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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銀魂)最溫柔的事》作者:尹桃蹊【完結+番外】

《(銀魂)最溫柔的事》作者:尹桃蹊【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2827個瀏覽者
文案:

十年前攘夷戰爭,阿文死後,他在她的墓碑上刻下「阪田銀時之妻」這幾個字。
他說:「因為答應她了,戰爭結束後就娶她。」
十年後的居酒屋,登勢婆婆邊抽煙邊勸他:「你也老大不小了,該娶個老婆成家了。省得整天不務正業。」
他說:「老太婆呦,你家老公死後你不是也能再嫁嗎?怎麼不見你再嫁?」
就像忘不了松陽老師忘不了假髮高杉辰馬忘不了戰爭中死去的同伴一樣,嘴裡說著「麻煩死了那是誰啊早就忘了」,可是心裡依舊記的不能再深刻。
沒什麼想要為死去的人堅守貞操之類的想法,他只是,忘不掉而已。

不要被文案騙到,這文妥妥的HE~~

內容標籤:銀魂 情有獨鍾 穿越時空 勵志人生
搜索關鍵字:主角:感電血 ┃ 配角:阿文,銀時,銀魂眾 ┃ 其它: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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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現世安好

第1章 第一訓:我顛覆了世界觀,只為擺正這個逗比的倒影

   「啊疼疼疼疼——」

  當阪田銀時以每小時一百八十邁的速度撞碎衫文家的玻璃窗時,那一瞬間,她還以為是衫家的死對頭溝貓組打上門來了。她條件反射的摸褲兜,結果發現身上穿的是睡衣,抽了抽嘴角,衫文很識時務的將雙手舉至頭頂做出投降狀,可憐兮兮的抬眼瞅向「襲擊者」,這才發現事情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樣。

  此人撞碎衫文臥室的玻璃窗,摔上衫文的床,一頭撞碎衫文的蘋果筆記本;此人身著不倫不類的白色浪花紋和服,腰上佩著木刀洞爺湖;此人顏好皮膚好身材更好,銀色卷毛看上去邋邋遢遢,眼睛卻是血跡乾涸般的紅色。

  面前這張頂著一頭碎玻璃碴和鮮血的面容還真是熟悉,前一分鐘衫文還在自己的筆記型電腦裡見過,甚至為裡面正播放的《永遠的萬事屋》掉過眼淚。只可惜,前一分鐘還健在的電腦顯示幕如今正掛在此人的脖子上。

  這個和服穿得邋邋遢遢的銀色天然卷抱著腦袋不停的在衫文床上翻滾,想來是撞得有點狠。衫文放下投降一般舉起的雙手,張了張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阿喏……你沒事吧?」

  她極力壓制下心裡那點見到男神的激動和不可思議,如果說這世間真存在次元壁這種東西,她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拯救過世界,才會碰到今天這種事。

  男神猛地一抬頭,紅通通的瞳孔剛好對上衫文亮晶晶的眼珠子,嚇了她一跳。阪田銀時暗紅色的瞳孔一瞬間收縮,仿佛有什麼沉重而複雜的東西流淌過他眼中乾涸的血色,盯著衫文半晌沒有說話。

  衫文捏著下巴想了想,如果是阪田銀時,這個時候或許是吊兒郎當沒心沒肺的打聲招呼,或許是打個哈哈把擅闖民宅這事圓過去然後馬上逃跑……不管怎樣,也不該是現在這種表情,好像是看到……

  她皺了皺眉,雖然銀時失措而狼狽的表情只存在了幾秒鐘,可是她真不願意去回想,仿佛那一瞬間的沉重鋪天蓋地而來,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於是她清清嗓子,彎彎眼睛,笑得頗有點靦腆:「咳,那個什麼,窗戶修理費3200日元,還有蘋果MacBook Pro147800日元,一共是……十五萬一千日元,給您抹個零頭,十五萬好了,請問先生,您什麼時候能還?

  衫文試探著問出這句話時,面前的男子愣了愣,死魚眼忽然開始閃爍遊移。「啊,少女,這是江戶的什麼地方?歌舞伎町怎麼走你知道不?銀桑我迷路了。」他抓了抓毛茸茸四下亂翹的卷髮,左顧右盼就是不看衫文。

  哪門子的迷路能迷到一頭撞碎別人的窗戶和電腦,他這明明就是想轉移話題,明明就是想無恥的賴掉砸壞她東西的帳啊喂!

  果然,這真的是阪田銀時!衣服,頭髮,眼睛,性格,氣質……不是cosplay,是真正的、有血有肉的江戶武士王。只是面前這個阪田銀時的面容似乎要年輕一些,鬢角的卷髮微長,蓋住了大半個耳朵,讓衫文想起攘夷戰爭結束後,大雪天裡倚在墓碑後衣服單薄一身落魄的白夜叉。

  見到男神的雀躍幾乎壓抑不住,衫文的語氣依舊盡力保持著淡定,唇角卻不經意間微微翹起,「這裡不是江戶哦,是東京,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東京一百多年前確實叫江戶。。」她想了想,繼續說道,話音裡帶上了一絲調侃:「最近穿越挺流行的,看先生您的樣子,難不成也穿了?」

  「啊哈哈是這樣……少女……你知道怎麼穿回去不?」似乎是意識到什麼,天然卷聲音開始發顫,臉上也開始出冷汗,撓著腦袋的手快要把自己的卷毛揪下來。

  「呃,對不起。」衫文遲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說道。看到這卷毛的反應,她有點後悔剛剛說出的那番話,她忽然意識到,莫名其妙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莫名其妙的周圍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還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欠了一屁股債,就算是男神,也會驚慌的吧。

  「總之……總之先冷靜下來,找到時光機……」阪田銀時把腦袋藏到了床頭櫃裡。

   「哥們,你才最應該冷靜啊!」想起面前這人最喜歡的東西,她起身從冰箱裡找出一盒草莓牛奶,扔給了這只天然卷,還小心翼翼的幫他清理了頭上的傷口和碎玻璃碴,「我叫衫文,那個……我可以接受賒帳的,房租什麼的賒帳也可以。」

  聽了衫文的話,阪田銀時這才把腦袋從床頭櫃裡抽出來,衫文卻忽然覺得不一定是她的話起了作用,沒准只是因為這個糖分控聞到了空氣中草莓牛奶的甜味。

  她笑了笑,還想說點什麼,卻忽然發現面對偶像的自己有點詞窮,最後只好摸了摸鼻子:「那個……銀桑是吧,我去給你找件衣服。現在沒有人會穿成你這樣了。」傻站在這裡也是徒增尷尬。衫文找藉口離開了房間,離開之後才開始後反勁兒的不淡定。她倚著房門,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觀都被顛覆了,次元壁真的存在,她想見的人,也都好好的活在她所不知道的時空裡。

   「上輩子或許我真的拯救過世界也說不定。」

  她聲音低的如同呢喃,倚在門後面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卷毛先生卻顫了顫耳朵。

  ***

  翻箱倒櫃了大概半個小時,衫文舉著手裡的衣服為難,她看了看因為翻找衣櫃而狼藉一片的地板,最終歎口氣,還是把手中的衣服扔給了銀時。銀時卻是極為不給面子的耷拉著死魚眼,滿臉嫌棄的用手指尖捏起這件衣服:「這是什麼?」

  衫文假咳了一聲,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是那個啥……衣服。」

  「衣服?」銀時也笑了,只不過笑得有點猙獰:「所以說,為什麼要弄一件奶牛裝給銀桑我啊?讀者們都已經自帶藍波了不需要銀桑我去扮了啊,你走錯劇組了!嗨嗨~作者桑,這裡不是家庭【嗶——】師啊喂!」

  奶牛裝是之前衫文托人在秋葉原買的cosplay道具,買的時候不小心拿錯了號數,還沒來得及去換,銀時倒也不是不能穿衫文爸爸的衣服,不過衫文爸比銀時矮,而且衫文心裡多多少少懷著一些不為人道的猥瑣小心思,這才翻箱底把奶牛裝找了出來。

  打定主意想看銀時穿奶牛裝,面對炸毛的銀時,衫文好脾氣的笑了笑,「你真不穿呀?」

  「不穿不穿,銀桑我絕對不穿!」

  一把槍抵在銀時額頭,「真不穿?」

  「喂喂,少女,這……這玩意是假的吧,絕對是假的吧!銀桑我是……我是……絕對不會被這玩意嚇到的!」

  「你可以用你的腦袋試一試真假。」衫文面無表情「啪——」的一聲給手|槍上了膛。之前銀時撞碎玻璃時,她條件反射掏褲兜想掏的就是這玩意兒。「要麼你穿奶牛裝,要麼讓子彈穿你。」

  「我穿奶牛裝!少女手千萬別抖哦!千萬別抖!銀桑我的命可是很脆弱的哦,比不會做飯的鄉下老媽脆弱多了哦!」

  喂!你把老媽當什麼了,老媽會哭的啊混蛋!

  衫文囧囧有神的收回手槍,走出房間等銀時換衣服。其實她自己心裡清楚,銀時如果真不想穿奶牛裝的話,她就算拿加農炮都沒辦法,不過這個人還是乖乖的聽了她的話,大概是不想讓她難做,順勢滿足她的願望吧。

  這是獨屬於阪田銀時的溫柔。

   《銀魂》漫畫連載了十年,一個人的一輩子有多少個十年,屈指可數。可從紙頁到螢幕,從黑白到彩色,從稚齡到少女,衫文用了十年時間慢慢觀看著面前這個人的人生。她是清楚自己有多喜歡這個天然卷的。只是,無論動漫裡還是動漫外,喜歡他的人拉起手來可以圍繞地球一圈。

  他是銀時,是那個連續五年入選最想嫁的動漫人物的無冕之王。

  所以啊,她才不會承認自己心裡那份想看好戲的心情有多強烈。衫文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上的時間,估計銀時已經換好了衣服,便推門進去。將他身上原本那套和服收好後,笑容真摯,語氣認真:

  「其實,那把□□是假的。」

  「=_=#……」

  ***

  跟在衫文身後走出別墅大門,銀時撓著頭,因為一身奶牛裝,有點不知所措。不過在走出衫文家後,他就把那不知所措包在紙巾裡和節操一起扔掉了。他看著面前漂亮的洋房,平整的草地和花園,再看看衫文從車庫裡開出來的、很多富二代喜歡的紅色款Ferrari,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現在的條件可真好啊……」銀時輕聲嘀咕了一句。

  「嗯?你說什麼?」阿文疑惑的抬頭看他。

   「沒什麼,我說少女啊,你才十幾歲吧,有駕照嗎?如果出車禍會很疼的,真的會很疼哦!」銀時用挖過鼻孔的手,揉了揉衫文的妹妹頭。

  「我已經18歲了,還有不要用你挖過鼻孔的爪子摸我的頭髮,你這人的字典裡是不是沒有『客氣』二字?」(日本成年20歲,允許考汽車駕照是18歲)

  「字典那種東西早就弄上拉麵湯後扔掉了。那個……」銀時坐在副駕駛上,臉上露出極為嚴肅的表情,小眼神也瞬間犀利起來:「銀桑我有個事情想要跟你說……」

  衫文看到看到他這個樣子,心裡「咯噔」一下,以為他要問穿越啊次元牆啊之類的事情。她不太想讓銀時知道他是是從動漫裡穿來的,總覺得如果銀時知道了,將會發生一些不太好的事。

  「那個,我叫阪田銀時……土豪我們做朋友吧!」

  「……」

  「嘶拉——」一聲緊急刹車,衫文哭喪著臉轉過頭,語氣極為認真:「拜託你,阪田銀時君,開車需要注意力集中,你也不想喪生在一場交通事故中吧,所以請你別逗我了行不?」

  「切,我也是看少女你和銀桑我在一起時一副緊張放不開的樣子,才故意賣萌的,真是好心沒好報啊!銀桑也不想給剛認識的少女留下如此拜金的印象啊@#¥%&*……」

  衫文怔了怔,才意識到自己全身的緊繃,無論是之前相處也好開玩笑也好,她其實一直都處在一種做夢的虛幻和害怕夢醒的焦慮中。卻沒想到這種心情被銀時察覺了。

  果然是洞察力一流的銀時呐!

  她悄悄偏頭看著坐在副駕駛上碎碎念的《JUMP》男主角的側臉。

  這時候的他看上去也就二十歲左右,比動漫裡那個萬事屋旦那年輕不少。應該是脫離攘夷戰爭沒多久吧。微長的卷髮蓋住他的耳朵,有晨間的熹光打在他白皙的側臉和銀色的卷髮上,讓衫文想起某種名為「溫暖」的感情。

  經歷過無盡的殘酷血光和同伴犧牲後也沒能救回恩師的這個人;失去所有卻還挺直背脊想要背負更多的這個人,還有漫長的時光才能遇上新八和神樂。那麼這是不是說明,她能在一切劇情開始之前,便在自己身上印上「阪田銀時的同伴」這個無比沉甸甸卻也讓人暖心的字眼?

  衫文笑了,將眉眼彎成月牙,語氣很認真:「我還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呢!」

  「土豪少女啊,這個時代也有巧克力巴菲吧,為了彌補讓銀桑我穿奶牛裝而破裂的心靈,請我吃一年份的巧克力巴菲我就原諒你哦!」

  衫文面無表情的把車裡的太妃糖砸在銀時腦袋上。阪田銀時你還是去死一死吧,你白白浪費了作者一番文藝心啊混蛋!


第2章 第二訓:你是我一直以來的憧憬

  衫文這姑娘一直活得比較隨便,別說給別人買衣服,她給自己買衣服都很少來商業街。不過是找個銀座而已,開了導航兩個人最後都沒能逃脫迷路的厄運。

  「沒關係~沒關係~少女,路癡也是萌屬性一種,就像不會做飯的老媽、只能玩紅白機的遊戲廳、剪短了頭髮的假髮,也還是有一些看點的。」瞟了一眼因為迷路而臉紅的衫文,銀時說著不著邊際的安慰話。即使衫文覺得這安慰聽上去更像諷刺。

  喂喂,老媽那個梗上一章已經用過了,還有你這句話混進了奇怪的東西吧,什麼叫剪短頭髮的假髮?你還沒經歷紅櫻篇呢吧!

  衫文無力吐槽,她把臉埋在方向盤上,覺得自己超級沒用,作為東道主,卻連路都找不到。

  「其實哈,我真不是路癡。我已經有大半年沒出過門了。」衫文趴在方向盤上,語氣認真的辯解,聲音卻有些含糊不清:「我上次出門去得是秋葉原還是因為怪物獵人G5發行……」

  銀時歪了歪毛茸茸的腦袋,拍了一下衫文的肩膀。「換位。」

  「嗯?」

  「我來開。」

  銀桑你真的大丈夫?想到銀時那屢遭磨難的小綿羊和全藏的屁股,衫文本想問一句,但考慮了一下,決定還是什麼都不說。

  估計他一定會說一些像是「身為《JUMP》男主角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怎能成事」或者「我是努力的天才」之類亂七八糟的話。

  車開的意外安穩。

  銀桑總覺得有一道目光粘在自己身上,知道是衫文,便頭也不回地調侃:「少女你再這麼盯著我的話,銀桑我會以為你在暗戀我呦!」

  「我更喜歡清爽的直發,如果你把頭髮拉直,沒准我會考慮你的。」衫文臉不紅心不跳地把話拋了回去。

  話音剛落,銀時直接炸毛:「銀桑我告訴你呦,天然卷都是好人!」

  「看前面啊喂!看前面!」衫文指著離車窗不遠的柱子:「要撞上啦!」

  還好銀時其人雖然時常不拿自己的命當回事,好歹記得車上還有一個人生之路剛剛開始的女孩子,車極有技巧地擦過柱子後停了下來,總之沒有發生車毀人亡的慘劇。

  「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拿你頭髮開玩笑了,拜託你好好開車吧!」衫文哭喪著臉,心臟跳得厲害,著實嚇得不輕。心說果然安全抵達目的地的劇情不適合《銀他媽》。

  「啊……啊喏,文醬文醬,窗外有員警叔叔找喲啊哈哈——」

  由於銀時那技巧性的漂移,成功吸引了交警的注意,坐在駕駛位的銀時不可能有這個世界的駕照,導致衫文的愛車被警視廳交通科扣留。

  看著自己的車被拖走,衫文轉頭,怒視銀時。

  「啊哈……啊哈哈……就是那個什麼……」銀時轉頭,心虛地不看衫文譴責的目光,似乎想到什麼,右手握拳,向左手心一扣:「私家車不環保,我們坐地鐵去吧,這年頭提倡綠色無污染不是。」

  「你知道路?」懷疑的目光落在銀時身上,衫文頹唐的歎口氣。先是臥室可憐的窗戶,再是她可憐的電腦,現在是她可憐的車,在撿回這個天然卷不到兩個小時裡,她似乎不斷在破財。

  「交給銀桑我吧,剛剛我可是把車裡導航的路線圖都記下來了喲!跟你說啊少女,會看導航的人才是一個成熟的大人。」

  不,你最沒資格這麼說!衫文捂臉。

  因為銀時那身雷人的奶牛裝,兩個人走在街上的回頭率絕對是百分之二百,不過也因為奶牛裝,倒是沒有人將這個阪田銀時和《銀他媽》聯繫在一起,讓衫文大松一口氣。

  在零錢兌換機換了幾枚硬幣,跟著銀時上了JR線。或許是因為月曜日的緣故,這個時間段人們大多已經在工作單位上班或在學校上學,地鐵上人並不多。兩個人隨便找了空位坐下,銀時轉頭看著窗外明淨的藍天,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衫文則是轉頭眼睛亮晶晶的看著銀時亂糟糟的天然卷。

  雖說之前拿人家的頭髮開過玩笑,不過衫文覺得,還是天然卷的阪田銀時最有型。那個有著金色清爽直發、組長好基友中村悠一出品的阪田金時也很帥,但卻不是他。

  所謂「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不過如此。

  摔!天|朝出品的文藝不適合《銀他媽》,最適合《銀他媽》的是Jacky的鼻子!

  不過那毛茸茸的頭髮,看上去軟軟的,像棉花糖一樣,真想摸一摸(ˉ﹃ˉ)。

  「好久沒看見過這樣乾淨的天空了。」銀時有些感慨地說,眼神流過不易察覺的溫柔,一轉頭,看見正對著他流口水的衫文,表情囧了一下。

  死魚眼眨了眨:「你在腦補些什麼?」

  「沒,就是想吃棉花糖了。」衫文把口水擦了擦。

  銀時無語回頭,似乎是看見什麼,表情瞬間正經起來,連眉毛和眼睛之間的距離都縮小了。衫文順著他的目光,看到地鐵門上方肯德基的廣告,廣告上印著一個大大的新品花淇淋。

  「……別看了,一會我買給你。」衫文捂臉。

  「哦耶!少女萬歲——萬歲——萬歲!」

  「快起來,別喊了,別人都再看啊!」

  下車後,衫文看著面前的景象,徹底懵了。

  「喂喂這是哪啊,這不是秋葉原站嗎?我們不是要去銀座嗎?我雖然不怎麼記得路,可還是記得銀座四町目那個十字路口是什麼樣子的啊喂,這明明就是秋葉原吧!」

  「啊~啊~」銀時撓著毛茸茸的腦袋,耷拉著死魚眼:「我說少女啊,我穿成這個樣子只有走在這個滿是OTAKU的秋葉原才不會太顯眼吧。再說你不是大半年前來過這裡嗎?總有一些東西需要補充吧宅女?我幫你搬回家算是你請我吃霜淇淋的報酬,需不需要手辦啊cosplay衣服啊新本啊周邊啊PSP啊什麼的?咦,這件女僕裝不錯誒挺適合你的,老闆,請把這件包上,哎呀沾了鼻屎能不能給便宜點?」

  「對不起對不起老闆,不要理這個傢伙!」衫文扯著銀時手臂:「銀桑咱們走吧去銀座拜託你了!」

  「秋葉原也有賣衣服的商店吧,據我所知應該比銀座便宜很多,而且你不是也來過嗎?幹什麼像剛出嫁的大姑娘一樣扭扭捏捏的?」

  衫文心說雖然銀桑為了給她省錢的想法讓她很開心,不過對於阪田銀時來說,秋葉原就是洪水猛獸啊!二次元三次元的窗戶紙捅破以後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最終衫文還是沒能拉走銀時。因為他看見了花淇淋便挪不動步了。衫文只好妥協,想著只要不帶銀時去那些周邊店就好。挑選衣服時,衫文有些手忙腳亂,因為銀時底子好,穿什麼都跟衣服架子似的,本來想讓導購員小姐把試過的衣服都包上,誰知銀時卻把裡面最便宜的一套白色休閒裝挑了出來。

  「這件就可以了,雖然知道少女是土豪,不過你父母辛辛苦苦賺來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而且銀桑我也不想再增加欠款了,這樣子總感覺銀桑我像是被富婆包養了啊!」

  真是奇怪的自尊心,明明是個為了糖分把節操都丟光了的傢伙。衫文沒說話,不過還是聽了銀時的,掏出錢包只付一件的錢。

  出門後衫文見對面有一家蘋果旗艦店,想到自己那可憐的被銀時一腦袋頂碎的MacBook ,決定再買一台,便帶著銀時進了店門。在和店長討論新款機性能的時候,沒注意身後的銀時失去了蹤影。

  其實銀時只是在對面周邊店的商品裡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張海報。

  海報上有很多他認識或不認識的人。紅衣的China Girl、長相普通的眼鏡少年、巨大的白色狗狗、登勢婆婆、貓耳大媽、拿著掃帚的機器人女僕、墨鏡MADAO、黑色金邊制服的一群人、假髮和謎樣的外星生物、阪本辰馬……每個人笑得都很開心的樣子,就連左上角一臉中二相的高杉,雖然笑得邪獰扭曲,嘴角也勉強算是勾起來的。

  站在那些人中間的,是他阪田銀時。

  海報右上角的天空上,又是另一番場景,就像是舊日回憶一般,泛黃的夕光裡,映出一個男子長身玉立的身影,淺色羽織淺色長髮,笑得溫潤如玉,周圍一圈小孩子把他圍在中間,孩子們雖然看著不同的方向,卻也都在笑著。

  有什麼東西忽然從頭頂貫穿到腳底,滾燙滾燙。銀時就這麼怔怔地看著被圍在人群中央的自己和孩子中央的松陽老師,依舊耷拉著死魚眼,卻什麼話都說不出。

  衫文因為找不到身後的銀時正在著急,跑出店門卻忽然發現看著海報發愣的他。

  她看了眼海報,裡面的人那麼多那麼多,卻沒有她的位置。而她身邊這個人,卻註定要回到那一群人的中央。

  「走了,阿文!」良久,久到霜淇淋都化掉,冰涼的液體滴在銀時的手上,他才反應過來一般地回過頭,對衫文揮了揮手。之後似乎在考慮什麼一樣,面無表情,一句話也不說。

  「哦……哦。」衫文提著一顆忐忑到快吐出來的心臟,跟著銀時走出周邊店的範圍,緊張不安地看了眼銀時,躊躇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那個……銀桑……」

  「你說,我把頭髮剪短是不是更帥?果然啊,銀桑我早就想剪短了!」

  原來這麼半天你是在考慮這種事情嗎喂,白讓她擔心這麼久啊!


第3章 第三訓:路邊的小花你不要買

  最後銀時還是沒能剪上頭髮,直接坐上JR線和衫文回家。車上,衫文轉頭看著銀時左手一隻芋緣未了右手一隻蜜意層層,吃得不亦樂乎的樣子,想要笑,想起之前看到的海報,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打斷她思緒的,是包包裡的手機。她按下接聽,沒幾秒鐘,臉色忽然大變,瞟了一眼旁邊啃霜淇淋的銀時。

  「銀桑,怎麼辦,我爸回家了。」衫文放下手機一臉如臨大敵的表情。

  「嗯?你是離家出走的中二小鬼嗎,老爹回家怎麼這麼一副見鬼的表情?老爹會哭的哦,會哭得滿臉血滿臉淚的哦!」銀時舔著霜淇淋,依舊沒心沒肺的樣子,話音裡都透著一股懶洋洋的味道。

  「我是沒什麼問題啦,主要是你。」衫文皺著眉,一副認真在苦惱的樣子:「我爸見到你一定會去調查你的,以你那太過於『乾淨』的背景他肯定不會放心。我爸可不是什麼善茬啊!」

  對於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不到一天的他,調查結果肯定就是一張白紙。

  「你老爸是FBI還是軍情六處啊,銀桑我可不是誘拐少女的怪大叔哦~」銀桑把最後一口霜淇淋咽進肚子裡,舔了舔嘴角的蜜豆和奶油:「阿文,已經可以了,乖乖回家去,再怎麼說銀桑我也是個有手有腳的大人,不能一直靠著女孩子接濟啊!」

  「要不就說你是教我現代國語的銀八老師……誒?銀桑你剛剛說什麼?」衫文一時沒反應過來,抬起頭看他。

  「我說你乖乖回家,不要再管我了。」銀時揉了揉衫文的腦袋,短短的頭髮瞬間變成雞窩。衫文嚴重懷疑他是為了把手上沾的霜淇淋擦乾淨。「你本就跟銀桑我沒什麼關係,還給我買衣服和霜淇淋,你已經仁至義盡了。」

  衫文好半天沒說話,覺得心裡堵得難受,良久,才艱難地憋出一句:「你想要賴帳嗎?」

  「銀桑我是那樣的人嗎!」銀時炸毛,看著一臉「你不說明白我就哭給你看哦」表情的衫文,有些苦惱的抓了抓卷毛:「說起來,阿文你也應該有自己的家庭和自己要做的事情吧,對於一個剛剛見面的人你已經做得夠多了,還是說你對每個陌生人都這麼好?」

  「才不是!」衫文豎起眉,銀時不以為然的語氣讓她有點發火:「因為你是阪田銀時我才——」

  「正因為你知道銀桑我是阪田銀時,所以少女,你更應該和我保持距離!」銀桑直視衫文,依舊耷拉著一雙死魚眼,依舊沒精打采,赤色瞳孔卻有著不同以往的堅持和衫文看不懂的複雜。「再怎麼說銀桑我也是《Jump》男主角,死不了也廢不了,所以你就安心回家吧!」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挽留的話,衫文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她低著頭,齊劉海擋住了她的眼睛,看不見她有些難過的表情:「為什麼?你明明都是……」

  她知道的阪田銀時,明明不會這麼草率的推開一個人;她知道的阪田銀時,明明是一個嘴上說著「麻煩死了」卻總在恰好的時刻出現,撐起傾斜世界的人;她知道的阪田銀時,明明是一個,看見路上掉了的東西,撿起來便不會再丟下的老好人……

  「我不知道你所知的阪田銀時是什麼時候的我,但是,說我忘恩負義也好,說我過河拆橋也罷,現在的阪田銀時,希望你不要再管我。」

  地鐵快要到站時,銀時站起身:「掙到錢我就去還你,我知道你家在哪兒。」想起面前的女孩子似乎不太認識路,又補充道:「你在品川站下車就行了,離你家不遠。不對,離你家房子還是很遠的,離你家草地是不遠。啊啊~土豪就是好啊,什麼時候銀桑我也能擁有一座這麼大的房子就心滿意足了啊。」

  「我說過了我不是路癡,只是大半年沒出門而已!」似乎是調整好心情,衫文抬起頭,語氣半是認真半是抱怨:「真是不公平啊,憑什麼你知道我在哪裡,我卻不知道你在哪裡?如果你敢賴帳,一直不出現在我面前的話,我絕對會把你的【嗶——】先【嗶——】掉,再【嗶——】了!」

  「喂喂,被消音的地方到底有多糟糕啊,你的人設變了吧,黑化了啊!」

  銀時下車後,衫文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的手。她想了很多,卻怎麼也想不明白,明明銀時是一個不憚於背負的人,雖然她也無意做他的負擔,但是……

  ——說起來阿文你也應該有自己的家庭和自己要做的事情吧,對於一個剛剛見面的人你已經做的夠多了,還是說你對每個陌生人都這麼好?

  ——正因為你知道銀桑我是阪田銀時,所以少女,你更應該和我保持距離!

  ——我不知道你所知的阪田銀時是什麼時候的我,但是,說我忘恩負義也好,說我過河拆橋也罷,現在的阪田銀時,希望你不要再管我。

  她想起動畫裡的銀時。他的背脊總是挺的很直很直,就算是背負了那麼多的沉重過去。站起來一米七七不算頂高的他,揮著不過一米二的木刀,就能為同伴劃分出一片遠離血光和流離的伊甸園。

  她又想起失憶後又剛剛恢復記憶的他。那時候他的脊背是彎著的,大概是被突然充斥進腦子裡的沉重回憶壓的喘不過氣來了吧。那時候彎著腰從神樂和新八面前經過的銀桑,忽然讓衫文想哭,仿佛也有種艱難到透不過氣的東西,沉重的壓在心裡,壓出一片片看不到邊際的鈍痛。

  終究沒過多久,他的脊背又是挺直的,仿佛那一瞬間彎著腰眼中閃過孤寂的阪田銀時從未出現過。她在螢幕裡看著他從那個擁有著狼一般眼神的食屍鬼,成長到戰場威震敵我的白夜叉,最後成為大隱於市,懶散沒節操卻又最最溫柔的MADAO。到底得到過什麼,又失去過什麼,個中滋味,恐怕只有親身嘗試的人才會懂得。

  是不是因為不在一個世界,是不是因為終究要離開,是不是因為以後保護不了,所以不敢背負,所以推開,所以拒絕?

  有些東西未曾經歷就不會明白。衫文沒有經歷過努力後卻不能得償所願的懊惱;沒有經歷過拼命後卻還是一無所有的鬱憤;沒有經歷過,明明是想挽回想珍視想保護,抬起頭卻發現,身邊,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死別、傷痛、背叛、流離……在這姑娘短短18年的人生,經歷的苦還不及銀時十分之一。

  銀時下地鐵後沒什麼去處,也就只能閒逛。這個世界的東京街道結構和江戶區別不大,卻並沒有讓他覺得熟悉。人們穿著時尚,卻缺少江戶遍地和服的古典。或許是沒有了形形色|色的天人,街道顯得和諧很多,卻也失去了很多大鬧一場把天人揍到頭破血流的樂趣。只是這個世界的天空很漂亮,碧空如洗,就像當年松下私塾頭頂那片藍天,沒有天人飛船的污染,空澈明淨的像松陽老師的眼睛。

  銀時一臉想要吐的表情:「摔,作者你到底在寫什麼,你是被老師的大眼睛嚇到了吧,絕對是被老師的大眼睛嚇到了吧!」

  一直到傍晚,不知不覺就走到新宿,銀時耷拉著死魚眼沒精神的看著面前的歌舞伎町一番街。以他老道的社會經驗,一眼就看出這個魚龍混雜的歌舞伎町和江戶的歌舞伎町一樣,善惡共存,美醜包並,絕對是全國最大的紅燈區。遺憾的是,這個歌舞伎町不可能再有個把他撿回去的登勢婆婆。

  啊,他忘了家裡樓下還有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婆。他跟她家旦那說過什麼來著,是要保護她來著吧?哎呀真是麻煩死了!

  銀時把自己頭頂的卷毛抓的更加淩亂。有人從他身旁擦身而過,似乎是故意撞了他一下,然後跌倒在地上再不起來。

  「啊——腿折了!啊——肋骨斷了!你賠我錢!」

  「-_-#……」銀時把拳頭捏得嘎吱嘎吱響,之後一個大技能發過去——插鼻過肩摔!

