所措。

  走在回家路上,有種似乎又回到了與南夏成為朋友之前的生活的感覺,一個人吃便當,一個人做值日,一個人回家,......重溫那種孤單,讓他有些難過。

  對於南夏的不告而別,他只覺得莫名其妙。

  他不禁猜想,或許南夏提起要做自己的朋友其實只是一時興起,然後終於受不了自己的廢柴,不想再理自己。也許,南夏現在並不希望自己去找她。

  臨近中午,陽光將地面蒸得滾燙,空氣裡充斥著灼熱的氣息,想要出趟門也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的。

  被澤田奈奈早早推出門後,澤田綱吉徘徊在柳宅的大門前,始終下不了決心按下門鈴,總在最後一秒縮回手,似乎就差那麼一點點勇氣。

  比起商業街的繁華喧囂,住宅區的街道卻是狹小安靜的,此時自然少有人走過,更別提看見他這幅躊躇不決的模樣。

  門突然從裡面推開,澤田綱吉就這麼撞上南夏略微驚訝的目光。

  「阿綱?!」

  「啊,南夏,是我媽媽,她說反正,反正你家沒人做飯。所以,她想請你去我們家吃午飯。你,願意嗎?」軟軟的褐色短髮被手抓得亂糟糟的,晶瑩的汗水緩緩滑下,沾濕了額際的碎發,折射出璀璨的光暈,白皙的雙頰飄過一絲紅暈,褐色的眸子裡閃出某種小心翼翼和期待,有些不忍讓他失望。

  「好啊。」南夏忍俊不禁,微微點頭。

  其實,她一早就從窗戶裡看到在自家門外猶豫不決的澤田綱吉,拗不過濃烈的好奇心,就故作不知地推門而出,製造一場經過設計的「巧合」。

  「南夏,多吃點。」

  「謝謝奈奈阿姨。」

  飯桌上,澤田奈奈頗熱情地為南夏夾菜,她的碗裡很快堆出了一座小山。南夏盛情難卻,依舊笑得溫和有禮,反倒是被冷落一旁的澤田綱吉看得心中腹誹不已。

  這麼一幅母女情深的畫面是怎麼回事啊喂?!

  「反正時間還早,綱君,不如你和南夏出去逛逛吧。」

  因為澤田奈奈一句話,兩人剛吃完午飯不久,就出去壓馬路。實際上,他們今天也確實無所事事。

  夏日的高溫,阻擋不了大家逛街的熱情,商業街一派生氣勃勃的景象。兩人之間,隔著整整一個人的距離,並排走著。若不是午後的人流並不擁擠,說不定,他們隨時會走散。

  其實,兩人單獨在一起時,南夏大多數時候的確是安靜的,只偶爾帶起一些話題,調節一下沉默的氣氛,澤田綱吉早已習慣這種相處模式。今天,澤田綱吉難得感覺敏銳,發現她像是有心事的樣子。

  一路上,南夏從不曾向路旁商店的櫥窗投去一眼,步子不疾不徐,卻沒有散步的悠閒,只是呆呆地看著前方,目光飄渺空茫,仿佛這世界上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澤田綱吉努力與她步調一致,本以為會這樣一直走到底,南夏卻突然停下,目光轉向身側的某張宣傳海報,澤田綱吉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色彩鮮豔的海報上畫著冷飲店最新推出的朗姆酒葡萄沙冰,在炎炎夏日裡可以有沁心涼的享受,總是能輕易勾起人們的欲望。

  「阿綱,我們進去吧。」南夏轉頭看向他,墨色的眸子因為欣喜在陽光下折射出異樣的光彩,臉上漾著明朗燦爛的笑容,似乎早已把所有煩惱拋諸腦後。

  他不禁點頭答應,似乎總是這樣,自己無法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空調不斷地放送冷氣,將炎夏拒之門外,盤桓於心頭的煩躁似乎也消失無蹤。吃一口涼涼的沙冰,嘴裡緩緩蔓延開一股淡淡的酸甜口感,融合了濃郁的奶香味,齒頰留香。

  兩人不約而同地眯起眼,臉上流淌著同樣滿足的喜悅。

  不同於吃得很是專心,基本上一直是低著頭,完全沒注意周遭的南夏,澤田綱吉覷空悄悄掃視四周,不算大的冷飲店裡基本上每張桌子都坐了人,幾乎都是年輕情侶。他們說說笑笑,身邊彌漫著曖昧的氣氛。會用幾乎這個詞,則是因為他與南夏這個唯一的例外。心跳立刻莫名地加快,腦子裡生出奇怪的念頭。

  不知道,別人會不會也將他們看做是情侶呢。

  澤田綱吉收回目光,對面的南夏剛好吃完最後一口,放下勺子,直勾勾地盯著他碗裡還剩半碗的沙冰,眼裡流露出自己並不陌生的欲望。

  「阿綱,你不想吃了嗎?」

  「沒...沒有。」澤田綱吉立刻大口大口地吃著,似乎是怕誰同他搶似的。

  在回去的路上,澤田綱吉完全沒有開口的欲望。直到現在,舌頭還是麻麻的。不該吃那麼急的。看著身邊沉默的南夏,不禁搖搖頭,想要將自己之前可笑的想法甩出去。

  他和南夏,怎麼可能成為情侶?

  斜陽西落,在兩人的身後拖出兩條長長的影子,最終在某處交匯。仿佛不可逆轉的命運,他們之間的羈絆,還會持續很久很久。

  那段並不長久的時光裡,我們尚且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地維繫著並不明朗的關係。

  很多年後,我們已經長大成熟,經歷過太多太多,我依舊會懷念年少時的美好回憶。


間奏Ⅰ

第11章 [00]

  在一切開始之前,

  我們的相遇是個變數,

  然而,

  命運的腳步從不為意外而停留,

  終點似乎無法改變。

  永遠這個詞太奢侈,

  我只願陪伴你走得更長久一點。


絢爛花季

第12章 [10]  

  如同每一個早晨一樣,無垠天空呈現出透明如洗的蔚藍,絲絲縷縷的白雲悠悠閑閑地飄動著,太陽的熱力還未完全釋放出來。

  並盛中學的校門口,只穿一條藍色內褲的澤田綱吉突然從天而降,笹川京子愣在原地,顯然還沒有回過神來。他慢慢轉過身來,兩人順理成章地視線相交。

  「笹川京子,請和我交往吧!」以前所未有的強硬語調,一字一頓地吐出他心中埋藏已久的願望。

  南夏就站在京子斜後方不遠處,正是目睹整個過程的絕佳角度。少年一貫溫順的眉眼此時看上去,竟帶著某種切斷一切後路的決絕。而最不可思議的,莫過於跳動於他眉心處那簇金紅色的火焰。似乎,大家都還陷在震驚情緒中,無暇顧及這點異常之處。

  「啊咧~阿綱終於開竅了啊,可是,用這麼激進高調的方式很容易會惹來麻煩的呀。」

  笹川京子目光下意識地緩緩下移,將少年過於清涼大膽的著裝完全映入視線,「啊」的一聲驚叫,捂臉跑開。這是純情少女害羞時的正常反應。

  還是失敗了啊。

  南夏忍不住聳肩輕歎,不知是同情還是惋惜。

  而她所預料的麻煩,果然是接踵而來。首先是被憤怒的町田一拳揍倒在地,隨著火焰熄滅而恢復常態。接著是被某個從天而降的小嬰兒碎碎念許久,外加揍了第二拳。最後是雲雀學長那一句雖然冰冷卻威懾力十足的「作為風紀委員絕對不能放過你」,看樣子已經被他盯上了。

  阿綱抱著小嬰兒送來的校服,在雲雀學長的目光下灰溜溜地跑進校門。戲已收場,南夏本想緊隨其後,不料那個穿著黑色西裝,頭頂趴著一隻綠色蜥蜴的小嬰兒在目送雲雀學長的背影後,竟突然轉過頭來,接觸到頗有深意的目光,她若無其事地露出淡然微笑。經過他身邊時,稚嫩可愛的嗓音帶著讓人發冷的笑意敲擊著耳膜。

  「沒想到會遇見柳家的人。」南夏的臉上笑容不減,腳步也沒有絲毫停滯。

  內褲男人澤田綱吉的告白成為大家津津樂道的談資,毫無掩飾的嘲笑在他耳邊揮之不去,幾乎貫穿了整個上午,心中充斥著對同町田決鬥的害怕。對澤田綱吉來說,時間驀然變得漫長而難熬。

  一定要逃。

  這是他心中唯一的想法。

  南夏拎著兩個便當,剛剛踏出教室門沒幾步,驚訝地看見預備從廁所逃走卻原路折回的澤田綱吉迎面走來,腳步聲中透著些許堅定,不似以往,滿滿的都是自卑。

  「阿綱!?」

  「南夏,我決定了,我不會逃走。」那一刻,褐色的眼眸中仿佛蕩漾著粼粼波光,少年乾淨的聲音在空氣裡彌漫開去。

  「嗯,我陪你去。」說不清浮上心頭的感覺,南夏不自覺地輕輕頷首,會心微笑。

  南夏靠牆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裡,目光悄悄落在眾人的焦點之上,嘴角不易察覺地勾起。

  出乎眾人意料,澤田綱吉竟以一種十分亂來的方式贏過町田。大家目瞪口呆地看著場中央的他,包括他自己,都驚愕於這個事實。

  包圍他的眾多目光中,某些難以言喻的不明情緒,一時間蓋過了平常的嘲諷輕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對他,絕非壞事。而且,還有意外收穫。

  「今後叫你綱君可以嗎?」

  「當...當然。」

  少女主動上前,淡金色的雙眼中清晰地映出少年微微驚訝的面容,射出崇拜的光芒,臉上染上一層微紅。

  從此刻起,少女的心中,分出一個小小的角落,屬於少年。

  長久以來,怯懦自卑的心靈,首次萌生出名為勇氣的東西。

  這不過是一個開始,卻在少年面前開啟了一個嶄新的未來。

  他終於要走上坎坷曲折的成長之路,收穫珍貴的友情,或許還有美好的愛情。

  而她的到來,似乎是為了在他身邊旁觀他們的喜怒哀樂,成為故事的見證者。

  南夏轉身邁出體育館的大門,與一個灰色短髮的高挑少年擦肩而過,他的周圍環繞著讓人無法忽視的犀利氣息,似乎還是針對澤田綱吉。走出幾步遠,南夏還是忍不住回頭瞟了一眼,午後的陽光慵懶地投射在他身上,卻抹不去那一股銳利。

  似乎有什麼改變開始一點一滴地侵蝕著平靜的生活,這種隱隱約約的預感在心裡浮浮沉沉。

  在大洋彼岸的西西里島,晴空萬里的日子裡,平靜的碧藍海面,閃爍著細碎的光,空氣裡傳來海風的微鹹和濕潤。

  在彭格列總部的某處房間裡,站在落地窗前,如此遼闊的海景即可盡收眼底。

  「阿綱,我真懷念並盛中學的那個內褲男。真是英勇無畏啊!」時光仿佛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跡,只是如風般輕輕拂過,少女清秀的臉上浮上懷念的神色。

  「南夏,這種丟臉的事情就不必記得那麼清楚了吧?我現在好歹也是彭格列十代目。」青年溫潤的眉目間溢出淡淡的寵溺和無奈,斂去幾分氣勢,隱隱可以尋到記憶中的影子。

  「那怎麼行?那可是印證你成長的證據,我會一輩子記得。」莞爾一笑,輕鬆戲謔的語調卻與少女的深藏眼底的認真不符。她背對青年而立,成了絕好的偽裝。

  你以為那不過是我一時的玩笑,殊不知,那其實是一句宣告。無法宣諸於口的心情,漲滿胸腔,已經無法抑制,只能憑藉這樣的方式悄悄宣洩而出。

  可是,只要這樣就好。

  命運的安排已定,故事的主角並不是我。獨角戲在舞臺上孤單上演,屬於我一個人的地老天荒。

  生活的軌跡,註定受到命運的牽引,反抗的力量何其微薄。我能做的,不過是盡力記住陪伴在你身邊時的一些瑣碎細節。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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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1]

  聽說,今天會轉來一個轉學生。

  在枯燥重複的學習裡,難得發生一件新鮮事,仿佛向平靜的湖水裡投入一顆石子,引起圈圈漣漪,大家討論得極其熱烈,尤其是愛好八卦的女生們。

  「好吵。」

  持續加強的吵雜聲,驚擾了南夏的睡眠,她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睛。

  上課鈴適時響起,突然湮滅了所有的聲音,大家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教室前門,帶著濃濃的好奇與期待。

  那個跟隨在老師身後走進教室的少年,灰色短髮,面色陰沉,卻無損於他帥氣的長相。這樣拽拽的男生,似乎是時下最受女生歡迎的類型。老師滔滔不絕地介紹著少年,曾在義大利留學的歸國子女,大概學校吩咐過要特別關照。

  雖然只看過一眼側臉,南夏也認出來了。

  原來是他。昨天出現在體育館外的少年。

  她記得,當時他就是一副來者不善的模樣,那個物件似乎正是澤田綱吉。

  果不其然,名為獄寺隼人的少年狠狠地一腳踹過去,澤田綱吉連人帶桌椅摔倒在地,還附送惡狠狠的瞪視。然後,在眾人目瞪口呆的視線下,旁若無人地走向後面的空位,空氣裡只剩下某些花癡的聲音清晰可聞。

  「好帥!」

  來自獄寺毫不掩飾的兇狠目光,直直刺向澤田綱吉的背部,讓他一直如坐針氈。這樣龐大的氣場讓旁人無法忽視,卻也不敢多加干涉,教室裡始終籠罩著一種尷尬壓抑的氣氛。

  午休一開始,南夏主動拉著澤田綱吉快步走出教室,去往頂樓天臺,將他暫時解救出來。推開鐵門,新鮮的空氣竄入鼻息,晴空萬里的無垠鋪陳在眼前,一切的煩惱都顯得渺小。他不由松了一口氣,心裡頓時輕鬆不少。

  「總算得救了。謝謝你,南夏。」

  「不客氣。」

  澤田綱吉轉過頭,目光卻觸及南夏伸到自己面前的一隻手,用意已經不言而喻,充滿感激意味的笑容微僵。他配合著遞過便當,立刻看見南夏彎起滿意的弧度,不覺黑線。

  為什麼在這種時候你還首先想著吃啊?!!

  「阿綱,昨天早上突然出現在校門口的那個小嬰兒是誰啊?」咽下一口煎蛋,南夏突然挑起話題。

  「南夏,難道你看到了?!!」澤田綱吉驚訝得瞳孔微微收縮,喉嚨差點噎住,聲音較之平常也略略提高。

  「嗯。」她微微點頭,清澈的眸子裡寫滿疑惑。

  「額......」

  「不能說嗎?」南夏看出他的猶豫不決,有些失落地低下頭,不再言語,垂下的劉海恰好遮掩住她的表情,清風溫柔地揚起她柔順的髮絲,拂過她的頭頂,似在無聲安慰。

  「不是啦!其實......」面對這樣的她,澤田綱吉不免感到手足無措,又是抓頭又是搖手,最後一股腦地全說出來,卻沒發現南夏的嘴角此刻正輕輕勾起一絲狡黠的笑容。

  剛剛回到教室坐下,棒球社的陽光少年山本武就走上前來,臉上掛著燦爛的招牌笑容。

  「今天拜託你了,綱!」

  「誒,拜託我?」他不明所以地抬起頭,看著山本。

  「是排球的球技大賽。最近的你很厲害,所以我很關注你。今天我也很期待你的表現,好好發揮之前那股力量吧!」鄰座南夏也不禁投來關注的視線,山本對他的評價出乎意料的高,就如同昨天的京子。

  時間一刻不停地向前流逝,提醒著澤田綱吉球技大賽的腳步已經迫近。雖然有了京子溫柔的鼓勵,他仍是害怕得想逃避。多年以來形成的性格,絕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改變的。

  「南夏,我該怎麼辦?」

  「少年,不要大意地上吧。這正是你向京子同學展現自我的大好機會。」南夏拍了拍他的肩,語含鼓勵,動作過於豪爽,好似突然換了一個人。

  「南夏,為什麼我覺得你特別的興奮?」

  「相信我,那是你的錯覺。」她堅定地迎視澤田綱吉略帶懷疑的目光,笑得若無其事,又恢復平日的模樣。

  球技大賽是大家關注的焦點,自昨天的決鬥,體育館裡再度擠滿了人,南夏照舊選擇一個被眾人遺忘的角落觀看比賽。

  「犧牲了男人最重要的部位進行防守?!」

  澤田綱吉的胯部防守扭轉了比賽的局勢,也重新燃起了隊友的信心。大家的驚歎贊許此起彼伏,體育館內的空氣瞬間熱烈歡快起來。

  燈光打在少年周身,折射出溫暖柔和的光圈,如同明媚的陽光,牢牢吸引著眾人的視線。那一刻,他瘦弱的雙肩,擔負著大家的期許,似乎可以成為可靠的依託。

  只不過,這次的犧牲挺大的。

  看著被大家熱情包圍的少年,南夏忍俊不禁。

  球技大賽結束後,大家都三三兩兩各自回家。南夏取了書包,走在空蕩蕩的校園裡。爆炸聲在一片寧靜之中格外清晰,她好奇地轉向,循聲走到教學樓後面的空地,不禁愣在原地。

  「......十代目,我願意跟隨你到天涯海角!......」

  獄寺撲通跪在澤田綱吉面前,認他做老大,崇拜的眼神閃閃亮亮,臉上浮起不自然的紅暈,吐出類似告白的堅定誓言。腦子裡不自覺浮現出他之前兇神惡煞的模樣,這樣前後巨大的反差,仿佛平地裡炸響的一聲驚雷。

  「啊哈哈,綱,你真是個有趣的人啊……也讓我加入吧,綱當BOSS!」

  不知情的山本將它視作有趣的遊戲,主動要求加入,於是,一切發展都按照REBORN所預想的那般順利,兩人都成為彭格列十代目澤田綱吉的家族成員。

  「出來吧,柳南夏。」隨著REBORN的一句話,南夏只得硬著頭皮,在幾人或是詫異或是不解的目光裡緩步走了出來,嘴角噙著淺淺的微笑。

  (-TBC-)


