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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轉世千載》作者:挖坑不填【完結+番外】

《(綜)轉世千載》作者:挖坑不填【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2584個瀏覽者
文案:

速穿流,劇情碾壓,爽文。
女主輪回了太多次,各種死了太多次,基本沒什麼感情了。
原著時間線根據劇情需要進行部分變動。

記憶雖然好,但是輪回那麼多次,基本都忘了。
一個世界一個新名字,無CP。

內容標籤:無限流 女強 前世今生 幻想空間
搜索關鍵字:主角:她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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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唐雙龍傳

  她記得很多事情,學過很多東西,多數時候學得極好,教她的老師都道世上再無人可與她比肩,少部分的事情她怎麼也學不會,家中長輩長歎「朽木不可雕」,又道這是「玩物喪志」。

  她也忘記了很多事情,名字,出生,性別,年紀,學過的東西,愛過的人,恨過的人……她最後只記得自己每一回死去再睜開雙眼,都還能記得,這一次又沒喝著孟婆湯。

  或許還有那麼一點事情是無法忘記的。

  可這總歸與現在沒什麼關係。

  這一回她睜開眼睛,一如既往的是嬰兒身。

  她當過太多回的嬰兒了,出生好的不一定長得大——出生皇室的公主會被親生母親掐死在繈褓當中;出生不好的不一定不走運——平民家的孩子會被偷龍轉鳳、堂而皇之的坐到九五之尊的寶座上;普通人家的孩子不一定能安穩度日——在三年大旱終了前已經被父母易子而食,丟進了鍋中成了他人果腹的食物……

  這次,她的母親喊她「囡囡」,視她若掌上明珠,身邊僕婦數人,丫鬟十數名,各個都輕聲細語的喚她「三娘子」,將她的一個哈欠當做比自己的眼珠子還要緊的事。

  滿月時被抱出去見人,她睜著眼掃了一圈,亭臺樓閣一個不缺,後花園大的簡直是——

  非富即貴的人家。

  她很滿足。

  被活生生丟到鍋裡當成肉來煮過一回後,她覺得哪怕之後抄家滅族也算活夠本了。

  抄家滅族是什麼意思?

  她仔細想了想,那副冥思苦想的模樣讓她的祖母也樂了。

  她同樣笑了起來。

  周歲的抓周前,她的母親走進屋來,來回的踱著步,口中念念有詞。

  她淡定的很。

  大不了到時候抓盒胭脂水粉得了。

  可她一年來從沒見過面的父親卻帶回來了把劍。

  長三尺三寸的劍,劍柄上掛著漂亮的珊瑚色的劍穗。

  她的母親將劍穗取了下來,放進了抓周的東西裡面。她當然知道自己的母親對自己的父親是什麼想法。

  她如此愛他。

  可她從不愛他。

  她早就忘記了愛一個人,恨一個人是怎麼一回事了。

  那些感情太過強烈,她早就遺忘在了一次次的生長與死亡裡面了。

  她抓周時,抓了一支筆。

  無視了母親那欣喜背後的略微失落的神情,她想著卻是:筆多好啊。

  讀書識字,然後——

  然後她什麼都可以做的到。

  她三歲的時候,終於見了她父親一面。

  她的父親是名豐神俊朗的美男子。

  她穿著紅色衣衫,站在這美男子面前仰頭望著他。

  嘖,怪不得母親對他那麼死心塌地。

  她父親回來做了什麼她不清楚,但是卻知道自己有了個名字。

  哦,她有了個大名,素問,姓裴。

  裴素問的母親照樣喊她囡囡。

  想到這個和醫書一樣的名字,裴素問在心中默默的問自己,她會因這個名字而對那個父親有什麼孺慕之情嗎?

  答案是「沒有」。

  她有了名字當然好,但是這名字的價值就和以前她有過的任何一個名字一樣。

  裴素問長在閨閣,也從教她的女先生哪裡得知了點天下大事。

  隋煬帝楊廣死了,天下大亂,群雄逐鹿而起。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似乎記得有過那麼一段記憶……

  哦,好像那時最後贏得人是個姓李的人?

  天下姓李的人何其多,她哪知道那是哪一個?

  她長到十三四歲時,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便跟著母親一起去其他的家族裡走動走動。

  裴素問那「性子安靜,行事進退有度,有大家風範」之類的說法便也傳了出去。

  不知道為什麼,還有人講她是花容月貌傾國傾城。

  裴素問忍不住就想罵人。

  真想看漂亮姑娘就滾去青樓裡去,哪裡的姑娘不但給看還給上呢。

  她以前進過青樓,當過罪臣之女自然也做過發配邊疆的軍妓。她當然知道那些地方裡頭是個什麼樣子。

  裴素問於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窩在家裡頭看書度日。

  她母親幾次想與她談婚事,偏偏她的父親卻老是外放在外怎麼也不回家。

  她對此沒什麼好講的。

  在外頭找了妾室那就帶回來唄,難不成她娘真能活生生吃了她不成?

  這天下初定,國家定國號為唐,她可沒興趣進宮裡頭十五歲的好顏色去伴個糟老頭子的皇帝。

  他兒子這倒是可以考慮。

  聽得玄武門之變,裴素問合起雙眼,打定主意。

  長孫皇后是個賢妻,可架不住她丈夫是個連隋煬帝的女兒都能弄進宮裡頭的人才。她兒子當然也不會是什麼一往情深的情種。

  裴素問十五歲的青春年華,容貌秀麗,進了皇子李治的後院,自是更為得寵。

  在摸清楚了李治的心理後,裴素問雖然不算是個母性氾濫又強勢的人,可遇上缺乏母愛的抖M,她也不介意披掛上陣當一回抖S。

  李治後來當了皇帝,她也成了個妃。

  她與李治感情好,架不住前面有個更得寵的蕭淑妃不是?

  有蕭淑妃在前面擋刀,再有個武才人出來弄死了王皇后,李治卸磨殺驢,後面有裴素問插手,就沒有什麼和魔道有瓜葛的武才人什麼事情了。

  裴素問這朝便成了裴皇后。

  長孫無忌對這位裴家的女兒登上皇后位置的態度還算緩和。

  可皇后?她又不是沖著皇后的位置來的。

  打從一開始,她裴素問的目標就不是當個皇后。

  生了幾個兒子,將那枕邊人弄成了死人,兒子登基後她退居二線,接連看著幾個兒子搞出了蠢事被她走馬觀花般從龍椅上踹了下去後,接下來的,便是一系列的利益交換得來的女皇登基。

  定國號為齊。

  裴素問堂堂正正的以女子的身份登上皇位,身穿冕服,著十二旒的平天冠。面前的白玉顆顆都是一般大小。

  敢反對她登基的,不是流放三千裡外的窮山惡水之地,就是找了罪證一刀宰了乾淨。

  裴素問看著朝堂下向自己跪拜的人裡就有自己的父親,心頭湧上一股快意。

  她很少愛人,也少有牽掛,可卻一直記得自己的母親是怎麼鬱鬱而亡的。那個會因為她晚上高燒不退,就抱著她,給她哼一晚上的輕柔曲調,將她捧在掌心視如珍寶的女人,一生就愛過那麼一個男人,還被他無視的那麼徹徹底底。

  阿爺,石之軒這個名字可好用?那碧秀心當是什麼傾國色,讓你忘了家中還有裴矩名門正娶的妻子,那石清璿又該是多鐘靈慧秀的女兒,居然讓你忘了還有入了皇家門牆前,就只見過兩面的親女兒?

  以臣子身份下跪可好玩?

  哪比得上阿爺你用石之軒的身份在江湖上玩得那般風生水起……你說對吧?

  慈航靜齋的碧秀心?

  「我生平,最恨的便是那些六根不淨,說是出家人,卻還和男人拉拉扯扯,壞那所謂佛門清靜之地的慈航靜齋了。」

  橫掃六合,戰無不勝的軍隊與絕對的皇權面前,哪怕你武功天下第一,也照樣屁用也沒有。

  後世有記,裴女皇登基二十年間,興道滅佛,舉國上下不見一家佛寺。所殺不肯還俗的佛門僧尼不計其數。

  沒人清楚,裴女皇一生致力於消滅全天下佛門的原因,就是想弄滅一個慈航靜齋。

  她要拿全慈航靜齋的那群尼姑的命給她母親出一口氣。

  
第2章 哈利`波特(上)

  她再睜開眼,看到的便是金髮碧眼白皮膚的年輕女性與相貌相似的男性。

  剛剛出生的身體控制不住的大哭大鬧後是又累又困,她輕輕打了個哈欠,睡著了。

  很快的,她就有了新名字,黛西`簡`格蘭傑。

  然後,黛西發現這個世界是那麼的棒……酷呆了。

  現代的高科技,便利的簡直讓她難以錯開一次注意力。

  黛西的父母都是牙科醫生,放在以前,她壓根沒想到給人的牙齒看病的醫生居然能成為中產階級的一員。

  嚴格來講,英國這種說法並不正確,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

  她就沒見過這麼SHI一樣長的國名。

  管他呢。

  她對科技的迷戀打從會說話起就被父母察覺了,格蘭傑先生和格蘭傑夫人對女兒這麼喜歡科技也挺高興。

  後來格蘭傑夫人在餐桌上開玩笑問她,「我的黛西小寶貝,你以後想當什麼呢?」

  與盤中的蔬菜沙拉做鬥爭的黛西抬起頭,從從容容的回答:「我想成為物理學家。」

  「好的,我們未來的諾貝爾獎獲得者現在得好好把晚餐給吃了。」

  格蘭傑先生開玩笑的看著黛西。

  過了幾年,格蘭傑夫人再次懷孕,這次依然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已經六歲了的黛西看著這個剛剛出生的小姑娘,這麼小的生命就是她的妹妹了。

  她曾經被自己的父母弄死過,也弄死過自己的孩子,這麼多次輪回轉世下來,血親相殘這似乎已經成了大多數時候的既定命運,她已經忘記了如此輕鬆愉快的家庭氛圍裡面,該怎麼去面對自己的同胞手足了。

  父子相殺都不算什麼,更遑論只是從一個女人的肚子裡出來的兄弟姐妹?大多數時候,這些兄弟姐妹們,還不是從一個女人的肚子裡出來的呢。

  黛西有了妹妹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知道怎麼辦。

  這種手足無措的情況很少見,最起碼,對她而言這種情緒非常的少見。

  她歪著頭想了想,長久的思考了好一會兒後,還沒得出什麼結論,就被媽媽從妹妹的嬰兒床邊上抱了起來。

  「我親愛的黛西,黛西黛西,你要知道媽媽還和以前一樣愛你。」

  小孩子的身體一到了晚上就發困,她將臉埋在了媽媽的肩頭,聽到這句話,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就算是神明也無法做到的事情,那就是和以前保持一致。

  她帶著記憶輪回轉世那麼多次,除了可以省下來從小孩子長成大人所需要付出的痛苦,只有犯下錯誤才能學到的東西外,其他的地方她不覺得有比其他人厲害的地方。

  她看著那麼小的妹妹,慢慢從一個哭鬧起來如同惡魔,笑起來卻如天使的小嬰兒慢慢長大了,在這期間,她只有到了每年的生日才會發現,原來自己又大了一歲。

  黛西的妹妹赫敏擁有無盡的學習熱情以及自己的固執,比她大六歲的黛西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存在過對妹妹的妒忌這種情緒。

  她發現自己居然在常人眼中屬於天才這一類。

  畢竟那些學習的科目對她而言是再容易不過了。她在很早以前記得也有過不擅長的事情,但是輪回轉世了這麼久,早就忘記了究竟是什麼了。

  連跳數級的黛西在十三歲的時候就往某本業內有名的學術期刊投了自己的論文,十四歲就進了大學,進了物理系。

  年齡差距讓她在大學裡找不到能夠說話的同學。比起善意的態度,更多的人所展露出的態度都足以稱為某種精神上的傷害。

  黛西在學校裡遇到了另外一位類似的天才。

  十二歲進了數學系的亞伯特`格蘭特,今年十六歲,已經在準備自己的畢業論文了。

  兩個人在一次聚會上相遇,黛西是被同宿舍的人半推半就的給拉來了過來,到了宴會上就窩在角落裡吃著放在一旁無人問津的點心。

  點心吃了不少,覺得有些口渴,準備去拿飲料時,侍者卻回答她:「我們不能給未成年人提供含酒精的飲料。」

  一旁傳來的竊笑聲對她而言甚至不如冬天室外刮過的寒風。

  最起碼的,那些風有將她懷裡的那些資料吹走的風險。

  而發愣了的黛西讓周圍的竊笑聲更大了一些。

  突然有人遞了個玻璃杯過來,杯子裡裝得是紅豔豔的液體。

  「果汁。」

  將杯子遞過來的人,是個看外表年紀同樣屬於還沒到十八周歲能夠合法喝酒歲數的青少年。

  黛西喝了一口杯子裡的飲料後,給出自己的結論:「應該是混合蔬果汁。」

  少年點點頭,回答她:「我加了番茄。」

  「還有蘋果和柳丁。」

  然後兩個人端著這杯味道實在只能說是很奇妙的混合蔬果汁跑到了餐飲區,兩個人一起吃著各種小點心,一邊討論著各種問題。

  從朗道位壘到龐加萊猜想,兩個人討論了各種各樣的問題。

  黛西頭一次見到,這世界上真的有能夠做五位數以上的心算,就連開平方都不用靠電腦的天才。

  對亞伯特`格蘭特而言,他頭一次發現自己的身邊居然有人能夠距離突破朗道位壘那麼近。

  直到宴會結束,兩個人才想起來還沒做自我說明。

  「我是亞伯特`格蘭特。」

  「哦,嗯。我是黛西`簡`格蘭傑。」

  交換了手機號後,兩個人就飛速的熟悉起來了。

  經常能見到他們兩個人在學校的角落裡為了黎曼猜想討論一下午,然後下一次則能見到兩個人在爭論時空旅行的可行性。

  正當黛西決定去搞個數學的博士學位時,她突然得知了自己的小妹妹要上一所魔法學校的事情。

  上帝啊。

  她糾結了足足四十五分鐘,從宇宙的起源想到了今日的天氣預報,再想了會兒和流體力學相關的事情後,終於給亞伯特打了電話。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談一下。」

  見到了亞伯特後,黛西用了足足一分鐘,才將自己想講得事情說了出來。

  「我的小妹妹是個女巫,她要上魔法學校去了。」

  亞伯特用了十秒鐘消化這個訊息。

  「不是騙局?」

  「不。」

  「不是在開玩笑?」

  「當然不。」

  「你妹妹今年幾歲?」

  「十二歲。」

  「Well……」亞伯特努力擠出了一個笑容,「恭喜你……?」他在看到黛西的臉色後,總算知道在祝賀後面跟了個不確定的問好了。

  「我一點也不高興。」

  黛西快給這種操蛋的狀況跪下了。

  搞什麼啊。

  女巫?

  她滿腦子想到的只有中世紀的獵殺女巫行動,以及各種其他亂七八糟的塞滿她腦子的訊息。

  她的臉色一定很難看,所以亞伯特頭一次用非常堅決的語氣說:「回家去,親眼見見你的妹妹,讓她告訴你她自己的決定。」

  黛西點了點頭,然後她和亞伯特一起上了門。

  「總不能只有我一個被反科學的事情困擾吧。」

  有點壞心的想法。而亞伯特則很從容的搖了搖頭。

  「我是天主教徒和我打算當個論證宇宙起源的物理研究者又沒什麼干係。」

  沒錯,黛西打算去弄個數學博士學位,但是亞伯特他已經考到了物理學的博士學位了。

  人形電腦真是超級可怕的會走路的人間兵器。

  回了家,姑且不提格蘭傑夫婦對於自己的大女兒居然帶了個在某種意義上來講是比她還要可怕的天才「男友」回來感到多震驚,在晚餐時他們小心翼翼的提到的關於男友的話題,讓這對年輕人切牛排的動作都是一停。

  黛西眨了眨雙眼,用一種空靈飄渺的語氣向亞伯特發問:「我們在交往……我是說,談戀愛嗎?」

  亞伯特很肯定的回答:「並沒有。」

  黛西「哦」了一聲,點了點頭。

  將切下的牛排塞到了嘴裡。

  格蘭傑夫婦還沒想好該怎麼將瞬間尷尬的餐桌氣氛給重新找回來呢,將牛排咀嚼完畢吞下肚子的黛西又開口說道:「那麼,亞伯特你願意和我談戀愛嗎?」

  正在食不知味的吃著牛排的亞伯特手上的餐叉立刻掉在了盤子裡,然後他拼命將嘴裡的牛肉吞了下去,然後大聲回答:「當然!」

  天曉得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在想這件事情了。

  而格蘭傑夫婦和赫敏三人,已經對於這兩位元天才談戀愛的方式完全的傻住了。

  親愛的——黛西到現在為止到不太能接受這種稱呼——妹妹要去魔法學校了。

  她當然有那個義務要陪著她一起去那個奇妙的對角巷買必要的學習用品。

  金加隆與英鎊的兌換率讓黛西感到咂舌不已,更糟糕的是,當她發現金加隆的含金量與現實金價之間的差額時……

  「你都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氣才放棄了用英鎊將那些金加隆兌回來、再當成黃金賣出去狠狠賺一筆的想法。」

  亞伯特口中回答著:「黛西,你還需要考慮當日的國際黃金兌換價格,還有這麼多制式的金幣拿出去會引發的關注,如果你打算將它們融了後重新打造金條,那中間的耗損率也需要計算進去……」說到耗損率,他在心中已經列了一個式子,沒有紙和筆,就心算。

  「我當然想到了,然後我就放棄了。」

  聽到黛西說她放棄了這個想法,亞伯特就將心中的那個快得到結論的式子拋之腦後,隨後看著麗痕書店的招牌,臉上略帶躊躇之色。

  「我們真的能進去嗎?我是說,這些東西不是應該保密的嗎?」

  而赫敏已經左手挽著自己的姐姐,昂首闊步的走了進去。

  在家中等候三人歸來的格蘭傑夫婦,從心底裡開始後悔為什麼自己沒有跟著一塊去了。

  黛西是個天才這沒錯,她打從小時候起就從沒讓自己吃過虧,想要欺負她的人都被她用道理給說哭了。

  亞伯特那位男友他們兩個也見過,那些喊著「高智商犯罪逐年有上升趨勢」的傢伙們真該來看看,真正的高智商天才可是各個都對犯罪沒興趣。反倒是一個個都長得一張純良的臉。

  兩位天才陪著一個準備去上魔法學校的小女兒,去買魔法學校所指定的內容——

  怎麼看都是有些奢侈到過分了的組合。本來在出門前已經被黛西說服了的格蘭傑夫婦回過神來,現在是越想越後悔。

  幸好,三人準時回家了。

  可是——

  那麼多書是怎麼回事!

  黛西和亞伯特在麗痕書店的店員指導推薦下購入了一堆魔法書籍。

  「反正正好距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

  每分鐘能看400個單詞的兩位天才,對於那一大箱子的書可是滿不在乎。

  他們兩人在暑假結束前都成了理論上的魔法達人。

  赫敏對於自己的姐姐打從小時候起就有一種盲目的崇拜——她最最崇拜的就是學習好,腦子好,又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感情的姐姐了。

  現在她姐姐找到的男友也是這麼一種類型的天才……

  她打從心底為之感到高興。

  沒有什麼是比找不到共同語言的戀人更加痛苦的事情了。雖然戀愛經驗為零,但是赫敏早就從名著裡知道這個道理了。

  黛西搬出了學校的宿舍,和亞伯特在大學城的附近找了個房租合理的地方,然後同居了。

  兩個人同進同出,依然討論著讓身旁的同齡人跟不上思路的話題,然後,他們突然接到了赫敏的貓頭鷹求助信。

  「誰是尼可`勒梅?」

  黛西看著羊皮紙上的內容,轉頭看了看正在與巧克力青蛙奮鬥的亞伯特,歎了口氣。

  「亞伯特,把你的鄧布利多卡片給我一張。」

  嘴裡咬著一隻青蛙腿的亞伯特一臉無辜的望著黛西,而她則喊道:「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有十二張鄧布利多的巧克力蛙卡片了,你難道想湊出一支鄧布利多軍嗎?」

  「好吧、好吧。」

  亞伯特舉手投降了。

  從自己的珍藏裡取出了一張鄧布利多的卡片,然後念著上面的文字「與尼可勒梅在煉金術方面卓有成效。」

  然後,黛西將這張卡片放進了信封裡——阿不思`鄧布利多沖著他眨了眨雙眼,那是一種「只有他們兩個才知道的小秘密」的有趣的眼神。

  赫敏寫來了感謝信,然後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有再給黛西寫過信。一直到放暑假了的時候,她才回來告訴了自己的家人真相。

  那些刪刪減減的真相很快就被黛西挖出了完整版。

  「很好,長生不老的魔法石,真人闖關遊戲……見鬼的,你們還對上了個英國魔法近代史上最糟糕的黑巫師?!」

  黛西氣壞了。

  然後她讓赫敏拿出她的羊皮紙和送信的貓頭鷹,揚揚灑灑的寫了一大堆言辭尖刻的投訴信給了那位鄧布利多校長。

  讓學生們和那種反人類的危險分子作戰?這個校長是那根神經搭錯了?

  她想,如果在48小時內得不到答覆,她就將那倒楣催的霍格華茲魔法學校和他們的校長——學校董事會,只要她能告的相關負責人全部統統告上法庭。

  她當然在信裡寫明白了這個威脅。

  亞伯特在一邊翻著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的相關法律文獻,然後將上面的法律條款一條條的羅列出來,作為輔助參考資料一起給那位鄧布利多校長給寄了過去。

  赫敏覺得自己的姐姐真是小題大做,但是黛西卻認真的告訴她:「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讓小孩子和成年人戰鬥這種愚蠢的邏輯。如果只有小孩子才能作為正義的一方戰勝邪惡勢力,那這個世界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

  
第3章 哈利`波特(下)

  第二天早上,黛西和亞伯特兩人準時在六點半起床。

  他們所租住的這間公寓最讓二人滿意的地方——就是有兩個衛生間。

  亞伯特永遠無法理解黛西喜歡在衛生間進行哲學類的思考的原因,這就和黛西永遠無法理解為什麼亞伯特那麼喜歡自己準備一日三餐——他非常樂意連黛西的那一份早餐都一起準備了。

  第一次見面時,亞伯特就展現了自己那可怕——或者說是奇思妙想——的主意:一杯混合了番茄、蘋果和柳丁的蔬果汁,那味道真是奇妙透了。

  上一次黛西感覺到這種奇妙的味道,還是在六歲時見到傳統菜肴「仰望星空派」。

  那菜肴留下的記憶真是賣相慘不忍睹、味道不堪回首。

  魚頭朝天這特麼是什麼奇思妙想?

  這道「死不瞑目派」居然還能算是國家的傳統菜肴?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這就是為什麼黛西在和亞伯特同居前的好幾個月,就從各種方面隱晦的表達了自己對中國菜的熱愛。

  ——當然不是英國風味的中國菜。

  任何菜和英國沾上了邊,就一定能變得奇葩到讓人無法直視的地步了。

  七點一刻在餐桌前坐下,加了培根和生菜的三明治已經擺在了盤子裡。

  烤麵包機裡跳出來的麵包片有藍莓醬和草莓醬兩種選擇。

  熱牛奶是黛西的,而滾燙的黑咖啡一貫都是亞伯特的選擇。

  亞伯特對咖啡的迷戀到了一種可怕的程度。

  他所癡迷的不是咖啡的品種,而是咖啡的品嘗方式。

  「咖啡可以讓人頭腦清醒,冰的、加了奶精、加了白糖的咖啡都不算是咖啡。灌裝咖啡更加不能算得上是咖啡的一種。只能當做是另外一種飲料。」

  黛西對咖啡這種飲品的態度,大概就和喝紅茶要加糖這種做法一樣——完全不可理喻。

  有些個人喜好,就算過了多少年,就算輪回了多少世,都不可能有太大的改變。

  等到早上七點半,默不作聲的吃完早飯的兩人正在配合默契的收拾餐盤時,一隻貓頭鷹落到了他們的窗臺上。

  一次兩次還能算是有趣,次數一多就讓人——就讓黛西感到暴躁了。

  「魔法世界為什麼不換一種送信工具?」

  她可能這輩子都喜歡不上這種送信的方式。

  可她的妹妹——女巫——赫敏,雖然沒表達出自己的喜愛之情,但是她也用實際行動表達出了自己的態度。

  她已經習慣了這種送信的方式了。

  這讓她打從心底湧起一股無力感。

  在千禧年將要到來的世紀末,居然還有那麼一群人習慣使用貓頭鷹投送信件……

  這不是發生在愚昧無知的中世紀,而是真真切切的發生在這世紀末的現代社會。

  「前蘇聯都解體了,從共產主義變成了資本社會,這個世界還能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

  亞伯特說的是幾年前的舊聞。

  前蘇聯的解體讓全世界都一片譁然。

  七十年代的冷戰還記憶猶新、還不曾讓人忘卻,可當年在全世界對立的兩個龐然大物,其中一個已經飲恨而終,另外一個龐然大物卻讓自己國家的貨幣成了最具保障的幣值。

  黛西一邊和亞伯特爭論著現代社會的局勢,一邊將貓頭鷹帶來的回信取了下來。

  她拍了拍貓頭鷹的翅膀,霍格華茲魔法學校的家養貓頭鷹輕輕的叫了一聲,隨後便振翅高飛、離開了。

  一如既往的,是魔法界至今還在使用的羊皮紙。

  「黛西,你不得不承認,魔法界的羊皮紙確實是能存放的更久一些。」

  無論看多少次,對於這些魔法世界出品的羊皮紙,亞伯特老是能給予高度的讚揚。

  「一個社會的開化程度,看看他們的知識和訊息流傳的方式就可以知道不少答案了。」

  每分鐘能閱讀400個單詞的黛西,很快就看完了鄧布利多校長給出的答覆。

  她沉默了三秒鐘後,將這卷羊皮紙交給了亞伯特,然後等他看完後,才問他的想法。

  「好吧,我被說服了。」

  亞伯特講出口的話正是黛西沒講出口的。

  見鬼,這死老頭子願意犧牲誰就讓誰去死好了,只要別拉上赫敏。

  可是黛西唯一不能做到的,就是掌控她妹妹的選擇。

  所以,既然無法阻止自己的妹妹涉足險境,那麼她可以換個做法。

  黛西拿到了物理學的博士學位後幹了兩件事情,和亞伯特結婚,然後兩個人一起應某個研究所的邀請,搬去了美國工作。

  格蘭傑夫妻再怎麼捨不得自己的孩子遠離自己,也依然尊重他們自己的選擇。

  西方社會的父母,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想要永遠掌控自己孩子的生活,他們對孩子的態度都是處於一種「尊重他對自己人生的選擇」這種做法。

  當然,那選擇必然要是好的,要是壞的、邪惡的、破壞這個社會穩定的選擇,自然要被制止。

  距離一個大西洋,貓頭鷹送信就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雙面鏡是一個好選擇。

  對於這種魔法世界的同步視頻通訊道具,雖然價值昂貴,可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赫敏從自己的姐姐那邊獲得支持和力量,她的姐姐黛西一直告訴她,若是你不願明明知道還假裝不知道,那麼就抬頭挺胸,告訴所有人你比他們都要過得好。

  當黛西知道霍格華茲裡的學生居然還有種族歧視這種思想後,立刻跑到美國的魔法世界的郵政系統——巫師們的家人總歸有自己的手段知道怎麼找到這些地方的——給霍格華茲的鄧布利多校長再次寄了一封長長的投訴信。

  泥巴種這種對出生普通人世界的巫師們的污蔑性稱呼,讓黛西實在是痛恨不已。

  這個世界上,凡是能被陽光照得到的土地上的國家,最起碼也是從明面上廢除了種族歧視,法律上更是早就廢除了任何與種族歧視相關的條令——甚至還保護每一個不同種族的人、在自己面對帶有侮辱性的種族歧視後該怎麼維護自己被侵犯的權利……

  鄧布利多校長的回信也同樣很快速的就收到了。

  而黛西她早在更早一些的時候,就誇獎過了自己的妹妹。赫敏她一個漂亮的下勾拳,狠狠揍在了那侮辱自己的小鬼的下巴上。

  「赫敏,你可以看看《詩翁彼豆故事》,就是有鄧布利多校長評論的那個版本,我非常愛他的評論內容。看了《好運泉》的評價,你就可以拿那個評價去嘲諷那些嘲笑你是——抱歉我講不出那個詞——的那群小混蛋們。」

  亞伯特在一旁將自己的腦袋蹭過來,看著鏡子那邊的小姨子,對著她笑嘻嘻的說:「記得告訴我那些小混蛋們的臉色有多難看。」

  能夠說服黛西與亞伯特兩位天才的鄧布利多校長,在《詩翁彼豆故事》評論版的評論裡寫出了一個那些純血貴族們都無法正視甚至是不願意承認的事實。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

  「所謂的純血統家庭,通過抵賴貨說謊的方式,否認他們家庭裡有麻瓜或麻瓜出身者,以維護他們所聲稱的血統的純正。他們還企圖把他們的這種偽善強加給我們其他人,要我們取締那些說出他們所否認的真相的作品。世界上的每一位巫師,其血管裡都混雜著麻瓜的血液,因此我認為,把這一主題從我們學生的知識寶庫中清除出去,是既不合理,也不道德的。

  這次交流,標誌著瑪律福先生開始長期致力於把我從霍格華茲校長的位置上拉下來,也標誌著我開始把他從伏地魔最得力的食死徒的位置上拉下來。」。[注1]

  有那麼一刻,黛西想為這位值得尊敬的年長者行一個正式的、深深敬意的禮。

  當赫敏念到霍格華茲六年級結束後沒多久,她便告訴這兩位最重要的親人,魔法世界現在要與食死徒全面開戰了。

  赫敏為自己深愛的父母施展了一切皆空,讓他們徹徹底底忘了還有一個小女兒的事實,將他們送到了「以為只生過一個女兒」的黛西身邊。

  「請照顧他們。」

  不僅僅是從一個大陸轉移到另外一個大陸的移形換位所帶來的疲倦、籠罩在這個年輕的姑娘的臉上。

  黛西將自己從地下黑幫哪裡買到的柯爾特蟒蛇型左輪手槍,連同槍的子彈和使用方法一起交給了赫敏。

  每年暑假都會和赫敏一起去打靶場練槍的訓練終於派上了用場。

  「一個縮小咒就能隨身攜帶。而且和電無關,絕對能在霍格華茲裡使用。」

  黛西的語調依然是一貫的平淡無奇。

  「拿著(這槍),你需要保護好自己。等戰爭勝利了,親自來恢復爸爸和媽媽的記憶,並且向他們道歉。」

  赫敏拿著槍,明明想擠出笑容,卻看著比哭還讓人心裡難過。

  她用縮小咒將槍收好後,和黛西告了別。

  赫敏移形換位離開了。

  當黛西轉過頭去,看到的便是出來找她的格蘭傑夫人。

  「黛西,你在和誰說話?」

  她搖了搖頭,默不作聲的和母親一起走進了屋子。

  戰爭勝利後,赫敏先將那柄槍交還給了黛西。

  「很有用。」

  赫敏告訴她。

  「這把槍幹掉了想對我一個同伴使用惡咒的混蛋。」

  「你的同伴活下來了嗎?」

  「是的。我還想一輩子被『猜猜我是誰?』這個愚蠢的玩笑逗樂呢。」

  「雙胞胎中的一個?」

  「對。」

  赫敏簡單的回答完後,又有些害怕。

  「槍裡少了子彈,這會有什麼後果嗎?」

  「沒關係。」

  黛西告訴她。

  「我和亞伯特兩個人打算不久之後去黃石公園旅行來著。在看到可疑的大型動物而開槍,結果發現只是一場虛驚……子彈少了總歸能有個合理說法的。」

  「那就好。」

  赫敏點了點頭。

  黛西凝視著自己的妹妹。

  她從沒發現,自己的妹妹已經長這麼大了。

  「不用擔心我。」赫敏錯誤的理解了黛西注視裡的意思,「我把槍借給了魔杖被折斷的韋斯萊先生……哦,也就是我同伴的父親。不是我開的槍。」

  黛西睜大了眼睛。

  「他、他用過槍嗎?」

  亞伯特在一旁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親愛的,我覺得重點應該在殺人後需要去做心理輔導與治療這件事情上。」

  「韋斯萊先生是鳳凰社的精英。」赫敏連忙補充,「我是說,他是在上一次對抗伏地魔的時候、就已經加入到反抗陣營裡的精英。」

  好吧,這下最後一個問題都被解決了。

  「去吧,」黛西將赫敏推到了門口。

  去商場購物回來的格蘭傑夫婦二人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位年輕小姑娘,露出了一個給「頭一次見面的陌生人」的禮貌笑容。

  赫敏手上捏著魔杖,深吸一口氣——

  這是解除「一切皆空」咒語的魔咒。

  戰爭告一段落,接下來的就該是一場接著又一場的慶賀婚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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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了不起的蓋茨比2013電影版

  那是1922年的夏天,整個紐約城都處於病態的興奮當中。

  股市處於歷史最高點,華爾街處於穩定發展時期,派對越辦越大,表演越來越開放,樓越建越高,道德底線卻越來越低。

  禁酒令正在造成反效果,酒價越來越便宜。[注1]

  澤西亞`格林在更早的時候,便遇見了這位在西卵擁有最大、也是最豪華的宅邸的主人——傑伊`蓋茨比。

  很有趣的是,當她遇見這位儀錶堂堂的年輕人的時候,他除了由一位百萬富翁教給他的上流人士的言行舉止外,身上一文不名。

  而十三歲的澤西亞`格林,她有著東西方結合的秀麗相貌、白皙的肌膚,雖然自稱來自東方,可具體是那神秘的東方的哪一個國家,卻無人知曉。

  兩個人的相遇有多種傳言,就算是邁爾`沃爾夫山姆,也只知道某個程度上的真相——

  身無分文的兩個人,就這麼在某條街上相遇了。

  澤西亞`格林比沃爾夫山姆更早一步遇見蓋茨比,可她卻比黛西要晚了不知多少年才見到蓋茨比。

  一文不名的兩個人遇見了沃爾夫山姆,澤西亞`格林抓住了一個機會,然後讓這位非法操縱了1919年世界棒球聯賽的黑幫大佬清楚認識到了,她的大腦比她的身體更有價值。

  「心狠手辣、又冷酷無情的公主殿下。但是我喜歡。」

  沃爾夫山姆這個評價,在某種意義上可算是至高的褒獎了。

  蓋茨比在沃爾夫山姆的安排下加入了美國退伍軍火協會,他幹得非常出色。不能更加出色了。他很快就和沃爾夫山姆親近起來,接手了許多「重要的生意」。

  至於澤西亞`格林,她則將自己的那頭齊腰長髮給剪成了齊耳的短髮,穿著襯衫長褲,手上拿著根黑色的拐杖,出現在了芝加哥的地下世界。

  她單槍匹馬——沃爾夫山姆最初給她的那點啟動資助少得可以忽略不計——在芝加哥這個城市的黑暗面創出了一片地盤。

  「心狠手辣」與「冷血無情」這對永遠是相伴而行的連體嬰兒緊隨在這位「東方公主」澤西亞`格林的身邊。

  這對孩子的父親的名字叫做「野心」,姓氏拼寫作「金錢」。

  當澤西亞`格林傳來了好消息後,沃爾夫山姆立刻追加了諸多的金錢和人手,本是個好出發點的禁酒令,反倒是給了一無所有的年輕人一個暴富的機會。

  沒人知道澤西亞`格林是怎麼成功的。

  就算知道她怎麼做到的沃爾夫山姆,也不覺得自己能夠重現她的成功方式。

  那是一種冒險的,完全屬於不要命的方式,一旦失敗的後果那比下地獄還可怕。可她的成功秘訣,似乎就是從不考慮輸掉的下場。她的眼睛盯著成功的終點,牢牢盯著,腳下一步又一步向前邁進,卻完全不去考慮自己其實是站在兩棟萬丈高樓之間搭起的那根窄得要命的獨木杆上。

  只要一步踏錯,就萬劫不復。

  帶著「心狠手辣」與「冷血無情」這對連體嬰兒,以及名為「流言蜚語」和「真假難辨」兩個女僕,澤西亞`格林帶著自己的屬下——那群穿著黑西裝、白襯衫、帶著白手套的男人們面無表情的跟在她的身後,仿佛真正帶著侍衛出巡的公主殿下一般。

  她坐在車上,自有司機下車,恭恭敬敬的拉開車門,等上幾秒後,她才矜持的從車上下來,舉止優雅,態度從容的好似真正的公主殿下。

  沒人能想到,她當年如何的骯髒污穢,只比掉到陰溝裡的窮光蛋在體味上佔有一點優勢。

  澤西亞`格林第一次來到蓋茨比在西卵蓋起的豪宅。

  與英國的相比較,澤西亞`格林輕聲說道:「美國的土地果然便宜。」

  蓋茨比干得比誰都要出色,他與生俱來的,那股樂觀的處世態度,便是他成功的秘訣。

  澤西亞`格林在和蓋茨比見面後不久,就知道了他傾盡一生所愛慕迷戀的女性的名字——黛西。

  這位已經嫁做人婦還有了個女兒的已婚婦女,她所代表的不僅僅是蓋茨比的初戀,還是他窮盡一生也想獲得的出人頭地的理想、在這世間的具體化的人物代表。

  「歡迎回來,我的小澤西亞。」

  親自前來迎接客人的蓋茨比,他發自內心的喜悅讓來訪的客人也露出了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澤西亞`格林快活的說:「我長大了。」

  她提著裙子的下擺,露出那對纖細的腳踝,與雙腳上所穿的那雙小巧可愛的紅鞋。

  走進打開的大門後,澤西亞`格林看著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那巨大庭院,輕巧的轉過身,放下雙手上提著的裙子下擺,向著快步走在她身邊,如孩童般炫耀著自己住所的蓋茨比調侃道:「但可惜的是,你已經老了。」

  「我才剛剛過了三十歲。」

  「已經夠老的啦。」澤西亞`格林再轉過身,背對著蓋茨比,看著面前庭院,露出了一個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表情。

  那並非是簡單單純的笑容,在一生當中,可能只會見過那麼一次,那是複雜的,難以形容的笑容。

  摻雜著懷念與喜悅,又帶著如詩人般的悲憫。

  「澤西亞、澤西亞,為什麼你難過了?」

  「我第一次站在美國這片土地上時,可從來沒想過有這麼一天。」

  澤西亞`格林所講的,正是只有她才知道的,從未告訴任何人的過去。

  她自何處而來?家庭成員的組成成分?

  十三歲之前渡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受過怎樣的教育?