   「老子現在心情不好你小子不知道嗎!!!!!!!!」

  「大爺我錯了求你別打了要死了要死了啊對不起我把錢都給你求別打我臉——」

  ……

  衫文在品川站下車,她家在東京都港區,位於東京東南方,緊鄰東京灣,很是高大上的區域。江戶幕末時期有名的劍豪沖田總司就是生於這裡葬於這裡。下地鐵後她先給爸爸打了個電話,聽說衫文在地鐵站,大手一揮讓旁邊跟著的馬仔開車去接他的寶貝閨女。

  「文文啊~你別到處亂走啊,爸爸派人去接你了。外面熱不熱,文文別站在太陽底下啊,不要亂吃霜淇淋會鬧肚子@#¥%&……」

  「-_-|||知道啦,爸你越來越像哦卡桑了。」

  這兩年衫文的父親為了擴大勢力,越來越忙,經常幾天不見他人影。可能是因為愧疚,這位爸爸老大不小的人在女兒面前跟個小孩兒似的,簡直可以說是有求必應。衫文一直都認為,其實他不需要這樣。媽媽的犧牲也是,平時沒時間陪她也是,他最愛最愛的女兒從來沒有怪過他。

  許是應了小神樂的那句話:老爸都對女兒沒有辦法。

  品川站旁邊的商業區就有花店,衫文想了想走了進去,決定要用一束康乃馨來「諷刺」快要變成哦卡桑的哦多桑。

  花房裡百花的香味夾在一起,撲面而來,這姑娘剛開始聞到還挺樂呵,卻忽然發現不對勁。腦袋裡面嗡的一聲響,像是被人拉了閘一樣,整個世界也跟著開始旋轉,她捂住口唇轉身想逃開,卻被人一下子揪住了衣領。

  「有了衫組老大的獨生女,看那群兔崽子還敢不敢吃老子的地盤!」

  這是衫文昏迷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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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訓  以貌取人是大忌

  「滴答——滴答——滴答——」

  啊嘞,有水滴的聲音。

  啊嘞,視線怎麼一片黑暗。

  啊嘞,這樣的事情以前是不是發生過?

  啊嘞,原來她被綁架了。

  衫文漸漸清醒,動了動身體,發現自己的手腳被縛,連眼睛和嘴都被膠帶封上。

  那群混蛋,膠帶從皮膚上撕下來可是很疼的,也幸虧她沒有鼻炎或者感冒,不然鼻子不通氣的她現在早憋死了!

  衫文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長時間,但是肚子裡的饑餓提醒她這樣的狀態估計得有兩天以上。膠布後閉著的眼睛感覺不到光線,應該是已經黑天了,但不排除膠帶是黑色或者環境不通光。周圍沒有風,此處應該是一個封閉房間,有水滴的聲音,應該是有水管一類的東西。如果這些人綁架她是為了威脅她的父親,那麼應該很快就會有人出現在她面前。

  經驗告訴她,這個時候應該做的,是冷靜,是暫時聽話,是不能試圖激怒綁架者。

  手指動了動,藥效的作用應該快消失了。不遠處傳來腳步以及有人說話的聲音。衫文躺著不動,假裝繼續昏迷。

  「吱嘎——」鐵質門軸摩擦出刺耳的聲音。

  「這小丫頭怎麼還在睡,這都兩天了吧!喂,你用了多少藥?」

  「呸!那些藥要擱老子早醒了,還以為黑道大小姐能有些本事,看來衫組那老匹夫還真是溺愛女兒。」

  「怎麼辦,要不要再下點藥?」

  「用不著,醒了她也逃不出去,外面有人守著,而且每隔一個小時都有人來查看 。現在上面對她的決定還沒下來,老大和二當家都快吵得不可開交了!萬一需要拿她當人質的時候她昏迷不醒,可就壞大事了!」

  「真是的,看這小姑娘白白淨淨的,兄弟我這陣子忙著出任務砸場子,好久沒碰過女人了,要不咱倆……」伴著一聲淫|笑,一隻豬手搭上衫文衣領。

  衫文的心立刻繃緊了,胸口泛起一陣噁心。

  「上面要求不能碰她!」那個聽上去像管事的人一把扯住那好色之徒的手,警告道:「畢竟這個人是放是留上面還沒下決定,別給老子惹事!」

  直到兩人出去,鐵門再次響起讓人牙癢癢的「吱嘎吱嘎」聲,衫文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門外,那個用手碰過衫文衣領子的鹹豬手男狐疑地回頭。「怎麼了?」旁邊那個管事的男子問道。「沒什麼。」鹹豬手男搖了搖頭。剛剛碰到那小姑娘脖子時,好像有類似雞皮疙瘩之類的東西,隨即覺得可能是自己的幻覺。

  黑暗中的衫文組織了一下自己剛剛聽到的消息:第一,這個組織似乎產生了內訌,究竟對她如何裁決還沒下來,這樣她就有逃離的時間。第二,每一個小時都有人來查看她的情況,說明這個封閉的房間沒有監控器,所以才需要隔一段時間確認她的狀況。第三,也就是最為重要的一點,外面有人守著,也就是說,「裡面」沒人看守!

  現在,她的身邊空無一人,她做什麼都沒有人能看見。

  衫文一邊在心裡念著「天助我也,輝夜姬保佑,天照大禦神保佑,各路鬼神保佑,媽媽保佑……」,一邊將身體縮成一團,縛在背後的手臂下伸,從屈起的大腿後繞過膝彎到達小腿,再繞過腳跟,整個過程卡到過好幾次,終於艱難的把手臂成功繞到身前。被綁在一起的兩隻手並用,把眼睛和嘴上的膠帶撕下來,再用牙齒把手腕的繩索咬斷。

  「感謝茱蒂老師,感謝柯南,感謝青山剛昌,我果然應該再減減肥……」衫文心說。柯南有一集是銀行搶劫案,茱蒂老師的脫困方法太帥了,一時激動衫文練了好久才勉強能把自己套出來。卻沒想到之前練習的東西今日竟然派上了用場。

  「青山大叔感謝你,我出去後一定把你的全套漫畫買回家!茱蒂老師感謝你,下次漫展我決定就COS你了!」總算還沒忘記自己並沒有徹底脫困,衫文趴在鐵門縫上聽外面的聲音。

  這個封閉的房間像一個車庫,有水管連接著天花板,根據它的結構衫文猜測這可能是一個位於步梯樓一層的車庫。門縫外有樓梯,還有兩個人守著,其中一個還打了個呵欠。

  衫文在心裡估算著打倒這兩個人的可能性,手中沒有武器,以她那渣的不能再渣的近戰能力,徒手成功的可能性……大概是0吧!

  該怎麼辦呢?

  陷入思考的衫文忘記觀察門縫外的情況,門被大力推開,她一下子摔倒在地。

  開門的人看見衫文,顯然愣了一下,但這人的反應能力顯然在衫文之上,一把扯住衫文的頭髮。「果然老子就覺得不對勁,幸虧回來看一眼,不然可就讓小貓逃跑了呢!小姑娘你很厲害啊!」

  雖說是真的慘了,可真的慘了哦,與其說慘了,不如說真的慘了哦,竟然是那個鹹豬手男。摔!都這時候了阿文少女你究竟在想什麼!

  聽出這人聲音的衫文忍著被揪住頭髮的痛,一口咬住鹹豬手男的手臂。鹹豬手男吃痛,胳膊一甩把衫文甩到了柱子上。後背撞上堅硬大理石的柱子,衫文喉嚨裡一陣鹹腥,眼睛金星一閃一閃,什麼都看不清。

  「啪——」朦朦朧朧中,衫文感覺到臉頰一疼,似乎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工口大人,這——」不遠處有小嘍囉喊道。這個鹹豬手叫工口?哈,真是般配的名字!衫文睜著一隻眼,左側額頭因為剛剛撞到過柱子,血糊上側臉和左眼,睜都睜不開。

  「差點讓這小貓跑了呢你們幾個,趕緊滾,老子就當什麼也沒看見!」叫工口的鹹豬手男揪著衫文的領子,外面幾個小嘍囉面面相覷。組裡都知道這個工口大人那點愛好,雖然上面說過不能動這個小姑娘,可是現在被人抓了把柄……權衡了下利弊,幾個人相繼退了出去,最後一個出去的人還順「體貼」地順手把門給帶上了。

  「小貓,爪子還挺厲啊!」工口鹹豬手男一隻手掐著衫文脖子,另一隻被衫文咬出血的手被他的舌頭舔了又舔。他漸漸逼近衫文,渾濁的瞳孔對上衫文清亮的黑色眼珠子。

  衫文脖子被緊緊掐著,呼吸被禁錮,兩隻手似乎沒有力氣一般垂了下來。

  「來來小貓,讓哥哥帶你進入一場盛大的筵席哦!」鹹豬手男鬆手,衫文從柱子上滑了下來。就在這時,正要蹲下的鹹豬手男忽然聽見一聲槍響,他緩緩低頭,發現自己的褲襠上一片血跡。

  他的……他的巴比倫塔啊,竟然被這小姑娘一槍爆了。

  似乎是才感覺到疼,鹹豬手男倒在地上捂著褲襠,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年頭還用毛瑟,看來你們組織混的也不怎麼樣嘛~我們衫組早就換成柯爾特公司的M1911A1了。還有——」吐出卡在嗓子裡的一口血,她一腳踩在鹹豬手男身上,耍帥道:「不要叫我小貓,要叫我——彭格列十一代目啊混蛋!」

  「你……什麼時候……」鹹豬手男氣息奄奄道。

  「就在你掐住我脖子我把手垂下去的時候哦,面對人質時要把武器收好,這是可常識呐。大叔你不看韓劇吧?去看看《你們被包圍了》吧,連條子都不會把刀放在審問嫌疑人的桌子上啊混蛋!」正說在興頭上的衫文忽然抬頭,似乎是因為剛剛的槍響,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多,衫文貌似看到了自己被甕中捉鼈的場景。

  「原來你在拖延時間,太陰險了!」衫文把槍上膛,從工口大叔身上搜出匕首裝備到自己身上,沖出車庫,一大群人正往這個車庫趕,形成了一個包圍圈的趨勢。衫文一著急便沒了分寸,轉頭就往樓上跑。

  忽然想起一件事,衫文臉頓時青了。

  她為什麼要往樓上跑啊,這不更逃不掉了嗎?!!

  這個樓似乎是一個廢棄的小樓,廢棄建築當基地什麼的,衫文心說這群人的boss該不會是庫洛洛·魯西魯吧。房間的門都是破破爛爛的,一推就開。各個房間之間有通風口相連,衫文瞧了瞧後面的人還沒追上來,便跳上一個通風口,打算先躲起來。近戰二等殘廢文拿著槍勉強能當個小遠攻,血低防低腿兒也短,踩著桌子還廢了不少勁才爬上通風口,後面人就追來了。

  躲在通風口的鐵絲網上面,她偷偷觀察著下面的情況,看到那些馬仔們轉身到其他房間搜查,這姑娘才稍稍松了口氣,但是通風口這個bug對方遲早會發現。擒賊先擒王,既然她已經逃不出去,那麼借用通風口把大boss找出來當人質應該能順利逃脫吧?

  衫文對自己二等殘廢的近戰能力不抱希望,但是如今也只能賭一把。就算不能成功,拖延時間到爸爸的人找來應該也是能做到的。

  生於黑道家庭的衫文很久以前就明白,自己絕對不能做拖後腿的人。

  衫組不只是爸爸的組織,更是眾多兄弟姐妹的家。被抓來已經夠丟臉的了,要是真被栓到衫組面前被當做人質利用的話,她還不如自己人道毀滅呢。就算她是一個皮脆腿短的小遠攻,只要有槍,她的DPS就是全隊最高的。

  為了刷boss長經驗值,衫文趴在通風口一點一點往前蹭,結果頭抬的太高一下子撞到了腦袋,她惡狠狠的盯著撞到自己腦袋的牆壁,心說這通道比蛤蜊眾爬過的密魯菲奧雷基地密道還窄。

  歌舞伎町二丁目一個角落,銀時頂著一頭邋邋遢遢的淩亂卷毛,轉頭看遠處一座破破爛爛的小白樓:「怎麼聚集了那麼多人,是有美女嗎,一定是有美女吧,現在的人都這麼閑嗎?啊,要是有美女的話銀桑我也去看看。」

  兩天前跟銀時不打不相識的碰瓷兒小混混蹲在街角,邊啃飯團邊說:「肯定又是黑幫械鬥,連條子都管不了,像咱們這樣的小混混就更別去管了。」

  「真是的,不管哪個世界總有一些浪費納稅人稅款的存在啊!」

  「我碰見你的那天聽說了一件事,說是溝貓組那個二當家想到克制衫組的辦法了。沒准就是那兩派在械鬥。雖然阪田你很厲害,但我還是勸你,見到這兩派趕緊走,哪個你都惹不起,畢竟你只是一個人。尤其是溝貓組,簡直就是惡人幫。」

  「切,那麼複雜的事情銀桑我才不想管。」銀時耷拉著死魚眼,將毛茸茸的腦袋撓得更加淩亂。忽然,他全身肌肉緊繃住,側過頭聲小卻急促的對小混混吩咐:「離開這裡!」

   「這位先生,我們衫組boss想要見你。」一群黑墨鏡黑西服的黑幫馬仔忽然出現在兩人面前。擋住兩人的去路。

  「喂,阪田,你做了什麼?!」小混混站起身看著馬仔們,一臉如臨大敵的表情。

  看著一群人來者不善,銀時瞟了一眼兩隻腿都在打顫的小混混,暗歎一口氣,心裡抱怨著麻煩,轉過頭卻是一臉不以為意的輕鬆表情對小混混說:「呦,有人請我去吃大餐呢!Jia~na~朋友!」

  「阪田?!喂——」


第5章 第五訓:有借必有還

  「不瞞您說我們衫組調查過先生,您的背景極為乾淨,乾淨得像沒有過去一樣。甚至您是連身份證件都沒有的黑戶,我們有足夠的理由懷疑到您身上。」

  「我說過,銀桑我沒看見——」

  「我們的人最後一次看見少當家時在她旁邊的是你,如果您知道我們少當家在哪請務必告訴我們,當然您要是不想說的話我們也有能力把您的嘴撬開。」

  「你們少當家是——」

  「我們少當家在哪您到底說不說?」一把□□指著銀時腦袋,銀時忽然想起衫文拿槍指著他的樣子。跟面前這人如出一轍。他心裡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_-#所以說啊——」銀時身子向後一仰,趁持槍人不注意,一腳把槍踢飛,「你們能不能聽人說句話啊,嘰哩哇啦的吵死了啊,發春了嗎,你們少當家是哪只啊混蛋!」

  一支槍飛走了,千萬隻槍站起來。周圍一圈黑墨鏡舉起□□指著銀時腦袋。

  「把槍都放下吧。」有人從黑墨鏡週邊走進來,銀時斜眼看向發出聲音的方向,眉毛和暗紅色的瞳孔分得更開。「嗯?你就是這群人的頭兒嗎?快來管管你的手下吧,什麼以多欺少啊什麼黑道欺負良民啊,日本的明天還真是讓人擔憂啊。啊嘞,我為什麼要擔憂日本的明天,那明明就是滿腦子開洞的假髮應該擔心的吧。」

  在這種被重重包圍的情況下,他還真是有點懷念假髮逃太郎……不對,是假髮小太郎,也不對,是逃太郎還是小太郎?哎呀麻煩死了愛啥啥吧!

  「很抱歉先生,我們也是關心則亂。」說話的中年男子黑髮黑眸,左眼下有一顆淚痣,年紀不老也不輕,卻莫名的讓銀時有種熟悉感。一種不太好的想法在心中漸漸確定。「你們少當家……叫衫文?」

  中年男子凝重的點頭,沒等他說什麼,銀時便推開圍著的眾人,朝屋外奔去。

  ——肯定又是黑幫械鬥,連條子都管不了,像咱們這樣的小混混就更別去管了。

  ——我碰見你的那天聽說了一件事,說是溝貓組那個二當家想到克制衫組的辦法了。沒准就是那兩派在械鬥。雖然阪田你很厲害,但我還是勸你,見到這兩派趕緊走,哪個你都惹不起,畢竟你只是一個人。尤其是溝貓組,簡直就是惡人幫。

  衫文的「衫」,拔槍的姿勢,歌舞伎町二丁目,溝貓組的小白樓……他應該早就想到的!

  「喂你——」

  「老爹呦,你自己惹了什麼人都不知道嗎?」

  「溝貓組?」

  「給妻小添麻煩的老爹可不是稱職的老爹呦~真是的,銀桑我還以為那裡面有美女呢,原來是個貧乳子小丫頭。」

  「……少廢話,上車!」

  此時的衫文,正努力在通風口裡蠕動。不管溝貓組的馬仔們在外面怎麼瘋找,她的目標只有一個:刷boss。如果真的成功,那麼衫組在歌舞伎町尷尬的局面就會完全逆轉。千里之外取敵首級這種事情從前只在話本子裡見過,如今她衫文也想試一試這種屌爆了的感覺。

  衫文像打了雞血一樣,之前受的傷很疼,額頭還破著個口子,卻完完全全被她無視了。全職獵人的冒(zuo)險(si)精神,如果忽略她在通風道裡蹭的灰頭土臉的樣子,還是挺威武雄壯的。

  爬著爬著,衫文發現前方有亮光,知道又抵達了一個房間,衫文小心翼翼地不發出任何聲音,慢慢接近通風口的鐵絲網,有說話聲清晰的傳進衫文耳朵。

  「……我就說過,別動那小姑娘別動那小姑娘,溝貓組已經被人稱為惡人幫了,現在竟然還要靠綁架婦孺擴大勢力,二弟你是怎麼想的?!!父親當初建立溝貓組的初衷已經被你破壞得一乾二淨了!」

  聽上去就很文弱的聲音。

  「哼,大哥你太天真了,簡直比天津的糖炒栗子還天真,我們是黑社會,黑社會講那麼多道義做什麼!難道您還想當彭格列十代目不成?」

  說句話都能提到《銀他媽》和《家庭教師》的你也很天真啊,小二弟!

  這真的是人稱「惡人幫」的溝貓組嗎?領導人怎麼一個比一個奇葩。天真啊,真是太天真了,比草莓牛奶還要天真啊這個溝貓組。就算是衫文也看得出,在溝貓組最說得上話的還是這位小二弟。端著毛瑟槍口對準二當家臍部以下大腿以上的位置,不是衫文慣用的勃朗寧這點讓衫文有點難過。

  「什麼人!」嗓音文弱的男子頭瞬間抬頭。

  一聲槍響,衫文及時往旁邊一滾,躲開射向鐵絲網的子彈。脆弱的鐵絲網沒能承受住子彈激烈的S|M,「劈啪」一聲掉到了地上。

  沒想到竟然是那個嗓音文弱作風也文弱的大哥先發現了她。這人真是警惕,怪不得他二弟至今還沒能做掉他自己當boss。

  「什麼人!出來!」

  沒有聽到回話,小二弟掏出槍,小心翼翼走向通風口方向,一步一步如履薄冰。衫文縮在通風口,緊緊咬著唇,她看了一眼自己厚實的鹿皮短靴,眼珠子骨碌碌轉了轉,做出了決定。

  「我出來行了吧,你們可不許開槍啊!」說完,她將槍留在通風口。自己一躍跳了下去。跳到地面時,還不小心崴了一下腳。

  雙手舉到頭上面,衫文仔細觀察著這兩個兄弟。大哥特淡定的看著她,反而是二弟舉著槍一副色厲內荏的樣子。看來之前她的估計錯誤。這位看似文弱的大哥才是真正的扮豬吃老虎,他那傻缺的二弟一直以來是被這位好兄弟當槍使了。

  「小姑娘你可讓叔好找啊,把叔耍得團團轉你看戲看得挺樂呵啊!」小二弟用槍拍了拍衫文臉頰。

  「沒有沒有,一般樂呵。」這姑娘腆著一張笑臉說。

  「你——」這位拿槍指著衫文腦袋的小二弟氣得直想開槍。

  「二弟,不能讓她死了。」大哥攔住上膛的小二弟。「如今鬧這麼大動靜衫組肯定會找來,留著她的命還有用,為了防止她逃跑挖掉她眼睛算了。」

  剛剛是誰說不想靠婦孺不想破壞父親初衷的?!!這都什麼人啊!衫文膺憤的瞪向大哥,對已經掏出刀子要挖她眼睛的小二弟喊:「喂傻缺,你這麼多年都被你大哥當槍使了你知道嗎?這麼對他忠心耿耿真的好嗎?幹掉他榮登幫主寶座吧!如果小二哥你當boss衫組就和你結盟,衫組把吞下溝貓組的地盤全還回來,然後歲歲朝貢怎麼樣?」

  衫文心說什麼結盟什麼還地盤什麼歲歲朝貢,糊弄傻缺而已。

  舉刀子的小二弟愣了一下,倒是淡定的大哥面不改色心不跳,話音裡還帶著點調笑:「結盟?幫主?小二哥?歲歲朝貢?小姑娘你以為是在看天|朝電視劇嗎?順便說一句,芒果台新播出的《古劍奇譚》挺不錯的強烈推薦,而且我也很期待《盜墓筆記》拍成的那一天。啊抱歉,我忘了從今以後你再也沒有眼睛看電視劇了呢!」他瞟了一眼還愣著的小二弟,面部表情瞬間猙獰:「動手!!!」

  小二弟反應過來,狠狠地將小刀劃下——

  * * *

  銀時一腳踹開小白樓大門,揮著不知道哪裡撿來的木劍,以破竹之勢在溝貓組的包圍中開出一條康莊大道。

  前文駁回,威武雄壯的不是衫文,是銀桑。

  「這人真是個會行走的兇器……」衫文老爸腹誹道,率領著眾弟兄殺向敵人大軍……啊不,是溝貓組的貓崽子。無奈貓崽子有反撲的跡象,很快衫文老爸他們就被迫與銀時隔離。

  「喂,那個誰你先上去,我寶貝女兒就交給你了!」

  「銀桑我不叫那個誰,還有不要用那種把女兒託付給她未來老公的語氣啊老爹!」

  「……你到底是什麼人?」

  「阪田銀八,呵,不過是一個不知名的現代國語老師罷了。」

  銀時踹開三樓一個房間房門時,剛好看見哆哆嗦嗦抵住小二弟刀子的衫文。

  剛剛就在小二弟劃下刀子的瞬間,衫文反應力爆棚,抽出短靴裡的匕首使出會心一擊,無奈與小boss的等級差距過大,就在她會心一擊的手快斷了馬上就要撐不住時,門「劈啪——」一聲響,銀時天神下凡一般出現了(霧)。

  「銀……桑?」

  衫文回過頭,銀時沖進來時帶進一陣風,當灰塵散盡,他揮刀而入的高大身影映在衫文瞬間睜大的黑色眸子中,看見刀下的女孩,銀時暗紅色的瞳孔一縮,如同乾涸的血色殘留在此時淩厲的雙眼中。衫文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心跳。「咚——咚——咚——」跟敲鼓一樣。

  「呀嘞呀嘞~阿文啊,你這力氣實在是欠缺啊,沒看到對方都沒用勁耍著你玩呢,加油銀桑我看好你~」銀時耷拉著死魚眼,將挖出的鼻屎一彈,倚著門框沒心沒肺道。

  「為什麼那麼少女漫的場景下會是這麼破壞氣氛的一句話!作者,我要求讀檔重來!」衫文終於堅持不住把匕首一甩,就在她馬上要被毀容前,銀時上前恰好接住對方的刀。

  「只有Game Over了才會讀檔重來哦阿文。」輕鬆把對方的刀挑飛,銀時擋在衫文身前,一把僅有一米二的木刀微微傾斜,便護住銀時身後全部的世界。「雖然銀桑我早就成了喪家之犬,但就算是我,也是有借必有還的人,所以這次,」銀時勾起唇角,露出曾經在螢幕上見過無數次,在衫文看起來帥的不得了的微笑——

  「阿文,我來接你回家喲!」


第6章 第六訓:人總不會輕易改變

  「啊啊啊——救命啊——」

  銀時和衫文往樓上跑,後面跟了一群持槍的尾巴。

  「=_=明明在上一章結局說了那麼耍帥的話,結果就是這麼接我回家的嗎?」跑在銀時前面的衫文斜著一對死魚眼,一臉嫌棄:「而且再怎麼說也應該往樓下跑吧,這樣會被人堵在樓頂的。」

  之前銀時突然出現,擋在衫文面前,她還感動好久來著,可剛等她把藏在通風口後的槍取出來,溝貓組的貓崽子們就把他們包圍了,銀時拉著她,說是要強行突破。結果所謂的「強行突破」就是抱頭鼠竄。

  雖說被一大群人追著,情況似乎沒比之前好多少,可是自從看見銀時來救她後,衫文緊張而浮躁的心忽然就安靜下來。仿佛無論多麼糟糕的事,有這個人在就一切大丈夫,衫文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就像看到此時即使逃跑也體貼的跑在衫文身後的銀時,衫文捂著自己的胸口,覺得有個地方滾燙滾燙,燙得她想要流淚。

  明明兩天前還叫她保持距離,可是聽說她有危險,連猶豫都沒有就來救她。

  這種事,真像是阪田銀時能做出來的。

  「下面人更多啊,銀桑我也不想這麼沒主角氣場的落跑啊,他們那麼多人手裡拿的是槍啊是槍,看看銀桑我手裡拿的是什麼,是小木棍啊!」銀時一邊蹦跳著躲避子彈一邊喊。

  「那是木刀,是你身為武士的靈魂=_=。」

  「吵死了,知道冷兵器時代為什麼會被火器時代所取代嗎?裝備的好壞很大程度決定著DPS啊!」

  「=_=沒關係的銀桑,操作風騷的大神是可以忽略裝備裸奔的,我相信你。」

  兩人跑到樓頂,用木棍卡住門栓。不過以這門的破爛程度,估計幾秒種後就會被攻破,銀時觀察了周圍的房子,全都是兩層高的矮房。

  「閉上眼睛。」銀時吩咐著阿文。

  「誒?」衫文瞬間明白銀時要做什麼。「這座樓六層,周圍最高才兩層,銀桑,這不是你那個世界,這個世界最佳的跳樓高度就是四層。」

  「別囉嗦了,快閉眼睛。」門被貓崽子們秒破,在他們沖進來同時,銀時攬住衫文,縱身一躍。

  「啊啊啊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媽媽,你女兒這就來找你嗚嗚……誒,沒死?」衫文睜開眼睛,對上一雙暗紅色沒精打采的死魚眼,衫文趴在銀時身上,墜到房頂時兩個人打了幾個滾,她被銀時安全的護在懷裡,連磕碰都沒挨一下。

  「啊疼疼疼疼疼——」銀時氣息奄奄的躺在硌人的房頂:「你還活的好好的,銀桑我快死了,該減肥了啊你。」

  衫文心說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不疼才怪。她剛想反駁她一點都不胖,一低頭,看見小白樓樓底站著的溝貓組兩兄弟。看來這兩人是胸有成竹的以為他們一定會被抓住,才把一切都交給手下自己跑出來了啊。

  真正的猛將都是身先士卒的,溝貓組兩兄弟,你們的覺悟還不夠啊。衫文掏槍,上膛,瞄準,整個過程一氣呵成。

  「砰——」

  子彈劃過那位大哥大腿內側,擦巴比倫塔而過,離他重要部位僅有幾毫米。

  「喂,那邊那位大哥,叫你的人退出二丁目,剛才那槍只是警告,下一次開滿紅色鮮花的,就是你的【嗶——】了。」

  衫文淡定的舉著槍,內心卻是激情澎湃。終於有一天她也能這麼耍帥,終於有一天她也能這麼刷存在感,這種感覺碉堡了!