第14章 [12]

  澤田綱吉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鄰座居然也會變得如此搶手。獄寺一大早跑到教室,不惜軟硬兼施,終於成功迫使他右邊的某位無辜的同學同意換座位。

  只不過,他夾在獄寺和南夏兩人之間的日子並不好過。

  南夏剛落座,獄寺就越過澤田綱吉朝她拋去一個頗為得意的眼神,大意是「我能坐在十代目最順手的右邊,你就在那羡慕到死吧,哼哼~」。

  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所以,南夏極為明智地選擇了直接無視他的挑釁。

  如同打在綿軟無力的棉花上,獄寺拿她根本沒轍,怒火得不到發洩,越積越濃。稱得上怨毒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某處,教室裡彌漫著某種詭異的氣場,頂著這樣巨大的壓力,身為當事人的南夏卻依舊睡得香甜。

  「獄寺君,......」

  被牽連其中的澤田綱吉忍不住想勸阻獄寺,剛剛轉頭,開口叫了一聲,獄寺就立刻變臉如翻書,那洪亮的聲音恰好蓋過老師講課的聲音,教室裡一時間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十代目,有什麼要求請儘管吩咐,我一定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老師的臉色如天氣般變化無常,又顏色鮮豔得五彩斑斕,手中的粉筆重重點在黑板上,代替腦子裡繃得死緊的某根神經硬生生斷成兩半,澤田綱吉連忙將視線移回書本上,頭埋得低低的。

  「沒...沒什麼。專心聽課吧。」

  「是,十代目!」獄寺果然恭敬地大聲回答。

  直到聽到老師繼續講課,他才鬆口氣,余光瞥見南夏一如既往的睡臉,腦子裡的記憶立刻回溯到昨天下午。

  REBORN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立刻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誰也料想不到,她會突然出現。

  「柳南夏,出來吧。」

  南夏從斑駁樹影中緩緩踱步而出,夕陽斜斜地照射在她身上,鍍上一層暖橘,墨色的發尾輕輕搖曳,勾畫一抹淡然的弧度。

  「南夏?!」

  今天做了那麼丟人現眼的事情,南夏一定全都看到了,說不定會討厭自己。還有REBORN非要強迫自己做什麼黑手黨,雖然她嘴上不說,果然還是會覺得很可怕吧。

  各種想法同時湧進腦子裡,如同麻線團,纏繞糾結,怎麼也無法理清此時的感受,所以,他只是愣在那裡。

  「阿綱,你今天很帥哦。」

  在此之前,已經聽過太多類似的話語,然而,只有南夏淡淡的一句話,會讓他打從心底裡感到高興。那輕淺的笑容輕易地拂去了所有煩擾的思緒,心底一片不可思議的清明與寧靜。

  或許,自己一直等待的,正是她的稱讚。

  「謝謝。」

  「柳南夏,你也成為蠢綱的家族成員吧。」

  REBORN提出如此莫名其妙的要求,他下意識地就要出聲阻止卻被南夏打斷。

  「喂,REBORN,......」

  「我拒絕。」

  自己的確不希望南夏捲入這種危險的事情,但是聽到她毫不猶豫的拒絕時,除了慶倖,更多的是說不出的失落。

  「但是,當阿綱有需要時,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地幫他。因為,他是我的朋友。」

  仿佛是最堅定的誓言,一字一句打在他的心頭,帶起某種無法名狀的異樣感覺,看著少女清麗的臉孔,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午休無疑是南夏一天之中最期盼的事情,準確的來說,她期盼的其實是澤田奈奈的美味便當。只不過,在這樣一段寧靜的時光裡,突然響起了某種不和諧的聲音。

  「為什麼十代目要給你帶便當?!!」

  「那是阿綱的媽媽奈奈阿姨的要求。」被獄寺很不禮貌地用手指著,並怒氣衝衝地質問,南夏也不惱,只是輕飄飄地吐出讓他難以相信的事實,並附送一個大大的笑容。

  事實上,因為獄寺對十代目的誓死追隨以及山本對黑幫遊戲的興致高昂,他們兩人自然而然地加入南夏與澤田綱吉的午餐行列。

  再度看到南夏久違的狡黠笑容,澤田綱吉心中感慨萬分。

  這才過多久,自己怎麼就忘了南夏腹黑的真面目了呢?

  當蒼藍的暮色於地平線處浮浮沉沉時,夕陽染紅了黃昏的天空,也浸染了繁忙喧囂的並盛。

  南夏心情愉快地推開自家大門,驚訝地看見柳惠子正等在玄關,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明顯是專程等在這裡的。有了這層認知,南夏微斂眼瞼,笑意不再,回復一貫的淡漠,正準備越過她,走向客廳,卻因為她突然開口不得不停下。

  「南夏,你為什麼要和那個廢柴綱走那麼近?你明知道,......」

  果然如此。

  南夏不禁輕歎一聲,眼中閃出了然的神色。

  自從因為便當的誘惑,開始帶有目的性地接近澤田綱吉,南夏便料到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這麼突然,明明自己一向隱瞞得很好。

  莫非是因為自己這段時間習慣性地出門就將便當倒進家門前的垃圾桶裡,所以東窗事發。

  柳惠子正說到興頭上,微仰著頭,興致勃勃地數落著澤田綱吉遠近聞名的諸多不是,話題有越扯越遠的勢頭,儼然已經進入自我的世界,對周遭的一切毫無所覺,卻聽到樓上傳來關門的聲音。

  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南夏已經偷偷溜回自己房間,客廳裡只剩下她一個人,好不淒涼。

  「南夏!」

  此時,南夏正懶懶地趴在軟軟的小床上,用小狗抱枕蒙住頭,意圖將那極具怒氣的聲音徹底隔絕,以保護自己脆弱的耳膜不受傷害。

  擁有這般出色的女高音,作為專職家庭主婦實在是埋沒了她。

  (-TBC-)


第15章 [13]

  難得的週末,南夏秉持一貫的原則,絕不放過任何補眠的好機會。從清晨到午後,日影不斷偏移,她一直睡到了下午。

  事實上,她是被吵醒的。

  實在難以理解,為什麼外面會傳來爆炸的聲響。

  再也無法故意無視,南夏不得不起身,輕微的起床氣發作,推開窗戶一看,隔壁澤田家的院子已經面目全非,疑似爆炸造成。

  原來,真的不是自己的錯覺。心底突然生出某種奇怪的預感,明天大概又會是極其精彩的一天。

  女生的第六感出乎意料的準確。

  「阿綱,真沒想到,你這麼受小孩子歡迎啊。」南夏冷不防地冒出一句感歎,澤田綱吉忍不住低頭看向抱住自己大腿身穿奶牛裝的小孩,不禁覺得心裡委屈。

  你到底是從哪裡得出這個匪夷所思的結論的啊啊啊?!!!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啊?」

  「藍波大人才不是什麼小朋友。」自稱藍波的小男孩語氣頗為不悅。

  「藍波,你想吃糖嗎?」南夏在口袋裡摸索了片刻,攤開的掌心赫然躺著一顆在陽光下看起來亮晶晶的水果糖,似乎可以聞到淡淡的香甜氣息。

  「既然你非要把它塞給藍波大人,藍波大人就勉強收下了。」碧色的眸子裡飛快閃過一絲欣喜,下一秒立刻板起臉,卻迅速搶過糖,拆開吃掉。

  南夏的視線始終落在藍波身上,眼底湧出難得的寵溺,周身散發出淡淡的溫柔氣息。

  「雲雀學長原來喜歡小孩子啊,難怪會嫉妒你。」

  她狀似無心的一句話,勾起了澤田綱吉不久之前的悲慘回憶,有種淚流滿面的衝動。因為藍波,自己不光成為眾人的焦點,還被可怕的雲雀學長給盯上。

  為什麼只有我這麼倒楣啊?!!!

  家政課,算是相當受歡迎的課程。女生們可以借機將自己製作的小點心連同自己的心意一起送給心儀的物件。

  正當其他女生忙碌地如火如荼時,身處角落裡的南夏卻遲遲未動,只是面無表情地盯著料理台,不知在想些什麼。大概只有深知內情的澤田綱吉才能理解她此刻內心的掙扎猶豫。

  仿佛已經下定決心,南夏終於緩緩將手伸向料理台,頗有種破釜沉舟的意味。

  已然清醒的澤田綱吉,腦子裡竄入某些不堪回首的畫面。

  自己好像又一次在京子面前裸奔,還一口氣吃了那麼多碧洋琪獨家出品的有毒料理。

  兀自哀悼自己的不幸時,眼前突然出現一包精緻的小點心,目光隨之上移,熟悉的面容立刻占滿整個視野,墨色的瞳孔裡盛滿期待,雙唇微抿,透露出不易察覺的緊張。

  「阿綱,嘗嘗看,這是我烤了很多次好不容易才成功的。」

  他不禁點頭接過。

  事後卻捶胸頓足,追悔莫及,事實證明,基因遺傳定律是不可違逆的,所以南夏做的點心將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詮釋得淋漓盡致。

  流年似水,伸手掬起,仍不斷從指縫間漏下,怎麼也留不住,掌心中只剩微微的濕意在太陽下漸漸蒸發乾淨。瑣碎的記憶也一併從腦子裡一點一點消褪,徒留一絲無法言喻的悵惘。

  正是晴空萬里的好天氣,並盛的商業街還是一如往昔的喧囂熱鬧。

  遠遠地就可以看見在人來人往的街頭站著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朝天辮,大紅的練功服,迷茫地四處張望。南夏彎起嘴角,立刻快步走上前去。

  「一平。」

  「南夏姐,好久不見。」被喚作一平的小女孩行了個標準的九十度鞠躬禮,禮貌地同她打招呼,聲音裡溢出淡淡的喜悅。

  南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眼角眉梢俱染上些許溫柔。

  大約幾天前,南夏就收到她的來信。一平到達並盛這一天,也不再貪睡,早早出來接她。

  「一平,你終於來了!」一平跟著南夏剛邁進家門,就被撲過來的柳惠子抱了個滿懷。

  「惠子阿姨。」一平稚嫩的嗓音帶著微微的顫抖,臉上因為害羞泛起絲絲紅暈。

  旁邊的南夏神色一凜,一手從柳惠子懷裡抓起一平,另一手推開大門,朝著門外的天空大力扔出,整個過程一氣呵成,仿佛已經練習過千百次,條件反射般自然而然。

  蔚藍的天空中,突然的大爆炸打破了周圍的寧謐,驚起了一樹飛鳥,隨後又歸於平靜。

  看來,一平只要害羞就會進入筒子□□倒計時的毛病還是沒改。

  她伸手接住沿原路返回的一平,心中暗歎一聲,有些無奈。

  「南夏,她就是你說的那個妹妹?!」澤田綱吉還陷在震驚的情緒中,久久無法回神,畢竟,深度近視的一平甫一見面就把自己看成是腦滿腸肥的暴發戶。

  「沒錯,她很可愛吧。」

  「......」看著南夏露出自豪的表情,澤田綱吉不發一語。

  沒記錯的話,她只有5歲吧。

  你的確是說過她暗戀的對象和雲雀學長長得很像的吧。

  這絕對算是早戀了吧啊喂?!!

  一平從小就是跟著風師父一起生活,沒有其他親人。這般懂事乖巧的孩子,柳惠子自是十分喜愛的。南夏平素雖然待人淡漠,卻惟獨對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疼愛有加。

  南夏記得,第一次見到一平時,她正在風師父的監督下跑步。那是一個夏季的午後,太陽炙烤著大地,似乎連每一次呼吸都是灼熱的,那小小的身子在烈日下艱難卻倔強地堅持著,只能機械地重複著向前邁步的動作。

  「您好,我叫一平。」糯糯軟軟的稚嫩嗓音如同甜甜的霜淇淋,冰冰涼涼的感覺瞬間沁透心底,驅散了炎夏特有的燥熱。

  「我叫柳南夏,你可以叫我南夏姐。」南夏揚起一抹淺笑。其實,有這樣一個妹妹也不錯。

  (-TBC-)


第16章 [14]

  某天黃昏,澤田家門口站著許多黑西裝戴墨鏡的陌生人,旁邊還停著一輛黑色的汽車,分明是電影中常見的黑社會老大出場的經典鏡頭。

  說起來,彭格列十代目也算是黑社會老大,現在這算是黑社會兩大組織火拼前的和平談判嗎?

  後來,澤田綱吉的身上突然出現奇怪的骷髏圖案,不受控制似的大聲喊出自己最尷尬的事情,據聞是死氣彈的副作用。

  果然,經常穿著內褲登場是會有後遺症的。但他最在意的應該是讓京子知道自己這麼多糗事吧。

  ......

  澤田綱吉每天的生活都一波三折,異彩紛呈,為了成為合格的彭格列十代目,不停地接受許多考驗,而收服的家族成員也不斷增加,單看每天午休時聚集的一群人就可見一斑。

  南夏看著他們的熱鬧,卻不過多融入,始終一派淡然的微笑,仿佛只是一個旁觀者。

  澤田綱吉並非心細如發,只是南夏笑容裡的疏離,讓他不免有些介意。而一直以來,他都無法猜透REBORN的想法,牽扯上南夏,自己卻不能不關心。

  「REBORN,為什麼你沒有堅持讓南夏成為家庭成員,卻默許她知道這些事情呢?」

  「蠢綱,總有一天,你會需要柳南夏的,現在只是時機未到。」

  REBORN並不像以往笑得奸詐,反而神色嚴肅,某種不安的種子悄悄地紮根於心底不知明的某處。

  一平被REBORN納入家庭成員候補,不知他用了什麼方法,總之,一平最後住進了澤田家。

  「阿綱,一平就拜託你了。」南夏握住澤田綱吉的手,神色淒婉,語氣鄭重。

  你那是什麼語氣,不要說得好像託付終身似的啊喂?!!!

  南夏領著藍波和一平去商業街買糖果,雖然是出於澤田奈奈的請求,其實心裡是很願意和這兩個可愛的小孩待在一起的。

  糖果屋裡擺滿了各種糖果,入目之處,皆是一片五彩斑斕,讓人眼花繚亂。每一寸空氣都是甜絲絲的,縈繞在鼻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儘管挑吧。」

  「這些,這些,還有這些,藍波大人都要了。」看到這麼多的糖果,藍波恨不得通通搬回去。

  「藍波,不可以這樣。」一邊的一平立刻敲了敲他的頭,不輕不重地斥責了一句,「南夏姐,真不好意思。」

  南夏眉目含笑,一平不論何時都是禮貌第一,和藍波待在一起,感覺就像個小大人似的。

  「沒關係的,一平。你是我的妹妹,有向我撒嬌的特權。」

  話音剛落,南夏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暗道不好,果不其然地看到害羞臉紅的一平。

  於是,商業街上空再度上演了一次大爆炸。

  在糖果屋三人收穫頗豐,一人提著一大包,此刻正坐在蛋糕店裡小憩一會。

  大片大片的橙色映襯著燈光的暈黃,蛋糕的香氣在舒緩的旋律中,緩緩逸散在空氣裡,伴隨著微微的暖意。

  藍波和一平正各自努力奮鬥一塊美味的蛋糕,坐在正對面的南夏則轉頭看向窗外,陽光懶洋洋地在商業街上鋪陳開來,水泥地上光影交錯,偶爾有行人悠悠閑閑地來來往往。

  剛剛進入冬季的尾聲,寒意料峭,桌子上的咖啡從熱氣騰騰慢慢變得冰涼,仿佛少年時的熱情衝動,最終還是在歲月的起落浮沉中漸漸冷卻下來。

  「師父......」一平略帶遲疑的話語穿透空氣,滑入耳朵裡,南夏馬上調轉視線,掃到街道正對面的某個熟悉身影。

  雲雀恭彌披著校服外套,大步在前,鮮紅色的風紀袖章微微晃動,身後跟著一群疑似不良少年的風紀成員,路人紛紛避讓。

  「一平,他不是風師父哦。......」解釋的話語戛然而止。

  身後傳來奇怪的爆炸聲響,雲雀恭彌疑惑地回過頭,看見一個小女孩正沿著一種詭異的軌跡落進某個少女敞開的懷中。

  「草食動物。」低不可聞的話語裡透出淡淡的不屑,嘴角微勾,在風紀成員不解的目光中轉過頭繼續向前走,沒做停留。

  南夏帶著兩個小傢伙往回走,但藍波或許和一平天生不對盤,動不動就鬥嘴打鬧,不算長的一段路走起來也異常緩慢。誰知,剛剛走到家門口就出了狀況。

  對於藍波的十年火箭炮雖然早有耳聞,但是親眼見到依然覺得不可思議。

  一陣粉色的煙霧散去之後,黑白奶牛裝的五歲藍波變成了穿著黑白花紋襯衫的十五歲少年,他環視一圈,最後看向正前方的南夏。

  「南夏姐,好久不見。」

  「十五歲的藍波,你好。」雙眼微斂,再無波瀾,語氣卻稍顯淡漠。第一次見,自然會覺得生分。

  「雖然是十年前,南夏姐果然是隱形戀童癖,真懷念。」藍波一語中的,毫不留情地揭穿,卻換來了南夏異常燦爛的笑容。

  「藍波,下次再見面我會準備很多好吃的好好招待你的。」

  「別這樣嘛,南夏姐。我知道錯了。」他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眼底宛若碧綠的湖水,波光粼粼,「對了,南夏姐,......」

  又是一陣粉色的煙霧,可愛的五歲藍波再次出現,圓圓的碧色大眼看著眼前的南夏,眼裡滿是困惑,一頭霧水的樣子,還有些許慌張。

  「喂,你怎麼了?」

  「藍波,南夏姐,你們怎麼還不進來?」先進去的一平許久未見到兩人,便從屋裡走出,對於眼前的突發狀況也是驚慌失措,「南夏姐,你怎麼哭了?」

  南夏不禁撫上眼角,指尖傳來溫熱的濕潤觸感。

  她,真的哭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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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5]