  「現在,你眼前的全部都是真實的。」

  信心滿滿的蓋茨比,散發著一種理所當然的絢爛奪目的光芒。

  那光芒的名字叫做「美國夢」。

  這就是遍地黃金的美國,來到這片土地上,白手起家,無論你怎麼做的,只要你成為了人上人,那你就是「美國夢」的成功例子。

  無論你是畏懼、害怕、憎恨、唾棄、蔑視、妒忌、羡慕,無論你怎麼想、無論你怎麼看,反正蓋茨比和格林兩個人的美國夢,已經實現了。

  或者說,在普世大眾的眼中,這場美國夢已經成真了。

  但是在這兩人看來,他們距離自己的夢想還有那麼一段距離。

  蓋茨比的夢想、他的理想,都是那個叫做黛西的女人,而澤西亞`格林的夢想,卻一直埋在她的心底,無人能夠透過那堅不可摧的屏障、挖開那些腐爛發臭的血肉,找到那在最底層的、散發著讓人心醉神迷光澤的夢想。

  澤西亞`格林這些年的足跡遍佈大半個美國,從三藩市到底特律,從芝加哥到鹽湖城,幾乎每一個能給她掙到大把大把金錢的城市都留下了她的足跡與身影。

  她從給沃爾夫山姆打工的下屬,幾經折轉,做到了連這世上絕大多數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後,最終獲得了能夠與沃爾夫山姆在表面上平起平坐的地位。

  能夠用身體交換來的東西總是有限的,但是只要大腦不停止運轉,只要一直思考,只要你有足夠的才能,並且毫無畏懼、不存半點敬畏,別說人了,就連神都能殺。

  「我來這裡休個假。」

  澤西亞`格林絲毫不提她在底特律幹了什麼,從而導致她居然在這種時刻跑回了紐約,將一堆爛攤子丟給了沃爾夫山姆手上的另外一系人馬。

  「聽說你這裡每個週末都會舉辦全紐約最大的派對,我還真想見識見識。」

  重點當然不是休假。

  蓋茨比彎下腰,「請問我有這個榮幸,邀請您參加本週末在此地舉辦的派對嗎?」

  「先給我來一首曲子吧。」

  既然澤西亞這麼回答了,那麼她顯然是答應了。

  「我可想享受一下,在這麼大地方邊聽著曲子邊進餐是什麼感覺了。」

  「你每天都可以做得到。」

  在揮金如土方面,再也沒有比蓋茨比更加好的朋友了。

  澤西亞`格林卻是一條捂不暖的毒蛇。

  她沉默的坐在那裡的時候,每一個姿態都透著一股子高人一等的矜貴。

  偏偏毫不做作,理所當然。

  就如同月亮繞著地球轉,地球繞著太陽轉一樣,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是當她動起來,只是開口講了一句話,就會讓人破產自殺,就會引發一場變動。

  當她吃了虧,那麼必然是在圖謀其他地方;她所圖謀的東西,將會賺回來她所虧損的數字的數十倍利益。

  但是很不可思議的是,這兩人卻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們兩個人的友誼比南極的冰川還要純粹乾淨。

  「這周的派對你有什麼好點子?」

  「拜託,蓋茨比。」

  澤西亞剛剛講完一通從三藩市打來的電話,她現在看著向自己詢問的蓋茨比,一臉的「受不了。」

  「我才不相信你沒有好點子。」

  「提點意見?」

  「我可不想到時候你愛的黛西過來了,然後在下一次的茶話會上講『上次的那個派對上的某某亮點真是棒呆了』,可惜的是,那個點子是我想的。」

  這番刻薄話追溯往昔,可算是澤西亞`格林看在她和蓋茨比兩個人的友誼份上,從而嘴下留情的結果了。

  澤西亞`格林當然沒有在這場為了尋求黛西注意的宴會上提供什麼好建議,她只是換了一身黑裙子,就像是參加黑白舞會的那種黑裙子,腳上踩著的依然是一雙紅色的鞋子——不過是系帶的高跟鞋。

  在那些參加這場派對的普通大眾們看來,不過是個看上去就像是從女子學校翹課出來的少女,而在那些知道她身份的人眼中,「澤西亞`格林來了紐約」這個訊息所代表的內容可要有趣多了。

  她來到輪盤賭桌上,將華爾街的幾個大佬們贏得傾家蕩產——在不知手上擁有多少家賭場的澤西亞`格林看來,只要她願意,就能讓那輪盤上滾動的珠子跳到任何一個數字格裡面去。

  她和政客們交換名片,「就在不久將來」的選舉都是說得點到為止,她和那些黑幫大佬們互換名片,深仇大恨在利益面前都能變為既往不咎的笑容,扭過頭去,誰曉得哪一個會先為了更多地利益而撕毀和平條約,將手中的槍管指著對手,扣動扳機——擊中對方的要害。

  「你覺得這場派對這麼樣?」

  沒等到想等的人,可蓋茨比依然精神十足的招呼著澤西亞。

  「物有所值。」

  澤西亞笑著回答。

  她今晚得通宵打電話了。

  蓋茨比臉上的笑容包含著得意之情,卻偏偏透著一股子澤西亞懶得理會的失落。因為他沒能得到純粹的讚美而感到失落。

  顯然,這是澤西亞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她打了一晚上的電話。

  時光飛逝。

  幾個星期匆匆而過,當澤西亞離開紐約、前往底特律處理一樁不算大也不算小的事故之前,蓋茨比已經和黛西約會了好幾天。

  澤西亞和黛西的那位堂兄尼克`卡羅維算是點頭之交。

  她的那頭如綢緞般的黑髮上帶著一頂漂亮的帽子,身上的那條黑色洋裙的下擺因為她的步伐而落在身後,在青春逼人的韶華年歲,她的容貌更加美得驚人。

  她本身的美貌,便能讓任何地方都光輝絢爛。

  而她的頭腦,足以將整個……或許是大半個世界贏得手中。

  只要給她足夠的時間。

  但是再足夠的時間,再出色的頭腦,也無法追回她在這世上唯一一個曾經同甘共苦,一同從一文不名掙得輝煌前程的友人。

  ——傑伊`蓋茨比。

  新聞報紙和全部媒體都將一切的責任給推到了傑伊`蓋茨比的身上。

  駕車撞死了人再不管不顧的揚長而去,當他被受害人的丈夫槍殺之後,所有的髒水和侮辱的言語都如暴風雨般傾瀉而下。

  當蓋茨比死後,所有人都將認識他當做是一場噩夢,不請自來、參加過他派對的人都裝作不認識他。

  唯一為了蓋茨比的葬禮奔走的人,則是尼克`卡羅維。

  那位黛西的堂兄。

  澤西亞`格林解決了將底特律當做小鎮的蠢貨,讓沃爾夫山姆不得不正視她已經從各方面都能夠與他平起平坐的事實,並且還有超過她的優勢——

  她青春逼人,而他已經老了。

  然後,她來到了蓋茨比的葬禮現場。

  她看見白色的花圍繞在他的棺材周圍,看到了躺在樓梯上,打電話、寫信,不斷的哀求卻沒有一個人前來,筋疲力盡到放棄了的尼克`卡羅維。

  「我回來了。」

  澤西亞`格林身上的黑裙完全不需要更換,那種黑色和制式,足以體面的參加任何一場葬禮。她在從底特律回來前,就已經換好了這一身喪服。

  她站在蓋茨比的棺材前,輕聲細語的講道:「你還記得嗎?你罵的狗血淋頭的那個將底特律當成小鎮的蠢貨已經被我解決掉了。」

  她還講了許多事情,也沒回避那些只有她和蓋茨比兩個人一文不名的在街上、在陰溝裡徘徊時才幹過的最下流的勾當——他們搶劫嫖客,勒索他們,在賭場裡出千……

  在遇見沃爾夫山姆前,他們兩個人活得沒有一點人樣。

  「親愛的蓋茨比,」澤西亞給死敵寫信也同樣是「親愛的」開頭,「你當得上世界上最體面的葬禮,那些傢伙們都會付出代價的。」

  只有在說道最後半句時,那輕聲細語裡才透著一股子猙獰勁兒。

  澤西亞望著趴在樓梯上不願動彈的卡羅維:「親愛的,尼克。」

  即便只是點頭之交,但是參加了蓋茨比葬禮的兩人卻有了一種非常親密的默契。

  「你不適合紐約這個城市。回你的家去,然後別再碰期貨,並且絕不要將錢存在銀行裡面。不要相信銀行。將我的忠告聽進去,因為不用隔幾年,那些蠢貨們都會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為的。」

  然後,澤西亞從自己的衣袖裡取出一張名片,那張名片與她平日裡交給別人的不同。

  「若是需要幫助,儘管打電話給我。」

  尼克`卡羅維一直保存著那張澤西亞`格林的名片,當他將蓋茨比的故事寫出來後沒多久,在一片繁榮大好的1929年10月24日,紐約證券交易所大崩盤。

  在幾天後,他接到了一個電話。

  「我是澤西亞`格林。」

  卡羅維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才反應過來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回憶。

  「啊、是的,我是尼克`卡羅維。」

  「紐約證券交易所可真是來了場漂亮的大雪崩。」

  澤西亞的語氣是與卡羅維身邊那一大片愁雲慘澹截然相反的喜氣洋洋。

  「那一天,我撈了大概兩個還是三個億?」澤西亞喜氣洋洋的語氣裡帶著一股子不協調的得意,「反正做空這生意做一次就夠了。」

  「你不快樂。」

  「至少我還活著,我還有錢。至於沃爾夫山姆,他早就進了歷史的垃圾桶裡了。」顯然,澤西亞`格林與生俱來就少了名為「手下留情」的美德。

  然後,尼克`卡羅維一生最後第二次聽見澤西亞`格林的聲音,她說了這麼一句話:「我可沒有忘記蓋茨比的葬禮,那些本應過來卻沒有過來的傢伙,我可不會對付他們,我只是會見死不救。」

  稍晚一些時候,尼克`卡羅維就知道了已經和自己斷絕往來關係的表妹黛西`布坎農的丈夫湯姆`布坎農破產的新聞。

  當年在路易斯維爾舉辦了前所未聞的豪華婚禮的這對夫妻,不得不面臨股市崩盤後的破產下場。

  他立刻就明白了澤西亞已經將當年的那些真相全部都查了出來,然後很快的,給蓋茨比翻案的事情立刻就呈上了日程。

  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證人,指證當年開車的駕駛員是黛西`布坎農,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傭人指證當年出入蓋茨比宅邸的神秘女子就是已婚的布坎農夫人。

  這些還沒有結束,更是有當年被車撞死的被害人家的鄰居「良心受不了譴責」而站出來指證,殺了喬伊`蓋茨比、最後又自殺的兇手在離開家前,和他說過話——

  他告訴自己的鄰居,在那一晚將車賣給他的朋友(鄰居說:我們誰都知道湯姆`布坎農和他的妻子有一腿,那個可憐的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早就紅杏出牆了。)告訴了他,那輛鮮黃色的豪華轎車的主人是喬伊`蓋茨比。

  湯姆`布坎農逃不掉一個教唆犯罪的指控,可他的名聲還沒有自己的妻子那樣壞。

  媒體們不知道吃了什麼藥,收了多少錢,從專門寫沒有邏輯的明星緋聞的三流小報到嚴肅正經的上流報紙,全都報導了這麼一起成年舊案。

  要說這背後沒有誰在策劃,真是鬼都不信。

  尼克`卡羅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打通了澤西亞`格林名片上的電話。

  電話那頭,擁有著一個沉穩可靠聲線的男人聽清了來電話的人的名字後,就去詢問女主人的來意,半分鐘後,澤西亞`格林的聲音通過電話線傳了回來。

  「嗨尼克,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給我打電話。」

  「你、你怎麼知道那場車禍的真凶是黛西?」

  「你說真噠?」澤西亞在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震驚,可她的聲音聽起來顯得快活極了,「我還真不知道這件事情。」

  尼克`卡羅維沉默了一會兒。

  「你不知道這件事情,還——」

  「我要拋棄了蓋茨比的黛西給他陪葬有什麼不可以?她的丈夫就當做是買一贈一的贈品得了。再說了,我可真想瞧瞧蓋茨比見到這討人厭的贈品時會露出什麼表情……可惜——」

  快活在那瞬間消失在了澤西亞的聲音裡。

  「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友人因為那個噁心的女人而死,我沒當時就要她陪葬,還給她過了那麼幾年的快樂日子,可是全都看在蓋茨比那麼愛她、將她當做自己美國夢的理想的化身的份上。」

  「現在,也該是我動手的時候了。」

  她從上海的港口出發,到了日本,再花盡身上的錢,還偷了好幾個人的錢袋才湊夠了前往美國的船票。

  到了美國,她身無分文,快餓死了的時候,是蓋茨比將一整個麵包塞給了她,又帶她去了廣場的噴泉邊上,給她喂了水,救了她回來。

  蓋茨比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也唯一的友人。

  「再見了,尼克。」

  電話掛斷,也代表了澤西亞`格林這個名字從尼克`卡羅維的生命裡永遠的消失了。

  她今後所走的路,她所擁有的一切,她所失去的一切,都和這位僅僅因為蓋茨比而聯繫上的男人再無關係。

  
第5章 犯罪心理(上)

  「說真的,你們幹嘛要來找我?」

  手工編織的高級地毯,手工打造的傢俱,最新款的電腦理所當然裡面安裝的也是這個時代最尖端的最棒的系統——

  會客桌上擺放著三杯黑咖啡。

  「抱歉,我這邊的咖啡只有這一種類。」

  這個辦公室的主人禮節性的沖著來訪的兩位客人笑了一下。

  「然後,你們如果要問克萊斯特的事情的話,我建議你們不用來找我了,直接去找他就好。」

  顯然,他不是第一次對付想找克萊斯特的來訪者了。

  「不,當然不行。」

  其中比較年輕的一位青年搖了搖頭。

  「沒有手機,沒有網路,甚至沒有駕照,醫療證明。他只有一個社保號碼。」

  「當然了,我們的父親是個徹徹底底的反對現代化生活的傢伙。」

  青年所講出口的話語,道出了克萊斯特與他的身份。

  「或許能成功的藝術家都有點異于常人之處?比方說我的弟弟克萊斯特和我的父親道格拉斯,兩個人都貫徹了反對現代化的生活方式。」

  他雖然在不斷的感慨,但是所講的全都是只要努力一些就能收集到的資料。他想用這一類的廢話讓這些來訪者打消他們想要的東西。

  這位青年是安德列`門萊克斯,矽谷的新貴,他的網路公司年收入超過五億美元,妥妥的鑽石王老五。

  但是更重要的是,他有個非常著名的父親,還有個非常著名的弟弟。

  道格拉斯`門萊克斯,上個世紀最著名的水彩畫家。

  他的畫作前期風格沉靜、憂鬱,在中後期卻發生了劇烈的變化,豔麗、濃郁的色彩,作家強烈的情緒透過畫面宣洩的淋漓盡致。

  這讓他在上個世紀變成了備受追捧的名畫家。

  最高峰的時期,他的一張畫作甚至能賣到數百萬美元的天價。

  而他一生當中最出名的,就是死守了從來不畫人物像的戒條。

  道格拉斯的第二個兒子克萊斯特,卻是另外一個傳奇。

  他從來不畫現實主義的題材,畫作中多數都是傳說中的物種,翱翔於天、噴吐火焰的巨龍,坐在岩石上引頸而歌、吸引遠處的船隻靠近的塞壬,一切的傳說物種在他的筆下復活。若是僅僅如此,他也不過是個二流的畫家,可他的畫作卻有將腐朽化為神奇的力量,畫展舉行之時,客流湧動,人流不息,那些標了不可思議價格的畫作一幅接一幅的被售出,到了畫展結束後,那些標了非賣品的作品,全部被空運上飛機,幾經周轉後回到了它們的創作者的手上。

  那個畫展最有名的,便是展出了道格拉斯一生唯一畫過的一副肖像畫。

  畫上的那位戴著花環的少女,穿著白色的裙子,坐在溪邊,赤裸著的雙腳浸在清澈的水中,她側坐著,卻扭頭看了過來。

  那雙如天空般的藍色眼睛,注視著畫外面的觀眾。如真人一般栩栩如生。

  森林中,坐在溪邊的少女。

  輕薄明快的色彩,與道格拉斯前期、或者中後期的畫風全都不同。

  但這無疑是集大成之作。

  無論從金錢還是從藝術的角度來看,這畫作的價值都高的讓人不敢輕易估價。

  這幅畫當然是非賣品,因為畫上畫的正是道格拉斯的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小女兒,塞西爾`門萊克斯。

  「我們需要克萊斯特的下落。他的畫……可以幫我解開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與青年一同前來的另外一個男人這樣講道。

  「安德魯`林福特,到底殺了多少人。」

  聽到安德魯`林福特這個名字,安德列挑了下眉,「哦……」他想到了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含義。

  在四個州肆無忌憚的殺害十四歲到十六歲的女孩子,被害人數有據可考、找到屍體的只有七人,但是從安德魯`林福特的供述和找到的證據來看,最起碼還有十到三十名的孩子的屍體沒有被發現。

  沒有屍體,定罪就非常困難——成功的可能性低得可憐。

  檢察官想和林福特做交易,用無期徒刑來交換他供出其餘被害的少女們的下落。

  但是林福特想要的更多。

  他想要可以在有生之年走出監獄的判刑時間。

  一下子就陷入了僵局。

  然後在漫長的拉鋸戰後,林福特說——

  「我想和克萊斯特與塞西爾見上一面,交談一會兒,一個人十分鐘。當然,你們可以在邊上待著,一有問題,立刻終止也沒關係。」

  安德魯`林福特是個高智商的罪犯,他擁有物理和數學的博士學位,有自己的著作,在大學裡任教,書的銷量無比暢銷,大學裡的公開課次次都座無虛席。

  他本人也是個相貌無可挑剔的美男子。

  就像是泰德`邦迪那樣,沒有年輕的女性會拒絕自信滿滿的上前搭訕的英俊青年。直到死亡降臨之前,她們沒有一個發現他這個連環殺人犯的真面目。

  在罪行敗露之前,安德魯`林福特最廣為人知的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是門萊克斯父子二人畫作的忠實粉絲。

  現在,為了今後的大選而急於立功的某位手掌大權的先生,極度期望能夠解決這個案子。

  所以,他甚至想讓門萊克斯家的那兩位在二十一世紀還過著山中隱士生活的門萊克斯兄妹二人出來,去見見林福特。

  只要交談十分鐘,就能解決數十起人口失蹤的案子。

  看,這多麼輕鬆。

  於是就有了這兩位探員找上安德列`門萊克斯的情況。

  「好吧,這就是為什麼我的父親要連房子周圍的土地一塊兒買下來的緣故。擅闖私人領地,天曉得我的弟弟會有多喜歡這種送上門來給他自衛殺人的理由。」

  安德列不遺餘力的貶低著自己的同胞兄弟。

  可他無論怎麼做,都沒辦法打消這兩位探員去將自己的弟弟和妹妹從那種深山老林裡請出來的決心。

  在向著目的地開去的車上,安德列對這兩位探員叮囑:「記得,永遠不要在克萊斯特在的時候,當著塞西爾面前講任何與顏色相關的詞語。他會發狂的。因為,我的小妹妹,是很罕見的先天性全色弱症。」

  生於一個父子兩代人都是天才般藝術家的家庭裡,卻是先天性全色弱症的患者——打從出生後就無法辨認略顯寡淡的顏色。

  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等一下。

  兩位探員都想到了道格拉斯`門萊克斯的畫風在中後期的轉型。

  
第6章 犯罪心理(中)

  塞西爾從自家的果林裡摘了幾個蘋果,將它們往籃子裡一放,彎下腰,便從低垂的枝葉間鑽了出去。

  當她以左手挽著一個竹籃,右手搭在籃子的把手上,頭上還沾著一片葉子的形象出現在來訪者面前時,她本人先是一怔,隨後目光便落到了一旁張開雙手,正準備迎接自己妹妹投懷送抱的安德列。

  於是她輕巧的跑到安德列面前,非常配合的一下子撲到了自己最年長的哥哥的懷裡。

  安德列非常配合的雙手摟著妹妹的腰,抱著她在原地轉了好大一圈才放她下來。

  「我的小甜心,我帶客人們來了。」

  「我又不是看不見別人。」

  塞西爾她嘟囔了一句後,從籃子裡取出一個自己剛剛摘下來的蘋果,將它塞到了安德列的手裡。

  安德列只是將蘋果往自己那件價值不菲的手工制的襯衫上擦了擦,就一口咬了下去。

  塞西爾對於難得到訪的來客送上的禮物都是自家後山上種的水果。

  今天她去摘了蘋果,所以塞給他們的就是(每人一個的)蘋果。

  兩位探員跟著安德列跨過了大半個州,終於在一座山前停了下來。

  將自己的住處建在山上不算,還將山和周圍的土地的使用權給全買了下來,門萊克斯家也真算是「花大錢買清靜」的典範了。

  安德列可是門萊克斯家的人,他回自己的家還帶兩個客人真是再正常不過。

  反正無論是克萊斯特還是塞西爾,都從沒拒絕過第一次見面、沒有預約就上門的客人——限定為「安德列帶來的客人」。

  在進門前,塞西爾就聽明白了安德列的來意,她對於去見一名臭名昭著的專門對未成年少女下手的連環殺人犯沒什麼反感,當然,也沒有表達出什麼病態的喜悅。

  她的態度就和外國人被旅遊手冊科普「沒什麼好講的就與英國人討論今天的天氣」一樣。

  等進了屋子,兩位探員才明白這棟從外面看,建築物的造型設計不過是平淡無奇的紅房子,到底有多麼的異常了。

  這棟房子四面的牆壁,從地面到天花板全部都是做成了一個個六邊形的蜂巢格子,格子下放標著各種顏色的名字,蜂巢格子裡面擺放著的都是顏料。

  管狀的水粉顏料與固體的水粉顏料,完全用一種只有主人才熟悉的排列方式被放在這些蜂巢狀的格子裡。

  有的顏料的外包裝壓根就沒拆去,上面的是到連普通人都聽過的大廠商,有的則是連聽都沒聽過的名字。

  有半數的格子裡的顏料甚至都沒有廠家名字。

  「克萊斯特真是有些走火入魔了。」

  安德列低聲對塞西爾講道。

  「我上次來,這個狀況還沒蔓延到客廳裡。」

  「反正安德列你不會強迫克萊斯特把這些都拆掉。」

  塞西爾對於這種讓患有密集恐懼症的人多看一眼都受不了的牆飾毫不在意,她的語氣還是一貫的輕鬆愉快:「再講了,等克萊斯特將自己配的顏色搞得多了點,我們就可以給他專門開個生產線了。」

  安德列翻了個白眼:「得了吧。我還沒有錢多到能夠這麼幹的地步。」

  完全不知道自己頭上還頂著片樹葉的塞西爾聽到這番回答,只是聳了聳肩,道:「得了吧,上次克萊斯特聽說自己常用的一家顏料公司資金周轉不靈,準備停產某條生產線的時候,他可是想把那家公司全買下來呢。」

  「他哪來的錢?」

  「克萊斯特只要在紙片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哪怕上面是我畫的蝴蝶,也能賣個好價錢的。」

  「饒了我吧塞西爾,克萊斯特好不容易才搞到手的名聲,可別被你給毀了。」

  塞西爾笑眯眯的回答:「那是,我本來就沒有繪畫天賦嘛。」

  正當這兩兄妹抬杠的時候,被冷落在一旁的兩位探員的目光落到了出現在二樓走廊上的一名青年。

  他有著削瘦的身材和淡金色的頭髮,那雙湖藍色的眼睛與他的兄長和妹妹是一模一樣。

  可他那蒼白的膚色與死人一般的氣質,實在是與官方宣傳網站上面所擺放的照片上、那瘦弱安靜的形象截然不符。

  好歹,照片上的他看上去還是個活人。可在現實裡親眼目睹了,才發現他整個人都暮氣沉沉的宛如死人。

  某位探員這樣想道,他的某位被晚期癌症折磨了十年的叔叔在臨死前,便是這幅樣子。

  就算是再怎麼懵懂的人,也不會認為他的那位叔叔有求生的欲望。他就連求生的念頭都沒有。

  可當克萊斯特的目光落到了與安德列並肩而站的塞西爾身上時,他整個人就從雙眼開始,一點點的「活了過來」。

  「克萊斯特,正好安德列和這兩位客人邀請我們了,那我們就出去走走吧。」

  塞西爾她笑盈盈的望著站在二樓俯瞰所有人的克萊斯特,似乎對克萊斯特的這種轉變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克萊斯特點了點頭,輕聲說了一句:「好。」

  塞西爾回頭看了看安德列,安德列朝她眨眨眼睛,向著兩位探員一攤手——這事情就這麼說定了。

  克萊斯特從樓上走下來,向著塞西爾走過來,抬起手,將卡在她髮絲間的葉片取了下來。

  哪怕是身穿三件套的西服,也無法讓克萊斯特看上去強壯一些。

  坐在他身旁的塞西爾似乎昨晚一夜沒有睡好,疲憊不堪的靠在她二哥的左肩上睡著了。

  在塞西爾睡著後,克萊斯特調整了下坐姿,讓塞西爾用比較舒服的方式側躺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枕著青年的大腿睡得正香的塞西爾,自然不會在意自己的那頭有些淩亂的金色長髮被青年用他那帶著洗不掉的顏料氣味的右手指尖,輕柔的整理著。

  等汽車到了目的地,克萊斯特壓根就不捨得吵醒自己的妹妹,所以安德列頂著自己弟弟宛如刀割的目光中,將被一家兩代男人萬千寵愛著長大的小妹叫醒。

  「啊,到了啊。」

  塞西爾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坐起身子,從汽車的後座走了出來。

  她剛剛站在這座被冷空氣襲擊的城市裡,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門萊克斯家的山上還處於蘋果剛剛成熟,正是爽脆甜美的時候,可這座城市卻好像已經踏入了冬天一樣。

  明明只是大半個州的距離,怎麼感覺落差大得就跟赤道與南極的區別?

  塞西爾覺得自己想得有些誇張之時,男士的西裝外套已經落到了她的肩上。

  克萊斯特將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了下來,將這件還帶著體溫的外衣蓋在了妹妹的肩上。

  塞西爾沖著克萊斯特甜甜地一笑。

  那笑容甜美無暇。

  再往前倒數幾年,正是這個笑容讓道格拉斯打破了絕不畫人像的守則,唯一在紙上落下了人像。[注1]

  克萊斯特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嘴角卻無法掩蓋得意的輕輕上揚。

  這兩兄妹卻完全不清楚,為了他們兩個人的到來,BAU的探員們到底做了多少的努力。

  所有人都嘗試著想撬開安德魯`林福特的嘴,可這位智商高、情商更高、冷靜理智的策劃每一起謀殺案的連環殺人犯,卻一點點的破綻都不給他們。

  無計可施。

  這種挫敗感很久都沒讓這些精英們感受到了。

  無計可施之下,最後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門萊克斯家的兩兄妹落座。

  安德列沒有進去,只是跟著BAU的兩位領導站在外側,透過單向的玻璃看著屋內的場景。

  FBI的探員們站在屋子的角落裡,他們掌控屋內的全域,做好了林福特一旦發難時的各種應對措施,他們隨時做好了林福特發難時制住他,並且保護不具備武力值的人士迅速離開此地的準備。

  塞西爾與克萊斯特兩人一左一右,坐在桌子的一側,BAU的成員們站在他們的後面,做好了靈機應變的準備。

  而桌子的另一側,則是帶著手銬,行動完全被限制住了的安德魯`林福特。

  這位美國歷史上可能是智商和學歷最高的連環殺人犯,在看到門萊克斯家的兩兄妹後,感謝無孔不入又發達便利的現代網路,林福特已經從相貌上確認了這兩個人的真實身份。

  這絕對不是FBI為了套話而專門找來的「專業人士」。

  他的眼中所充盈的喜悅漸漸退卻,喜悅逐漸被嘲諷取代。

  「真不敢相信,也不過如此。」

  林福特看上去失望極了。

  塞西爾她不為所動。

  她對這類言語背後的惡意毫不動搖。

  林福特他喋喋不休的說了不少東西,但是無論是兄妹二人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對此毫無觸動,他們二人只是沉默的坐在那裡,靜靜聽著一個殺人犯在哪裡大肆說些什麼。

  這正是之前BAU及閘萊克斯兩兄妹說好的事情。

  林福特是個善於詭辯,又善於讓人跟著他語言步調走的辯術師,他已經不止一次愚弄了FBI的探員,更糟糕的是,FBI的人無法分辨林福特言語裡的真偽,而BAU的人則完全沒辦法從林福特的口中得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那些心理學上的東西,就是林福特所攻克的專業領域。

  反正林福特的條件裡並沒有指定門萊克斯兩兄妹的反應,他們默不作聲他也沒轍。這位連環殺人犯有一種絕不會違反自己所說話的傲氣。

  真是討厭的習慣,不是嗎?

  「你真無聊。」

  突然,塞西爾開口說了句話。

  這和之前說好的不同,幾位BAU的探員想組織她繼續說下去,但是她卻已經將自己所想說的講了出來。

  「什麼?」

  顯然,這位美國建國以來擁有最高學歷的連環殺人犯,被這一句話給鎮住了。

  他喋喋不休的演講被打斷了。

  塞西爾這麼講道:「你在未成年的少女身上尋找所謂的控制欲,將這一切的起因都視作某種愚不可及的東西,你想尋求的滿足感卻是殺了多少人都得不到,因為你的空虛感永遠不可能被殺人的欲望所填滿,你所得到的不過是沒有了靈魂的一具具屍體,就和你本人一樣。」

  「不用擔心,」克萊斯特開口安慰,所講的話卻更是火上澆油之舉,「和你這種樣子的殺人犯縱觀歷史,多了去了,你不是孤獨一人。」

  「不——」

  林福特他激動的大叫。

  「 我是獨一無二的!!」

  看,只是門萊克斯兩兄妹的幾句話,就將他給刺激的不清。

  但是之前再難聽的分析林福特都能用微笑的面具全部阻擋回去,偏偏卻因為這麼幾句話就變了臉色——

  為什麼?

  「不。」

  克萊斯特搖了搖頭。

  「我才是獨一無二的,你不過是個重複殺人手法和殺人對象的,可憐的,就連能填滿自己空虛內心的事物都找不到的可憐蟲。」

  「來,講出來你到底殺了多少人,屍體又被埋在哪裡吧。」

  輕飄飄的,哄人的語氣從塞西爾的口中講出來,她的目的明確。

  她不過是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挑明瞭罷了。

  「呵,你以為我會這麼蠢嗎?」

  即使被道破了用意,塞西爾也毫不動搖:「你不說出來,上電椅,我若是想起你這個人的話,一個沒有獨創性的可憐蟲。」

  克萊斯特在這時給出了最後一擊:「說出來,在你活著或是死去,我都會記得有一個瘋子殺了那麼多的人,除非他自己說出來,還沒有人能找到那些屍體在哪裡。」

  林福特與這兩兄妹對視了好一會兒,終於在他們堅定的目光下瘋狂的大笑起來。

  他妥協的速度快得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在走出那扇門時,塞西爾側過身,看著屋內的林福特——林福特當然也望著她——她左手抓著肩上披著的西裝外套,右手舉在自己的頭髮邊上,似乎將頭上所帶的什麼不存在的東西往下壓了壓——

  然後,她輕輕的,羞怯又不好意思的笑了。

  林福特看到了塞西爾這個舉動後,愣住了。

  隨後突然間將臉貼在了桌上。又是慟哭,又是發出古怪的大笑聲。

  「是那副畫!」

  BAU的天才——斯班賽`瑞德博士,立時就看懂了塞西爾的那個動作代表的含義。

  顯然,已經因為林福特那「門萊克斯父子二人的腦殘粉」的身份,從而研究過道格拉斯與克萊斯特兩父子幾乎全部在世間公佈過的畫作的BAU成員們、全都想到了道格拉斯的那副生前為曾發表過的「遺作」。

  只要看過那副畫的人,當然還記得畫的名字《禮物》。

  「畫上的女孩子是用左手壓著那個花環,她是個左撇子,但是她……」瑞德指的「她」當然就是塞西爾,「她用的是右手。」

  「畫上的那個人是我們的母親——塞西莉亞。」

  安德列緩慢的將門萊克斯家的三兄妹,從來沒有向這世間大眾所解釋過的誤解講了出來。

  「塞西莉亞在她十五歲的時候就和比她大二十歲的道格拉斯私奔了,第二年他們兩個人就生下了個女孩子,但是她的了猩紅熱,那個時候的道格拉斯一文不名,他們窮得連房子都租不起,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機,所以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女兒死去……

  後來,當塞西爾出生的時候,他們兩個開心的要命——我還從來沒見過他們這麼欣喜若狂的模樣。但是沒過幾個月,他們就發現了塞西爾在視覺上的致命缺陷——

  塞西莉亞在塞西爾三歲的時候就因病去世,醫生說她『被內疚折磨著,毫無求生的欲望』。塞西爾從沒見過塞西莉亞長什麼樣子,道格拉斯就給她畫了那副畫。那是他對塞西莉亞一見鍾情時的場面。」

  所以那副畫並非道格拉斯的遺作,僅僅是在他死後被拿了出來公之於眾罷了。

  安德列就這件事情,輕描淡寫地做出了自己的評價。

  「說白了,林福特只是愛上了個畫上的人罷了。最可悲的是,他壓根就是把那個畫上的人當成了塞西爾。

  說起來,我說呢,怎麼安德魯`林福特這個名字這麼耳熟,他在幾年前開始就跟我的秘書預約想見一見塞西爾了……我才不會無緣無故將塞西爾介紹給這種腦子不正常的傢伙。

  若是因為想見塞西爾一面所以才用殺人並且做交易這種辦法……這男人根本就是瘋了。」

  某種意義上來講,正是因為安德列出於正常思維的「拒絕」,才導致了這麼多人死去。

  他毫無內疚,毫不動搖。

  「你們……為什麼不將這件事情說出來呢?」

  BAU的新聞官——珍妮佛·讓熱——JJ看著安德列`門萊克斯,這位鑽石王老五再怎麼英俊也讓她覺得討厭極了。

  「小姐,別搞錯了。」安德列看著JJ,露出了一個虛偽的簡直讓人作嘔的笑容,「我們可沒有那個義務將這種事情告知大眾——就算是那個林福特,就算是在他犯罪前後,也不應該獲得差別待遇。」

  向他走來的萊克斯特與塞西爾異口同聲的問道:「誰是林福特?」

  安德列聽了這話,在BAU面面相覷的幾個人的注視下,捂著肚子,大笑了起來。

  「你們別這樣欺負你們的粉絲啊。」

  塞西爾笑眯眯的反問:「為什麼不可以?」

  而克萊斯特身上的活人氣息正在逐漸消退。

  他的狀況看上去比死人還好不了多少。

  如含苞待放的花般嬌嫩的塞西爾卻快步走到了Reid的面前,向他甜甜一笑,講道:「我們能交換手機號碼嗎?」

  克萊斯特整個人瞬間就活過來了。

  看上去,若是瑞德博士想將自己的手機號碼交給塞西爾,而他也得到了塞西爾的電話,這位元對妹妹幾乎千依百順到病入膏肓地步的哥哥,想必就會化身復仇之神,想盡辦法也要將他給弄進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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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犯罪心理(下)

  塞西爾試圖索要瑞德博士手機號的想法失敗了。

  說實在的,安德列在心中松了若大一口氣。

  萬幸,那位瑞德博士沒有答應交換手機號碼的請求。不然他可不想在不久的將來面對克萊斯特因為謀殺罪名而送上法庭被告席的場面。

  不,可能在上法庭之前,克萊斯特就會在在殺人後吞彈自殺吧。

  送塞西爾與克萊斯特回去的時候,安德列時不時的透過後視鏡向後座上的兩人。

  克萊斯特罕見的與塞西爾鬧了彆扭——在安德列的記憶裡,這種場面是非常罕見的,他一生大概也就見過那麼兩三次……倘若算上這一次的話。

  就算是他是兩個人的大哥,也覺得克萊斯特的佔有欲真是強烈又可怕,他的妒忌心濃重——有且只有更幼稚、更可笑。

  克萊斯特坐在了車子的左邊而塞西爾坐在了右邊,兩個人中間留下了甚至可以坐下一個成年人的空隙。

  安德列決定要打破這可怕的死寂,於是他迅速找了個一個話題:「我們的排程表上可沒有要去接其他的人。」

  克萊斯特回了安德列一句:「閉嘴。」

  顯然,他在用實際反應表達出了安德列的嘗試是失敗之舉。

  「矽谷的億萬富翁如今能閑到這種地步了?」

  塞西爾若是要刻薄起來,也絕不會差到哪裡去。

  一路上,安德列就在克萊斯特和塞西爾兩個人時不時搭檔配合的刻薄話攻擊下渡過。

  萬幸,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經練就充耳不聞的技能了。

  送兩位弟妹進了屋子後,安德列掉頭就走。

  他發誓,在下一個耶誕節到來前,堅決不要再和他們見面了。

  看克萊斯特和塞西爾悲劇其他人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只要你良知微薄一些就夠了,可愈是對二人瞭解至深,就愈是不願意成為被他們悲劇的一員。

  安德列甩手走人,丟下他的那一對弟妹留在這棟門萊克斯家的大屋子裡。

  塞西爾進了屋子,將外套隨手丟在地上便大步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克萊斯特在大廳的正中央站了好一會兒,這才快步追了上去。

  ——他沒能在在塞西爾進門前攔下她。

  克萊斯特在門口糾結了半個多小時,在門前抬起手、又將之放下,幾十次之後才鼓足勇氣敲了敲門。

  門內傳來塞西爾的高呼:「我又沒說你不能進來!」

  克萊斯特立刻轉動門把手,打開門,走了進去。

  塞西爾的屋子佈置的非常簡單,一張床,一張書桌,書桌上擺放著安德列贈送的最新款電腦……雖然這電腦一年的使用率還不到三次。

  但是牆的四面從地板到天花板全部堆滿了書。

  克萊斯特有收集水彩顏料的強迫症,塞西爾則有購書的強迫症。

  克萊斯特走進去,無視了那讓人感覺到頭皮發麻的書牆,徑直走到塞西爾的身旁,長久的凝視著將目光落在書上的塞西爾。

  如果被注視的塞西爾不拒絕,克萊斯特甚至可以從日落一直看到日出都沒什麼關係。

  在他眼中,自己的妹妹哪怕全世界也換不到。

  這個星球離了誰都能轉,但是克萊斯特失去了塞西爾,一定會發狂而死。

  突然,塞西爾合上了書,隨後她向著克萊斯特伸出了右手。

  「拉我起來。」

  克萊斯特從善如流的將塞西爾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天曉得為什麼坐在椅子上還需要人拉一把,可就是算是克萊斯特,他也清楚塞西爾的態度軟化了。

  在吃晚飯的時候,克萊斯特依然忍不住的講了出來。

  「為什麼要和那個BAU的探員交換手機號碼?!」

  比起這個事情,塞西爾更加震驚的是——

  「你在對我生氣嗎?」

  「不!當然不!我只是——」

  克萊斯特看著自己盤中的牛肉,頭一次覺得切割與進食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情。雖然他之前也僅僅是厭惡此事,並沒有到了痛苦的地步。

  「我只是妒忌……」

  「七宗罪。」

  「我們家又不是天主教徒?我們家沒有一個人相信上帝這鬼東西。」

  門萊克斯一家向來接受的就是無神論的教育。

  他們一家打從「拐帶未成年少女私奔」的道格拉斯開始,一向是從不相信天堂和地獄這些東西,將他們三兄妹在父母死後還牽連在一起的東西,那便是強烈的家族愛。

  他們因為這強烈的讓普通人覺得透不過氣來的家族愛而聚集在一起,當他們一致對外時,堅不可摧。

  「克萊斯特,我需要朋友。」

  「你從沒去過學校,不照樣好好的。有我和安德列,還有那些書還不夠嗎?」

  「我不可能永遠和你還有安德列在一起。」

  克萊斯特閉上了雙眼,強迫自己將胸中的憤怒吼出來。

  在兩年前,他從來沒想過要和塞西爾爭論這件事,現在,他都要強迫自己別蠢到朝著塞西爾發火才行。

  事情怎麼會走到這個地步?

  克萊斯特一直不願意去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

  那答案必定能讓他的心臟被活生生撕成兩半。

  吃過晚飯,兩個人去屋外散步是無話可講。

  本來也是如此,但是之前克萊斯特卻認為他與塞西爾是有一種除了他們兩個人外,其他的旁人都完全不會理解的默契,但是此刻他卻絕望的想到:這些只是自己所虛構的白日夢。

  互道晚安後,塞西爾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克萊斯特在自己的床上輾轉反側卻怎麼也無法入睡。

  他從床上爬起來,悄無聲息的走進了塞西爾的房間。

  克萊斯特站在塞西爾的床頭,凝視著妹妹的睡顏。他對塞西爾愛的純粹,愛的盲目,愛的不顧一切。

  他俯下身,似乎用盡了全部的勇氣般吻了吻妹妹的唇。

  那是一個絕對稱不上美好的親吻。

  乾燥的嘴唇沒有給克萊斯特傳達正確的溫度,他覺得自己渾身發冷,比冰櫃還冷的身體卻由自己的雙唇告訴他,他的嘴唇熱得發痛。

  接著,沉睡中的塞西爾睜開了雙眼。

  克萊斯特所積攢的勇氣已經在那個吻上全部耗盡了。一點也沒留下。

  他眼中的絕望反倒讓塞西爾笑了起來。

  她伸出雙手,環住了克萊斯特的腰。

  隨後,她用頭頂輕輕蹭了蹭克萊斯特的脖子。

  「我好久都沒有和你一起睡過覺了。」

  聲音裡透著的委屈讓克萊斯特僵硬的不行。

  在兩人還是年幼的小孩子時,也曾經一起窩在一張床上,一起看著一本童話書。

  雖然書上插圖的品質比不上父親道格拉斯的萬分之一,可兩個人卻還是看的非常高興。

  克萊斯特在心中痛恨起一分鐘前的自己。

  他從來沒有那麼唾棄過自己。

  這、這是——

  這是他的妹妹。他到底在幹什麼?