  「喂喂阿文……」銀時坐在房頂,腦袋頂了無數條黑線,嘴角不停的抽搐。

  「不是阿文,是彭格列十一代目·殺手13·文。」這姑娘自以為帥氣的回頭,推了推墨鏡道。

  「喂你這墨鏡哪來的啊?」看著在衫組圍攻和衫文威脅下開始撤退的溝貓組眾,銀時暗歎:「你這招可比殺了他狠多了。」

  「為什麼要殺他?」衫文疑惑的轉頭,臉上帶著天真不諳世事的懵懂:「痛苦的活著可比輕鬆的死要艱難多了。」

  「黑化了啊你,絕對黑化了啊,平時看你挺乖挺懂事的樣子,黑化起來太可怕了啊你!」

  衫文默默看了一會吐槽的銀時,忽然歎了口氣:「銀桑你瞭解我嗎?」

  似乎看出來衫文是想說什麼,銀時沒有接話。

  「你才認識我三天吧,所謂挺乖挺懂事什麼的,其實並不是這樣啊。」似乎是心裡不痛快,衫文的表情帶著點難過。「銀桑你並不瞭解我,所以別把我當成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家閨秀,不用覺得我和你扯上關係就會陷入麻煩什麼的,我啊,從出生開始就陷入麻煩中了。」

  銀時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終眼神暗了暗,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背對他站著的衫文沒有看到銀時此時複雜的神色,繼續說道:「銀桑,你第一次殺人時是什麼感覺?」

  「……」

  「一定一輩子都忘不了吧,那種滿身血液的腥味。我第一次殺人是在十歲,媽媽在我面前倒下,我當時就像瘋子一樣不停的將刀子捅進殺害我媽媽的人胸膛裡,當時腦子裡沒有害怕,只是不停的在叫囂著『殺了他,為媽媽報仇,殺了他』。直到爸爸趕來,將我緊緊按在懷裡,我才不得不停下手。後來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幾天幾夜都睡不著,一直一直的做噩夢。爸爸乾脆扔下衫組陪著我,直到我慢慢恢復。後來便想開了,混黑的人哪個手上沒有幾條人命,雖然沒有了媽媽,可是,那麼愛著我的爸爸還在我身邊。」

  「我直到今天仍舊會做噩夢,昏暗的房間,綁架我和媽媽的人的嘴臉,為了保護我倒下的媽媽,還有滿身鮮血的自己。說這些並不是為了博取你的同情,銀桑,我只是想說——」衫文回過頭,黑色的眼睛極亮極亮,眉宇間疏朗的像清晨山谷間清曠的風,把心裡那塊最黑暗的烏雲吹拂開,投進一小束微光,漸漸暈開壯大而明麗的溫柔。她開口,一字一句說的認真無比:

  「每個人都有一個荒蕪暗淡的過去,每個人曾經都是一個弱小無力的自己,你想要背負的東西,我也許沒辦法幫你背負,但是至少我可以在你撐不住要彎腰時,扶住你不讓你跌倒。」

  「所以,請別推開我。」

  衫文是用她最大的勇氣,說出這番類似告白的話。

  銀時沉默良久,才嗤笑一聲:「就你這點小力氣,可扶不住我哦阿文。」

  「你是在看不起我嗎?」衫文松了一口氣,對於沒有被回應的感情,仿佛覺得就應該是這樣,可明明早知道如此,還是有些無以言表的失望。

  「你十歲時,是被敵對的黑道組織綁架的嗎?」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銀時岔開話題,開始對衫文的過去感興趣。他想起曾經在衫文床頭櫃上看見過的一張張相片,其中一張全家福上能看出這曾經是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那時衫文還不到十歲的樣子,而其他照片上,衫文在一年一年長大,卻再也沒有過女主人存在的痕跡。

  「嗯,想要拿我和媽媽威脅爸爸,媽媽為了保護我拼著性命捅了那人一刀,不過那人沒死,之後就是我補的刀了。」衫文一臉不在意的表情,仿佛從她的臉上再也看不到,那些埋藏在泛黃時光中的鮮血和淚痕。「從那以後我就再也不怎麼出門了。」

  「那時候你才十歲吧,應該還是國小生吧。」

  「哦,爸爸有給我請家教。而且我也上過兩年國小,不過那些小孩子都挺怕我的樣子。我明明什麼都沒對他們做過啊。後來我才知道,因為每天接我放學的人都不一樣,還都穿著黑西服戴著黑墨鏡,那幫沒見識的臭小鬼這才一個個跟耗子見了貓似的。」

  「嘖,真是可歌可泣的青春啊,沒長成仇恨社會成天叫囂著破壞的中二少女真是不容易。」銀時耷拉著死魚眼,一臉沒精打采,仿佛是不經意的,問出了他最想問的問題:「你……不恨你爸爸?」

  似乎站得有點累,她抱膝坐在銀時身旁。「媽媽剛去世時或許有過恨,可是我早就已經不是那個中二年紀的孩子了。爸爸那麼愛我和媽媽,可是媽媽去世時他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只是一天一天的陪著我,承受一切來自我的怨恨和傷害。而且媽媽,她倒下前說過,她從來沒有恨過爸爸。」

  「我想,媽媽在選擇爸爸作為一生的伴侶時就已經有為爸爸犧牲一切的覺悟了,黑道老大的女人不好當,可是她還是義無反顧的選擇和愛人站在腥風血雨裡,死去的媽媽都不怪爸爸,被爸爸捧在手心養到這麼大的我又怎麼可能怪他呢。」

  「我最喜歡我的爸爸媽媽了。」

  說出這句話時的衫文眉眼彎彎,仿佛帶著無盡的滿足和欣喜。

  這個女孩子,有著比天空還要寬廣而溫柔的心。

  銀時沉默著不說話,他沒有父母,可是他瞭解這樣的感情。就像他從來沒說出過口,卻曾經無數次在心裡盤旋的那句話一樣:

  ——真的,最喜歡最喜歡松陽老師了。

  看著已經撤出歌舞伎町的溝貓組,銀時默不作聲的站起來,衫文在身後疑惑的叫了一聲「銀桑?」他揉了揉衫文的小腦袋,短短的妹妹頭又成一團雞窩,在衫文一臉不滿的整理頭髮時,他說:「所以從本質上來講,你還是一個又乖又聽話的小孩,快去找你老爸吧,乖小孩不適合泡在腥風血雨裡。」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從房頂跳下去。

  「喂,這是兩層高啊,你是全身被念力纏住的尼特羅會長嗎,從那麼高地方跳下來都摔不壞的說。」

  「因為銀桑我是《Jump》男主角。」銀時背對衫文揮了揮手。

  銀時沿著歌舞伎町一番街一直走,不知道走了多久。救衫文時天還是黑的,現在已經日頭高掛。衫組的一名黑墨鏡找到銀時,將手中箱子打開給銀時看。

  「這是什麼?」銀時眨了眨死魚眼,看著箱子裡一摞一摞的鈔票。

  「這是二十萬現金,是boss對您仗義出手的感激,還請先生留步,boss想帶少當家親自設宴向您道謝。」

  銀時拎了拎箱子,又將箱子扔給黑墨鏡,「替我跟那位老爹說,有這些錢還不如給他那個懂事的女兒買草莓牛奶補充鈣質。」

  「boss要求我一定要讓您收下,請別為難我這個做下屬的。」黑墨鏡一臉為難。

  「那就直接給你們家那位大小姐吧,銀桑我還欠她十六七萬呢,正好當還錢了。」銀時耷拉著死魚眼從黑墨鏡身旁走開。

  「這……」

  「唧唧歪歪的煩死了,你怎麼這麼不會變通呢,我欠你們家大小姐人情,救她純屬理所應當,趕緊回去覆命吧少年仔!」

  「是……是!」

  黑墨鏡回去把原話跟衫文爸和衫文說,衫文聽完便有些失魂落魄,衫文爸把女兒的失態看在眼裡,低頭跟女兒打著商量:「要不,爸爸找人把那個阪田銀八綁回來?」

  原來他還真自稱銀八三三了?衫文腹誹著自己的世界觀已經在這幾天裡碎成渣渣了。接著想起剛剛老爸用的那個「綁」字,雷得滿臉黑線:「爸,咱是混黑的,咱不是山溝溝的土匪,咱要有職業操守。」

  「女兒你要星星爸爸都能給你摘下來哦!」

  衫文歎口氣,表情一下子正經起來,眼睛亮晶晶:「爸你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樣的人啊……嗯,並非傳統意義上的好人吧,像狼一樣危險如亡靈一般孤獨,卻能從眼神中看見不可思議的溫柔,嘛,我倒是覺得文文應該比爸爸還要瞭解這個人,不是嗎?要看清一個人,不能靠別人的評價,得靠自己的心。」衫文爸拍了拍衫文的頭,看見女兒陷入沉思,衫文爸悄悄走出房間。

  * * *

  銀時耷拉著死魚眼,懶洋洋的拖著腳步走路。從六樓跳下來時為了護住懷裡的衫文,他的腳崴傷了。不想讓衫文知道,他還特意耍帥的又從二樓跳下來。結果如今只能一瘸一拐的走路了。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真是自作什麼不可什麼來著?他撓了撓頭,銀色的天然卷更加淩亂。

  「松陽老師啊,銀桑我已經決定好了喲。真是的,一個一個的沒完沒了真是麻煩死了。」

  如果一個人的命運能改變,那麼首先應該保護的,是那個人還未偏離軌道的人生吧。這樣說的話,送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沒准真是地獄中的老師呢。

  哪怕前方是看得見的光明,他也不想走那條路。他不知道,如果改變過去,未來的一切是不是還會如約降臨,但是早就一無所有的他,只是想把眼前掉落的東西撿起來而已。

  要真能改變阿文的命運,如果真的能夠贖掉一點點他的罪業,那麼他來到這裡這一趟,也算是有價值了。

  銀時看著自己勾起的小指,眼神悲傷卻也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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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訓  作者說這章是過渡所以不起章名了

  「……位於花園通以北的歌舞伎町二丁目日前發生大型火災,警方疑為黑幫所為,目前仍在調查中,此次事件是距2001年發生歌舞伎町大樓火災之後,最大的一次火災事件。所幸並沒有人員傷亡。究竟這一次事件只是黑道之間普通械鬥所致,還是有人對『歌舞伎町文藝復興計畫\'的報復行為,普通民眾以及各社會評論家對此紛紛表示不同看法。究竟在2020年東京奧運會之前能否完成將黑社會逐出歌舞伎町的『文藝復興\',不少群眾表示懷疑——」

  「啪」的一聲,衫文關掉了正在播放新聞的電視。「這種事情,在日本允許黑社會存在時就應該想到了啊,早幹嘛來著?」

  那天衫組被溝貓組擺了一道,這些人就算撤離,也不打算讓衫組好過,竟然設置了定時起火這種衫文只在柯南裡看到過的高科技的玩意。還好當時衫組沒打算直接接手溝貓組的基地,不然死傷是免不了的。只是因為這次火災,黑道勢力被推上風口浪尖,尤其是間接導致起火的衫組,倒是罪魁禍首溝貓組化整為零逃得不知道哪去了。衫文的父親最近忙的焦頭爛額,為了上下打點和洗白勢力費了不少力氣。

  這件事情衫文是不需要擔心的,衫文爸至今還沒讓女兒插手過「家族企業」,但是橫亙在衫文面前最重要的問題讓她有些力不從心。

  決定尋求廣大人民群眾的力量,她打開久違的電腦,找到她經常玩的網遊BBS,建了個帖子。

  叉叉圈圈遊戲論壇灌水區:

  【吉田小妹:如果阪田銀時出現在現實世界,你們怎麼做?】

  沒等幾秒鐘就有了回復。

  【路人甲:沙發】

  【跑龍套:前排】

  【走過場:哇!大神,快來圍觀大神,很少在技術貼以外見到大神呢!】

  【炮灰命:阪田銀時是誰?】

  ……

  【吉田小妹:……】

  她就不應該對這不靠譜的網路世界抱有幻想。

  【神聖的MT:好久不見啊小妹,你都四天沒上遊戲了,團裡大家等的脖子都酸了。】

  【吉田小妹:抱歉家裡有點事情,你們是看電腦時間太長脖子才酸的吧→_→】

  【極品瑪麗蘇:哪有啦,人家真的是等小妹等的啦~~】

  【絕品湯姆蘇:快歸團,80副本快來帶過】

  ……

  【吉田小妹:……】

  這群只向利益看齊的混蛋!

  【養樂多總督:果斷撲倒之,萬事屋旦那(ˉ﹃ˉ)口水~~】

  【多串蛋黃醬:你是要鬧哪樣?】

  【吉田小妹:突發奇想,想擼一篇嫖阪田銀時的瑪麗蘇文】

  【極品瑪麗蘇:最討厭瑪麗蘇,不要寫瑪麗蘇。】

  姐姐你看看你的名字再告訴我,你真的討厭瑪麗蘇?

  衫文歎了口氣,不再對這群人報以希望,選擇進入遊戲帶團裡新人副本。她在遊戲裡是一個手執雙槍的殺手,那小左輪的射擊速度,都快趕上來島又子了,現實的她跟遊戲裡真是沒法比。

  正在過FB時,好友對話方塊「突突」的響,注意力被對話方塊吸引的衫文一時不查被boss撓了一爪子,一個緊急後退與boss拉開距離,衫文惱羞的加大DPS,小槍dodododo射的歡快,掐好時間在OT前把怪給推倒後,她點開對話方塊:

  【多串蛋黃醬:兩個月後的漫展你來嗎】

  【吉田小妹:當然嘍】

  【多串蛋黃醬:你打算cos誰?】

  【吉田小妹:茱蒂老師~\\\\(≧▽≦)/~】

  【多串蛋黃醬:好冷門啊,小妹你是……禦姐?真羡慕。】

  【吉田小妹:我會在胸口放兩個饅頭的T^T】

  【多串蛋黃醬:……養樂多總督那個京都的傢伙竟然也要來,我和她約好在Big Sight見面,你家在東京吧,到時候再見。】

  【吉田小妹:怎麼找你們?】

  【多串蛋黃醬:你就找會場裡最帥的副長和最帥的總督吧。】

  衫文合上電腦翻衣櫃,找出那件藍色浪紋和服,她抱著和服在床上滾來滾去,似乎因為什麼事情而真心的感到高興。

  「這樣就有理由去找你了吧……」

  最近銀時收了一個小弟,就是當初想碰瓷兒結果被他好一頓打臉的小混混,這小混混自從聽說銀時跟衫組接觸還安然無恙後,便開始在跟著銀時鞍前馬後。小混混戰鬥力雖然渣,不過好歹在歌舞伎町混了這麼多年,托小混混的福,銀時找著了住的地方,位於歌舞伎町一丁目,是一座房子的二層閣樓,租金極其便宜,倒是銀時看房子的時候,眼前一切與登勢的居酒屋仿佛重合了一般。

  可惜房東沒有老太婆那麼好說話,能讓他賴租金。一邊打工賺錢一邊抱怨「這個世界的人真是太現實」的銀時發誓,他這輩子都沒這麼努力工作過。

  八月初,正處於日本學生放暑假期間,由於天氣炎熱,不少人都去了海邊度假,不過因為最近動漫展和花火大會相繼到來,滯留了很多人的腳步。衫文記得去年這個時候和爸爸一起去看了京都的祗園祭,今年爸爸那麼忙,怕是不能和她一起看煙花了。想到至今還留在家中的和服和洞爺湖,她便有意拖拉了兩個月才原物奉還,這樣便有理由直接邀請銀時參加漫展和花火大會。

  反正二次元和三次元那層薄薄的【嗶——】膜早就被銀時捅破了不是嗎,所以銀時去參加漫展應該不會有問題,嗯。衫文拿著組裡兄弟塞給她的紙條,找到紙條上所寫據說是銀時現在住的地方。看著面前的建築物,衫文抽了抽嘴角,一瞬間以為自己穿越了。除了一樓不是居酒屋,和真正的萬事屋差別還真不大,銀時居然做起了他的老本行。

  木制房子的二層閣樓,掛著幾個墨字寫成的「萬事屋阿銀」的看板,衫文心說松陽老師教育方法真不錯,連銀桑這樣一看就不像好學生連本能寺之變都搞不清楚的人寫得字都這麼漂亮,方方正正的楷書,在轉折處卻圓滑的劃出一點弧度。字如其人,就像銀時,仿佛被時光磨去了棱角,看似懶散無能,在涉及到原則問題時,就如同這楷書,永遠周正而筆直,一如他的靈魂。

  站在二樓門口,衫文做了一下心理建設便要敲門,還沒等這手敲下去,便聽到裡面銀時懶洋洋的聲音傳出。不知出於什麼心理,衫文決定等一會再敲門。

  「我說少女們,都說了如果照相要給錢,照銀桑我更要給錢啊,你們以為這個社會很單純嗎,不管到哪裡都需要money啊money。」

  「啊啊~~連聲音都是組長的聲線,太有磁性了~~」

  「這麼像的cos實在不多見啊,連挖鼻屎都神相似。」

  「遺憾的是居然沒穿上那套和服~」

  「我說啊——」屋裡的銀時終於忍不住暴躁了,面對三隻嘰嘰喳喳的麻雀,十字路口跳得歡快:「你們都還是學生吧,紅燈區不是你們這些小女生應該來的地方吧,會被怪叔叔當做援助交際的啊你們!」

  衫文猜出裡面到底發生什麼事,想必是幾個女孩子以為是cosplay找上門來拍照的。她忍笑決定在外面聽聽熱鬧。當門拉開時,衫文注意到是三個穿制服的女孩子。黃色上衣,箱褶短裙,棕色挎包,是小野女高的制服。暑假還穿著制服,估計是面臨升學或者期末沒及格所以留在學校補習的學生。這所學校和她家一樣都位於品川區,想當初衫文還眼饞人家的制服呢。

  這些孩子真能鬧,大早上就從品川找到新宿,還跑到紅燈區,她們在學校究竟都幹了些什麼啊?這姑娘老氣橫秋的想,她才不會說她羡慕嫉妒恨自己沒能穿上那身好看的制服呢!她象徵性的敲了敲門,進入屋內,最先看到的是銀時一雙腳丫子。這只天然卷將腿架在桌子上,頭也不抬無精打采道:

  「拍照一次300日元外加一盒草莓牛奶。」

  沒看見人臉的銀時以為又是一個來拍照的。

  「我不是來拍照的哦,銀桑,我是來委託的。」衫文眉眼彎彎笑道。兩個月的時間改變不了什麼人,唯一改變的估計只有銀時的頭髮。衫文發現他把頭髮剪短了,這樣看上去與螢幕裡的那個萬事屋旦那幾乎一模一樣。

  銀時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愣了一秒才慢悠悠的將腳放下,從椅子裡爬出來。:「你怎麼來——」忽然看清衫文一身茱蒂老師的裝扮,他的話卡在了嗓子眼裡,良久,才緩慢而艱難道:「我去,阿文你在胸上墊了幾層墊子啊?」

  衫文默了幾秒,把銀時桌子上放的草莓牛奶扔出了窗外。

  「喂喂,那可是銀桑我的草莓牛奶,糖分可是我的生命啊。」銀時反應極快的竄到窗口伸臂把草莓牛奶撈了回來,身子探出大半差點從窗戶上栽出去。

  「幫你減減血糖,猩猩說你再吃甜食就會得糖尿病的。」衫文一臉認真。

  「銀桑我已經決定吃喜歡的東西,過短命的生活了。」銀時撓著一頭卷毛,皺著眉有些不耐煩。「話說你怎麼找來的?」

  聽著銀時有點不耐煩的語氣,衫文有點受傷,不過還是很乖的回答了問題:「組裡兄弟們很看好你,一致要求我把你弄回去當入贅女婿,就擅自調查了你現在的住處。」

  「噗——」銀時把剛剛喝下的一口草莓牛奶噴了出來:「銀桑我就算倒插門也要嫁到前凸後|翹的大波女主播家裡啊喂,再不說你是來幹什麼的銀桑我可要送客了。」

  衫文一邊疑惑著心說銀時穿來時結野主播才十幾歲應該還沒做主播呢吧,難道現在他就有主播情結了,一邊把手裡拎著的紙袋扔給銀時。「我不逗你了,之前都說了我是來委託的。你不是開的萬事屋嘛。」

  「哦?什麼委託?」銀時打開紙袋,裡面是他來到這裡時穿的衣服,衣服被疊得整整齊齊,上面還放了一盒草莓牛奶。

  「今天的漫展你做我保鏢。」

  「你家保鏢有的是吧,不需要銀桑我插一腳吧,難道你真想招我做女婿?不行的啊就算我同意你爸爸也會一槍斃了我這個搶他女兒的人。」銀桑耷拉著死魚眼,將小手指伸進鼻孔裡。

  「想哪去了你。」衫文臉微微紅了一下,「我家那群人絕對會把漫展搞砸的,絕對!我請你吃巧克力巴菲,你不去的話就沒有了啊。」

  「一個霜淇淋就想請動銀桑我嗎,太天真了啊,比巧克力巴菲還要天真,要請動銀桑我最起碼得請兩個花淇淋啊。」

  「成交!」衫文一錘定音。

  「……」銀桑默了,覺得剛才自己好像說錯了話。「啊忘帶量角器了我回去取一下。」說著,銀時站起身就要往門外走。

  衫文眼神哀怨的擋在門口。

  「我說啊,女孩子太死纏爛打會遭到男人討厭的。」

  「我知道。」衫文點了點頭,依舊不挪地方。「和同一個女人不睡第二次是你的原則。」

  「喂你在說什麼讓人誤會的話?!!銀桑我可沒有睡你啊,別用這種棄婦一樣哀怨的眼神看著我啊豈可修!」

  「那好吧。」衫文從善如流,眼神亮晶晶:「債主要求你陪她去漫展。」

  「我記得銀桑有還你錢。」

  「用我爸的錢還給我你好意思嗎?」

  「……」銀桑將頭頂卷毛撓得更加淩亂,看著面前堅持不讓步的衫文,他最終還是歎了口氣:「行了行了,陪你去就是了。」

  「哦耶!」


第8章 第八訓:笑容是最好的慶祝方式

  人造「茱蒂老師」帶著原版阪田銀時到秋葉原時已經將近中午,漫展已經在如火如荼的進行中。身著西服裙踩著高跟鞋挺著假胸的茱蒂老師和邋邋遢遢挖鼻屎的阪田銀時被人拍了不少照片,可是在會場轉悠了半天也不見多串蛋黃醬和養樂多總督。倒是身著真選組隊服和紫色花和服的挫男見到不少。

  不會吧,在網上聊的時候明明就感覺這兩個人是萌妹子啊,不能真是……人妖吧?

  「少女呦,銀桑我告訴你啊,也有不見面就無法瞭解的東西,所以還是接受現實吧,面基什麼的是最讓人幻想破滅的事情。」

  就在衫文左顧右盼找不到人時,她感覺肩膀被拍了拍,猜測可能是那兩個人,剛想說什麼,在轉身回頭的瞬間啞火了。

  「這是副長和……總督?」衫文含著一口血,手指哆哆嗦嗦的指著兩個人。

  副長確實是副長,不過是身著淺蔥山形羽織,頭髮高高束起的副長;總督確實是總督,不過是身披深色斗篷,個子很高,有著深青色頭髮和眼睛的總督。

  「你們沒告訴我是薄櫻鬼的副長和遙遠時空中的總督!」

  「親,你錯了,這不是薄櫻鬼副長,而是新撰組異聞錄的副長。」

  衫文瞪了兩個人好一會兒,才拍拍多串蛋黃醬的肩膀,「PM副長太硬漢,你這長相扮不出來,還不如說是cos薄櫻鬼呢!」

  「切,你cos茱蒂老師不也是在胸上墊了墊子嗎?」多串蛋黃醬撇頭。

  衫文努力把一口血咽下,拉過旁邊的銀色天然卷:「我朋友,你們叫他銀桑就行。銀桑這位新選組副長叫多串,旁邊那位害羞的奇兵隊總督叫養樂多。」

  銀時眨了眨死魚眼算是打招呼。

  「哇,這coser你哪找來的,神相似啊。」多串蛋黃醬托著下巴,從上到下的打量銀時:「不過這麼多年吉田小妹你怎麼還那麼喜歡那只天然卷啊,明明副長才是好男人嘛,那只天然卷又懶又廢柴又窮,到處拈花惹草,掉節操腳還臭——」

  衫文已經不敢看銀時越來越黑的臉色,一把拉住多串和養樂多往會展外拖。「銀桑你隨便逛逛,我去買霜淇淋。」

  把多串和養樂多拖到冷飲攤,三個人一人一支冰棒坐在長椅上。會展外的大樹上,知了一聲一聲叫著,提醒著人們現在是炎熱的夏季。一旁cos成宅十四擺攤賣同人志的老闆一遍又一遍的用毛巾擦汗。「吃完我們就進去吧,這天氣太熱了。」多串挽著袖子說。

  「那個,我想去衛生間,你們倆先聊。」內向害羞的養樂多站起身,把沒吃完的冰棒讓多串幫忙拿著。「用陪你去嗎?」多串問,養樂多揮了揮手,瞬間跑遠。

  「聽說這次漫展齋賀光希會來呢。」多串一邊吸冰棒,一邊含糊不清道:「我記得她是你最喜歡的聲優吧?」

  「真的嗎,我要找她簽名啊簽名。她配的沖田總司太贊了。」

  「你家男神不是阪田銀時嗎,我之前一直以為你最喜歡的聲優是組長呢。不過你為什麼會那麼喜歡銀時啊,我記得銀魂漫畫剛出來還沒火起來時,你就在推特上說要做阪田銀時的女人。」

  「不要再提這件事啦!那時我才幾歲啊,正是中二最嚴重的時候。」衫文臉有點紅,「再說喜歡他不正常嗎,他可是目前唯一一個蟬聯五屆最想嫁的人冠軍呢,喜歡他的人手把手可以繞地球一圈了不是嗎?」

  「是啊是啊,和中二暴力委員長,一米六三無兵長一起在那張榜單上的男人。」多串蛋黃醬強調了一下其他入選者。「自從夏目這種暖男入選最不想嫁的角色第二,我就再也不信任何榜單了,日本的女孩子們究竟是怎麼了?而且銀時後宮龐大,包袱眾多,一個路人都能讓他出生入死,做他的女人可得有點勇氣,他的愛全分給周圍的人了,永遠成為不了他的唯一。嘛,估計空知猩猩這輩子都不會讓銀時嫁出去了。」

  「我當初喜歡上的就是那個把一切都背負起來的銀桑,能站在他身邊成為他的同伴,不就是這個世界最幸運的事情嗎,儘管得到的愛只是千分之一,可是還會收穫更多的愛不是嗎?新八的,神樂的,登勢婆婆的,定春的……一千個千分之一,便是完整的了吧。」

  「吉田小妹,你……不會來真的吧!」多串蛋黃醬驚悚的看著她,「那只是個動漫啊動漫,生活在現實世界裡你要不變變你這個看法你會嫁不出去的!」

  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衫文瞬間被多串叫醒。「我不是說了嗎,要擼一篇嫖銀時的瑪麗蘇文。這只是小說女主的看法。」

  因為衫文太長時間沒回會展場,銀時便出來看看,走到大樹後面時剛好聽到了衫文的「千分之一論」。他耷拉著死魚眼,低著頭有些沒精打采,似乎陷入自己的思維,被跌跌撞撞的養樂多總督撞了一下才想起來躲開。

  「養樂多回來了,你……你怎麼了?」多串發現她的表情有些不對,似乎像是經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這個會場有……有恐怖分子!」

  「哈?」多串睜大了眼睛。「你在開玩笑吧?」

  「我……我在廁所裡聽到有人說要殺什麼人,還在會展廳樑柱上安裝了炸彈。我……好害怕……」

  「冷靜點養樂多,一定是一會兒上臺表演的coser在對臺詞。」衫文拍了拍養樂多後背安慰她。

  「對啊對啊,會場裡都是一些死宅OTAKU,這個世界又沒有東之伊甸的瀧澤朗,難道還有人能把會展廳裡的尼特族送去非洲改造,別怕別怕。」

  「可是,可是那人不是對臺詞啊,他連cos的服裝都沒換,所有話都是對手機講的……」

  旁邊會展廳走出一個人,身形衫文覺得熟悉,不經意間一瞥,整個人像澆了一盆冰水,在這夏天都能覺出陣陣寒意。

  那個人,是溝貓組的小二弟。

  她轉頭看養樂多,語氣急切:「那個恐怖分子怎麼說的?」

  「他說……他說他要讓他大哥後悔把他踹出組,他不稀罕做什麼黑社會,破壞那種小東西一點意思也沒有,要幹就要幹票大的,還說,還說兄弟一場,就讓全會展廳的人一起給大哥的女人陪葬,還有樑柱上的炸彈什麼的。」

  「……我知道了,多串,養樂多,你們先聽我說。」衫文表情嚴肅異常,「你們馬上離開秋葉原,離開秋葉原之後報警,是離開之後報警明白嗎,你們要是被人盯上就糟糕了。」

  「吉田小妹你……」多串看著衫文蒼白的臉色和握成拳止不住顫抖的手,猜測可能真出大事了,「你跟我們一起走。」

  「你們先走,我有自保能力,你們記住報警時要跟警方說明白,讓他們便衣潛入,不然這個會展廳所有人都將成為人質,這點一定說明白知道嗎。」

  「我知道了。」多串臉色也不好看,但還是鎮定地點了點頭。「可是就算你有自保能力留在這也……」

  「去吧,等我用推特聯繫你。」衫文揮了揮手,沒有遲疑的轉身走向會展廳,同時給組裡一個兄弟打了個電話,「喂,松田,你不是號稱炸彈專家嗎,現在有好玩的東西給你研究哦,組裡有一套我沒帶回家的奶牛裝,換上之後來秋葉原找我。」

  「怎麼,出事了嗎。」銀時看衫文臉色不對,從樹後面繞了出來。

  「你什麼時候出來的?」衫文一直沒發現樹後的銀時。

  「看你出去這麼長時間都沒回來,還以為你不打算請銀桑我霜淇淋了呢!」銀時隱瞞了他聽到「千分之一論」的事情。

  「……」衫文沒心情吐槽,她的手和她的心一起在顫抖,會場這麼多人,樑柱一炸死傷無數,和這次比,上次她被綁架簡直那都不是事兒。更何況……

  「更何況,這可是我們的會展啊。」這不是一個人的會展,這是所有動漫愛好者的慶典,如果發生大型死傷,在社會輿論下動漫愛好者將如何自處,恐怕以後都不能舉行大型漫展了。這麼珍貴的慶典,怎麼能容許別人破壞。這些人多年的努力和歡笑,怎麼能因某些人的私利而付之東流。

  緊張、憤怒、不安、恐懼……重重心情交織在心裡,複雜到發酸發苦。

  衫文顫抖的手一下子被銀時拉住,還有兩步就可以進入展廳。

  「再大的事情以你的武力值也辦不到吧,你先回去,這裡交給員警處理。」

  「加藤智小,溝貓組原二當家,那個傻缺的小二弟。爸爸之後一直關注著溝貓組的情況,他們兩兄弟因為我的挑撥徹底鬧翻了,那個小二弟傻缺到被我這個外人挑撥了兩句就想要做掉他大哥自己當溝貓組boss,結果被他大哥踹出溝貓組。這位小二弟有個喜歡的女人,結果就在他被踹出溝貓組同時這個女人跟了他大哥。他對他大哥懷恨在心,剛好這個女人是這次漫展的展廳負責人,整一天都無法離開展廳。銀桑,很抱歉把你牽扯進來,但是說到底,這件事情我有責任。」

  與她顫抖的手不同,衫文的聲音極其鎮定,她語氣和緩,一字一句像是努力按捺著心中澎湃的感情:「很多人都不理解我們,為什麼會沉浸於二次元,為什麼要穿著花哨的衣服頂著五顏六色的頭髮在街上走來走去。很多人對此嗤之以鼻,覺得喜歡動漫就是不成熟,可是我不這麼覺得啊。」

  「每天看新聞就是成熟嗎?喜歡韓劇電視劇家庭倫理劇就是成熟嗎?只聽高大上的鋼琴曲或者流行音樂就是成熟嗎?成天關心衣服包包化妝品和誰的男朋友家有錢就是成熟嗎?不是這樣的吧,貫徹自己的道,背負自己應該背負的東西,這就說明已經長大了。」

  她抬起手,指向會展廳裡,目光坦誠的看向銀時,唇角帶笑,語氣認真:「銀桑,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看見什麼吧?」

  在衫文抬起頭時,銀時也剛好低頭與衫文對視。她的眼睛很漂亮,是純黑色的,很深卻也很乾淨,銀時一直都記得,每當她看著他的時候,她的眼珠子總是pi ka pi ka的閃著光。

  真像一個孩子。

  可是這個孩子此時的眼睛依舊亮晶晶,可那打的筆直的脊背卻忽然讓銀時覺得,她已然長大。

  長大到,不僅不憚於背負身上的責任,還敢背負起更多人的幸福。

  他向前看去,會展廳裡,叫賣聲、求籤名聲、拍照聲此起彼伏,佈置背景的工作人員滿頭大汗,妝娘手下動作飛快,照相機前的人擺出不同的動作,角落的桌上有人畫出一幅又一幅同人圖,人們穿著各式各樣的衣服,頂著五顏六色的頭髮,不同的年齡性別,不同的高矮胖瘦,不同的膚色人種,卻有一件東西是相同的。

  笑容。

  這是屬於我們的慶典。

  「啊,看見了,很美麗的,笑容呢。」


第9章 第九訓:有些事情被守護就不會理解

  「在我的~~墓前~~,請不要哭泣~~

  我不在那裡~~,我並沒有長眠~~

  化作千風~~,我已化作千縷微風~~」

  ……

  身著奶牛裝帶著黑墨鏡嘴裡還耍帥的叼著根煙的松田瞟了瞟會場外把眾人吸引出去的銀時,嘴角抽了抽,掛了滿臉的黑線。

  「姑爺唱的歌……很有感染力,嗯。」

  「你在說什麼呢!」衫文很想一個爆栗砸下去,看著面前拆除炸彈的松田,想了想還是沒動手。這是個細緻活,萬一不小心讓她弄爆了她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之前銀時和衫文商量著怎麼處理炸彈,兩人一致認為應該先清場,既要不讓小二弟加藤智小察覺,又能不牽連到其他人,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一個人吸引眾人的目光將OTAKU們引出會場並盯住在會場外徘徊的加藤,另一個人等待松田並協助拆彈。

  於是衫文想了一個「好主意」,讓銀時在會場外不遠不近的地方唱歌,想必到時候原版阪田銀時唱的歌一定會吸引不少OTAKU來拍照和錄音。而衫文和松田則趁機通過會場二層接近一層樑柱頂端,把炸彈拆除。

  計畫執行的時候,銀時一度想讓衫文留在外面唱歌,打算自己親自涉險,結果衫文支支吾吾最後跑回會場不由分說的把銀時留在場外。

  「這傢伙就這麼不願意唱歌嗎?」銀時一邊疑惑一邊將麥克戴在領子上。

  松田速度很快,會場一層共五根樑柱有炸彈,其中四根分分鐘就拆掉了。衫文不懂這東西,唯一起到的作用是遞工具。只是到中間最大樑柱的炸彈時,松田的表情有些凝重。

  「這點子扎手。」

  衫文習慣性介面:「扯呼?」說完便反應過來,她的表情變得囧囧有神。「抱歉,《盜墓筆記》看多了,那只能等條子來了。」衫文將錯就錯的繼續用黑話。「會場現在人還是不少,不過比起剛才已經算是不錯了,如果爆炸的話也不會造成過多傷亡。」

  「我再研究研究這玩意,小boss你先離開會場吧。」

  「請不要叫我小boss,少主二當家大小姐衫文阿文哪個都行,小boss這個稱呼會讓我感覺到總有一天我會被冒險者們推倒變成一堆金幣和經驗。」衫文頓了頓,繼續道:「你是讓我拋下你先逃命嗎,雖然這種情況我做不到什麼,但都是道上混的,如果連有難同當這點道義都做不到的話,會讓組裡的弟兄們寒心的。」

  「小boss你可是未來的衫組繼承人,屬下的職責就是保護少主,如果你出事我到了地獄可無顏見夫人。」

  「什麼地獄不地獄,別說的這麼嚇人,還沒到這個程度。再說繼承人什麼的,沒有我衫組也會一直存在下去的。衫組裡沒有屬下,只有兄弟。」

  「小boss,你最後一句抄襲《One Park》。」

  「不是《One Park》是《One Piece》。」

  衫文偏過頭,會場外傳來銀時版《化作千風》的聲音,歌被銀時唱的怪裡怪氣,一點也不動聽,但是因為他的聲音就在耳邊繚繞,衫文心裡也沒有多緊張。

  那個人就在二百米外,與我們一起並肩作戰。他還在努力,她怎麼能放棄。

  「翱翔在~~無限寬廣的天空裡~~

  秋天裡我化作陽光~~照耀著大地~~

  冬天裡我化作鑽石般閃耀的雪~~

  清晨我成為鳥兒喚醒你~~

  夜晚我化作星辰守護著你~~

  在我的墓前,請不要哭泣~~

  我不在那裡~~我並沒有死去~~」

  可是……銀時怎麼唱了個這麼不吉利的歌,再這樣下去她和松田還有會場剩餘的人真要被炸彈「化作千風」了啊!