  自從REBORN突然出現之後,澤田綱吉難得地有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長假,遺憾的是,必須在醫院中度過。

  金色的陽光從敞開的視窗流瀉進來,地板上折射出柔和的光圈,空氣裡彌漫著一股醫院裡特有的消毒水氣味,有些刺鼻。澤田綱吉靠坐在病床上,腳上打著石膏,但精神看起來還算好,澤田奈奈就坐在一邊削蘋果,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綱君,你住院這幾天南夏都沒來看過你呢,你們不會是吵架了吧?」

  「怎麼會呢,媽媽。」突然被母親用擔憂的眼神看著,他不甚自在地微微低頭,聲音也比平常略顯低沉。

  「同學之間要好好相處啊,再說,你們關係可比一般同學還要好呢。」

  熟識的人都先後來過,包括京子,惟獨南夏沒來。心裡無法平息的說不清是失望還是其他,他總會下意識地瞟一眼病房門口。

  「想知道就自己去問。」唯一知曉他心事的REBORN淡淡開口。

  「一平,南夏,她最近很忙嗎?」瞅准病房裡只有自己和一平兩人時,他終於有機會開口問。

  「除去上學,南夏姐最近有空就帶我和藍波出去玩。阿綱先生,你怎麼會這麼問?」一平疑惑地看著他。

  「我只是...隨口問問。」

  恰逢二月入春,陽光穿透雲層落滿大地,並不強烈的光亮,融融的暖意悄悄徜徉開去,萬物仿佛從冬眠中蘇醒,初初顯露出一絲生氣。空氣裡飄散著微醺的香甜氣味,商業街上人群川流不息,彌漫著某種獨特的氛圍,充滿少女的粉紅氣息,夢幻而又甜蜜。

  終於又到了這個日子——情人節。

  柳南夏站在商店的櫥窗前,琳琅滿目地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巧克力,味道也是各有不同。少女們或是三五成群地細心挑選著,或是獨自一人猶豫不決,穿梭在店堂裡,臉上不約而同地浮現出羞澀期許的神情。

  玻璃模模糊糊地映照出她略顯茫然的臉,店門被緩緩推開,吱呀的聲響穿透空氣,滑進耳中,南夏猛然轉頭,對上一雙含笑的眸子,其中流淌著讓人不覺放鬆下來的溫柔。

  「進來看看吧。」

  她不覺點了點頭,又扭頭看向不遠處還在打打鬧鬧的兩個幼小的身影。

  「一平,藍波。」

  給了藍波一根棒棒糖確保他會安靜地待在一邊吃糖,南夏則和一平一起挑選製作巧克力的原料。

  「巧克力還是親手做的最能傳達心意吧。」

  抱持著這樣的想法,南夏和一平一起挑選得很是認真。

  「一平是想送給誰呢?」正在思考該做什麼口味比較好,隨口問了一句。

  南夏難得表現出好奇心,她一直都知道一平很喜歡風師父,只不過,一平現在對雲雀似乎也很有好感。雖然無法肯定,是不是因為兩人那相似的臉孔。

  「是...是......」某張柔和清秀的面容倏然自腦海中劃過,一平臉上的熱度突然上升,半天沒說出關鍵字。

  用採購的藉口將柳惠子支走,屋子裡理所當然只剩下南夏和藍波、一平。事實上,南夏的閒置時間基本上全部貢獻給他們兩個,或許說她待人的熱情大半都投注在小孩子身上也不為過。

  在商業街上時還精力十足,進屋不久卻立刻睡得香甜。這就是小孩子。

  看著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的藍波,南夏不禁輕輕搖頭,嘴角輕輕勾起。

  難得的是,今天一平沒有犯困。

  果然,只要是女孩子,都會為了情人節鼓起勇氣努力一回吧。

  南夏目不轉睛地看著巧克力製作說明書,然後再將視線移向前方的料理台,一平站在板凳上,動作極為熟練專業,完美再現說明書上的步驟,目光頗為複雜。

  南夏突然想起,大概是一年多前起,風師父就開始鍛煉一平獨自生活的能力,烹飪自然也包括在內,小小年紀就有一手不錯的廚藝。寒暑假時,母親都會帶自己看望他們,那是自己為數不多地可以吃到美味食物的時候。

  南夏不禁反思,或許,自己在烹飪這方面真的沒有一點所謂的天賦。

  「南夏姐,你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將書隨手放在桌子上,南夏也走到一平身邊,「SA~我也要開始了。」

  她不再多想,學著一平的動作,開始有條不紊地製作巧克力。

  「我回來了。」

  當柳惠子推開大門時,屋子裡卻沒人應聲,她不免有些奇怪。提著購物袋緩步走進客廳,才發現分別佔據沙發一角的三人好夢正酣,看樣子是真的累壞了。

  掃過廚房方向,早已收拾乾淨隔著幾步距離看去,甚至給人一種煥然一新的錯覺,正前方的餐桌上放著幾個包裝精緻的巧克力,應該就是她們這幾個小時的成果。

  「算了,就讓你們再多睡一會兒吧。」她壓低聲音,意外地帶著幾分溫柔,刻意放輕腳步,轉身走向廚房。

  情人節當天,澤田綱吉還是為了避免遲到沖出家門,沒想到,南夏正站在自家門口,似乎是專程等在門外。

  「南夏?!」

  「阿綱,你住院那幾天我都沒去看你,這個送給你,聊表歉意。」南夏將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遞到他面前,眼角溢出些許的歉疚。

  眼前的情景十分眼熟,似乎就在不久之前,南夏也曾這樣將一包小點心送給自己。那慘烈的回憶在腦子裡炸開,澤田綱吉突然就有些猶豫。

  僵持之下,他還是屈服于南夏直勾勾的眼神,收下了。

  拆開一看,居然真的是巧克力。

  抬眼看去,那墨色的眸子晶亮晶亮的,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澤田綱吉幾乎是自暴自棄地將造型精緻小巧的巧克力扔進嘴裡,細膩甜美的口感流淌於舌尖,伴隨著一股濃郁的香氣四溢在齒間許久。

  「很好吃。」他不禁驚歎一句。

  「那就好。」南夏聞言,立刻笑靨如花。

  (-TBC-)


第18章 [16]

  只因為是情人節,就連黃昏似乎都與平常有所不同。夕陽斜照,燦爛的晚霞映襯著暮色漸濃的天空,橙色在灰藍的畫紙上漸漸暈染開去,展現出一片柔和絢麗的色彩,有一種動人心魂的美麗。

  南夏躲在街道的轉角處,偷偷地探出頭來,擂鼓般的心跳聲清晰地撞擊在耳畔,一聲又一聲,她是如此的緊張。

  就在不遠處,一平微微仰起頭,將巧克力遞到雲雀恭彌面前,笑得純真美好。不發一言地接過,嘴角破天荒地彎起溫柔的笑容。血氣迅速湧上一平可愛的小臉,一片通紅,她幾乎是立刻就朝著南夏跑來,筒子倒計時炸彈突然開始。

  反應迅速的南夏及時接住一平,將她朝向後拋去。

  並不是每次,都恰好會有人像自己這麼條件反射吧。

  即使是她,也不免感到驚訝。自己的一時戲言居然一語成讖,雲雀恭彌真的喜歡小孩子。不過,這倒是可以解釋,為什麼他會放曾經在學校搗過亂的藍波一馬。畢竟,他是那麼地熱愛並盛中學,甚至到了一種不可理喻的地步。

  最近,並盛中學有些人心惶惶,風紀委員先後被不明人士襲擊,重傷入院。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一連幾天籠罩著整個並盛市,天氣陰鬱壓抑,入目即是一片揮之不去的陰霾,難免會讓人莫名地煩躁起來。

  大家原以為是針對風紀委員的報復行為,直到拳擊社社長笹川了平也住進了醫院,學生們才開始人人自危。

  澤田綱吉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緊隨其後的獄寺想安慰也是無能為力。

  南夏知道,是因為一個叫風太的小男孩突然失蹤,擁有在黑手黨間非常有名遭人覬覦的特殊能力。而最近發生的這一切,又極有可能與不久前的義大利復仇者監獄越獄事件有關。

  「又是黑手黨嗎?」南夏低喃出聲,抬起頭仰望天空,那裡依舊是一望無垠的晴朗,雲卷雲舒的悠閒。

  大家都還是只是容易衝動的懵懂少年,每天都過著這樣平靜的日子。真的很難想像,阿綱他們已經踏入黑手黨的世界,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成長起來。

  「南夏,我聽說你們學校最近很多學生莫名其妙地被人毒打,住進醫院。你以後出去的時候,要小心點啊。能少出門就少出門。說不定犯人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你呢。......」

  這麼大的事情,早就在小小的並盛傳開了,犯人的目標很明確,就是並盛中學的學生,家長們比學生還要緊張擔憂。

  柳惠子自然也立即就對南夏進行安全教育,南夏沒有偷溜,也沒有出聲打斷,而是乖乖地從頭聽到尾,只不過有些心不在焉,眼底溢出一絲恍惚的神情。

  「南夏,你今天怎麼了?」看著南夏這樣反常的乖巧,柳惠子很是不習慣,忍不住出聲關切。

  「媽媽,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會小心的。只不過我今天有點累,想先回房去睡一覺。晚上我會自己泡面吃的,你不用特意幫我留晚飯了。」南夏扯起一抹微笑,語氣淡然,似乎與平日無異,柳惠子眼中的疑慮與擔憂果然漸漸消褪下去。

  雲雀恭彌獨自一人走在並盛的商業街上,此時其他的風紀成員全部住進了醫院,而他的目標則是黑曜中學——此次傷人事件的幕後黑手所在地。

  南夏和一平出門採購時,恰好看見他從並盛醫院走出來,嘴角噙著嗜血興奮的微笑,仿佛前方有獵物正等著被他捕獲。

  南夏忍不住抬手捂住胸口,不知為何,久違的不安再次翻湧而出,彌散在胸腔裡。這種奇怪的預感,雖然莫名其妙,但似乎每次都很准。思前想後,她還是決定跟了上去,沒想到左手突然被人拉住。

  「一平......」她差點就忘記,一平還在旁邊。

  「南夏姐,我跟你一起去。」一平的臉上露出少有的認真表情,稚嫩的聲音透露出滿滿的堅定。

  「嗯。」畢竟,危急時刻,一平還是有能力可以逃跑的。

  她們偷偷地跟在雲雀恭彌後面,隔著不會被發現又不會跟丟的安全距離,最後看到的是廢棄的黑曜中心的大門,門上掛著鏽跡斑斑的鐵鎖,搖搖欲墜地關住一切不安的源頭,讓人望而卻步。

  南夏拉著一平躲在大門不遠處的大樹後,猶豫不決,始終沒有跟上去。時間就在她的瞻前顧後中一分一秒地飛快流逝著,樹影隨著太陽不斷偏斜,風流動的速度緩慢而又沉重,帶起一陣又一陣的沙沙響聲,心中的不安不斷擴大。

  「南夏姐,雲雀先生為什麼還沒出來?」

  「一平,別擔心,雲雀恭彌很強,他不會有事的。」一平難掩擔憂,南夏也只能說些空洞的安慰話語。語言的力量,此時顯得這般蒼白無力。

  雲雀恭彌進去半天也沒動靜,她突然有些不確定自己的決定正確與否。畢竟,雲雀恭彌的強勢眾所周知的,如果連他都無法解決,那麼僅憑自己和一平自然也是沒用的。

  或許,她一開始就應該通知阿綱。

  思及此,澤田綱吉就帶著獄寺等人突然出現,目的大概與雲雀恭彌殊途同歸。南夏突然就放下心來,悄悄地松了口氣。

  她相信,只要有阿綱在,就會沒事的。

  雖然在其他大多數人眼裡,澤田綱吉是那個什麼事也做不成的廢柴綱。但她始終認為,阿綱身體裡隱藏著某種特質,有許多事情只有他才能做到。

  REBORN突然看向她們藏身的方向,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卻又沒有揭穿她們的意思,讓南夏差點驚出一身冷汗。

  「骸……要是不打倒你,我死也不會瞑目的。」

  「要是你的力量是這種程度的話......就太掃興了!」

  澤田綱吉第一次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武器Ⅹ手套,用死氣的火焰淨化六道骸人間道的黑暗鬥氣,得到勝利。

  最終,這次事件以六道骸等人被復仇者帶走,大家光榮負傷告終。

  第二天一早,恢復力驚人的澤田綱吉就已經正常回歸學校生活,包括雲雀學長在內的其他人都還在醫院裡養傷,然而,直到上課鈴聲響起,南夏始終沒有出現在教室門口。

  澤田綱吉清楚地知道,南夏雖然嗜睡,卻從不曾無故曠課。不知是否超直感的緣故,他這一整天都心神不寧。

  「南夏,不會出事了吧?」

  (-TBC-)


第19章 [17]

  就在期末考試的當天,澤田綱吉幾乎是踩著終點沖進教室,意外地看到許久不見的南夏正在一邊的座位上向自己微笑示意。看著安然無恙的她,一直以來懸著的心終於穩穩地放了下來。

  「南夏,你那麼久沒來,沒出什麼事吧?」出於關切,他還是問了一句。

  「我媽媽突然帶我回了老家一趟,昨天剛回來。」南夏驚訝地眨了眨眼,然後淡淡回答。

  「哦,那就好。」還好,真的只是自己多心了。

  「阿綱,你這樣關心我,京子會誤會哦。」

  「南夏,你別亂講,我......」南夏的眼中閃出戲謔的笑意,揶揄的話語讓澤田綱吉有些手足無措,連忙緊張地看向京子,確定她沒聽見才長長吐出一口氣。再度移回視線,南夏似乎正低頭認真地盯著試卷,如果可以忽略她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笑容的話。

  「南夏,聽說澤田家的失蹤人口石油工人澤田家光回來了,你看那個澤田奈奈笑得像朵花似的,他也就長成那樣,還是你爸爸長得更帥,真不知道她有什麼好得意的......」

  「......」

  「爸爸做事總是那麼不靠譜,說是出去開採石油,但寄回家的明信片背景卻是北極,也只有媽會相信他。上次回來還是兩年前,還不如不要回來比較好。」

  「原來有爸爸,也不是那麼幸福的事情。」

  「......」

  自從澤田家光回家,這還是南夏第一次正式見到他,本來是打算接一平他們幾個小傢伙出去玩。

  「你就是南夏吧?」身形高大的金髮大叔,下巴上留著一小撮鬍子,滄桑的面容,全身上下,大概只有那雙褐色的眸子可以勉強讓人將他與澤田綱吉聯繫起來。

  「幸好,阿綱還是比較像奈奈阿姨。」南夏冷不防吐出一句話,澤田家光只能莫名其妙地瞪大雙眼看著她,靜待下文。

  「哈?!」

  「還是媽媽說得對,奈奈阿姨的眼光果然有待提高。也可能是因為長年在外奔波,所以臉顯得比較滄桑,年輕的時候還是能看得過去的。否則,就真的太可怕了。叔叔,能給我一張你年輕時候的照片嗎?」

  仿佛是受到柳惠子的耳濡目染,南夏將澤田家光徹底無視,自顧自地將他說得臉色大變,最後卻露出純良無害的笑容,還用純真無辜的眼神看著他。

  澤田家光忍不住自我反省,自己的長相難道真有那麼滄桑。同時,他也不得不對妻子澤田奈奈所說的話抱有一定的疑問。

  「南夏?親愛的,那可是個非常可愛的孩子呢,體貼又懂事。」

  南夏自然是無從知曉澤田家光此時百轉千折的心情,按照原定計劃領著一平,藍波,以及最近新加入的成員風太走向並盛的商業街。

  一大三小站在一起的畫面,竟意外的和諧溫馨,褪去了浮華的色彩,餘下令人安心的沉靜線條。四個背影在略顯慵懶的陽光下漸行漸遠,在身後投下長長的剪影,一直延伸到年華的最深處,澤田家光不禁露出會心的笑容。

  真希望這樣平淡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續下去。

  風太突然拉了拉南夏的衣角,她低頭看去,風太便問:「南夏姐,你一點都不擔心阿綱哥嗎?」

  「我只是,相信他罷了。」南夏微微一笑,「對了,風太,今天想吃什麼點心?」

  風太若有所思,隨即又將注意力立刻轉移到點心的話題上。

  「南夏,你最近有沒有收到指環之類的東西?」

  「沒有。」澤田綱吉著急地找南夏確認,南夏雖然覺得疑惑,但還是很誠實地搖了搖頭,他立刻松了口氣。

  「阿綱,發生什麼事了?」

  「其實......」

  巴厘安的暗殺部隊,彭格列十代目的資格,守護者指環的爭奪戰。或許不是自己親身經歷的緣故,心裡總有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仿佛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一覺醒來,一切都從未發生。沒有黑手黨,沒有彭格列,也沒有巴厘安。他們還是一群平凡的中學生,每天都過著普通的校園生活,最大的煩惱也不過是擔心考試會不及格。

  睜眼一看,一切並沒有變樣,眼前出現的依舊是入睡的藍波,一平和風太。三人都是一臉毫無防備的表情,睡得安穩。此刻,澤田綱吉以及其他守護者們正在各自師父的幫助下努力修行。畢竟,他們即將面對的是要拿命去拼的戰鬥。

  果然,連逃避都是如此奢侈的想法。

  只不過,才五歲的孩子也必須參加這麼殘酷的戰鬥嗎?