  盲目衝動的愛來的莫名其妙無法抵禦,卻在家人般的親昵中消退了。

  她與克萊斯特同床睡覺時,再次睡著前,忽然模模糊糊的想起自己曾經在之前的某一世裡當過青樓名妓。

  每夜每夜迎來送往的男人裡同朝為官算什麼?

  那些名門閨秀是恨得青樓妓女們是牙癢癢的,睡了她的男人,拿了她男人的錢,她們還不能找上門去……

  因為所有的男人們都這麼幹,他們有錢上青樓,家中的妻子打上門來,那是要被笑話一輩子的事情。

  她們要是敢睡了自己的公公或者睡了自己的兒子,甭管那兒子有沒有血緣關係,那總歸是得捂死在被子裡的醜聞。

  可她就連親生父子她都一樣照睡不誤。

  那一世後來怎麼樣了?

  她已經忘記了,反正無外乎是死了,怎麼死的,誰還在意這個。

  她連親父子以前都睡過,現在不過是被親哥哥吻一下嘴唇,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想通了,就不用再管這些事情了。

  克萊斯特似乎已經完全將那不倫的愛意想通了,他現在只是想多和自己的妹妹相處一段時間。

  反正將來的事情就將來再講。

  塞西爾看著克萊斯特最近完成的那副畫作。

  克萊斯特的每一副畫都有自己的系列和獨一無二的標號,有些畫作賣了,有些卻是非賣品。

  現在那些非賣品全部掛在牆上,而最新的畫作就放在這些非賣品們的中間。

  塞西爾看著眼前的那些畫,向後倒退,一直退到了某個點上後,這才不敢置信的扭頭看向克萊斯特。

  「什麼時候……」

  「我怎麼可能沒發現呢。」

  克萊斯特伸出手,輕輕撫上塞西爾的臉頰。

  「眼睛……是不是越來越分辨不了顏色了?」

  塞西爾沉默不語的點了點頭。

  在他人看來就是色彩絢爛的幻想畫作,但是對塞西爾而言,她的世界逐漸褪去了顏色,黑白灰的世界將是她的未來。

  而克萊斯特發現了這一點後,反而為她畫了這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才能看得見的畫。

  那是褪去了絢爛的色彩,只剩下黑白灰的她才能觀賞到的畫作。

  
第8章 我的帥管家(上)

  高橋醫療在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被收購完成了。

  震驚了業內的收購案很快就在媒體上放出了風聲,收購方是一家名不見經傳的醫療儀器的公司,但是往上仔細計算的話,就能發現最終在幕後操作的正是埃羅薩塔風險投資公司。

  創業至今三十年的埃羅薩塔,本來只是一家在業內規模算不上大的風險投資公司,但是在她被某位股市傳奇收購之後,在短短的五年內就已經通過優異的戰績與高昂的利潤,成為了一個不容小覷的龐然大物。

  問題是,只對有前景的年輕公司情有獨鍾——在這方面埃羅薩塔做得不能更好——的投資公司,為什麼突然間要對一家公司年齡長達五十餘年、典型的日本家族企業痛下殺手呢?

  每個人都能從腦子裡轉出好幾個理由來,想得深一點的人,甚至將這件事情當做了美國金融大鱷的一次試水之戰——倘若以此作為導火索……引發大批的企業收購的話,就將會是一場災難。

  如果要展現自己的收購能力的話,那麼他們確實是做到了。

  ——保密功夫與同步開展的收購工作,全部都做的妥妥當當。

  「收尾工作?」

  個子高挑的黑髮女人端著平板電腦,視線注視著螢幕上面的檔內容的同時,口中卻在詢問著另外一件事情。

  坐在駕駛座上的年輕男子立時回答道:「關谷先生已經前往日本進行後續工作了。」

  「關穀啊……嗯,我相信他能幹好這件事情。」

  女人講完這句話後,手指輕觸螢幕,將這份檔關閉後又重新打開了新的一份。

  「果然還是讓本國人來幹自己國家的公司的收購案才好弄。」

  「不,從我方收集的資料來看的話,您的說法也並不恰當呢。」

  「那是我準備的數據吧。」

  「正是如此呢。」

  年輕男子緩緩地停下了車子。

  然後他從駕駛座上走了出去,打開後排的車門:「大小姐,我們到了。」

  將自己的目光從平板電腦的螢幕上收回後,女人向著車外邁出了一步。

  就在不遠處,停放著她的私人飛機。

  「之前已經和東京方面的機場聯繫好了。」

  「是嗎?那麼,走吧。」

  從汽車司機搖身一變成為飛機的機長,年輕男子依然恪盡職守——作為秋瀨真尋的管家。

  「啊啊啊,真是可怕的有錢人啊。居然連私人飛機都有。」

  高橋醫療一方的人低聲抱怨著因為飛機誤點而白白浪費的時間。

  已經晚點了一個小時了。

  但是負責此次收購案——並且將掃尾工作置辦的漂漂亮亮的關谷純,依然不動聲色。

  別說一個小時了,哪怕是三個小時、四個小時、乃至五個小時——只要飛機沒有到,他都會一直等下去。

  並沒有傳來飛機事故的訊息,並且擔任飛機機長的人正是那位除了生孩子外什麼事情都能做到的管家——馬克`瑪律科。如果真的出了事故,連瑪律科都搞不定的事情,那麼放眼全世界也找不到其他能夠處理的人了。

  至於副機長是誰?這都無所謂了。

  終於,他們一直在等待的那架私人飛機終於出現了。

  從飛機上下來了一位戴著墨鏡,手上捧著一台平板電腦的年輕女性。

  那一位就是埃羅薩塔風險投資公司的總裁——

  等她走到了等候的眾人面前,取下墨鏡後,目光橫掃一圈在場的眾人:「好久不見了呢,大概,十年沒見了?」

  「你是……」

  已經有高橋家的人認出了這個女人的身份。

  「真尋……」

  「請不要直呼大小姐的名字。」

  年輕男子已經換好了新的制服——白手套與黑色燕尾服的經典組合。

  說完那句好久不見了後,女人只是向著關穀純一抬下巴,示意一下,隨後便向著前方邁開大步。

  「關穀,收尾工作結束了?」

  「是的,已經全部完成了。」

  「媒體那邊?」

  「小西正在處理。」

  「企劃案?」

  「在這裡。」

  關穀純從隨身攜帶的公事包中取出一個資料夾,將這個資料夾隨同裡面的公文一起遞交給了走在自己前面的上司——而對方將手上的平板電腦交到了關穀純的手上。後者將這台電腦收到了自己的公事包內。

  被認出身份的「真尋」伸手接過了公文後,一目十行的飛速流覽著紙上的內容。

  「等一下,第二十三條第三行,措辭有問題,法文版在哪裡?」

  「附在最後。」

  「我知道了。不過啊,法語果然只有在重要文件……這種地方才派得上用場。」

  兩個人一先一後的走在最前面,而瑪律科管家則跟在後面,將高橋醫療與埃羅薩塔兩方人員都阻隔在了聽不見二人說話聲音的後頭。

  真尋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對照內容後,確認了沒有問題再繼續往下看去。

  等她走到所乘的車輛之前,不知道在何時,瑪律科已經站在前方拉開了車門。

  抬腳,彎腰,坐進了車內後,關穀純繞到後面,從另外一邊的車門坐進了車內。

  埃羅薩塔的其他工作人員則各自進了自己的車內,徒留下高橋醫療的一眾人等面面相覷。

  「為什麼……那個孩子居然回來了……」

  認出真尋身份的中年男子面如死灰。

  他們所有人,全都記得這個拿了五百萬後就與高橋家斷絕關係的私生女——

  真尋捨棄了高橋這個姓氏,保留下了母親給她起的名字、沿用了母親的姓氏秋瀨,孤生一人帶著五百萬不到的日元跑去了美國。

  她拿著這筆錢,本來打算去念美國的金融專業,但是在念了一個學期後就退學跑去了期貨市場,用剩下的這些錢在短短一個月內,憑藉著驚人的目光和敏銳的嗅覺,撈到了上百萬美元的個人資產。

  這當然是一個奇跡,但是奇跡還沒有結束。

  在這十年間,秋瀨真尋身邊聚集到了各種各樣的人,懷抱著各種各樣的理念,以秋瀨真尋為中心構建起了一個龐大的吸金機器。

  自從五年前收購了埃羅薩塔風險投資公司後,這個機器已經變成了某種意義上的金錢怪物。

  在這之前,公司方面對於收購高橋醫療是擁有諸多疑問的。

  但是秋瀨真尋再一次用實際行動,決定了這場收購案是非有利可圖的。

  在今日的埃羅薩塔的高層會議上,秋瀨真尋說著最近完成的這起關於高橋醫療的收購案。

  「高橋醫療有用的不是那個名字,也不是他在業內的關係網,而是那些專利。」

  秋瀨真尋所講的是一個有心人都會發現的事情。

  「只要是有用的專利就能帶來錢。高橋家的那群蠢貨們太會內鬥了,互相扯對方的後腿,這些專利哪怕過了有效期也不會變為實際的盈利。家族企業這種東西——早就該被丟到歷史的垃圾桶裡去了。偏偏這個國家還在維繫這種陳舊落伍的管理方法……」

  「不是很好嗎?」

  關穀純看著攤開在自己面前的檔——上面的那些數字是他早就爛熟於心的內容。

  「正因為有這群互相扯後腿的傢伙,所以我們一個接一個的弄到那些公司。」

  「說『弄到』也太難聽了。」

  秋瀨真尋微笑著反駁了關穀純的說法。

  「有價值的公司就投資、購入股權。沒辦法起死回生的公司……哪怕是骨頭都要從裡面榨出油水來,然後再把榨幹的骨頭賣掉。」

  「這種說法才是更難聽的吧。」

  負責公關工作的小西蓮二歪頭看向秋瀨真尋。

  「不是嗎……BOSS?」

  「唉。我真的不喜歡BOSS這個說法啊。」

  秋瀨真尋重新打開了面前這份檔。

  負責收購高橋醫療的特別小組正在開事後的討論會,而就在此時,秋瀨真尋的手機響了。

  電話那端傳來了一個好消息。

  「IRON RX公司的股權已經全部賣出,盈利37億7千621萬。」

  「美元?」

  「當然啦,難道你以為還是日元那種動不動就能上百億的貨幣?」

  「日元這個貨幣到底堅挺在哪裡?」

  「不過那個公司值那麼多錢嗎?」

  聽著對話的秋瀨真尋突然微妙的笑了。

  「我們賣,有人買,這就夠了哦。」

  追尋往昔的記憶,每當她擺出那副態度後,就意味著會有微妙的事情發生。

  眾人聳聳肩,完全不在意這方面的事情。

  只要自己有足夠盈利,並且沒有誕生赤字,那麼就從來不管其他人的死活。

  這就是埃羅薩塔乃至整個業界的一貫方針。

  「我很喜歡美國的資本主義的形態哦。只要你有錢,你就是人上人。所有人都會因為你有很多的錢而高看你一眼。會說有錢也辦不到的事情,那是因為錢還不夠多。」

  拿著五百萬的斷絕關係的費用前往美國的秋瀨真尋,最終在那邊創造了美國夢的奇跡。

  「日本就不行,美國的發跡方式不能在日本重現。」

  這才不是秋瀨真尋回到日本的理由。

  「我想看看那群傢伙知道真相後的愚蠢表情哦。盈利之外的這個附加贈品真是不錯啊。」

  與秋瀨真尋相識七年之久的關穀反問她一句:「真的?」

  「才怪。」

  秋瀨真尋眼睛也不眨一下。

  「我們只去有利可圖的地方,同樣,我們也只要錢。」

  「對了,明天把凱特和蘭斯叫過來。」

  秋瀨真尋豎起了手上的鉛筆,瑪律科將堆在後面的資料夾用餐車推著,繞著會議桌發了下去。

  「這是我們這次的目標。」

  資料夾在打開後,赫然呈現在眼前的是關於山內重工的收購方案。

  山內重工,日本國內重工業的龍頭老大,市場佔有率超過一半。

  可以這麼講,山內重工就是這個國家的重工業。

  「讓我們買下日本的重工業吧。」

  秋瀨真尋這麼宣告了。

  「然後,再將它給賣個好價錢吧。」

  
第9章 我的帥管家(下)

  蘭斯`盧卡斯的父親是一名鋼琴家,年輕時在咖啡館駐店彈奏音樂時,遇見了前來此地喝咖啡的母親。

  兩個人在孟德爾松的婚禮進行曲中一見鍾情。

  原本點了這首曲子的男人正在向自己的未婚妻求婚。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非得要用這首曲子求婚不可,但是對方給了充足的小費,並且也得到了咖啡店店主的首肯。

  一見鍾情的兩人在相遇了半年後就閃電般的結了婚。次年,蘭斯`盧卡斯便降臨人世。

  長大成人過程中的蘭斯,對名為凱特的少女一見鍾情。

  如果女方沒有反應,大概這份暗戀不是無疾而終便是永遠保留。與凱特一起上同一所大學,念同一個專業,能夠分在同一個小組裡簡直就是最接近夢想的時刻。

  再後來,蘭斯已經習慣了跟著凱特的步調而前進的生活,直到兩人一起進入埃羅薩塔風險投資公司為止。

  秋瀨真尋的一句話就擊破了兩人默契無間中所相隔的那層玻璃牆。

  「你們兩個不是在談戀愛嗎?」

  兩個人被擊碎了那無法講出口的暗戀,猶豫和躊躇在那之後就在也不存在二人中間。

  盧卡斯夫婦這對夫妻檔一手操辦了數十起大回報的投資,豐厚的利潤與在金錢上靈敏的嗅覺,這兩位攜手餵養大了埃羅薩塔這巨大的金錢怪物。

  而這只怪物的擁有者和唯一的飼主,正是秋瀨真尋。

  她帶回來一個又一個優秀的養育者,讓他們從世界各地帶回來各種類型的食物,然後將埃羅薩塔這只怪物餵養成了龐然巨物。

  盧卡斯夫婦是在這其中最優秀的一對養育者。

  蘭斯和凱特到達日本的時候是下午四點,十幾個小時的時差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夠無視的。

  由瑪律科開來迎接二人的車。不出所料,在車的後排中間坐著秋瀨真尋。

  蘭斯與凱特二人一左一右的坐在秋瀨的身旁,瑪律科的左耳上戴著藍牙耳機,似乎耳機裡傳來了不好的新聞。

  黑髮黑眼的管家這麼講道:「前方的道路發生了交通事故,要稍微饒一些遠路了。」

  秋瀨真尋點了點頭,同意了瑪律科的做法。

  已經在飛機上睡夠了的蘭斯和凱特,二人拿起秋瀨真尋交給他們的檔,仔細研讀著上面的內容。

  凱特提出了一個現實問題:「要收購山內重工的話,他們旗下的公司是否需要納入收購範圍?」

  秋瀨真尋很果斷的回答:「不,不需要。這些小工廠隨便什麼時候想要能得到一大批。」

  蘭斯翻動著手上的文件內頁。

  「要直接朝山內重工下手的話,會被整個業內抵制……國家也會在背後阻止的。」

  被國家機構抵制——這是收購案最不想面對的情況。

  「先從本鄉財團下手。」

  秋瀨真尋講了自己的目標。

  「本鄉財團可是山內重工的老搭檔了。山內重工許多的融資可都是從本鄉家的銀行獲得的。」

  「本鄉家的銀行就是那家本鄉銀行?」看到秋瀨真尋點頭後,詢問此事的凱特一挑眉,露出一個算不上好事的笑容,「這可真是……」

  秋瀨真尋問了一個很實際的問題:「本鄉銀行手上的不良債權有多少?」

  蘭斯聽到了這話後,皺起了眉。

  「不良債權嗎?購入本鄉銀行持有的不良債權和打擊他們與山內重工的關係……有什麼相關性嗎?」

  「搞掉本鄉家和山內重工的關係,得到本鄉銀行他們手上與山內重工的所有債權,然後——」

  凱特聽到這裡,也皺起了眉,因為得到了山內重工的債權也沒有用。這樣子的行為不符合購入不良債權後的「低價購買、高價賣出」的原則。

  秋瀨真尋露出了一個非常可怕的笑容。

  「成為山內重工的最大債主。」她講了接下來的目標,「……最後,低價購入這個腐爛發臭的國家!」

  知道秋瀨真尋的野心是購入一個國家的重工業已經足夠可怕,但是低價買進一個國家——還是一個發達國家,這種事情幾乎是天方夜譚。

  「在金融危機前,誰能想到會有發達國家會瀕臨破產呢?」

  秋瀨真尋的甜美笑容,似乎看上去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她所說的,自然是最近那些長期主權信貸評級下調的發達國家。

  本鄉銀行現在沒有到需要賣出不良債權的危險地步。

  作為支撐這個國家經濟的數一數二的大財團,賣出不良債權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訊號——這關係到銀行在日本國內的信用。

  那個訊號,是會將吃掉斌死者身上腐肉的禿鷲招來的訊號。

  三人的密探從來不回避瑪律科。

  作為秋瀨真尋的管家,馬克`瑪律科是與她所綁定的重要人士。

  他負責打點照顧秋瀨真尋的衣食起居、出行路程規劃——從身體到心理的健康全部由他一人負責。

  從這些瑣事中解放出來後,秋瀨真尋便能毫無後顧之憂的在各種能撈到大筆金錢的地方滿載而歸。

  「但是本鄉家是堅不可摧的堡壘呢。」

  在國際上,這個本鄉財團也是有名的「不可攻陷的直布羅陀要塞」。

  以本鄉金太郎牢牢把權的本鄉財團幾乎就是鐵板一塊,不可切割的整體。

  秋瀨真尋只是這麼講道:「變成馬其諾防線就好了啊。」

  凱特不問怎麼做,而是直接問:「從哪裡下手呢?」

  蘭斯則翻到了怎麼做到的那一頁。

  A4紙上列印著的彩色照片,似乎是從什麼身份證件上截取下來的一樣,是穿著打扮端莊秀麗的年輕女性。

  「本鄉詩織。本鄉家的遠房親戚,在幾年被本鄉金太郎收養的養女,但是,現在本鄉家可是有那個本鄉金太郎的直系血緣本鄉芽衣在,她要被放棄了吧。」

  凱特冷冷一笑:「真是愚蠢,為了血緣而放棄了多年培養的繼承人嗎?」

  蘭斯也不予餘力的發揮著自己的毒舌功力:「果然,比起才能,日本人更加看中的是血緣關係吧?說不定他們還期待著這位小姐能夠忠心輔佐那個突然跑出來的繼承人?」

  「聽說現在已經訂婚了,不久之後就要嫁給山內重工的太子爺了。完全就是和親。」

  秋瀨真尋將最近得到的情報告知了自己的這二位同伴,她的態度已經表明的很明顯了。

  沒有被降為臣子,而是作為和親的公主押送嫁往多年並肩作戰的山內重工,用婚姻換取接下來的合作關係。

  「那位太子爺可是非常不滿呢,沒有能娶到本鄉家的真正繼承人——本鄉芽衣,反而娶到了幾乎是被完全放棄的本鄉詩織。」

  「幾乎嗎?」

  「不過是好聽一點的說法罷了。」

  秋瀨真尋對這種事情看得太多了,所以她寧願拿以和高橋家斷絕關係來換到到那筆可憐五百萬補償金。以此作為自己創造金錢奇跡的本金。

  「但是,本鄉詩織可是比那個突然冒出來的、之前不過是個一介平民的本鄉芽衣要對本鄉家的狀況清楚瞭解的多。」

  這正是秋瀨真尋要提到本鄉詩織的意義。

  「瑪律科,從你作為管家的方向來看,管家能完全瞭解主人生意的狀況的可能性有多少?」

  「合格的管家所知的程度是零。」挑了一條最近、且不會遇上堵車問題的行駛路線的瑪律科立刻就回答了這個問題,「但是我不認為侍奉本鄉芽衣的那位柴田理人會遵守這條規則。他的主人沒有做到理應做到的事情,所以導致他也做了超出管家職責範圍的不合格的事情。」

  「組成悲劇的最大因素不是全然不知,而是一知半解。」

  秋瀨真尋輕笑出聲,而蘭斯和凱特則同樣想到了好玩的事情一樣,露出了相似的笑容。

  瑪律科似乎完全沒看到後座上的三人臉上那連國家都足以顛覆的可怕笑容一樣,從容的駕駛著車輛回到了他們現在所租住的辦公地點。

  若是之前還對柴田理人抱有不切實際的愛戀之情的話,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本鄉詩織已經將這份愛意轉換成了比之前的愛意濃烈百倍的痛恨。

  祖父放棄了她,芽衣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痛苦,理人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愛過她,唯一沒有離她而去的只剩下了自己的管家——忍。

  結果,連婚姻都不受到自己的掌控嗎?

  什麼都被剝奪了,連結婚的物件都要被指定,從雲端落到地獄深淵也不過如此。

  本鄉詩織最恨的,便是那個本鄉金太郎。

  坐在本鄉詩織對面的秋瀨真尋愉快的講道:「如果能順便拖本鄉芽衣下水的話也不錯吧。」

  本鄉詩織對本鄉芽衣的感情,可不僅僅是單純的妒忌或是憎恨那麼簡單。

  「我要本鄉財團。」

  本鄉詩織很快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就算不死心也好,自從本鄉金太郎身患晚期癌症住院之後,本鄉家落到了本鄉芽衣手中,這讓本鄉詩織想要獲得本鄉家的動向容易很多。

  本鄉金太郎在臨死前幹得最後一件事情,就是將本鄉詩織嫁到了山內重工去。

  就算在最後,他也為本鄉芽衣掃清了障礙。

  本鄉詩織一走,能夠威脅本鄉芽衣地位的人就消失了一個不說,還能為本鄉芽衣與山內重工的合作換來了輕鬆的前景。

  本鄉金太郎在做出這個決定時,壓根就沒有問過本鄉詩織的想法。

  「我要本鄉銀行的債權……但是我們要自己選。」

  本鄉詩織點了點頭:「可以。」

  本來一直狀況不妙、瀕死狀態的銀行就是本鄉詩織想要捨棄的部分。

  本鄉芽衣對本鄉家的企業太過優容了,自她上任後,非但沒有精簡原本就臃腫的人員,反而還一再擴招——就算她滾蛋了,本鄉詩織要面對的財政危機可不是那麼輕易就能瞭解的。

  秋瀨真尋與本鄉詩織二人密謀完畢後,前者拿著本鄉詩織提供的情報離開,而本鄉詩織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約定證明。

  瑪律科為秋瀨真尋端來咖啡時,問了一句:「大小姐,你對本鄉詩織有多少信心呢?」

  秋瀨真尋翻著本鄉詩織提供的U盤內的檔內容,如此回答道:「看她有多恨本鄉金太郎……想讓本鄉金太郎怎麼死。」

  瑪律科聽秋瀨這麼說,隨後開口講道:「今晚收購小組要通宵工作,大小姐您這邊決定——」

  「將咖啡帶到辦公室去吧,趁我還年輕,還能通宵的時候……」

  秋瀨真尋從椅子上站起來,拿著自己的平板電腦與那枚U盤,走向了隔壁的辦公室。

  偌大的房間內,所有人都在對檔埋頭苦幹。

  「搞掉一個財團居然那麼容易啊。」

  翻著檔資料的蘭斯手上轉著一支百元店裡購入的原子筆。

  「凱特,我們當年到底是為什麼要幹的那麼辛苦才把蘭華斯特財團給拆賣掉啊。」

  「因為那時候沒有內應。」

  凱特的手上不斷將資料錄入電腦進行著計算。

  「本鄉金太郎真是史上難得的第一大蠢貨,本鄉詩織那麼優秀的存在居然將她給嫁出去。」

  「因為留在本鄉家的話,本鄉芽衣沒幾年就得收拾東西滾蛋了吧。」秋瀨真尋站在凱特的身後,看著她所獲得的資料,神情毫不動搖,「就算有個S級的管家男友也沒用。」

  關穀純在一旁出聲道:「管家和大小姐的戀愛嗎?」

  「稍微有些古早的少女漫畫的情節呢。」凱特的評價非常的中肯。

  正在這時,瑪律科將現磨的咖啡端了過來。

  秋瀨真尋突然間叫停了凱特的計算工作。

  「等一下,這個數字是那家公司的?」

  「ENIKD科技,是研發電腦系統程式的公司。」

  秋瀨真尋眼前一亮。

  「原來如此。」

  她笑了。

  「關穀,把ENIKD科技三年內的帳目拿過來。」

  關穀純從一旁抽出了一個資料夾,將這個資料夾遞給了秋瀨真尋。

  看到檔內容如自己所願的那樣後,秋瀨真尋「啪」的合上了資料夾。

  「我想到一個好主意了。」

  「本鄉財團的狩獵活動,正式開始。」

  秋瀨真尋臉上所浮現的笑容,殘酷又嗜血。

  仿佛帶著饑餓的狼群狩獵野牛的母狼一樣,就連雙眼也好似泛起了綠光。

  瑪律科看著這樣子讓人心生畏懼的秋瀨真尋,卻只是無奈的寵溺一笑,繼續切著手上的蘋果。

  他可是打算在之後準備一大盆的水果拼盤給這些埋頭苦幹,為了狩獵本鄉財團而做足準備的精英們。

  「瑪律科的手藝果然是最好的。」

  一夜未睡的秋瀨真尋在早上喝了瑪律科所煮的牛奶後,感動的要命。

  她一生中所做過的最好的決定之一在此刻表露無遺。

  馬克`瑪律科,世界上少數的幾名得到S級別的管家,他所擁有的各項資格證書從地上一直能夠堆到天花板的頂端。更可怕的是,他為自己找了位非常有錢、而且非常會掙錢的主人。

  搞掉一個財團需要多久?

  凱特和蘭斯這對盧卡斯夫婦用了三年的時間佈局,再花了八個月的時間才將蘭華斯特家族全部的產業購入後拆分賣掉。

  他們這對夫妻將歷史長達一百多年之久的家族徹底消滅在了時間的長河之中。

  但此次搞掉本鄉集團,埃羅薩塔風險投資公司的特別行動小組,只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就搞定了大部分的周邊問題。

  有本鄉詩織這位恨不得讓本鄉金太郎死不瞑目的內應在,剛剛接手本鄉財團沒多久的本鄉芽衣先是要應對內部之前被本鄉金太郎鎮壓下去的不滿之聲,又要奔走於各個出現問題的企業,還要面對媒體的各種質問——

  疲於奔命的她甚至還得面對昔日聖露琪亞學院裡的昔日友人們家族的虎視眈眈。

  她只要一鬆懈下來,一露出畏懼的神情,這些人就會群起而攻之,將本鄉家霸佔的地盤和利益全部瓜分帶勁。

  唯一能讓本鄉芽衣感到安慰的,就是那些公司的職工們對她所展露的真心實意的笑容。

  被那麼多的人所信賴,這讓本鄉芽衣堅定了「不能後退」的決心。

  問題是,她的對手可是埃羅薩塔風險投資公司的BOSS,那位從十六歲時就施展了魔法,十年間坐擁了數代人苦心經營也掙不到十分之一的資產。

  她在前五年擁有了數十億的資本,後五年則收購了埃羅薩塔風險投資公司,將之變成了某種可怕的金錢怪物。

  在業內,她可是擁有煉金術士的稱號。

  那可不是善男信女,正好相反,這位叫做秋瀨真尋的BOSS在十年後幹得一起收購案,就是搞掉了十年前與自己斷絕關係的父家——高橋醫療。

  她把高橋醫療拆分後取走了最重要的那些專利,將之轉手賣給了美國的MCCT醫藥公司,又將高橋醫療剩下的部分拆分零賣給了日本國內、新加坡、乃至俄羅斯的相關企業。

  高橋醫療從此退出了歷史舞臺。

  這種來遲十年的報復真是讓人想一想就覺得不寒而慄。

  她會找上本鄉財團作為下一個下手物件,真是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顯然,這位埃羅薩塔的煉金術士,相中了本鄉財團這塊能夠挖出大筆金錢的寶藏。

  「ENIKD科技!」

  本鄉芽衣在苦苦翻閱著手上的公司文獻時,終於從中找到了不是那麼焦頭爛額,反而還有盈利的一家公司。

  柴田理人雖然心中產生了些許的微妙之情,可翻來覆去的看也看不出ENIKD科技有什麼問題。

  本鄉芽衣去調查ENIKD科技的狀況後,發現他們已經在於美國的IRON RX公司洽談著一個合作專案。

  若果這個合作專案完成的話,利潤可以高達數十億美元。

  只要合作達成,就算利潤還沒到手,銀行也會敞開融資的大門。

  更妙的是,雖然IRON RX公司是由埃羅薩塔一手扶植起來的,但是埃羅薩塔早在將近一年前就將這家公司的股權全部賣出了。

  投資不過三百萬美元,但是卻回報了37億多美元。這正是讓所有業內的風險投資公司業所期待的大獲成功的例子。

  「只要合作達成的話……」

  本鄉芽衣激動的抓住了柴田理人的手。

  「就能起死回生了!」

  柴田理人含笑點點頭。

  「正是如此。」

  秋瀨真尋若是聽到了這兩人的對話,必然會說:才怪。

  她將IRON RX公司的股權全部賣掉,當然是因為這家公司她看不到未來了。

  越來越大的融資金額和愈來愈目光短淺的兩位創始人,他們已經將讓自己獲得秋瀨真尋的青睞、並且創造了成功的「美國夢」的才氣,在女人、金錢、和控制公司的權利內鬥中揮發的一乾二淨。

  現在IRON RX公司不過是在迴光返照。

  他們提出的項目過於龐大,滿世界的尋求對家,卻渾然不知這種做法只能讓自己深陷更加悲情的地獄。

  秋瀨真尋現在想幹的,就是合理合法的凍結掉IRON RX公司的資金鏈,讓他們的計畫流產,然後造成數百億美元的虧空——

  本鄉財團面對這種狀況,絕對扛不住。

  到了那時,持有本鄉財團旗下公司的不良債權的銀行和信用金庫們就要哭了。

  這時,便該輪到埃羅薩塔出場了。

  以5%的價格將本鄉財團旗下的公司最大債權者的身份收攏的七七八八後,就到了雙方坐在一起談判的地步了。

  「我們可以放棄全部的債權,當然,只有一個要求。」

  代替秋瀨真尋出面的人是關穀純。

  他看著和秋瀨真尋年紀相仿的本鄉芽衣,面上不動聲色的講著自己的來意,卻給了心中哀歎——

  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

  「本鄉家的人解除這些公司的社長職務。」

  基本上這些公司的社長頭銜都歸本鄉芽衣所有。在她之前,這些頭銜都歸本鄉金太郎。

  「然後,由我方指派的人擔任新的社長。」

  本鄉芽衣還能講什麼呢?

  就連員工的去留問題都不是她能提出的交換條件之一了。

  接替本鄉芽衣的人,正是在這場「狩獵戰爭」開始的四個月後,宣佈自己是內應身份,然後在管家的陪同下離開本鄉家的本鄉詩織。

  「你看,如今這些還不是我的了?」

  本鄉詩織在本鄉金太郎的床前削著蘋果皮,溫柔大方的微笑注視著本鄉金太郎。

  「哦,我把山內重工的所有債權都以5%的價格賣給了埃羅薩塔。不用擔心,山內重工很快就不屬於日本企業了。」

  本鄉金太郎拼了命的想說些什麼,但是他的身體已經不能讓他有開口的力氣了。

  「別蠢了死老頭子,在你連我的婚姻都要管的時候,我就想,要麼我去死在婚禮上,要麼我就笑到最後,看著你死不瞑目。」

  比起愛來,更為長久的感情是恨意。

  面對一片頹然的山內重工的老爺子山內博,秋瀨真尋仔細打量著這位第一次見面的老人。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別不甘心了。」

  秋瀨真尋翻了個白眼。

  「你會輸給我,只是因為我比你有錢。」而且更重要的,我有一群比錢更加寶貴的同伴。不過,這一點我才不會說出來呢。

  無論什麼問題,秋瀨真尋都能用「我比你有錢。」這一句話擋回去。

  對於她的這種回應方式,擦著杯子的馬克`瑪律科只是笑著說道:「我就是我所決心侍奉的主人。在我第一次與大小姐交談時,我就堅信,大小姐她是那種能夠改變世界的人。——而不是被世界所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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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家教(一)

  戰爭來的那樣的快。

  當鐘錶上最短的時鐘指標剛剛路過象徵淩晨四點的時刻時,第一聲槍擊聲劃破了寂靜的黎明。

  在第一聲槍聲響起的同時,加西亞睜開了雙眼。

  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強迫自己養成了連外套一起睡覺的習慣。

  用了半分鐘將自己的靴子穿好後,原本七零八落的槍聲似乎已經找到了某種默契,逐漸變得猛烈起來。

  她從自己的枕頭底下摸出了男人留下的兩柄手槍,雖然每日擦拭它們,可也不知道這究竟能起到多少作用。

  加西亞將熟睡著的小弟弟從小床上拖了起來,她看著因為剛從睡夢中驚醒而懵懂無知臉蛋,心中發誓如果這個孩子敢突然大哭大鬧起來,就立時用手帕堵住他的嘴,讓他再也發不出一點哭聲。

  比起兩個人一起送命,她寧願捂著自己弟弟的嘴直到他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為之。

  隔壁屋子裡躺著的是她那位自從十歲起因為一場高燒後,就永遠活在十歲的母親。加西亞是父不詳的野種,她的母親在雙親去世後,獨自居住在村子附近森林裡的小屋子裡面。

  她是在這之後的某一日,不知道被什麼男人強姦了後生出來的孩子。

  這似乎是某種糟糕開始的預兆。

  加西亞打從小時候起就痛恨著那些偷偷摸摸的跑到她家裡來,姦污自己那一無所知的母親的男人們。

  她會叫加西亞這個名字,是因為她的母親老是看著她,然後喊著這個名字。所以,她就決定自己就叫做加西亞了。

  她母親的名字?

  大概所有人都不記得了。

  加西亞心中滿懷著恨意,眼中跳動著憤怒的火焰。

  她在聽見遠處村莊裡的槍聲後,心中比起畏懼和害怕,更多的是出於憎惡而引發的快意。

  她將母親從床上搖醒,給她披上外套,拉著她跌跌撞撞的走在夜晚的森林裡。

  這座森林在百日裡,遠遠的瞧上去就如同童話故事書裡的那種會隱藏有城堡的森林。

  沉睡中的城堡裡是同樣陷入睡夢中的城堡民眾,在最裡面的閣樓裡,躺在薔薇床上的是一位美麗無比的公主。

  能吻醒公主的只有王子。

  可惜的是,現在這座森林裡只有父不詳的兩個野種,以及活在世上的每時每刻都猶如受難、卻依然對此一無所知的女人。

  更沒有王子到來。

  來到此地的,只有一群攜帶火器,殺人如麻的瘋子。

  加西亞將懵懵懂懂的三歲弟弟往母親的懷裡一塞,她憎恨那些對自己母親發洩淫欲的男人們,也痛恨那些將她與她的母親視做世上最污穢存在而蔑視厭惡的女人們,但是她最恨的,卻是無力保護自己母親、還有接受那些男人們偶爾好意施捨的食物和衣物的自己。

  打從七歲起,她就靠這森林來讓自己和母親過得更好一些。

  然後她在森林裡發現了一個乾燥、避風的大洞穴後,就開始將一天中大部分的時間花在了改造洞穴上。這項工作花了她大概一年的時間。

  一直到三年前,她都期望著能帶著母親躲到這山洞裡面去,然後兩個人就靠這座森林度過每一天。

  三年前,她的母親再次懷孕了,生下來的男孩子讓加西亞幾乎絕望的要死。

  她拿什麼來養活這個孩子?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

  她不單單要養一個後天智力不足的母親,還要照顧一個隻會整夜整夜哭鬧不休的弟弟。

  但是這種似乎永無止境的日子,在前些時候有了決定性的轉變。

  加西亞所依靠的這座森林,是一旦深入其中就會有去無回的地方。

  在大半年前的某一日,她在為了生計而不得不更深入到這座森林中心地帶時,在水流旁見到了半個身子趴在水裡的男人。

  她以為這個男人死了,比起活人,她更喜歡死人。

  加西亞本來打算將男人身上的衣服扒下來,將一切值錢的東西都給掃下來,可她卻在脫這具冰冷的屍體衣服時,手被兇狠的抓住了。

  力氣之大,是此世的她生平從未遇見過的。

  這個男人的雙眼如某種無機質的物體,冷冷的倒映著加西亞的臉。

  她還沒想到該怎麼辦,對方卻又雙眼一閉,倒了下去。

  加西亞才發現他的腰上有一個泛白的傷口。

  槍傷麼?

  她不是能很肯定這一點。

  但如果是槍傷的話,傷口也不該是這樣子不規則的……

  加西亞臉色白了一下,將自己的手用力抽回來後,她看著昏倒在自己眼前的這個年輕男人。

  「自己將子彈挖出來了嗎?」

  真沒想到這世上還真有對自己這麼狠的男人。

  會倒在水邊,是為了喝水還是為了清洗傷口呢?

  加西亞不是很能確定是哪一樣。不過——

  她看著這個男人身上那價值必定不錯的衣物,咬了咬牙,將他拖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那個洞穴裡面。

  反正就在不遠的地方……

  短短兩百米的地方,可加西亞走了足足一個小時。

  她此生從未搬運過這麼重的大件。

  加西亞努力回想著這種狀況該怎麼辦,她最後給那個男人生了一個火堆,將破爛的鍋子架在架子上,往鍋子裡倒了野菜、肉乾和其他的什麼她能順手抓到的食材,加了點鹽,煮成了一鍋從味道到賣相都差強人意的糊狀物體。

  強迫這個男人喝下了「晚餐」後,加西亞回家去,照顧自己的母親和那年幼的弟弟去了。

  第二天一整天,她忙得都沒機會去想那個洞穴裡的昏迷者一次。

  到了夜深人靜之後,加西亞從床上爬起來,

  她帶著肉乾跑到森林裡後,一路上采了點野菜,還發現了一堆能夠吃的蘑菇。

  在走進洞穴後,她煮了一鍋加了肉乾和野菜的蘑菇湯。

  第三天,那個男人醒了。

  他們兩個人互相注視了對方好一會兒,對方點了點頭,說了一聲「謝謝」。

  這是此世的她第一次聽見別人和她道謝。

  她扭過頭去,為了不讓聲音透出來一點哽咽的意思而壓低了嗓子,兇狠的講道:「閉嘴,快點吃下去!」

  十一歲的小女孩能有多兇狠?