  「地瓜地瓜,這裡是土豆,銀桑我快撐不住了,就這麼一首歌來來回回唱,看完熱鬧的OTAKU們已經要回會場了,請講。」銀時捂著麥克悄悄用對講機。

  「那就換一首歌,難道你只會這一首歌,請講。」衫文隨口回道。

  「啊,小boss,請把扳手遞給我,請講。」

  「哦,好的,給你,請講。」

  「你們兩個夠了啊,為什麼遞個東西還要在對講機裡說?!!我在說正事啊正事,OTAKU們真的就要回去了啊,請講!」銀時炸毛,差點把對講機摔了。

  「小boss,要以大局為重,你快出去想想辦法吧,如果那些人回來我們做的努力就白費了。」松田頭都沒抬,依舊在搗鼓炸彈。

  衫文咬了咬唇,看著埋頭工作的松田,心裡泛起一陣自責,她強行把情緒壓下去,緩緩開口:「那我去想辦法,你自己……小心,是我把你拉來的,你要是死了,我可是會傷心的。」

  「知道啦知道啦,小boss你和老大一樣,都挺囉嗦的。」

  衫文把對講機留給松田,松田目視她越來越遠的背影,直到她離開會場,才拿起對講機。

  「多謝。」

  對講機另一頭的銀時聽見這聲道謝,沉默良久,才開口:「她一直是這麼在她老爹和你們的守護下長大的嗎?」

  聽見這句問語的松田輕笑一聲,緩緩開口,像是回憶起什麼,語氣清淡而柔和:

  「我們這些混黑的人,不是因為或淒慘或淩亂的童年而長歪,就是走人生路時不小心拐錯了彎。我們這些人,都是無顏見父母的人。是老大把這樣落魄我們撿了回去。」

  「人都說女孩像爸男孩像媽,這孩子跟老大很相似,兩個人都是一樣的老好人一樣渾身冒傻氣的笨蛋,可就是這樣兩個笨蛋,一個教會了我們如何生存,一個教會了我們如何生活,只要能在組裡看見這個軟軟的小姑娘忙前忙後給我們包紮做飯,我們就覺得其實這種刀頭舔血的日子是有意義的。你說得不錯,小boss是在我們的守護下長大,有些東西被守護就不會理解,可小boss依舊是小boss,就算依舊傻乎乎什麼也不知道,就算攪了一鍋渾水不小心把所有人都牽連進去,我們還是希望她永遠也不變。只要有老大和小boss傻呵呵的笑容支援,無論發生什麼我們總是會再次站起來。」

  「阪田先生,儘管人和人不盡相同,但我總是感覺你和她在身體裡有著相似的東西。看著你,就像看著一個很多年後經歷過世事的小boss,你們在一起真是頂好的事情,所有的快樂你們可以共用所有的苦痛你已經比她先嘗@#¥%&*……」

  「停停停停停——」銀時又一次差點摔了對講機,「你說這麼一大堆原來是在做媒嗎,還有你那句話抄襲了喂,絕對抄襲了,《你是我學【嗶——】又怎樣》的作者絕對會告你的,絕對!」

  「那……得成比目何辭死,只羨銀文不羨仙?」

  「你夠了!這回是什麼,是《十年一品【嗶——】如【嗶——】》吧,你一大男人成天看那麼多言情小說你害不害臊啊,都說了不要抄襲啊喂,作者你不要再湊字數了,就算湊字數也不要調戲大神,那些大神不是你能調戲的啊喂!」

  ……

  衫文在出會場後拐進一家cosplay服裝店,順手買了一套袖子上三條線的藍色和服褲裙假髮以及最最重要的眼鏡。

  「這樣丟人的就不是我阿文而是新吧唧了,嗯。」

  她學迪達拉,點頭「嗯」一聲表示自我肯定。無辜躺槍的新八在遙遠的異世界哭的滿臉血滿臉淚。

  銀時看著面前換了一套衣服的衫文什麼也沒說,也不知道看沒看出來她cos的是誰,接過銀時遞來的麥克,把碟片放進CD播放機裡,她壓低嗓子,深吸一口氣:

  「××——××——

  ××——××——」

  銀時下巴掉了下來。

  往回走的OTAKU們驚悚回頭。

  拆炸彈的松田不小心把扳手摔了。

  會場內的留守人員們為了看熱鬧一溜煙跑出會場。

  角落裡小二弟加藤智小差點砸了炸彈的計時器。

  秋葉原外等待刑警的多串和養樂多打了一個寒顫。

   「明明大家都在說——

  可是大家都在散漫頹靡地逃跑——

  明明大家都在說——

  一上公堂爭是非卻都緘口不言——」

  ……

  衫文心裡的悲傷逆流成河。

  她到底在做什麼啊?!!!!!!

  銀時眨巴著死魚眼,張著嘴,臉上帶著好似什麼東西碎掉了一般的表情,好不容易把玻璃心粘好,他沒精打采的彈出一塊鼻屎,低聲嘀咕了一句:「怪不得從來沒聽過她唱歌……」

  這句輕聲的嘀咕,語氣輕柔,又不自覺的帶著點欣慰,仿佛是相識多年久別重逢的熟稔。

  只可惜,衫文沒能聽見。她正努力把不在音調上的歌聲帶回五線譜上,不小心忽略了銀時此時雖然依舊死魚眼,卻無比溫柔而複雜的眼神。

  就像好不容易失而復得卻必須放生于林的珍惜和不舍。

  很溫暖,卻不敢再靠近。銀時偏過頭,不再看衫文。

   「注意了松平,加藤小二弟似乎是覺察出不對勁往會場去了,你先離開避避風頭,請講。」在衫文五音不全的歌聲中,銀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死魚眼很快鎖定一個熟悉的身影。

  「不是松平是松田,我既不叫松平容保(京都守護職,松平片栗虎歷史原型)也不叫松田陣平(柯南裡在炸彈事故中犧牲的刑警,佐藤美和子曾經的暗戀),請不要在我的名字里加『平』字,這兩個已故之人會讓我感覺很不吉利啊阪田先生。」

  松田沒精神道。銀時卻敏銳的聽到對講機裡傳來的「嘀——嘀——」聲。

  「這聲音……不會是□□吧夥計?!」銀時默了一秒,眨了眨死魚眼。

  「哈哈怎麼可能呢。是水滴聲啦水滴聲。」

  「哈哈哈原來是水滴聲啊哈哈哈……摔!怎麼可能啊!如果是水滴聲之前怎麼沒聽到,你騙誰呢你!」銀時沖著對講機咆哮。「還有多長時間爆炸?」

  「32秒,剛剛剪斷一根線後突然就變成□□了,啊,還有29秒,28,27,26……」

  「夠了你,不要數秒了趕快出來啊。」

  「來不及了。」對講機裡松田笑的有些慘澹:「從二樓下到一層再跑出會場至少需要兩分鐘,而且你以為我不知道跑嗎,現在有一根線是捏在我手裡的,如果我放下這根線秒數馬上會加快,要不是因為這樣我早就跑出來了。」

  正唱著歌的衫文偏頭看到銀時表情不對勁,急切沖著對講機喊著什麼,似乎還想沖進會場,無奈展臺周圍OTAKU們太多暫時擠不出去,似乎是想到發生了什麼事,衫文臉色瞬間煞白。她扯掉麥克風,跑到銀時身旁,搶過對講機:「松田,你——」

  「小boss,抱歉,等以後您當老大,小的沒法跟您喝交杯酒了。還有十秒,讓我在和您說十秒鐘的話。」(在日本,交杯酒意為結拜。也有正式表達忠於某人的儀式之意。《滑頭鬼之孫》裡就出現過這種交杯酒)

  衫文手顫抖著差點把對講機摔了,她扒開人群,拼勁全力想擠出OTAKU的包圍。

  8——

  舉著照相機和簽名本的人們擋住了她的道路。

  7——

  銀時抽出洞爺湖。

  6——

  有人被抽飛。

  5——

  人們讓出一條路。

  4——

  溝貓組小二弟加藤智小疑惑的抬頭看向OTAKU聚集的方向。

  3——

  衫文想奔進會場。

  2——

  銀時拉住她,拿起對講機:

  1——

  「把計時器砸掉!」

  在衫文目眥欲裂中,會場安靜的什麼也沒發生,一樓天花板廊柱上,□□的計時器定格在00:00:01。

  「陪小boss看那麼長時間的柯南,我怎麼可能不爭取一下生存的機會呢。」對講機裡,傳來松田輕鬆的笑語,「我雖然既戴墨鏡又抽煙,不過我不是松田陣平,條子死在保護人民群眾中是壯烈犧牲,作為一名黑社會這樣的死法可就憋屈了。」

  會場外的加藤智小認出衫文,臉色一變,按下手中計時器,卻發現炸彈沒能爆炸。他掏出袖子裡的刀子,沖著人群中最密集的地方紮進去。在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中,有不少人倒在血泊裡。銀時橫刀掃過去,正好將持刀朝衫文沖過來的加藤拍到牆壁上,撞了滿臉血。

  有幾個人從人群週邊沖進來,將手銬銬在加藤智小的手腕上,這幾名便衣刑警回頭想找到剛剛見義勇為把兇手抽出去的英雄時,周圍卻早已經不見那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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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訓:不會把握泡妞時機的男人不是好將軍

  「為什麼跟銀桑我回萬事屋了,你應該讓那個墨鏡小子送你回家才對。」銀時挖著鼻孔,一臉沒精打采的看著怎麼也甩不掉一路跟他回萬事屋的女孩子。

  「今晚有花火大會呢,品川的煙花看過好多年都膩了,我還從來沒見過歌舞伎町的煙花,你看我把浴衣都帶來了。」衫文拎著裝衣服的紙袋,滿臉堆笑,眸底黑亮。

  「煙花有什麼膩味不膩味的,再說花火大會這種事情應該找父兄陪吧,銀桑我這可不管看孩子。」銀時揉了揉淩亂的卷毛,嫌麻煩的想把衫文掃地出門,可其人死纏爛打時臉皮之厚快要趕上他欠房租不還時了。最後沒辦法只好留她在萬事屋把浴衣換好。

  銀時四仰八叉的倚在萬事屋的轉椅裡,旁邊一牆之隔有衣料摩擦的聲音,是衫文在換夏祭浴衣,明明離他很近,卻覺得像夢境一樣遙遠,一睜眼就什麼都沒有了。他將一隻手舉在眼前,手上很乾淨什麼也沒有,可閉上眼就覺得那年的血色又染滿了掌心。血紅的記憶回想起來都覺得滿身滿臉都是腥味,那人死的太慘,他該死的想忘都忘不了。

  他想起自從攘夷戰爭後他已經很久沒回村塾看看了。估計高杉那傢伙也沒回去過,倒是假髮可能年年都會回去祭拜故人。如果能回到原來的世界,就去村塾看看吧,雖然那裡被燒得只剩下斷瓦殘垣。

  等了很久都不見人出來,銀時懶洋洋地對著屋裡喊道:「我說阿文啊,這麼長時間都可以做出一件大振袖了,穿個浴衣而已有這麼費勁嗎?」

  「我不要大振袖,我要白無垢,這麼點時間你倒是給我做一件來。」這姑娘沒好氣道。

  銀時默了幾秒,沒接白無垢的話題,倒是好心的問了一句:「需要幫忙嗎。」

  屋裡半晌沒有應答,就在銀時以為她不需要幫忙時,悶悶的聲音傳出來:「需要。」

  銀時耷拉著死魚眼,沒精打采的起身,把門拉開:「需要幫忙就早說啊,自己搗鼓這麼長時間都沒搞定很浪費時間啊,請銀桑我吃杯巧克力巴菲這事情不就解決了。」

  「你的重點在巧克力巴菲上吧,結個半幅帶就請個巧克力巴菲這錢賺得也太容易了。」

  銀時黑線的看掛在衫文肩上的半幅帶,這孩子以前一個人是怎麼生活的啊。他上前麻利的將腰帶給衫文纏好兩圈,打好結眼,將結翅疊成漂亮的褶,貼在衫文後背上。「以後要是自己一個人穿浴衣就先把結打好再轉到身後。」

  「看你動作這麼熟練,以後沒人幫我就找你好了。」衫文嘀咕著,心說這是得「幫」別人「穿」過多少次和服才能這麼熟練。似乎看出她心裡的猥瑣想法,銀時彈出一塊鼻屎,死魚眼裡盡是鄙視:「銀桑我再沒見過像你這麼笨的人了。」

  這話怎麼聽怎麼像婉轉的解釋,可笨蛋衫文愣是沒聽出來。銀時也覺得自己有毛病,躲她還來不及呢怎麼今天就這麼和顏悅色。果然他就不應該回憶過去,又不是七老八十,人就應該往前看才對,所以之前欠老太婆的房租不用還了,反正都是過去的事。

  天漸漸黑下來,衫文拎起織錦的手提袋,將團扇柄塞到後腰帶裡,本來覺得勸銀時看煙花還得費點功夫,不料沒怎麼費口舌銀時就同意了。

  咦,這麼好說話?疑惑的看了一眼銀時,她就把這事忘在了腦後。倒是銀時被這一眼看得有些挫敗。他是這麼難說話的人嗎,他一直覺得他是個好人來著,只要有糖分就很好說話啊。

  很明顯可以看出衫文很開心,在歌舞伎町的燈紅酒綠下轉著圈,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比霓虹燈還要亮幾分。銀時在她身後沒精打采的跟著,耷拉著的死魚眼一直停在她身上。

  算了,難得見她這麼高興,今晚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反正這樣能看到她活得好好的機會,也許以後也沒多少了,他本來……應感恩才是。

  一丁目盡頭便是神社,建在高高的石制階梯上,穿著木屐極其不好走,周圍穿和服或浴衣的年輕女性都被父兄或者男朋友牽著往上走。這種氛圍下衫文不好意思拉著銀時,便在他身後跟著慢慢走。

  「走得很慢啊,這速度明天早上都到不了神社。」銀時耷拉著死魚眼,彈出一塊鼻屎,然後用挖過鼻屎的手拉住衫文,「木屐就是麻煩,還是靴子好,居家旅行殺人滅口之必備@#¥%&*……」

  她可不可以給他一個插鼻過肩摔?衫文看著拉住她的那只挖過鼻孔的手,他是故意的嗎?這樣好趁機把手弄乾淨是嗎?多好的氣氛怎麼一經過他全變成猥瑣的產物了啊。

  在神社入口的手水舍,衫文用長柄木杓洗手漱口,在祭堂前的木匣子裡投了幾枚硬幣,兩次深鞠躬,兩次拍手,搖了搖系著鈴鐺的麻繩合手做祈禱,緊接著又拉著銀時衣袖去算明年的時運。一百日元一張簽,衫文投了兩枚一百元的硬幣,伸手進籤筒取了張紙簽,不等看自己的時運,就滿臉興奮的轉頭看銀時:

  「你也快抽一張啊。」

  「銀桑我才不信這些東西。」銀時耷拉著死魚眼抱怨著,卻也將手伸進籤筒裡。他將紙簽展開,剛想說什麼,在看見簽頭時瞬間啞住。

  紙簽的簽頭是一片空白。

  「喂喂,這家神社騙錢啊,竟然還有拿白紙糊弄人的,阿文我們去找神主把錢要回來。」銀時憤慨地舉著白紙條回頭找衫文,卻看見她拿著手中的紙簽發愣。「怎麼,抽著大凶了?」

  衫文表情有些微妙,將手中的紙簽遞給銀時,一張空白什麼也沒寫的紙簽捏在她的手裡。

  和他剛剛抽中的簽一模一樣。

  「算了,就200日元,連本jump都買不了。」衫文抬手將紙簽系在旁邊圍著注連繩的大樹樹枝上。「還是掛在樹上吧,總比抽中大凶好不是?」

  銀時撓了撓淩亂的銀髮,將紙簽掛在比衫文的紙簽高一個枝的地方,暗暗記下她系紙簽的位置。

  二人慢慢走出鳥居,就要下石梯時,銀時忽然叫住衫文:

  「你在這裡等下,銀桑我有點事情。」說完不等衫文反應過來就出溜一下子返回神社不見蹤影。

  衫文呆愣愣的眨了眨眼睛:「動作也太快了吧,這是看見哪個美女了?」

  銀時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到系紙簽的大樹下,找到之前衫文的紙簽,將紙簽取了下來。

  他伸手看著掌心的紙簽,白色的窄紙條,上面一個字也沒有。

  「這個傢伙的未來應該在這個世界,永遠,也會在這個世界。這樣看不到未來的預測,還是不要讓它實現好了。」他將紙簽撕得粉碎,紙屑像灰一樣散落在傍晚沁涼的霧氣裡。

  ……

  「你看見什麼了?」衫文一臉好奇,問返回的銀時。兩個人慢慢走下階梯,天色越來越暗,不同于白日的炎熱,微涼的空氣夾雜著神社周圍不知名的草木氣息,路兩邊的小攤子漸漸增多,吆喝聲此即彼伏。用不了多久,新宿將會綻放漫天的火樹銀花。

  「哦,看見一個熟悉的美女。」

  「果然……」衫文跟在銀時背後,似乎是照顧衫文穿著木屐行動不便,他的速度稍稍放慢。他的背很直,看見這樣的背影總會讓人誤以為這個人是個正人君子。衫文忽然想起銀他媽OP裡的新八和神樂。

  那兩個孩子總是看著他的背影,是不是這樣注視著前方打直的脊背,就能看見前方的道路,就能像他一樣,無論何時都能挺起脊樑,不讓自己的靈魂折斷?

  衫文有種錯覺,有種跟著這樣的背影走,就永遠也不會走錯路的錯覺。

  真是見鬼了。衫文揉了揉眼睛,努力不讓自己覺得不舍。她加快了腳步,走在銀時身旁。「那美女長什麼樣?」

  「唔……」銀時舔著衫文剛剛買給他的霜淇淋,做出一副回想的樣子:「眼睛很亮很漂亮,短髮治癒系的美女。」

  和結野主播一個型。衫文心裡不爽,搶過銀時手裡的霜淇淋三兩口吃進了肚子裡。

  「啊涼涼涼——」衫文張著嘴往外呵氣,希望把冷氣從嘴裡吐出來。「涼得從喉嚨到肚子都疼。果然不應該吃太快嗚嗚嗚T-T。」

  「報應,誰讓你搶銀桑我的霜淇淋,我的霜淇淋可是有糖分大神下的禁制,除了我以外吃的人都會中一種名叫『冰霜陷阱』的毒哦。」

  「銀桑你應該屬於矮人族戰士這種肉盾才對,精靈射手這樣的技術活你做不來,所以別亂放陷阱,好好練習你的嘲諷技能啊混蛋!」

  「嘭——」

  天空中忽然傳來煙花綻放時的響聲。金紅色的光芒灑向這片熱鬧的歌舞伎町,衫文抬起頭,五光十色映上她黑亮的眼珠子,像眸中綻放不盡的花。

  「快走快走。」衫文拉著銀時的衣袖沿一丁目的路邊跑,經過一個個居酒屋和風俗店,一直跑到萬事屋,她和銀時上到二樓,架著梯子直接爬到房頂,坐在一片片紅瓦上。

  「早就想這樣看一次煙花了,PM裡總司鐵之助土方近藤還有小豬才藏一起在屋頂看煙花時我可是很羡慕呢,只可惜品川的房子太高,自己一個人坐樓頂看煙花一點氣氛也沒有,還是歌舞伎町好,連高房子都沒幾座。」

  「東京都港區可是有錢人住的地方,你這吃慣大魚大肉想吃點清粥小菜的行為,讓身為窮人的銀桑我感到很可恨啊。」銀時咬牙道,一點也不客氣的在衫文腦袋上敲了一記,接著拎出一瓶剛剛在樓下小攤販那裡買的最廉價的清酒。「有煙花怎麼能沒酒,雖然你還未成年,不過看你槍都會耍,估計酒也會喝,今晚的酒算是銀桑我請你。」

  衫文意外的接過銀時遞來的酒盞,沒想到這人還會附庸風雅。果然是總督的同學,不管再怎麼不同,這些人身上還是有一點類似的東西。

  空中轟鳴聲不斷,漫天的火樹銀花也不斷,水綠,鴉青,黛藍,月白,紅炎……五顏六色的火光不斷映在兩個人身上,衫文微微偏頭看身邊坐著的銀時,他抬著頭,手執酒盞,專注的看著天空的煙花,暗紅色的眼瞳在變換不斷光線下,一如既往的溫柔。


第11章 第十一訓:爸爸是世界上對你最好的男人

   煙火大會結束後,萬事屋樓下響起車喇叭聲。衫文坐在屋頂往下一瞧,她那早已經從交通大隊撈回來的愛車停在萬事屋樓下的街道上。衫文爸從車窗口探頭對著衫文招了招手。

  「我爸怎麼知道我在你這裡?」衫文轉頭疑惑的看向銀時,在看見銀時時猛然明白原因:「不會是你告訴我爸的吧?」

  「電話裡你老爹答應給銀桑我看小孩的報酬。」銀時懶洋洋地承認,語調有種漫不經心的味道。

  「你們什麼時候勾搭在一起了啊?」衫文鄙視道。

  「銀桑我才不喜歡男人,更不控大叔,銀桑我喜歡的是大波的妹子啊大波的妹子!」

  「知道啦阿銀大叔。」衫文站起身拍了拍浴衣一角。「我走了啊。」

  「嗯,快走吧不送。」銀時隨意揮揮手,依舊枕著臂躺在屋頂。

  衫文抿抿唇,黑亮的眸光瞬間暗了暗,她沉默著爬下梯子,身前不到三寸是萬事屋的看板,屋頂不到兩米是萬事屋的老闆。很近的距離,卻仿佛隔著跨不過的時光屏障。

  「銀桑,對……」衫文頓了頓,沉默了下來,原本想說出的話沒說出口。

  銀時抬了抬眼皮,懶洋洋問道:「啊?對什麼?」

  「對於有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就來衫組,無論是我爸爸還是兄弟們都會很樂意無條件説明你的。」衫文順口接道。

  「知道了,如果沒錢了一定會去衫組蹭吃蹭喝的,想必你們應該不會介意,就算介意銀桑我也會假裝看不見的。」

  聽了這句非常具有銀時無恥特點的話,衫文忽然泛起一陣難受和不舍。她掩飾般的笑出聲來,眼神卻亮得仿佛經了水洗一般:「如果要走的話,一定要打招呼,千萬不要不辭而別。」

  「知道了,能通知你的話一定在走前讓你請巧克力巴菲的。」

  「還有啊@#¥%&*……」

  衫文說了一堆有的沒的,最後把銀時搞得哭笑不得。「再不走你家老爹看我的眼神就要噴火了啊。」

  衫文垂下的雙手握成拳,指甲進掌心,疼痛刺激的她更加清醒。她一步一步走下木制階梯,吱嘎吱嘎的聲音在銀時耳邊環繞,銀時忽然有種預感,也許這是最後一次見面。

  坐在轎車後座,衫文掩蓋好低落的心情,強作歡笑再次向父親問出剛才問過銀時的話:「爸你怎麼跟他勾搭在一起了?」

  「這話怎麼說的,怎麼能叫勾搭。」衫文爸語氣不爽:「哼,還不是那臭小子打給我電話說你在他那裡,還說什麼看在熟人的面子上就不收看小孩的費用了!我家寶貝閨女給他看那是他的榮幸!」衫文爸說到最後一句時三冒火丈。

  「切!」衫文撇嘴。「就知道這傢伙說不出什麼好話。」

  「文文啊,今天都去哪玩了?」轉向衫文時衫文爸瞬間啟動慈父model。

  「其實還是和每年一樣的流程,漫展,煙火大會,不過——」衫文低頭笑了笑:「今年挺驚險,不過也挺有意思的。」

  「那……去過神社沒有?」衫文爸貌似不經意問道。

  「為什麼爸爸你每年都要問同樣的問題?」衫文低聲嘀咕後答道:「去了,還算了時運,可惜這個神社太不正經,把空頭紙簽都混進籤筒裡了,我和銀桑都抽中了空白。」衫文死魚眼盯著車窗前,面無表情道:「爸,快看前面,你再不轉頭我們就都要坐一次閻魔愛的船了哦!」

  衫文爸迅速轉頭,危險的避過一棵銀杏樹。沉默了不知多長時間,直到衫文覺得氣氛古怪想要開口時,衫文爸忽然問道:「文文,你……想和那個銀髮天然卷在一起嗎?」

  衫文有些驚異于爸爸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她似乎在考慮著什麼,低著頭,整齊的劉海微微擋住眼睛,良久,才語氣乾澀的吐出一句話:

  「爸,我和他,不是一路的人。」

  沒有人知道,說出這句話時,衫文內心有多艱難。

  年幼時總是覺得,只要喜歡就足夠,只要喜歡就能在一起。只是這個世界告訴我們,沒有人能一直天真爛漫下去,也沒有人一直保持中二永遠生活在二次元幻想裡,越長大就會越覺得,這個世界是這樣的現實,充斥著各種各樣無能為力和無法挽回的悲哀。衫文知道,總有一天她會繼承家業,會嫁人,會有孩子,會成為一個合格的衫組boss,會像所有人一樣,操心著父母公婆兄弟孩子丈夫工作房子票子,會離她所愛的comic,manga和cosplay,越來越遠。

  她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芥子,漸漸在時光的洪流中磨平年少氣盛的棱角,他只是人類思維的產物,被付諸于筆尖,永遠保持著他不變的模樣。她看了這麼多年他的人生,從黑白到彩色,從紙頁到螢幕,而他,永遠不會知道。

  衫文用了兩個月想明白,她和阪田銀時從來不是一路的人。

  他們一樣也不一樣。他是萬事屋老闆,他有他的廣闊天地和需要背負的東西,兜兜轉轉歷經千山萬水,也註定要回到屬於他的世界和他的人中央;她是女兒,是繼承人,是享受這麼多年權利必須履行義務的少主,她不能離開養育她多年未得她報答的父親,和一直支撐著衫組未來的兄弟姐妹們。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責,連職責都放棄的人,憑什麼能保護另一個人。年輕的女孩們大多喜歡故事裡寧負天下不負她的男主角,覺得那便是真愛,可衫文從來不屑那些故事裡衝冠一怒為紅顏為伊人拋棄天下的君主。深刻裡想想,如果一個人連身上責任都敢拋棄,那還有什麼不能拋棄?