  她輕歎一聲,溫柔地摸了摸藍波墨色的爆炸頭,手感很好,忍不住多摸了一會兒。

  閉著眼的他突然踹開了枕頭,大聲嚷嚷著:「REBORN,藍波大人一定會一拳揍飛你!」

  目睹一切的南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南夏坐在客廳裡陪著澤田奈奈聊天,這也是出自REBORN的囑託。雖然澤田奈奈平常就一副脫線的樣子,她還是不免有些好奇,一群人集體晚歸到底是怎麼在她面前過關的。

  「阿綱,你是怎麼和奈奈阿姨解釋的?」

  「參加相撲大賽。」

  「原來,還有晚上舉辦的相撲大賽嗎?而且你這體型也不對。」

  「...媽媽相信了。」

  「......」

  就著澤田奈奈做的美味點心,南夏一晚上就不停和她扯東扯西。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因為澤田奈奈的走神,談話還是會偶爾突然中止,秒針移動的聲音格外清晰地回蕩在客廳裡。南夏不是沒有發現,她時不時飄向大門口的擔憂目光,卻也只能視若無睹,繼續扯些其他的話題,重新拉回澤田奈奈的注意力。

  看著她勉強的笑容,南夏在心裡暗自歎息。

  果然還是察覺到了吧,他們正在做的事情很危險。

  (-TBC-)


第20章 [18]

  「能再和你們相見,真是很懷念啊……多麼懷念的臉龐……只可惜沒看到南夏姐......不過已經是這個時候了嗎......看來,已經來不及了......」頗有懷念意味的話語,卻奇異地夾雜著淡淡的喜悅與悲傷,矛盾卻和諧地調和在一起,他突然看向澤田綱吉,翠綠的眼裡流淌著無法言明的複雜情緒,「年輕的彭格列,你一定要努力活下去,儘量不要讓自己受傷.....雖然很想哭,但現在不是感傷的時候,有個野蠻的傢伙在那裡……」

  雷守戰上,二十五歲的藍波一番話讓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尤其是當事人澤田綱吉,惟獨REBORN那雙黑玉般的眸子裡閃過一道意味深長的精光。

  為了確保最後的勝利,澤田綱吉正在並盛山上練習絕招死氣的零地點突破,而南夏則照舊在放學後陪著澤田奈奈,順道照顧一平他們幾個,給柳惠子的藉口是要去同學家補習。

  她習慣性地準備兩人份的晚餐,這才想起南夏不會回來吃飯。有些失落地坐在餐桌前,對著一桌子的食物發呆,一點也沒有拿起筷子的欲望。

  門鈴突然響起,她欣喜地走去開門,左右張望卻沒見到人。原以為是誰的惡作劇,稚嫩卻有禮的聲音阻止了她關門的動作,來自下方,她順勢低頭一看。

  「惠子夫人,您好。」

  「你是......」柳惠子墨色的眸子不由自主地張大,清晰地映出REBORN溫文有禮的身影。

  南夏一如既往等到澤田綱吉他們歸來就回到家中,家裡沒有開燈,客廳裡黑漆漆的,隨手打開開關,發現柳惠子正坐在沙發上發呆,茶几上還放著一杯早已冷卻的茶。

  「媽媽,你怎麼了?媽媽......」

  南夏略顯擔心的呼喚將柳惠子游離的思緒拉回,眼前赫然是南夏放大的臉,立刻將她摟進懷裡,身體的顫動,將心中無法抑制的害怕和不安一併傳遞給南夏。

  南夏伸手回抱住她,真實的體溫隔著薄薄的衣料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柳惠子終於冷靜下來,開口的聲音卻微微地顫抖著,還有幾分嘶啞,眼中還泛著幾點晶瑩,在暈黃的燈光下折射出些許刺痛雙眸的輝芒。

  「南夏,答應媽媽,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好嗎?什麼都不要理會了,我們找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一起好好生活下去。」

  「......」南夏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地拍撫著柳惠子的背部,神情莫辨。

  終於到了大空指環戰這一天,南夏突然推說有事,不能去澤田家陪澤田奈奈。

  「因為今天是你的戰鬥。」回答澤田綱吉心中疑問的,是REBORN的一句話。很是簡潔明瞭,但他完全無法明白。

  澤田綱吉艱難地打敗了XANXUS,換得傷痕累累。巴厘安使用計謀奪得所有指環,大空指環卻拒絕了XANXUS。大家才知道他並不是九代目的親生兒子,從一開始就失去資格,澤田綱吉正式被確認為彭格列十代目。至此,指環爭奪戰完美落幕。

  指環爭奪戰的第二天,恰好是週末。疲憊不堪的澤田綱吉睡了整整一天,空空如也的肚子一遍又一遍地向大腦傳遞饑餓的資訊,不厭其煩。

  他緩緩睜開雙眼,柔和的夕陽迫不及待地落滿褐色的眸子,氤氳迷茫的霧氣漸漸散去,意識隨之清醒過來。

  歸巢的飛鳥自天際劃過,橘紅的雲彩擱淺在天邊,這樣平靜的景色似曾相識。腦子裡不由自主地就浮現出某些畫面,發燒請假的那天,醒來時也是這樣一個暮色彌漫的黃昏。南夏照顧了自己一整天,最後,還細心地留下一杯溫水。

  抬眼看去,書桌上自然不會有同樣的一杯溫水。某種柔軟的感覺如溪流般緩緩自心底流淌,又平添淡淡的失落。

  他打著哈欠走下樓來,朦朧的暮色灑在地板上,屋子裡不甚明亮。澤田奈奈在廚房裡為了晚飯忙碌,一平和藍波為了一點小事吵嘴,在客廳裡跑來跑去。風太安靜地坐在沙發上,首先注意到澤田綱吉,微笑著同他打招呼。

  「阿綱哥,下午好。」

  「風太,...下午好。」澤田綱吉擠出一絲不太自然的笑容。

  「蠢綱終於睡醒了,真像只懶豬!乾脆改名叫懶豬綱算了。哦~懶豬綱!懶豬綱!......」兩人突然停下追逐,藍波隨口給澤田綱吉取個外號,叫得不亦樂乎。

  「藍波,要有禮貌!」一平立刻出聲糾正,嗓音稚嫩,語氣依舊嚴肅認真。

  「綱君,馬上就可以開飯了。」

  澤田奈奈將晚飯端到餐桌上,一平馬上跑去幫忙。

  巴厘安的到來一度攪亂了他們的生活,但一切又重新回歸正軌。

  雖然這麼多性格迥異的人突然闖進他的生活,但他已經習慣這種吵吵鬧鬧的生活,並深深地珍惜著。不論以後發生什麼事,他絕不會讓任何人破壞自己所重視的一切。

  彼時,澤田綱吉第一次按響了南夏家的門鈴,鈴響仿佛回蕩在胸腔裡,心跳不自覺地加快,暖暖的陽光映照在少年隱隱透出某種期待的側臉上。

  想要親口告訴她這個好消息,然後南夏必定會如同過去一樣向自己展露笑容。

  一邊耐心地等待著某個熟悉身影的出現在大門後,一邊在心裡暗自思索著該如何開口。

  然而,許久也沒人應聲。

  其實,僅僅只是想要看到她的笑容罷了。

  在並盛醫院的某間病房裡,夕陽的餘暉柔柔地落了滿地,柳惠子守在病床邊,正靜靜地注視著昏迷的南夏。膚色呈現出病態的蒼白,病號服包裹著清瘦的身體,這一切都讓她感到心疼不已。

  吊瓶裡的藥液規律緩慢地落下,一滴又一滴,仿佛公平卻又無情的時間,從不為任何人停下腳步,只是循著既定的軌跡,一刻不停地向前走著。

  在亙古不變的自然定律面前,人的力量總是顯得那樣軟弱無力。如同他們無法預知的結局,早在初次相遇的那一刻就寫入命運的書卷裡。

  正當青春年少時,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不論喜悅或是悲傷,都將長久地存在於那絢爛的記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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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奏Ⅱ

第21章 [00]

  曾經無數次想過,

  如果我不是現在的我,

  而你也不是現在的你,

  是否所有的一切就會完全不同。

  但這樣我們就失去了相遇的理由,

  突然就覺得自己其實很幸運,

  因為我們沒有錯過,而是適時的相逢了。


蔓草歲月

第22章 [19]

  柳南夏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墨色的中長髮隨意地搭在肩上,散落在胸前,映襯著碎花的白色連衣裙,微微側過頭,隔著玻璃窗,可以遠遠地看見雲霧繚繞的埃特納火山,以及陽光下融合各種文化風貌的城市建築,仿佛蒙著一層霧氣的目光中是說不出的眷戀。

  自從初中畢業後,她在這裡已經待了整整七年。

  大雪紛紛揚揚地落了滿地,滿目皆是一片純潔的白,細小的雪花無聲地漫天飛舞,天地間回蕩著不可思議的平靜。

  並盛即將迎來又一個耶誕節,而並盛中學也將送走一屆畢業的學生。其中,正好包括南夏和澤田綱吉他們。

  南夏站在銀裝素裹的頂樓天臺上,過去的兩年裡,這裡曾經是那麼熱鬧,如今卻冷冷清清。雙手手輕輕搭在灑落一層薄薄的雪的欄杆上,指尖似乎絲毫感覺不到刺骨的冰冷。

  身後傳來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沉重的呼氣聲,她回轉身,不遠處的澤田綱吉正大口喘氣,雙手拄膝,臉頰微微泛紅,分不清是天氣太冷還是劇烈運動的緣故。

  「南...南夏,你...突然找我...有什麼事...要說嗎?」

  「阿綱,畢業後,我要去國外了。」南夏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墨色的長髮在風中獵獵飛舞,似是短暫的刹那,有似是漫長的一生,她雲淡風輕地吐出一句話,對澤田綱吉來說,卻有如驚天動地般駭人。

  呼吸突然一窒,大腦艱難地消化著剛剛聽到的意外消息,無法發出指令及時做出反應,身體裡的細胞瘋狂地叫囂著「快說點什麼啊,隨便什麼都好」,嘴巴幾度開開合合,卻是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嘴裡呼出的氣凝成縹緲的白霧,夾雜在風雪中,阻隔了視線,幾步開外已是看不分明,南夏迎面走來,一步一步,仿佛是重重踏在心上,越過他身邊時突然頓了頓。

  「我或許不會回來了,保重,阿綱。」

  輕淺的話音剛剛響起便淹沒在沉寂之中,仿若一場華麗的幻覺。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身側的雙手不知何時悄悄緊握成拳,隨著身體不易察覺地顫抖著,關節處早已泛白。

  南夏睜開雙眼時,飛機正在跑道上慢慢減速,看向窗外,豔陽之下的高樓大廈,折射出刺眼的光,熟悉而又陌生。

  七年前,離開並盛還是冰雪的聖誕。七年後,回到這裡已是璀璨的盛夏。

  循著模糊的記憶,她拖著紅色的行李箱走在並盛的商業街上,一再翻新修繕,街道兩旁與記憶中的模樣大相徑庭。唯一不變的,大概是川流不息的人群,還有喧囂熱鬧的氛圍。

  她低頭看了眼手中的位址,繼續向前走去,最後駐足於一家拉麵店門口。抬頭看向寫有樂ソ軒的招牌,一個紮著兩根麻花辮,還包著白色的頭巾,穿著一身白色工作服的小女孩提著一隻樂樂軒的外賣箱冒冒失失地就要往裡沖,南夏的視線不自覺地就跟著她移動,遲疑地開口喚了一聲。

  「一平。」

  女孩一個急刹車,險些撞上拉門,扭頭一看,努力地睜大雙眼,似是想要看清,閃過一絲迷茫後,墨色的瞳孔微微一縮,驚呼出聲。

  「南夏姐?!」

  一平熱絡地拉著南夏走進店裡,特意幫她找了個靠窗的空位,便跑去吧台。南夏注視著逐漸顯出青澀的少女背影,眉目含笑。很難想像,她就是七年前那個紮著一根朝天辮的小女孩,不得不感慨於歲月神奇的魔力。

  午後的拉麵店生意很清閒,一平端著新鮮出爐的拉麵放到南夏面前,就在老闆的默許下落座于南夏對面。

  她絮絮叨叨地向南夏講述那七年裡的點點滴滴,久違的中國話幾乎是脫口而出,說著只有兩個人才能明白的語言,親切而又懷念,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只有他們四人的日子。

  在南夏溫柔的眼神裡,少女的眼中難掩興奮,神采飛揚,說話的語速極快卻又不失禮貌。最後,終於想起自剛重逢時便有的疑問。

  「南夏姐,你怎麼會突然回來?休假嗎?」

  「不,我已經辭職了,這次是回來定居的。」

  南夏轉頭看向窗外的大街,陽光靜默地蕩漾在空氣裡,物是人非的景致讓人不勝唏噓,一層玻璃窗隔著整整七年的時光。

  夏季驕陽籠罩著整個西西里島,灼熱繞過樹林的遮擋爭先恐後地湧進每一寸吐息之中,吵鬧的蟬鳴在耳邊連綿不絕。

  走出某間房間的淺見光順手帶上身後的門,瞟見從轉角處緩步而來的熟悉身影,剛剛的挫敗一掃而過,立刻換上一副欣喜的表情,掛在來人身上,神似樹懶考拉。笑容可掬的樣子,不過是個陽光少年。

  「骸,我剛剛還在想你呢,你就出現了,果然是命中註定的相遇。」

  「kufufu~是嗎,小光?我還以為你剛剛是在煩惱彭格列為什麼沒有挽留南夏呢。」

  酷似鳳梨的紫色長髮,不再是一身黑曜中學的軍綠色制服,黑色的風衣更加襯托出他如今修長的身形,更顯俊。惟獨詭異的笑聲和嘴角的弧度,與過去別無二致。

  「骸,你為什麼一定要揭穿我呢?」淺見光笑容猛然一僵,輕歎一聲。

  時光不停流轉,不過眨眼間,夕陽已經悄悄躍入地平線以下,深沉的夜色鋪天蓋地而來。

  拉麵店再度繁忙起來,一平穿梭于沸反盈天的人群間,有點暈頭轉向,眼看就要摔跤,被人及時拉住,免去了與大地親密接觸的尷尬,連忙道謝,抬眼看去,不禁愣住。

  「真是太謝謝您...雲雀先生!!」

  在角落裡正無聊的南夏恰巧掃到這一幕,饒有興致的目光在四目相對的兩人之間來回遊移。

  (-TBC-)


第23章 [20]

  一平愣愣地看著雲雀恭彌伸手撩開門簾,頎長的背影就那樣漸漸融入門外那片茫茫的夜色之中,手腕處還殘留著微涼的體溫,包裹在店裡四周的溫暖空氣之中,竟異常的清晰,久久未曾散去。

  「啊,雲雀先生才剛進店怎麼就走了呢?」

  一平有些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沒人可以解答她的疑惑,只好繼續投入忙碌的工作之中。

  南夏記得雲雀轉身前那看似隨意掃過的一眼,裡面警告的意味甚濃,她卻打算故意視而不見。

  兩人一同走在繁星似水的夜空之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那些快樂溫暖的瑣碎往事。

  「對了,一平,那個風師父的娃娃還在嗎?」

  「誒?!好像在...在家裡吧......」

  少女的臉上泛起久違的羞怯紅暈,墨色的瞳孔裡倒映出滿天星輝,似有光華閃動。

  「花椰菜妖怪。」

  南夏克制住身體的條件反射,只是淡淡說出關鍵字。這還是許久不見的風師父告訴她的。

  南夏輕輕推開那扇大門,隨著吱呀的聲響,首先進入視線的便是落地窗前青年沉穩的背影。這是他的一個習慣,獨自一人煩惱的時候,便會眺望遠方的海景。

  粼粼的金色陽光仿佛燃燒的死氣之火,在蔚藍的大海上跳躍得熱烈歡快,那純淨的色澤卻是最絢麗奪目的顏色,一如他身上那種奇妙的感染力。

  澤田綱吉緩緩轉過身來,對著她露出溫和的笑容。

  「南夏,怎麼了?」

  「阿綱,我是來辭職的。」

  一如那年冬季,南夏語氣淡然地向他告別。不同的是,這次澤田綱吉可以清楚地看到南夏沉靜似水的眼神。

  「醫生說我的身體不好,需要長時間休養,而且,我想回並盛看看一平。」

  南夏自顧自地繼續說出理由,讓他根本無從開口挽留,所以,澤田綱吉只能艱難地回答一句。

  「好。」聲音帶著淡淡的哽咽,南夏卻故作不知。

  澤田綱吉永遠無法拒絕柳南夏的要求。

  七年來,昔日的廢柴綱成為今天的彭格列十代目,原本的普通中學生是現在的黑手黨首領......