  反正身上中了一彈還能親手將子彈從身體裡挖出來的男人,覺得這種兇狠的言語反而顯得說話者很可愛。

  亂糟糟的頭髮和沒空去擦的骯髒臉蛋,因為營養不良而瘦的能看到肋骨的身體上套著一件過於寬大了的男孩衣服。

  加西亞又瘦又小,看上去還醜得要命。

  就是這樣的小姑娘,救了看上去身份不低,但是卻無比神秘的年輕男人一命。

  第七天,在傷好了差不多了後,男人開口問道:「你想要什麼?」

  她當然知道這種傷口癒合的程度絕對有什麼超過正常邏輯的理由,但是她卻沒興趣知道這個理由是什麼。

  她直說自己最想要的東西:「我想要槍。」

  天曉得這個男人是怎麼搞來的槍——他從身後摸出了兩把槍丟給了加西亞。

  「會用嗎?」

  先給了武器再問她是否會用。

  她將槍口對準了男人。

  那個男人毫不慌亂的說道:「記住,將槍對準別人時,要打開保險栓才行。」

  隨後,他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幾個動作後,現實將加西亞的槍從手上繳下,接著將她反手摁在了地上。

  「你第二件要記住的事情,槍是遠距離攻擊的武器。在這麼近的距離瞄準別人,只會被對方把武器奪過來。」

  加西亞大喊大叫,拼命掙扎。

  壓在她身上的力道一但消失,她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

  「你第三件要記住的事情,是永遠要牢記槍裡面有多少顆子彈。」

  加西亞被告知的最後一件用槍時必須要記住的事情是——

  「瞄準之後,就絕不要猶豫,手不要動,只要扣動扳機就好。」

  她當然知道,手不要動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開槍時,不知道有多少新手都是因為後坐力而讓子彈射偏了。

  加西亞得到了那兩柄手槍,然後那個年輕的男人就離開了山洞。

  一直到今日為之。

  她在山洞裡藏著足夠她和母親,還有弟弟三人吃上半個月的食物和水。

  但是她不知道這樣能支撐多久。

  等到半個月後所有的食物和水全部消耗殆盡,那就不得不出去了。

  事實上,她沒等多久。

  在一天之後,加西亞自覺做的非常好的山東掩體被人掀開。

  她立刻握住了槍,將槍口對準從洞口走進來的身影,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強大的後座力與巨響聲讓加西亞的耳朵發痛、手臂發麻。

  之前因為逆光而看不起來者的相貌,可當子彈射出後,卻被突然湧起的火焰吞噬的乾乾淨淨。

  突然湧起的火焰照亮了整個昏暗的洞穴。

  加西亞看清了掌心冒出火焰的男人的長相後,不敢相信的睜大了雙眼。

  「看來你確實是將該記住的都記住了。」

  那個冷酷又陰鬱的聲音的主人,正是加西亞討要了兩把槍來交換救命之恩的青年。

  跌坐在地上的加西亞被這位青年從地上抱了起來。她忽然反應過來,這個傢伙手上的火焰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不說,而且手上一點傷口也沒有。

  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下,加西亞這才發現,這位青年的相貌英俊的完全不像話。

  唯一的遺憾是,他身上那陰鬱殘酷的氣質,將那份英俊破壞了不少。

  「你叫什麼名字?」

  「你的名字呢?」

  「Sivnora。」

  「加西亞。」


第11章 家教(二)

  她在成為加西亞之前的前幾世似乎有過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整個天下盡入袖中的龐大權利。

  但是幾世輪回之後似乎早就忘了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若是沒有那個成長環境,她就算想再來一次謀朝篡位也是有心無力。

  現在她是加西亞,為了自己一家三口的每日伙食而拼命奔走的可憐小姑娘,因為好心救了人而換來了一個質的轉變。

  最起碼的,可以從各種亂燉的鬼東西裡擺脫出來了。

  第一次吃到烤得香噴噴的白麵包的時候,她咬了一口,愣了好一會兒,然後拼命將這個麵包吞下了肚子,然後掰碎了,給泡到牛奶裡去,給自己三歲的弟弟喂下去。

  她被分到了這個小鎮上的某個似乎負責後勤的部門。

  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等等一切的瑣碎事情都是由這些身體結實健康的女人們來做。

  她不想要過這樣子的生活。

  將弟弟交給了負責養低齡小孩的那些人後,她不用擔心自己母親能做什麼,自然有人將她安排的妥妥當當。

  陪小孩子玩麼,反正她本來就是個小孩子。

  最糟糕的是,那些因為在得知了這位後天弱智的女人是她母親的人,看向加西亞的目光。

  加西亞對這種同情憐憫等等諸如此類的目光都恨得要命。

  她心中湧動著的是不知道起因,就連自己本身都無比厭惡的憎恨之火。

  「到底是哪裡不對?」

  這個問題她如果去問這個小鎮上的首領——那個叫做Giotto的金髮青年,他大概只會用溫柔的笑容和明顯騙小孩的語言讓她安心的離開。

  但是她絕對不是能夠被這種言語給輕易誆騙的人。

  所以,她去找將自己帶到這個和諧安寧的小鎮上的青年——

  叫做Sivnora的黑髮青年用無機質的眼睛盯著這位敢跑過來問他這個問題的小姑娘,沉默了幾秒後,告訴她:「是這個世界。」

  「那麼,為什麼沒有誰去改變這個世界呢。」

  「我們正在做這件事情。」

  「太慢了。」

  她抬頭看著這個在陽光的照耀下,依然顯得無比冷酷的男人。

  「我也看幫忙。」

  「那麼,你會什麼?」

  沒有嫌小孩子礙手礙腳,也不會和Giotto那樣,說「小孩子不用上戰場。」,他只是問她這個問題。

  「只要瞄準目標,我開槍不會猶豫。」

  「只有這點可不夠。」

  Sivnora搖了搖頭,但是看到面前那位沒有退卻半步的小姑娘。

  決定給她一個機會。

  「既然你想戰鬥,那麼這個答案也算合格了。」

  加西亞在到了這個小鎮半年後,終於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容。

  她受夠了縫縫補補的工作,也受夠了洗衣做飯的生活。

  無論哪一世,她就從來沒有幹過這麼沒出息的事情。

  她從來不會將自己的命運依託給其他人。

  就算要死,她也要死在自己的選擇下面,絕不會因為別人的選擇而被迫死去。

  Giotto當然不知道自己的兄弟Sivnora將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帶到身邊,就是為了教她殺人的方法的。

  他只是很欣慰于自己的弟弟在那一次失蹤了半個月後,總算是遇見了一個不會害怕他的小孩子。

  救命之恩就是那麼奇妙的東西。

  「Sivnora不是惡徒。」Giotto對著手上抱著一疊檔的加西亞講道,「他只是不會表達自己的感情。所以,現在第一次見到Sivnora的人都覺得他非常可怕。謝謝你呢,沒有害怕他。」

  加西亞只是回答Giotto:「人一生,腳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

  講完,她就抱著文件,在走廊上一路小跑,只為了搶回被Giotto所浪費的時間。

  神父,貴族的兒子,別國的情報組織首領,異國的武士,本國的貴族,貴族的女兒,普通的平民,敵對的勢力……

  從小孩到大人,Giotto天生就擁有那種可以將所有人凝聚在自己身邊的氣場。

  仁慈、善良、堅定、強大——他在治下保護的平民眼中,整個人就是光芒萬丈的形象。

  ——他大概就是那種天生的領袖。

  一分鐘就能將零件組成為一把完全可以使用的槍械的加西亞,對於這種類型的人,腦中模模糊糊的劃過一萬種不動聲色弄死他的辦法。

  可惜這些辦法因為輪回了太多世,早就忘了該怎麼根據現實狀況而因勢利導的進行變化了。

  萬幸,她決定追隨的Sivnora不是那種能夠將敵人感化為戰友的傳奇。

  這種傳奇大概一百年才會出現一次,而現實是,將敵人完全摧毀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走過昏暗的低下走廊,來到哀嚎聲不絕的刑房,加西亞取出雙槍中的其中一把,將槍口對準死也不願開口的囚徒,也不說話,只是一槍接著一槍,對準他的關節部位扣下扳機。

  腳腕,膝蓋,手腕,手肘,肩膀。隔二十五秒就開一槍——留下足夠的疼痛回味時間。

  一遍不說,那就瞄準原來的傷口再來一遍。

  通常在第一遍沒結束的時候就已經能得到招供,第一遍沒得到的情報,在第二遍在開始後沒多久也就能得到了。

  第二遍結束了還沒講出來,那就一槍開在肺上,等著肺葉刺穿而痛苦的慢慢死去。

  通常,一個人這麼死了,旁觀的第二個人就會嚇得連自己幾歲偷窺女人洗澡的事情都講出來。

  「不說就死。而且怎麼可能讓你們死得那麼便宜?子彈也是要算錢的。」

  加西亞本來想過用冰錐代替子彈,撕裂狀的大傷口所造成的效果可能會更好。

  但是在Sivnora第一次將那兩把手槍交給她、身體力行告訴她用槍必須記住的事情後,她打從那時候起就謝絕了和敵人近距離接觸。

  她是女人,天生在性別上就有體力上的劣勢。

  感謝人類發明了槍械,只要你會扣動扳機,你就能輕易的殺人。

  Giotto在看到Sivnora的戰鬥部隊裡出現加西亞瘦小的身影時,大概非常後悔讓這個小姑娘與Sivnora相處。

  本來,在Sivnora身邊就不可能有普普通通純粹打雜的文員。

  Sivnora所擁有的部下,是純粹的、精銳的,以完全摧毀為戰鬥方針的作戰小隊。

  加西亞是裡面年紀最小的員,幾年後,就是除了Sivnora以外資歷最老的那一位了。

  她的弟弟——安東尼——負責養育他的女人給他起的名字——卻是個徹頭徹尾的Giotto的信徒。

  他認為只有Giotto的理念才能改變這個瘋狂而又病態的戰爭世界。

  在安東尼眼裡,Giotto可不僅僅只是城鎮上自衛隊的首領,還是上帝派下來拯救人類的聖子。糟糕的是,他這種將Giotto當做信仰的想法,卻在被Giotto保護的城鎮上成為了一種普遍流行的想法。

  但是國內不斷在各地掀起的戰爭,卻證明了這個世界最快也是最好用的辦法,就是擁有強大的武力。

  誰的武力更強大,誰就有更多的話語權。

  擁有最強大的武力,就能擁有獨裁的話語權。

  加西亞曾經見過一次Sivnora使用那種火焰的力量。就是他用火焰焚毀射向他的子彈的那一次。

  後來她才發現,那一次仿佛神跡般的無堅不摧的力量,不過是因為各種巧合而做成的奇跡。

  最起碼的,不時需要客串一下護士,負責傷患們傷口包紮的時候,Sivnora老是會出現在傷患的那個分類裡面。

  不能長久使用,而且還不穩定。

  天曉得使用這種火焰是不是在透支未來的生命。

  反正加西亞覺得Sivnora不怎麼用這種火焰是一件好事情。

  但是Giotto卻在某一日,與自己的另外六位同伴戴上了奇怪的戒指。

  那些戒指上燃燒起來的火焰,雖然顏色不同,但是在加西亞看來,是和Sivnora所使用的那種火焰同一個類型的力量。

  為什麼沒有Sivnora的那一份?

  加西亞覺得這不僅僅是戒指數量被限定了的問題,還有更深的原因。

  就算已經將謀朝篡位的具體實行方法忘得一乾二淨,但是她還保留了直覺上的嗅覺。她察覺到了某種風雨欲來之勢。


第12章 家教(三)

  二十歲的女孩子該幹什麼?

  反正在安東尼看來,自己的姐姐加西亞絕不應該早出晚歸,雙手沾滿血與火藥的味道,注視他人的雙眼比深山上的餓狼還讓人心生畏懼。

  跟著一群大老爺們風裡來雨裡去,讓自己的名聲與一群心狠手辣、鐵石心腸的暗殺部隊相提並論,站在陰影中的身影讓人不敢正眼去看,收不到愛慕的目光,只有懼怕相隨。

  他所期望的,是能讓加西亞無憂無慮的在陽光下,穿著嶄新的裙子,懷中抱著山上採摘下來的鮮花,當目光落到身側尋食的白鴿時,露出會心一笑的世界。

  但是在加西亞的肩膀因為受傷而莫名獲得了半個月的休假後,安東尼似乎得到了一個能讓加西亞真心實意開心笑出來的機會。

  他堅信,這世界上不會有女孩子不喜歡舞會的。

  現在已經從自衛隊更名為彭格列家族的發展不知道有多好。

  剛剛與周邊的其他城鎮的勢力締結下和平契約,獲得了近些年來難得一見的和平時機,推行了裁減兵力後,又正逢慶典——

  就連那些和姐姐同一個隊伍的男人們都得到了年輕女性的青睞,這世界上既然有喜歡那些滿身血腥還覺得非常迷人的女性,安東尼堅信,這世界上的男人沒有一個不會不對自己的姐姐動心。

  哦,Giotto不算,那位對死去的埃琳娜一往情深的霧守也不能算,天曉得是不是個性冷淡的雲守也不算。除了這三個男人,安東尼相信不會有男人無法對加西亞動心的。

  這種出於弟弟眼中的盲目自信,大僅僅是因為他從小時候起便憧憬著自己那位聚少離多、強大又溫柔的姐姐。

  強大是很強大,說溫柔都是狗屁。

  身上還肩負著護士這個工作的加西亞,所有被她包紮過傷口的人摸著良心也只能說「最後的結果還不錯」,可絕對和細心與溫柔扯不上干係。

  本來聽到舞會的事情,加西亞第一反應就是「這個玩笑真無聊。」,正準備掉頭就走,可是正巧經過的Sivnora卻說了一句:「去參加也沒關係。」就這麼將下屬投來的求助目光給無視掉了。

  準備將參加舞會當做某種日常任務來刷的加西亞在勉強點頭後,就被興奮到不行的安東尼給拉進了更衣室裡面。

  「我幫姐姐把衣服都準備好了哦。」

  「反正尺寸不會合身的吧。」

  「我有目測。」

  「目測……」加西亞想到的不是什麼羞恥的事情,反倒是另外一件,「身體資料被你收集到了嗎?」

  說實在的,安東尼在看到自己姐姐沉默下來,認真思考情報洩露問題的表情時,有一種「完蛋了,真的完全沒有女性自覺了。」的洩氣感。

  但是他很快鼓足精神,將禮服拿到了加西亞面前。

  「這是埃琳娜小姐帶回來的最流行款!」

  「這個世界明明滿地都是戰爭,結果該有的流行還是不會中斷嗎?」

  「姐姐偶爾也要輕鬆一下啊。勞逸結合才能發揮最好的狀態。」

  「我不適合輕鬆的環境。」

  「騙人。」

  「沒有必要騙人。」

  加西亞說的是實話。

  之前已經做好了決定,今日的變數到目前為止也沒有超出預期的範圍,所以還是按照預定計劃進行。

  但是Sivnora說的那句話的意思是……

  加西亞被迫換上了完全就是為了讓人行動不便的洋裙後,被拉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任憑安東尼擺弄自己的頭髮。

  她的腦子裡卻在想著之前Sivnora不知含義的話語。

  可以確定是說按照原定計劃進行,但是參加舞會有什麼意義啊?她不去參加舞會也沒關係吧?反正她從來沒參加過這種舞會啊!

  再說了——

  加西亞正在考慮接下去的計畫發展的內容,而安東尼則很開心的發揮著自己的愛好。

  修剪髮型,整理儀容,然後——

  「姐姐看上去比實際年紀要年輕好多。」

  對於弟弟的讚美,加西亞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因為從小營養不良的關係。」

  安東尼拿著腮紅的手一抖,比劃了兩下後,終於放棄了上妝的想法。

  「不化妝會更好吧。」

  加西亞可有可無的點點頭,只穿著吊帶襪的雙腳踩在地上,然後安東尼從一旁取出了一雙高跟鞋。

  「我用工資買的哦。」

  蹲下身的安東尼催促著姐姐趕緊把鞋子穿上去。

  加西亞皺起眉,對安東尼說道:「我又不需要別人服侍著穿鞋子。」

  安東尼臉上的笑容依然燦爛: 「偶爾一次又沒關係,姐姐穿著的裙子完全不方便彎腰吧。」

  加西亞接受了弟弟的好意。

  「不要現在出去嗎?」

  「不,要出去。」

  加西亞抓起一旁帶著兜帽的寬大披風,她給自己披上了這件黑色的披風又拉上了兜帽後,下擺催在地上三釐米處的寬大披風將整個人包的嚴嚴實實。

  「啊啊啊,我辛辛苦苦做的髮型……」

  「那種髮型到底哪裡好看!」

  「比起霧守的發現要好看不知道多少倍!我是正常人的審美觀!」

  「D`斯佩多……」加西亞一想到這位內應,打從心底就覺得不適,「那傢伙有審美觀那種東西嗎?」

  也就只能暫時從這種方面吐槽吐槽了。

  他在其他的方面還真是無可挑剔。至於個人的興趣愛好,那些都是可以無視掉的地方。

  「姐姐居然也會吐槽麼……我好震驚。」

  剛剛還因為辛辛苦苦拗好的髮型在戴上的兜帽毀掉而心痛不已的安東尼,因為聽到了姐姐的話而瞬間恢復了精神。

  「這個……誰知道呢。」

  加西亞糊弄了一下後,向前邁出了步子。

  能夠駕馭戰場勝利的女武神,只用了一秒鐘就成功駕馭了高跟鞋。

  事實上,若非因為走動的步伐而帶起的空隙,讓人注意到斗篷之下的女性穿著一雙高跟鞋的話,怕是沒人會察覺到她穿著與往日不用的鞋子。

  「穿著高跟鞋還能行動自如麼……真是可怕的女人。」

  Sivnora身旁的銀髮青年對於加西亞今日的打扮,依然是往日那副吊兒郎當的腔調。

  若非因為他的戰力與忠誠度都無可挑剔,加西亞絕對會因為他對女性那輕慢的態度而一槍崩了他的腦袋。

  諷刺的是,當加西亞展現了自己的實力後,沒人將她當成女人來對待了。

  「多謝誇獎。」

  「沒有在誇獎你哦。」

  「聽不出其他的意思。」

  兩位下屬不咸不淡的進行著例行的對話,而Sivnora則看著手上的檔。

  真是超級難得的畫面。

  一向將紙面工作推給下屬——絕大多數時候,這些檔全部都是由加西亞解決——的男人居然會在看文件,這不會讓他的下屬感到欣慰,只是覺得超級驚悚。

  「拜託了,Sivnora先生,不要做出這麼一副折磨人的舉動了。」

  加西亞扶額,而銀髮青年也難得的與加西亞擁有一致的想法。

  罕見的,在外人眼中不亞於地獄在人間的代名詞的男人在那個瞬間露出了——非常微妙的表情。

  啊,僵住了。

  加西亞和銀髮青年同時想到了這一點。

  然後二人在斯佩多靠近前便恢復到了往日的警覺度。

  若非幻術師有心這麼做,自然是絕不可能被二人察覺。

  畢竟——D`斯佩多,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幻術師。

  「時間到了呢。」

  自從愛琳娜死後,這個男人的臉上再也不會出現發自內心的笑容了。

  「我是說舞會。加西亞等下要去參加舞會吧。」

  加西亞很果斷的講道:「只有這一點請容許我拒絕。」

  在這時翹邊的人,是那位銀髮青年:「連禮服都換好了,就不要在最後逃跑了。」

  加西亞的視線透過兜帽看向那個青年:「愛德華,你還真是喜歡和我抬杠啊。」

  後者誠懇的回望:「我絕不會膩的。」

  「加西亞,去參加舞會。」 就在這時,Sivnora做出了決斷,「愛德華,你留下。」

  「瞭解。」

  加西亞強忍住翻白眼或者爆粗口的想法,決定就這麼一身到舞會那邊,躲在陰影的角落裡等待預定的事件發生。

  政變什麼的,不用太久,一晚上就足夠了。

  窩在角落裡的加西亞隱藏住自己的氣息,甚至將自己的心臟跳動的幅度通過某種換氣的手段降低,將感情剔除大腦後,看到在整個城鎮中尋找自己身影的安東尼而毫無動搖,看著自己的親弟弟就與看陌生人無疑。

  在見到穿著新衣服,笑得與其說是純良倒不如說是無知的母親時,加西亞的視線才稍稍柔和了一點點。

  當敵人污蔑自己的母親時,她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一槍打在對方的鎖骨正中,讓他痛苦不堪的死去。

  之前弱小的時候她無法保護住母親,只能任憑她被人侮辱,但是有了力量之後,沒人能夠在她面前侮辱自己的母親。

  她是生下自己,憑著本能餵養自己,保護了自己脆弱童年的女人。這個世界上,唯一用無垢的心靈全心全意愛著她的人。

  就算是為了她。

  加西亞在心中默念。

  就算是為了她,這個世界也必須變好。

  沒有戰爭,沒有暴力,沒有違規,哪怕是建立在絕對的獨裁權利之上的虛偽和平也沒關係。

  當Sivnora出現在舞會現場時,加西亞已經拉下了自己的兜帽,在因為看到她的容貌而震驚的旁人反應過來前,舉槍瞄準了Giotto的左右手——G。

  她的金髮飛揚在身後,膚色如百合,眼睛碧綠,美的驚心動魄。

  若是一切都能化作數值來計算,她的危險數值肯定比她的容貌值更高。

  Sivnora走到Giotto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在Giotto微笑著轉過頭來時,對他輕聲說了一句什麼話。

  斯佩多的幻術可棒了。

  配上Sivnora的暗殺部隊的槍口所瞄準的各個物件,Giotto完全沒有抵抗的,就將彭格列的大空戒指交給了Sivnora。

  「我不想因為內鬥而造成人員傷亡。」

  這是Giotto所推行的意志,是讓他成為眾人的信仰,也是他輸給Sivnora的唯一原因。

  既然宣誓效忠的彭格列初代都交出了自己的戒指,其他為了Giotto而來的守護者們也沒有繼續效忠冷酷又鐵血的Sivnora的想法。

  在那場沒有流血的舞會之後,Sivnora成了彭格列二世。

  加西亞則得到了枚彭格列的嵐之戒指作為升官的獎勵品。

  對於安東尼失望的眼神與非議的指控,加西亞則是這麼回答的:「Giotto的理念在和平年代很有用,但是能在此時改變世界的,卻是Sivnora。」

  時光停留在這最榮耀的一刻該多好。

  百年之後,以「史上罕見的戰力」而轉為文字記載的二代嵐守沉睡的身體,不知道如何落入了白蘭`傑索的手裡。

  白蘭看著被冰封在不會融化的堅冰當中的女性,帶著漫不經心地笑容講道:「翻翻歷史記錄,果然能找到很有用的嘛。」

  就連彭格列自己,都在歷史當中遺忘了二代嵐守被冰封的地點。

  帶著瑪雷指環中的大空指環的右手貼在了堅冰之上,大空屬性的死氣火焰融化了這塊就算丟到熔岩當中也不會融化的「堅冰」。

  冰化作了水,當加西亞的臉暴露在空氣中的時刻,她也睜開了雙眼。

  碧綠的雙眼注視著眼前的男人,然後,舉起了握著槍的左手,對準白蘭的大腦扣下了扳機——

  理所當然的扛下了這一次攻擊的白蘭,依然嬉笑著說道:「真是危險。」

  然後從手心中變出了一枚鑲嵌著寶石的瑪雷戒指。

  「前彭格列二世的嵐守——加西亞,成為我的嵐守吧。」

  面帶笑意的白蘭,口中卻吐出不容拒絕的言辭。

  「器官大部分衰竭也無所謂,這種毛病超級好治。而且,我能改變這個世界。」

  加西亞答非所問:「這是……瑪雷指環啊。」

  「嗯,是真貨哦。」

  「好啊。」

  她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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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家教(四)

  加西亞從白蘭哪裡聽說了如今已是百年之後。

  而百年之後的彭格列家族依然存在,而且還擁有黑手黨的龍頭老大大的地位。

  可在加西亞看來,白蘭這個不過這個年僅十五歲的少年,可是看上去要危險的多。

  「現在的彭格列十代目才十四歲……雖然他是彭格列初代的後裔,不過目前彭格列還是九代目當家,這個老頭子是你所效忠的二世的後裔哦,要去見見嗎?」

  加西亞的回答言簡意賅:「沒有那個必要。」

  身患原因不明的多重器官衰竭,不得不被封入了連熔岩也無法融化的堅冰——可在那之前,加西亞就已經決定放棄追隨Sivnora了。

  要說理由的話……

  ——眼光僅僅局限于彭格列這個家族的男人沒有繼續追隨下去的必要了。

  她天生就是實用主義者。

  她活著的時候,追逐的唯一一個目標就是能改變現在——當時的世界。

  僅僅是西西里島這一個彈丸之地的和平,不能滿足她的胃口。只有整個世界都真正的和平下來,才能讓她松一口氣。

  告訴她「是這個世界有問題。我們正在做改變世界的事情。」的Sivnora——他最後也如斯佩多這個愚蠢的男人一樣,將彭格列視為更重要的存在了。

  這世間上,往往都是因為理念不合而導致了諸多悲劇的誕生。

  但是在鬧出「嵐守脫離彭格列家族」這種醜聞之前,加西亞就因為陷入了多重器官衰竭,就連晴守的火焰都無法救治而被迫放入了堅冰。

  將她親手放進堅冰的Sivnora當時是什麼表情呢?

  因為逆光的關係所以看不清楚吧。

  就和當初在村莊被摧毀後,Sivnora前來山洞找她的那個時候一樣,沒辦法看清他當時的表情。

  她總覺得自己要厭倦這循環往復的歷史了。

  「加西亞在想什麼?」

  白蘭心情極好的坐在病床的一旁,手上削著蘋果皮,目光落到坐在病床上的加西亞。

  他的聲線甜膩,可卻字字句句透著一股薄涼冷酷的氣息。

  問題是,加西亞卻從他身上見到了能改變世界的力量。

  這就足夠了。

  她一揭身上蓋著的被子,雙腳重新有力的踏在了地面上。

  自從病重之後,她再也沒有站得那麼穩過。

  「您的目標是?」

  「這個世界。」

  「我知道了。請下指令。」

  「是呢……」

  白蘭咬了一口手上的蘋果,「卡擦卡擦」的將果肉咬碎,吞下喉嚨後,這才說道:「我們先去組織一個家族吧。」

  「我已經對黑手黨沒有興趣了。」

  「我有興趣。」

  白蘭用不緊不慢的速度啃咬著手上的蘋果。

  「從政的話太浪費時間了,黑手黨不就很好嘛?暴力是征服世界最快的手段。」

  「你從不同的平行時空發現的真理嗎?」

  「誒。」白蘭含笑點了點頭,「無論是哪一個平行時空的哪一段歷史,無不是在講述了這個真理。」

  「真是可悲。」

  「哪裡可悲了?」

  「循環往復的歷史。」

  「從現在開始——」白蘭將手上的蘋果核往垃圾桶裡一丟,然後伸出沒有沾上蘋果汁液的右手,「這個歷史將從我這裡展開從未有過的篇章。」

  加西亞伸出自己右手,她的中指上帶著那枚嵐之瑪雷指環。

  「但願能如您所願。」

  「必然的。」

  白蘭那副「理所應當」的態度,加西亞真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什麼表情來。

  後來她發現,什麼表情都不給才是最好的應對做法。

  白蘭是天才,與平行時空的自己共用全部情報的他、能夠在三年內為了自己的那個小家族建設強大、收攏到強大的戰力,而且——

  完全沒有引人注意。

  在旁人眼中,這不過是叫做白蘭`傑索的小孩子終於不再做玩世不恭的二世祖,而是決定認認真真的繼承家業了。

  反正到了該懂事的年紀,之前再怎麼討厭繼承父業也不得不去做了。

  但是只有跟在白蘭身旁的加西亞才能明白,這傢伙到底有多可怕。

  無論是醫藥還是軍事上都已經發展到了極其深遠的地步,而且在加西亞不知道的地方,白蘭的手也伸了過去。

  白蘭這傢伙,相處的時間越久,就越覺得他可怕。

  但是說要懷念Sivnora的話,還不如說加西亞現在開始想念Giotto的理念了。

  Giotto的理念放到今日應該可以達成吧。

  可惜了。

  去期待一個還需要家庭教師的未來十代目,不如指望白蘭。

  陪著白蘭那傻缺,將剩下的幾個瑪雷指環的持有者找到手後,裹著黑斗篷頭戴兜帽的加西亞不得不接受了白蘭戀花成癖的後遺症——

  她得到了個菖蒲的別名。

  萬幸,她還可以繼續使用加西亞這個母親給她的名字。

  「小菖蒲,這個交給你了。」

  白蘭在加西亞面前攤開掌心,掌心上靜靜擺放著一枚雲屬性的指環。

  「我需要一個人去『那邊的六吊花』。」

  世人皆知的瑪雷指環的持有者——六吊花,只不過是白蘭放在人前的幌子。

  真正的瑪雷指環和他們的持有者,全部都被白蘭藏得嚴嚴實實。

  「我相信白蘭你的掌控力。」

  「菖蒲,我相信你。」

  加西亞接過了那枚雲屬性的指環離開了房間後,才在心裡想到,這就和她覺得看到Sivnora在看檔的場面,必然會驚悚到受不了想將檔從他手上全部搶過來、就為了「別讓他再折磨我的視線了」一個道理——她真不想面對六吊花中的其他幾個人對她報以譴責的目光,外加永無止境的「你居然敢拒絕白蘭大人的命令!」的言語攻擊。

  拉緊斗篷,加西亞踏進了會議室。

  「給諸位介紹一下,這是加西亞。我千辛萬苦才找到的雲守。」

  白蘭說的話真是誇張到了極點,最起碼坐在這個會議室裡的人都不相信這一點。

  問題是,加西亞知道他說的確實是實話。

  將她封起來的冰棺材所放置的地方,比熔岩的中心要好不了多少。

  真是難為了Sivnora居然能想到那個地方——來保存和隱藏她的所在。

  「總而言之,現在就是三對三,畢竟平衡是很重要的。」

  白蘭自顧自的點點頭,坐在他身邊的尤尼卻既不反對也不贊同。

  密魯菲奧雷家族是由新興的傑索家族,以及與彭格列歷史一樣久遠的吉留羅涅家族合併而成的兩個家族。

  坑爹的地方在於,在加西亞被封到冰裡面前,壓根就沒聽說過這個吉留羅涅家族。

  百多年過去了,昔日認識的人都死光了,只有她一個人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萬幸,她從不因為這種問題而產生過絲毫的動搖。


第14章 家教(五)

  白蘭那傢伙腦子裡絕對缺點什麼常識,加西亞在與他相處了幾天後就完全懂得了這個道理。

  但是看到他的部下一個賽過一個的奇葩,還真是什麼評論都不想說了。

  密魯菲奧雷家族是由白蘭的傑索家族與吉留涅羅家族合併而成,雖然合併成了一個大家族,但派系爭鬥這玩兒意打從合併開始的那一天就存在了。

  A級戰鬥力的六吊花——裡面的嵐守是口癖怪異的亡族王子,長期服用大把胃藥的晴守是白蘭大學校友……其他的人就別說了,各個都是性格大有缺陷的神經病。

  ——加西亞一眼就瞧出來,在白蘭以及獲得了絕大部分密魯菲奧雷家族的掌控權的今日,六吊花內還會對吉留涅羅家族的BOSS誓死效忠的人,也就只剩下那位從吉留涅羅家族時期就跟隨那位小姑娘的雷守伽馬——以及那些原本是吉留涅羅家族從屬人員的黑魔咒。

  從屬白蘭的白魔咒裡面,就沒有什麼正常人了嗎?

  加西亞看著擺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杯熱咖啡,一點也沒有飲用的欲望。

  她大概永遠也不理解這種液體——到底哪裡美味了。

  尤其是——最可怕的白蘭那傢伙居然用棉花糖代替了方糖。

  打開糖罐後,看到裡面的方糖被替換成方塊狀的棉花糖的瞬間,加西亞打從心底裡湧出了一股想要掐死白蘭的衝動。

  「加西亞你是糖分依賴症這件事情就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宣揚啦。我會覺得好羞恥的。」

  「我一點也不覺得用這種語氣講話的BOSS你還會有羞恥心這種東西。」

  「加西亞。」白蘭臉上的笑容依然沒有變化,「第一次參加會議的人都是通常款的黑咖啡哦。」

  入江正一捂著胃,他說呢,怪不得昨天白蘭突然下了一個「第一次參加會議的人都只供應黑咖啡。」的決定。原來不是心血來潮,而是在這裡等著。

  「我就是不想喝這種鬼東西。」

  打開糖罐發現裡面都是棉花糖後,加西亞乾脆伸出左手,拇指和食指一塊塊取出棉花糖,然後一塊塊的往黑咖啡裡面丟進去。

  在棉花糖沾到咖啡的瞬間,變成了方糖。

  「下次玩幻術的話拜託不要再玩這麼低級的東西了。」

  「在座的人好像都沒發現這個低級的玩笑呢∼」

  「你以為人人都高興睬你啊。」

  「所以我喜歡加西亞嘛,沒有捧哏的角色的話超級寂寞的∼」

  白蘭端起手上的茶杯。

  「那麼,繼續昨天的問題吧,關於摧毀彭格列聯軍的問題。」

  加西亞只是一個接一個的將棉花糖從糖罐裡取出來,然後丟到了咖啡杯裡面。

  永無止境的棉花糖和仿佛沒有飽和度的咖啡。

  會議結束後,伽馬特意看了一眼這位突然出現的雲守。全身藏在兜帽和斗篷之下,就連性別也是無法準確判定的雲守依然坐在位置上。

  只不過停下了往咖啡杯裡丟棉花糖的動作罷了。

  正在這時,白蘭向著加西亞探過身,靠在後者的耳邊說了句什麼,對方點了點頭,從位置上站起身來,走出了會議室。

  白蘭在下很大一盤棋。

  一邊鯨吞蠶食著密魯菲奧雷家族屬於吉留涅羅家族的那部分權力,一邊卻在緊密地進行著各項研究和開發。

  如果不是手上有一枚真貨的嵐之瑪雷指環做對比,加西亞壓根就無法想像自己手上的那枚雲守的戒指——不過是枚A級戒指。

  超A級果然是不同凡響。

  用幻術將右手中指上的那枚瑪雷指環隱藏掉後,只帶著左手中指上的雲守指環加入戰局。

  ——雲屬性是「增值。」

  白蘭交給加西亞的任務是——奪得匣兵器的製造方法。

  至於那三位將匣兵器這種天才的構想付諸實際的科學家的生死,不歸加西亞管。

  這不是她所需要負責的部分。

  將匣兵器低價售賣給諸多黑手黨人的這三位科學家,已經引來了白蘭的注目。

  真是糟糕,被白蘭盯上了就沒什麼好結果。

  尤其是,白蘭自己都說了,在無數的平行時空之中,只有這個世界才擁有匣兵器這種武器。

  白蘭那傢伙是正宗的——佔有欲強烈的神經病。

  一想到征服這個世界的任務就掌握在這個男人的手上,加西亞就覺得自己的選擇再一次出現了預定之外的偏差。

  難道要再策劃一次反叛嗎?

  正當加西亞思考著怎麼叛逃的同時,匣兵器的設計圖紙也入手了。

  「啊,這個是……」只有兩頭身的小嬰兒,「彩虹之子嗎?」

  確實,白蘭那傢伙說過,想要彩虹之子的奶嘴。

  曾經是世界上最強的六個人,為了完成某件事情而聚在一起,最後卻因為中了詛咒而成了嬰兒。

  彩虹奶嘴、彭格列指環與瑪雷指環,是構成這個世界穩定的七的三次方。

  正當她思考著這是彩虹之子中的哪一位時,已經有人將他殺死了。

  加西亞垂下眼簾,張開了帶著雲之戒指的左手。

  戒指發出了光。

  無論過去多少年、無論用過多少次,都會對死氣火焰這種東西的存在感到不合邏輯之處。

  雖然白蘭有解釋過一次火焰和指環還有與之相關的各種輔助系統的之間的關係,不過因為這傢伙的講話方式實在是太讓人頭痛,而說明中的相關的術語與特定的名詞之多——實在是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在說什麼異國的語言……總而言之,加西亞沒聽懂他在講什麼。

  全世界大概不超過三個人能聽得懂他的分析。其中一個還包括了他自己。

  無法理解的事物就永遠抱有懷疑的態度。

  此世,她唯一不曾懷疑和為之動搖過的就是她的母親。

  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無論她手上沾滿多少血腥,無論敵人見到了她會露出什麼樣子的驚恐表情,只要她的母親見到了她,就會對她綻開無垢的笑顏。

  就算因為時光而遺忘了一切,加西亞此生也絕不會忘記母親的笑容。

  為了她的笑容——

  加西亞用力握緊了張開的左手。

  四周浮起了白色的圓球,小巧的球正在以一種超出常理的狀態分裂,當分裂到了一定數量之時,圓球之間用跳動著的白色的光聯繫了起來。

  當她轉過身時,袍子的下擺在空中輕輕滑過,這個地下研究所湮滅在巨大的爆炸當中。

  週邊的人員只見到地面上塌陷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在白色的煙霧與棕色的塵土當中,只走出來一個活人。

  來者身穿黑色的斗篷,頭上戴著兜帽,右手上握著一個失去了顏色的奶嘴。

  「資料到手,順便捕獲了一枚彩虹之子的奶嘴。回去吧。」

  離去時,加西亞看了一眼地下,有躲在掩體當中的漏網之魚,不過她也不打算去管了。

  反正她來此的任務是獲取匣兵器的資料,殺人這種事情不歸她管。

  得到即時同步的回饋情報的白蘭,對著坐在自己身旁的尤尼露出了一個些許微妙的笑容:「怎麼辦啊小尤尼,加西亞好像一不小心玩大發了呢。」他享受著眯起了雙眼,「是哪個蠢貨惹她生氣了嗎?還是說……她已經做好了覺悟了呢?」

  吉留涅羅家族的前任BOSS——在加西亞看來不過是個小姑娘——尤尼,卻一言不發的保持著沉默。

  她的雙眼已經失去了才智的光彩。

  有些事情,明知道會發生還不能去阻止。

  加西亞在白蘭約見彭格列的BOSS——沢田綱吉——之時,待在真`六吊花所在的大房間內,一張張的堆起了紙牌。

  不用死氣火焰,也沒有使用其他的作弊手段,只是單純的憑藉著手指的控制力與細微的操作,用一副撲克牌搭起了一座高塔。

  在放上塔頂的最後兩張牌時,突然間手一抖,整座牌樓在下一刻便分崩離析。

  「菖蒲好笨——大笨蛋!」

  耳邊回蕩著雨守刺耳的笑聲,加西亞看著散落在桌上的紙牌,忽然理解了這是什麼意思。

  流傳至今、血脈延續了足有十代的彭格列家族——最後一位後裔死去,血脈就此斷絕。

  她曾經以嵐守的身份守護了八年之久的二世,要是面對這種結局會露出什麼樣子的表情呢?

  她被封入冰中的半年前,sivnora就已經不再與她碰面了。

  多麼可笑,明明雙方不再會面,卻偏偏依然在世間流傳著「彭格列家族的首領身邊最強也最值得依賴的守護者是嵐守」這種說法。——這似乎是從Giotto這位彭格列初代所遺留下來的傳統。

  其實,如果沒有患上原因不明的器官多重衰竭的病症的話,她並不打算不辭而別——將自己的決定付諸語言告訴sivnora後,哪怕最後動用武力,她也要離開彭格列。

  再在彭格列裡呆上一天,她想為了母親所創建的那個無論什麼地方都能自由自在的快樂居住的世界就不會來臨。

  Sivnora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想法,於是一樁樁的命令通過書面檔下達,再也沒有和她會面。

  就算因病倒在病床上,就連二世的晴守都素手無策時,sivnora也沒有露面。

  一直到了最後的時刻,在她昏迷之前,見到了sivnora。

  出現在加西亞面前的sivnora一言不發,只是用自己的死氣火焰將她封入了冰中。

  在那之前,加西亞從未想過於此世間,死氣火焰還能這麼用。

  封入冰中時,最後見到的是大空屬性的火焰,從冰中解凍出來,第一眼見到的也是大空屬性的死氣火焰。

  真是——

  討厭死了,這種循環往復的歷史。

  雨守這位有著一頭藍色長髮的小姑娘叫做鈴蘭。——天曉得白蘭是從什麼地方找回來的這個大小姐。反正那次尋人活動,加西亞並沒有跟著一起去。跟著一起去的人是桔梗。

  倒在沙發上的加西亞手上夾著一張紙牌,在鈴蘭肆無忌憚的大笑聲中,將手上的紙牌彈了出去。

  帶著嵐屬性的紙牌輕易地劃開了水池的玻璃,擦過鈴蘭耳旁的長髮,輕易的沒入了牆內。

  直到紙牌沒入牆內前,誰也沒有反應過來。

  不是沒有察覺,而是無法動彈。

  「吵死了。」

  加西亞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出了這個休息室。

  好歹也算是活過百年的怪物,連個小孩子也鎮不住的話,她不如早點去死的好。

  不管白蘭是正大光明的殺了彭格列的十世,還是用了卑劣的手段暗算死了他,接下去的計畫也需要進行一定的調整。

  入江正一是間諜——這件事情在真`六吊花的內部已經屬於早就知道的事實。

  白蘭對這方面的情報,是向來不吝嗇告知自己的守護者們的。

  在早就毀掉了彭格列指環的此刻,入江正一的那個「將十年前的彭格列家族成員帶到十年後的未來——也就是現在,依靠擁有無限可能的他們來打倒白蘭。」的計畫,對於白蘭本人而言,他也是樂於見到這種場面的。

  想要毀滅現在的世界,再建立一個新世界的白蘭,與加西亞再一次無可避免的在理念上產生了分歧。

  加西亞的理想,可從來不是毀掉後再創建一個新的。

  ——沒有母親存在過的痕跡的新世界,沒有創造的必要!