  「爸爸你說過吧,是你先喜歡上媽媽然後追的媽媽。我想我果然比較像爸爸。」衫文歎氣,越想越傷心。他們父女倆太像,一樣都是先喜歡上的那個人,一樣,只能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人越走越遠,消失在自己的世界。

  「文文,你就這樣連爭取都沒有過,以後,會不會後悔?」

   「爸爸,我不會後悔的,他都從來沒有拋棄過自己背負的東西,我怎麼能不如他!」衫文揚起唇角,語氣中帶著點調皮和少年人特有的爭強好勝,她的眼神亮晶晶的,眼淚卻不期然掉落,嚇壞了衫文爸。

  「文文你……」衫文爸踩下刹車,伸出手想擦乾衫文眼中的淚花兒,衫文卻狠狠的抹幹了自己的眼睛。「爸爸,銀時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個世界哪有像他這樣的傻瓜,我雖然不知道爸爸為什麼總是會問我時運的結果,但是爸爸見多識廣,一定是有辦法讓他回去的吧?」

  「文文你真……捨得?」

  「不捨得啊,怎麼可能會捨得。可如果就這麼跟他走,我會捨不得這裡的大家。」衫文仰著頭,那種眼淚倒流回心裡的感覺不好受,她卻倔強的不想讓自己再掉一滴眼淚。「把他留了兩個月是我自私,但我不能自私到讓他背棄自己的承諾。」

  她最初喜歡上的,便是那個用手中一米二的刀畫出一個穩妥的圓的阪田銀時;是那個,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守護的阪田銀時。

  「他在那個世界,還有要守護的東西呢。」

  衫文爸默然,良久,才伸出一隻手,揉了揉衫文短短的頭髮。後視鏡看著自己的女兒,他暗暗歎口氣,語氣輕柔中帶著點欣慰:「我的女兒我知道,她有顆溫柔而如天空般廣闊的內心,她有最寬容能清濁並包的器量。她是我見過,最最有責任心的人。」說完後便見衫文愣了愣,隨後便笑得帶點自嘲意味。

  「女兒在父親的眼裡總是最好的,爸你再這樣誇我我就找不到北了。」

  明白她已經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衫文爸便轉身踩下離合器掛檔,繼續開車。

  「就算我不誇你你也找不到北。」衫文爸嘲笑衫文的路癡。他想了想,最終做出了決定,邊開車邊說:「明天爸爸帶你去京都玩。」

  「爸爸去哪兒?」衫文抬頭睜大眼抬頭看向衫文爸,眼珠動了動,似乎明白了父親的用意,半晌半真半假得憋出一句不滿:「爸你太摳門了,要旅遊就出國看看嘛,義大利有很多黑手黨哦,而且說不定真的有彭格列呢,去義大利吧,連小野女高的修學旅行都不稀罕去京都了。」

  「爸爸有一大家子要養啊,別看爸爸這樣其實爸爸很窮的。」衫文爸裝著可憐。「而且京都有什麼不好,京都多漂亮啊,爸爸帶你去琵琶湖看近江八景哦,再說能去京都就已經很不錯了,如果你真跟了那個銀髮天然卷,會窮得連京都都去不了哦。」

  「還真是……」衫文想了想那個去海邊都沒錢坐車的人,「爸你怎麼看出來他很窮啊?」

  「那頭邋邋遢遢扭曲如同他性格一樣的天然卷一看就充滿了窮酸氣,文文你等著,爸爸一定給你找一個長得帥有才華武力值高又是直發連畫舫和太空船都買的起身後有一大堆屬下的有錢人家的公子。」

  聽到衫文爸話中那一連串的定語,衫文瞬間驚悚,她打了個寒顫:「爸千萬別,這樣的人表面看起來不錯但是很有可能又矮又中二哦,沒准喜歡喝養樂多是個大煙槍一看就會得肺病哦,沒准他的夢想就是破壞世界哦,阿文我雖然不知道自己什麼屬性但絕對不是抖M哦絕對不是!」

  衫文爸囧,莫名其妙的看了衫文一眼,不知此話從何而來。不過他打定主意,不管怎樣,一定要找一個直發的女婿,這樣才有利於下一代。

  ……

  東京灣上空的星星明滅可見,衫文微抬起頭看向車窗外,東京夜色的璀璨華光陷入她深深的眸底,卻映不亮她的眼。

  她想對銀時說的那句話,也許就這樣再也說不出口了。


第12章 第十二訓:曾經如此,以後不再

  滋賀縣大津市琵琶湖邊緣地帶,衫文這姑娘歪歪斜斜的坐在木船裡,在努力的保持平衡後,有一下沒一下的數著蘆葦穗子。

  「我說爸啊,你說的高人確實在這裡?」衫文將手心的蘆葦扔進琵琶湖碧色的湖水裡,「這要是再舉著一根釣杆,就跟願者上鉤沒兩樣了。這得有多小的幾率等到有人上鉤啊。」

  「衫文歷史沒學好哦,姜太公是坐在岸邊願者上鉤的。」衫文爸揉了揉小姑娘那一頭短毛說道。

  「我管他在哪釣魚。」衫文嘀咕著。雖然琵琶湖「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潺潺流水聲很好聽,雖然近江八景很有名,可任誰在蘆葦叢裡從早貓到晚都會不太痛快。衫文摸著胳膊,努力不讓蚊子落到自己身上。

  「紫式部在琵琶湖邊的石山寺祈福,被近江八景之一的『石山秋月』激發靈感而創作出傳世名作《源氏物語》,文文你好好看看周圍美景,老爸能不能培養出一名作家就看文文你了。」

  「寫什麼傳世名作,嫖銀時的瑪麗蘇文嗎,爸爸你就別在這方面對我報以希望了,在文才這一點上我十成十的繼承了爸爸的基因。」衫文再一次揪下一根蘆葦,繼續道:「而且我不喜歡紫式部,雖然在歷史上她比清少納言更偏向一個才女,可是對於跟她沒有任何直接衝突,甚至從來沒曾見過的清少納言,紫式部在日記裡片面的對清少納言進行人身攻擊,我承認紫式部的才華,卻不喜她的為人。相比較下我更喜歡清少納言,她服侍著風雨飄搖的定子皇后一家,在如此耗費心血的宮廷生活中,在各種彎彎道道面前,她卻沒有憂鬱失落,她的《枕草子》充滿了對自然的嚮往對美好的渴望,能夠看出這個人是一個溫柔謙和而又明朗聰慧之人。」因為是說給父親聽的,家裡蹲大學文科畢業的衫文完全沒有不好意思的侃侃而談,絲毫沒注意蘆葦叢有人在慢慢接近。

  「鄙人也喜歡清少納言啊,她說過『無論男人和女人,法師與僧徒,即使山盟海誓,相親相愛,但能好到最後的頗為罕見。』這就是再說人類的多情和薄幸啊!尤其這句『曾經如此,以後不再。』更是讓人歎惋。《金剛經》有言:『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做如是觀』,《源氏物語》最後光源氏不是也是感慨人生的夢幻嗎。情之一字,便如夢幻泡影,也不過是暫時存在。不過要是泡女人的話,還是紫式部好啊,夠潑辣夠味道,清少納言太平淡了,適合娶回家過日子。說起來,鄙人這一小小少僧都,找個女朋友是多麼不容易啊,她怎麼能跑了呢!」(日本和尚允許結婚)

  「=_=爸,這和尚哪鑽出來的?」

  出現在父女兩人面前的,的確是一個和尚,年紀不大,二十□□歲,身材瘦削,雖然沒剃光頭,卻披著一身東寺雲紋袈裟。這和尚剛開口時說話還挺靠譜,幾句之後就開始不正經。所謂「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估計說得就是這樣的人。

  「他法號是為桫(這個字念suo,一聲,桫欏樹的桫),東寺真言宗弟子,目前是石山寺的少僧都。」

  「哦,原來是猥瑣,怪不得女朋友跑了。」衫文點點頭小聲道。

  剛剛還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為桫和尚在聽到衫文爸聲音的時候身體明顯一頓,之後開始悄悄的後退。

  「猥瑣啊,不用擔心女人的問題,等你升到僧正估計就有女人跟你了。」衫文爸揪住猥瑣和尚後衣領,將他拎到父女倆的小船上。

  「是為桫不是猥瑣!你來找我幹什麼?洩露天機是要遭天譴的!」猥瑣……不對,是為桫和尚一臉憤恨。

  「這是我女兒。」衫文爸語氣平靜說道。

  「我管她是誰……咦?」為桫……猥瑣和尚原本還罵罵咧咧,反應到衫文爸說了什麼後,語氣一變,目光轉向衫文,從上到下從左到右一圈又一圈的打量她。「之前見到她還是個小嬰兒,而當時我也才□□歲,沒想到都長這麼大了。」他的目光轉回衫文爸:「你這次專門來找我,就是說那件事已經開始了是嗎?你早說啊,或者直接去石山寺找我也好。」

  什麼事啊,神神秘秘的。衫文心中好奇,卻乖巧的沒有插話。

  「你們住持看你看得緊,就怕你那張嘴說出什麼事,有人找你一律說你不在。還是我打聽好多人才知道你這些天在這片水域釣魚。」衫文爸鄙視道:「我還不知道你那能力還在不在,要是不在我現在找別人去。」

  猥瑣和尚顯然對衫文的事情很感興趣,大手一揮,上了岸後在前面帶路:「切,沒有我你還能找別人,你找得到嗎你!走,跟我回寺廟去,我請你們喝酒吃肉。」

  這句話說得太有歧義了。

  「爸,你是不是對不起媽媽了?」衫文抽抽嘴角,「其實媽媽也去世這麼多年我不會不同意你找別人的雖然這個人是個男人還跟你年齡相差較大不過身高不是距離性別不是問題年齡更是浮雲只要喜歡就行可是爸爸這個猥瑣和尚這麼猥瑣你這樣真的大丈夫?」

  衫文一口氣說完,然後在衫文爸黑化的笑容和猥瑣和尚的怒吼中做了一個將嘴拉上拉鍊的動作。

  「爸爸我至今還深愛著你的媽媽呦,文文最近不要再看那些小說了喲,對你的成長不好喲。」

  「是為桫不是猥瑣啊還有我跟你爸沒關係豈可修!」

  猥瑣和尚帶著父女兩人來到面朝賴田川、被野鳥群聚的伽藍山護佑于後的石山寺,寺廟東大門石牌刻有「西國十三番石山寺」一行字,安土桃山時代重建的歇山式東大門飛簷斜飛,門前兩座如意輪觀音咫尺相望,兩隻白色紙燈籠上,「石山寺」幾個正楷墨字殷然,從門外就能看見寺內火紅楓葉與明黃銀杏相映成趣,前庭步道兩旁擺滿燈籠,悠長石徑不知通向哪裡。

  正是八月旅遊盛季,因中秋前後石山寺秋月祭以及八月八日琵琶湖畔的焰火晚會,此時寺內遊客不少。猥瑣和尚清了清嗓子,站在門前石階上擋住兩人,一臉欠扁的得意樣,伸出一隻手:「每人參觀費500日元。」

  「出家人四大皆空。」衫文爸淡定道。

  「是人就要吃喝拉撒,你要是不給參觀費我一會兒就收你算命錢了。」

  衫文爸無奈掏錢。父女兩人在猥瑣和尚的帶領下踏著一路紅葉,有不知名鳥雀的婉轉啼鳴透過層層疊疊楓葉傳來。三人經過國寶正殿、多寶塔、月見亭、芭蕉庵、源氏苑。參觀本堂時,看衫文被懸在石上的造型吸引,猥瑣和尚很是得意道:

  「看到這個懸造結構沒,這個和清水寺是一樣的,清水寺你一定去過吧,雖然咱這個沒清水寺那麼出名,可是年代可比清水寺早多了,你看外面是一個屋頂,裡面其實是兩個屋面呢,像樹林一樣對不對。」

  「還真是呢!」衫文進本堂看過後神奇的歎道。

  「還有這個多寶塔,外面看很美吧,還能從這個坡上看見琵琶湖呢。你瞧裡面這個佛壇,這個是大日如來。」

  「哦。」衫文趕緊雙手合十對大日如來鞠了一躬。

  「噗——」猥瑣和尚忍不住笑出聲,捅了捅衫文爸:「你這閨女太呆萌了,嫁我怎麼樣?」

  「她才十八,你別禍害小姑娘,我可是想給她找個直發有錢帥哥呢!」

  「噗,直發?」猥瑣和尚嗤笑:「她這輩子已經跟天然卷掛鉤了,你就不用亂操心了。」

  衫文爸沉默良久,就在猥瑣和尚還以為衫文爸沒聽見剛剛的話時,他才緩緩開口:

  「真的,沒法挽回了嗎?」

  猥瑣和尚歎了口氣,語氣有些沉重:「我不知道,或許可以試試逆天而行。你知道的,就算能預知天機,也有一定幾率不準確。未來的事情,又有誰真能說得准呢。」

  「當年你給文文批命格後,我答應過孩子她媽媽,一定要留住這孩子,不要讓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去未知的世界,我也曾在想,如果她真的願意隨那人一起走,我會不會真的放手。結論是,我不捨得。可文文卻說要留在這裡,因為她捨不得大家。她是我女兒,我看得出來她有多喜歡那卷毛,也知道她說留下就絕不會離開,可是作為父親,我卻不能放手讓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還真是個自私的父親。」

  「你別傻了,有哪個父親會希望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兒女?我雖然年輕,還沒有孩子,可我也是曾經有父母的人,知道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痛苦。老衫,你家女兒沒有母親,所以更加重視你這個父親,所以我知道,她做的,是一個讓她最不會後悔的決定。」

  「她只是,把責任和孝道放在了愛情前面。」猥瑣和尚拍了拍衫文爸肩膀,歎道:「我去收拾一下,那個異世界的人就要被送走,你讓她做一下心理準備吧。」

  衫文被父親帶到一間鋪著榻榻米乾淨整齊的和室,和室只有四疊,卻顯得空蕩。應該是寺中僧侶的住房。房中央榻榻米上放著一個蒲團,蒲團周圍撒著白色的米粒,組成一個衫文看不懂的圖案。進入屋內後,猥瑣和尚在門上掛了一根注連繩,封住了房門。

  「你身上應該有對於那個人來說很重要的東西吧,用手握緊那個東西,閉上眼,一會兒就好了。」

  衫文滿頭黑線的把包包翻了個底朝天找到一塊草莓牛奶糖,心說這人怎麼不早說,萬一什麼也沒帶怎麼辦。她看著掌心裡的糖果,默念了一句又一句的對不起,想到自己連說都沒和銀時說一句就替他做了決定,越發覺得抱歉,卻固執的不打算改變主意。閉上眼,周圍一片黑暗,一瞬間仿佛陷入一種失去意識的狀態,所以她沒有看見,周圍白色米粒刹那化成齏粉,她的臉色也一下子蒼白,而糖果卻沒有任何改變。

  當她再次從這個房間走出來時,對上衫文爸擔心的神色和猥瑣和尚掃射過來的眼神,和尚看著衫文手中那塊明明應該和白米一同化為粉末卻沒有任何變化的糖果和她失去血色的臉頰,眼神變得意味深長。

  「看來對那個人來說,你比草莓牛奶糖重要多了。」

  他的聲音很小,卻讓衫文聽到個正著。衫文瞬間偏過頭,掩飾紅了的眼圈。

  等她回到東京,就再也看不見那個人。

  衫文腦海裡浮現很多畫面,不是動漫和漫畫裡,而是這兩個來月的點點滴滴:在煙花下執杯微笑的阪田銀時;拉著她的手一步一步踏上石階的阪田銀時;細心的幫她穿浴衣的阪田銀時;鬧市中唱《化作千風》的阪田銀時;護著她安全從樓頂跳下來的阪田銀時;舔著花淇淋不亦樂乎的阪田銀時……

  還有最初,一頭紮進衫文房間,跌跌撞撞闖進她生活的阪田銀時。

  記得那次在萬事屋,銀時嫌她穿浴衣速度太慢,用的時間都能做出一件大振袖來,她是怎麼說的來著?

  忘記了,她全忘記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一陣風吹過,石山寺的紅葉紛紛揚揚落下,就像下了一場紅色的雨。

  閱世經風雨,看花到白頭。年年紅葉好,總不及今秋。

  曾經如此,以後不再。

  作者有話要說:

  「閱世經風雨,看花到白頭。年年紅葉好,總不及今秋。」——摘自紫式部《源氏物語》

  「曾經如此,以後不再」——摘自清少納言《枕草子》

  對不起紫式部,對不起清少納言……都是時臣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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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訓:往往最難做的其實是選擇題

  衫文再也沒在歌舞伎町見到阪田銀時。

  她報名參加了第二年的一橋大學入學中心考試(就是天|朝的高考啦,日本高考先統考然後選學校繼續單考,很麻煩的樣子。一橋大學屬於文科類院校),穿上了如願以償的小野女高校服;她每天都在笑,新同學不知道她是黑道大小姐,對於這個笑起來溫溫軟軟的姑娘抱著最大的善意接觸,她便成功融入了一個女生的小團體;多串蛋黃醬和養樂多總督一直和她有聯繫,有時聊到《銀魂》,她依舊和往常一樣,抱著兩人發給她的萬事屋旦那圖片發花癡;因為要備考,遊戲已經好久不碰,新買回的那台蘋果冷落在牆角,生了厚厚的灰。

  她很忙,由於文理差距過大,一次又一次在模擬考中虐得灰頭土臉生不如死,讓她沒有時間操心其他。

  衫文記得,從前在看《湯姆叔叔的小屋》時,曾經看到過這樣一句話:

  世界上有這樣一些幸福的人,他們把自己的痛苦化作他人的幸福,他們揮淚埋葬了自己在塵世間的希望,它卻變成了種子,長出了鮮花和香膏,為孤苦伶仃的苦命人醫治創傷。

  她也想做一個如此幸福的人,只是她沒有能夠救贖和醫治的人,需要讓她埋葬自己的希望。

  自作選擇並承擔後果是成長的一部分。

  這姑娘被成長生生S成了一隻大好的M。

  這一年冬天,臨近年關,學校放了應屆生的假。過了近四個月兩點一線生活的衫文極其不容易的出來放風。坐上電車好久,她才反應過來這班車開往新宿。一瞬間衫文就想提前下車,最後卻還是決定穩穩坐到站。

  不就是新宿,不就是歌舞伎町,衫組大本營還在那裡呢,她是少主,總不能一輩子都不去啊。

  人類的枷鎖,大多都是自己給自己套上的。

  寒風吹來,凜冽到砭骨。衫文整理下脖頸上的紅色圍巾,厚實的校服外套也擋不住冬日的嚴寒。似乎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冷得多。

  她走在歌舞伎町一番街,這個街道和她上次來沒有分別,只是一丁目不會再有一個名為「萬事屋阿銀」的看板。她抬頭看著木制住房的二層閣樓,仿佛能看到一個身穿白色浪紋和服的男子吮著草莓牛奶,懶洋洋的對她招手,揉了揉眼睛卻發現,二層依舊空蕩蕩的,沒有人氣兒。

  「那個……小姑娘,你是來找萬事屋的?」

  衫文回頭,一名面目陌生的男子站在她身後,表情有些許尷尬,或許是因為從未和年紀這麼小的女孩說過話,有些不好意思。

  「你認識銀時?」衫文驚訝之後便想明白了,以銀時的性格,待在這裡幾個月要是沒能認識什麼人那才是不正常。

  「當然了,銀時可是我老大。」陌生男子說出這句話時,語氣中的得意和與有榮焉十分明顯。「你就是那個叫阿文的吧,和老大形容的一模一樣啊。」

  老大?是了,無論在何處他都是那個在黑暗中領頭向前跑的人。衫文恍恍惚惚的想著。

  「八月份煙火大會後老大說他要離開這裡,讓我轉交給你這個當新年禮物,結果你之後再也沒過來,拖了這麼久害得我這幾個月天天來蹲點,真是的,想送妹子禮物就自己回來送啊,幹嘛搞得這麼曲折?」

  男子遞過一個大瓶子,裡面有半瓶清酒,是煙火大會那天銀時買的廉價清酒。

  「老大也是,送妹子禮物也應該送上檔次一些的啊,這也太廉價了啊」男子性格似乎有些聒噪,嘴裡一直不停的在說話,可衫文卻一句也聽不清楚了。

  原來他知道她要送他走,原來他知道那是兩個人最後一次見面,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這人平時看上去傻乎乎的,怎麼有時候IQ和EQ那麼高,都活成人精了。

  她蹲在地上,在銀時走後,第一次放聲大哭起來。沒有往常倔強的偽裝,此刻她只想拋下一切,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我說小姑娘啊,你……你起來啊別哭了,你這樣不是讓人以為我欺負你嗎……」男子最後根本勸不住,直接一走了之又對不住老大,沒辦法只好蹲著等小姑娘哭夠。

  「走,陪我去房頂喝酒。」衫文紅著眼睛,揪著男子的衣服上到曾經的萬事屋二樓,搭著梯子就往房頂爬。

  「我說小姑娘啊,你還未成年吧怎麼能喝酒呢,冬天好冷的為什麼要去房頂吹風,哎呀小姑娘你慢點房頂有雪你別滑倒,我說@#¥%……」

  沒管身後人囉嗦卻好心的提醒,衫文蹭蹭蹭的爬上房頂,舉著瓶子就往嘴裡灌酒。微辣的苦澀酒液灌進嘴裡瞬間讓身體暖起來。衫文想著這人都走了怎麼還能找機會大暖別人一把,暖得心裡有把火驅走了所有寒冷,暖得她從頭到腳稀裡嘩啦都想要流淚。

  「老大也真是的,怎麼說走就走還不告訴我到底去哪,被扔下的感覺怎麼這麼糟糕啊。」男子抱怨著,搶過清酒瓶子,把自己的杯子倒滿。

  「原來這個世界,除了我還有一個人能這麼懷念他,他知道了肯定又要嫌麻煩吧。」

  男子覺得身邊這灌酒灌得很猛的彪悍女孩話語裡著實有些異樣,可到底哪裡異樣,遲鈍的他就是找不出來。

  衫組小墨鏡松田找到衫文時,正好看到她往嘴裡灌清酒。他竄上樓,一臉不贊同的搶下清酒瓶子:「小boss,清酒是用來品的,你這是牛嚼牡丹……啊,這種廉價酒雖然不能稱之為牡丹……總之你得現在跟我回組裡,出了點事,老大正找你。」

  「什麼事啊,誰受傷了還是地盤被搶了?」

  「呃……有個人來了,總之小boss你就跟我走吧!」

  衫文心說那個莫名其妙來找她的人真討厭,連個緬懷悲傷的空間都不給她。俐落地拍了拍裙子,衫文爬下樓梯,指了指還沉浸在「哇原來老大竟泡到衫組大小姐老大真是太厲害了」心情中的男子,說:「衫組新成員。」

  「這人誰啊?」

  「阪田銀時承認的人。」衫文言簡意賅。松田倒是有些不安的觀察著她的面部表情。幾個月前阪田銀時忽然消失後,老大雖然沒說什麼,可確確實實的提醒衫組的兄弟們別在小boss面前提到阪田銀時這個名字。可如今,當小boss提起那個人,卻如同什麼也沒發生過那般自然。

  到底是那個人真的不重要,還是為了不讓他人擔心而在短短時間內學會隱藏表情,松平知道,真正的原因到底是哪個。

  當衫文在衫組總部見到松田口中那個「出事了」的人時,很想揪住這個謊報軍情的小子揍一頓,無奈這人極其會看人臉色,腳底抹油一溜煙跑了。

  「原來是猥瑣大哥啊,你和爸爸繼續聊,我有事先走了啊哈哈哈……」

  一向愛笑的衫文此時一臉的皮笑肉不笑,出於禮貌她對兩個長輩打了一聲招呼,便利索的轉身,想在和尚和爸爸沒反應過來前溜掉。

  倒不是衫文討厭猥瑣和尚,她有多喜歡阪田銀時就有多感激和尚。只是畢竟,是他幫忙送走了銀時。

  衫文看到猥瑣和尚,就會想起她那無疾而終的初戀,這個人的存在仿佛在提醒她,是她親手送了那人走,是她,喜歡的不夠深。

  衫文才十八歲,她做不到社會人的假裝糊塗相安無事,做不到聖人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只好暫時對不起猥瑣和尚。小女孩的彆扭這種病,總有一天會治好。到時候她再親自向和尚道謝和道歉。

  「文文先別走。」衫文爸沒給她溜的機會,一下子打斷了她逃跑技能的讀條。「你先聽聽這禿驢跟你說的事,聽完後你是想扇他還是想踹她還是想斃了他隨你意。」

  衫文爸這句話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樣,衫文驚訝回頭,這才看見剛剛沒有注意的老爸的表情。隔得遠遠距離仿佛都能感受到衫文爸那團燒得劈哩嘩啦的怒火熱度。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那怒火裡還摻著一些其他的東西,冰涼冰涼,類似於絕望和悲傷。

  「喂喂喂。我沒剃度才不是什麼禿驢,快向天下所有光頭的人道歉啊你這毒舌大叔。」

  「該道歉的是你!」衫文爸怒火沖天,一巴掌將實木桌拍出一個手印來,讓衫文極其擔心她老爸的手是不是已經紅腫。猥瑣和尚打了個哆嗦,咽了口吐沫,將求救的目光投向衫文。

  衫文還是第一次見她老爸生氣成這樣,她好奇地看著猥瑣和尚,想知道他要告訴她什麼事。

  「那個……」猥瑣和尚局促開口,語氣吞吐,眼神躲閃,似是在心虛:「有件事要告訴你,你可別生氣啊,兩個人的怒火我可承受不來……那個……被我送走的那卷毛他……他卡住了……」

  哈?啥叫卡住了?她怎麼聽不懂日語了呢?

  衫文蹙著眉,心說學習果然不能一蹴而就,這些天除了埋頭複習數理化什麼也沒做的她已經連人話都聽不懂了。

  猥瑣和尚見衫文皺眉,還以為她生氣了,害怕挨揍的他連忙抱頭竄出兩米開外:「那人卡在時空裂縫也不能怪我啊誰讓你拿得那草莓牛奶糖不管用呢!我說需要那人重要的東西誰知道你就是那個東西啊我也是第一次以人的精血為媒介打開通道誰知道出了這個岔子@#¥%&*……」

  女兒控衫文爸一聽怒極,感情這人學藝不精話也講不明白,現在倒怪罪到他寶貝女兒頭上來了。他將手伸進大衣裡,猥瑣和尚一個激靈抱住衫文爸的大腿。

  「老衫,大哥,爸,爺爺,□□父,我錯了別掏槍。」看衫文爸不為所動的樣子猥瑣和尚轉而抱衫文大腿,「親~你別生氣哈,千萬別生氣,快勸勸你爸,我才二十八,正值青春年華,至今未娶未嫁,可不能死於槍下,那是死刑犯才能享受的待遇@#¥%&*……」

  衫文沒生氣,只是覺得這世道太特麼荒謬。

  她做了那麼大努力才忍住留下那個人的衝動將他送走,結果有一天有人告訴她,那個人在路上出了車禍。

  這都算什麼事啊!

  好半天衫文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她恍恍惚惚的問猥瑣和尚:「那……銀桑他這樣會不會有危險,會不會再也回不去……家了?」

  那個世界曾有過吉田松陽,有JOY4,有登勢,還有未來的新八神樂以及形形□□和他有關係的人;那個江戶被他這個無名英雄保護了無數次;那個江戶還有萬事屋……可不就是他的家。

  「危險倒是沒有,不過他很有可能一直在裂縫裡迷路,永遠回不到他的世界……」

  猥瑣和尚遲疑幾秒,本來想胡謅一句以減輕他的罪行,看到衫文的眼睛時他還是乖乖回答了問題。

  面對這樣一雙眼睛,他忽然覺得說謊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

  就像你不想對一個懵懂不諳世事的孩童說這個世界的潛規則,不想跟一個做夢都想當明星的人一遍一遍重複娛樂圈那點事兒,不想看到柯【嗶——】和房【嗶——】竟然吸毒……

  啊,對不起歪樓了。其實猥瑣和尚就是不忍心說假話,因為此時衫文眼裡,鋪天蓋地的全都是關心和在意。

  「那有什麼辦法能送他回去?」

  「辦法是有一個,不過有點風險,需要有個人去裂縫踹他一腳,把他踹到原先正確的軌道。」猥瑣和尚動了鬼心思,其實明明推一把就行,想到這次受這麼大驚嚇,他決定要報復一下那個連臉都沒見過的始作俑者。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尤其是心眼就針尖那點點大的小人。

  「我去!」衫文斬釘截鐵,連點猶豫都沒有。

  「等等我話還沒說完,我說過這個方法有風險,風險就是這個人隨機進入一個軌道,再也回不來。」

  衫文微微發抖,臉色蒼白。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她的爸爸,表情時如此的……絕望與悲傷。

  她終究要做一個和之前一樣的選擇題,只是面對這次的選擇題,她忽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第14章 第十四訓:聽你懷抱的暖,蔓延過時光

  「文文,咱們衫家,也是有借有還的人。」仿佛意識被抽離,衫文爸聽到自己的聲音如此說道。

  衫文抬頭,驚得嘴都合不攏。她看著她爸爸,想說點什麼,卻忽然不知如何開口。

  「爸,我……」

  「爸爸知道。」衫文爸上前幾步,揉亂了衫文一頭短毛。「爸爸去準備準備,你走時總得和大夥打個招呼吧。」

  衫文爸說著迅速轉身離開,剛轉過身眼圈就紅了。

  「爸!!!」衫文喊道。

  「文文。」衫文爸停住腳步,語氣緩慢甚至有些嚴厲,仿佛壓抑著什麼深刻的感情:「我曾教過你吧,黑道絕不能失了仁義,我們不欠別人恩情,借幾分便還幾分。」說罷,便匆匆離去。

  那一晚正值年關前夕,天上飄起了雪花。原本衫組裡盡是即將過年的氣氛,在得到松田告知後,所有人都知道小boss要去一個很遠很遠再也回不來的地方。所有人都去和衫文交了杯,衫文酒量從小就好,千杯不倒越喝越清醒。所有人都頂著紅了的眼圈,臉上卻帶著笑,一杯一杯的灌衫文酒。

  或許所有人都帶著微小的希望,灌醉了,便也走不了了。

  時值年關,歌舞伎町幾乎所有店鋪都關了門,只有溶溶月光傾灑,在雪色的反射中愈發明澈。衫文爸牽著阿文,邊走邊嘮叨。

  「無論在哪個世界都要保護好自己,不要逞強,知道嗎?」

  「嗯。爸爸你也是。」

  「遇事不可以驚慌,要像我之前教你的一樣,利用一切有利條件。如果你到的是一個有槍的世界,那麼槍法也不要荒廢。」

  「嗯。」

  「要是有了新的爸爸媽媽,要把他們當做真正的家人,不要覺得對不起爸爸,爸爸一直都希望文文能有一個完整的家。」

  「嗯。」

  「如果可以上學,爸爸還是希望文文能考一個好的學校,有一個好文憑,可以跟同齡的正常人家孩子做一樣的事情。」

  「嗯,我會的。」

  「找男朋友的時候眼睛要擦亮,太窮的頭髮不直的不要找。」

  「這個……好像不能有……」

  「這個可以有。」衫文爸正兒八經的強調。

  「好吧我儘量。」

  「如果以後結婚有了孩子,而丈夫對你不夠好,雖然很多父母都會勸兒女為了孩子能將就過下去就將就,不過爸爸還是不希望你將就。」

  「那孩子不是很可憐嗎?」

  「就算是為了我的外孫,爸爸也不願意看到文文將就。而且我相信文文的孩子一定和文文一樣,就算只有媽媽,也不會長歪。」

  「-_-|||爸你想太多了。」

  「不過如果文文足夠幸運,能再次遇見那個銀色天然卷,雖然爸爸始終覺得他配不上我家的珍寶,不過至少他還是值得信任的。」

  「……」

  「好了,爸爸就送到這裡,剩下的路,沒有爸爸,你自己,好好走。」

  高高的石階仿佛一直壘到天際,上一次來歌舞伎町的神社仿佛是上輩子的事。衫文忽然覺得腳很沉很沉,連爬樓梯都變得困難。

  「爸,我……走了。」

  「走吧走吧。」衫文爸背對著她揮了揮手,說什麼也不肯將臉面對她。

  「爸,以後女兒不在,您……自己保重……」

  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

  而她,已經失去了這個資格。

  猥瑣和尚站在神社祈願樹下等著衫文,一陣東風將樹上綁住的時運簽吹的「嘩啦嘩啦」響。他從石階盡頭看衫文一步一步沉重的踏過階梯,忽然覺得,那一步一步踏過的,是她十八年未艾的人生。

  「不用我告訴你怎麼做,去之後你就會知道該怎麼帶那個卷毛走出裂縫。不過之後你在這個世界的身體就相當於死了,隨機的世界並不固定,你不一定會遇到那個人,而且身為外來者,你的記憶會有缺失,至於忘記什麼我也不能保證,也許是忘了這個世界的一切,所以就算運氣好真在一個世界你也不會記得他,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沒關係。」衫文語氣淡淡。「我相信人和人的羈絆維繫在比記憶更深的地方。」衫文微微回頭,強扯出一絲笑容,語氣卻是誠懇而認真:「猥瑣和尚,多謝。」