  唯獨這件事,從沒變過。

  南夏躺在久違的小床上,懷裡抱著那個有些年歲的小狗抱枕,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熟悉的天花板。四周的傢俱擺設都保留著當初的模樣,黑暗中即使閉著眼也能清楚地細數出每一樣物品的位置,仿佛還能尋到屬於過去的氣息。或許,明天一早,依舊會伴隨著某個女高音醒來,卻還想再賴個幾分鐘。

  仿佛這中間空白的七年,其實是靜止不動的。

  只不過,這屋子到底也只剩下一個虛偽的空殼。熟悉的人,早已不在。

  她抬手擋住雙眼,死死咬緊下唇,似乎在努力地隱忍著什麼的爆發。

  柳惠子,早在兩年前便已去世。一個連夏瑪律也束手無策的家族遺傳病。

  所謂的晴天霹靂,大抵也不過如此。

  南夏:

   對不起,媽媽到底還是先走一步了。明明就說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我可憐的女兒。媽媽無法改變你的心意,卻連陪伴你都做不到。原諒我。

  那個時候,夏瑪律替停止呼吸的柳惠子蓋上床單,南夏只能趴在澤田綱吉的懷裡,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失聲痛哭。

  那大概是她唯一一次在大家面前如此失態。

  柳南夏從不屑設想如果的存在,此刻,卻如此地沉溺於如果那微薄的可能性。

  十六歲的淺見光是隸屬于門外顧問部門的見習生,最要好的朋友當屬柳南夏和六道骸。

  他是唯一一個有膽子掛在六道骸身上的人,這在彭格列總部很出名。甫一見面,兩人迅速結成了特殊的友誼,唯二能夠理解的就只有南夏和REBORN。

  REBORN有讀心術的優勢,淺見光對此嗤之以鼻,卻也不能當面腹誹,畢竟人家是頂頭上司。而作為前輩的南夏,則確確實實地獲得了他難得的欣賞,成為朋友也是理所當然。

  某一天,門外顧問辦公室裡只有他們兩人時,南夏突然停下手邊的工作,說:「小光,我總有一天必須離開這裡的。」

  那淡漠的語氣,仿佛只是在述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你捨得下十代目嗎?」南夏自以為將自己的心情隱藏得很好,朝夕相處的淺見光早就有所察覺。

  「小光,原來你也是八卦愛好者協會的一員。」南夏走過來,微微眯起眼,伸手揉了揉他金色的發頂,「就是為了他才要離開。」

  南夏的語氣是那樣的無奈而哀傷,雙眼似乎透過眼前的他看向某個早已預見的未來,偏偏他看不懂。

  淺見光第一次這般強烈地希望,如果自己擁有REBORN那樣的讀心術就好了。

  後來,南夏果真如她所說,離開了彭格列。那樣決絕,十代目也留不住。

  理由是養病。

  誠然,大家一直都知道南夏的身體不太好。不過,選在這樣敏感的時期,其他人難保不會多想。

  因為,那正是彭格列面臨有史以來最大危機的前夕。

  「kufufu~小光,你只要相信她就好了。」

  六道骸貌似不經意的一句話,消弭了淺見光的動搖,他便能繼續更堅定地相信著南夏。

  跟老闆打了聲招呼,稍微提前一點下班,走向並盛中學。這個時候,學校裡應該沒什麼人,一平便大著膽子溜了進去。

  從拉麵店回家途中必經並盛中學的大門口,以往無數次經過這裡,也並覺得有何特別。只是,昨夜的閒聊中,南夏無意中提起她曾經在這裡藏了一本日記本,遺憾一直沒有機會取回。一平想,那必定是很重要的東西,存了想要替南夏尋回的念頭,這才有了這個舉動。

  這個暑假恰好是一平就讀並盛中學的第一個年頭,憑著還算清楚的記憶,繞過教學樓,一平直直奔向那棵顯眼的大樹,卻發現有人正靠在樹幹旁。

  「雲雀先生......」

  明明近視的她認人應該是十分吃力的,只有眼前的這個人例外。只消一眼就知道,一定是他。

  (-TBC-)


第24章 [21]

  眼前的這個人,有一頭柔柔軟軟的黑色的短髮,閃出某種溫暖的色澤,隔著幾步的距離,夕照勾勒出的輪廓模糊得辨認不清,只能看出他的膚色白皙,以及那雙沉靜深邃的墨色鳳眸,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隨意地依靠著粗壯的樹幹而立,沉穩的氣質中仿佛參雜了一絲奇異的柔和,顯得有些不太真實。

  他本該是冷漠高傲卻又張揚肆意的。

  一平驀然一驚,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突然會有這種感覺,還如此地篤定。

  那個時候,似乎也是這樣。

  在樂樂軒開始打工的第一天,一平一大早就要出門送外賣。是店裡的常客之一雲雀先生,指定的地址是並盛中學。

  喃喃重複了一遍,某個畫面在腦子裡飛快地一閃而過,抓也抓不住。

  當她真的站在那扇標誌性的大門前,看著清晨時分安靜的校園,少許斷斷續續的片段突然從角落裡跳了出來,不甚清晰,卻引人懷念。

  逆光之下,有個人正迎面緩步走來,穿著黑色西裝,肩頭上停著一隻可愛的黃色小鳥。

  一平愣愣地看著他漸漸走近,最後在自己面前停下腳步,心裡湧出一種微妙的即視感。

  朦朦朧朧的記憶中,出現過似曾相識的臉孔,面容稍顯青澀,眼神也更為銳利,卻露出一個令人驚豔的溫柔笑容。

  始終想不起來那人是誰,唯一可以的確定的是,他絕對不是師父。

  「請問,您是雲雀先生嗎?」他打量了一平一眼,目光掃過樂樂軒的外賣箱,恰好提醒了一平送外賣的事情。

  「......」雲雀只是點了點頭。

  骨子裡,一平還是個有些害羞的女孩子。因此,她一直沒敢問出口,畢竟,聽起來有點像搭訕。

  「雲雀先生,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現在,一平再次想起了這件事。察覺到時,早已脫口而出,收不回來,便緊張地期待著雲雀的回答,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呼之欲出。

  「...或許吧。」雲雀轉過頭來看向她,間隔了一段不易察覺的停頓,微微挑眉,「你還有事嗎?」

  「沒...沒什麼。雲雀先生,我先走了。」想起自己真正的目的,直覺告訴她一定不能說出來,絕對不能告訴面前的雲雀。

  一平慌慌張張地鞠了一躬便轉身跑開,沒注意到身後雲雀恭彌正愉悅地微微勾起嘴角。

  這一幕,與過去的某個瞬間奇妙地重合在一起,說不清的美好。

  初中一畢業,澤田綱吉和他的家庭成員一同去往義大利西西里島,彭格列總部所在地,只等盛大的繼承儀式過後,正式成為彭格列十代目。

  註定會引發爭鬥的□□,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或許,就連彭格列的存在都是錯誤的。

  「我決定廢棄彭格列指環。」

  在眾目睽睽之下,少年決絕地毀掉了遭人覬覦的彭格列指環。

  誰能料想到,澤田綱吉昔日的這個決定竟為彭格列日後的巨大危機埋下了□□,而他也最終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站在門外顧問辦公室的門口,澤田綱吉驚訝地看著面前正拉著門把手的南夏,還維持著敲門的動作。

  「南...南夏?!」

  「十代目,初次見面,請允許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門外顧問部門的新進實習生——柳南夏。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南夏禮貌地鞠躬,表情嚴肅,語含恭敬,卻透出淡淡的疏離,仿佛他們真的只是普通的首領與部下的關係,再無其他。

  這樣的她,儼然像是變了一個人,澤田綱吉覺得陌生而又彆扭。

  「南夏,你......」

  「蠢綱,作為彭格列十代目,怎麼可以露出這麼白癡的表情?」

  澤田綱吉目瞪口呆地愣了半天,一邊的REBORN跳起來就直直踢向他的頭部。澤田綱吉捂著頭,默默地流淚。

  果然,即使成為彭格列十代目,也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呢,阿綱。

  南夏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柔和的笑意瞬間溢滿眼角眉梢。

  「阿綱,好久不見。」

  還是他認識的那個南夏,真好。

  澤田綱吉立刻露出陽光般乾淨燦爛的笑容。

  「嗯,南夏,好久不見。」

  七年的時光一晃而過,南夏只是向澤田綱吉當面請辭,就帶著簡單的行李悄悄地離開了彭格列的總部,門外顧問部門的其他人也是事後才經由REBORN告知。

  其中的真正緣由,被鎖進潘朵拉魔盒中,是不能被揭開的秘密。

  淺見光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跑進了他的辦公室,那樣衝動的性子倒是和獄寺有幾分相似。

  「十代目大人,您為什麼沒有留下南夏?」

  「淺見君,你以為,有誰可以改變南夏的決定。」澤田綱吉沒有計較他不禮貌的質問,只是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抬眼對上他的視線,眼角淡淡溢出哀傷與無奈。

  「可是,可是,對南夏來說,您是不一樣的,不是嗎?」淺見光的勢頭突然就弱了下去,微微低著頭,聲音裡猶帶著幾分隱隱的不甘與埋怨。

  「南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強迫她。」

  「朋友?難道,你還不知道嗎?」淺見光詫異地抬頭,不敢相信地問。

  美人魚被邪惡的女巫施了魔法,無法開口說話,那份愛戀只能深深地流入眼中,埋進心底。遲鈍的王子明明與她朝夕相處,卻無法讀懂那灼熱的眼神,反而告訴她自己對於鄰國公主的愛慕。

  她為了王子所做的一切,真的值得嗎?

  「十代目大人,您知道美人魚的故事嗎?」淺見光最後只是留下了這樣一句看似沒頭沒腦的話。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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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2]

  南夏難得地起了個大早,梳洗完畢後,穿上柳惠子的那條舊圍裙,就走進廚房準備早餐,由於她遺傳自母親的料理天賦,所以,她選擇了最簡單的泡面,只用燒開水就行了。

  遺憾的是,她到底還是低估了自己那不可思議的破壞性。這次,燒個開水居然會引發小型爆炸。

  也難怪,還在彭格列總部時,澤田綱吉會嚴令禁止柳南夏不得進入廚房半徑三米範圍之內。

  沐浴著微亮的晨光,風按響了柳家的門鈴,「叮呤」一聲,門從裡面被打開,某個穿著圍裙的女孩走了出來,黑灰濺了滿身滿臉,完全看不出衣服本身的顏色,更別提那張黑白色調扭曲模糊的臉,看起來好不狼狽。

  那一刻,風仿佛看見了年輕時候的柳惠子,頓生懷念之感,心裡也立刻明白了剛剛屋子裡發生過怎樣的一番混亂。

  「風師父,咳咳,你怎麼來了?」

  南夏驚訝地看著突然造訪的風,聲音略嫌沙啞。

  「南夏,你又進廚房了。」沒有嘲笑的意思,只是淡淡地陳述一個事實。

  風的聲音仿佛是幼年時的雲雀恭彌,卻是完全不同的溫潤如水,溫和的氣息給人一種春風拂面之感。

  風和南夏的父親柳昊同是中國的武道高手,在一次武道大賽上不打不相識,成為至交好友。南夏剛出生不久,父親柳昊就死於意外,舉目無親的柳惠子就帶著她回到日本,定居並盛。風還是時常和柳惠子聯繫,偶爾也會過來看望她們母女。

  南夏可以說是風看著長大的。

  將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後,南夏坐在沙發上時,風已經泡好兩杯烏龍茶,熱氣仿佛嫋嫋白煙在空氣中不斷飄散開來。她拿起一杯,湊近鼻端,清雅的茶香緩緩縈繞在鼻尖,不禁微微眯起眼,似是突然想起什麼,隨即朝坐在旁邊的風略感抱歉地笑了笑。

  「風師父,真是不好意思。本來該我來招呼你的,最後卻要你自己動手。」

  「沒關係,反正我也習慣了。南夏,你現在過得還好嗎?」

  南夏微微別過眼,避開風敏銳的目光,扯起一抹稍嫌勉強的笑容。從小到大,只有在面對風時,南夏無法坦然地說謊,緊張的情緒總會下意識地表露出來。

  「我很好啊。不用工作以後,除了有點不習慣,日子其實輕鬆很多。」

  「是嗎?」風也沒有揭穿她,只端起茶,輕啜了一口。隨手放下茶杯,發出清脆的玻璃碰撞聲響,回蕩在靜謐的屋子裡。

  「南夏,要不要回中國去看看你父母?」

  兩年前,柳惠子去世後,在風的陪同下,南夏帶著她的骨灰回到香港,和父親柳昊合葬在一起。其實,這也是柳惠子的遺願。

  自那以後,南夏便不曾再度踏上那片土地,將她最重要的羈絆,以及不堪回首的悲傷一同埋葬。

  風這次來日本,直奔南夏的家,所以,南夏便帶他去一平打工的樂樂軒。走在半路上,卻看見送完外賣本應直接回店裡的一平正站在街對面,而立在她旁邊的那個熟悉身影,分明是雲雀恭彌。

  南夏低頭看了一眼身旁若有所思的風,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並盛鎮並不算大,一次街頭巧合的相遇也變得理所當然。

  所以,一平總能在各種情況下碰到雲雀恭彌。這次,也不例外。只是,她沒想到,南夏和風會突然出現。

  這大概算得上是風和雲雀恭彌第一次正式碰面。

  「師傅,真沒想到您會突然來日本。」闊別兩年,一平顯得很興奮,絲毫沒有注意到周圍詭異的寂靜。

  雲雀一言不發地站在一邊,上下打量了風一眼,挑了挑眉,狹長的眸子裡跳動著興味的火焰,那是面對強者時的躍躍欲試。

  「對了,師父,這位是雲雀先生。」

  「彭格列第十代雲守,我聽說過你。你好,我是一平的師傅,風。」

  「欸,雲雀先生也是彭格列家族的人嗎?!」一平驚愕地轉頭望著雲雀,後者微微點頭算是回應,仍盯著面目溫和的風。

  彭格列,和南夏保持聯繫的這七年裡,信裡偶爾提及這個名字,那是她所隸屬的家族。對於小時候認識的那些人,一平的腦子裡僅剩下一張張模糊的臉。而雲雀恭彌這個名字,應該是沒有見過的。

  突然,她對於所謂的記憶,不再那麼確信了。

  「呵~」雲雀轉身離開,路人很自覺地退到兩旁,讓出一條筆直的大道,屏息看著他一步一步走過。

  那種不自覺間散發的氣勢,以及在並盛的威懾力,多年來一直還是沒變。

  「雲雀先生,這就要走了嗎?」一平忍不住邁步上前,追問一句。

  「我討厭群聚,一平。」

  那修長的身影漸漸遠去,空氣裡僅餘下一句冷淡的話語。最後刻意加上的名字好像莫名的多了點什麼夾雜在裡面,迴響在一平的耳畔,也劃過她的心頭,留下一道淺淺淡淡的痕跡,帶起一絲無法名狀的喜悅。

  我們果然是認識的吧,雲雀先生。

  南夏和風在忙碌的拉麵店裡找了個角落裡難得的空位,吃著拉麵,轉頭便能看見一平瘦小的身子在店堂裡跑來跑去。

  「風師父,他的那張臉看起來是不是很眼熟啊?」

  「南夏,你想說什麼?」風抬頭看了南夏一眼,又繼續吃拉麵。

  「我只是感歎,女大不中留。風師父,如果你還是原來的樣子,一平也不會移情別戀。」南夏故作惋惜,眼底閃動的戲謔,風看得分明,沒再理會她。

  遠在幾千里之外的西西里島,彭格列總部裡,霧守辦公室大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淺見大人。」庫洛姆起身前去開門,不等看清來人是誰便恭敬地喚了一聲,顯然是早已習慣。如今的庫洛姆,褪去年少時的青澀和稚嫩,更添幾分嬌俏可愛,只不過,對於禮貌,還是格外地堅持。

  「庫洛姆,是你。骸今天沒出來啊。」

  「kufufufu~小光,你今天怎麼這麼急著來找我啊?」

  伴隨著熟悉的笑聲,庫洛姆早已變成用幻術出現的六道骸,淺見光習慣性地掛在他身上。

  「骸,聽說十代目突然秘密離開總部,好像只帶了嵐守和雨守,你知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正如南夏所說,淺見光對八卦其實十分敏感。

  「不清楚呢。」六道骸親昵地揉了揉淺見光柔軟的金髮,「說起來,好像馬上就是那個日子了。」

  淺見光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TBC-)


第26章 [23]

  陰陰沉沉的天空,灰色的雲層積得很厚很厚,仿佛下一刻傾盆大雨就會衝破烏雲灑落在地,空氣顯得很壓抑,連人的心情也沉悶起來。

  南夏跪在柳昊與柳惠子合葬的墓前,風就站在一邊,冰冷的鉛灰石碑上規規矩矩地刻著「柳家之墓」幾個大字。擺好果盤與糕點,中間是插有六柱香的銅色香爐,灑滿發白的煙灰,暗紅的火星明明滅滅,輕煙緩緩地蜿蜒升起。

  「爸爸,媽媽,對不起,我一直沒有勇氣來看望你們。不過,你們現在在天上應該很幸福吧。其實我很想你們,不過,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來找你們了。」南夏的聲音淡漠如常,眼神亦如古井無波,嘴角卻意外地帶著一絲笑意。

  清靜的墓園裡,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兩人身後不遠處,剛巧打斷了風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澤田綱吉又一次錯過了獲知真相的機會。

  「阿綱,你也來了。」

  「今天是惠子阿姨的祭日,我想還是應該過來看看。」你果然在這裡。

  澤田綱吉為自己那一時的堅持深感慶倖,在西西里島的局勢日趨緊張的現在,這是他們為數不多可以見面的機會。

  「謝謝。」

  南夏疏離有禮地道謝,無形中在兩人之間築起一道深不見底的巨大溝壑,其中間隔的又何止是西西里島與並盛之間遙遠的距離,還有南夏希望澤田綱吉永遠不會知曉的秘密。

  南夏起身,和風一同退開站到一邊,澤田綱吉走到墓碑前跪下,立直上身,闔上眼,雙手合十。片刻之後,緩緩睜開雙眼,站起身來,正好對上她平靜的雙眸。

  「阿綱,你的守護者呢?獨自一人來這裡不太好吧?」

  「我讓獄寺君和山本君等在墓園門口了。」他微微垂下眼瞼,掩去些許失望的情緒。

  一個月未見,他們突然就生疏許多,半晌都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只能任憑沉默在空氣中流淌開去,仿佛早已過去億萬光年。

  澤田綱吉還記得,兩年前,柳惠子去世那天,自己第一次見到南夏流淚,趴在他懷裡哭得那麼傷心。在那之後,處理柳惠子的後事,直到踏上去往香港的飛機,她一直表現得異常平靜。

  不同于他人感歎南夏的堅強,澤田綱吉寧願南夏能在自己面前表露出心中的脆弱,不自覺地依靠他。

  有時候,他真的不喜歡南夏這份在他人看來實屬難能可貴的處變不驚。

  「南夏,其實我和你母親都希望,你能像一個普通女孩子一樣獲得幸福。」南夏愣愣地看著澤田綱吉離開的方向,空氣中悠悠傳來風語重心長的聲音。

  「我知道的。雖然我和母親做了不同的選擇,但我一點也不後悔。」她微微彎起一抹輕淺的弧度,聲音是絲毫不容人質疑的決絕。

  一聲低不可聞的歎息悄悄淹沒於涼風中,仿佛只是一個不經意間的錯覺。

  「小綱,我喜歡你。」

  「京子,我......」

  面對笹川京子這句遲了整整八年的告白,澤田綱吉竟感到有些手足無措。心裡一時間充斥著頗為複雜難解的情緒,似是驚訝,又似是為難,卻獨獨欠缺本該有的欣喜。

  「阿綱,笹川京子的確是你最好的選擇。」REBORN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上給出一個理智的意見。

  或許僅僅只是一時衝動,又或許是遵從心底真正的心意,總之,他撥通了南夏的手機。聽著話筒裡傳出的嘟嘟聲,心一下一下跳得飛快,卻又無比清晰強烈地回蕩在耳畔。

  等待的時間一分一秒都宛如無限般拉長,電話終於接通,響起熟悉的清淡嗓音。

  「喂。」

  「南夏,我是阿綱。...京子,她向我告白了。」異常艱難地逐字吐出,短短的一句話仿佛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那很好啊。阿綱,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京子嗎?」南夏語氣如常,尾音微微上揚,流露出絲絲縷縷的喜悅,他反而感到失落。

  似乎是不願意放棄最後的希望,澤田綱吉略顯艱澀地發問:「你也認為,我應該答應她?」

  「那當然。恭喜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結婚那天可別忘了請我就好。」明明是好友真誠的祝福,一字一句卻生生刮擦著耳膜,紮進了心底最為柔軟的地方,刺痛難忍。

  南夏按下結束鍵,失神地重重坐在沙發上,手脫力似的垂下,手機掉落在地也渾然不覺,在冷清的屋子裡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蹲坐在沙發一角,蜷縮起身子,環膝抱住自己,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修長的指尖深深嵌入掌心,漸漸泛白。一張臉煞白,下唇也被牙齒咬得發白,看不出血色,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從唇間的縫隙中低低漏出,仿佛正拼命壓抑著巨大的悲傷。滾燙的淚水不斷從眼角溢出,悄無聲息地沾濕了沙發,止也止不住。

  雖然說過不會後悔,但還是好痛苦。明明就這麼痛苦,居然還開口祝福他們。柳南夏,你果然是個虛偽的女人。最虛偽了......