  她所想要變得更好的,從始至終都是現在的世界。

  加西亞沒打算攙和入江正一的前期計畫,她的目標一直都是將會來自十年前的彭格列十世。


第15章 家教(完)

  將來自十年前的彭格列十世從追捕中救下來的人、是一名穿著黑袍的陌生人。

  「不想死的話就閉嘴吧,年輕的彭格列十世。」

  「哈啊……」

  十四歲的沢田綱吉在面對不容置疑的要求時,已經很習慣聽命於此了。——全賴他那位鬼畜又兇殘的家庭教師所致。

  身披斗篷的黑衣人拉著沢田綱吉一路向著森林中飛奔。

  沢田綱吉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反正這一路上是暢通無阻。

  「現在閉嘴。想提問,等回基地再說。」緊隨這句話之後的,是這樣一個提示,「我們要快點了。」

  然後,本來一直胳膊被人抓著向前拉著沢田綱吉突然發現周圍的景色驀地發生了變化。

  他從被拉著的狀態,變成了被人提著衣領向著前方奔跑——

  雖然錯覺這一路上體驗了下人類的速度極限,但是澤田綱吉雙腳重新站到地面上後,只為自己能腳踏實地而感到由衷的慶倖。

  到了基地門口後,黑衣人看著前方的大門,對著身旁兩腿還在發軟的沢田綱吉說:「那麼,彭格列十世,下次不要和人一起去買菜,結果卻一個人迷路了。」

  「我只是想幫忙——」

  「你的任務是打倒白蘭拯救這個世界,才不是幫小姑娘買菜。就算想刷人家的好感度,也不是這麼做的。」

  「才才才才——才沒有啊。好感度什麼的……」

  沢田綱吉說道這裡,這才發現自己一點對這個人一點戒備心也沒有。

  「我們進去吧,我要見一下那位彩虹之子的倖存者——裡包恩。」

  裡包恩——沢田綱吉的家庭教師,身中詛咒的「世界最強的六人」之一,也是世界第一的殺手。

  算起來,他可以說是這群年輕的彭格列家族的成員們的一個主心骨。

  走進基地後,就有槍口對準了這位黑衣人。

  持槍者開口詢問道:「你是誰?」

  「十年前的裡包恩的話……這應該是你第一次見到我。」

  黑衣人抬起手,左手上的戒指昭示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雲之瑪雷指環的持有者,加西亞。」

  「白蘭的部下!」

  「對的,沢田先生。」

  「那麼,白蘭的雲守來這裡是想做什麼呢?」

  「請加上個過去式。」黑衣人——加西亞轉動著中指上的戒指,微微垂下了頭,「我現在已經背叛白蘭了。」

  「這麼輕易的回答,我不會接受的。」

  加西亞停下了轉動戒指的動作。

  「這樣說吧,我和白蘭的價值觀念在某個地方有著互相無法妥協的差異。我會戴上白蘭給的瑪雷指環,是因為我認為他擁有改變世界的才能——他擁有創建一個新世界的能力。一個比現在更好,所有人都能幸福生活的世界。」

  「但是現在的白蘭卻想要毀掉這個世界,再創建一個新的世界。」

  「這就是我和白蘭最大分歧。」

  加西亞說到這裡,裡包恩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說:「也就是說,你並不想毀掉現在的世界。」

  「當然了。」

  加西亞承認了這一點。

  「我的同伴已經全部死了。所以,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畢竟這個世界有著此世的我所無法忘記的回憶。但是白蘭要毀掉現在的世界的話,這是我所無法容忍的事情。」

  「憑什麼相信你說的話!」

  趕到此地的獄寺隼人眼神兇狠的看著這位持有瑪雷指環的黑衣人。

  「連真面目都不敢露出來——十代目!絕對不要相信這個傢伙說的話!」

  「但是……我不覺得加西亞在說謊……」

  「Giotto遺傳的超直感嗎?」

  加西亞看著那個為自己辯解的少年,忽然覺得循環往復的歷史不是什麼一件壞事。

  然後她放下了手,在下一秒,沒人知道她怎麼做的,就見到她站在了獄寺隼人的身後,而那只戴著戒指的左手也已經扣住了他的脖子。

  「我沒有必要騙你們。因為,我比你們所有人加起來都要強。」

  「!」

  沢田綱吉在一旁努力將這劍拔弩張的氣氛給緩和起來:「那、那個加西亞先生,請不要這樣……」

  「記住了,彭格列年輕的嵐守,現在本來應該保護彭格列十世的你,卻需要自己的十世為你向敵人求情,這份恥辱不要忘記了。」

  加西亞放開了手,然後走到了沒有人在的空曠地方。

  「獄寺說的也沒有錯。」裡包恩將槍口下移,卻也依然提出了自己的條件,「加西亞小姐,作為同伴你也有義務不再繼續這樣藏頭露尾了。」

  澤田綱吉驚悚的指著加西亞:「小姐……難道——」

  「蠢綱,這是徹頭徹尾的女性。」

  加西亞歎了口氣,雙手放在兜帽的邊緣,卻又放棄了。

  「抱歉,我有不得不這麼做的苦衷。」

  「是這樣嗎?」

  對於裡包恩有些咄咄逼人的態度,沢田綱吉再一次出面打圓場。

  「嘛嘛……就這樣吧。不要緊的。」

  聽到這話,加西亞覺得這一招以退為進做的可真好,而且還是純天然無公害的發自內心,為了鼓勵一下年輕的彭格列十世,也因為欠了Giotto那麼一份估計永遠換不了的人情,加西亞抬起手,將兜帽拉了下來。

  與百年前的那次叛變的舞會上,讓周圍的人感到震驚的容貌別無二致——

  膚如百合,碧綠的雙瞳,美得驚心動魄。

  加西亞拉下了兜帽後,在讓人看清了自己的容貌後,又重新拉了回去。

  「這就是我的苦衷。」

  一片死寂。

  沢田綱吉扯了扯嘴角:這種時候該說什麼好啊?

  他才不想說自己剛才看呆了呢。

  「那麼,現在的你們大概連白蘭的那些擁有瑪雷指環的守護者們都打不倒,怎麼去幹掉白蘭——拯救世界?」

  毫無動搖的最強殺手點名了加西亞來此的原因:「這不就是你來此的意義嗎?」

  他的反問引得加西亞贊同的答覆:「是的,為了鍛煉你們所以我才來的這裡。」

  「你們這群小孩子,現在就算一齊攻過來、也只會被我反過來全部幹掉。」

  加西亞抬起了左手。

  「沒有默契的配合,壹加壹引起的結果可是會小於二的。對我來說,這種程度的群攻可比車輪戰還容易對付。」

  她寬大的袖中滑出了一把西洋劍:「比如說在用劍術上,我一招就能解決掉那個雨守。」

  這下子,就連被點名的雨守都無法維持自己臉上的笑容了。

  「要試試看嗎?」

  加西亞望向那位少年。

  記得情報上記載,這位元雨守的名字是——山本武。

  他的父親似乎在蠻早之前就死了?

  算了,事到如今這些死人就沒什麼好提的了。

  裡包恩壓了壓頭上的禮帽:「換個地方吧。」

  正如加西亞說的那樣,她只用一招就解決掉了彭格列十世的雨守。

  要說方法的話,很簡單。

  她比他的速度要快。

  「以前我的一個同伴說過,唯一對敵時沒有破綻的劍術,就是『快』。」

  加西亞的劍尖抵在山本武的喉嚨上,語氣從容不迫。

  「你的劍道流派非常強。我這一生,大概也只見過一個人的流派比這要厲害。但是那個人的劍術完全沒有固定的招數。全部都是按照當時戰鬥的環境和敵人進行調整和改變。除了速度外,什麼地方都比我的同伴要強。」

  加西亞講的同伴是彭格列二世——Sivnora的雲守。

  她說的那個人正是彭格列初代Giotto的雨守——朝利雨月。

  「我這種還不行,還看得到移動的軌跡,但是只是沒辦法讓身體反應過來對吧。但是我的同伴卻真正做到了那種叫什麼……?嗯,瞬間移動。肉眼完全無法追上的移動速度。」

  「那麼,回家作業。」加西亞收回了手上的劍,「我說了兩個不同的『道』,你的道是什麼?」

  山本武一臉若有所思。

  然後,加西亞轉過身,看向身後站著的那些關心戰鬥結局的同伴。

  ——那些因年輕的彭格列十世而聚在一起的同伴。

  「那麼,知道我怎麼打敗那位同伴嗎?」

  她一抬手,從四周浮現了細小的白色圓球。那些鋪天蓋地的白色圓球之間互相由跳動的白色的「線」相連。

  不用接觸也能理解,這些跳動的「線」正是「電」。

  「天羅地網之下,別說瞬間移動了,就算你會分身術一樣都是只有束手就擒的命。」

  左手向後一揮,這些白色的圓球與相連的電流全部消散的無影無蹤。

  「這個幻術怎麼樣?彭格列的霧守?」

  這次的提問是向霧守那位年輕的小姑娘。

  羞怯的小姑娘只是握緊手上的武器。

  「謊言中的真實,真實中的謊言。幻術師所能做到的巔峰——」

  裡包恩在一旁解釋著剛才的那一幕。

  「剛才那個若是幻術的話,還真是不簡單呢。」

  「有幻術」這種頂級的幻術技巧,放眼世界都不會有多少幻術師能夠做到。

  「以前看過自己的同伴用過很多次這種幻術。」

  「D`斯佩多」這個名字都已經到了加西亞的唇邊,她卻還是咽了下去。

  天曉得斯佩多那傻逼到底那根神經不對了,居然還拼了命也要讓自己的意識保留到百年之後——

  總之,這個傢伙已經從癡情發展到無藥可救的變態了。

  「那麼,家庭作業是……嗯,要做到比剛才那種程度的幻術更厲害才行。」

  加西亞一甩衣袖,望著眾人。

  「那麼,下個是誰?」

  白蘭那邊,他看到了加西亞留下一張「我不幹了。」的字條。

  理所當然的,在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帶著真偽各一枚的瑪雷指環跑路了。

  「白蘭!」鈴蘭一臉氣憤的抓著白蘭的衣角,「菖蒲太過分了,讓我去把她抓回來!」

  「不用擔心。」

  白蘭摸摸鈴蘭的頭,笑容和藹可親。

  「菖蒲還會回來的,一定。——不回來的話,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當他說到最後一句時,鈴蘭因為那個冰冷的眼神而瑟縮了一下。

  加西亞看著手上最後一塊棉花糖,還沒做好吃掉的準備,就被跑過的「小奶牛」搶掉了。

  啊,不是奶牛,是藍波。

  五歲的小鬼手上拿著加西亞剛才取出來的棉花糖,興奮的向前跑。

  「藍波大人拿到了棉花糖,棉花糖——」

  他原地轉悠悠的準備將棉花糖吃到嘴裡,但是卻被反應過來的加西亞給奪走了。

  從小孩子手上搶糖真是太丟人了,加西亞摸了摸口袋,從裡面取出一枚水果糖,丟到了藍波的嘴裡。

  「乖了,乖了。」

  硬糖可以給,但是這個不能給。

  天曉得白蘭是那根神經沒搭對,居然將所有的穩定劑全部做成了棉花糖這種造型。

  當初白蘭也說了——

  「加西亞的器官衰竭不是什麼原因不明的病,要說明原因的話,會造成這種結果,是因為加西亞的戰鬥方式導致的。」

  所謂傷敵一千自傷八百什麼的……雖然沒有到這麼不合算的地步,不過在意思上也差不了多少。

  「雖然破壞力確實很可怕,但是對自己身體的危害程度也很大。我用的治療方法雖然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全部修正過來,但是造成的結果就是——」

  白蘭打了一個比方。

  也就是說,加西亞她的身體已經喪失了對身體劣化的敏銳度——她現在就是個不會自己提出維修要求,也不會自我修復的機器人,一旦出現了故障就是無藥可救。只能進入被報廢的命運。

  但是白蘭不愧是能連通所有平行世界的天才,他天才的想出了一個補救的辦法。

  就是那些做成了棉花糖的樣子,就連口感也和普通的棉花糖別無二致的穩定劑。

  「一顆的材料費是二十萬美金喲。」

  當然,這二十萬還不包括前期投入的研發費用,還有人工費和儀器使用的費用。

  所以,加西亞的戰力可以說是白蘭用錢堆出來的。

  白蘭也曾經對著加西亞半真半假的抱怨過:「為什麼Sivnora把你往死裡面用的用到快壞掉了,就往冰裡一封,然後等著後人找到了醫治的方法後再來喚醒你?」

  加西亞該說什麼呢?

  如果Sivnora不那麼做,你壓根就見不到我,我早就死在了百年前了。

  有時候她閑下來也會想:若是死在了百年之前,會不會更好一些?

  不用面對Giotto和Sivnora守護了一生的彭格列被毀的命運,不用醒過來後,發現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知道自己的人,只有白蘭這個神經病一個,而且還是從文書上記載中知道的自己。

  ……沒有一個,能夠理解她的人。

  年輕的彭格列十世與他的守護者們,解決掉前來日本的那幾個六吊花的成員的戰爭,加西亞沒去參加。

  她吃掉了最後一顆穩定劑,然後保持了訓練時在一旁指點的高深莫測的態度。

  謝天謝地,她第一天違反往日做人風格的拉足了別人的奮鬥指數。只要躲掉那個整日缺架打的雲守,將他踢給那位加百羅涅家族的首領就可以了。

  閑的沒事做的時候,加西亞也會稍微回憶一下過去。

  加百羅涅家族這個名字,似乎她以前應該聽說過……

  等到來日本的六吊花全部被解決,而義大利主戰場就只剩下個嵐守吉爾菲戈爾待宰時,加西亞總算想起來了加百羅涅這個姓氏了。

  我勒個去。我記得那個小夥子是個徹頭徹尾的抖M啊,和斯佩多不相上下的癡情傻瓜。

  加西亞用藏在斗篷下面的眼神掃了迪諾好幾眼——她是怎麼也沒辦法從這傢伙身上瞧出來那種蠢到無藥可救的癡情基因啊。

  ——大概這種基因屬於劣化基因,被優化基因給淘汰掉了吧。

  加西亞很快就給自己找到了這種安慰方式。

  當吉爾菲戈爾被彭格列的暗殺部隊的BOSS一槍爆頭後,加西亞長長地舒了口氣。

  別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拜託,你們都不知道我忍那個和白蘭在神經病的程度上有異曲同工之妙的腦殘王子忍了有多久了。」

  被加西亞科普了一番「你的計畫白蘭全知道了。」了的入江正一,已經從打擊狀態中恢復過來了。

  他現在急需和加西亞好好討論一下接下去的發展,畢竟沒有誰能比他們兩個在白蘭手底下幹活的間諜更能清楚內幕了。

  加西亞看到入江正一對自己的那副欲言又止表情,但是卻不想講什麼。

  反正白蘭那傢伙,絕對會在這時候出現,然後潑一臉盆的涼水給他們。

  「諸位辛苦了。」

  全息投影的白蘭一副前來「勞軍」慰問的表情出現在眾人面前。

  然後他講了一大通的話,總而言之,中心思想就是你們現在打倒的不過是假冒的六吊花,那些瑪雷指環也是假貨,真貨還在他手上,而且真正的六吊花還沒登場。

  然後,白蘭在螢幕上投影了六個身影。

  不知道該說他是太過自信了呢,還是說已經目中無人到了極點,所有的瑪雷指環的持有者全部都沒有打馬賽克,反而清清楚楚的將相貌露了出來。

  不出所料,裡面就有加西亞的身影。

  「這就是我為什麼我不想講的原因。」

  對於抵在自己腦後的槍口,加西亞頭不轉也能知道身後站著誰。

  嘖,世界第一的殺手就算受了詛咒變成了小嬰兒,也照樣是那麼兇殘。

  「一件事情講兩遍可真的很麻煩。而且就算我講了,以你們的戰力也沒轍吧?——更何況,現在白蘭那個變態不是已經在解釋了嗎?」

  「打個比方,我的嵐守菖蒲——」

  好死不死的,白蘭想要炫耀自己部下的武力,偏偏挑中了加西亞。

  「是被我從冰裡面解凍出來的呢。在這之前的百年,一直都被封在冰裡面。她的身份,你們彭格列的人應該也清楚哦。——以前是彭格列二世的嵐守,『大量殺人者』加西亞。」

  加西亞沒忍住,伸手捂住了臉。

  「白蘭那腦殘,我那麼多的外號怎麼偏偏找了那麼一個。」她對此超不滿的。

  「將一切與彭格列為戰的敵人,簡單的,毫無花哨的一齊殺死的彭格列二世的嵐守。」白蘭笑眯眯的科普著加西亞的身份,「她的素性在彭格列的歷史文件中也留有痕跡哦。伴隨著文字所記錄的內容,她的履歷……就連記錄資料的人也留下了很可怕的批註呢——她與死很親密。這樣子的內容。」

  「啊對了,雖然我的菖蒲跑到你們彭格列那邊去了,不過提醒你們一下哦,她在被Sivnora封到冰裡面前,可是準備從彭格列叛逃呢。」

  這回換裡包恩開口了:「加西亞,你的夢想還沒有更替對嗎?」

  「嗯。當然了。」

  「原來如此,這樣子叛逃的理由就可以知道了。」

  「不愧是裡包恩先生。」加西亞笑彎了雙眼,「因為哪怕彭格列換了一個BOSS,但是結果,Sivnora這傢伙是比起改變這個世界,更關心彭格列的生存。」

  因為理念不合,就可以毫不猶豫地換掉自己頂頭的上司。

  ——加西亞就是這樣子的一個女人。

  沢田綱吉嘴角抽了抽,打從心底慶倖白蘭那傻逼的願望讓加西亞「總而言之——」

  白蘭又BALALALALA的說了一堆話,中心思想只有一個:十天后開始一場真人Choise戰,勝利者就能得到戰爭的勝利。

  換言之就是各方經過篩選後,各自派人出去在某個地方打一架,贏的人就獲勝。

  就是這樣子的內容。

  「反正白蘭到時候也會作弊去獲勝,只要尤尼出面用密魯菲奧雷家族合併時獲得的異議權,就能否決這場戰鬥的勝利結果了。」

  加西亞攤開手,對入江正一說了件殘酷的事實。

  「白蘭那傢伙,可是超喜歡違反規則,完全不遵守規則,用自己強大的力量將一切碾壓過去的神經病。」

  她對白蘭的瞭解——可能比誰都要深刻。

  「問題在於,整個世界並不站在他那一邊。這是最後一組七的三次方了,失去了這最後一組七的三次方,這個世界就會喪失平衡然後被徹底的毀滅。所以,天時地利人和,統統不站在白蘭那邊。」

  加西亞睥睨不屑的眼神,和當年的Sivnora注視著上門挑釁的敵人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們一定會贏。這種Choise戰勝了輸了都沒關係,只要最後能打倒白蘭就可以了。只要白蘭不參與的Choise戰,贏還是輸都沒意義。」

  加西亞是現實主義者,更是結果論者。

  在她眼裡,白蘭提出的Choise戰根本就是一場玩笑。

  只要白蘭不參加,這種娛樂節目壓根一點意義都沒有。

  她剩下不多的壽命,可不能浪費在這種戰鬥上面。

  白蘭也很清楚這一點。

  看到Choise轉輪上出現的兩個嵐屬性的選擇時,加西亞看著對面笑眯眯的白蘭,向前邁了一步。

  「彭格列十世,算我一個吧。」

  白蘭那邊派出了雲守、雨守、霧守和晴守麼。

  加西亞算了算,覺得還很合算。

  沢田綱吉和他的那群守護者從這些六吊花那邊得到了足夠的戰鬥經驗了,那麼接下去就由她來掃平戰場吧。

  怎麼說也要對得起白蘭提醒她的那個「大量殺人者」的外號嘛。

  加西亞將身上的斗篷解開脖子上的系帶,往身後一丟——

  她穿著的那一身制服,正是Sivnora沿用Giotto時代下來的彭格列的戰鬥服——

  黑西裝,白襯衫。

  當年她就不該去盯著Giotto上了那艘開往日本的船——

  這份欠下的人情她現在要拿命來填。

  雖然一旦開始戰鬥,那就徹底進入了死亡倒計時。

  那麼,她就在死前就先幫這些彭格列的後人們,掃平一下障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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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叛逆的魯魯修

  腐朽的國家,宦官弄權而使得大權旁落。

  皇帝的權利被完全的架空。

  父親連暴怒都做不到只能強顏歡笑,母親在深夜抱著她以淚洗面。

  「難道朕就再沒有兒子了嗎?」

  一國之君的父親,對著她和她的母親低聲歎息。

  五歲的她手上抓著幾顆珍珠。

  這是今年的貢品。

  雖然是上等貨,但是比起它們本身的價值,遠超數倍、數十倍、數百倍的民脂民膏被消耗掉了,作為耗損的部分,全部納入了那些因為身體殘缺而心理變態了的宦官們的手中。

  比起男性的繼承人,女性更好掌控。

  宦官們抱著這種想法,向著她的父親進言。

  難得的,這位被架空了權利的天子,在與宦官們爭執一番後,為自己爭奪到了女兒太傅選擇的權利之後,終於默認了這一決策。

  五歲稚齡成為一個大國的皇位繼承人,即便只是個權利被絕大部分架空的女太子,也足夠惹人注目了。

  已經讀書識字的她在學習和分析上展現了卓越的才能。

  天子為她挑選了只在文學上有極高的造詣,但是在其他方面,能撼動、能影響朝堂的權利為零的葉蘭台,作為太傅。

  年逾五十的葉蘭台的葉家,是世世代代都效忠于皇室的忠臣。

  能夠用的人就都用上。

  蔣瑞華手上的籌碼太少,不得不連這位滿腦子「臣為君死」的大文豪也得用上。

  但是她卻不信任、完全不相信葉蘭台所推崇的聖人所言的治國之道。

  這些所謂治國之道的鬼玩兒意真要有用,這天下就不會是他們家的人來當天子了。

  有一件事非常重要,必須要記住。

  那些書上寫的東西只能作為有一定參考的文獻,但是絕對不能相信其中的可行程度。

  說白了,她從不相信連寫書人自己都沒能做到的事情。

  吸收各種言論,翻閱各項歷史文獻,與世界的形式進行對照,在棋盤上不斷推演其中的可行性。

  一次又一次,在母親掌燈來探望她時,她還坐在棋盤上推演可行性。

  棋面上是錯綜複雜的一片膠著的局勢。

  天時地利人和。

  還有——

  從她手中丟出一枚色子。

  色子在桌上轉動,最後向上的一面是六。

  「瑞華很厲害呢。」

  天子的妻子,一國之君的皇后,慈愛的目光落在自己年幼的女兒身上。

  她絕不會吝嗇自己的誇獎,所謂的嚴父慈母,正是這世上最標準的配置。

  「但是現在已經很晚了,明天還要去上學不是嗎?」

  「是。」

  她自己將棋面上的黑白二子收回盒子裡,隨後才從椅子上跳下來。

  在身邊侍女們的服侍下,七歲的小姑娘換下身上的常服,洗臉淨手後,喝下一杯母后親手煮的熱牛奶,然後躺倒床上,乖巧的任憑自己的母親將被角掖好。

  看著女兒閉上雙眼後,皇后依然凝視著自己的女兒。

  好夢,我的女兒。身肩一國重擔的你……

  在蔣家的血脈中根深蒂固,昭顯血統身份的獨有白髮,襯托著年幼的女孩越發的幼弱無辜。

  我的孩子,必須在這樣的時代繼承皇位嗎?

  皇后合上雙眼,絕不能讓自己的淚水落下。

  稍稍過了好一會兒,這位本應整個中華聯邦最尊貴的女人才睜開雙眼,轉身走出了女兒的寢宮。

  「不要弄出聲音來。」

  她在離開時,特意叮囑著周圍的宮人。

  蔣瑞華是個得天地所鍾愛的孩子。在學習上的才能常常讓她的太傅葉蘭台驚歎,隨後,他拼命將這份驚歎藏於胸中。

  在被那些宦官們掌權的今日,葉蘭台和太子殿下不都不將這一份才能小心的掩飾起來。

  她的獨立思考能力似乎與她的學習能力都是與生俱來的一樣,從未做過一件錯事,甚至在不知何時,已經想到了所有人都無法想到的內容。

  在蔣瑞華十歲的時候,發生了件糟糕的事情。

  鄰國的日本被大不列顛布裡塔尼亞帝國徹底佔領,別說日本的那個皇室了,就連日本這個詞語都從地圖上抹去了,剩下的只有11區這個殖民地的編號。

  蔣瑞華抓起一把籌碼,然後看著籌碼從自己的指縫間落下。

  將僅剩在手掌上的一張籌碼翻到正面,上面刻著的是她從五歲開始的願望。

  三個月後,中華聯邦第八十八代皇帝病逝,一身白衣的蔣瑞華合上父親的雙眼,心中發誓要將應屬於自己的全部奪回來。

  她的局已經布完了,現在就是收官階段了。

  詔令將擁有大權力的宦官們都召進宮來,所有的宦官們都從自己的眼線處得到了這是權力分配的場面。

  所有人都需要這位元只有十歲的新天子的青睞,就算已經被完全架空了的天子,但是只要她在某件事情上表達了傾向於自己的態度,那麼就能得到在這個國家上最為重要的一樣東西——正當理由。

  行事需要正當理由,若並非正當理由,那在這片土地上就會被政敵輕而易舉的以「逆賊」所判處死刑。

  所有的大宦官們都到齊了。

  居於高位上的天子腿上橫放著一柄劍。

  此乃天子佩劍。

  由其父傳下。

  蔣家代代相傳的寶劍,此劍曾經在歷史上三十三次暫時交予臣下,而每一位都是名留青史的代天巡視國內土地的天使。

  時至今日,也不過是一柄意義高過實用性的寶劍罷了。

  然後,這柄百年未曾沾過鮮血的寶劍如今被天子拔出了劍鞘——

  「一個不留。」

  她端坐在椅子上,白色的長髮整齊妥帖的束在頭頂,屋內的禁衛軍們下手宰殺這些宦官們的動作如狼似虎,兇暴殘忍。

  他們仿佛代替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們,將往日的恨意全部發洩了出來。

  滿屋子血肉橫飛,哀嚎不絕。

  守在屋外的宮女低眉垂手,似對屋內的哀嚎與刀尖之聲一無所知。

  等到單方面的殺戮結束之後,蔣瑞華才站了起來。

  她對站在自己左側的侍女說道:「非魚,喊人過來收拾殘局。」

  隨後對單膝跪在自己身前的那位禁衛軍的年輕將領講道:「黎將軍,朕將這柄臨淵劍交予你,這些宦官們——我要他們抄家滅族、一個活口也不留。」

  「臣遵旨。」

  煩人的登基大典結束後,蔣瑞華開始清算整個朝堂了。

  她計畫中的諸多事情:有罪的官員落馬,有能力的底層官員被大力提拔,大力普及教育事業,提升軍備實力,而焦頭爛額的一堆事情總算是能有了一個可以讓計畫有條不紊的發展下去了章程後……

  當務之急卻是——

  「懷孕?!」

  蔣瑞華聽到自己的母后居然有了三個月的身孕時,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

  「陛下,哀家不想要這個孩子。」

  這個國家,甚至可能是這個世界最尊貴的寡婦,摸著自己的小腹,一臉慈愛的望著自己的女兒。

  「我的孩子,只有陛下就足夠了。」

  這位太后這麼講道:「哀家什麼忙也幫不上陛下,陛下所思慮的是哀家從來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可……我也不能給陛下留下隱患啊。」

  蔣瑞華跪在了榻上,將臉貼在母親的腿上,雙手環著她的小腿,沉默不語。

  過了好一陣子,她的母親才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背。

  在母親的眼中,就算明知自己的女兒是這個國家地位最高的天子,也依然是那個小時候需要她夜夜掌了燈,去她的寢宮看著她入睡的小女兒。

  而且——

  「去吧,哀家要喝藥了。」

  將女兒哄出去後,太后看著手上的那碗打胎藥,微微一笑,雙手端著藥碗,一仰頭,將濃黑的藥汁喝得一乾二淨。

  蔣瑞華一路沉默不語的走向書房,在書房裡看了整整三日的摺子,直到非魚告訴她太后已經渡過了打胎後的危險時刻,以及黎星刻將軍帶著抄家後整理好全部清單過來了。

  抄家滅族才是這世界上擁有最高效率的工作。

  書房的門被端著茶水進來的霧花關上,在這書房內的只有四個人。

  蔣瑞華看著黎星刻帶來的清單,眼睛盯著最後折算出的價格,突然說起了不相關的話。

  「朕不想做人。」

  「陛下!」

  這個發言太過驚世駭俗。

  「朕要變成怪物。先是怪物,然後是這個國家的天子。」

  她抬起手,阻止了他人的進言。

  「正因為朕是這個國家的天子,所以必須是怪物。朕要的效果,是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最起碼絕大部分人一想到朕這個怪物的存在,就連思考的能力都因為大腦被恐懼支配而無法運轉。」

  「朕絕不要今日的事情再次重演。」

  黎星刻認為天子講得是宦官干政的局面,而非魚和霧花則知道,這位天子講得是自己的母親不得不將父親留下的孩子一碗打胎藥給弄死的事實。

  就為了不留下隱患,所以必須弄死可以替換的後備者。

  隨後,她看著將臨淵劍送還的黎星刻,開口道:「黎將軍,許久之前,在這污穢不堪、腐敗爛朽的朝堂上,汝乃朕所見到的官員中,少有的清正不阿,並且極有才華的官員。今日,此劍賜汝,請勿辜負朕與民眾的期待。」

  「定——不負陛下所托。」

  黎星刻眼含熱淚一臉信任的離開了書房,而向來不在人前展露絲毫情緒的蔣瑞華則被非魚和霧花二人提醒——

  「陛下您太心急了。」

  「剛才的那些話,陛下說的太露骨了。」

  蔣瑞華將手上的那份文件轉過來,展現給兩位侍女們看。

  「這麼多錢,被那群腦滿腸肥的傢伙貪污了這麼多錢——」

  她將手上的文件重重的往桌上一摔。

  「這可是中華聯邦一百年的全國收入!」

  最富有的一位宦官,一個人便坐擁了二十年過半的國民收入。

  這可真是——

  「非魚,我都想再來幾次這種抄家的事情了。」

  在霧花不贊同的目光注視下,非魚問道:「需要為您準備一份名單嗎?」

  蔣瑞華在那個瞬間,真的希望這位中華聯邦的情報部門第一人給自己準備一份名單,然後照著名單開始抄家。

  但是她強壓下了這份誘惑。

  有了這麼多的一筆錢,能幹的事情就更多了。

  之前苦惱的銀錢短缺的計畫全部能夠順利推行,而中華聯邦內部的抄家滅族的事情放到國際上來,就算布裡塔尼亞帝國代表聯合會譴責了一番,反正中華聯邦向來不參加這種魚唇的一言堂的會議,蔣瑞華當然不去睬他們。

  上至國家重臣下至平民百姓,所有人無不因為國之蛀蟲的宦官們從歷史上消除而舉國歡慶。

  當凝聚在一起的中華聯邦那種千百年來奠定在靈魂深處的、對天子的敬畏和愛過的情緒被引爆之後,舉國為了一個目標而動作時,那強大的行動力讓整個世界膽戰心驚。

  君來犯,吾等必死戰!

  從歐洲聯盟威逼利誘挖來的各種研究人員,在提供了優渥的研究條件以及將他們的家屬都通過各種管道給一齊搞了過來後,這些研究者們在幾年之後,都再也想不起來回國這種事情了。

  「霧花,都說科學無國界,但是科學家有國界……可也沒見到這些人有多麼愛國啊。」

  「因為歐洲聯盟是個鬆散的組織的緣故。」

  負責天子的衣食起居,甚至還肩負貼身護衛這等職責的霧花,盡心盡責的給自己的天子解釋著她本人也清楚的事情。

  「根據歷史來看,歐洲聯盟的居民是不會對一個地區誓死效忠的。那些為了保護地區引發的戰鬥,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地盤而拼死戰鬥罷了。」

  「我們不是也是也在這麼做嗎?」

  「陛下,我們是有理的一方。」

  「理由什麼的,想要找的話總歸能找得到的吧。」

  「陛下,請務必不要這麼說。」

  看著霧花的表情,蔣瑞華有些得意的笑了。

  「啊啊啊,總算見到了霧花著急的表情了。」

  「陛下,這一點也不有趣。」

  「放心吧,我早在很早之前就拋棄了『人』的存在了。」

  蔣瑞華看著手上的這份最新的軍工產品的進展彙報,「現在,朕是怪物。」

  「然後,朕的怪物之名,將會成為敵人噩夢。」

  正在此時,非魚帶來了最新的軍情戰報。

  「黎、黎星刻將軍在符拉迪沃斯托克遭遇布裡塔尼亞帝國二皇子修奈澤爾的軍隊,現在生死不明——」

  聽聞這個消息,天子卻冷靜下來,一連追問了幾個問題,隨後便清點國內的兵力,開始作戰的準備。

  當然,國內動員。

  自從第一次出現在各種螢幕上後,天子蔣瑞華就積極的出現在各種新聞媒體的報導當中,一個親民、勤政的天子形象,時不時露出個純潔無邪的賣萌笑容讓國民記得這個在外國口中傳頌為怪物的天子,其實不過只有十三歲的年紀。

  在國內,天子的人氣可是能夠力壓一切的活人。

  而在國外,中華聯邦的天子蔣瑞華向來都是展現以絕不退讓的強硬態度。

  她所鍾愛的正是年輕氣盛的官員,但是卻也極其的尊師重道。

  葉蘭台這位太傅,在太子成為天子後,便官拜宰相一職。

  他身上的重任,就是給這位年輕氣盛銳氣逼人的陛下在下達一個尖銳的命令之前、給她潑個冷水,讓她再思索一下這個命令是否恰當。

  這種時候,只要能說服了葉蘭台,那就可以了。

  「對了,帶朱雀組和青龍組的機體過去。」

  非魚在一旁提醒:「但是,還沒有進行過不同場地的實戰測試,只是各項資料達到標準了……」

  蔣瑞華卻一言拍板:「不,這就夠了。」

  非魚領命退下後,霧花在一旁提醒道:「陛下,您太過看重黎星刻了。」

  「文治武功,他在任何地方的才能都無可挑剔。朕如果去做的話,也不可能會做得比他更好。而且——」蔣瑞華看著永遠不變的書房內的擺設,「朕只能待在這個紫禁城裡,一直到進了棺材才能從這個地方離開。」

  「陛下,請不要繼續這麼講了。」

  「朕即沒有想抱怨什麼,也沒有怨恨什麼。既然決定變成怪物,那麼這些感情都沒有存在的價值。」

  霧花愣了一下,她沒想到天子居然就這麼輕易的將這種話講了出來。為了回應這份信賴,她深深地俯下身,低下了頭。

  千言萬語抵不過這麼一個臣服的舉動。

  這是,天子說了:「朕想吃母后做的綠豆酥。」

  「是的,臣下立刻去轉達陛下的意願。」

  送走了霧花後,獨自一人待在書房內的天子捏緊了手上的御筆。

  不能死,絕對不能死,黎星刻你可絕對不能死!

  我花了那麼大的精力栽培你,你怎麼能就這麼死掉了?!

  陷入困境的黎星刻與他的三千人戰隊,一直支撐了12天,終於等到了國內的援軍。

  這是以二十八星宿為名,分為朱雀、青龍、玄武、白虎四組,亦是朱雀組和青龍組兩個組,共計14台機體的首次登場。

  14台性能卓絕的機體以及多次戰爭培養出來的A級王牌機師,而在這14台機體之後是龐大的軍隊——

  這支援軍不僅僅帶來了勝利的曙光,而且還帶來了天子陛下的命令——

  「活捉敵方陣營的修奈澤爾二殿下。」

  「從現在開始,攻守逆轉了。」

  紫禁城中的天子陛下拈起一枚白子,落在了棋盤上。

  「修奈澤爾二殿下,歡迎你來中華聯邦友好會談。」

  看到黎星刻傳來的現狀照片,被他抓住的白王子果然如同傳聞中的那樣——

  視頻那段的天子陛下突然間這麼說了:「朕果然無法理解布裡塔尼亞帝國的審美觀呢。」

  黎星刻啞口無言。

  「黎星刻,你給朕記住了。」天子陛下這麼說道,「到了你這個位置上,你的生死就不是簡單的歸你一個人管了。哪怕你到了地獄裡面,朕不管你是用爬的也好走的也好,坑蒙拐騙想盡辦法也要給朕回來。如果回不來,朕會親自去地獄把你搞出來!」

  黎星刻低下了頭。

  「臣遵旨。」

  他的手在微微的顫抖,這份信賴太過沉重,他不知道能否承擔的住。

  忽然想起了非魚在很早之前,第一次與他見面時,曾經告訴過他的話語:「陛下的信賴很沉重,若沒有那個覺悟的話,請在此提出來。」

  黎星刻那時沒有提出異議,現在也不應該會有。

  當視頻結束的時候,他也恢復了往日的果決。

  關於給布裡塔尼亞帝國帶來半個歐洲聯盟領土的二皇子——修奈澤爾`Ei`布裡塔尼亞的贖回一事,他的父親,布裡塔尼亞第98代皇帝是這麼說的——

  如果中華聯邦的天子這麼想要我的二兒子的話,那就請儘管娶回去好了。

  「朕對你的二兒子沒有半點興趣。」

  「我有很多兒子哦。」

  「我對你們家的男人統統沒興趣。」

  「那麼,女兒呢?」

  「……」

  蔣瑞華在心底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看吧,這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兩個政權之間的對話。

  只要能獲得中華聯邦的天子的婚姻,別說是最優秀的皇位繼承人了,整個皇室都對她開放,任憑選擇。

  「完全不必了。」

  蔣瑞華很果決的回答。

  「朕已經嫁給了朕的國家。」

  所以讓他們來談談修奈澤爾二皇子到底值多少錢吧。

  在非魚帶回來的情報裡,天子看到了關於GEASS 這種超能力的話題。

  而能夠賦予他人GEASS ,並且能夠擁有不老不死之身的Code——

  「朕對長生不老沒有興趣。」

  別開玩笑了,當怪物當了這麼幾十年就夠了。

  難道還要永生不死的當下去嗎?