  她閉上眼睛,想起在歌舞伎町溝貓組的小白樓時,銀時破門而入,微笑著對她說的那句「我來接你回家」。

  銀時,這一次,就由我來接你回家。

   「不是猥瑣,是為桫。」猥瑣和尚將白米一把灑出,米粒自成規矩的圓形,衫文走到樹下,一腳就要跨進米陣中——

  「文文——」

  她的爸爸三步並作兩步,沖進神社,將她攬進懷裡。

  有沒有這樣一個人,你看她漸漸長大,看她慢慢成熟,看她嫁娶生子,看她漸漸白頭。

  有沒有這樣一個人,你耗費一生心血,耗盡整個青春,用經營了大半輩子的人際關係,只為給她打造一個堅實的壁壘,擦她淚,護她身,免她痛。

  有沒有這樣一個人,在閉上眼前,你慶倖她一生長壽,你能走在她的前頭。

  衫文爸一生愛過兩個女人,一個受他所累命喪黃泉,一個亦因為他失去母親和童年。

  他悲傷於那場事故奪走他的妻子,卻慶倖於幸好上天沒帶走他視若珍寶的女兒。

  他看著他的珍寶從五十釐米長到一米六五,他看著他的珍寶學射擊背俳句看名著,他看著他的珍寶搖頭晃腦笑意殷然的哼著難聽的歌。他以為他會繼續看著她嫁人生子,會看著她直到歲月老去,直到生命盡頭。

  可如今,他要看她漸漸走遠,走到他伸臂不及的遠方,看不見甚至無法開口挽留。

  他人生四十年,總是在看所愛之人漸漸走遠的背影。

  衫文終於忍不住,她哭泣著回抱住她的爸爸,一遍又一遍說著「對不起」,一遍一遍說著「爸爸我愛你」。

  如果真有神明,請不要剝奪她對父親的記憶,就讓她永遠記住,有這樣一個人,辛苦將她養大,卻被她無情拋棄;就讓她永遠愧疚,有這樣一個人,她虧欠了一輩子。

  這個世界有這樣一個人,愛她比愛自己更甚;這個世界有這樣一個人,排在所有人的前面,比她珍重的珍重,是她最愛的最愛。

  新年煙火「嘭——」的一聲在歌舞伎町上空綻放,天空傳來一陣陣轟鳴,五顏六色的華光下,衫文再也不會看到,她的爸爸跪在冰涼的地面,抱著她毫無聲息的身體,把嗚咽聲埋在了衣領裡。

  衫文在白色的光芒裡看見了那頭銀色的短毛。

  他蹲在地上,抱著腦袋,一副找時光機的慫樣。

  衫文「噗——」的笑出聲來,眼淚卻流的更歡。銀時聽到聲音抬起頭,看見衫文後,有一瞬間的錯愕,緊接著,便是一臉生氣的嚴肅表情。

  她還真是第一次看見他這種表情,連在動漫裡都沒見過,真是新鮮的緊。

  「你怎麼能到這……」他皺著眉一副想要教訓她的樣子,見這姑娘滿臉的淚水,話語忽然噎住,什麼都說不出來。

  衫文一頭紮進銀時懷裡,銀時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呆愣中被衫文撲倒了。

  衫文就這樣趴在銀時身上,哭的酣暢淋漓。

  銀時躺在白光裡,他耷拉著死魚眼,沒有說話。良久,他伸出雙臂,將阿文圈在懷裡。

  「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他緩緩輕聲道,雙臂收緊。

  ……

  衫文終於知道,猥瑣和尚的「你知道該怎麼做」是什麼意思。

  時空裂縫就像一個巨大的迷宮,而她,相當於人形GPS。她拉住銀時的手,像當初他拉住她爬神社的石梯一般。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阿文站在所謂的軌道前,靜靜地看著面前的男子,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可……別死了。」銀時看著面前靜默而立的女孩,眼前忽然湧起從前血色一般的記憶,他的瞳孔微縮,想說注意安全,想說離如他這般的危險人物遠點,想說別為了救別人讓自己陷入險地,想說無論發生什麼都要活下來,想說……可話到嘴邊,卻匯成一句簡練到不太動聽的關心。

  ——你可,別死了。

  「嗯,我還是挺怕死的。」阿文點了點頭,伸手指了指一個位置說:「你站在這裡,我好送你走。」

  阿文這姑娘是個聽話的好姑娘。所有人的建議她都會認真地考慮,尤其對於大事,她更是加倍小心。所以猥瑣和尚說的「踹他一腳」她百分百的執行了。

  她在失去意識前,只聽見某人「嗷——」的一聲慘叫劃過耳際,消失於天邊。

  第一卷·現世安好·完


第15章 番外:世間所有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攘夷戰爭結束四年後的一個冬日,長州荻城東郊松本村只剩下斷瓦殘垣的松下村塾遺址,先後迎來兩位故人。

  阪田銀時整理了一下紅色的圍巾,走在鋪滿大雪的路上。在一路「咯吱咯吱」的聲音裡他就在想,會不會碰到哪個老同學。高杉不必考慮,以他控師的扭曲程度和看到老師頭顱時那種狠勁,是絕對不會回來的。就連他自己,都已經四年沒回來看過。若不是發生之前那個事,他很可能這次也不會回來。

  那個人因他而開始了一生的劫難,他沒能阻止命輪的撥動,但總應該在墳前上一炷香。

  石階上,銀時遙遙看到一個坐在地上面對兩座神龕的身影,長髮,淺色羽織和服,若不是那人頭髮是黑色的,他還以為看見老師顯靈了呢。

  咦?墓碑怎麼多了一個……假髮這傢伙頭髮又長了啊。他耷拉著死魚眼,有一搭沒一搭想著。

  聽見不遠處傳來雪被踩過的「咯吱」聲,桂小太郎轉頭,看見了意外的來客。

  「銀時?」

  「呦假髮,四年不見你越來越人|妻了啊。」

  「不是假髮是桂。」桂認真嚴肅地強調。「這頭髮是按照老師生前的髮型留的。」

  「怎樣都好啦。」銀時漫不經心道,在墳前找了一個位置坐下。「這裡之前不是只有阿文的墓嗎,老師的墓什麼時候移回來的?」

  「你不知道嗎,今年長州藩開始公然反抗幕府。是高杉親自把老師接了回來。或許他希望老師能夠看見這個場景吧。不過我倒是沒能看見他,聽說他在長洲下關重新組織了鬼兵隊,和從前一樣,無論身份皆可入隊,收了不少農工商和下層武士,目的很可能是……破壞這個國家。」

  「是嗎?」銀時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還以為那傢伙也沒回來過,沒想到最後一個回來的人倒是銀桑我。」

   「銀時,你如今在做什麼?」

  「我?不過在混日子罷了。」

  「我正在重新聚集攘夷隊伍,等我再次建立起強大的勢力後,你願意和我一起迎來這個國家的黎明嗎?」

  銀時沉默,他耷拉著死魚眼,沒精神的慢慢靠近松陽老師墓旁另一座小小的墓碑。

  這個墳是個衣冠塚,墓碑上刻著幾個字,能把楷書寫得如此隨性,很明顯可以看出是出自銀時之手。

  阪田銀時妻阿文之墓。

  墓碑後還刻了兩行字,第一行字跡周正清秀,內容卻讓人哭笑不得:UNO三缺一,等著我們下去再找你湊一桌。第二行字跡狂亂不羈,帶有明顯的個人特色:代我向老師問好。

  銀時將手放在墓碑頂,輕輕摸了摸。

  像是隔著血色過往和泛黃記憶,在交錯的時光裡,揉亂了他的小姑娘那一頭柔軟的短髮。

  他想起這個墓的主人,被他葬在了那個滿是犧牲戰友刀劍塚的寺廟裡。聽說一年前幕府推倒了那座寺廟,重新建起了不知是什麼東西。(在日本有些墓地建在寺廟裡,而神社屬於淨地,不允許葬人)

  真正的,屍骨無存。

  他已經,不想再看見任何同伴死去。

  「那種麻煩的事情,我才不想參與。」銀時拒絕了桂。

  「等攘夷隊伍真正成規模後,我還會去找你。」

  「隨你便,那你也得能找到。」

  桂看著銀時撫摸墓碑的動作,暗暗歎了口氣。「銀時,你現在還在愧疚?都說過了那不是你的錯。戰場上,哪有什麼該死不該死之分,我們能活到現在,不也是運氣好。」

  「誰知道呢,反正已經不是愧疚了。」

  不是愧疚,而是一些比愧疚更深刻的東西。

  時空裂縫中離開,他知道,那個有著軟軟的黑頭發的小姑娘,之後會經歷什麼。

  死別、傷痛、背叛、流離……他所經歷過的,她一樣也不會少。只是最後他活了下來,而她,去陪老師了。

  那個擁抱,真的是生命中最後一次。

  世間所有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他那一場異世之游,成全的,是再一次的重逢。可惜那年最初重逢時,他年紀尚小還未懂事,而她,或許已經記憶盡失遺忘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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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竹梅年少

第16章 第十五訓:家人就是真正對你好的人

  「松陽,你若有心攘夷,阿文身為女子,怎可讓她跟你走?」和室上首,一位老人正襟危坐,面目冷清,語氣嚴厲。

  「父親大人,對於您來說,或許阿文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女兒,而對於我來說,阿文是我最重要的妹妹。」

  身著素淨和服的淺發年輕男子對面前這個名義上的父親微微叩首,這個位於櫻田藩的吉田家,他因在外遊歷以及村塾講學,已經多年未曾回來。這才一回來便是要接走妹妹,自然招致父親的不滿。

  而阿文此時便悄悄躲在屏風後,聽著兩人的談話。

  來到這個世界六年,阿文重新從嬰兒長成一個六歲的呆萌妹(大霧)。吉田家對女子要求極為嚴厲,她在這個櫻田藩邸裡看了六年四角的天空,從未出過大門一步。

  從黑道大小姐到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貴族閨秀,這種轉變怎麼想怎麼諷刺。

  「阿文在吉田家過得極好,自然不需要你這個離開多年的兄長關心,吉田家衣食無憂,想必阿文她也是不願意跟你走的。」

  倘若不是吉田松陽教養好,恐怕會在心裡默罵一句「屁!」

  傳統思想不允許女子念私塾,吉田家的家規又是明顯的重男輕女,阿文長到六歲恐怕大字都不識得幾個。隨著天人的黑色飛船來航,用阿姆斯壯迴旋加速噴氣式阿姆斯壯炮強行轟開武士之星,現有的格局終將改變。富不過三代,吉田家不可能護佑阿文一輩子,一個女子從未出過家門,沒有知識,沒有文化,將來要如何生存?

  他已經來晚了六年,奈何父親大人不鬆口,在忠孝思想教育下長大的他也不能強行將人擄走。就在他無奈中,目光不經意一瞟,解決辦法瞬間湧上心頭。

  「阿文?是阿文吧。原來都長這麼大了,我是你的兄長,過來讓我看看你。」

  吉田松陽一眼就看出屏風後的小女孩是阿文,雖然和他長相不同頭髮也是黑色,不過那左眼下的淚痣吉田家就阿文一個人有。

  阿文聽到吉田家主拒絕的話後暗自在心裡腹誹這個老狐狸,這可是連讓她決定的機會都沒有就一口回絕了啊。誰都不知道她有多想走出這個吉田家的大門,上輩子她爸爸雖然將她照顧的無微不至,但也是屬於放養的,這輩子她在這不大的空間呆了六年,就算是宅女,沒有電視電腦遊戲動漫PSP……這麼呆下去她也得瘋。

  當吉田松陽出聲叫出她名字時,她的反應還算快,當即跑到吉田松陽面前,裝出一個六歲孩童應有的稚態,說:「哥哥?你是我哥哥?原來我還有個哥哥啊?」

  那故意拉長顯得萌萌噠「啊」讓她在心裡寒了一下,悄悄打了個寒顫,心理年齡不小的她硬著頭皮繼續裝小孩:「你們在說什麼,阿文也想聽。」

  松陽滿意一笑,彎著月牙眼揉了揉阿文一頭短毛,心說這孩子可真上道。

  吉田家主本想讓僕婦趕緊把阿文抱下去,結果他的謀劃在松陽下一句話中徹底碎成齏粉。「哥哥在跟父親大人商量能不能帶阿文走的事情,阿文你說,你願不願意跟哥哥走?哥哥的村塾有很多和阿文同齡的孩子呦,阿文也會看到很多不一樣的風景。」

  很多年後,阿文總是夢到這樣的場景。

  夢裡,一個淺色長髮素淨和服的男子,微笑著向她伸出手,問年幼的她,能看到很多不一樣的風景,要不要跟他走。

  她笑得傻傻的,回答一如當年。

  要。

  她跟著這個人,確實看到了不一樣的風景。有高山流水小橋人家,有詩詞歌賦水墨燈花,也有寂寞的長夜,血濺的風沙。

  那一幀幀歡樂悲傷喜悅痛苦的一路光景,那一幀幀打破寧靜沾染血淚落滿流離沉下硝煙的沿途風光,阿文不知道值不值得回想,但她始終未曾後悔。

  雖然辛酸艱難,還好的是,她從未曾錯過。

  ……

  「如果你決心攘夷,那麼就不要回頭。吉田一家老少不能陪你一起折騰,老夫就當是沒有養過你和阿文吧。」

  吉田家主終究無力阻止松陽和阿文的離去,他只是暗歎,到底是養子養女,續不了一輩子的緣分。松陽帶著阿文對吉田家主行了跪拜,感謝吉田家的養育之恩。

  當阿文站在吉田家的大門外,心情和做夢一樣,沒想到有一天真的能看到大門長什麼樣。

  「阿文,對不起,哥哥沒什麼錢,可能給不了你富足的生活。」松陽聲音裡有著歉意。他想著,畢竟這孩子六年來在吉田家衣食都還算精緻,向來由奢入儉難,這孩子可能會辛苦些。

  正沉浸在「我出來了我竟然出來了我竟然真的出來了我竟然看到吉田家大門長什麼樣了」類似于刑滿釋放的興奮心情中,阿文沒太注意松陽的話,揮了揮手沒經過大腦隨意回了一句:「富貴於我如浮雲。」

  松陽愣住,心中囧然,忽然不知該做什麼表情好。

  松陽帶阿文從櫻田藩邸直往長州藩,因世道不平,一路遺留的戰場無數。第一次看到天人長相的衫文不淡定了,沒等她開口發問,就受不了那漫天血腥味腐臭味和到處亂拋的斷臂殘肢,一陣大吐狂吐,把她想問的話全吐的沒影了。

  人類是適應力極強的生物,尤其是阿文這種向來心理素質強大如山地大猩猩手上又沾過人命的傢伙。吐著吐著就習慣了的阿文抹抹唇角,指著地上混雜在人類屍體當中一灘灘牛鬼蛇神,虛弱的問:「這些都是什麼?」

  「天人。」

  「天人?」阿文被困在吉田家時也曾多次聽人說過這個名詞,只是一直無緣得見,「就是這些玩意?看上去像宇宙怪獸的樣子,難道說還有M78星雲的凹凸曼存在嗎?」

  「這些是天人的屍體,天人就是宇宙人,來自地球之外其他星球的生物,嘛,雖然對於地球人來說天人是宇宙怪獸也不算錯,不過……宇宙怪獸和天人還是有區別的。而且凹凸曼也是真正存在的呦,阿文。」松陽語氣柔和面帶微笑耐心地對從未出過家門的阿文灌輸這個世界的常識。

  絕望了絕望了,她對這個世界徹底絕望了啊。天人?宇宙人?地球之外?這些名詞都是些什麼東西?阿文覺得自己可能是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大門裡的世界徹底推翻了她之前的所有認知。在得知她哥哥名為「吉田松陽」而不是「吉田松陰」時,她就有種感覺,這個世界可能會將她的三觀碎成渣渣。

  戰場伴隨的都是戰爭和死亡。哪怕是舊戰場,也會有些徘徊不去的「亡靈」在屍山血海中來回飄蕩。

  「小心——」

  一個長得不知道像什麼動物的天人忽然出現在松陽身後,阿文瞳孔瞬間擴大,來不及反應,只喊出一句「小心」。

  拔刀,護人,前斬,後刺。松陽只做了四個動作,阿文除了刺眼的刀光,還什麼都沒看清楚就被攬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鼻息裡充斥著淡淡的書香和皂角氣味,乾淨的氣息擋住了懷抱外的血腥。

  那一瞬間,除了松陽,阿文身後同樣也有一個天人。松陽拔刀,將刀送進阿文身後天人的身體裡,同時抱住阿文,抽刀後插|進他身後的敵人,並用身體擋住濺向阿文的血液。

  蹲在河邊,阿文有些悶悶不樂。

  「阿文怎麼了,剛剛被嚇到了?」松陽一邊洗手一邊偏頭,關心的目光投向阿文。

  「還好吧,沒有被嚇到。」阿文耷拉著眉,怏怏道。

  從吉田松陽懷抱裡出來,看見倒地的兩具屍體和松陽一身的血,她再笨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危險來臨那一瞬間,松陽選擇優先護住她再解決自己身後的敵人,如果當時他動作慢了零點零一秒,可能就會被傷到。在松陽心裡,孰輕孰重,清晰可辨。

  她感動于松陽寧可拼著自己受傷也要護她周全,卻羞惱於自己的弱小無力。她暗暗攥緊在剛剛死去的天人身上搜出的□□:「以後再有這樣的情況你先護住自己吧。」

  「你可是我親妹妹,而我是你唯一的哥哥。」松陽明白阿文悶悶不樂的原因,笑道:「我不來保護我的妹妹,誰來保護呢?」

  語調末尾微微上揚,仿佛他說得便是天經地義。

  阿文身體忽然微微顫抖,她將頭埋在了自己膝蓋上。

  ——黑道絕不能失了仁義,我們不欠別人恩情,借幾分便還幾分。

  她的爸爸,是這樣說過的吧。

  是吉田松陽把她從牢籠中解放出來,是吉田松陽一路不離不棄,無論怎樣危險都沒扔下她這個拖油瓶,是吉田松陽,在她這個「嬌小姐」走不動時,背對她蹲下身,微笑著對她說「上來」……所以一直以來,阿文想對松陽好,想關心他,也是出於「借幾分便還幾分」的家訓。不同於之前的感激和報恩心態,直到這一刻,聽到這句話,她開始真正的,把松陽當做了家人。

  甕甕的聲音從她的膝蓋上傳出。「如果你倒下我的結局必然也是死亡,你活著才是我安全的保障,這才是以大局為重。所以你一定要先保護好自己呢,哥哥。」

  前面一句就事論事語氣認真,可最後一句「尼桑」的發音,阿文珍而重之的吐出,音調裡的溫柔,連松陽都聽得出。

  之後的路途,阿文不再躲在松陽身後,遇到大的戰場兩人就繞路,偶爾也會運氣不好碰到落單的天人和人品不好的地球人。松陽劍術高超,阿文雖然跑不快,但射擊相當有準頭,再加上她不想在松陽面前有所隱瞞,兩個人配合無間。

  松陽從不問阿文怎麼學會的用槍。就如之前他不問那句「富貴於我如浮雲」她是從哪裡學到的。

  半月後,終於抵達長州藩荻城東郊松本村,阿文終於看到那座位於小山包上松陽口中的「松下村塾」。摸了摸阿文的小腦袋。松陽語氣柔和,還帶著隱隱的驕傲和自豪。

  「阿文,我們到家了。」

  他們的家只有兩間房,最大的一間也只有八疊,被當做講義室,門前還掛著晴天娃娃。雖然又舊又小,可是整理的極其乾淨,破損的地面和屋頂都被細緻的修補好。村塾外有一條小河圍繞幾塊水田。門前的石階被刷洗得一塵不染,幾株長勢極好的櫻花樹錯落有致的立於村塾整齊的樹籬後,等到春天,有微風拂過,紛紛揚揚的花瓣就會被吹進村塾講義室的雙開拉門,落在哪個幸運學生的鼻尖上。

  「染井吉野,武士之花,單瓣,微粉,花期短暫,開放和離去都乾淨而果決。」認出花樹品種的阿文喃喃道。

  多年後阿文再次想起村塾的花樹,總覺得當年,一語成讖。


第17章 第十六訓:三歲看大,七歲看老

  「就是因為你這傢伙老師才半個月沒上課?」一萌包子站在阿文課桌前,死死盯著她,一臉嫌棄和不滿。

  「-_-#……」

  時間退回到早上剛上課。松下村塾在阿文來到後第二天重新開課,經過一路相處,松陽認為這孩子足以和他那些比阿文大上一兩歲的學生們一起上課,便給了她課本。第二天一早學生陸陸續續的來,松陽領著小不點阿文進入講義室時,吸引了眾多學生的眼光。

  女孩子誒,是真的女孩子誒,班上只有兩個女生,這下子又來一個,年齡最小還是老師的妹妹,名副其實的「小師妹」誒~~~

  在這僧多肉少的村塾,大概不滿的只有班上的「高杉君」。

  松陽讓阿文隨便找個空位坐。阿文在靠近拉門的第二排找了空位,剛想上前,就在空位前排對上一雙殺氣森森的眼……呃,pass!環視一周後,阿文選擇坐在第一排一個看上去很溫柔很呆萌的黑髮姐姐旁邊。

  「那個……我是吉田文,學姐請多指教。」

  阿文靦腆道。

  在全班的哄然大笑中,黑髮「學姐」紅著臉,語氣認真一本正經:「不是學姐,是學長桂。」

  如果有地縫,阿文真想鑽進去。

  松陽講得課是阿文聽過最有意思的課。

  比如說如果松陽今天講戰國時代,他會限定這個時期,問同學們喜歡哪個人物或者對哪場戰爭更有印象,讓同學各抒己見。大多數同學都說喜歡織田信長,對本能寺之變最有印象,松陽會接著問,如果沒有本能寺之變,織田信長不死,統一全國後日本會有什麼樣的改變,現在的日本如今會是什麼樣子。(還記得仙望鄉篇那個緊身褲三人組嗎?)

  如果從借古喻今方面考慮,這個問題就有些耐人尋味了。眾所周知,織田信長是一個改革者,他修改曆法藐視幕府,制定「打破舊體制,不問門第選人才」的改革。倘若他沒因本能寺之變身死而是獲得天下,由室町幕府轉為德川幕府的格局必然會打破。

  重點在德川幕府格局被打破這裡。天人黑船事件之前,日本三六九等劃分嚴明,權勢捏在中上級武士階層手中。倘若改革成功,目前的日本很可能是選賢舉能相對民主的國家,人才是國家實力的另一種體現;再有一點,天人氣勢洶洶來到武士之星時,是誰一直在抵制保家衛國的攘夷隊伍?是幕府啊!作為一名堅定的勤皇志士,松陽老師這個問題簡直就是在直接問,沒有幕府的日本會怎麼樣。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織田信長所做的是什麼?是統一,是革|命。革|命是什麼?革|命是推動事物發生根本變革,引起事物從舊質變為新質的的飛躍,是社會和政治改革,是變革天命,是改朝換代!

  所以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其實隱藏的寓意很深,主要關注點在於三個詞:「選賢」、「幕府」、「革|命」。

  面對天人,幕府對內強硬對外妥協,國內硝煙四起,對抗天人的多是自發組織起來的農工商和下層武士階級,所謂的「賢」自然是攘夷志士。革|命自不用說,在主權領土受到侵犯的危急時刻,從前的社會制度政治體制早已不適合現如今的日本。

  村塾的學生們早早就受過松陽老師的維新啟蒙,自然明白松陽老師真正想問的是什麼。大多數學生都是站在歷史已有改革的角度上回答這個問題,類似於「選賢舉能擁立賢主」和「從上至下緩慢改革」答案,松陽老師也認真負責的對他們的答案一一作了點評。

  唯有兩個人的回答比較「另類」。

  一個是阿文選座位時那個目光很凶的紫發小孩。那回答極為簡短,只有八個字:「根斬惡源,不破不立。」

  松陽老師聽到答案表情不變,只沉默了幾秒,然後微微笑了笑:「剛極易折,強極則辱。晉助,再鋒利的劍也是需要劍鞘隱藏鋒芒的。」

  「有老師就夠了!」名為晉助的男孩紅著臉大聲說。

  在學生們起哄的噓聲中,松陽微笑著搖了搖頭。

  另一個回答比較出彩的孩子,是坐在阿文身旁剛開始被她認成學姐的學長。

  「我認為,信長統一全國後,首先改變的應該是法律。」黑髮馬尾男孩語氣認真嚴肅。

  「哦?為什麼呢?」松陽老師感興趣道。

  「唔……既然是選賢舉能的變革,那麼必然觸及中上層武士階級利益,想要改革合法,必然要修改法律,至於怎麼改,目前我還不知道,如果再給我幾年,我應該能想出辦法。」

  「那我就期待小太郎的答案了。」松陽老師微笑著說,目光繼而轉向阿文:「那麼阿文是什麼想法呢?」

  從前一直上家裡蹲學校的阿文很快適應這種開放式教學,只是因為對時局的不算瞭解和第一次上松陽的課,她的思緒一時還沒有反應到攘夷上。她只是站在歷史制高點就題論題:「就算織田信長他統一全國,我認為現在的日本依舊不會有什麼變化。」

  「哼。」那個叫晉助的小孩嗤笑一聲。阿文就是不明白她明明剛來這孩子怎麼就跟她杠上了,一向好脾氣的軟包子阿文有點傷心。

  「阿文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沒有背叛織田信長的明智光秀,還會有今智光秀後智光秀,沒有建立德川幕府的家康公,還會有其他公。歷史不是一個人或幾個人造就的,起到最大作用的,不應該是人民嗎?」

  雖然她沒有審清題幹,卻回答的意外有道理。不談改革革|命,用更有人情味的方式順應歷史。松陽倒是滿意阿文的這個答案。阿文是一個性格溫軟的女孩子,他無意于把她培養成一名攘夷志士。

  一個人的回答能看出他今後要走的路。

  就像高杉晉助,他的思想激進,易走極端,所以松陽老師逝去後他便走了一條不破不立之路,就像桂小太郎,他目標專一,思維清晰,雖然可能會有一時迷茫,但走過彎路後必能重新找到正確的方向。而阿文,從某種角度上也很冷靜,無論世界如何變化,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她的大義,從來不在國家上。

  如果此時阪田銀時已經來到松下村塾,如果問他同樣的問題,他的回答或許是這樣吧:

  「革|命,那是什麼東西,能吃嗎?」

  這個人只會比阿文更不關心這個國家。

  下課後,阿文低頭整理桌案,陽光一時被擋,她抬頭,看見那個叫「晉助」的男孩一臉不爽的站在她桌前。

  「就是因為你這傢伙老師才半個月沒上課?」

   阿文是軟包子,是脾氣好,因為她從來不黑自己人,不過畢竟在黑道長到十八歲,見慣打打殺殺更見慣耍手腕用手段的彎彎道道,時間一長她也有點自己的心眼兒。想明白這孩子是個師控,在肚子裡打好草稿,她抬起頭,語氣認真,笑得溫溫軟軟帶點靦腆:「之前哥哥沒回來的半個月是你打掃的村塾嗎?」

  「你怎麼知道?!」

  心說果然是他啊,衫文接著睜眼說瞎話:「哥哥之前跟我說,一定是晉助打掃了村塾,晉助真是個好孩子。」

  面前的包子臉瞬間紅了,他清咳一聲,繼續用很不爽的目光盯著阿文:「叫我高杉君,晉助是你能叫的嗎!」

  「呃……是,高杉君。」媽呀,這眼神太凶了吧。

  「高杉君」紅著臉大搖大擺走了。阿文開始犯愁,這孩子還小能讓她糊弄過去,等過些年糊弄不過去該怎麼辦。

  「阿文別理那個討厭的傢伙,他對所有接近老師的人都很凶,如果他欺負你你就來找我。」身旁的長髮學姐……學長語氣一如之前認真。

  「謝謝學長,你是一個好人。」阿文也認真的發給桂一張好人卡。

  「不是學長,是桂。」

  「呃……」

  第二天上完課,高杉晉助又一次出現在阿文桌前。

  這人又要出什麼么蛾子啊?阿文無奈的抬頭看向面前這個總是擋她光的人。

  「高杉君,不許你欺負阿文,阿文是老師的妹妹,你欺負她老師會討厭你的。」這個看上去很呆萌的桂竟然也會借老師的勢。

  「誰要欺負她啊,你讓開!」高杉頂著一臉不耐煩的表情推開桂,從衣袖裡掏出一包東西。「我這裡有城裡帶回來的糖果,如果你跟我保證不纏著松陽老師,我就把它給你。」

  哈?衫文呆愣,瞬間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昨天是威逼,今天是利誘。這人為了獨佔老師真是煞費苦心。讓阿文悲憤的是,如今她竟然淪落到被一個小孩拿糖來誘惑。

  阿文委實有些郁卒,桂卻捅了捅她,小聲說:「高杉家很有錢,他拿出的東西肯定是好東西,先答應他把東西拿著再說。」

  阿文想了想,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就對高杉點了點頭。

  等高杉走後,阿文拆開紙包,發現是一包不二家的草莓牛奶糖。忽然她的面前橫現一隻手,還聽見桂義正言辭道:「見面分一半。」

  感情原來是你想吃才慫恿我接下的啊魂淡!

  衫文面無表情的看著桂那張看似好人的臉,默不作聲的將糖分成兩份。她再也不會說這些人是小孩了,有IQ和EQ這麼高還能探討國家大事的小孩嗎?

  「松陽先生——松陽先生在嗎——」

  有村民慌慌張張跑進村塾。

  「出了什麼事,慢慢說。」松陽淡定的微笑讓村民冷靜不少。「村外翻過那座山有一個舊戰場,咱們有人發現那裡有個吃屍體的鬼!吉田先生你是這個村子劍道最強的人,你看這食屍鬼離咱村子這麼近……」

  「我現在就去看看。」

  松陽吩咐完學生們上自修便拿著劍離開村塾。阿文想了想,把高杉的話拋於腦後,像個小尾巴似的偷偷跟著松陽。

  「出來吧。」松陽無奈回頭。

  「嘿嘿~~」阿文腆著笑臉,眼睛亮晶晶。

  松陽無奈歎了口氣。「槍帶了嗎,子彈還夠嗎?」話語中有妥協之意。

  「嗯嗯,帶了帶了,子彈雖然不多,不過戰場上有『補給』不是嗎。」阿文猛點頭,生怕點輕了松陽不讓她跟著去。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想跟著一起去的衝動極為強烈,就像對於松陽微笑的熟稔一樣,就像雖然高杉控師又凶巴巴桂一本正經的呆萌中偶爾壞心眼,但她還是想要靠近一樣,有些事情是沒有來由的,仿佛出自本能。

  人和人的羈絆,是維繫在比記憶更深的地方的。

  記憶或許難能可貴,但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1、歷史上的吉田松陰是勤皇攘夷派,他開設的松下村塾為寄宿制,上課時學生們各抒己見熱烈討論,老師種田時學生自修

  2、奇兵隊總督高杉晉作,作為堅定的倒幕派,本身就是一個激進的人,而且桃子忘記在哪裡看到的了,說是高杉晉作對革|命的態度原本就是可有可無,他參與倒幕只是為了支持久阪玄瑞和桂小五郎(或者只是桂?著名的三千世界鴉殺盡嘛【笑】)。當然這有可能只是野史,桃子是堅定的桂松派,幾松的松

  3、歷史上的桂,也就是木戶孝允主張日本修改法律,實行三權分立,歷史上的他也是一個目標專一思維清晰的人,木戶孝允善於抓大局,他知道這個國家應該在哪裡改變,但是細節方面則不知道該如何做。且其性格有固執和歇斯底里(老媽子?)的一面,所以說空知創作角色時絕·對有認真瞭解歷史呐~


第18章 第十七訓:你若不傷,歲月無恙

  日光昏黃,黑鴉盤桓,屍山血海,這是阿文自前天起就見慣了的場景,就算她如今已經對此免疫,再次看見時還是覺得有種戰慄從心尖傳至全身。

  兩人遙遙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那一頭銀色的天然卷在夕陽下顯得極為明顯,她扯了扯松陽衣袖,指著那個方向:「哥哥,那難道是個……孩子?」

  「嗯,應該是名戰場遺孤,我們過去看看,阿文把槍收起來吧,回村塾的路上你也見過不少流民,大多數警惕敏感,這孩子要是看到你拿著槍,說不定會發起攻擊。」

  「明白了頭兒~」

  松陽彎著眼睛輕笑,敲了敲阿文的腦袋瓜。

  那個男孩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四處翻動戰場上的屍體,不知從哪具屍體上翻出一個可能已經變質甚至還沾著血的飯團,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隻手抱著一把從不離手比他身體還長的刀,另一隻手大口大口把飯團往嘴裡塞。

  阿文忽然覺得心酸。

  即使是舊戰場,也有危機四伏,敵人的殘部隨時都有可能返回這片血地。有多艱難,又有多強烈的生存意識,才敢在死人堆裡討生活,才會翻找屍體上不知道能不能吃的東西維持生命?