  所有人都告訴澤田綱吉,應該接受京子。就連南夏也不例外。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京子面前,鄭重其事地說出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告白,卻完全不若周遭那般歡樂,心情出乎意料的沉重。

  「京子,其實,我也喜歡你。」

  澤田綱吉與笹川京子之間的感情是大家早已心照不宣的事實,兩人之間那層薄薄的窗戶紙,只等著其中任何一人來主動捅破。這次京子終於鼓起勇氣開口挑明,而澤田綱吉也欣然接受,兩人的關係等於正式確立。

  來自密魯菲奧雷家族的壓力,一直以來,都猶如陰雲般籠罩著整個彭格列家族,盤桓不去。他們感情的明朗化仿若一縷澈亮的陽光,在凝重得快喘不過氣來的氣氛中融入一絲讓人暫時得到紓解的歡喜。

  「骸,你也覺得十代目應該和晴守的妹妹在一起嗎?」淺見光掛在六道骸身上,沒精打采地低垂著頭,聲音也有些悶悶的。

  「小光,這種事情我們插嘴也是沒用的。」六道骸難得沒有露出一貫的笑容,而是發出一聲幾不可察的歎息。

  (-TBC-)


第27章 [24]

  雲雀恭彌照常在並盛的商業街上四處巡視,沒有標誌性的並盛中學校服和風紀委員袖章,他出眾的長相和淩人的氣勢本該足已震懾所有人,卻偏偏大街之上有一個可愛的女孩匆匆忙忙地跑向他,不避不讓,眼看就要撞上他。

  圍觀的路人都不約而同地在心中為這個女孩默默惋惜,簡直是不知死活。即使對方是女孩子,雲雀恭彌也未必會手下留情。

  讓大家大吃一驚的是,他只是條件反射地亮出浮萍拐,回身阻止女孩繼續上前,卻沒有下一步的動作,開口是微微驚訝的語調。

  「一平?!」

  「雲雀先生,南夏姐她,南夏姐她......」一平驚慌的神情表明事情必定非比尋常,雲雀不自覺地皺起眉頭。哽哽咽咽得說不清楚,情急之下,一平乾脆拉起雲雀的手,朝著來時的方向跑去。

  他立刻收起浮萍拐,微微回握住一平微涼的手。

  一平送外賣去南夏家,南夏剛剛給她開門,雙眸驀然睜大,直直倒了下去,立刻陷入深度昏迷,全身莫名其妙地出現許多觸目驚心的傷口,有的還在緩緩滲出血來。

  任憑一平如何焦急的呼喚,根本叫不醒南夏,一陣慌亂無措,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赫然是雲雀的臉,來不及細想,就憑著直覺跑向商業街。

  還好,她及時找到了雲雀。

  紅燈驀然亮起,一平站在手術室門前,直勾勾地盯著那扇連接著希望與絕望的大門,神情竟是從未有過的淒然,心裡生起某種隱隱約約的悲傷感覺。

  原本在時光流轉中漸漸淡褪的記憶突然明晰起來。

  其實,就在八年前,也曾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一平與南夏偷偷藏身於某棵大樹後,似乎是在等待著誰,兩人忐忑不安地盯著某扇破敗的大鐵門。南夏也是這樣突然在一平面前倒下,額際不斷淌下汗水,牙齒死命咬住下唇,全身似乎正經受著劇烈疼痛的折磨,完全動彈不得。

  「一,平,幫,我,打,電,話,回,家。」南夏幾乎是一字一頓,極其艱難地擠出這麼一句話來。

  那扇緊閉的門陡然變得模糊,一平不禁抬手揉揉雙眼,手背傳來濕潤溫熱的觸感。視野裡的一切仿佛都隔著一層薄薄的透明水霧,朦朦朧朧,扭扭曲曲,如同一幅意義不明的抽象畫。

  一隻乾燥溫暖的大手輕輕柔柔地撫上她的發頂,令人安心的溫度瞬間透過細小的毛孔滲入體內,汩汩河水一般流淌在血管裡,遍及全身,輕易地驅散了空氣滯留的冰冷寒意。

  她緩緩抬起頭來,依然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卻意外清晰地浮現在腦子裡。宛若是一幅被人從不起眼的角落裡翻出的畫作,輕輕拂去表面積聚的灰塵,顯露出本來面目。

  其實從來都存在於那裡,只是等待著一個合適的時機被有心人發現。

  腦子裡霎時間蹦出許多畫面,零零碎碎,熟悉卻又陌生,全部都與眼前的這個人有關。

  關於雲雀恭彌的記憶,一平從來沒有開口問過任何人,她固執地希望可以自己回想起來。這般的堅持,不明就裡,卻不曾放棄。

  「一平,冷靜點。」尾音不自覺地軟化下來,一點不符合雲雀恭彌一貫的風格。

  「是,雲雀先生。」一平對著他精緻的眉眼展顏一笑,壓在心口的憂慮不安已然沉沉穩穩地落地。

  「嗯。」雲雀輕扯嘴角,就若無其事地將手插回口袋裡。

  雲雀恭彌走進病房,剛剛清醒不久的南夏面色仍顯蒼白,全身的傷口已經經過恰當的處理,正軟軟地靠坐在床上,偏過頭來看著他,淡淡揚起一抹虛弱的微笑。

  「怎麼回事?」雲雀討厭囉嗦,一開口就直奔主題。

  莫名其妙出現的傷口,自身恢復力比常人緩慢,柳惠子的家族遺傳病,將這一系列的事情聯繫起來,被刻意隱藏的秘密呼之欲出。

  「雲雀,你知道『影贄』嗎?」

  南夏平靜地發問,卻不待他回答,只是兀自繼續說出那些早已淹沒在黑暗裡的歷史。被墨浸染過的眼底流連開一片無盡的蒼涼,如同荒漠。

  所謂的『影贄』,即成為某人的影子,替代他承擔一切災難的犧牲品。其代價是影贄身體的恢復機能會大大下降,一旦代替契約物件受到傷害,恢復速度將會比普通人要緩慢許多倍。與某人簽訂的契約,直至代替他死亡,才會真正結束,而契約物件則會暫時陷入假死狀態。

  「我們柳家,其實就是『影贄』,成為某人的影贄是每一代柳家人不可逃避的宿命。如果四十歲之前還未與任何人簽訂影贄契約,就會死於非命,這就是我母親會患上家族遺傳病的真相。」

  「你和誰簽訂契約了?」雲雀恭彌素來冷靜的眸子裡隱隱閃動著不明的情緒。

  「你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雲雀默然不語,答案其實顯而易見。

  在手術期間他突然接到REBORN的電話,只有嵐守隨行的澤田綱吉在不久之前遭到不明人士的暗殺。雖然有所負傷,但是並沒有生命危險。

  南夏靜靜地看著窗外,白色的窗簾輕輕隨風旋舞,蒼翠的枝葉繁盛濃密,陽光自敞開的視窗緩緩流瀉進來,光潔的瓷磚地板上交錯的光影婆娑,猶如甜蜜與苦澀交織融合而成的獨特滋味,屬於愛情的味道,美好而又痛苦,卻教人欲罷不能。

  一平悄悄地站在門外,透過小小的窗戶,看著南夏模糊不清的表情,心裡有種無法言明的平靜與哀傷,卻不願出聲驚擾。這扇緊閉的門扉仿若將現實與異世分隔開來,她只能站在門外遠觀,而無法走進南夏所在的世界。

  那一年,南夏第一次鼓起勇氣製作巧克力,用歉禮作藉口送給澤田綱吉,包含著她所有想要傳達的話語。

  那顆小小的巧克力裡隱藏了簽訂『影贄』契約的條件,還有南夏註定一輩子無法訴諸於口,那份名為喜歡的心情。

  命運的巨輪逐步緊逼,人們在宿命劃下的軌跡裡被迫不斷加速前進,直奔旅程的終點。

  雲雀恭彌與柳南夏同時收到來自大洋彼岸西西里島的一條資訊。

  傳手中最強的七名嬰兒——被詛咒的彩虹之子全部死於非73射線。

  (-TBC-)


第28章 [25]

  彭格列與敵對家族密魯菲奧雷的戰爭日趨頻繁,戰況慘烈。門外顧問REBORN和其他六個彩虹之子死於非73射線,整個彭格列上下一片譁然,心驚膽戰,而密魯菲奧雷正醞釀著下一次的攻擊。

  在情勢如此危急的情況下,澤田綱吉經過慎重考慮,決定與密魯菲奧雷進行交涉。除去留守日本支部的雲守雲雀恭彌,其他守護者紛紛表示反對。無奈澤田綱吉態度強硬,力排眾議,依舊堅持己見。

  對於早已隱退的一平,南夏和雲雀恭彌隱瞞了所有的事情,包括風去世的消息。

  午後時分,南夏獨自走在人聲鼎沸的購物街上,在風轉手他人的包子攤上,買了兩個包子。毫無焦距的目光看著不知名的遠方,大口大口地吃著,無意識地重複著機械的吞咽動作,仿佛要將悲傷一同吞吃乾淨。

  她的又一個親人永遠地離開了她。

  南夏走進清閒的樂樂軒時,一平正在吧台後忙著清洗碗盤。流水嘩嘩地淌下,盡情地沖刷著一切,瓷質餐具偶爾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只是如此普通的一幕,都會讓人心生諸般不舍。

  她定定地看著低頭認真工作的一平,眼中氤氳著一層朦朧的水霧,良久,終於喚出一平的名字,尾音微微拉長,淺淺的笑容裡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惆悵。

  「一平。」

  「南夏姐,你來了。」

  「一平,我準備回一趟香港,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回來。」

  一平,對不起。這次就讓我自私一次,先離開你。我真的沒有勇氣忍受那種被人拋下的孤獨。

  告別一平後,南夏並沒有離開並盛,而是來到彭格列日本支部位於地下的秘密基地。按照她的要求,雲雀恭彌安排了基地最裡面的一個房間,不會被任何人打擾。

  將來時所帶的簡單行李隨意地放在角落裡,南夏坐在床邊,頭頂灑下冰冷的白色燈光,映照出她病弱的面容。雙手緊緊攥著一支手機,發光的螢幕上顯示出一串號碼,南夏早已爛熟於心,那是澤田綱吉的手機號。無法抑制的恐懼在胸腔裡肆意蔓延,猶如跗骨之蛆,深深附著在骨血之中,無法祛除。

  她始終沒有勇氣撥通,只是死死地盯著兩人之間唯一的聯繫。

  這次,是真正的永別,南夏卻無法向澤田綱吉親口告別。

  即使是隻言片語,她也害怕,會不小心洩露出自己真正的心情。

  南夏來到雲雀恭彌的和式房間,跪坐在他面前,突然深深鞠了一躬,哽咽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著,被悲傷淹沒的心幾乎無法保持平靜。

  「雲雀,如果,......,拜託你,在一切結束後,將我送回我父母身邊。還有,一平,她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請你務必要好好照顧她。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好。」雲雀恭彌鄭重地點點頭。

  其實,制定如此危險的計畫,強大如雲雀,也第一次產生了不確定的感覺,無法預知自己的生死。

  「謝謝你。」南夏感激地笑了笑。

  這正是澤田綱吉與白蘭•傑索約定的前一天。

  宿命性的日子終於到來。那天早上,南夏靜靜地躺在床上,身上穿著那條白底碎花的連衣裙,其實是澤田綱吉送給她的十八歲生日禮物。

  「南夏,十八歲生日快樂。」

  「謝謝你,阿綱。」

  南夏滿心歡喜地從他手中接過那只包裝精美的盒子,面上仍保持著淡淡的微笑,只有微微捏緊的力道,悄悄地流露出她內心的激動和喜悅。

  南夏是如此地珍視著這件衣服,一直小心翼翼地收藏在衣櫃裡。直到真正離開彭格列總部那一天,才第一次穿在身上。

  她平靜地看著雪白的天花板,仿佛又看見了那一年冬天,正值聖誕夜的前夕,在大雪紛飛的頂樓天臺上,她向澤田綱吉告別。

  「保重,阿綱。這次是真的沒有機會再見了呢。」

  安詳地合上眼,嘴角緩緩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眼角溢出晶瑩剔透的液體,似是眷戀不舍,似是釋然不悔。手中還緊緊握著那支顯示著澤田綱吉號碼的手機,仿佛握住了她的整個世界。螢幕上發出幽藍的光,宛若似水年華的無垠蒼茫。

  胸口處,一朵妖嬈的血花悄然盛放,在一片空洞的蒼白之中,那嬌豔欲滴的色澤幾乎要刺痛雙眼。

  最後的最後,南夏唯一的遺憾只是,沒能再見澤田綱吉一面。

  在商討計畫時,澤田綱吉曾特意囑咐過入江正一。

  「正一,不要把南夏捲進來,我希望她能平安。」

  「......是。」

  陷入假死狀態的澤田綱吉並不知道,入江正一,雲雀恭彌以及柳南夏早已將一切提前計畫好。

  十年前的柳南夏會安全地躺在並盛醫院的某間病房裡,而十年後的柳南夏則會沉眠於秘密基地某間房間的一口木質棺材裡。

  在澤田綱吉死于白蘭之手後,密魯菲奧雷家族將彭格列義大利總部一舉消滅,同時對其世界各地支部發動出其不意的攻擊,惟獨日本支部由於其基地的隱蔽性而得以倖存。

  彭格列幾乎可以說是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與此同時,澤田綱吉,入江正一與雲雀恭彌制定的秘密計畫正式開始實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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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6]

  澤田綱吉再次蘇醒時,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周圍是簡單齊備的擺設,這裡大概是秘密基地的某間房間,不禁露出會心的微笑。

  尤尼以生命為代價,換得彩虹之子的復活。γ陪著她一起消失,至少在最後她獲得了幸福。白蘭慘敗,連同他瘋狂的野心一起被消滅。其他的平行世界得到解放,而過去的世界將會獲得「永久的和平」。

  所有的一切,終於塵埃落定。

  在並盛醫院的特等病房裡,一平守在病床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尚在昏迷中的雲雀恭彌。從未見過他如此虛弱的一面,心底突然泛出難以言喻的憂傷。

  與幻騎士的那一戰,雲雀恭彌身負重傷,在瀕死邊緣才與十年前的他交換。

  差點就再也見不到他了,這樣的認知讓她有些害怕卻又忍不住地感到慶倖。

  「一平,如果你有了喜歡的人,一定要勇敢地告訴他,然後一直陪在他身邊,千萬不要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

  南夏在與一平告別時,突然這樣告誡她,語氣不似以往的淡然,平白多了些感慨。

  喜歡這個詞,一平並不是不曾聽說過。

  到底什麼叫做喜歡呢?

  偶爾可以看到同班的女生偷偷地關注著某個男生,會為了不經意的眼神交匯而竊喜很久,會為了準備情人節的巧克力而費盡心思。

  那是否就是所謂的喜歡呢?

  她想,喜歡,應該是一種更加純淨,更加美好的感情吧。就像是尚未熟透的青蘋果,在微微的酸澀中參雜著淡淡的清甜。又猶如一壺珍藏多年的醇酒,在深沉的歲月中,歷久而彌香。

  一平的心中始終找不出準確的答案,直到她看見那雙熟悉的鳳眸緩緩睜開,心裡忽然就明白了什麼。

  「雲雀先生,你醒了。」

  「你為什麼哭?」雲雀恭彌剛一睜眼就看見一平那張淚眼迷蒙的臉,覺得有些無措。

  「我也不知道,心裡明明就覺得很高興的。」她抬手擦去眼角的淚水,「不過,你能醒來,真是太好了。」

  「嗯。」雲雀恭彌只是含糊地應了一聲。

  喜歡就是,只要還能見到他,止不住的喜悅就會從內心深處油然而生。

  一陣緩慢而又沉重的腳步聲回蕩在靜默的走道上,燈光將澤田綱吉投下灰敗的剪影,一片濃重的哀傷。

  他在走道盡頭停下,面前是基地最裡面的房間,這裡是南夏曾經僅僅呆過不到一天的房間。緩緩推開緊閉的門,隨著吱呀的聲響,屋子裡的一切盡收眼底。

  除去仿佛被主人遺忘在角落處的簡單行李,所有的東西上竟都未曾留下屬於南夏的痕跡。澤田綱吉顫抖著雙手撫上雪白的床單,褐色的瞳孔中盛滿憂傷。

  雲雀恭彌告訴他,那天南夏就是躺在這張床上安然離世的。

  聽說,人在臨死前會回想起一輩子最重要的人。

  當澤田綱吉胸口中彈時,腦子裡唯一清晰浮現的便是南夏眉眼彎彎的笑靨。那個陪伴了他整整十年的女孩子。

  那一刻,澤田綱吉才真正明瞭自己的心意。

  所以,在清醒後,他立刻便找京子說清楚。

  「京子,我喜歡的人其實是南夏。」

  「小綱,我到底還是晚了一步,是嗎?」

  「對不起。」

  其實,晚了一步的人是他才對。

  當澤田綱吉迫不及待地向入江正一詢問南夏的去向時,他回答得吞吞吐吐,閃爍遊移的目光,似是為難,其實是濃濃的悲傷。

  「綱吉君,其實......」

  他眼前的世界,鮮明的五彩斑斕霎時間褪去,徒留冷酷的黑白分明。回憶與希望構築的城堡,轟然崩塌,零零落落,慘慘烈烈。

  澤田綱吉最後一次見到南夏,是在柳惠子與柳昊合葬的墓前。

  他最後一次聽見南夏的聲音,是她恭喜自己與京子兩情相悅。

  當澤田綱吉明白過來時,見到的卻是永眠於棺木之中的南夏。

  這大概就叫做,為時已晚吧。

  呐,南夏,你後悔認識我嗎?