  於是接下去的計畫裡,每年都會提出搞死這個世界上僅剩的兩個Code的提案。

  五年後,付出了數十人的犧牲後,被困於日本地區研究所內的C.C與布裡塔尼亞帝國的Code教團主V.V徹底死去的報告被擺放在了天子的桌上。

  在確認了這一點後,她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

  「那麼,問問看修奈澤爾想不想搞掉自己的老爹自己當父親吧。」

  說實在的,修奈澤爾這傢伙可比他爹好弄多了。

  有修奈澤爾這麼一個對弈者,總比面對他那不要臉又神經病的老爹要好。

  和現任的這位布裡塔尼亞帝國的皇帝幾次三番的交手後,蔣瑞華打從心底不想再和這個神經病對局了。

  五十年後,平穩渡過了政權改革,從皇權獨裁走向三權分立制度的中華聯邦,繼續著自己的興盛,至於這份興盛能延續多久,已經不是那位一生都嫁給這個國家的昔日天子——蔣瑞華——所要考慮的問題了。


第17章 藍色生死戀

  再睜開眼睛沒多久,加西亞就發現了一個不算好,也不算太壞的消息。以及一個挺好的消息。

  不算壞也不算好的消息是她家裡似乎沒多少錢,好消息是就算沒多少錢,也沒有到負債的地步。

  挺好的消息是,她還是在有抽水馬桶和電線與網線的社會。

  沒有這些東西雖然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享受過了這種便利後,能再享受一下當然是個好主意。

  雖然母親因為生了個女兒不太開心,但是父親卻挺高興的。

  畢竟是第一個孩子,受到二人的關照是杠杠的。

  這一次她的名字叫趙容夏,成了個韓國人。

  父母在某個鄉下地方開了一家飯館,來飯館裡吃飯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和一些與母親類似的豪爽大方的女性。

  在為了生活而拼命工作的人面前,男女有別與禮儀風度統統都是有錢人閑的蛋疼搞出來的玩兒意。

  過了幾年,嘴甜勤快又聰明的趙容夏就成了給父母長臉的驕傲。

  上了小學後,趙榮夏才發現這年月的小學老師有多勢利眼。

  媽蛋,好端端一個教師節,所有同學的家長都有給老師塞錢啊!

  她們家辛辛苦苦的幹一個月,都攢不下那麼多錢。更何況這時候趙容夏的媽媽又懷孕了呢。

  醫生暗示過了,這一胎可是個男孩子。

  好麼,要有弟弟了。

  趙容夏發現自己在繪畫上面有點天賦後,就給自己老師畫了張賀卡,然後在心底暗暗發誓,這老師要是敢嘲笑她的禮物微薄她就摔桌子罵人。

  反正她是鄉下來的野丫頭,沒禮貌又俗氣,幹什麼出格的事情都不稀奇。

  正好相反,那位老師雖然是個勢利眼,但是在這方面的眼光卻非常毒辣。

  她就想到了,趙容夏這繪畫天賦只要培養的好,一定能拿獎給自己爭到臉面。

  於是這位老師專門跑了一趟趙家,和趙容夏的父母談了談,誠懇的表示「容夏這孩子有繪畫的天賦,父母再苦也不能浪費了孩子的天賦。」

  中心思想就是「孩子成長的前期,再苦也一定要投資,到了後來孩子學業有成掙大錢了,你們還不怕沒有百倍千倍的回報嗎?」

  趙容夏覺得這說法挺二的。

  她還記得自己以前和真正的藝術家相處過,那種——畫上的每一筆都透著一股靈氣,整幅畫都好散發著一團豔光的傑作,怎麼是自己這麼點小天賦就能搞定的?

  可趙家爹媽被說動了,她也沒轍。

  老師給趙容夏報得繪畫班一個星期的雙休日全部泡在了裡面,這個繪畫班的重點不在於常駐老師的師資力量,重點是偶爾會來上一節指導課的國內大拿尹教授。

  尹教授有時也會把自己的兒子帶來,然後他的眼光落在了一副素描上後就移不開眼了。

  「功底很扎實啊,基本都沒錯。」

  一旁跟著的老師趕緊回答:「誒,趙容夏是我們這個班級裡天賦最好的一個。」

  年僅七歲的尹俊熙,第一次見到趙容夏,就是看著她拿著紙2B鉛筆在紙上不斷練習著素描的身影。

  對趙容夏來講,雖然課上老師發的紙是不能帶回家去,但是這些紙張費用可全部算在了她們家教的學費裡面,這都是錢啊,多畫一張也好。

  曾經坐擁天下、一切事物因有盡有的女皇陛下,此刻不得不為了那麼幾張紙斤斤計較。

  人小不成事,而且從小就沒有那個環境,她這一世估計也培養不出來什麼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政客了。

  要是條件好——

  她還真有當總統的打算。

  尹教授第二天,就找補習班的老師打聽到了那位叫做「趙容夏」的小姑娘的住址,然後一路尋了過去。

  就算對藝術絕緣了大半輩子,但是因為生平最得意的大女兒正在學畫畫,趙家父母也刻苦的研究過,雖然他們倆也只知道國內的幾個名人,但是尹教授的大名可是如雷貫耳。

  人家一個堂堂教授找上門來,要收他們的女兒當弟子,夫妻倆當然高興不已。

  問題是——

  趙母有些尷尬的擦著手:「容夏那丫頭,剛才還和我說是要去寫生,現在人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對他們來講,這種鄉下地方就是小孩子能夠隨便撒丫子亂跑的地方。

  尹教授一路過來,維持著文人騷客的文清態度,對這種和現代都市相反的淳樸的鄉下地方很感興趣。

  就在天忽然暗了下來時,趙容夏一路飛奔著回來了。

  「媽媽,外面要下雨了,我就趕緊回來了——誒,有客人?」

  趙家的住處是典型的前面飯館,二樓則是店主一家住所的結構。

  「這是尹教授!」

  趙父趕緊拉著自己的女兒過來,趙容夏看到尹教授的相貌,就知道他是誰了。

  「尹教授好。」

  尹教授看著渾身上下收拾的乾乾淨淨,就算一路飛奔也沒亂七八糟的趙容夏,越看就越是覺得她鐘靈慧秀是個好徒弟。

  結果,尹教授給家裡打過電話,在這邊吃了頓飯,再歇了一會兒,等雨停了離開前,便收下了趙容夏這個徒弟。

  他認為自己挖到了一個天才,悲劇的是,趙容夏壓根就沒想過靠畫畫來混飯吃。

  她感興趣的是CG繪圖。

  換言之,油畫流派的大拿尹教授,他註定要有一個叛出師門,在CG繪圖這條因為科技的發展而活躍起來的邪門歪道上走得非常成功的弟子了。

  .

  .

  跟著尹教授學了三個月畫後,懷孕期的尹阿姨對於自己丈夫收在門下的小弟子特別特別的母愛氾濫。

  趙容夏嘴甜人乖賣得一手萌,而且對尹媽媽來講,小姑娘就是比自己的兒子貼心。

  尹俊熙頓時就心情抑鬱了。

  小孩子麼,家長的注意力放在別人家的小孩身上,會吃醋很正常。

  趙容夏壓根就不睬尹俊熙那幼稚到了極點的眼神注視。

  尹媽媽當然看出來了自己兒子望向自己的幽怨眼神的內涵。

  她拉著兒子過去,語重心長的講了一番後,等尹俊熙同學在出來,已經能夠用平常心來對待趙容夏了。

  趙容夏才不管小屁孩的想法呢。

  尹教授知道她家裡條件不好,就說自己的弟子都該用老師準備的繪畫工具,這份恩情趙容夏記在心裡,心道若有機會,一定要報答這份恩情。

  到了下課的時間後,尹媽媽送趙容夏回去,順便將尹教授的一些換洗衣物也送過去。

  最近尹教授徹底迷上了趙容夏她們家附近的淳樸環境,用文藝點的說法就是:他在這裡找到了靈感。

  於是尹教授在趙容夏家裡住了下來,不分白天黑夜的畫畫,若沒有人提醒,他大概連飯都忘了吃,更加別提洗澡睡覺了。

  趙母在私下裡小心的問自己的寶貝女兒:「容夏啊,你可畫起畫來不能這樣啊……」

  趙容夏點點頭,她想自己也絕不能搞成這麼一副為了藝術獻身的模樣。

  好不容易活在這麼方便整潔的現代社會,把自己搞得和古代人一樣這是何苦來哉?

  尹教授在趙家一連小半年,直到妻子要生產了才帶著完成的畫作回了家。

  趙容夏揮揮手,和父親一起將母親送進了產科醫院——

  誰料到住在同一家醫院的還有尹教授的妻子尹阿姨呢。

  這可真巧了。

  更巧的是,兩個人還同一天分娩。

  趙容夏守在手術室的等候位上,怎麼也靜不下心來,她對手足無措的父親講了一句後,就起身給自己去倒杯開水。

  正在這時,聽到婦產科的兩位同樣跑來倒水的護士聊天時談起的內容。

  「你那邊的也生了?」

  「對啊,你不知道,今天居然有三個產婦要生,醫生都差點不夠用。」

  趙容夏心裡將這段對話過了一遍。

  沒想到除了自己的媽媽和尹阿姨,居然還有另外的人也生孩子。

  等孩子出來,都被抱到育嬰室,趙容夏趁著爸爸照顧媽媽的時候,偷溜去育嬰室瞧瞧自己的弟弟。

  她弟弟當然是一枝獨秀,因為另外兩個孩子都是女的。

  而且趙容夏還沒進去,就發現已經有人在了。

  是尹俊熙。

  嘖。這傢伙不就是尹阿姨和她多說了兩句話都會露出幽怨寂寞的眼神,哈哈哈哈,以後你可是有一個妹妹和你爭一輩子母親的寵愛啦。

  被尹俊熙那幽怨的眼神搞得神煩的趙容夏此時在心中大肆幸災樂禍——而她其實也壓根就不在意自己會不會被父母忽視。

  她一貫是自己照顧自己也能照顧的很好——完全不用人操心的類型。

  正在這時,尹俊熙手賤的將兩個女嬰的牌子調換了。

  這一幕被趙容夏看在了眼裡。

  趙容夏躲了起來,等尹俊熙跑掉了,她就溜進去,將兩塊牌子換回了原來的位置。

  幹完這一切溜回病房時,趙容夏拉著護士長的衣角,天真無邪問:「為什麼我在外面看到,弟弟的房間沒有和媽媽的房間一樣有人在呢?」

  看著護士長臉色一變還要勉強安慰自己,隨後怒氣衝衝的快步向著在值班室裡走去的背影,趙容夏悄悄地回了媽媽的病房。

  尹俊熙,我這是在幫你。

  吃著爸爸削好皮的蘋果,趙容夏心中想道。

  我可是為了你最後別搞出來什麼「有情人終成親兄妹」的戲碼呢。


第18章 老師的恩惠現實版

  自從母親出了醫院、而家裡多了一張嘴吃飯後,趙家父母的全部注意力都到了趙容夏弟弟的身上。

  他們這樣子的做法,對趙容夏來講,她自己還覺得更自在一些。

  這一整個暑假,趙容夏就拎著自己的那一箱子打包好的畫畫用的工具,與自己的老師尹教授兩個人一起寫生去。

  穿得整整齊齊的尹教授與生命力旺盛的趙容夏兩個人,帶著一堆東西外出又帶著一堆東西回來。

  在尹教授看來,這沒有被現代科技和城市化所侵染的鄉下地方,散發著一股城市裡所見不到生機。

  在這位藝術家的眼裡,就連路邊的草都是一股子生機勃勃的豔綠,更別提那些點綴其間的鵝黃、淺粉的鮮花了。

  對尹教授而言,城市裡的植物就所打理的再好,都透著一股子似有若無的灰色,而在常人眼中的這個鄉下地方卻是他所期望的地方,這才是能孕育他靈感的土地。

  一大一小的兩個人整日裡形影不離的在這塊土地上撒丫子亂跑,尹教授找到了中意的地方,畫架一放凳子一擺,就坐下來不管不顧的畫起來。

  而趙容夏則在一旁篤悠悠的繼續練著自己的速寫。上色的工作就放到回家再講。

  在尹教授看來,自己的這位弟子是哪裡都好。

  第一次見面,趙容夏沒見到他,可他卻見到了趙容夏的畫。

  不急不躁、有條有理,而且非常清楚自己要畫什麼。

  ——更別說靈感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對她而言只是信手拈來。

  確實是有不知道自己在畫什麼,但是最後畫出來驚世之作的天才,但是絕大部分的人不過是畫出來了誰也看不懂的東西。

  趙容夏不一樣,她可能成不了下一個達`芬奇,但是她那麼好的天賦任憑在歲月中蹉跎,這讓尹教授絕對無法接受。

  兩個人這份師徒情誼在日復一日中加深,可在不知道何時,二人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跟屁蟲。

  事後回想可能就是在某個時候,這位叫做鄭英奇的男孩子就這麼出現在了二人身邊。

  與同齡的男孩子不一樣,他不喜歡撒丫子在田埂上亂跑,或是將一整個夏天都浪費在各種無聊的遊戲上面,他靜靜地出現在二人身旁,看著他們在某個地方支起畫架,放下凳子,然後與他們二人一起一待一整天。

  尹教授最初開口問了他一句:「要不要喝口水?」,轉過頭去看著面前的畫板,就全忘了自己剛才說過些什麼話,師傅有事弟子服其勞,趙容夏將自帶的水壺給了鄭英奇,他露出個清爽的笑容說了聲「謝謝」,這一來二去,原本兩個人的出行就變成了三個人。

  尹教授反正也不嫌棄身邊多那麼一個好學的小孩子,趙容夏向來對自己身邊的環境變化是可有可無的,而且鄭英奇比起自己家裡那個時時刻刻冷不丁就要來場嚎啕大哭的混世大魔王轉世的弟弟,更是不知道要好多少。

  沒過幾天,趙容夏的媽媽牌愛心便當就從一份變成了雙份。這另外一份就是給鄭英奇的。

  反正趙容夏家裡,現在就算條件再怎麼結局,可多負擔一張吃飯嘴也沒關係。更何況,趙家從來就沒有準備飯菜的時候還要拿那些剩飯剩菜充數的地步。

  也不知道是否就是小時候留下的陰影,趙爸爸哪怕將家裡剩下的剩飯剩菜拿去喂後院養著的兩條看家護院的狼狗,也堅決不讓自己的家裡人吃。

  趙媽媽以前還會說些什麼,但她拗不過自己丈夫的絕不退讓的態度,只能在飯菜的分量這方面動足了腦筋。

  在趙容夏她看來,趙媽媽這種無師自通的精算工作,足以勝任任何一家公司的食堂採買的工作。

  說實在的,在見到鄭英奇本人以前,趙容夏就知道這個地方有這麼一個叫做鄭英奇的男孩子了。

  她從到家裡的飯堂裡吃飯的客人裡面聽到過的事情,無非就是「與奶奶兩個人生活的男孩子。」以及「他的父母從來沒有出現過。」。

  無論怎麼說,將他人的生活當做下酒的小菜,都是讓趙容夏無法接受的惡癖。

  尹教授那邊,在熟悉了後,他本人倒是很快就喜歡上了鄭英奇這個男孩子。

  畢竟鄭英奇他和自己的兒子年齡相仿(只是比他小了兩歲),長得好看、腦子反應也快,更別提情商在標準線上。

  大人麼,這樣子聰明伶俐的小孩子誰都喜歡。

  而趙容夏她若是想和人相處愉快,只要努力一下就也能做到。

  得了尹教授的好感度後再過兩天,鄭英奇就會跟在趙容夏後面,一口一個喊著「容夏姐」,賣得一手好萌。

  尹教授在這個鄉下地方已經成了某種特殊風景線。

  ——來自大城市裡面的知名藝術家在這地方一待好多年——就算鄰里之間不知道這位教授到底畫了多少張畫,倒是藝術家本人在這個地方的眾人中間給混了個臉熟。

  趙容夏跟在尹教授的後頭,將弟子該幹的活基本都幹了。——除了拎東西這工作是兩人平攤。

  讓個小姑娘幫自己拎東西,就算再過一百年尹教授也不會幹這種事情出來。

  而在鄭英奇出現後,尹教授就挺得意的說:「我也有一對拿得出手的弟子了。」

  『得了吧。連英奇在內,您統共就收了多少個弟子啊。』

  趙容夏忍不住撇了撇嘴,鄭英奇在一旁看著她,眨了眨眼睛。趙容夏不假思索的對鄭英奇也眨了眨眼睛。

  兩個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了幾秒,就移開了視線。

  等暑假過了一開學,趙容夏才發現鄭英奇居然和自己在同一個學校。

  之前她是完全和鄭英奇不熟所以沒注意到這一點,現在和鄭英奇熟了後,才發現這麼一件事情。

  秋去冬來,自從尹教授的門下又進了鄭英奇這位師弟後,到了過年的時候,趙媽媽便對趙容夏講:「喊英奇家的一起過來吃飯吧。」

  看著報紙的趙爸爸點了點頭。

  趙容夏就披上羽絨服穿好鞋子,走出了家門。

  鄭英奇家統共連他在內就兩個人,他和他的奶奶。

  自那日後,鄭英奇和鄭奶奶就成了趙家的常客。

  趙容夏對自己說:「反正每天都要做那麼多的飯和菜,多兩個人也沒關係。」連這麼點飯錢都要斤斤計較,那可不是做大事情的人。

  趙爸爸或許就是因為生了這麼一副性子,這才導致了家裡雖然沒有負債,可也存不下多少錢的情況。

  就算媽媽拼了命的想要存下錢,但是一不留神,這錢就如手中抓著的沙子般從指間溜走了。

  對趙容夏而言,這種變化不過是自己那位現在還在吃奶的小弟趙益俊會喊她「姐姐」以前,她就有了個會跟前跟後喊她「姐」的「弟弟」了。

  雖說在相熟的第二年,鄭英奇因為去了某次的葬禮回來後就情緒不穩了好一陣子。

  趙容夏也沒問什麼,只是拉著他撒丫子在田埂上跑了好一會兒,然後默默地守在筋疲力盡、抱膝埋頭大哭的他身邊,必要的時候將手帕遞給他擦擦眼淚。

  「我都沒這麼哄過益俊那臭小子!」

  趙容夏適時地提出了這件事情,而鄭英奇則耍賴的將頭埋在趙容夏的背上,語氣比棉花糖還柔軟:「容夏姐……」

  這個國家的國民,到底是有多喜歡將沒血緣關係的人也喊做姐姐啊哥哥啊?!

  趙容夏對這種稱呼方式一直接觸不良。她真心不喜歡莫名其妙的就多了一堆天曉得哪裡來的「親戚」。

  她向來都是不熟的人就連名帶姓的叫,熟悉的人就直接掐掉姓氏喊人家的名字。

  在班級裡面,趙容夏的朋友沒多少,可也沒有被孤立甚至是遭遇到什麼校園暴力的事件。

  她足夠優秀,優秀到老師願意給她開後門,也足夠有主意,從來沒有人能讓她產生過什麼動搖。

  一點也不迷茫,目標明確,並且以此為努力的方向。

  每年的教師節,班主任這個女人向來都是在自己學生們的面前清點自己受到的那些禮物。趙容夏如今年年都是送自製賀卡。

  自從她拜進了尹教授的門下後,這些賀卡的價值節節攀升,已經到了班主任連難堪的表情都對趙容夏展露的地步了。

  對趙容夏而言,完全沒有必要在這個嫌貧愛富的班主任身上花錢。她的父母是曾經想要在教師節的時候給班主任塞錢或者送點貴的東西,但是趙容夏很乾脆的告訴他們:「你們女兒做的自製賀卡以後有的是機會成為大價錢的東西。塞錢還不如送這個來的妥當。」

  父母很輕易就被向來有主見的女兒給說服了。

  尹教授是韓國國內的油畫界的大拿,只要他帶著趙容夏在自己的圈子裡亮個相,並且給人介紹一圈「這是我的弟子,趙容夏。」她的畫就立刻能沾上尹教授的光、而成為能夠賣得出去的東西。

  雖然趙容夏用自製賀卡搪塞了這位班主任,但是不代表別人也能成功。

  在賀卡上寫滿了「我愛您,朴老師」的那張賀卡被大肆的嘲笑,趙容夏在老師開口辱駡的第一時間就摁下了瞧瞧放在桌上的錄音筆。

  「這是什麼東西啊!啊,這是什麼東西?」

  班主任抖動著手上的賀卡,送這個禮物的男孩子一副快哭了的樣子。

  其他的同學們都在笑——除了男孩子的同桌——趙容夏。

  尹俊熙當時知道趙容夏想要「錄音筆」這種生日禮物的時候還震驚了一下,但是趙容夏用「將老師上課說的話錄下來,回家想聽幾遍就能複習幾遍。」這個理由,乖乖的就讓尹俊熙送了自己這玩兒意。

  感謝高科技。

  趙容夏在心裡默默地致謝了一下,又感歎真是送上門來的好運氣,等那位老師將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部都說了出來後,趙容夏站起身,遞給男孩子一塊手帕後,舉起手上的錄音筆,摁下重播鍵。

  那些話被重新播放了出來。

  整個班級陷入一片死寂。

  「真是有趣啊,為什麼不繼續說下去了?」

  趙容夏直起腰,環視班主任那張瞬間白掉的臉,以及同班同學們那些還無法理清楚狀況的迷茫眼神,有些人想明白了,所以臉色都變了。

  「朴老師,這是徹頭徹尾的校園暴力,您認為將這個錄音筆交給媒體,他們有多喜歡這個題材?雖然您這種行為可能此刻就在全國各地發生,可能就連記者們都曾經經歷過,但是我相信,他們一定會愛死了『嫌貧愛富的冷血老師欺負窮學生』這種題材。不用擔心,你說不定一夜之間就能全國成名了。」趙容夏態度是那樣從容不迫,可說出口的話全那樣的可怕,「讓我想想,那些媒體會怎麼給您起外號呢?」

  她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

  「惡魔老師,教育界的敗類,還是會順帶便質疑這整個學校的教師素養?我相信,校長先生到時候都不會站在您這邊。」

  朴老師沖過去想將趙容夏手上的錄音筆奪走,但是趙容夏直接往窗外一丟——

  上課之前,她剛剛和鄭英奇發過短信了。

  手機是尹教授為了聯繫自己的兩個弟子專門一起購買的。

  現在鄭英奇他們班是體育課,而鄭英奇這次請了假,留在教室裡休息。

  趙容夏相信鄭英奇會將這個錄音筆收回來,這是兩個人一年多來養成的默契。

  果不其然,趙容夏在丟掉錄音筆後,鄭英奇便走進花壇,將筆撿了回來。

  丟在柔軟的土地上的錄音筆,除了沾到點泥土外——毫髮無損。

  「讓我們來說說看吧,朴老師。」

  趙容夏看著沖到自己面前的朴老師,依然是那副笑容。

  「我要是現在出了一點事情,您認為我的父母會忍氣吞聲嗎?我這種鄉下人可是向來不會為了臉面委屈自己的。」

  「到底、到底要怎麼樣,你才……」

  朴老師已經妥協了。

  「道歉。」趙容夏雖說比朴老師要矮不少,可此刻卻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冷酷感,「跪下來,向我的同桌低頭道歉。」

  看到跪下來的朴老師,趙容夏看向班級的同學,冷酷的笑了。

  「見到了還起哄的你們,全部同罪。對了,難道你們以為我只有這麼一支錄音筆嗎?」這是真的。

  「政治家的兒子以後接替父親的班登上政壇的時候,我相信你們黨派的政敵會非常開心的接受你以前在小學的時候侮辱同學的嘲笑。」

  趙容夏看著自己扭頭看向自己的前桌。

  「啊對了,不要想『年少無知』這種理由給自己開脫哦。小學六年級還年少無知,國民怎麼能用這種人去經營這個國家?『三歲看大,七歲看老』這個國家的國民就是相信這一套,前桌的同學,你完蛋了。」

  前桌的男孩子臉色慘白。

  「明星、大公司的領導、記者、政治家……只要是光鮮亮麗的職業就絕對不容許一點污點。那麼,你們打算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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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狼的誘惑(前)

  從鄭英奇手上拿走那支挺重要的錄音筆後,趙容夏許下幾個願望將鄭英奇打發去廚房幫趙媽媽做飯,她則負責在房間裡看著自己的弟弟,順便將錄音筆上的音訊檔複製到電腦上,再壓縮加密後打包上傳到了許多提供免費的網盤服務的網站上面。

  退出時不忘記清除自己的IP位址和流覽記錄,被人事後查到也很麻煩。這種電腦技術無師自通。她覺得自己的水準已經足夠當半個駭客了。

  她一貫將小心謹慎視為任憑自己大膽妄為的保險栓。

  然後趙容夏接下去的學校生活變得無比的一帆風順。

  鄭英奇沒過兩天就跑到趙容夏的房間裡,一邊翻著尹俊熙借給趙容夏的名著,一邊問道:「容夏姐,你那個時候是不是做了什麼啊。」

  趙容夏劈裡啪啦的敲著電腦,手邊捧著一本訓練電腦技術相關的書,正在將自己嘗試著培養成個准駭客。

  「稍微做了一些。」

  鄭英奇放下手上的那本世界名著,單手托腮,望著趙容夏,道:「容夏姐,你做了什麼啊,最近我們班主任對我的態度超級奇怪。像是想從我這邊套出什麼話來一樣。好的簡直超噁心。」

  趙容夏眨了眨眼睛,敲下回車鍵後,任憑程式自己進行載入,轉過頭去看向鄭英奇。

  「不用擔心,我只是稍微做了點對這個社會有利的事情。」

  「總覺得容夏姐現在這個笑容超可怕。」

  鄭英奇嘴裡說出的真話換來趙容夏丟到他身上的一塊橡皮。

  他撿起砸到自己身上後最終落到了地上的橡皮,將橡皮放回了書桌上。

  而趙容夏則繼續看著電腦。

  那個程式還沒運行完。

  「要是教授知道了容夏姐你打算轉投IT行業,一定會恨鐵不成鋼的。」

  鄭英奇擺弄了下自己學會的成語,而趙容夏則翻開了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本專業書。

  她看著書上的文字內容,從容不迫的回答道:「你覺得我會在意嗎?」

  鄭英奇被這一句話差點噎住,然後瞪大了眼睛,用一副看怪物的表情注視著盯著電腦螢幕眼睛也不肯多眨一下的趙容夏。

  他好像頭一天才認識趙容夏似地,死死的盯著她。

  「我從來就不是會為了別人的願望,而改變自己的人。」

  她關掉提示程式已經載入完的談話框後,重新輸入了一堆長串長串的指令。

  「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誰的意志都不能勉強我。」

  鄭英奇這才反應過來,頓時啞口無言。

  他還不在乎將來的時候,只比他大兩歲的趙容夏已經開始考慮自己的將來了。而她的意志堅定,目標明確,毫不動搖。

  這讓鄭英奇無端端的覺得非常的羡慕。

  我也想像容夏姐這樣子啊。

  在鄭英奇心目中,趙容夏的形象一下子變得偉岸起來。

  正如同與趙容夏一起長大、堪稱經典的教科書青梅竹馬類型的尹俊熙壓根就從來沒有對這位「青梅」動過什麼男女之情一樣,鄭英奇也打從小時候起,就從來沒有對趙容夏起什麼旁的心思。

  在所有從小熟悉趙容夏,與她一起長大的小孩子們眼裡,趙容夏這個名字就與「可怕的怪物」畫上等號。

  就算她是個外表光鮮亮麗,完全不用動手術也足以堪稱美女的全天然產物,但是常常在很多時候,都讓人忘記了她的性別。

  ——本來,趙容夏這個名字男女都可以用。

  說起她的時候,尹俊熙常常都不知道該怎麼和別人介紹這位相熟之後,便會語出驚人的青梅。

  而鄭英奇則更加喜歡在和別人打完架了(通常他是被招惹的一方)後,對方亮出自己帶頭大哥的名字,而作為獲勝的一方,鄭英奇則有條不紊的給趙容夏打電話:「容夏姐,好像現在大家都忘記了我是你的弟弟誒。」

  聽到這裡,趙容夏通常是在一句「我的親弟弟只有益俊那混帳東西一個,鄭英奇你什麼時候居然成了我弟弟,你倒是說說看。」後,會在鄭英奇之後開了免提效果的手機裡再留下一句話:「我是趙容夏,鄭英奇是我讓XXX照顧的人,有意義就直接去問他。」

  趙容夏在渡過了個舒適妥帖的簡直不能更開心的小學六年級後,上了初中後,決定繼續自己這個舒適無負擔的生活。

  所謂飽暖思淫欲……啊不對,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趙容夏早在幾百次轉世時就知道了掌握獨家情報的好處,只不過這一世懶得讓自己辛苦就沒弄,現在既然重新上了手,就沒有隨隨便便丟開的道理。

  就和她明明不喜歡油畫,可依然會每天雷打不動畫兩張速寫一個道理。

  中學的第一年還沒過半,整個學校的學生都知道一年級的學生趙容夏是個難對付的傢伙。

  不過這人是老師的得意優等生,有老師護著一時片刻也不過輕易動。

  趙容夏的入校成績實在是太可怕了,所有功課統統滿分而過,就算是上首爾的學校也完全沒有問題,但是就因為這所中學離趙容夏的家近,所以趙容夏便與父親兩人,和學校的領導們商談了一下。

  在達成了「每次考試都是學年第一的話,學費就全免」的條件後,趙容夏就免費入校,年年拿著學校發的一筆數額不算小的獎學金補貼自己的課外興趣愛好。比方說繪畫,比方說軟體程式設計,比方說組建情報網絡。

  等到這個學校裡的那群在趙容夏看來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的流氓學生們反應過來時,趙容夏已經變成了不能輕易動彈的怪物。

  等他們被趙容夏冒犯了領地,或者說是被她挑戰了自己的權威,這些人想聚在一起對她不利,可趙容夏不過是玩了個離間計再配上反間計,在一旁煽風點火好好搞了一把,就將這群內部分裂鬥毆的傢伙們統統送進了警察局。

  「居然在警局的警員們下班後結伴去銀行的路上打群架……」

  真正的幕後黑手,此刻正居高臨下的看著垂頭喪氣的被押送到警局去的諸位「叛逆少年」。

  「連員警們的發薪日和發薪日的作息都沒弄清楚,真是蠢到無藥可救了。」

  趙容夏覺得自己算計這群小孩真是大材小用,而她身後理所當然的傳來了一句:「畢竟是容夏姐出手了。」

  說話的人不是鄭英奇,那小子現在還陷在趙家父母給他單獨配置的考題地獄裡過得生不如死呢。

  那些考題卷子全部都是趙容夏當年上初中前用過的複習卷子,對趙家父母來講,只要這個國家的教育局不更換教材,那麼到了他們家益俊上學的時候這些試卷還能拿出來用。

  沒看到他們家的容夏就是做了這些她整理出來的考題的試卷,就輕輕鬆松的拿了全科滿分嗎?

  說話的人是趙容夏當年救下的那位同桌。

  人家姓車,名在元,是個徹頭徹尾的靦腆小孩。

  自從他被趙容夏從那種窘境中救下來後,他就成了趙容夏第一位也是最鐵杆的一位狂熱腦殘粉。尤其是在知道了趙容夏比他大三個月後,車在元就立刻和鄭英奇一樣,一口一個容夏姐喊得好像真是她親弟弟一樣。——過了這麼多年,趙容夏總算能勉強接受了這個國家的國民會對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也會稱呼「哥哥」「姐姐」這種習慣。

  平心而論,多了這麼一名說東不往西的跟班,趙容夏一開始的不適應過去了後,就立刻覺得自己身邊多了這麼一個人真是太好了。

  這其實算是……好人做到底吧。

  趙容夏想著,反正只要車在元跟在她邊上,所有人自然理所當然的認為他是趙容夏的跟班,惹到了他自然就等於冒犯了趙容夏,後者本身的恐怖程度對某些人來講比恐怖分子還可怕。

  那麼車在元的安全性就足以保證了。

  反正這傢伙跟著趙容夏就和跟著母鳥的雛鳥一樣。

  「我又不是怪物。」

  趙容夏不爽的對著鄭英奇抱怨。

  帶著奶奶跑到趙家的小飯館來吃飯的鄭英奇咬著筷子,看著面前的大醬湯,雖然他很想先喝口湯,但還是忍住了。他選擇先回答容夏姐的問題。

  「這很簡單啊,」鄭英奇回答,「因為容夏姐只是稍微做了些什麼吧。」

  「對啊,我只是稍微做了些什麼啊。」

  「但是在絕大部分人看來,容夏姐做的事情超可怕的。」

  「國民的心理素質真是太差了。這種承受能力怎麼應對接下去的各種突發狀況?二十一世紀可是要與全球資訊化和地球村的變化進行應對策略的重要世紀!」

  趙容夏講得信誓旦旦,而已經開始放假、現在就等著初中開學了的鄭英奇只是翻了個白眼,端起湯碗一口喝幹裡面的湯湯水水。

  「容夏姐你別隨口胡編亂造這些東西好嗎?」

  「你居然連這麼重要的干係國民的大事都不關心?」

  「反正我又不從政,再說了。」鄭英奇突然間壓低了聲音,用只有他和趙容夏能聽見的響度,偷偷摸摸的問,「我聽說容夏姐小學同班的前桌是金議員的兒子?」

  「是啊。」趙容夏點了點頭。

  「那傢伙聽說是獨子來著。」

  但是心理承受能力超差而且我手上不只有他的一個把柄……這種事情就沒必要告訴你了。

  「我聽說他現在和皇太子李信走的超近?還是一個學校的。」

  「反正這個國家是君主立憲制,花錢養著皇室唄。」

  「反正都是當年的遺老遺少的後代,切,神氣什麼。」

  「那小子欺負你了?」

  「誰欺負誰啊。」話雖如此,可鄭英奇的雙眼卻微微眯了起來,「只是他的態度……容夏姐,你要擔心。」

  趙容夏捧起湯碗,露出一個微笑,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她那看上去有些高深莫測的笑容,下一刻就被端起湯碗喝湯的動作給破壞殆盡了。

  只有鄭英奇清楚,趙容夏的這個笑容背後,就意味著她早就已經打定了主意——

  胸有成竹。


第20章 宮(前)

  趙益俊小朋友上小學的第一天報名,他的父母為了照顧店裡生意而沒能來,可是他的姐姐來了。

  趙容夏穿著一身便服,身旁理所當然的跟著趙益俊打從有記憶起就認識的兩位元「哥哥」。

  比起那位沉默寡言、存在感低下的車在元,趙益俊顯然更喜歡會玩會鬧,而且還非常討人喜歡的鄭英奇。

  「益俊上了小學,就要好好和老師啊、同學們相處哦。」

  趙容夏循循善誘著叮囑自己的弟弟,鄭英奇只是雙手插在上衣的口袋裡,一副晃晃悠悠百無聊賴的樣子。

  殊不知他這種頗有些浪蕩的模樣配上那乖巧俊秀的相貌,以及面對趙容夏時展露的溫柔笑容,一擊必殺旁邊看著心肝亂跳的小姑娘們。

  趙益俊拉著肩上的書包帶子,用力的點點頭。

  趙容夏很滿意的摸了摸自己弟弟的腦袋。

  雖然她也會私下裡和車在元抱怨:「益俊那小孩子這種善良好騙的性子遇上了校園暴力那可怎麼辦!」,可是她卻打從心底裡高興他能在小時候就這麼天真無邪。

  只有安平和樂的世間才會讓年長者們放心的看著年幼的孩童們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在亂世,天真無邪只能速速引來死亡。甚至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地獄。

  趙容夏帶著弟弟向著財務處進發,車在元和鄭英奇兩個人都對這個小學很熟悉。

  老師和學生們中間都極其討人喜歡的鄭英奇,自然是對學校留下很多影響,他拉著趙益俊小朋友的手,一路上哪怕是顆草都能說出個典故來。

  車在元本來就不喜歡說話,內向的性格也是他成為校園暴力犧牲品的誘發點,而在班主任明目張膽的偏見欺壓之下,也只能對於老師和同學雙方加諸的暴力忍氣吞聲。——如果當初趙容夏沒有站出來,車在元要麼選擇自殺,要麼就是心理扭曲到成為震驚整個國家的持械進入校園謀殺諸多同學的犯罪者。

  在美國,這樣的學生造就了一個非常經典的例子「校園槍擊案」。

  趙容夏則一路上笑眯眯的向著自己身旁附近的老師們鞠躬行禮。

  在趙容夏畢業後才到任的新老師們,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前輩們為什麼會在看到趙容夏後臉上露出那麼複雜的表情來。

  這是因為,趙容夏在小學畢業前,上至校長下至普通教師,人人手上都被她抓住了不得不被迫做出違心之舉的把柄啊。

  她的影響力在畢業後仍未消退。

  顯然,初中三年只是讓趙容夏過得更加如魚得水不說,她的名字和一進會都多有牽扯。

  在現代的青少年口中,一進會有著「不僅學習好,而且打架也厲害」的意思。一進會由「王」和「進」組成。打架厲害的「打架王」和學習與打架都厲害的全能型的學生「進」。可這個絕大部分成員由初中和高中的學生們構成的組織,卻偏偏仗著自己低於法定判刑的年齡而為非作歹。有時候他們幹出來的事情,甚至殘忍地讓一些真正的黑道人士都覺得不寒而慄。

  有趣的是,趙容夏似乎和各方組織都有牽扯,但不屬於任何一邊——她的立場是非常奇妙的中立狀態。

  中立這個位置非常的微妙,要保持中立,可比偏重于某一方更加具有實際操作難度。

  操弄情報,並以此為樂。

  就這方面而言,她還真是個天才。

  糟糕的是,趙容夏的弟弟趙益俊今年到了上學的歲數了。而且好死不死的,還是進的趙容夏當年念書的學校。

  誰曉得這個笑得一臉天真無邪的小鬼是不是又一個趙容夏的翻版?或者更糟糕一點,是比趙容夏更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交完學費,逛夠了學校,趙益俊就乖乖地跟在趙容夏的身邊,幾個人一起回去了。

  目的地是趙家的小飯館。

  鄭英奇看著在自己三人前方邁開大步走著的趙益俊,輕聲問道:「容夏姐,不要走太危險的路。」

  趙容夏點點頭,鄭英奇的關心她很受用,她也自有分寸。

  在拿捏一件事情的分寸上,沒有誰能比她做得更好了。

  鄭英奇又繼續說道:「多想想益俊、趙叔叔和趙嬸嬸。」

  「放心吧,我是站在正義這一側的。」

  趙容夏笑眯眯的對著鄭英奇講著後者一臉懷疑的話語。

  「勝者就是正義。」說了句顯然特別有問題的話後,趙容夏又補充道,「這個國家還沒墮落到執政的政府形同虛設的地步。所以站在國家機構這邊就是等於擁有勝利和正義。」

  對於趙容夏的回答,鄭英奇不知道該說「容夏姐真有遠見」還是該講「別被當成棄子給拋棄了。」

  他只是默默地抬起手,拍了拍趙容夏的肩膀。

  「我站在容夏姐這邊。」

  趙容夏將鄭英奇的爪子從自己的肩膀上打下去:「滾回去。你別招惹小姑娘,好好照顧鄭奶奶才是真的。」

  「我從來不招惹小姑娘。」鄭英奇舉起雙手求饒道,「當然也不招惹成熟美麗的大姐姐,只是對她們怎麼樣都會倒貼上來。」

  隨即,又正色補充。

  「當然,我每一個都有好好拒絕的。」

  「再見面還是朋友嗎?」

  趙容夏翻了個白眼。

  「你不知道我給你壓下去了多少個被女朋友甩了後,心中不忿的前男友的怒火。」

  「找上門來找架打,我也不會拒絕的。」

  鄭英奇說的輕鬆,趙容夏卻絕不輕鬆。

  她難得的給了鄭英奇一個忠告。

  「英奇啊,你也稍微該有成年後的就職計畫了吧。」

  鄭英奇顯然壓根沒想過這麼一件事情。

  但是他表示回去後會好好想想的。

  趙容夏相信他。

  送他回了家後,她和趙益俊的身邊就只剩下車在元了。

  關於就職意向,趙容夏壓根就沒想過去問車在元。

  這傢伙是沒救了。

  當年趙容夏一時好心,幫了車在元一把,結果打從那時候起,這人就將她當成了救世主、絕境中的唯一一道光等等諸如此類的身份。

  上一次,趙容夏她稍微旁敲側擊了一下,車在元的反應實在是嚇了趙容夏一跳。他在回答時那種面對「神」的狂信徒一樣的眼神和語氣,還偏偏還對被自己視為「神」的趙容夏沒有半點褻瀆的想法——能夠為了她去死,也能為了她去殺人。

  只要是為了趙容夏——車在元大概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不是不能改變車在元的想法,可趙容夏卻覺得收支比超級不合算,所以乾脆放棄了這個決策,反而轉過來,想找出車在元的天賦。

  還真被她找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童年留下的陰影,車在元在沉默寡言和存在感低下的面具下,隱藏著一顆細膩脆弱的文藝心靈。