  這個看上去才七八歲的孩子,這麼努力的活著,是有多珍惜生命的來之不易?

  真了不起,這孩子,真了不起……

  松陽漸漸靠近這孩子,手輕柔的放在了孩子打著旋毛茸茸的頭頂。孩子似乎被嚇了一跳,輕抽一口氣,猛然抬起頭,瞪大眼睛盯著松陽和他身後的阿文。

  「聽說有吃屍體的鬼,才來看看,就是你嗎?真是相當可愛的鬼呢!」松陽頷首淺笑道。

  孩子一把甩開松陽的手,快速後退幾步,瞪著一雙警惕的眼,把嘴角的米粒舔掉,緩緩把染著鮮血鏽跡斑斑的刀從鞘中抽出。

  「那個也是在屍體上拿來的嗎?一個小孩利用屍體身上所有可以利用的東西,靠這種方法來保護自己嗎?真是了不起啊!」

  阿文在後面使勁點了點頭,未曾經歷過大難也未曾餓過肚子的她覺得這孩子實在了不起。

  看出面前人似乎不簡單,孩子警惕的壓低劍刃,做出一個防禦動作。

  「但是,那種劍,已經不需要了。害怕別人,只是為了保護自己而揮的劍,把他丟掉吧。」松陽摘下自己的佩刀,在他的手觸碰到腰上佩刀時,阿文看到孩子咬著牙,似乎全身都緊繃住。松陽腳下不動,只是把佩刀連帶著鞘一起扔給孩子。

  「送給你,我的劍,如果想知道真正的用法,就跟我來吧。」在孩子睜大的懵懂雙眼中,松陽轉過身,緩緩向前走。「從現在開始就揮舞它吧,不是為了斬斷敵人,而是為了斬斷弱小的自己;不是為了保護自己,而是為了保護自己的靈魂。」

  見孩子還愣在原地,阿文急忙沖他招了招手。「還愣著幹什麼,跟上啊,三頓管飽,還不快求罩求包養?」

  聽了阿文的話,松陽哭笑不得。孩子動了動眼珠,沒搭理阿文,倒是跟在了松陽身後。

  「那個……你好」阿文搓著手有些生疏的跟孩子打著招呼,見這孩子不搭理她,她有點失落,不過也沒在意,只是再接再厲的說:「我叫阿文,吉田文。那個給你劍的人是我哥,叫吉田松陽,以後你叫他松陽老師就行,村塾裡的孩子都這麼叫他。」

  阿文才不是對所有人都這麼熱情,一見面她就知道她會喜歡這孩子,無關男女之情,只因她敬佩所有珍惜、尊重生命之人。

  「以後有我和哥哥罩著你,跟著我們你會看見不一樣的風景呢!」阿文用之前松陽拐帶她時說的話拐帶這孩子。

  孩子偏過頭,明顯無視了她的話。

  阿文寬麵條淚,為什麼同樣的嘴遁之術松陽說管用而她說就不管用?果然她沒鳴人和松陽這個天賦是嗎?阿文垂著腦袋,大受打擊。

  在屍海裡繞來繞去,孩子一個不小心被殘肢絆倒,在摔地之前,走在他身邊的阿文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他。

  「咕嚕嚕……」

  孩子的肚子叫喚起來,傳遞著某種特徵鮮明的生理信號。

  怪不得會摔倒,原來是餓得沒有力氣了。衫文心說,忽然敲了下手心。「差點忘了,還有這個東西。」她從和服袖子裡掏出一把之前高杉給她的草莓牛奶糖,塞到孩子的手裡。「碳水化合物是最快解除饑餓的東西,多吃點,吃完我這裡還有。」

  孩子疑惑的看著手心裡的糖果,他眨了眨暗紅色的眼睛,不知道該不該吃。

  「我沒有下毒。」阿文有些失落,連眼底的光都淡了。在沒有電視電腦遊戲PSP的時代,平時看著這點不二家算是她對現實世界唯一的緬懷,難得她大方,這人卻一點面子都不給。

  孩子偏頭瞧了瞧身邊的女孩,選了一塊迅速扒開糖紙,將糖果塞進嘴裡。

  一股甜膩膩的味道在他的舌尖化開,草莓的清甜和牛奶的香醇迅速奪取了他所有的味蕾,把口腔裡那些他好不容易找來、帶著屍體腐臭氣息和血液的食物味道清理乾淨,甜味還在擴大,從舌蔓延至全身,仿佛再也聞不到縱橫屍海的血液腥氣,如同身心被一同淨化。

  這甜甜的味道,是他活這麼大,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

  松陽走到孩子身旁,蹲下身,讓孩子爬到他的背上。從櫻田藩邸到村塾的路上,阿文也曾被松陽這樣背過。

  「從這個角度看,是不是和從前看到的不太一樣?」阿文抬頭對著松陽背上的孩子笑道:「所以我說了嘛,能看到不一樣的風景。」

  孩子動了動眼珠子,緩緩開口,或許是因為許久不曾說話的緣故,他的聲音微微有些沙啞:「Gintoki,Sakata Gintoki。」

  阿文足足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這孩子在說什麼。

  她揚起唇角,眉眼彎彎,笑得溫溫軟軟,語氣卻是一如既往的認真。

  「嗯,你好阿銀,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

  阿文和松陽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那個叫做阪田銀時的孩子從不插嘴,只是靜默的聽著,一副「我要做一個安靜的美男子」的模樣,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哥哥,這個戰場離村子這麼近,戰火會不會波及到村子和村塾?」

  「北有海,南有山,村子目前還處於一個隱蔽安全的環境中,近三兩年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不過以後就難說了。」

  「這場戰爭得打到什麼時候啊?」阿文抬起頭看著如洗長空下劃過的一道道霞光。漸漸接近村莊,彌漫濃重的血氣和漫天的烏鴉已然看不見,映入眼簾的是一望無際的稻田,天空也露出它本來的顏色。此時正值夕陽晚照,融黃日光,潺潺流水,碧草青樹,紅瓦竹牆,還有背著孩子淡然微笑的教書先生,這些構成一幅最美不過的圖畫。阿文不敢去想如果有一天,當天人的飛船打破這片寧靜時,他們的村子,他們的家,還有她的家人——這個教書先生會怎樣。

  「阿文對戰爭是什麼樣的看法?」

  這人真是何時何地都不忘他的開放式教學。阿文本身極其厭惡戰爭,她動腦子想了想,便緩緩開口道:「從歷史角度講,戰爭推動社會變革,侵略帶來科技進步,亂世之中成就人才,這樣的說法沒有錯,不過我始終認為,此話過於冷酷,沒有經歷過戰爭殘酷的人,才能如此無痛無癢談及戰爭,不是有句話這樣說嘛,那些史書中記載的歷史,對於經歷過的人,便是切切實實的喜怒哀樂。」

  阿文話語頓了頓,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衫組在黑道械鬥中不是沒有死過人,那時她還小,卻深深的記得那時她父親的表情。

  有一種悲哀,深沉而粘稠,連看一眼就會透不過氣。她記得她父親當時揉了揉她的腦袋說了一句話,那句話至今還在她心中,未曾遺忘,也不敢遺忘。

  如果連他們的身家性命都背負不起來,那麼憑什麼做他們的領導者。

  「其實受戰爭所苦的,豈止是已經死去的人。只要我在意的人還在我身邊,誰當權其實都無所謂。只有當軍隊毫無用處無需出動,被人民罵為廢物時,這個國家才是安全的。」

  阿文語罷,才驚覺自己好像說得太多,她無措的抬頭,卻對上松陽微笑的眼。

  「戰爭不可能沒有死亡和犧牲,果然,阿文是和平主義者,不適合戰爭呢。」

  「……哥哥,我沒那麼偉大,我只是不想再看到熟悉的人死掉。」

  此時阿文未曾想過松陽口中「死亡和犧牲」的真正含義,而阪田銀時趴在松陽背上,默不作聲不知在想些什麼。多年以後,吉田松陽身陷囹圄,從容赴死,有些事情阿文和銀時才終於明白。

  軀體雖葬武藏野,枯骨猶唱大和魂。

  說出這句話的松陽,早就做好了為自己以身殉道的準備。

  當松陽背著銀時領著阿文回到村塾時,早已過了散學的時間,學生們已經陸陸續續離開,只有桂和高杉還留在講義室看書。高杉抬頭見松陽老師走進村塾時,眼睛一亮,緊接著看見老師背上的銀時,臉瞬間沉下來,再看見銀時緊緊抱在懷裡、之前老師一直佩在腰間的刀時,表情可以用三冒火丈來形容。

  「你是誰?!!」包子臉一鼓,高杉出聲質問。

  「哼。」銀時輕哼一聲,頭一偏,不搭理他。

  「你什麼意思!」

  「好吵。」銀時掏了掏耳朵。

  高杉本來看見銀時又能被老師背又能抱老師刀,心裡就有些不爽,此時銀時一身孤狼氣質更是點著他的燃點。

  向來只有他孤狼別人,從來沒有人敢孤狼他。高杉狠狠撲向銀時,銀時後退幾步,眼神兇狠,條件反射想拔刀,剛碰到刀柄,右手忽然頓了頓。

  ——那種劍,已經不需要了。害怕別人,只是為了保護自己而揮的劍,把他丟掉吧。

  ——從現在開始就揮舞它吧,不是為了斬斷敵人,而是為了斬斷弱小的自己;不是為了保護自己,而是為了保護自己的靈魂。

  很寶貝地摸了摸刀鞘後,銀時把刀推到阿文懷裡。

  看著滾成一團的兩個孩子,阿文豆豆眼。

  他這意思是,讓她幫著拿一下……吧?

  正在看書的桂抬起頭看見起爭執的兩人,連忙放下書跑到兩人身邊,一臉正直:「高杉君你要友愛,不可以欺負新人——」

  受牽連的桂被高杉踹了一腳被銀時揍了一拳後,隨即頂著熊貓眼加入亂鬥,三個孩子滾做一團。

  「哥哥,這個……」阿文抬頭為難看向松陽。

  「啊啦~三個人感情很好呢,這樣我就放心了。」

  哥哥啊,你確定他們三個感情很好?她怎麼完·全·不這麼覺得?

  歷經長長的六年,阿文終於再次見到阪田銀時,她不曾知道這是久別重逢的相遇,而此時他目光如狼,一身利刺,中二氣息濃重到連高杉都覺得不爽。

  二十年後,已經褪去一身孤狼氣質的MADAO萬事屋老闆光著腳倚在轉椅裡,耷拉著死魚眼整天沒精打采無所事事,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已經退化成了吸收糖分。

  彼時他早已不是攘夷戰場威震敵我的白夜叉,早已不是松下村塾需要松陽老師背負的孩子,早已不是,松本村外目光兇狠的小食屍鬼。

  時光可以將人打磨成他最最無害的模樣,說不上好壞,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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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八訓:字文如其人

  「阿文,那個剛來的銀時君已經睡了好幾天了,一上課就睡覺好像不太好吧?」

  正經·呆萌·學霸·桂瞟了一眼講義室最後一排靠著牆壁流口水的阪田銀時,有些擔心道。

  「這個……哥哥都沒說什麼,應該沒問題吧。」

  「可是阿文你不是他的朋友嗎,朋友就是應該互相激勵共同進步的啊。」桂不解道。

  「誰和你說我和他是朋友啊。」學霸·桂友·阿文也有怨言,「我還和你是朋友呢,為了激勵我進步你就把分給你的那一半糖還給我吧!」

  「哎呀阿文你的頭髮分叉了,我現在正用的洗髮水很好你可以用這個,蒂草之秀青春好朋友。」

  「怎麼可能我的頭髮天天都有好好打理,而且蒂草之秀我覺得不是很好用,你不如試一試石宣這款比較新的牌子——我們的光彩來自你的風采……等等,我們在說糖的問題吧,你不要轉移話題。」

  「……」桂心虛轉頭。「我剛剛把糖都給肉球了。」

  阿文豆豆眼:「肉球……是什麼東西?」聽起來有種微妙的被開了腦洞的錯覺。

  「肉球就是肉球啊,會散發獨特氣息的,肉肉的軟軟的,溫溫暖暖的肉球,肉球們都很喜歡我呢,你看這就是證明。」桂指著包子臉上的抓痕,一臉幸福。

  原來是只喵。阿文撇過頭不再搭理桂。她收拾了一下桌案,打算在下節書法課時搬到最後一桌銀時的旁邊。

  「阿文你要去哪?」

  「如你所言,和『朋友』互相激勵共同進步啊。」

  其實阿文是有任務在身。

  自從銀時入住村塾後,松陽在小房間中間裝了個拉門,這樣就分成兩間臥室,因阿文是女孩子,晚上睡覺時銀時便和松陽一個房間。有一天半夜阿文睡不著,便悄悄潛入松陽和銀時兩人的房間,想和她哥哥說說話,結果忽然一把刀橫插在阿文腳尖前,嚇得阿文半死。

  這也是阿文對銀時怨念的來源,雖然銀時是過慣危險生活純屬身體本能。

  不過這件事後,松陽便找來阿文,揉了揉她的一頭短毛,面帶微笑,語氣和藹,把阿文弄得五迷三道,事後才想起來答應了松陽什麼可怕的事。

  「經過上次銀時讓阿文幫忙拿刀,哥哥就覺得,銀時似乎很信任阿文,所以阿文幫哥哥在課業上照顧下銀時,其他課他不想聽就不聽,不過字是一定要學會的,這件事就拜託給阿文了怎麼樣。」

  「好的好的~」阿文眼睛亮晶晶。

  「阿文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好說好說~」阿文臉頰紅通通。

  「那我們一起努力。」

  「好啊好……啊?!!」阿文反應過來,她傻乎乎的張著嘴,抬頭,指著自己鼻尖。「哥哥,大哥,親哥哥,松陽老師……我不喜歡三途川,不想坐閻魔愛的船,那刀尖明晃晃插在我腳前的景象現在還時不時在我的腦子裡重播這個真不能有@#¥%&*……」

  「這個可以有。」松陽淡定回道。

  其實松陽就是覺得不能因為那件事讓兩個孩子心裡起了嫌隙。他所知的阿文這姑娘,愛笑脾氣好,安穩知進退,就算和其他孩子有爭執也會繞個圈子不吵不鬧地解決,和小孩子不同,她的處理手法更加和緩更有大人風範,男孩子們打架她也能從中調解。

  而銀時和班級其他同學的關係也不用擔心,因為班裡男孩子多嘛,男孩子的友情不就是在打架中加深的嗎。只有阿文和銀時兩個人比較麻煩,原本兩人關係最好,結果自從那晚飛刀事件後,阿文都沒正眼瞧過銀時,而銀時更是和從前一樣不搭理她。

  絕對不是阿文記仇,她實在是怕那樣的事情再來一次,她要是反應一慢,小命就沒了。

  兩個人成為朋友是要磨合適應的,之所以選擇讓阿文適應銀時,也是因為阿文更加開朗,愛笑的女孩子運氣終究不會太差,儘管在松陽看來還有些稚嫩,但她還是要比銀時更懂得如何和人相處,能把銀時真正的帶到大家當中。至於阿文的安全問題?別開玩笑了,晉助跟銀時打架時,沒看見銀時都把刀扔給阿文,轉而用的拳頭嗎?

  松陽從心底裡相信著他的孩子們。

  阿文鼓著臉,悶悶不樂。「哥哥你什麼時候學會的心亂身之術?」

  「哥哥姓吉田,不姓山中哦!」

  「……」

  忍者(……)守則第五條,任務高於一切。木葉·暗部·文為了完成任務,拋棄了她的好閨蜜,美容護髮同好者桂小太郎,直朝任務目標走去。

  聽到身旁挪桌子的聲音,銀時微微睜開一隻眼睛,隨意拿袖子擦了擦口水。看見旁邊坐著的人變成阿文,銀時沒什麼反應,只是又把眼睛閉上了。

  「那個……我說……你先醒醒好嗎?」

  「ZZZZZ~~~~~」

  「松陽老師來了!」

  「ZZZZZ~~~~~」

  「天人來了!」

  「ZZZZZ~~~~~」

  「我知道你聽得見我的聲音不要裝睡我有事跟你說啊豈可修你快點睜開眼睛不然把你【嗶——】了啊混蛋!!!」

  「ZZZZZ~~~~~」

  「……」

  無論用什麼辦法,阿文都沒能將銀時弄醒。背負著松陽、銀時和任務這三座大山的阿文煩躁的撓了撓腦袋,頂著一頭雞窩湊到銀時跟前,撥了撥他抱在懷裡的劍。

  結果她剛碰到劍,手就被扣住,阿文暗抽一口氣,這扣住她的手勁夠大的了,手腕都快被攥折了。銀時在出手那一刹那眼睛猛然睜開,眼中閃過戾氣,看見是阿文,明顯愣了愣。然後迅速把手收回。

  「你到底睡沒睡著啊,下手太狠了吧。」阿文邊活動手腕邊抱怨。

  沉默了一會,就在阿文以為銀時還是不會搭理她時,銀時開口,話語有些含糊。「不要碰到我,不然你會受傷。」

  尋思了幾秒,阿文彎彎唇角,眼睛亮晶晶很認真的注視著銀時。「可你總得學會控制,你來這裡不就是為了學會劍真正的用法嗎?」

  「……目前我還做不到。」銀時嘟囔著,瞥了阿文一眼。「你到這來到底要做什麼?」

  「哥哥要我來輔導你書法課。」

  「不需要。」

  「我也不想要啊!那天你差點嚇死我了你知道嗎?現在我看見你這張臉都心有餘悸,你還擺著這張拽得要死的臉愛搭不理的,你對我有什麼意見你就直說啊,你是要鬧哪樣啊阪田同學?!!」阿文也點火氣。她是脾氣好,但也不是無條件的脾氣好啊;她是包子,但她是軟包子又不是熊包子!

  「嘖,就因為這事啊。」銀時撇撇嘴,他原本以為是阿文先不正眼看他,他才沒搭理阿文的,結果鬧到現在是個誤會。「你再給我點那天的糖我就給你道歉。」

  太差勁了,這態度太差勁了啊喂!

  「沒有了。」那東西本來沒多少,她早就吃完了,要不然怎麼能那麼怨念的朝桂要。

  「我不相信,你身上有股那個味道,你肯定還有那個糖。」銀時聳了聳鼻尖。

  「真沒有了。」阿文指了指第一排的高杉晉助。「我那幾塊是高杉君給的,也許他會有,書法課下課後你可以問問他。」

  阿文說這句話只是實事求是。她看松陽進來,便將桌面上筆墨紙硯擺好,不再和銀時討論草莓牛奶糖的事情。沒想到的是,這姑娘的一句話,造成了什麼樣的後果,又給高杉添了多少麻煩。

  而銀時書法課還真沒睡覺,因為阿文最後又說了一句話:「下課我不會叫醒你的。」

  開玩笑他下課是要管那什麼「高杉君」要糖的啊。

  認真寫大字途中阿文好奇回過一次頭,再看見銀時滿桌子穿插著四條腿小王八的鬼畫符後,表情囧了。想著松陽給過任務輔導銀時的書法,本著認真負責態度的阿文老師敲了敲銀時的桌子。「人都說字如其人,文如其人。這句話是真的哦,你看作者那傢伙寫得東西雖然有點小文藝,其實她真不是文藝少女哦,不要讓她騙了哦,她就像這篇文一樣又猥瑣又掉節操哦。」

  銀時很不耐煩的把毛筆摔了。「這玩意軟塌塌的怎麼寫啊,人類為什麼要發明字這種東西,有什麼用嘴表示出來就行了啊何必這麼費勁啊!」

  「為了人類的進步。」阿文淡定的給銀時重新換了一張紙,把毛筆重新蘸好墨。「來來,姐姐教你寫。」

  「我比你大吧小丫頭,別跟阿銀我裝老啊。」

  「誰知道你多大啊,你也沒說過。」阿文隨意嘀咕一句,卻忽然僵住,感覺自己說錯了話。

  銀時是戰場遺孤,很有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生日幾號,年齡多大,她說這句話是在給人傷口上撒鹽。

  「什麼姐姐啊,明明看上去你比我小的樣子,」銀時聳了聳肩。「以後要叫阿銀我哥哥大人。」

  阿文松了一口氣,銀時似乎沒有介意她的話,表情根本沒什麼變化。而她因這件事打岔,沒發現在她的無意引導下銀時的話越來越多。而銀時學會的第一個字,是阿文右手覆在銀時手背上、捏著他的手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寫成的。

  那是一個幾乎占了一整張紙的「銀」字。

  「銀是一種純白色有光澤的美麗金屬,具有延展性,它的導熱功能在所有金屬裡是最好的。銀這種金屬時間長可以被氧化,氧化後會讓人覺得髒兮兮的,但只要用牙膏這種廉價的東西擦一擦,就會變得和最初一樣乾淨透亮。」阿文指著紙上的「銀」字,眉眼彎彎,笑意溫軟:「這個銀就是你名字裡的銀,所以阿銀也要成為一個具有延展性,能導熱,雖然會蒙塵,但擦洗之後依然會亮晶晶的美麗的大人。」

  多年後阪田銀時依舊記得說出這句話時阿文這姑娘亮晶晶的眼睛,比她所說的那種亮晶晶的金屬要明亮很多。如阿文所言,他的確成為了一個能延展,會導熱,看上去或許很髒但內在乾淨透亮的萬事屋老闆,美麗的大人或許算不上,但他卻美麗的活到了最後。


第20章 第十九訓:《月刊少女野琦君》說過,要活用時令梗

  松下村塾位於長州藩荻城東郊,荻城位於日本海沿岸,三面環山,土地貧瘠,冬季積雪厚重。阿文和銀時來到村塾的第一個年關,就這樣安安靜靜的過去了。

  早早放了學生們年假,村塾就剩下三個人。平時一直得松陽照顧的村民送來不少菜和肉,難得奢侈一把,松陽便做了田園火鍋。他坐在桌前,捧著一杯熱茶,等著火鍋煮熟,稍稍偏頭,便能看見院子裡兩個孩子熱鬧的打著雪仗。

  看到阿文這姑娘把自己裹成一隻熊,再一次被銀時一個雪球拍在腦袋上,笨拙的摔倒在地上,松陽彎著眼睛掩著唇,極其不給面子的笑了出來。

  「速度力量都不行啊,跟阿銀我比,你還差得遠呢!」

  銀時對著阿文做出一個大拇指向下的動作,一臉得意,重新裹了裹松陽給他系上的紅色圍巾。

  「你以為你是越前龍【嗶——】嗎?就算你說一輩子別人的口頭禪你也永遠不可能成為《Jump》男主角的不要妄想了!」阿文坐在地上漲紅著臉道。

  「《Jump》是什麼?」銀時揉了揉淩亂的卷毛,好奇地問。

  「呃……一種販賣熱血與夢想的東西……應該是吧。」阿文自覺說漏嘴,也不知道這個時代有沒有《Jump》。

  「哦……」銀時想了想,毫不含糊的舉起手,又一個雪球拍在阿文身上。

  「我說你都不知道冷嗎,我是穿得太多才輸給你的不要得意……別扔了好冷啊我認輸認輸!!!」

  松陽看了看鍋裡的蔬菜和肉差不多已經熟了,兩個孩子再玩下去得感冒,就招呼院子裡的阿文和銀時回來吃飯。就在阿文還在搓著手暖和自己時,銀時已經狼吞虎嚥的吃起來。

  「太狡猾了你!」阿文舉著筷子,也開始沒什麼吃相的吞食物。

  跟銀時吃飯絕對不能講什麼餐桌禮儀,因為就在你講究這些東西時,他可能已經把你那一份給吃光了。阿文保持了多年的吃飯習慣一朝便被銀時打破。

  天色將暗時高杉和桂來拜訪,兩個人手裡還提了一大堆從家裡帶過來的手信。正常年節拜訪應該在年關第二天,這兩個孩子這麼晚來擺明是要跟松陽一起守夜迎新年。高杉和桂家裡條件都不錯,這樣的家庭年節晚上肯定會有集體活動,難得家人齊聚一堂的團圓日,松陽自然不會同意兩個人住在村塾,於是囑咐阿文銀時看家,他送兩個孩子回家。

  路上,高杉向松陽提出村塾從走讀制改寄宿制的想法。

  「松陽老師,像我和桂這樣家遠的學生,走讀是麻煩的,不如改寄宿制,學習時間不會耽誤在路上,安全也會有更大的保障。而且明年老師不是要開劍道課嗎,我認為寄宿制也更方便學生們之間的交流和切磋。」

  「想法是很好,只是班級裡有女生,女生是不可能住在村塾的,而且有些學生恐怕也更願意住在家裡」

  「那就分走讀制和寄宿制兩種制度,學生的問題老師不用擔心,我會和他們說。」

  「那這件事老師就交給晉助了,晉助要好好說才行,不可以欺負其他同學,也不可以逼迫他們知道嗎?」松陽摸了摸高杉的小腦袋,微笑道。

  「學生知道了,謝謝松陽老師信任。」高杉再一次紅了臉頰。

  其實他的想法很簡單,憑什麼銀時可以和老師一起睡他就不行。如果改寄宿制那麼他沒准也有機會和老師一起睡,就算沒有機會到時候銀時也得和大家一起,沒辦法再接近他的松陽老師。

  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高杉晉助的想法其實很簡單,他只是希望離松陽老師更近一些。至於松陽知不知道他的小心思,那只有松陽自己清楚。

  村塾裡,阿文捧著茶杯,默不作聲地坐在門前看雪。銀時懶洋洋地倚在牆邊,摸著飽飽的肚子,半睜雙眼,瞟了一眼沉默的姑娘,說:「怎麼忽然不說話了?」

  天空中有雪花飄落,融化在阿文捧在手心的熱茶裡,她想起那一次離開,也是在一個飄雪的年節夜晚。有一個人牽著她的手,走過長長的歌舞伎町,走過高高的階梯,親眼看著她離開,再也不回來。

  可是,她是為了什麼離開呢?