  可是,我後悔了呢。真的後悔了。為什麼我沒有早點發現你對我是如此重要呢?直到,我終於失去了你。

  他特地找人訂做了一枚戒指,純銀質地,中間鑲著一顆小小的鑽石,內圈刻著「TIAMO」。

  小心翼翼地將戒指套在南夏左手的無名指上,在她冰冷的唇上輕輕印上一個吻,溫柔地注視著仿佛只是安然入睡的南夏,目光眷戀流連,久久不願離去,似是想要將她的眉眼一筆一畫細緻地刻印進記憶的最深處。最後還是親手為她合上棺蓋,看著南夏的臉漸漸消失在視線裡。

  這般旖旎繾綣的畫面,仿佛一個永恆的瞬間,定格於浮浮沉沉的流光之中,深深地感染著周圍的大家,諸多不滿與困惑皆被拋諸腦後,伴隨著低低的抽泣聲以及盈盈淚光。

  聽說,白蘭被十年前的十代目打敗。

  聽說,十代目只是假死,現在已經醒來。

  聽說,柳南夏原來是十代目的影贄,代替他死去。

  聽說,......

  事情發生時,淺見光正在遙遠的義大利,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聽說。

  當他看到重見天日的六道骸本人,幾乎是喜極而泣,撲過去時條件反射地掛在他身上。

  那個時候,柳南夏的遺體早已由風和草壁共同送回香港,與她的父母合葬在一起,他始終沒來得及看南夏最後一眼。

  一直以來,與她一貫的淺笑毫不相稱,眼底那抹濃得化不開的憂傷,淺見光終於能夠理解。

  早在十年前,南夏就親手埋葬了自己所有的希望。她選擇了一種最絕望的方式來喜歡澤田綱吉,用自己的生命換取陪伴在他身邊的漫漫十年。

  「永別了,南夏。」淺見光微微勾起嘴角。

  一切都是遵從南夏的意思,澤田綱吉沒有親自送她回香港。只是獨自一人站在彭格列總部的辦公室裡,抬頭仰望一架飛機緩緩劃過蒼藍的天際,目送南夏永遠地離開自己的生命。

  無法兌現的承諾空有一個虛假的美麗外殼,悔恨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抹消不了那些曾經真實存在過的傷痛。

  (-TBC-)


第30章 [27]

  澤田綱吉沒想到,自己還能有機會再見到南夏。

  雖然,是十年前的她。

  一個恍神,明明前一刻還是在彭格列總部的辦公室裡,下一刻,他就身處某間窗明几淨的病房內。花瓶裡的幾株卡薩布蘭卡在陽光下傲然綻放,給病房裡帶來一絲生氣,那是南夏最喜歡的花,花語是淡泊的永恆。

  後來,REBORN才告訴他,其實卡薩布蘭卡的花語還有其它的意思:沉默的守望以及永不磨滅的愛情,正如南夏一直以來為他所做的一切。

  南夏正坐在病床上,青澀少許的面容,氣色看起來不太好,墨色的瞳孔中充斥著淡淡的訝然。

  「十年前的南夏?!」

  「十年後的阿綱,你好。」南夏很快就將情緒調試過來,扯起一抹稍嫌虛弱的笑容。

  眼角的餘光瞟見病房的門敞開著,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藍波和一平估計才剛打打鬧鬧地跑出去。

  澤田綱吉第一次如此感激十年火箭炮的存在。

  仔細一看,這裡分明是並盛醫院。再結合這個微妙的時間點,應該是因為十年前的自己與白蘭的那一戰。那麼嚴重的傷勢,南夏大概還要很久才能完全恢復過來。

  思及此,那雙溫和的褐色眸子突然就黯然不少,南夏忍不住開口:「阿綱,別難過。其實,我現在已經好多了。」

  不論是在十年前,故意維持六十分的臨界成績。還是在十年後,成為問外顧問部門的一員。很多事情,不需要完全說透,聰明的南夏總能猜出個大概。

  他忍不住走上前,伸手將南夏輕輕擁進懷裡,她並沒有掙扎,只是隱藏在墨色長髮間的耳根微微發紅。

  澤田綱吉已經很久沒有和她如此靠近,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熟悉的氣息充斥著鼻息,指尖能夠清晰地觸摸到那真實的體溫,仿佛是上天對他最大的眷顧,懷中緊緊抱著的便是令他眷戀的一切。

  「南夏,不要把什麼都憋在心裡。...我相信,十年前的我不會重蹈我的覆轍。」嗓音溫溫柔柔,語氣卻透出沉重的哀傷。

  分別的時間到了,他再度回到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裡,周遭縈繞的還是熟悉的冷清,看著窗外仿佛不染鉛塵的澄澈天空,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

  仿佛是時間施展了一個神奇的魔法,雖然時效只有短短的五分鐘,在一場仿若夢境的短暫相逢裡,他心底的奢望卻有了微薄的可能性。

  多少次午夜夢回的那個熟悉的身影,真實地出現在他眼前,已然是莫大的安慰和驚喜。

  至少,過去的他們,還是可以獲得幸福。

  旁人終是無法理解他與南夏那段無法觸及的過去,只能看見發生在眼前的一切。

  「阿綱,京子等了你那麼多年,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不是看不見京子默默的付出,只是,心裡早已被另一個人裝滿,不可能再給她騰出位置。

  所以,他能說的,只有一句蒼白無力的對不起。

  「京子,我不想耽誤你。」

  那麼多年來,他為了彭格列,為了保護朋友,努力地戰鬥著,到最後,卻是用南夏的犧牲來成就自己。

  澤田綱吉身為彭格列十代目,卻守不住那一句小小的諾言,連自己最重要的人也保護不了。

  沒有照片,沒有信件,他唯一可以依賴的,只有腦子裡清晰如昨的影像,一點一滴地記錄著南夏的一顰一笑。

  假若有一天,就連回憶也不剩下,支撐他的信念怕是會瞬間支離破碎吧。

  在時間巨大的沙漏裡,細砂不斷地落下,不為任何人而停留,過往終會被沖刷得模糊不清。

  十年仿佛只是彈指一揮間,彭格列十代目澤田綱吉和他的七位守護者已經成為黑手黨世界裡傳說中的人物。

  一度作為黑手黨聯盟核心組織的彭格列,已然伴隨著歷史的洪流滾滾逝去。

  遭受到密魯菲奧雷家族的重創之後,彭格列再難恢復昔日的強大。首領澤田綱吉在柳南夏離世後,一蹶不振。失去彭格列指環以及影贄的保護,最終逃脫不了死於戰鬥的結局。

  選出第十一代首領及其守護者後,第十代守護者便相繼離開彭格列,回到各自的歸處。

  唯一還留在西西里島的藍波,親眼見證著彭格列從昔日的繁榮最終走向日後的墮落。

  他因為十年火箭炮回到二十年前,恰好是指環爭奪戰中的雷守戰,看到那一張張熟悉得令人懷念的臉孔,幾欲落淚。遺憾的是,沒能看見南夏,藍波最喜歡的姐姐。

  猶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渾身散發出淡淡的溫柔氣息,讓人不自覺地想要親近。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啊?」

  「藍波大人才不是什麼小朋友。」

  「藍波,你想吃糖嗎?」南夏在口袋裡摸索了片刻,攤開的掌心赫然躺著一顆在陽光下看起來亮晶晶的水果糖,似乎可以聞到淡淡的香甜氣息。

  「既然你非要把它塞給藍波大人,藍波大人就勉強收下了。」

  自那以後,她就常常帶著自己與一平出去,買許多糖果糕點給他們吃。除了作為媽媽一樣存在的澤田奈奈,南夏大約算得上是藍波最親近的親人。

  記憶中的她總是掛著淺淺的微笑,似乎任何事情都無法讓南夏失去笑容。

  「喂,你怎麼了?」

  他後來才知道,唯一一次見到南夏流淚,還是因為,十五歲的自己告訴她柳惠子的死訊。

  那個時候,南夏就已經做出選擇。與柳惠子不同,她甘願成為澤田綱吉的影贄。

  早已註定的結局無法改變,藍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事情一步步發展成如今這般模樣。

  如果你與我真的不曾相逢,我在命運的交叉路口便會選擇相反的方向,如果我不曾主動接近你,我便不會如此深刻地喜歡著你,所有的一切或許會截然不同。

  即使早知結局會如此,我依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

  那些珍貴的回憶,就是全部的理由。

 
間奏Ⅲ

第31章 [00]

  也許,只是我永遠無法說出的奢望。

  會不會有那麼一天,

  你突然回過頭來,

  發現那個其實很膽小的我,

  一直默默地注視著你,

  以及骨子裡那份深刻的喜歡,

  然後,你會微笑著緩步向我走來。


繾綣時光

第32章 [28]

  「柳南夏!柳南夏!?對了,她還在請假中。」

  老師繼續念下一個名字,南夏請假的事情仿佛石沉大海,只餘少許的漣漪,引不起大家太多的關注,除了澤田綱吉。

  他微微轉頭看向無人的鄰桌,心裡頭也是空落落的。

  沒有南夏在的日子裡,看著嬉笑如常的大家,總覺得生活裡像是缺少了什麼。

  一直以來,南夏從來不喜多言,然而,在不經意間,卻總可以看見她安靜地站在一邊,臉上始終掛著淡然的微笑。

  原來,她的陪伴,已經成為那麼理所當然的存在。

  自從大空戰結束的第二天起,南夏仿佛突然從他的眼前消失,柳宅裡永遠是空無一人,電話那頭永遠是嘟嘟的忙音,哪裡也找不到她。

  澤田綱吉突然發現,其實自己一點也不瞭解南夏。即使是只有兩人在一起時,她也很少說起自己的事情。以至於到了現在,澤田綱吉十分努力地回想起來,有用的資訊竟是少之又少。

  他正打算問REBORN,卻眼睜睜地看著REBORN被十年火箭炮擊中,原地已是空無一人,居然沒有出現十年後的REBORN。

  也就是說,REBORN十年後早已不在世上。

  心裡忽感五味雜陳,相處了這麼久,他似乎是忘記了,那個能力強悍的黑幫嬰兒家庭教師總有一天會永遠離開自己。

  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五分鐘以後,REBORN沒有回來。

  他終於發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結果,他自己也被十年火箭炮擊中,去往危機四伏的十年後。

  命運的齒輪終於緩緩開始轉動,在遙遠的未來,迎接著他的,除了無法避免的戰鬥,還有殘酷又悲哀的真相,宿命是否也為他們的未來感到哀傷。

  並盛醫院住院樓裡長長的走道總是保持著靜默,除去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偶爾響起刻意壓低的交談聲,夾雜著病房裡傳出的□□聲,聽來虛弱無力,仿佛是逐漸失卻希望的掙扎,空氣裡長年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

  這樣的氣氛總會讓人的心情不自覺地壓抑得沉重起來。

  最高層是為數不多的特護病房,這裡的病人大多身份背景特殊,需要保有各自的隱私,一般人不得隨意踏入這一樓層。

  柳惠子和風不疾不徐地走在幾乎是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在盡頭的一間病房門前停下,推人而入,躺在病床上赫然是昏迷不醒的南夏。

  黑色的髮絲淩亂地散落在蒼白的臉頰邊,墨色的眼眸緊緊閉著,伴隨著胸口若有似無的起伏,微弱得幾近消失,氧氣罩維持著她虛幻般的生命,電子儀器上滴滴答答的聲音寂寞地回蕩在闃靜的病房裡。

  柳惠子細心地替南夏捋順額前的碎發,盯著她平靜的睡臉,臉上漾著難得的溫和笑容。似乎是回到了多年前的夜晚,小時候的南夏還不敢獨自一人睡覺,在柳惠子離去前總是悄悄拽住她的衣角,最後在柳惠子並不甜美卻溫柔的聲音中沉沉入睡。

  「惠子,南夏她到底還是和你做出了不同的選擇。」

  「風,眼睜睜地看著所愛的人離開卻無能為力,那種錐心刺骨的痛苦我真的不想再經歷一次,......」

  看著眼前平靜的柳惠子,風不禁陷入了對過往的回憶中。

  接到通知的電話,柳惠子馬不停蹄地趕到醫院的急症室,看到的卻是已經停止呼吸的柳昊,她幾乎抱不住懷中還是嬰兒的南夏。艱難地走上前,輕撫著他失去溫度的臉頰,渾身不住地顫抖著,隱忍的淚水還是奪眶而出。

  「這算什麼?這算什麼?你明明說過,你一定不會比我先死,會陪著我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你這個大騙子!大騙子!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柳惠子一手抱著南夏,空餘的一手用力地捶打著床,發洩著心中的悲痛。醫生和護士不得不上前將過於激動的她拉開,她拼命地掙扎著,死死地盯著不會再有任何感覺的柳昊。耳畔飄過那些標準化的安慰話語,如過眼雲煙,與她毫無關係。

  從此,柳惠子的世界裡,終於只剩下南夏。

  如今,就連南夏也差點離開她。

  澤田綱吉前往十年後的世界,與強大的白蘭•傑索進行殊死搏鬥。由於『影贄』契約的影響,稍有起色的南夏傷勢再度加重,心跳曾一度停止。

  儀器螢幕上波浪陡然起伏,最後變成一條仿佛無限延長的直線,叮的一聲刺得耳膜疼痛不已。醫生與護士圍住病床,南夏的身體隨著電擊一下一下地彈起躺下......柳惠子不敢移開自己的目光,整個人近乎崩潰。

  時間一分一秒都宛如一個世紀般漫長,如此難熬。

  就在醫生也要放棄的時候,南夏突然緩慢地恢復了心跳。

  柳惠子喜極而泣。

  「惠子,你想怎麼做?」

  風再度睜開雙眼,掩去了一閃而逝的傷痛情緒。

  「等南夏恢復之後,我就要帶她離開,我不想再和黑手黨有所牽連。雖然我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至少,我要帶她去一個安全的地方,讓她可以平靜地生活下去。」

  目光突然一凜,不同于那時對南夏近乎哀求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堅決與固執。

  『影贄』柳家其實每代只有一人,他們的存在,是只有少數人存在的隱秘。為了自身的安全著想,他們刻意偽裝成普通人,藏匿於茫茫人海之中。由於特殊的身份,曾經與黑手黨首領簽訂契約,而一直與黑手黨世界有所聯繫。

  或許是命運的捉弄,柳惠子努力地想要與黑手黨撇清關係,卻成為了日後的彭格列十代目澤田綱吉的鄰居。當她察覺時,南夏已經與澤田綱吉成為朋友,更悄悄地喜歡著他。

  柳惠子的阻止,已經無力改變既定的未來。

  「惠子,有什麼我能做的嗎?」

  「風,麻煩你,幫我找一個絕對不會被黑手黨打擾到的地方。」

  「我知道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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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29]

  澤田綱吉來到十年後,忍受著日復一日的艱苦修行,好在他有讓所有人都嘖嘖稱奇的超強恢復力,即使傷痕累累也能快速痊癒,拉爾和雲雀恭彌便加重了修行的強度,也不知是福是禍。

  「阿綱,不要辜負你這能力,努力修行。」

  「哼~」

  或許是因為從初代繼承的超直感,REBORN和雲雀恭彌的反應讓澤田綱吉有點在意。

  身處十年後的世界裡,昔日的好友中獨缺南夏。既慶倖于她此刻的安全,又因為無法見面而失落。

  從十年後的人們那裡,澤田綱吉斷斷續續地瞭解到南夏的情況。初中一畢業,柳南夏就先一步來到義大利,加入了彭格列的門外顧問部門。沒幾年,便成為REBORN的得力助手。

  其實,心裡一直是不想南夏被牽扯進來的,但是,原來,在這十年裡,他們也始終在一起,不曾分開過。這樣的認知,似乎勾起了心底一絲莫名的竊喜。

  但是,就在一年前,她突然辭職。

  聽到這裡,他忍不住追問一句「為什麼」,但是匠尼二隻輕輕搖了搖頭,說「只有最後和她談話的十代目知道」,也就是十年後的自己。這樣也好,至少南夏不必捲入這麼危險的戰鬥中。既然如此,那股突然冒頭的酸澀又是從何而來?

  在這十年裡,實在發生了太多事,包括南夏母親的去世。他想,南夏必是很傷心的,但習慣以微笑示人的她,大概只會在心裡默默流淚。對南夏的關心幾乎佔據了所有的思緒,和京子正式交往的消息竟也沒能讓他覺得非常開心。

  某次無意中來到地下基地走道的盡頭,看到無人問津的房間,無法遏制的好奇心驟然湧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來,想要推開那扇門時,雲雀恭彌突然出現,讓澤田綱吉手足失措,似乎是本能上對他的強大氣勢感到害怕。

  「雲雀學長!」

  「不要隨便亂逛,澤田綱吉,否則,咬殺。」

  「是!」

  後來仔細想想,或許是受到命運的指引,那扇緊閉的大門聯繫著過去與未來,默默地等待著他來推開,獲悉其中隱藏的秘密。

  逃亡的那一天,他終於看到了,房間中的那一具棺木,靜靜沉眠其中的正是十年後的南夏。

  南夏為什麼會死?