  一般,世間眾人將這種稱為「文學家的必備負面屬性」。

  他的語文成績好得讓人側目,作文是真正的文辭並茂。

  可偏偏其他科目則門門都是紅燈高掛。

  趙容夏可真不想看見臨到最後,車在元居然連初中畢業證書都沒拿到的結果。

  不過成為一名作家,這和學歷證書又沒什麼直接的關係。

  趙容夏只是對車在元說:「在元啊,你的文筆那麼好,為什麼不嘗試寫寫故事呢?」

  後者就熬了幾天,給她寫了個故事出來。

  趙容夏覺得這個故事還不錯,就找了相熟的出版社,以車在元的名義投了稿。

  這個故事沒有標題,趙容夏就隨便按了一個名字上去。

  《最後……時光消失》這本號稱年度催淚大作的小說一經發售就創下了半個月內初版十五萬冊全部售罄的奇跡,印刷廠連夜趕工加印的第二版也很快全部銷售一空,第三版在發售後也依然是熱銷不斷,海外的版權還捏在趙容夏手裡,她自己找了妥帖的出版公司,將日語版和中文版全部買斷。

  等稿費出爐,趙容夏將自己的那部分提成抽走後,將剩下的錢都存在了以車在元的媽媽的名義開的銀行帳戶裡面。

  幾個億韓元的銀行帳戶被銀行當成了重要客戶來對待,年輕又多金的車在元在接過那張銀行卡時,這才知道自己寫給趙容夏的故事被她轉手就出版了。

  這是車在元第一次當著趙容夏的面,對她的做法生氣。

  「這是、這是我寫給容夏姐的故事!」

  名作家什麼的,車在元完全不想當。

  他只是想給趙容夏寫個故事,單純的,只寫給她看的故事。

  他那麼努力寫出的作品,轉過頭來結果被宣揚的全世界都知道了。

  趙容夏只是伸出雙手,環住車在元的腰,將頭靠在車在元的肩上,輕聲說:「我想告訴全世界,車在元是非常的、非常的、非常的優秀的人。他值得世界上任何一個人對他好。」

  車在元張了張口,怎麼也沒辦法將那句「我只要容夏姐一個人就夠了。」這一句話講出來。

  他不知道,在她還不叫趙容夏的前幾世,她也曾經這麼做過。

  無論她是什麼身份,所有的男人都會在她的這個動作與輕聲慢語中丟盔卸甲——直至再也提不出旁的心思。

  一個月後,《最後……時光消失》電影版開機儀式正式啟動,趙益俊小朋友的小學生活也正式磨合成功,而國家員警機構在全國各地大肆出動,在全國各地的一進會組織的覆滅鐘聲就此展開。

  面對確鑿無誤明明白白的證據,落到網裡面的一進會組織的中高層成員都曉得出了內鬼,可就算知道也沒轍。

  一進會就此覆滅——也說不上。可再也成不了氣候這倒是真的。

  證據確鑿,而且首相與向來都是吉祥物存在的皇室都對著新聞媒體當中表了態,此次行動涉及案件數量之多、程度之重大,是建國以來從未有過的大規模。

  此次行動,將根據實際情況來決定是否要取消未成年人不量刑的一貫準則。

  首相大人的威信與民眾的支持率一下子攀升到極點。

  這可是三十年來第一次拿到這麼高的支持率。

  因為自己的寶貝孩子們被抓、證據確鑿也依然盲目到不願相信他們做出了犯罪惡行的父母們,他們無力的辯解也在傾舉國之力的譴責下讓自己顏面無存。

  釜底抽薪,提供了絕大部分資訊資料的趙容夏,則很榮幸的得到了不亞于車在元拿到的稿費的慰問獎金,以及一份邀請函。

  「喲,和皇室一家共進晚餐啊。」

  趙容夏看著這張足夠被裱起來的邀請函,臉上的笑容不曉得該算是微妙還是怪異。

  「這可真是榮幸啊。——切,還不如給我發張首相簽名的獎狀呢。」


第21章 人魚小姐(前)

  這場皇室的宴會,收到邀請的當然不止趙容夏一個人。

  就算皇室為了表個態,也不能太明目張膽一些。

  所以這一次的皇室設宴,用的理由就是皇室成員與優秀的初中、高中學生們相聚一起,大家一起來拍一個明顯是為了振奮民心、粉飾太平的官方新聞。

  一進會鬧出的影響實在是太壞,雖然一開始媒體和擔心自己家裡無辜孩子的父母們都站在了政府和警方這邊,聚攏起全國上下的力量,將分散在全國各地的一進會組織覆滅了絕大部分後,風向突然變成了反省和檢討是否應該對這些學生們的定罪的方法。

  尤其是其中不乏學習優異的學生。

  大家似乎對成績好的學生們都會更加的寬容,更加別說其中還不乏相貌優秀的少年和少女。

  趙容夏拿著信函,穿著一身校服出現在了會場。

  果不其然,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將光鮮亮麗的衣服給穿了出來。

  清湯掛麵的趙容夏找了個符合自己心意的位置坐下後,在這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裡觀察起了其他人。

  她找的位置容易被人忽略,卻能夠方便人掌控整個會場。

  來的人有XX公司的二兒子,XX電力集團社長的外甥,為了不讓場面太刻意而特意選得幾個家世清白的三好學生……

  欸,沒想到居然還有某某藝術學校的校花——

  趙容夏在腦子裡想了一下,挖出了這位校花的名字——閔孝琳。

  『哦,那個學芭蕾的。』

  趙容夏對這種純粹折磨自己的舞蹈完全沒興趣,她會記住閔孝琳的名字,還是因為在一進會鋪天蓋地的新聞報導下,閔孝琳這個名字登上了報紙,還占了不小的一塊板面。

  剛剛從某國拿了個分量不低的獎項回國,放在平時,閔孝琳的名字絕對值得大書特書,不搞的家喻戶曉這群媒體就不會鬆口,但是現在這個特殊時期,她也只能明珠暗投,衣錦還鄉卻不得不錦衣夜行了。

  趙容夏將在場諸位的身份都理了一遍,將其中的那些錯綜複雜的聯繫給擼順了後,她便從口袋裡取出手機,假裝是在玩遊戲,實際上卻是在流覽新聞。

  網路上已經放出了此次宴會的消息。

  反正這個官方作秀不過是國家的皇室最尊貴的夫妻和他們的皇太子李信——三個人一起邀請這個國家內精心挑選出來的學生,讓國民們都知道與其將同情浪費在那些犯法了就應該伏法的傢伙們身上,不如將更多的關注度放在這個國家未來的新希望們身上。

  趙容夏被邀請來的理由是,她是尹教授的學生,她的畫作在國內幾個分量不小的會展上獲得了不低的評價,並且在學習成績上無可挑剔。

  學業這種照本宣讀、摸清規律就能搞定的事情,對趙容夏而言是再容易不過的了。

  但是真正該知道的人都清楚,趙容夏可是作為覆滅一進會的功臣被邀請過來的。

  她提供的情報數量之多,內容之詳盡,準確率之高,實在是讓專門為了這起案子而建立的行動小組瞠目結舌。

  國防部長在看到這條理分明的情報內容後,很乾脆的對趙容夏說——

  「只要你願意,直接到我們這邊來上班。」

  趙容夏很果斷的拒絕了。不過她也表了態,等我大學上完,您還要我的話,我立馬就收拾東西過來給您幹活。

  她推脫的理由是:「最初,我是想享受正常又愉快的學校生活才會做這些事情。」

  至於會收集到覆滅一進會的大量情報,也不過是她——

  「結果好像稍微做的有些過火了。」

  何止是過火,簡直就是優秀的讓人毛骨悚然。

  李信皇太子在知道這位比自己年齡還小一歲的女孩子已經能幹出這麼可怕的事情後,剛開始還覺得將這個消息告訴自己的父母在開玩笑,但是在看到父母的臉色後,他才明白過來,這些事情都是真的。

  幾個億的獎勵不提,政府還要負責趙容夏的家人安全。

  更別說她已經被國防部預定了。

  天曉得其他的部門都想爭一爭這個野路子出身,卻幹得比科班畢業的專業人員還要優秀的情報收集人員。

  更何況大家都很清楚,明顯趙容夏的天賦不僅僅如此。

  這場宴會是仿西式的自助餐形式,趙容夏躲在一邊的餐飲台附近,藏在高高堆起的碟子架的後面,長髮垂在臉龐,將自己的兩個耳朵藏得嚴嚴實實。

  她剛剛習慣性的將兩個粘貼式的竊聽器、給貼在了現在人群紮堆的地方。

  竊聽器的配置她還專門給重新調整了一下,完全不會被宴會現場的信號遮罩器給干擾。

  眼光六路耳聽八方。

  左邊廂那對皇室夫妻正和幾個男生們討論著有趣的話題,皇太子李信身邊則圍著更加多的一堆人。

  閔孝琳……哦,閔孝琳身邊也圍著幾個趕也趕不走的蒼蠅。

  這也沒辦法,畢竟閔孝琳的相貌確實是這個走過場的官方新聞報導裡難得一見的漂亮風景。

  趙容夏雖然也知道自己長得不差,可也沒有到——用頭髮遮住大半張臉、穿著一身校服,還能讓旁人在看到了她的容貌後驚為天人的地步。

  聊完談完,新聞媒體們於是就四散開來,找不同的人採訪,反正這些皇室精挑細選的媒體們可都是派來了懂得潛規則的記者。

  他們提的問題絕不會有多刁鑽古怪,只是讓看新聞的觀眾們相信國家如此壯士斷腕,完全是為了讓這個國家重新步上良性迴圈的道路。

  就算躲在一旁吃東西的趙容夏也被一個記者攔住了。

  對方指指自己胸口的牌子,上面寫著「李朱旺」這個名字。

  胸牌的上面是他所在的公司名字——太陽日報。

  嘖,是太陽日報總裁的兒子啊,傳說中的富X代。

  趙容夏收起心中的嘲諷,指了指自己掛在脖子上的胸牌——

  她的名字和學校都寫在上面。

  李朱旺大學一畢業,就進了父親所在的報社。

  還是新人記者的他幹了半年就能被委託這樣的任務,雖說寫出來必然只不過是個官方文章,但是能寫,就是意味著你是「有資格」的人。

  李朱旺自己都不敢說,他全屏實力才得到了這個機會。

  這讓他感到氣餒,更氣餒的是,這種宴會上出現的學生們,一個個不是世故老成,就是帶著一股子淡淡的蔑視他人的輕狂勁兒,他還不得不昧著良心將這些人給寫得正面又積極。

  這真是個大悲劇。

  而讓李朱旺感到高興的是,他見到了一個特殊的例子。

  這位叫做趙容夏的小姑娘的名字,他也在官方發給各位記者們的名冊上見到過。

  她被邀請參加這次宴會的理由,是她在這個年紀就拿到了諸多的繪畫類相關的獎項,而且每一個獎項的分量都著實不輕。

  在找了找資料後,李朱旺就對趙容夏更感興趣了。

  她是尹教授的弟子不假,但是她家裡的條件可算不上什麼富裕階級,頂多算是小康之家,家裡開著個小飯館,在她母親生了個弟弟後,家裡的經濟情況不好了。

  她拿到的獎項所頒贈的獎金,全部都交給了父母去貼補家用。

  這簡直就是理想中的人物。

  草根出身,平民大眾,形象群眾,卻依照自己「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與百分之一的靈感」擁有了參加這種宴會的資格。

  李朱旺的參訪話題一開始還是那既定的幾個,趙容夏照本宣科也能對答如流。

  但是在他問起比較尖銳的「請問你怎麼看待現在一些民權團體,在為一進會的那些被捕的未成年人積極進行辯護?」這一問題時,趙容夏就明白肉戲來了。

  她很果斷的說:「就和高智商的殺人犯還是殺人犯一樣,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會因為惋惜犯罪者的高智商而放對方一馬的做法。」

  「那麼,你是支援對未成年人量刑的考量嗎?」

  李朱旺的這個有些出格的問題,惹來了趙容夏的一個非常官樣的回答。

  「我相信自己國家的政府,不會如此放任、浪費納稅人的錢。」

  然後,趙容夏從口袋裡取出手機,在讓記者們進來採訪後,會場內的信號遮罩器就已經被關閉了。

  「李朱旺先生,祝您和殷芮瑩小姐百年好合。」

  趙容夏手機螢幕上是李朱旺和殷芮瑩二人,前幾日一起去拍的婚紗照。

  雖然婚期定在明年,但是殷芮瑩已經想拍婚紗照想了好久了,李朱旺便也遂了這位未婚妻的意。

  但這婚紗照他都沒看到過,怎麼偏偏趙容夏就拿到了!

  李朱旺臉色陰晴不定,趙容夏朝著他甜甜一笑。

  「李叔叔,你的臉色好難看。我只是去翻了翻您未婚妻的Facebook啦。」

  當李朱旺回去時,殷芮瑩興沖沖的打電話過來:「朱旺哥,婚紗店打電話過來了,我們什麼時候一起去看照片?」

  李朱旺嚇得差點將煞車踩成油門。

  事後,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在殷芮瑩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仿佛真的是突然驟停了一下。

  「趙容夏……」

  他忽然間想到某個風言風語。

  一進會的幹部們中間不斷流傳著「我們中間有誰背叛了。」這個消息,但是真要聞起來,沒人能說得清楚。

  就算是忍不住想招了,也絕對沒有人能招供這個消息。

  確實,大家都覺得有誰是內奸,而這個消息也被各大媒體所知,但是不知道具體的事宜和當事人的名字,所以大家也只能在報導中捕風捉影的側面提一提。

  事後,李朱旺專門調查了一番趙容夏。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她也是學校裡的一霸。但是比起那些加入了一進會的流氓學生,她非常遵守規則,整個校園的風氣因為她本人的震懾力從而變得積極又健康。

  可以這麼說,趙容夏做到了許多學校上至校長下至老師都一直想立志去做,卻一直苦於找不到合適的切入點、找不到合適的時機以摧枯拉朽之勢將那些校園中的糟糕東西一掃而空——還大家一個太平安寧的學校。

  是趙容夏將那些一進會的情報出賣的嗎?

  李朱旺覺得自己模模糊糊的抓住了什麼,雖然趙容夏與一進會有些牽扯,但是她所收集到的情報並不足以顛覆一進會。甚至可以講,她的那些情報,最多顛覆一兩個一進會在學校內的組織力量,而絕不可能葬送整個一進會。

  李朱旺所知道的,也不過是趙容夏想告訴那些被關在拘留所的一進會幹部們的事情。

  趙容夏的名字雖然一開始上了黑名單,但是一進會的幹部們很快就將趙容夏的名字從名單上劃掉了。

  她雖然掌握著不少情況,但情報雜又散,完全不可能掌握有能顛覆一進會的實力。

  可最終的結果……我們都知道答案。

  在李朱旺為了怎麼寫這份官樣報告絞盡腦汁的時候,與此同時的趙容夏則在竊喜。

  趙容夏:嘖嘖,沒想到皇太子李信居然在宴會上對閔孝琳一見鍾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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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宮(中)

  拖李朱旺記者突然出現惹的禍,應付完了他後,趙容夏也發現自己沒能見到李信皇太子對閔孝琳一見鍾情的歷史性場面。

  她向來都喜歡拿語音作把柄,再依憑這些把柄將人捏在自己手上——隨心所欲的搓圓揉扁。

  但是,趙容夏她根本就不可錯過皇太子看向閔孝琳時的眼神。

  雖說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但是他的眼睛卻出賣了他。

  儘管在小說當中經常有「某某眼中透露出來的感情,讓某某某發現了TA的真正意圖」之類的描寫,但是這種情節放在現實那壓根就是在扯淡。

  更現實的說法應該是——「能解讀一個人的微表情,就等於解讀了一個人的真實想法」。但這種事情就算知道也沒有。

  沒有經過訓練、沒有天賦的專業人士,壓根就不可能解讀出只存在一個人臉上0。3秒的微表情,也根本看不出來眼睛裡的感情。

  ——當然,那些出生後便被賦予了這等天賦的人不算。

  能夠讓普通人也看懂雙眼中的感情,那絕對是這個人的表情太過明顯了。

  ——但是趙容夏、不,她是與眾不同的。

  她的感情本來就沒剩下多少,從靈魂中搜上一遍大概也只有些微的可以忽略的份量。——正因如此,她才能站在一個冷酷又客觀的角度、以旁觀者的身份觀察到皇太子眼中不加掩飾、也無法掩飾的情緒。

  趙容夏看到「皇太子對年輕的芭蕾舞者一見鍾情」的這幕,頓時就覺得挺有意思的。

  正巧,她的目光與閔孝琳的目光對在了一起。

  隔著大半個宴會的場地,趙容夏抬起手上的紙杯蛋糕,朝著閔孝琳輕輕一笑。

  後者回了她一個禮貌的笑容。

  趙容夏咬著手上的紙杯蛋糕,心中卻在暗暗發誓,她以後要是還吃抹茶味的蛋糕就把自己的手剁掉。

  抹茶這玩兒意的味道,還真的是要多難吃有多難吃啊。

  這邊廂,趙容夏本著不能浪費食物的原則,讓自己的味覺與抹茶味的紙杯蛋糕奮鬥;那邊廂,閔孝琳轉過頭去應付圍在自己身邊的少年們。——她立時就忘了剛才還沖自己微笑的那位女學生。

  跑到這種場合來還穿著校服,這位同學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也成了某類話題的中心。那些是帶著些許揶揄與嘲笑的話題。

  得知自己的女兒受邀參加這種皇室親民舉措的宴會,趙家父母心裡是別提多高興了。

  但在女兒回來後,詢問她的感想時,卻只是得到了這麼一個答覆:「我總算是親自體驗了這個國家的國民們所繳納的稅款,究竟是怎麼被人為的浪費了。」

  這個國家的皇室在歷史上只留下延續數百年之久的附屬國的地位,外加在波及全世界的戰爭當中——留下一個恥辱又無用,半點值得稱道的事情都沒做過的過去。

  更可悲的是,到了二十一世紀,現在的皇室成員搖身一變,居然仗著君主立憲制而過得比這個國家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民眾生活還要優渥的日子。

  就算是那個做出了鮮廉寡恥令人髮指的東亞戰敗國,他們的皇室所做出的決策就算再怎麼讓深受其害的民眾們深惡痛絕,也絕不會像這個國家的皇室一樣,只能淪落為階下囚的提線傀儡。

  在趙容夏看來,這種在戰爭時半點作用都沒起到的皇室壓根沒有存在的必要。

  在她看來,就應該和隔壁那幅員遼闊、擁有悠久文明的國家一樣,將這種皇室摁滅在歷史的灰燼裡頭去。

  這個君主立憲制的國家的皇室,他們存在的意義只有在各種愚蠢的活動中不斷、不斷的重複著「浪費納稅人的錢」這個閉環。

  沒有皇室,這個國家照樣能轉……

  不,一定能更加好一些。

  省下每年給皇室的這麼一筆錢,用來改善民生有什麼不好。

  從宴會上回來後,趙容夏就開始設想著怎麼搞掉一個君主立憲制的皇室的方法——因為沒有先例可做參考,所以她挺苦手的。

  可即便如此,她也總歸是需要好好籌謀一番。

  至於在搞掉皇室後,那些為了皇太子丟掉的地位而哀歎欲絕的做著灰姑娘和王子夢的少女們的心情?

  幹她屁事。

  腦內的設想還沒個准信,就到了上床睡覺的時間了。

  為了讓討厭早睡覺,可偏偏晚睡了早上就一定起不來床的趙益俊小朋友有個好榜樣,趙容夏十點半一過,和趙益俊小朋友互道晚安後,就強迫自己躺回床上去,繼續自己的構想。

  忽然間思維發散一下,想到了她以前好像有當過一國之君。

  雖然現在已經記不清楚自己究竟怎麼做到的,但是她卻不認為自己做的很差。

  通常來講,在她眼中的「家天下」的封建制度是最糟糕的制度——僅次於奴隸制度。

  整個國家居然只能寄期望於某個家族的血統上——光是想一想,她就覺得不寒而慄。

  就算幹過幾回皇帝,當過幾次天子,她都無法接受這種重擔。

  一念之差,就可能造成數萬生命的死亡,一個決策就可能影響後世數代人的生計安危。

  君主立憲制將這種重責減輕了,但是皇室所享受的優越生活卻並沒有削減多少。

  這種制度對她而言,是無法接受的妥協之舉。

  「別開玩笑了,我怎麼可能會認同這種制度。」

  壓抑在趙容夏心中多年的怒火在這個夜晚靜靜的燃燒起來。

  她合上眼睛,心中做出決定。然後靜等睡神垂青。

  頂著黑眼圈出現在早餐桌旁的趙容夏拿起筷子時,手都在不由自主的發抖。

  這種時候只有趙益俊小朋友才會趟雷:「姐姐,晚上沒睡好嗎?」

  也只有趙益俊小朋友才能輕描淡寫的換來趙容夏一句:「嗯,失眠。」的答覆。

  滿足了弟弟的好奇心後,趙容夏看著面前的粥碗,也不吹一下,用筷子攪了攪後便一仰脖子將碗裡的米粥喝下了肚子。

  「誒呀你這個死丫頭!」趙媽媽趕緊放下筷子就去給趙容夏端杯冷開水,「都不覺得燙嗎!嘴和喉嚨怎麼受得了啊!」

  母親在一旁大驚失色,在廚房裡忙活的父親則喊道:「容夏,快去喝水。」

  冷水洗臉也沒能把趙容夏清醒的神志給喚回來,但是熱粥一下了肚,別說清醒的神志了,她什麼睡意都被拋之腦後了。

  「我從來沒有像今天早晨這麼神志清醒過。」

  趙容夏放下碗,合掌感謝了今天的早飯後,拎起書包,從母親的手上接過那杯冷開水,一飲而盡後便沖出了家門。

  「我去上學了。」

  正好在店門口與每日來吃早點的熟客撞了個面。

  「早上好,林大叔。」

  「早上好喲容夏。」林大叔沖著容夏點了點頭後,興沖沖的對著店裡的趙媽媽說,「昨晚上的新聞看了嗎?容夏上新聞了。」

  趙媽媽伸手指了指電視機。

  趙益俊在趙容夏走了後,就將電視打開了。

  在吃飯的時候絕不看電視,專心吃飯。

  這是趙容夏的一個習慣,趙媽媽和趙爸爸向來都是順著她意。可偏偏他們的小兒子趙益俊卻是個特別特別喜歡熱鬧的人。

  吃飯的時候一定要看電視才能吃得下東西。

  最後兩人折中一下,趙容夏先吃完,她一走,趙益俊才會認真吃飯,而不是單純的用筷子撥拉著碗裡的米飯和蓋在米飯上的菜。

  電視新聞上正好播放到穿著校服的趙容夏的身影,雖然只是幾秒的鏡頭,但是因為出現的場地足夠有分量,而且還是作為客人被邀請過去的——這也足夠趙媽媽炫耀了。

  「昨天晚上放了,今天早上還要再放一邊。真是的。」

  「但是啊,大姐你也要給容夏買兩件好衣服。你看人家的孩子穿得都是高級名牌,你們家的容夏得多委屈。」

  「我說了。」趙媽媽和林大叔抱怨,抱怨歸抱怨,可眉間眼梢都帶著笑意,「可是容夏卻怎麼都說自己不要這些衣服,她說是反正只能穿幾次的東西,利用率性價比一點也不合算。她是學生當然穿校服,穿著校服到什麼正派的場合去都不掉面子。」

  「要我說,還是因為容夏的天賦好。」

  他們兩個人絮絮叨叨的說著趙容夏的繪畫天賦,卻渾然不知趙容夏壓根就沒想過今後吃畫畫這碗飯。

  她的靈魂裡大概就沒藝術的成分,這也都是命。

  另一邊,趙容夏在上學的路上與車在元會和了。

  在她強烈要求下,車在元終於放棄了到趙容夏家門口等她一起上學的想法。但是,兩個人只要上學的路線上有共同的部分,車在元就絕不會再退讓放棄了。

  這種折中的做法,趙容夏也點頭接受了。

  車在元默不作聲地接過趙容夏手上的書包,任憑她空著雙手走在他前面幾步的地方。

  趙容夏看著前方,沒有回頭,只是聲音輕輕的提出了很重要的問題:「在元,高中的話,你想過報哪一所嗎?」

  車在元沉默了一會兒後,回答:「……沒有。」

  趙容夏皺起了眉,隨後看向車在元。

  「我想考XX高校。」

  那是首爾首屈一指的名校,能踏入這所學校大門的學生,只要能活過畢業,就等於你的雙腳踏入了一流大學的大門。

  區別只在於你的志願填的是哪所大學、想進的又是哪個專業罷了。

  雖說在前次的「一進會事件」的衝擊下也爆出來該校有幾名學生和此次事件有關,可那幾名學生很快就洗脫了嫌疑。

  只是受朋友邀請而在一進會裡掛了個名,壓根就沒參與進任何的活動。

  他們痛哭流涕的在新聞上好好的展現了一場真人版的「悔過自己交友不慎,誤信他人」的戲碼。

  你問趙容夏信不信?

  她手上可是捏著備份證據呢。

  她……當然才不信。

  不過是因為涉案程度不夠高,他們的爹媽又花了大筆的錢和動用了關係,擺平了這件事情罷了。

  車在元眼中含著一絲絕望,注視著走在自己前面,頭也不回的趙容夏:「容夏姐……」

  趙容夏向後伸出手。

  「在元,把書包還給我。」

  感覺到了手上書包的背帶後,趙容夏伸出另外一隻手抓住了車在元的手臂。

  「站到我邊上來。我可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趙容夏迎著前方的朝陽向著學校走去的身影,在陽光的照射下仿佛連髮絲都在閃閃發亮。

  那份堅定透過她掌心的熱度,一直傳到了車在元的心裡。


第23章 血之期中考

  那碗粥帶來的後遺症是,趙容夏足足有三個月都只能吃溫冷的食物,並且所有刺激性的東西連嘗都不能嘗一下。

  在家裡有母親盯著,還有趙益俊這個小耳報神會打小報告,在外面,車在元對於趙容夏的軟磨硬泡毫不動搖,堅持將醫囑進行到底。

  唯一能脫離車在元注視的只有去尹家學畫的時間,但是尹教授和尹阿姨早就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趙容夏的醫囑這回事了。

  趙容夏抓著尹俊熙的手哀歎:「我就這麼被活生生的給盯得死死了啊。」

  若是趙容夏真相隱瞞什麼事情,那麼誰都沒法把隱藏的真相給找出來。

  舉個例子,就好像是誰都想要將趙容夏藏起來的備份情報給找出來,但是就因為找不到,而不得不任憑她過得逍遙自在。——畢竟,趙容夏她一有什麼不測,那這些情報就會向全世界公開。

  ——這也正是她有恃無恐的最大依仗。

  尹俊熙看著趙容夏,被她多年欺壓的小惡魔此刻在心中叫囂一句「你該!」,但是總歸善意小天使佔據了絕對的上風。

  「容夏,你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

  這個問題就連趙容夏的父母都不清楚。雖說是世界上血脈相連的親人,但可能他們比誰都不瞭解趙容夏。

  他們所瞭解的,只是在家中的那位「趙家的女兒」。

  「我晚上沒睡好啊。」

  趙容夏的回答毫無作偽成分。

  可她臉上所浮現的笑容,卻讓尹俊熙完全不想相信她說的每一個字。

  有太多次他被這個笑容給欺騙了,直到事後他才發現自己只是趙容夏某個計畫中的一小部分的組成內容。

  但如果是車在元的話,或許能夠理解趙容夏這句話裡的想法。

  這句理由的因果關係是,晚上沒睡好所以把熱粥喝下去——用以提神醒腦。

  這種自虐性的做法很殘酷,但是非常有效。

  如果換個條件,為了換回清醒的神志和掌控自己身體的權利,趙容夏連自殘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她將美工刀插入自己的掌心,就為了用疼痛換回冷靜的理智和清醒的大腦。

  她對別人殘酷無情,對自己也是如此。

  趙容夏的血是熱的,心在跳動,大腦在轉,身體在根據周圍的情況進行著運轉,但剖開來,從唯心主義的角度來看,她的靈魂卻比死還不如。就連她自己的本身,都不會輕易去面對自己的靈魂。

  ——直面自己的靈魂時會見到的東西,那種殘酷就連她自己都不願意去回憶。

  倒不如說,正因為她的記憶只有一定的保留時間,所以才能這麼無牽無掛的一世又一世的活上一遍又一遍。

  ——多想無益。

  「車在元,我們只有半年的時間了。」

  只要她想去做,什麼樣的身份她都能應付自如。

  趙容夏將一疊參考書放在了車在元的面前。

  「所以這些東西給我全部的做一遍,正確率要百分之九十以上。——知道了嗎?」

  雖然是趙容夏這麼說了,可車在元也在那瞬間睜大了自己的雙眼。

  在一旁陪讀的鄭英奇用英語書擋在自己的面前。

  這番輔導書的人間地獄的景象,就連他也不太忍心去多看一眼。

  ——這一次,鄭英奇終於沒有再對整日跟在容夏姐身邊的車在元去落井下石了。

  既然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

  「我想和在元上同一所學校。」

  趙容夏的懷柔政策一出,車在元立刻點點頭,伸出手將最上面的一本輔導書取了下來,在自己面前打開。

  視線越過英語書的上面注視前方學習場景的鄭英奇搖搖頭,對自己面前的這幅煉獄景象不忍再目睹下去。

  『這就是廢帝燕山君寵倖張綠水的情況嗎?美色誤人啊。』

  鄭英奇搖著頭,看著書上的英語課文。

  可趙容夏立時抽走了他手上的教科書,往他手上塞了一張卷子。

  「我出的題目,英奇你做做看。」

  「誒誒誒?」

  「你以為考高中這件事情距離你很遠嗎?」

  「當然啦!我現在才初一誒!」

  「現在開始學習,就不用和在元一樣天天要複習那麼多東西了。而且,」趙容夏注視著鄭英奇的目光,讓後者忍不住往座位後面縮了縮,「你以為我真那麼有空,每一個人都可以在考前半年突擊複習成功啊?」

  「如果真可以的話,容夏姐你大學畢業不如去開複讀班。百分之一百的上一流大學的口號一出,我保證一堆父母願意出一大筆錢讓你教他們的孩子的。」

  「我才不稀罕這麼點錢。」

  一貫的趙容夏式的回答。

  在鄭英奇看來,或許全世界也只有趙容夏才能將這一句話說的那樣理所當然。

  「是是是,容夏姐萬歲。」

  鄭英奇有氣無力的看著攤開在自己面前桌上的那張卷子,上面的英文字母他看著就感到頭痛欲裂。

  「怎麼辦,我覺得自己可能得了一見到英文就會死的病。」

  「你海賊王看多了。」

  趙容夏不留情面的駁回讓鄭英奇只覺得日月無光天昏地暗。

  車在元默默地合上了手上的輔導書。

  「我每一個字都認識,但是和在一起就……」

  趙容夏歎了口氣,捏緊了拳頭。

  她什麼沒幹過,怎麼可能教不出個名校生?

  不就是猜題嗎?太容易了。

  她這麼多年下來次次年級第一,可不完全是靠腦子好,記憶聯想能力天賦高給過下來的。

  猜題這門學問,可大了去了。

  當車在元看著自己身上的XX高校的校服時,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有考上這所學校的一天。

  事實上,若非考場老師回饋和監考記錄沒有出現問題,就連車在元的初中老師都不相信這位除了語文其他功課門門都是紅燈的學生,居然有朝一日能考上那所首爾的名校。

  在車在元的班主任看來,他能拿到畢業證書就是謝天謝地了,誰料到居然能考上名門高校?

  這份意外驚喜,可全虧了趙容夏的半年突擊輔導。

  照樣是以入學成績第一名的身份考進這所名校的趙容夏,已經用一個暑假摸清楚了這所學校的人際關係和成員構成了。

  「真是不能更醜惡的國家的政界與商界暗中勾結的高中版本啊。」

  趙容夏對自己整理出來的這份最新版的人際關係結構圖,保持一種批判的眼光來看待,但是表面一層內裡又是一層關係,而且有人居然小小年紀就開始玩起了無間道這種雙重間諜的身份,這還真是——

  「貴圈真亂。」

  作為一個後臺夠硬的情報販子,趙容夏也清楚自己的名字上了不少人的黑名單。

  尤其是對已經開始出入父親所舉辦的宴會,被介紹給自己父親的人際圈的那些優秀分子們而言,趙容夏這個名字可是已經在國防部長面前掛過號的。

  人家部長親自點名,說期望她大學畢業後來國防部任職。

  這位部長的後臺可是軍方的某位說中堅人物;而圈內的大家也都知道,這位中堅人物的意思就是某位大佬的意思;至於這位大佬,他其實又和多方勢力有牽扯……

  就算是這麼小的一個國家,也有複雜到讓人一眼望去頭暈目眩的勢力版圖與關係表。

  在這個拼爹的社會裡,老爹不給力那就只能自己比出身好的人努力千百倍,若是被合適又強大的後臺青睞了撐腰那也不差。

  至於國防部……誰愛去誰去。

  趙容夏才不想給這麼小塊地方的國家浪費一輩子呢。

  在那之前……

  去和各方勢力打個招呼,大家虛與委蛇一番,再互相使絆子遞個臺階,這開頭就完了。

  每次換個學校都要來這麼一出,真是閑的沒事幹有空哦。

  趙容夏抬頭翻了個白眼,除了在心底琢磨著怎麼弄垮皇室外,一切狀況都依循舊曆。

  臨近考試時,趙容夏得到了個很有趣的消息。

  學校裡有老師將考題賣給了家長。

  期中考的考題啊。

  雖然和趙容夏所在的一年級沒有關係,但是卻和三年級的學生息息相關。

  對車在元來講,考上這所名校就是他能力所能到的極限了,只要不影響他升學,考第幾名都無所謂。

  將他一人辛苦帶大的母親,在得知了自己的兒子成為了年輕的作家後,知道他掙到的版稅款額有多高後,就再也不強求他的學歷了。

  「期中考試的考題被洩漏了嗎?」

  趙容夏坐在椅子上,看著手上的情報,想到了可能很有趣的事情,反而笑出了聲。

  「這些買了考題的人不在乎考試前幾名的獎金,但是有人很在乎吧?」

  「是的,三年級有一位學生。」

  「父親破產,她也因為沒錢交雜費而搬離了宿舍,拿不到這次的獎學金的話就只能退學了吧。」

  說起這等人間悲劇時,趙容夏卻絲毫不動容,在她看來,就算別人得到了試題也絕對不會有她考得分數高。

  在作文這一項,就算再挑剔的老師也沒辦法扣掉她的分數。更何況,趙容夏手上握著的把柄可不僅僅只是洩漏考題,將考題販賣謀取金錢這種事情。

  「無論什麼地方都是非常的勢力。」

  車在元這種明顯憤世嫉俗的想法,全賴當年小時候所遭受的校園暴力所致。

  「畢竟是學校嘛,成績就是全部。」

  趙容夏對此倒是很看得開。

  「只要是學習好,就一定品德好。成績差得學生一定有問題。這就是現實。可悲的是,考試似乎是數千年以來,這個國家最公正的選取人才的方式了。只要努力學習就可以獲得更好的生活,不是由你的出生和社會地位來決定你的一生。」

  「這,不是有不公平嗎?」

  「這個世界上才沒有絕對的公平之事。」

  趙容夏翻了個白眼,將手上的資料夾合了起來。

  「那麼,等考完試看結果再說吧。」

  趙容夏這麼說了,等考試成績出來,整個學校都彌漫著「三年級的考試排名明顯有問題,有哪個老師透露了考題給學生。」的傳聞。

  每個班的班主任都出動了,在晨會上嚴申了這個學校不存在有教師販售考題這種事情。

  中午休息的時候,坐在趙容夏前排的金同學轉過頭,目光直直的看向她:「哪個老師賣了考題?」

  趙容夏朝著這位小學同學眨著眼睛,笑了笑,伸出手。

  「兩百萬。不二價。」

  「呀你個死丫頭,真是死要錢啊。我只要個名字,你都要這麼多錢?」

  「你父親到我這邊來買你的考試成績的時候,我也照樣收他錢的。」

  趙容夏目不斜視的看著面前的金同學。

  「對了,將這件事情告訴你我也有收錢的。回家順便和你父親說一下,這種售後服務可是看在他是老顧客的份上我才勉強幫忙的。別以為——我連這種雜活都接。」

  「誰會給你兩百萬啊。」

  「我會連買那些考題的學生的名字都一起告訴你的哦,不過要加一百五十萬。」

  「我知道了。」

  「手機轉帳,方便快捷。」

  「你這個傢伙……」

  就算金同學再不樂意,照樣要將自己的儲蓄金給貢獻出來。

  「多謝惠顧。」

  說完,趙容夏將手上的條子給了金同學。

  沒幾日,學校裡就爆出來天大醜聞。

  學級主任將考題賣給學生的家長們不說,還差點想殺了某個看見此事的學生。就是趙容夏和車在元兩人閒談時,講起的那位拿不到獎學金會只能綴學了的學生。

  但是被金在錫給當場發現了,然後就將那位女學生救了下來。

  金在錫就是那位金同學。

  嘖,沒想到他拿到了情報居然玩了這麼一票。

  趙容夏搖搖頭,對這傢伙的前景一點也不看好。

  打蛇打七寸這個道理誰都知道吧。

  但是這不是告訴你怎麼殺蛇的方法,而是告訴你,要下手,就一定要弄死,決不能給對方留半口氣。

  金同學沒有把那幾個同學的家長一起給弄得無翻身之力,這就是最大的疏漏。


第24章 韓劇(完)

  三年後。

  趁著皇太子大婚,全國的學校都放了一天假來慶祝此事。

  而趁著多出來的這一天假期,趙容夏正在清點自己手上現在能排得上用場的情報。

  這麼些年下來,趙容夏她也算是收到了不少有趣的情報。

  比方說,某某公司的社長和夫人貌合心不合,各自在外有情人卻瞞著自己家中的孩子死死的;比如說,明明是同一個母親生的孩子,偏偏對大女兒好得不能再好,對小女兒就苛刻刻薄的比童話故事裡狠心的繼母後媽還要過分;再比方說,某某報社的副局長與他的夫人是二婚,他現在的夫人當年是個小三,他為了小三肚子裡的孩子與原配離婚,丟下肚子裡還有孩子的原配和幾歲的女兒在國外,自己和小三結婚把她和她肚子裡的種扶了正;比方說,現在原配的女兒回國來復仇了。

  趙容夏和車在元兩人現在正在某家本應是情侶紮堆的咖啡店裡佔據了個四人座的半隔間位置,在趙容夏坐著的沙發對過,就坐著一位漂亮的姑娘。

  現在,她正在和自己的男友談著分手。

  聽到關鍵字了後,趙容夏丟下車在元一個人默不作聲的用調羹攪動著杯子裡的咖啡,跪在沙發上,將頭伸向對面的隔間。

  「只要像我這麼做,就能看到對面坐著是誰了。這家咖啡店就是這點不好哦。」

  趙容夏朝著這二人微微一笑,店裡的其他客人早就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得一乾二淨了。

  這家店的店主有把柄捏在趙容夏手裡,專門騰出一個下午給她包場也是為了讓她將那個把柄還給自己。

  「雅俐瑛小姐,我深切建議你不要和這位李元濟先生分手。」

  趙容夏笑眯眯的看著那位分手戲碼的女主角,用在場的兩人都能聽見的音量說著這番話。

  「呀啊,你這人真是——」

  殷雅俐瑛還未說下去,趙容夏就將食指點在她的唇上,然後用不容拒絕的語調說道:「聽我說。」

  這是一種讓人從心底信服的奇妙力量。

  「八年的時間所付出的感情可不僅僅是那麼簡單的。」趙容夏說道,「那位李元濟先生,你有沒有想過和雅俐瑛小姐結婚——這件事情?」

  李元濟用力的點了點頭。

  真是可笑又很可悲。

  堂堂宇宙集團的唯一繼承人,落入了溫柔鄉的陷進付出了八年的感情後,結果卻落到個要與女友分手的結局。

  趙容夏又看向殷雅俐瑛。

  「如果你想要向自己的父親和那個還得你和你的母親,你的弟弟這種下場的女人復仇的話,那麼為什麼不求助他?」

  她的語氣是如此的不容拒絕:「真的愛你的話,上窮碧落下黃泉,就算是十八層地獄也應該陪你一道去。」

  依照趙容夏的說法,唯一符合她標準的男人似乎只有車在元這個無自我主張的腦殘粉了。

  「你知道什麼?!」

  殷雅俐瑛的眼光如此抗拒,但是趙容夏只是沖著她一笑。她的笑容輕飄飄的,看上去一點實質感都沒有。

  「你又知道什麼!」

  「我都知道哦。」趙容夏眯起了眼睛,「你的父親在你母親懷孕的時候,和你母親一直照顧的學妹搞到一起,這個小三懷了孕,你的父親與你的母親離了婚,丟下你和你母親以及你母親獨自裡的孩子,和那個小三奉子成婚。你和你的母親兩個人被丟在異國他鄉,你的弟弟因為事故去世。你的母親因此失明,你一心只想為自己的母親和弟弟向那對狗男女報仇,但是你卻不想拖累自己的男友,所以要和他分手後再去復仇。」

  趙容夏歎了口氣,又繼續說了下去。

  「傻瓜,復仇怎麼能搭上自己呢。就算活在世界上的時間比對方長這也算是復仇的一種類型嘛。你幹嘛要選賠上自己的做法?蠢爆了。」

  趙容夏又歎了口氣,她似乎真心在為殷雅俐瑛打抱不平,如同正義使者一樣。

  但是殷雅俐瑛卻被她所說的內容給真真切切的嚇到了。

  「為什麼你會那麼清楚?」

  「請叫我遲來的正義使者。」

  趙容夏朝著殷雅俐瑛歪著頭一笑。

  「我啊,雖然沒能早點出現幫到你們家,但是現在要守護你的戀情哦。」

  「雅俐瑛!」這個時候,李元濟終於開了竅,他隔著桌子一把抓住殷雅俐瑛的手,誠懇無比的說道,「我——你如果有任何的煩惱,有任何想要做的事情,請一定要和我說。無論何時,我都想成為、不,我都一定會成為你所能依靠的助力。」他的眼睛中因為愛情從而跳動著誠懇的光,「所以,任何事情我們一起來分擔,兩個人一起,總比一個人要好。」

  趙容夏使勁的點點頭。

  「我啊,有一個很棒的計畫,二位要不要聽聽看?」

  車在元恰到好處的將計畫書遞給了趙容夏。

  「可以將那對狗男女狠狠地報復一頓,讓他們用餘生悔過當年的作為哦。」

  趙容夏的聲音此刻聽起來,猶如惡魔的低喃。

  殷雅俐瑛躊躇了一下,李元濟已經從對面的位置走了過來,伸出了手。

  兩個人一人一隻手,一起接過了趙容夏手上的計畫書。

  他們二人拿到的計畫書,只是一項龐大計畫的其中一部分內容。

  太陽日報的記者李朱旺突然在某日得到了一份駭人的情報。

  一支寄過來的錄音筆內放著清晰可辨的對話錄音。

  男方說:「除了答應你所提出的離婚外,我什麼都沒法許諾給你。」

  女方回答:「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這兩句對話看上去就是現實版的渣男賤女對吧。不,這是剛剛大婚完沒多久的皇太子和妃宮二人的對話。

  這支錄音筆完整的將兩人說話的語音特徵給忠實的還原了。

  更可怕的是,在這兩句錄音結束沒多久,還附有一則留言。

  由語音軟體合成的話語是這麼說的:「李朱旺先生,我相信你是為數不多的媒體行業中的良心記者,我期望你能將這欺騙淳樸的民眾、如此醜陋的皇室的真相告訴大家。」

  李朱旺握著手上的錄音筆,久久的沉默了。

  與此同時,趙容夏正與準備回國的孝律皇太子的遺孀和子嗣進行著意義深長的討論。

  中心思想就一個。

  「惠正宮,你有多想將屬於自己的位置搶回來,李律皇太子,你有多想將原本屬於你的未婚妻搶回來?」

  趙容夏低下頭——若是能達成自己的目的,低一低頭又何妨——深深鞠了一躬。

  「二位,若是已經做出了決定,我這邊的力量將全部為您二人所用。」趙容夏遞出了自己的計畫書,「這本來就是現在皇位上的那位皇帝欠你們的。現在到了他們該將自己奪走的東西還回來的時候了。」

  顛倒黑白蠱惑人心?