  那個時候,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雲雀恭彌卻已經躺在白色裝置中。或許REBORN也知道,只是他明顯沒有告訴自己的打算。

  不管怎麼樣,他都要努力獲得最後的勝利,和大家一起平安地回到過去。直覺告訴他,只要回去就能找到答案。

  這樣的信念,伴隨著他打敗了白蘭。

  過去的世界獲得「永久的和平」,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結束,然而,南夏依舊沒有出現。

  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大家漸漸習慣南夏的缺席。如果長此以往,柳南夏這個名字會不會永遠從大家的記憶中消失。

  那樣的未來,讓澤田綱吉感到害怕。他不願意忘記南夏,那樣就等於是否認曾經存在過的她,以及那些屬於他們共有的回憶。

  南夏,你怎麼還不回來?

  大概是看出澤田綱吉的悶悶不樂,澤田奈奈打發他和一平一起出去採購。語氣雖然溫柔卻不容拒絕,他只好沒精打采地出門。

  「蠢綱,沒有人會平白無故失蹤,自己想辦法去找。」REBORN又一次狠狠地踢了他的頭一腳。

  「那不是惠子阿姨嗎?」

  澤田綱吉正細細思索著REBORN的話,卻被一平驚喜的聲音打斷。順著一平的視線看去,一個神色憔悴的婦人正緩緩走進並盛醫院,他莫名地覺得有些眼熟。

  「咦?一平,那個惠子阿姨是誰啊?」

  「惠子阿姨就是南夏姐的媽媽。」

  「誒?!什麼?!」

  「奇怪,惠子阿姨來醫院看望誰啊?」

  一平無心的疑惑讓澤田綱吉若有所思,似乎終於做了什麼重大決定,叮囑一平在原地等他,便跟著柳惠子走進了並盛醫院。確定她搭乘電梯去了最高層,便走向服務台。

  「請問,這裡是不是有一位叫柳南夏的病人?她好像是住在最高層的哪一間病房。」

  「很抱歉,我們不能隨意透露頂層病人的資訊。」

  澤田綱吉來到頂層時,一步一步走在安靜的走廊上,腳步聲太過清晰,下意識地放輕腳步,不想驚擾其他病人的休息。

  他看得很清楚,護士小姐在聽到南夏名字的時候,神色有異。

  直到那寫有柳南夏字樣的標牌映入視線,呼吸突然一窒,小心翼翼地推開病房大門,門一點一點地打開,心跳得飛快,毫無規律可言,仿佛有某種悲傷的預感。

  原來,你一直在這裡。

  白色窗簾被緊緊拉上,只有一縷陽光從縫隙中漏了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條細細的光,屋子裡顯得很陰暗,也很安靜。

  他靜靜地站在床邊,看著只能靠著氧氣罩維持生命的南夏,濃濃的哀傷幾乎要漫溢出眼眶。

  「南夏......」輕輕呢喃一聲,仿佛囈語般悠然消失在空氣裡,伴隨著熟悉的心痛,氾濫成河。

  希望與絕望從來都是如影隨形,不分彼此。

  澤田綱吉找到了柳南夏,同時也知道了所謂的『影贄』。

  柳惠子直言不諱地告訴了他有關『影贄』的一切,卻獨獨隱瞞了南夏對他的那份心意,只希望他可以徹底走出南夏的生命。

  「澤田綱吉,如果你真的是為了南夏好,那就離她遠一點,然後把自己保護好,不要害她替你承受痛苦。」

  「年輕的彭格列,你一定要努力活下去,儘量不要讓自己受傷.....」

  澤田綱吉一直不明白,二十歲的藍波對他的囑咐是什麼意思。現在,一下子卻明白得很深刻。

  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南夏。

  「南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沒有人知道,南夏是如何艱難地接受『影贄』的命運。放棄平靜度過四十年的機會,她毅然選擇了毫無保證的生活。生命中充滿了不確定性,拖著虛弱的身子,等待著隨時可能到來的死亡。

  這樣做,無疑是失去了獲得幸福的機會。

  『影贄』喜歡上契約物件這件事,本身就是一種悲哀。南夏無法接受用愧疚和憐憫將澤田綱吉拴在自己身邊,她只能將這份感情永遠深藏心底。

  她所祈盼的,不過是能夠在死亡來臨之前,一直陪伴在澤田綱吉身邊。

  「我無法給他帶來幸福,至少讓我能夠親眼看見他得到幸福。」

  這就是柳南夏的秘密。

  (-TBC-)


第34章 [30]

  從並盛醫院回來後,澤田綱吉就將自己獨自鎖在房間裡。

  「我該怎麼辦?」

  他坐在床上喃喃自語,卻怎麼也想不出答案來。

  這並不是一道簡單的二選一選擇題。

  「澤田綱吉,你只會給南夏帶來傷害。」

  在此之前,澤田綱吉一直將南夏當做很重要的人,很想要保護她。

  柳惠子一句話輕而易舉地擊碎了他曾經的諾言。

  話語的力量,竟是如此的脆弱不堪,空洞無力。

  一開始,他只是那個膽小懦弱的「廢柴綱」,大家卻說他要成為是後的彭格列十代目,這中間的過程必定是艱辛異常。南夏成為他的『影贄』,註定要代替他承受許多傷害,他在佈滿荊棘的坎坷之路上不斷地摔跤,然後爬起。因為他無法保護自己,所以南夏就要犧牲自己來保護他。

  唯一可能傷害到柳南夏的,就只有澤田綱吉。

  那些信誓旦旦的保護,此刻聽來,是多麼的荒誕不羈,可笑至極。

  REBORN告訴過他,十年後的柳南夏,正是為了保護澤田綱吉而死。

  他也還記得,那時的驚鴻一瞥,十年後的柳南夏臉上漾著無怨無悔的平靜釋然,卻又帶著幾不可察的遺憾。

  即使如此,他還是不願放手讓南夏離開。

  或許,他不應該那麼自私。但是,此時此刻,澤田綱吉只知道,他真的很需要南夏留在自己身邊。他實在無法想像,以後那些沒有南夏的日子該如何度過。

  他還是第一次有如此強烈鮮明的感覺。

  澤田綱吉急急匆匆地跑下樓,準備出門,卻被澤田奈奈拉住,對上她溫柔的雙眼。

  「綱君,雖然我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不論做什麼事一定要遵從自己的心。」

  「媽媽,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謝謝你。」

  上天已經給了他一個扭轉命運的機會,讓他能夠握住南夏的手,他是絕對絕對不會放開的。

  早在柳惠子告知澤田綱吉一切時,南夏就已經清醒,只是沒有睜開眼睛。他們的每一句對話都飄進了她的耳朵裡,清清楚楚。那一刻,她仿佛可以聽見胸腔裡某種破碎的聲音。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她並不怪柳惠子隱瞞了自己喜歡澤田綱吉的事情,因為,澤田綱吉喜歡的人從來都是笹川京子。南夏並不想讓他為難,這並不是自己保護他的初衷。

  「媽媽,我答應你,我們找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重新開始。」

  「南夏,謝謝你。」

  柳惠子激動地上前緊緊抱住南夏,不禁留下喜悅的淚水。南夏輕輕環住她,扯起一抹略嫌勉強的微笑。

  南夏靜靜地看著窗外,白色的窗簾悠悠蕩蕩地揚起,金色的光束淡淡灑下,細小的微塵漫天飛舞,一地斑駁光影,猶如那些被她從記憶深處取出來細細晾曬的回憶。

  不久前,她剛剛讓柳惠子回家好好收拾一下行李,讓自己可以獨自呆一會兒。

  昏迷的那段時間裡,她做了一個極其漫長的夢。

  在夢中,她再次經歷了自從與澤田綱吉第一次相遇起所發生的一切。一點一滴,巨細無靡,毫無遺漏。

  她這才發現,與澤田綱吉有關的回憶,哪怕是很瑣碎的細枝末節,都是那麼的銘心刻骨,怎麼都忘不掉,清晰得好似昨日重現。

  或許,她應該感到滿足。

  畢竟,這些回憶已經足夠她在餘下的日子裡慢慢回味。

  「媽媽,你這麼快就回來了...阿綱......」

  聽到開門的聲音,南夏立刻轉過頭來,對上的卻是一雙熟悉的褐色眼眸,那裡面有驚訝,有欣喜,有溫柔,還有一些她無法讀懂的情愫。

  這樣的眼神,似曾相識,仿佛曾經在某個美好的夢境裡見過。

  「你怎麼來了?」南夏畢竟是南夏,總能很好地掩飾自己的情緒,所以眼底的那一抹驚訝只是一閃而逝。

  「南夏,不要走。」想法化作最直接的語言飛速滑出喉嚨,融化在空氣裡。

  「阿綱,我知道你什麼都知道了,但我並不需要同情和愧疚。」南夏平靜地直視著他的雙眼,不閃不躲,難得認真的語氣讓人明白她心中的堅決。

  澤田綱吉兩三步走到南夏面前,扳過她的雙肩,吻上她微涼的唇,並沒有進一步深入的動作,只是緊緊貼合著,許久,終於離開。緋紅的色澤早已在兩頰暈開,一直蔓延到耳根,卻還是強自鎮定地將她擁進懷裡,仿佛是失而復得的寶物般珍而重之。

  「我喜歡你,南夏。」

  那些深深的擔憂,那些無法抑制的思念,究竟代表了什麼。

  幸好,瞭解得還不算太晚。

  呆愣的南夏遲遲沒有反應,腦子裡第一次出現一片空白,對於眼前的情況完全無法思考,並作出相應的反應。直到那句簡潔明瞭的話語清晰地劃過耳畔,她一雙眸子睜得老大,雙唇開開合後,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卻哽咽得略嫌喑啞。

  「可是,可是,...你喜歡的人明明就是京子。」

  澤田綱吉身子一僵,隨後稍稍退開,固定住南夏的雙肩,迎視她不敢相信地愕然目光,聲音溫柔似水,帶著不容錯辨的滿滿深情。

  「不,我對京子並不是真正的喜歡,只是憧憬,在還來不及轉變為喜歡的時候,我就遇上了你。所以,我喜歡的人是你,從來都是你。」

  那樣灼熱的目光,容不得她一絲一毫的逃避。

  南夏終於丟掉疏離淡漠的偽裝,誠實面對真正的自己。她一把撲進澤田綱吉的懷裡,白皙的臉頰染上淡淡的紅暈,晶瑩的淚水緩緩滑落,折射出五光十色的耀眼輝芒。

  「我也是。阿綱,我也一直都喜歡著你。」

  我從來都不夠勇敢,也不夠堅強。

  一切,都只是為了你。

  我是如此幸運。

  至少,我還能等到你微笑著向我走來的這一天。

   —全文完—

  【後記】

  「澤田綱吉,你在幹什麼?難道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嗎?你給我離南夏遠一點!」這是氣急敗壞的惠子媽媽。

  「惠子阿姨,你不要生氣啊!我是真心喜歡南夏的。」這是勇氣開始流失的澤田綱吉。

  「你說什麼?你居然敢喜歡南夏,我不同意!我現在就帶南夏離開,讓你再也找不到她!這可是南夏自己要求的。」這是亮出已經收拾好的行李,得意洋洋的惠子媽媽。

  「……」這是默默點頭的南夏。

  「誒!!!」這是大吃一驚的澤田綱吉。

  總之,離澤田綱吉想和南夏正式在一起的那一天,時間還很漫長。


第35章 [31]

  番外一 你我曾經相遇過

  「媽媽,什麼叫『影贄』?」

  柳惠子正在客廳裡拖地,突然感覺到連衣裙的裙角被人輕輕拉扯著,糯糯軟軟的童稚嗓音沿著空氣抵達耳畔,吐出的話語卻宛若驚天動地般駭人,柳惠子只能愣愣地看著5歲的柳南夏。對上那雙閃爍著好奇光彩的眼眸,她的大腦霎時間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目光突然被某處吸引,死死地盯著那本被南夏拿在手中的書,交錯斑駁的褶皺,油墨印刷的書名早已模糊不清,無法辨認,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打下的時光的印記,隱藏著長達數百年的黑暗歲月。

  這世上只有柳惠子一個人知道,這本書是《柳氏影贄》。『影贄』柳家的家譜,同時也記載著歷代『影贄』的契約對象。

  那些見不得光的歷史再一次被攤開在陽光下,無所遁形。那也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分明是對自己十多年躲躲藏藏努力的冰冷嘲諷。

  「呐~南夏,答應媽媽,以後再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關於『影贄』的事情。」柳惠子微微俯身,扶住南夏的雙肩,說話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鄭重其事,順手指了指南夏手中的那本書,「而且,你在這本書上看到的所有內容也要通通忘記,好嗎?」

  雖然覺得疑惑,但是乖巧如她,看著眼前母親如此認真的表情,便只是輕輕頷首,應了一聲:「HI。」

  無知,或許真的更幸福。

  謹守著與母親的承諾,南夏卻還是將這件事情悄悄地記在心裡。在不久的將來,南夏終於得以明白『影贄』一詞背後所蘊含的真正含義。自她出生那天起,伴隨著無法擺脫的桎梏,便註定要在這悲哀的宿命中痛苦掙扎。

  初初知曉的那一刻,年幼的南夏根本完全無法冷靜地接受這殘酷的事實。驚惶失措的她幾乎是立刻就逃出了家,似乎這樣就可以否認那件事情的存在。

  涼涼的風自耳畔呼嘯而過,心中保持著越遠越好的想法,漫無目的地,也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身體的疲累迫使她不得不停下,微微俯身拄膝,唇齒間溢出粗重的喘息,悄無聲息地環視四周,赫然發現周圍的景色早已是一片讓人茫然不安的陌生。

  煦暖的陽光抛灑在安靜的小公園裡,尚未完成的城堡孤零零地立在沙土地上,無人的秋千在柔和的風裡輕輕搖曳。

  仿佛有一層粼粼水霧橫亙在她眼前,視野裡的一切漸漸變得模糊不清。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溫熱濕潤的液體奪眶而出,緩緩滑過兩頰,啪的一聲,沙土地上憑空出現一片深沉的褐跡。

  不習慣讓母親為自己擔心的南夏,只能在無人的此時號啕大哭,任憑淚水肆意奔流,借此宣洩心中無法言說的悲傷無助。

  「呐~你沒事吧?」寂靜的空氣裡突然響起怯生生的話語,似是害怕遭人厭棄,聲音被小心翼翼地儘量壓低。

  南夏止住哭泣,抬頭一看,躍入眼簾的是一張髒兮兮的小臉。

  陽光給他細碎的褐色短髮鍍上了一層毛絨絨的金邊,同色的瞳孔裡溢滿溫暖柔潤的光,南夏竟不由得看得出神。

  「呐……」

  直到那人伸出小手在眼前晃了晃,南夏才反應過來,便站直身體,餘光一掃,那人的膝蓋,手肘等身體部位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淤青,有的傷口還在滲血,明顯是剛剛被人欺負得很慘,一身狼狽。

  她從口袋裡掏出小手絹幫他擦去身上各處的髒汙以及血跡,心裡暗自慶倖,自己隨身攜帶手絹的好習慣。

  「嘶~」

  南夏聞聲抬頭,眼前的男孩子因為疼痛而身體緊繃,淚水正無法抑制地湧出。她下意識地放輕動作,碎花的手絹柔柔地拂過傷處,仍是無法避免地帶起一陣疼痛,目光繼續關注著男孩身上的傷口,一句不輕不重的告誡快速地劃出喉嚨。

  「男孩子哭鼻子很難看誒。」

  「對…對不起。」

  「為什麼要向我道歉?」

  「因為…因為……」

  「算了。其實我也沒什麼興趣知道。」緩緩擦去男孩的淚水,南夏認真地與他對視,他乾淨不少的臉上不知何時悄悄爬上淡淡的紅暈。

  南夏若有所思地看向男孩身後的秋千,兩人之間只剩下一陣略顯壓抑的沉默。男孩突然的問話總算打破了尷尬的局面。

  「對了,你剛剛為什麼要哭啊?」

  「因為……」南夏欲言又止,這樣的秘密自然不適合向偶遇陌生人傾吐。

  「?」

  男孩歪了歪頭,好奇地瞪著一雙大眼睛,依然是那樣純粹透亮的目光,看得南夏的心一陣柔軟,還是忍不住開口,吐字有些艱難。

  「因為,我以後會死得很早。」

  「怎麼會這樣呢?」這樣駭人的事情理所當然地令男孩手足無措,不知該作何反應,最後,他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極其堅定地開口,「沒關係,我會保護你,一定不會讓你死的。」

  儘管早已明白這只是一句孩童的戲言,但男孩真誠不作偽的眼神深深觸動了南夏的內心。那一刻,她似乎也相信了男孩的承諾,透過他的雙眼看見那可以希冀的美好未來。

   「那說好了,你絕對不能騙我。」

  「嗯。我絕對不會騙你的。」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澤田綱吉。」

  「我叫柳南夏,你可以叫我南夏。」

  「南夏。」

  「那我就叫你阿綱好了。」

  既然我註定要成為他人的『影贄』,那麼我希望,那個人會是你,阿綱。

  日影悄然無聲地西斜,橙色的余暉鋪滿了安靜的小公園,也輕輕地灑在柳南夏與澤田綱吉身上,兩人稚氣的小臉上洋溢著同樣的純真笑容,一如天際晚霞般燦爛如花。

  那一句年少時的承諾早已被埋進時光,卻是兩人複雜牽絆的初始。

  誰也無法預見未來,澤田綱吉會忘記曾經的信誓旦旦,只有南夏仍堅守著自己在心中悄悄立下的誓言。

  無法預料,再次重逢時,面對輕易遺忘的他,她已無法說出口。

  十九年後,當澤田綱吉獨自站在熟悉的地方,終於回想起這一切時,他已經永遠也找不回南夏。陪伴他的,真的只剩下回憶。

  而在十年前的並盛町,澤田綱吉與南夏一同經過某個公園時,有種突如其來的即視感,忍不住轉頭問她:「南夏,我們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認識?」

  南夏一臉神秘地但笑不語。

  此時,天朗氣清,陽光正好。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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