  不,趙容夏只是說了他們想聽見的東西。

  殷雅俐瑛會和李元濟談戀愛,只是想練習怎麼和富家大少談戀愛——好去搶了自己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的男朋友。但是八年下來「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趙容夏說了能夠撫平她心中不安與愧疚的話語,讓她相信自己現在不過是為了不拖累李元濟才與之分手。

  李律皇太子的母親惠正宮當年會被趕出宮廷,不是因為當上皇室第一順位繼承人的人是自己丈夫的弟弟,她根據法度而被淒涼的趕出宮內。真正的原因是她與現在的那位皇帝的私情敗露,被現在的皇太后趕了出去。

  但是除了幾個當事人,誰都不清楚真相。

  趙容夏不算,這種宮廷秘聞只要她想知道,那麼付出點代價也就能得到。

  趙容夏說了他們想知道的東西,然後她也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

  她給李朱旺再次寄了個包裹,裡面放著一盒錄影帶。

  這合錄影帶將三個人照得清清楚楚。

  與皇太子談了三年地下戀愛的閔孝琳,出國比賽回來後,發現被突然出現的野丫頭申彩靜奪走了自己的戀人——也奪走了本來屬於自己的妃宮位置。

  她來為自己討個說法有什麼不可以?

  ——誰也說不出閔孝琳這樣做到底哪裡不可以。

  視頻將皇太子李信面對指責著他背棄二人戀情,強忍著淚意的閔孝琳時愧疚的表情,以及不敢去看申彩靜的表情全部拍得一清二楚。

  皇太子爆出了猛料——當年他的爺爺與申彩靜的爺爺定下了個約定,誰娶到申彩靜就能繼承皇太子的位置。

  哦——

  這個料足夠猛了。

  申彩靜在聽到這個猛料後,自己也一時恍惚了一下,隨後她便說出了另外一個猛料:「你不是拒絕了他的求婚嗎?」

  申彩靜可能說的是實話,但是閔孝琳本就泛紅的眼眶中落下了淚水。

  高清晰針孔攝像頭,配搭320K的音訊檔,就算皇室想要抵賴說這音訊內容是其他人配音偽造的東西,但是一男二女的糾葛戲碼配上幾個猛料,就足夠讓全國乃至全世界都投以注目了。

  吵翻天的全國上下當然已經不記得了當初誰先爆出來這條消息的。

  爆出消息的記者是李朱旺。

  一個月後,被人毆打全身多處骨折和軟組織挫傷的李朱旺進了醫院,將本就吵翻天的國內狀況推向了新的高峰。

  翻出來李朱旺是第一個報導這場鬧劇真相的記者後,鬼才相信李朱旺是因私事被尋仇的呢。

  全國上下的民眾們都認定了,這是被揭了短的皇室所做的報復行為。

  而太陽日報則在不久後倒閉又被宇宙集團收購,大批集團高層領導變動,殷振燮副局長則在人事變動中被迫下野,而沈秀珍的片商在得知了她的准女婿就是如今站在風口浪尖的李朱旺後,紛紛與她解約。

  本來,沈秀珍的年紀已經漸漸的上去了,能夠代替她出演的人也多了去了,劇組也不是少了她就不行。最重要的是,投資方紛紛表示,不想要一個和那麼麻煩的事情相關的重要人士有關係的演員。

  本來就是個偏激民族的國民們突然間翻起了皇室的舊賬。

  「他們做過什麼?只會一次又一次的簽下喪權辱國的條約讓我們的國家淪喪為其他國家的附屬地,當年曾經也落到這個下場的『天朝(和諧)』的最後一個朝代和他們的皇室成員早就掃進了歷史的垃圾桶,為什麼我們現在還要花那麼多錢供養著這群只會搞出醜聞和鬧劇的皇室,卻根本不關心一下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

  一連串的皇室開銷的費用清單被公佈在網上,一連串的國內岌岌可危的「學級崩壞」的狀況以及無能的首相一次又一次沒有實質性改變的道歉,終於讓民眾們的憤怒到達了極點。

  在宮外,剃了光頭靜坐示威的人群非但沒有因為時間的推移而漸漸散去,反倒是人數越聚越多。

  在這個國家裡,剃光頭是僅次於靜坐的抗議行為。

  一手操辦起如今場面的趙容夏,只是帶著全家老小和車在元以及他的母親一起奔赴了美國。

  在美國,尹教授一家人已經先到了。

  給李朱旺寄那個視頻的人是她,打了李朱旺的人是李元濟通過趙容夏連線找到的人。

  收購了殷振燮所在報社的人自然也是李元濟,作為最大股東的他想解雇一個副局長是再容易不過,就算對方勞苦功高,可是也挨不住「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想法。

  示意片商和投資方封殺白秀珍的人也是李元濟。

  殷雅俐瑛壓根就沒想到,困擾自己這麼多年的問題在李元濟手上輕而易舉的就被化解了。

  最後,皇太子與妃宮的結局以離婚收場,本來兩個人新婚沒多久,也沒多少感情,現在更是勢同水火,再也無法和平共處。

  皇太子因為「私德有虧」這個理由而丟掉了皇太子的位置,李律登上皇太子位後沒多久,新聞又爆出了他與自己的前嫂嫂申彩靜拉扯不清的八卦。

  因為以灰姑娘的身份嫁給了皇太子而一步登天的申彩靜,壓根不知道自己拉了多少小心眼的女同學們的仇恨。

  在離婚後大家還稍微會同情她一下,可更多的人則是罵她「活該」,笑她「癡心妄想」。

  當溫柔又英俊,帶著西式的紳士風度的李律出現在申彩靜的面前,向她講述著自己的感情時,她不由自主的就輕易淪陷了。

  這下子,申彩靜的名字就和「厚顏無恥的女人」這個標籤再也分不開了。

  皇家下了最後的通牒。

  李律你要麼和申彩靜分手,要麼就不要當這個皇太子了。

  誰料到這世上還真是有愛美人不愛江山的皇子。

  前有溫莎公爵,現有李律皇太子。

  就在這時,皇帝因為突發的腦溢血被送進了醫院。因為本來就患有難治又嚴重的腦部疾病,七個小時的搶救後,韓國皇室的最後一位男性成員病逝于醫院。

  幾乎可以與「氣死了叔叔」掛上等號的李律,帶著申彩靜,在他母親扯下臉皮不管不顧的怒吼聲中登上了前去國外的飛機。

  而李信則表示,絕不會回來繼承皇位。

  整個韓國皇室只能靠著榮升為太皇太后與皇太后的兩位女人苦苦支持。

  這個皇室會消失於歷史當中,只是個時間問題了。

  在美國,趙益俊迷上了流行樂又自己組建了個樂隊,車在元換了個語種後發現全世界的女性都喜歡看狗血的劇情。他的小說經鄭英奇邊學邊譯成英文後照樣本本大賣。

  在某次體檢中,鄭英奇被發現心臟出現了問題,趕緊送醫院後,趙容夏拍板說:「不用管錢的問題,只要治好就行了。」

  醫生檢查後確證鄭英奇的心臟病在早期就發現了問題,現在動手術有極低的風險與極高的成功率。鄭英奇在手術成功後,已經進入了順暢的術後恢復階段。

  他與住在自己隔壁的目盲少女談了一場羅曼蒂克的戀愛後,在三年後牽著她的手一起走進了結婚的教堂。

  尹俊熙在美國遇見了車幼美,溫柔大方漂亮可人而且還和他有共同語言,更重要的是,趙容夏身上那讓他完全受不了的壞性格一點都沒出現在車幼美身上。

  兩個人很快就訂了婚,可沒想到比他們先步入婚禮殿堂的卻是尹芯愛與韓泰錫這一對。

  正如趙容夏所說的那樣,「芯愛再小幾歲,韓泰錫你這就是犯了侵犯未成年少女的罪名」。可這對歡喜冤家卻是過得比誰都合拍。

  總之,有情人終成眷屬。

  一切正如趙容夏她所預計的那樣。

  就連結果也相差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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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棋魂一

  再睜開雙眼時,她只感覺到了模模糊糊的光,她一開始尚且茫然著,隨即就被人打了屁股,這才後知後覺的嗷嗷大哭起來。

  剛出生後大哭了一場,洗乾淨了送到這一世的母親懷中,她眨巴眨巴眼睛,沖著前方笑了笑,就閉上眼睛休息去了。

  在一歲之前,她基本上一天要睡十八個小時。沒法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想法,就只能用哭和笑來做出外界對自己的答覆。

  曾經前幾世的時候,她被當成秘密武器來養大,無論哭還是笑都得不到回應,於是逐漸不再表達自己情緒,也不再將自己的精力浪費在這種事情上面。

  靈魂是一樣的,但是她對某件事情做出的決定,卻是依靠著這一世的後天培養。

  她來來回回不知道帶著記憶投胎轉世過多少次,對一個世界的認知,全都依靠睜開眼睛後的最初那幾年所瞭解的東西。

  這一次,她姓傅,名一諾。

  本來,最初傅爹是想給自己的女兒起個文縐縐的名字叫「葳蕤」。

  用他當時的話來說,那就是「這個名字從讀音裡就透著一股春天的草長鶯飛的氣息。」

  可他的那位夫人則很乾脆的理由駁回了這個提議。

  「等咱們家閨女到了上學的年紀,我看她不恨死你給她起個筆劃這麼多的名字。」

  傅老爹只能重新翻了辭典,絞盡腦汁了足足三天,這才想到了這麼一個大家都滿意的名字。

  他的兩個兒子則在一旁酸溜溜的說,自己當年絕對沒能撈到這麼好的起名待遇。

  她的兩位哥哥,大哥叫做一鳴,一鳴驚人的「一鳴」,二哥叫做一言,一言為定的「一言」。

  從孩子的名字就能看出來父母對他們的殷切期望了。

  大兒子是兄長,上要開拓自己的事業下要照顧弟妹,自然是叫做一鳴。

  對二兒子的期望則很簡單,做人要守信。

  而小閨女的名字,本來傅老爹想過起「明珠」這個名字,可很快這個念頭就被扼殺了,後來想過既然是「千金」,那麼就叫一諾。

  當傅一諾她能夠說將周圍親朋的稱呼一個不拉的都喊對,也到了會念一些短句子、會爬會走的時候,她就被父母丟給了退休家的祖父母發揮一下餘熱。

  軍旅生涯半生的祖父退休下來,舞刀弄槍的事情前面已經有了兩個小子頂上,他自然也沒打算將這個小孫女也帶上「爬樹掏鳥蛋、下河摸魚蝦」的道路,更何況,這還有祖母死死盯著呢。

  於是祖父就帶著自己的孫女滿大街的溜達,他最喜歡幹的,就是抱著小孫女去看公園裡的老先生們下圍棋,在傅一諾的雙腳還不能跑長距離的路程時,她就拿起了圍棋的棋子,耳濡目染的學起了怎麼下圍棋。

  傅一諾拿起了圍棋的一枚黑子後,傅老爺子就興致衝衝的買了一副圍棋的棋盤和棋子,教起了傅一諾怎麼下圍棋。

  她想著,反正學齡前也沒什麼事情,不去幼稚園也不去托兒所,在祖父祖母家待著,學學怎麼下棋也成。

  只要認真起來去做一件事情,她就從來沒有做不好的事情。

  當傅一諾五歲的時候,號稱業餘九段的傅老爺子就已經招架不住了。

  他決定將傅一諾小朋友帶到棋院裡去學圍棋。

  送進了圍棋道場,傅老爺子看著小姑娘走進教室,找位置坐下後,依然放不下心。

  但是傅一諾的表現實在是好的嚇人。

  一個月後,開設這家圍棋道場的葉九段就找上了傅家的大門。

  「這個孩子在圍棋上面有很高的天賦!在這之前,我生平從未見過這樣優秀的天賦!」

  在葉九段的強烈要求與傅老爺子的拍板定音之下,傅一諾拜入了葉久明——葉九段的門下。

  葉九段收徒在圈內是件樂事,誰不知道前些年,他還在東挑西揀的說:「就我這脾氣,一輩子也都別想收到合心意的弟子了。」

  誰料到風水輪流轉,這回他居然真收了個徒弟不算,還是個五歲的小蘿莉。

  葉九段的多年好友任少華八段端著酒杯找上來:「久明啊,你可不要犯原則上的錯誤啊。別好好的苗子到你手上結果就這麼廢了。」

  「去去去,你以為我是誰!」

  葉久明說的豪氣萬千,可真讓他帶徒弟,還不如說他是直接親自上陣,與傅一諾下了一盤又一盤的指導棋。

  在此時的傅一諾看來,這個世界上就不存在一成不變的規則。

  現代圍棋界通行了數十年的下棋規則,那由日本推廣開來的點到為止的含蓄,與棋面好看而自己倒貼目數的「圍棋美學」,是最不可理喻的事情。

  只要能贏,管他用什麼方法。

  葉久明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自己這位大弟子是什麼都好,人長得漂亮性格沉穩,從來也不哭不鬧更沒半點嬌氣,可偏偏棋風路數實在是太……死纏爛打了一些。

  就算是旁觀的人看著覺得會敗的一盤棋,偏偏傅一諾怎麼也不會輕易撒手,她死纏爛打的想盡辦法也要把地給撈出來,最後往往十盤裡面會有四五盤的勝利能被她從葉久明的手上搶回來。

  葉久明也是用了大半年的時間才堪堪能接受自己小徒弟那種無恥流的下法,也是用了一年多的時間才終於將最後那點所剩無幾的矜持給拋在了腦後。

  被葉久明很很噁心了一把,而不得不在春蘭杯上捏著鼻子認輸的任少華八段第二天就找自己的師父荀光九段去告狀了。

  葉久明和任少華兩個人是同門師兄弟,更是在同一年定段,兩個人在圍棋場上的相逢時那是叫做一個殺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不過任少華在前兩年生了一場病,沒能參加當年的升段賽,這才堪堪落在了葉久明的後頭一步。

  他們二人的師父荀光九段那就是另外一個傳奇故事了。

  當年中日兩國重新建交後沒兩年,日本方面就提出了和中國舉辦一個中日圍棋擂臺賽,雙方各派8人組成的一個小隊,設一主將,採用打擂臺的形勢,決出最後的勝負。

  因為二戰時的那些國仇家恨,和日本比任何事情,政府向來都不需要國內動員,大家就能很自發的鼓舞起精神來了。

  而這中日圍棋擂臺賽可是代表國家出戰,其地位在那時可是僅次於奧林匹克運動會。

  畢竟四年一次的奧運會,總歸要比一年一次的圍棋擂臺賽看上去精貴一些,而且參與的國家數量也絕不相同。

  第一屆中日圍棋擂臺賽的時候,兩國人士都殺紅了眼,最後一番廝殺後就是王見王的場面。

  日方的大將塔矢行洋九段與中方的大將荀光九段下了一局堪稱載入教科書般的經典對局後,荀光九段最終以一目半的微弱優勢取得了勝利。之後再舉辦的幾屆擂臺賽也是各有勝負,總體而言,中日兩方的勝率是六四開。

  葉久明將最後那點矜持丟到了九霄雲外去後,就沒皮沒臉的和自己的徒弟傅一諾天天討論著怎麼出更加刁鑽古怪的難題給對手。

  兩個人通常就是自己想了一招覺得很牛逼的事情,第二天就立刻給對方用上了。

  葉久明的棋風變得更加兇殘之時,任少華終於在定位賽上如願升到了九段。

  當他發現那對兇殘又不要臉的師徒在死纏爛打出陰招下黑手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時,他就拉著葉久明下了一盤棋。

  然後任九段就踩著葉九段落敗後的「屍體」,對著後者的徒弟傅一諾說:「看,這就是投機取巧的下場。」

  「任叔叔好厲害!」

  傅一諾小朋友送上崇拜的星星眼。

  葉久明立刻被自己徒弟的童音給原地復活了。

  「哈哈哈!任少華你看你也有今天!」葉久明又掉頭糾正傅一諾的說法,「一諾啊,應該喊他任師叔才對。」

  想當年,任少華那張欺騙眾人的娃娃臉是葉久明心中永遠的痛。

  兩個人走出去,人家小姑娘就喜歡任少華那張看上去軟萌可親的娃娃臉——她們對自己這一款壓根不感興趣。可現在,依靠這輩分,傅一諾就能在言語上為葉久明「報仇雪恨」了。

  「師父,你還真是既幼稚又無聊。」

  被一個六歲多不到七歲的小姑娘這麼說,葉久明只是哈哈一笑,揉了揉自己的頭髮後,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那麼,來複盤吧。」

  趙一諾搬著椅子做在一旁,看著兩位大人對於之前的對局落下的每一子進行剖析。

  雖說任少華贏了死纏爛打下法的葉久明,但是他其實也不輕鬆。

  聽葉久明一字一句分析著雙方的落子,他分析著自己的疏漏與不足的部分,而任少華也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加以應對。

  傅一諾她在旁邊聽著兩位九段高水準的對局分析,自己也在心中琢磨著當時若是換做自己,那又該怎麼下。

  葉久明和任少華兩位九段都是二十五六歲的年紀,年輕氣盛又不據於身份,對傅一諾提出的異議也都思考一番再給出答覆。

  偶爾聽見了她的好想法,二人也欣然接受了這個嶄新的理念。

  傅一諾八歲的時候,葉久明九段就給她報了定段賽的名額。

  「一諾啊,一次性拿到名額就不用再來考第二次了。」

  葉九段發揮自己一貫的囉裡八嗦的雞婆性格,就差將自己代考這種不現實的事情給講出來了。

  傅一諾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腰——個子太矮夠不著肩膀。

  「放心吧師父,我們師門就沒有定段賽考兩次的傳統。」

  「你啊……」

  葉久明伸出手,捏了捏自己小徒弟的臉蛋。

  「就算天賦好也別太自滿了。」

  「這不是自滿。」傅一諾低下頭,躲掉了自己師父的手後,仰起頭,直視對方的雙眼,「這是自信。」


第26章 棋魂二

  傅一諾的定段賽那叫一個腥風血雨仇恨拉足。

  葉久明九段在棋院的棋士專用的休息室裡面安靜的坐著,可他實際上心裡卻在不斷的為了自己的小徒弟在撓牆。

  他當然知道傅一諾小丫頭那叫做一個語不驚人死不休,他當初第一次和傅一諾見面就被她損得差點噎住,但是他真的覺得這個小丫頭的性格對自己胃口。

  再後來收她入了門,習慣了和她在沒有對局的時候,兩個人互相抬杠挖苦挖舊賬揭對方的短……這幾年下來,就連那個一本正經的任少華都習慣了在自己兩師徒鬥嘴的時候在一旁拉開二人的仇恨了……

  但是葉久明現在才後知後覺的想到自己的師父、傅一諾的太師父當時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糟糕了,一諾要是把別人家的小孩子打擊到了對圍棋喪失信心的地步該怎麼辦!

  葉久明心中越是急得捶牆撓頭,可旁人看上去他就是正襟危坐,一派氣勢凜然的模樣。

  葉九段花了幾年時間才教出來的學生沒人會覺得有多弱。雖然人家小姑娘才八歲。

  想當年,葉久明他和任少華兩位同門師兄弟,一個十歲、一個十一歲就定段的時候,那可是跌碎了一大票人的眼鏡。

  再後來兩個少年雙劍合璧,愣是將整個國內有些死氣成成的氣氛給攪合了上來,再配上中日圍棋擂臺賽的荀光九段的那為國爭光的榮譽,原本只屬於小眾運動的圍棋也終於進入了千家萬戶的視野。

  有時候一場國際上的勝利,就足夠推動一項運動的蓬勃發展。

  葉九段教出來的弟子今年才八歲就定段,他打得什麼主意任少華也猜得出來。

  一方面是傅一諾的天賦再繼續浪費在職業賽外那才是真的不合算,另外一方面,他分明是想報去年被塔矢行洋從擂主的位置上趕下來的仇。

  連勝三局,徑直單刀匹馬直殺到日方大將塔矢行洋面前的葉久明,在於塔矢行洋的那一盤對局上以三目半的差距惜敗于敵手。

  葉久明這麼做,分明就是想壓過九歲定段成功後一路穩紮穩打的提升自己的實戰經驗,最終到了近些年的中日圍棋擂臺賽上,終於與荀光九段有分庭抗禮之色的塔矢行洋。

  荀光九段今年已經五十六歲了,面對三十歲不到的塔矢行洋,雖然仗著經驗與閱歷壓過對方一頭,可實際上大家都心照不宣,荀九段在年紀上就天生輸了一籌,若是哪天腦子的反應隨著年紀變大而變得慢下來,那他也只能飲恨退出職業界了。

  這時候,讓荀九段見到了自己的弟子收了那麼驚才絕豔的小丫頭,他當然也是同樣欣喜不已的。

  小姑娘那種粗暴的將開局迅速拉過,迅捷的進入中盤廝殺的下法,讓荀九段有一種新時代即將來臨的感覺。

  到了他這個時候,對這種說不清道不明,只能意會不可言傳的感覺倒是很有體會。

  在葉久明關注著自己小徒弟的定段賽的時候,荀光九段也同樣注視著傅一諾的對局。

  在傅一諾誕生之前的近代圍棋界,一直流行著日式圍棋的那種每一場對局都是對圍棋的美與道的交鋒,就算是偏重于進攻的棋手,他們的棋風所營造的對局也同樣帶著一種凝重的美感。

  可以這麼說,在這八十年代初與之前的近代圍棋界——全都深受日本圍棋界的影響。

  這一點是無法否認的。

  ——但是現在不同了。

  日本圍棋界的固步自封,他們只將目光投向了國內,卻並沒有能將目光放到世界上來。

  日本國內的圍棋比賽就代表了最高的圍棋水準,這種理念放在現在已經行不通了。

  中國的圍棋界已經崛起,擁有龐大的國民基數以及在國家的重視下,整個民族都將圍棋這一項運動納入了自己的視野。

  韓國那邊國土雖小,但是民眾的向心力卻極其可怕,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顧,他們那邊新一代的年輕棋士們如今最年長的一批已經被培養了出來。

  現在,在這個八十年代之初,可以這麼說——就只差一個世界性的比賽出爐,讓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圍棋」這一項足以追溯歷史到三皇五帝時代的古老運動上面了。

  傅一諾的棋風讓諸多前來定段的對手都先是發愣,隨後疲於招架這種新的棋風,最後只能以慘敗落幕。

  在複盤的時候,傅一諾常常只問對方一句話「那麼,為什麼這邊不能這麼下呢?」

  圍棋從來沒有「不能在對局進展到了這種時刻、卻把將子落在這個空位上」的這種規矩。

  新的定式——新的流派。

  造成這種新的棋風出現的契機,追溯源頭,只能從傅一諾那邊得到一個讓人瞠目結舌的答案。

  「我最初的圍棋是和爺爺學的。爺爺很好面子,後來我比爺爺強很多的時候,他也會這樣子明明快輸掉了還要繼續下下去,我有幾次一不留神就被爺爺給翻盤了。再後來……」

  再後來大家都知道了。

  傅一諾的爺爺當初為了從自己的小孫女手上贏一局棋,在對局時是各種坑爹的招數層出不窮,死纏爛打的也要將對局給進行下去,發揮當年與敵軍作戰時的毛爺爺的十六字戰鬥箴言,愣是從孫女手上贏下了不少對局。

  結果傅老爺子好面子的行為,愣是將自己的小孫女的棋風也給養成了這種不要臉的死纏爛打的風格,再後來傅一諾遇上了葉久明九段這個性格跳脫,接受新想法超級快的師父……

  兩師徒將這個對局方式修正完善,最終確立了一個標準。

  開局後迅速拉到中盤進行逐鹿廝殺,「棋面美型「這種鬼東西全部丟到垃圾桶裡去,為了一子半目,就連各種讓人瞠目結舌的走法都能給你使出來。

  這個標準也成了後來進入二十一世紀後,在世界範圍的職業界裡所通行的準則。

  那個時候,葉久明與傅一諾兩師徒,只是覺得這樣子下最和二人的心意,所以他們就這麼下了。

  壓根就沒想到,居然會搞出了改變世界的下法。

  在定段賽上大放異彩的傅一諾成功成了自己家年紀最小,卻是最早就拿到一份正當職業的人。

  在傅一諾定段成功的那一年,發生了兩件事情。

  傅家兩位兄長,大哥傅一鳴比傅一諾大了十五歲,正在糾結自己要不要根據大學分配的工作去機關幹活;而比傅一諾大了十二歲的二哥傅一言則明確表示自己要收拾東西去深圳淘金。

  傅老爹恨得連皮帶都抽出來要打這臭小子。

  在他看來,國家分配的機關部門的正當工作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鐵飯碗,這臭小子居然不要不說,還想要去深圳淘金……淘他個鬼!

  傅一言在被傅老爹狠狠抽了一頓後,消停了幾天,可卻連夜拿著收拾好的東西和幾百塊錢,就上了南下的火車。

  和他一起走的人,還有帶著兩千塊錢和一紙「放棄分配工作名額的申明書」的傅一鳴。

  傅老爹差點被這兩兒子給氣死。

  傅一諾跑出自己的房門,在她娘使眼色下,依然香甜可口軟綿綿的喊了句:「爸爸。」

  瞧見自己八歲的老來女,傅老爹消了氣不說,還老懷安慰的很。

  小丫頭給他爭氣啊!……誰家的小孩能八歲就成了職業運動員的?

  在傅老爹的眼裡,職業的圍棋棋手就是職業運動員。雖然在他的想法裡,別人的運動員都是運動的身體,可他「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掉了」的寶貝閨女動得那是腦子。

  傅老爹覺得自己的寶貝閨女就是頂好。

  傅一諾即沒有和那倆討人厭的兒子小時候那樣整日裡上房揭瓦搞得雞飛狗跳,反倒是那樣乖巧聽話,行動做派還和他理想中的大家閨秀差不多。

  事實上,大家都明白,在溺*孩子的父母眼裡,自己的孩子那就是最好的。

  傅一諾那看上去很萌的賣相,再搭配一張能讓人噎死的嘴,這種反差反倒是深得棋院諸位大老爺們的心。

  葉久明往往顧不得前面還在和自己的徒弟鬥嘴,反過頭來擼起右手的衣袖,就要和那些居然敢覬覦自己寶貝徒弟的大老爺們好好地比劃一下。

  他們是職業棋士,不動口,不打架——大家來手談一局?

  在這種時候,傅一諾往往雙手捧著個父親送給自己的搪瓷杯,看著嬉笑怒駡的葉久明,想著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從職業棋手的身份,堂堂正正的變成職業棋士。

  雖然二者聽上去差不多,但是其中的含義卻是天差地別。

  最起碼的,聽上去職業棋士可比職業棋手好聽多了。

  她就缺這麼一個改變的契機。

  這個契機很快就來了。

  第二年的中日圍棋擂臺賽,日方代表如約前來。

  今年日方的大將不是塔矢行洋,而是桑原仁——他今年剛剛拿到本因坊的頭銜。

  傅一諾二段雙腳併攏,坐在自己師父面前,乖巧的低頭等待著他公佈一則消息。

  「嗯,」葉久明點點頭,這麼講道,「一諾,今年的中日圍棋擂臺賽,你第一位出戰。」

  「啊。」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真得聽到這個消息,面癱小蘿莉傅一諾她還是表現出了驚訝。

  就連她也沒發覺,自己在驚訝過後綻放了一個很罕見的無邪笑容。

  葉久明覺得光是這個驚訝的表情和那之後的笑容,他自己的付出就全值了。

  「我就不去啦。小一諾,記得給你師父我——把那個桑原仁也給刷下來。」

  葉久明笑眯眯的望著自己的小徒弟,伸出手,使勁的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髮。

  傅一諾這才明白,自己就算再怎麼驚才絕豔,要想九歲就上這種兩個國家之間的比賽較量,也是絕無可能的。

  這個出戰的名額,顯然是自己的師父葉久明換給自己的。

  他為了將這個名額交換給自己,到底求了多少人?拖了多少關係?傅一諾完全沒有辦法想像。

  她只是伸出右手,捏緊了拳頭卻伸出了小指。

  「我一定會贏到最後的!」

  葉久明看著自己的小徒弟一副有了覺悟的認真表情,再看看她伸出的手,笑著點點頭。

  「嗯哪。」

  他抬起了右手,伸出右手的小指,與傅一諾她的小指勾在了一起。

  「約定好了呢。」

  「我絕對會贏!」

  她望著葉久明清澈無垢的雙眸,認真的發誓。

  「我絕對會贏。」

  這一句話如同咒語,在她心中吟誦千萬遍。

  到了真正上場比賽的那一天,一切雜念都被拋在了腦後。

  猜子後得了黑子先行,如同葉久明對局時一定會做的那樣,傅一諾挽起右手的衣袖,將袖子卷到手肘,落下了第一子。


第27章 棋魂三

  傅一諾在對局時一直抱有一個習慣。——她從來不去看對手的臉。

  她想來只是低著頭,看著面前的棋盤。

  對方落下一枚白子,她就將食指與中指間拈著的那枚黑子落下。

  對手用來思考的時間她也在思考,對方落下子摁下計時器後,她手上拈著的那枚黑子也跟著落了下來。

  每次只用一兩秒的時間。

  抬手,落子,摁下計時器。

  圍觀對局的葉久明神色凝重,可他心中到底怎麼想的,也只有相處多年的同門師兄弟任少華才清楚。

  ——這貨絕對是在心中得意的狂笑。

  傅一諾她只是低頭看著縱橫交錯十九條線的棋盤,借著別人思考的時間自己也在思考,對手在想什麼,此刻是什麼表情,她全都渾不在意。

  葉久明只能想到,傅一諾真不愧是自己的徒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在心理戰上,完全將人家日方的少年給逼進了懸崖的邊上。

  對了,那個孩子叫什麼名字來著?

  葉久明眨了下眼睛,在他的認知當中,日本人的名字都又長又難記,他少數能記住的名字,都是日方的幾個頂尖的職業棋士。

  不過,為人師表這麼些年的葉久明,其實也不吝嗇自己一點同情心給自己小徒弟的對手。

  和傅一諾互先猜子,結果讓她猜對了單雙拿到了黑子,這就是第一個悲劇。

  由傅一諾執黑先行後,對手被帶進了她的節奏,這就是第二個悲劇。

  第三個悲劇,自然是對方沒能料到傅一諾的計算能力有多可怕。

  曾經閑來無事的任少華與葉久明兩個人給傅一諾做過測試,傅一諾對於六位的自然數的四則運算,基本上就是即答。

  日本的來客,怕是只有幾個人在葉久明身上經歷過那兇暴的快速開局流。

  圍棋的對局分為「佈局」「中盤」「收官」。

  葉久明和傅一諾的棋風路數,就是迅速將佈局這個階段給結束,直接將中盤拉前,就此展開廝殺。

  在日方面前,傅一諾所展現的是一種嶄新的定式。

  傅一諾在心中默默計算著棋面上的勝負,白方的大龍已經被她斬殺,繼續下去,也不過是讓她將剩下的那一點掃尾的工作做完,讓自己贏的更加漂亮一點。

  執白的少年右手從棋盒中拈出一枚白子,手顫抖了一會兒後,指尖的白子落回了棋盒當中。

  「我……認輸。」

  沉默良久後,坐在傅一諾面前的那位對手才終於從口中喃喃地吐出認輸的語句。

  葉久明就教了傅一諾一句日語,雖然傅一諾沒告訴他,自己其實也自學了點日語。

  「多謝指教。」

  ——這是葉久明教給傅一諾的唯一一句日語。

  這句話,只用在對方認輸的時候。

  在複盤的時候,傅一諾用半生不熟的日語夾著點英語和對手解釋著自己的落子理由。

  「這個地方,當時我以為是廢地,沒想到會在後面這麼用。」

  少年的手指指在右上角的星位,傅一諾則沖他笑了笑,然後一手執黑一手執白,交替落下了幾枚棋子。

  她只是將白子落下的位置,與之前對局時所走的幾個地方變更了一下。

  看到傅一諾擺出的這個變化,少年先是一愣,等他反應過來,才發現後背上的貼身衣物已經被冷汗打濕了。

  他當時只是直覺性的避開了那幾個位置,若是當時自己真照傅一諾落下的白子那麼走,這盤對局還會結束的更早一些。

  「葉九段,您的弟子真是少年英傑。」

  塔矢行洋知道葉久明的日語很好,所以也沒將正在為複盤的雙方進行口譯的翻譯給叫過來。

  葉久明沖著塔矢九段一笑,用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回答他:「也不看看是誰的徒弟。」

  接下去的擂臺賽,對位置排在傅一諾後頭的幾位前輩們就有些手癢難耐了。

  他們也想好好和日方的來客「好好的切磋」一番啊,誰料到葉久明這傢伙教出來的徒弟居然這麼能抗,一路直接殺到了塔矢行洋的面前。

  葉久明最近那春風得意的笑臉,著實讓這些被搞到只能觀看對局過過幹癮的棋士們恨得牙癢癢。

  可看到這個二貨身旁的那位面癱小蘿莉時,幾位「怪蜀黍」級別的棋士們都會露出個溫柔體貼的笑容。

  更有甚者,比如說孫飛亮八段,他居然還從口袋裡摸出顆奶糖,放到傅一諾的手裡,哄孩子似地哄她:「見面禮。」

  孫八段的老婆去年剛剛給他生了個萌閨女,現在他是見到誰家的小孩子都一副慈父面孔。

  葉久明當著傅一諾的面揭人家的老底。

  「大前年的時候,這傢伙還在酒宴上捧著一瓶瓶的啤酒喝得昏天黑地,大有一副老子就要打光棍一輩子的架勢,誰能想到婚後就是三好先生啊,滴酒不沾不說還一手承包了家中做飯的任務。」

  「這不是很好嗎?」

  傅一諾牽著葉久明的手,仰起頭看著他。

  「我覺得孫八段比師父您看上去可靠又人好的原因,難道不是因為他是已婚男人嗎?」

  「這麼一說……」

  葉久明摸著下巴琢磨了一小會兒後,便做出了如下的答覆。

  「我還是晚點再結婚吧。」

  傅一諾表示她記住了葉久明說什麼了,她會酌情去考慮要不要給將來的師母告黑狀的。

  他們兩個人都很輕鬆,仿佛整個棋院上下剩下的最後兩個「輕鬆人士」的名額就雙雙被他們給摘了去。

  媒體已經有報導了今次的中日圍棋擂臺賽上,首位出馬的小將傅一諾二段將日方六名成員統統斬了下來。

  ——現在,她已經將劍亮出,提起劍,沖向了擋在自己前面的「挑擂者」塔矢行洋面前。

  互先猜子,傅一諾執黑,塔矢行洋執白。

  在猜子之前,塔矢行洋對傅一諾講了這麼一句話。

  傅一諾對日語長句不感冒,她茫然的表情,顯然就是在說她有聽沒懂。

  可聽得懂的人神色各異。

  日方棋士的臉色就不再詳加描述,值得一提的是,聽得懂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的葉久明則表示很淡定,那句話他聽得多了,也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

  塔矢行洋對傅一諾說的是:「請多指教。」

  他將傅一諾擺在了一個需要認真對待的對手——這一位置上。

  不是前輩對於後進晚輩的指點,也不是師父對徒弟的指導,而是同等地位,值得尊敬和值得戰勝的對手。

  葉久明在第一次登上中日圍棋擂臺賽的舞臺後,在他遇上了塔矢行洋時,也同樣讓對方與自己認真的說了那麼一句:「請多指教。」

  這是一場艱苦卓絕的戰役,為了完成約定的內容,傅一諾絕不會有絲毫的退縮之意。

  即便她已經做得那麼好,就算輸給了塔矢行洋也沒關係,但是傅一諾她依然不會容忍自己將約定的事情完成了大半,卻要輸在這裡的可能未來。

  除了葉久明與荀光兩師徒外,相信傅一諾能贏的人,只能再添上半個任少華。

  在場的棋士當中,算上傅一諾自己,只有三個半的人能認為傅一諾能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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