  阿文想不起來。

  「我只是有點想念親人了。」阿文怔怔的看著落雪,無精打采道。

  「松陽老師?」

  「哥哥也是親人,我想的是另一個,再也見不到的那個。」

  「父親?母親?還是其他的?」

  「父親。」

  銀時撓了撓腦袋,淩亂的卷毛更加像一頭雞窩。「親人什麼的我不太明白,阿銀我沒有父母親人,不過阿銀我還是知道,你要是繼續在門口吹冷風,之後就沒力氣想念親人了。」

  知道銀時不想讓她感冒的好心,阿文彎了彎眉眼,將拉門關緊,不讓風雪吹進屋子裡。轉頭對銀時笑道:「親人這種東西,阿銀你不是已經有了嗎?」

  銀時頓了頓,接著便聳了聳肩:「是嗎,或許吧。」

  阿文裹著厚厚的衣服,龜縮到銀時所在的牆角。「這天兒可真夠冷的。也不知道哥哥什麼時候回來。」

  「你……父親是什麼樣的人?」銀時不經意問出一句。在看到阿文驚異回頭看向他時,有些惱羞成怒:「阿銀我才不是關心你,阿銀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

  「知道知道,你是好奇。」阿文安撫道,卻讓銀時覺得這姑娘更加欠扁,阿文卻挑挑眉尖,沒介意銀時的小彆扭。「我爸爸是一個很好的人,脾氣很好,總是笑得傻乎乎的,有時候卻也格外敏銳。」

  「和你一樣嗎?」

  「和我一樣……誒?什麼意思?你是說我也傻乎乎的?揍你呦,真的揍你喲!」

  「阿銀我什麼也沒說。」銀時迅速偏過頭。

  「切。」阿文撇撇嘴,接著說:「我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媽媽和兄弟姐妹,小時候總是讓爸爸背著,長大後就應該背負起年邁的他,可是,我卻沒能做到。所以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守著松陽哥哥。」

  她微微皺著眉,語氣卻輕柔溫和。她曾看過那麼多歷史書,卻還是覺得,她知道得太少。

  歷史上吉田松陽死于安政大獄,他的學生,松門三秀的高杉晉作、久阪玄瑞、吉田稔磨也紛紛投入勤皇攘夷之路朝不保夕。雖然這個世界不見得會隨歷史一起發展,但是連猥瑣和尚送個人都能送出岔子,未來的事情又有誰說得清。

  「切,真是囉嗦,平時讓自己過得舒舒服服,到該打架的時候就抽刀狠狠打不就行了嗎,想那麼多有什麼用,人類什麼時候不都是為了努力生存才活著嗎。」銀時耷拉著眼睛,打了個呵欠,沒精打采道。

  「切,小鬼就是小鬼,漂亮話一大堆。」老氣橫秋的阿文拍了拍銀時肩膀,看他半闔著眼要睡著,從壁櫥裡抽出一條被子蓋在銀時身上。

  松陽回來時便看到兩個孩子縮在角落裡睡得正香,他不禁笑了笑。此時此刻歲月靜好,現世安穩,仿佛外面的世界沒有天人,沒有戰爭,沒有幕府也沒有攘夷。忽然萌生了一個念頭,隨即他搖了搖頭,打消了心裡的想法。

  這兩個孩子歲數加起來都不到十五歲,想這些問題似乎有些太早。有些事情,順其自然就好。


第21章 第二十訓:天才和蠢才只有一字之差。

  年關過後村塾果然改制成寄宿學校,除了家住松本村走讀更方便的男同學和兩個女同學,大半的學生都選擇住在村塾。松陽添置了很多地鋪,白天講義室用來上課,晚上就用來做宿舍。結果改成住宿制後的第二天,男生們一個個都頂著黑眼圈上課。阿文好奇就去向桂打聽,這才知道因為是第一次集體住宿舍,男生們一個個都很激動,結果半夜不睡覺圍成一堆講鬼故事。講就講唄,等講到困了自然就去睡了,可是等大家都睡著時,銀時偏偏要起來放水,還把所有人都折騰了起來。

  銀時死要面子活受罪,說什麼也不承認自己怕鬼,被嘲笑後自己去放水結果害怕得不行,根本尿不出來,他為了緩解緊張情緒,大晚上的在茅廁唱小叮噹,擾了一群人的清夢。

  阿文在心裡表達了一下對此人的鄙視。

  應學生們的需求,松陽在原有課程上有加了兩節課,分別是樂理和劍道。

  樂理課松陽教學生們彈三味線,高杉學得很認真,彈得也最好,銀時依舊不怎麼聽課,給他把三味線,他頂多能拿著撥子胡亂彈幾個音,桂把三味線當貝斯彈,彈的時候還耍帥的甩著黑長直馬尾,被羡慕嫉妒恨的卷毛阿銀戲稱頂了一頭假髮,結果桂「不是假髮,是桂」的一句話,註定了他一輩子被叫做假髮的命運,至於阿文嘛……不要對她這個五音不全的音癡期待太高。

  劍道課是男孩子們最喜歡的課,榮升成假髮的桂出身藩士階層,家學淵源,一手竹劍耍的漂亮;高杉家是下級武士,家中又有經商,來松上村塾前就在講武館學過劍,出劍比他的眼神兒都犀利;銀時用劍就比較胡來,劍道講究七分攻三分守,這一點假髮做得最好,而銀時出劍大開大合,攻擊力強悍,完全不顧自身,簡直就是一把會行走的刀劍。而阿文……

  「阿馨姐阿馨姐,你想不想學劍?」阿文攛掇村塾女同窗,一個姓井上名馨的學姐。

  學姐溫溫柔柔一笑,繼續手繪丹青,一朵芙蓉俏生生的開於桌案的紙上:「我未婚夫家喜歡嬌弱溫柔的女孩子。

  「小誠姐小誠姐,你想不想學劍?」扯著一個叫前原誠的學姐的手臂,阿文眼睛亮晶晶。

  「為什麼學劍?學劍手臂會有肌肉的,女孩子有肌肉多不好看啊,那個……阿文,咱能把手鬆開嗎,我這還在練習三味線呢,高杉君三味線彈得多好啊,你說我要是也好好練習是不是能讓他多注意注意我?」

  「你不覺得《【嗶——】的巨人》裡那個三爺的肌肉很好看嗎?說不定高杉君就喜歡那樣的女生呢?」阿文不遺餘力的攛掇。

  「不可能。」前原誠不再搭理阿文,動了動手裡的撥子,繼續彈著不成曲調的弦音。

  「其實,阿文你可以去找松陽老師,老師那麼開明一定會讓你學劍道的。」井上馨揉了揉阿文的小腦袋,短而柔軟的頭髮摸上去手感很好,怪不得松陽老師總喜歡摸她的腦袋。

  阿文鼓著臉頰,再一次整理自己已經被摸成一團的雞窩。她早就找過松陽,松陽剛開始不同意,只說「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我想教你的不是劍道,是如何揚長避短」,後來她打滾撒嬌賣萌,松陽才輕悠悠歎口氣,答應她如果能勸動班裡任何一個女孩子學劍,他就允許阿文也跟著學劍。

  感情松陽早就知道,不管這姑娘怎麼勸,班裡這兩個女學生也絕對不會動刀耍槍。

  阿文老氣橫秋的長歎一聲,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面前的兩名女學生。

  「你這什麼眼神兒啊,看著可真瘮人。」前原挑了挑眉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啊……呀!!!」

  阿文捧著腦袋上的爆栗,淚眼汪汪的坐在晴天娃娃下麵,看院子裡的小夥伴們在盛放的櫻花樹下揮灑青春的汗水(霧)。

  武士之花簌簌落下,飄到阿文的鼻尖,有些微微的癢,她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笑得狡黠。

  這一年她七歲,依舊是一頭短短頭髮的軟妹,依舊是那個空有一顆MT之心的腿短脆皮小遠程。

  半夜,阿文踮著腳尖,從倉庫裡左挑右揀弄到一把竹劍,左顧右盼像做賊一般,貓著腰鑽進院子,回憶著白天松陽教揮劍的姿勢,兩腳分開,一下一下劈著竹劍。

  「保持直視,中心落在兩腳中間,腿不夠直,腰再低些,手臂沒有力量,速度也很慢。」

  身邊忽然有聲音傳來,嚇得這姑娘差點把竹劍砸在那人頭上。

  來人溫文爾雅,修眉遠目,帶著一股子百紙千書寫不盡的墨香和優雅。清融月色籠出他長身玉立的身影,一陣微涼的夜風吹來,教書先生那素色衣角微微飄起。不知道為什麼,阿文忽然拉住松陽的袖子,仿佛不想讓他被風吹走一樣。看到阿文異常粘他,松陽詫異的眨了眨眼後,又微微笑起來,拉住阿文的手。

  「努力是值得表揚的,不過你這樣練恐怕連事倍功半都達不到。」

  「還不是你不教我。」阿文不滿的嘀咕。

  「不是哥哥不想教你,做什麼事情都要選擇最有效的方式。阿文的身體條件並不適合練劍,現在還看不出什麼,等到過幾年差距就會愈加明顯,你這幾年的功夫可就白費了。」

  「沒關係,我是努力的天才!」阿文翹起大拇指,露出一口白牙,在夜色中閃閃發亮。

  「邁特凱會很高興有你這樣的徒弟的。」松陽不動聲色地微笑,就是不打算鬆口。

  「哥哥~我才不是那什麼蒼藍野獸的徒弟,哥哥~我是你的徒弟,親徒弟~」眼睛亮晶晶,這姑娘又開始打滾撒嬌賣萌大業。「看在作者那傢伙也在打滾撒嬌賣萌求贊求回復求關注求好評的份上你就教我唄~」

  「唔……」松陽托著下巴,指了指水田對面的楓樹。「看見那棵樹了嗎?它距離村塾大概有一百米左右,如果我要阿文一槍射下一片樹葉,阿文能做到嗎?」

  「□□最有效射程是50米,200米內能造成傷害,但如果是我,就算在黑夜,200米以內讓我射樹葉我絕對不會射樹枝。如果用□□的話,雖然不及赤井秀一的700碼,但680總有了。」

  衫文爸手把手教會了阿文開槍射擊,槍技是她保命的根本,是她身上最大的依仗。

  「那阿文要是能在7秒之內從村塾跑到那棵樹,哥哥就教你劍道。」

  阿文的臉瞬間就苦起來。「哥,你知道奧運會百米最高紀錄是多少嗎?9秒58,9秒58啊!哥你是要把我培養成金牌短跑運動員嗎?」

  松陽彎著唇角,笑意宛然的摸了摸阿文的頭髮,施施然走回房間,留下阿文欲哭無淚的站在原地。房間轉角,松陽意外的看見了挖著鼻孔一臉困倦的銀時。

  「不好意思,吵醒銀時了。」松陽微笑著摸了摸銀時一頭卷毛,他知道這孩子睡覺輕。

  「不關松陽老師的事,那個笨蛋拿竹劍時我就醒了。」

  「那銀時不要把今天晚上的事情說出去呦,某人會不好意思的。」松陽笑意狡黠,和阿文動鬼心思時如出一轍。

  「啊好困啊,睡一覺估計今天晚上的事就都忘了。」銀時極其上道的轉身揉了揉眼睛,接下來的話卻把他的無恥體現的淋漓盡致:「如果有甜食阿銀我忘得會更快的。」

  「明天老師給你做特製的宇治銀時蓋飯怎麼樣?」

  「今天晚上睡得好香啊,阿銀我一睡睡到了天亮耶。」

  ……

  第二天劍道課,看到不再纏著松陽老師學劍道反而不斷在田埂間做著來回跑的阿文,小夥伴們都驚呆了。

  「她這是做什麼?因為老師不教她劍道就改而自虐了嗎?」

  「看她喘得那麼急,很辛苦的樣子,不明覺厲啊。」

  ……

  「好了,同學們,你們看年紀最小的阿文都在努力提高自己的能力,你們也要加油啊。」松陽老師甚感欣慰的拍了拍手,激勵著大家。

  「是——!!!」男孩子們吼聲沖天,鬥志昂揚。

  「今天我們來一場劍道比賽,老師會把同學們分為兩組,每個人都在額頭綁上一個小盤子,最後哪組剩下的人最多哪組獲勝。」

  「哦——!!!」

  深深覺得自己被坑了的阿文氣喘吁吁的練習短跑,誓要奪得下屆奧運會一百米金牌……啊不,是一本名為劍道的近戰技能書。

  ╮(╯_╰)╭沒辦法,誰讓她是「努力的天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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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一訓:演員背後往往是你所不知道的東西

   假髮的母親是荻城遠近聞名的大美人,而這個美人此時正拿著各種工具在阿文臉上橫掃千軍。

  「那個……其實……伯母不用這麼麻煩的,不過是——」阿文半閉著眼,以防白花花的粉落在眼睛裡。

  「這可不行,小阿文演得可是輝夜姬,輝夜姬啊,這麼重要的角色必須要打扮得漂亮一點才是。」桂伯母語氣認真一絲不苟,手上一點也不含糊的繼續化妝大業。

  是啊是啊,輝夜姬是最重要的角色,可問題是,她演得是輝夜姬……小時候啊!《竹取物語》裡輝夜姬三個月就長大成人,她演得就是那短短三個月,那個什麼大事都沒發生的三個月,她就是個打醬油的,有必要這麼「嚴陣以待」嗎?!!

  看來不光是長相,就連這性格和說話的語氣,假髮這傢伙也是隨他母親的。

  荻城栗名月(中秋節)有重大祭典,城中心搭了檯子,檯子旁的大花瓶插滿了芒草。按照往年習俗,還請了城裡有名的尚未出嫁的良家女子在圓月下出演輝夜姬。可以說這個慶典就是一個選城花的慶典,作為前前前+n屆的城花,桂伯母很稱職的撐起新一屆輝夜姬的教導以及化妝大業。

  雖然阿文只是個打醬油的。

  對自己的長相「很有信心」的阿文確信,她能打這個醬油絕對是托「德高望重的松陽先生」的福。頂著一頭釵,戴著一臉粉,披著十二單,當阿文搖搖晃晃出現在村塾眾人面前,大家很給面子的排好了隊形。

  高杉:「噗……」

  假髮:「噗……」

  井上:「噗……」

  前原:「噗……」

  銀時:「噗……哈哈哈……」

  阿文臉漲得通紅,拽著松陽的袖子不鬆手。「哥哥,阿文真的很難看嗎5555……」

  高杉這一次倒是發了好心:「我覺得如果你不化妝還是挺好看的……」

  「原來高杉君你是一個好人,我之前都錯怪你了。」

  這姑娘毫不猶豫的給高杉發了一張卡。

  「我什麼都沒說。」高杉臉瞬間黑下來。

  對荻城栗名月祭比較熟悉的前原大咧咧的拍了拍阿文腦門:「不是說你不好看,阿文你要有信心,其實你這呆萌妹的形象挺可愛挺好推倒的,但是演出嘛必須要上這種白白的妝。」

  「小誠姐你也是好人。」

  「=_=不要隨便給人髮卡。」

  松陽眉梢眼角盡染笑意,本來想習慣性的摸摸阿文的小腦袋,結果手碰到冰涼的金屬釵環,沒辦法只好彈了一下阿文額頭。他對阿文溫溫柔柔一笑,阿文瞬間覺得天空飄來五個字兒,那都不是事兒。

  銀時倚在角落,遠遠瞧見那小姑娘輕輕鬆松中了松陽的「心亂身之術」,嗤笑一聲,一臉鄙視:「果然是笨蛋。」

  假髮支著下巴,考慮良久,他就是想不明白,他母親的妝畫得多好啊,阿文瞬間就成熟好多,為什麼阿文還哭喪著臉覺得自己不好看呢?所以說從小看到老,假髮這才多大啊就喜歡成熟女性,以後不可避免這孩子長成一個人|妻控。

  到了晚上,整個荻城燈火通明,檯子周圍擺起各色燈籠,順次排列成兩條長龍,人們走向檯子的路上經過走馬燈,總是會停下腳步,把燈謎念出聲,旁邊的小孩子若是知道謎底,便會興奮的拍著巴掌叫喊出來。

  阿文便是在這燈火闌珊中緩緩登臺。

  她演得是輝夜姬小時候,因為是打醬油所以戲份並不多,臺詞也沒幾句,幾乎亮過幾次相就再也不用上臺。小孩子大多好動,《竹取物語》在日本又是家喻戶曉,所以大多數孩子看幾分鐘就因為無聊不知道跑到哪裡玩去了,等到阿文下臺,卸掉妝重新換上便衣,才發現她那些「友愛好同窗」全扔下她不見人影。

  「哥哥還是你最好,他們都扔下我跑了。」阿文奔到松陽身邊,忽略了松陽手執三味線必須為演出配樂而不能離開後臺的事實。

  「阿文乖,要是不想看演出就玩去吧,注意安全,記得別和人起爭執。」

  「……」阿文死魚眼眨了眨,「哥你是在趕我走?」

  「難道阿文願意無聊的呆在這裡?」松陽無辜微笑,掏出錢袋塞到阿文懷裡。「喜歡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就買下來。」

  「哥哥你需要我幫你帶回點什麼嗎?」

  「不用了,你去玩吧,玩得開心點。」

  阿文聽話的轉身,撒歡一般撲向祭典的懷抱。望著阿文越來越遠的背影,松陽搖著頭失笑:「看著少年老成,其實還是個孩子。」

  在此即彼伏的熱鬧街道上,阿文揣著錢袋走走停停。道路兩旁小攤林立:貽屋、鯛魚燒,章魚小丸子,蘋果糖,月見團子……阿文看著它們直流口水,看了看錢袋布料上素淨的花紋,想了想,將錢袋揣回懷裡。

  阿文已經很久沒有花過錢,就連松陽平時給她的零花都被阿文一點一點的存了起來。她早已經不是那個兜裡時刻都揣著一大把票子的黑道大小姐。村塾的開支其實一直很緊張,松陽不收學費,束修也只收花一類的東西,就算有學生家長送來的瓜果菜肉糧食能節省不少錢,卻也要松陽經常種田賣菜維持收入。

  剛到村塾那年,阿文曾很不習慣粗茶淡飯,不過她努力讓自己吃得香甜,只因為松陽虧欠的眼神讓她心裡難受和不忍。時至今日,村塾的農活她也能幫著搭把手,賣菜這種事情也由她和村塾的學生們搶著幹。所有人都知道,松陽不容易。

  雖然艱辛,但倘若簡衣陋食能讓她和哥哥一直這樣平安祥樂的生活,那麼她願意就這樣開開心心窮一輩子。松下村塾培養出一群小師控,而她不是師控,她是兄控。

  她這個兄控姑娘,那麼努力的改掉從前大手大腳的毛病,只想省下些錢,讓松陽換一身新衣裳。

  眼不見為淨,阿文加快腳步,走過那些賣零食的小攤。路過一個街角,忽然聽到奇怪的聲音,就像是人體撞到牆壁上的鈍響,以及……拔刀聲。

  阿文皺了皺眉,埋著臉走過街角。

  幾秒之後她又退回來,抽了抽嘴角,暗罵自己找死,卻還是小心翼翼的往街角裡探索。

  這條街位於荻城邊緣,城市燈火沒能照耀到這條小巷,捏緊懷裡的槍,阿文手心裡冒著汗,踮著腳接近那最最黑暗的未知地。

  刀映月光,躲在牆後的阿文清晰的看見這塊極小極小的戰場,瞬間她驚悚了。

  這……這這這不是村塾那仨經常打架的小子嗎?!!!

  三個年齡加起來還不到25的銀時高杉假髮面前,站著一個紅眼綠皮天人,天人身材高大,站在三個小包子面前跟一座山一樣。松陽送給銀時的那把刀已經被打到地上,三個孩子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傷痕。綠皮天人舉起類似禪杖的武器,就要向離他最近的銀時身上砸下時,不遠處傳來一聲槍響。

  躲在牆後的阿文來不及想別的,條件反射掏槍上膛,給綠皮天人來了一發。這綠皮天人腦袋很脆,一槍下去就破了個洞,有血和腦漿迸濺出來,噴在三個孩子身上。

  高杉和假髮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頂著一腦袋的紅紅白白呆愣愣的看了眼牆角裡走出來的阿文,倒是看死人已經看習慣的銀時稍微怔了怔,隨後把劍撿起,重新寶貝的抱回他懷裡。

  似乎是緩過來,高杉一下子跳了起來,一臉嫌惡的用袖子抹了把臉。「咿~噁心死了!!!」假髮倒是一直保持著他呆萌的作風:「剛才是有高達來救我們了嗎?」

  「我不是調整者,還真是對不起啊。」阿文一臉諷刺。「這到底怎麼回事?這裡怎麼會有天人。」

  「唔……事情是這樣的。」假髮捏著下巴,剛想「說來話長」,阿文忽然打斷他的話。「有什麼事等會再說,先把這玩意解決了。」

  「你不是已經解決了嗎,還想怎麼樣。」高杉對阿文大出風頭刷爆存在感的出現很是不滿。

  「你的冷靜和理智都被狗吃了嗎高杉君?」阿文鮮少有大姐頭風範指著三個人:「一直安靜祥和的荻城如今卻有天人出現,你們以為只會有這麼一個天人嗎?如果他的屍體被同夥找到,而他的同夥又找不到殺死他的人,以天人的張揚跋扈,這個城會怎麼樣你們想過嗎?或許會牽連到哥哥你們知道嗎?」

  如果放到平時,高杉和假髮很容易就能想明白這裡面的利害關係,只是今天這兩個人顯然第一次見死人,有些懵了,腦袋轉得也不及平時快。

  隨便在街角找了破舊的麻袋,假髮又跑到最近的店鋪借石灰回來灑在有血跡殘留的地面,緊接著三個孩子搬著麻袋哼哧哼哧的避著人群跑到城外的亂葬崗拋屍。

  屍體扔到亂葬崗時,阿文做了好大的心理建設,扯掉高杉一塊衣袖包住手,在天人屍體的腦袋裡掏啊掏。

  「你在幹什麼啊喂,很噁心啊!而且為什麼要撕我的衣服!!!」

  「沒辦法啊,我是女孩子,你總不能讓我撕自己的衣服吧!」阿文強忍著噁心,繼續在天人腦子裡翻找。

  「那還有他們倆呢?!!」高杉徹底炸毛。

  「銀時就那麼一件和服,撕了他就露肉了,你這不是穿著羽織呢嗎,撕了又不會裸奔。」

  「那假髮呢!」

  「……他是我閨蜜。」

  「……」高杉詞窮,他偏過頭抱著臂不再搭理阿文,卻又按捺不住好奇,最後只得回頭看阿文究竟在翻什麼。看到她捏著一枚彈頭時,轉頭讓銀時再在屍體上砍幾刀混淆視聽,他忽然明白了阿文的用意。

  想想就知道阿文那些子彈是哪裡找來的,倘若子彈留在屍體頭顱裡,那麼天人找到屍體時便會查出死因,順著子彈的來源很可能找到松本村外的舊戰場,從而找到松上村塾。

  直到這一刻,高杉才真正對這個年紀還不及他大看上去溫溫軟軟嬌嬌氣氣的呆萌妹徹底改觀。膽大心細,謹小慎微,不愧是松陽老師的妹妹,確實有令人佩服的地方。

  不過如果阿文知道高杉心裡在想什麼的話,一定會羞愧不已。她那麼多年完全都白活了。

  為了不讓松陽擔心,四個孩子決定找個地方把一身又是血又是泥的衣服換下來。因為假髮家有母親在坐鎮,而高杉家雖然人多,但偷溜進去也比較容易,最後他們便在高杉的帶領下,爬了他家的圍牆。

  銀時寶貝的抱著松陽老師送給他的刀,瞟了一眼走在他前面的阿文,再瞟一眼,再瞟一眼……作為這支四人隊伍裡唯二不怕屍體還殺過人的小孩,他忽然覺得他和阿文這姑娘很有共同話題。毛茸茸的腦袋湊到阿文面前,銀時眨了眨最近愈發往死魚方向發展的眼睛,好奇問道:「小輝夜,看你熟練的樣子,做過多少次毀屍滅跡的事了?」看到阿文噎住一般的表情,他繼續補刀:「身手不錯啊,我敬你是條漢子。」

  「……」

  「對了,我看到你說的那什麼《Jump》了,真的是在販賣夢想和熱血啊,我決定期期都要買下來,一直買到白髮蒼蒼在兒孫環繞下幸福的死去。」

  「千萬不要,你會中二畢不了業的,會成為一個無所事事的MADAO的,會一窮二白兜裡永遠只有270元只夠買《Jump》的。」阿文幽幽道。

  「什麼啊,不要詛咒阿銀,告訴你啊,阿銀我可是會學會卍解成為武士王的男人!」

  「沒有未來了,你沒有未來了,你現在已經白髮蒼蒼已經不需要兒孫環繞你可以去死了,拜託你去死吧@#¥%&*……」

  被銀時那句「敬你是條漢子」開啟了黑化model的阿文,將手伸進懷裡……

  「阿銀我這是銀色啊喂是美麗有光澤的銀色你看清楚了!還有不要因為這點事就掏槍啊喂你那如山地大猩猩一般的心理素質哪去了你的人設已經越來越走形了吧!這篇文剛開始那個安靜乖巧又心善的軟妹哪裡去了啊喂?!!」

  「銀時君,人設這種東西說到底還是作者說了算的,其實我比較希望阿文能變身成萬能高達瑪麗蘇的,啊,別忘了在高達上裝四個肉球。」

  「吵死了想被我家的僕從發現嗎白癡們!!!」

  之前和松陽說好回村塾賞月,四個孩子迅速換好衣服返回城中心的戲臺,遠遠便能瞧見燈火盡頭被孩子們圍住的那個長身玉立的身影。高杉和阿文加快幾步撲到松陽身前,一人拉著松陽的一隻手,淡淡的皂角和書香氤氳在鼻尖,仿佛今夜所有血光和恐懼,所有不為人知的戰慄,全部被這樣令人安心的味道溫暖而妥帖的熨平。

  看到四個孩子換了一身衣裳,松陽眨了眨眼睛,什麼也沒問。他只是彎起唇角,在明滅的燈火闌珊下,一如既往,輕輕微笑:

  「走吧,我們回家。」


第23章 第二十二訓:給我向夕陽奔跑啊,少年!!!

  「還沒找到嗎?」

  空曠的暗室裡,幾道昏暗的光柱從地底射出。有壓低的聲音緩緩傳來,聲音顯得有些蒼老,卻仿佛有種暗藏的陰冷,在傾瀉出的森森微光裡,能模模糊糊看到他綠色的皮膚和灰白色的頭髮。

   「找……找到了,我們已把他押送到牢房,而尋找他的那位大人……死了,在長州藩的一個舊戰場遺址發現他的遺體,現在已經成為亂葬崗,離荻城很近。」位於下首的人聲音瑟縮道。

  「哼,本來以為,這猴子的星球只有龍脈沉睡之地才值得關注,現在看來也不儘然。」

  「屬下給那位大人做過屍檢,他身上有多處刀傷,不過這些刀傷都是在死後造成的,真正的致命傷只在頭部,頭部的傷口痕跡淩亂,像是曾經射進過東西之後又人為將之擴大一般,沒在頭顱裡發現子彈,不過開顱之後屬下在顱骨顳區發現彈痕,經還原後確認為湛藍玫瑰Gamma Emission by Nuclear Explosion Stimulate Inducing SystemⅣ(惡搞鬼泣4和高達SEED)。」

  「……這個……湛藍什麼的主要投放於哪個區域的戰隊?」

  「大人,是湛藍玫瑰Gamma Emission by Nuclear Explosion Stimulate Inducing SystemⅣ。」提到自己的專業,這個小屬下也不瑟縮了,語氣嚴肅而認真。

  「……我管它是什麼!!!這又臭又長聽上去就像抄襲的名字是誰取的!!!」

  「大人,是在下。」小屬下懷著滿腔驕傲和榮耀繼續說:「這個湛藍玫瑰Gamma Emission by Nuclear Explosion Stimulate Inducing SystemⅣ之前主要投放在關西地區,因為彈殼堅硬甚至能穿透人體最堅硬的部位——顱骨,而深受歡迎,不過也因耗資巨大,現在已經不再生產,軍隊裡也沒有剩餘,想得到這東西,得到舊戰場撿。」

  「把目標訂在荻城周圍吧,看這湛藍G……在哪裡的舊戰場有剩餘。」

  「大人,是湛藍玫瑰Gamma Emission by Nuclear Explosion Stimulate Inducing SystemⅣ。」

  「你是在湊字數嗎!把名字改掉!」

  「呃……那就叫湛藍G吧。」(還記得水果拼盤武士G和水果敘○武士G嗎^-^)

  ……

  此時村塾的四個孩子還尚未知道,在天人的科學技術下,他們煞費苦心所做的掩飾,就像兜襠布一樣,輕輕一解就被看得一清二楚。(看清楚的究竟是什麼啊喂!!!)

  「哈?你說那個天人拿著禪杖在欺負一個地球人?」

  阿文瞪大眼睛,正對她解釋的是天天向上的好孩子假髮,銀時抱著刀繼續倚在牆角打瞌睡,高杉支著側臉不搭理他們。阿文只得把目光轉向假髮。「那你們救的那個人呢?我去的時候怎麼沒看見?」

  「跑了。」假髮也有點鬱悶。

  「長的什麼樣啊?記住樣子以後見到他狠狠揍一頓。」

  「帶著斗篷,沒看清楚,只知道他個子很矮,還是個羅鍋。」

  阿文這次徹底無語。「那你們怎麼知道他是地球人啊,沒准是個天人呢!」

  「絕對是人類,就像肉球有肉球的氣息一樣,那個人身上散發出的是絕對的人類氣息。」

  「=_=……」

  阿文眨了眨死魚眼,抬頭望天。「假髮啊,你是地球人嗎,就算你說你是地球人,別人不知道信不信,反正我不信。」

  「哼,要不是這個白癡衝動的對上那個天人,我們也不能為救他差點被殺。」高杉冷冷說道。

  「不是假髮,是桂。」

  堅持著父母之姓的假髮被眾人一致無視。阿文偏頭,饒有興致的看著高杉:「沒想到高杉君挺有學生愛啊,真看不出來。」

  「閉嘴!!!」

  「那個……還有草莓牛奶糖嗎?」阿文眨著亮晶晶的眼珠子,笑得憨厚靦腆,手心朝上對著高杉伸出兩隻爪子。

  「沒有!!!」

  最後被阿文纏得受不了,高杉只好把自己的糖奉上。阿文開心的扒開糖紙,剛想扔進嘴裡,糖沒了。

  「有了糖分就像活過來一樣啊,還有嗎,高·杉·君?」不知何時醒來的銀時嚼著糖果,語氣含糊不清,在叫到高杉的姓時卻故意加重讀音,整句話聽起來很有些欠扁味道。

  「原來你一直是死的嗎混蛋!!!」高杉炸毛。

  沒在意手裡的糖被搶,阿文眼睛彎成兩個月牙,假髮這個學霸已經坐回自己的位置認認真真的練習大字,高杉和銀時又打了起來,毛筆插在了銀時毛茸茸的頭髮裡,高杉打理的整整齊齊的直發翹起像兩隻貓耳朵。寫字的紙被兩個孩子揉成廢紙團,就連紙質拉門都被墨水汙得亂七八糟。

  松陽回到講義室時,看到的就是這番亂糟糟的場景。很自然,高杉和銀時齊齊被罰了,當然懲罰不重,只是清理講義室和給拉門重新糊紙。

  下午學生們幫松上村塾前的水田拔雜草,等到田裡的活都忙完後,已經是夕陽西下。松陽領著學生們順著田埂回村塾,阿文剛開始蹦蹦跳跳的跟在松陽身旁,不經意回頭看時,見銀時慢慢的跟在隊伍最後,一步分做三步走那副懶洋洋的德行,她拉了拉松陽衣袖,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松陽笑著點了點頭。

  銀時默然的跟在最後,前方的說說笑笑,好像都傳不到他的世界。安靜到孤獨的世界,只有他一個人,而他還是和做食屍鬼時一樣,不過是為了生存而生存,沒有任何改變。

  總也忘不了那些年四處謀生風餐露宿,忘不了那些年忍饑挨餓衣不蔽體,忘不了那些年顛沛流離時所嘗過的一切人情冷暖世間涼薄。有多忘不了就有多珍惜現在,有多珍惜現在就有多感激帶給他溫暖太陽的人。

  可是他不知道啊,他不知道該怎麼加快腳步,不知道該怎麼,進入那個吵吵鬧鬧的世界。

  連腿都僵硬的那種感覺,粘稠而停滯的空氣裡,讓他不敢再跨出下一步。

  直到肩膀被拍,他才仿佛從自己的世界醒來,看到阿文眼睛亮晶晶的站在他面前。

  「知道你為什麼還沒學會卍解嗎?因為你不夠熱血啊少年,看到夕陽難道你就沒有想要向著它奔跑的感覺嗎?」

  仿佛凝固的空間瞬間流動起來。

  「誰像你一樣天天那麼有精力,最近百米短跑練得怎麼樣啊?」

  「成績還不錯,哥哥說有進步,從村塾到大樹我已經能把時間縮到12秒內了!我厲害吧,馬上就要接近國家級運動員了。」阿文滿心滿臉都是得意。

  「切,就你這小短腿估計一輩子就在11秒打晃吧!」

  「你少詛咒我,我可是能成為像茱蒂老師一樣的人!」阿文轉到銀時背後,兩隻手推著銀時後背往前走。「向著夕陽奔跑吧~這麼沒幹勁的話會長成毛茸茸的MADAO的!」

  「喂……喂不要推了啊!!!」銀時在阿文的推動下往前走,剛開始是被動,漸漸腳下像生了風一樣,自己也加快了步伐。銀時抬起頭,正對上松陽溫潤如水的笑眼,松陽彎彎唇角,朝他伸出一隻手。

  高杉偏頭哼一聲,暗罵了一句「笨蛋」;假髮蹦跳著對他招手,馬尾在風中淩亂;學生們轉頭看著他,都盡染著笑意……

  當多少年後,松陽的學子們各奔東西,午夜夢回的血色盡頭,一定還有這麼一個人,始終站在最初的起|點,從未離開。在泛黃的記憶裡,一如既往的,伸出一隻溫暖的手。

  這一生你大抵會學到許多東西,遇見很多人生的導師,但那個最初給予你啟蒙的人始終不應該遺忘。是他教會你如何做一個端正的人,教會你如何用手中的劍,教會你如何斬斷弱小的自己;是他,拉著你的手,教會你如何正視前方,挺直脊樑的向前走。


第24章 第二十三訓:不是竹馬是白駒

  來到村塾後的第二個冬日悄然而至。一大早下了薄薄一層雪,有淡淡的霧氣彌漫在青色的山谷間,雪色霜花蒙在院子裡的枝椏和暗紅色的瓦片上,村塾放置了被爐和名為「掘ベアギコ」的炭盆,與院子裡的積雪想比,顯得格外溫暖。

  嘉永三年十一月七五三節,松本村有孩子的家庭早早做了紅豆飯,七歲的女孩子要做「帶解之儀」,是為了慶祝七歲女孩解下和服帶子開始打結的儀式。上輩子阿文七歲的時候母親還在,是她的媽媽幫她第一次穿正式和服打振袖結。這一世阿文沒有媽媽,既當爹又當媽的全能哥哥松陽便代替了母親的位置,任命的去廚房給阿文做甜甜的紅豆飯和黏黏的千歲糖。雖說君子遠庖廚,不過窮人沒那麼多講究。

  「這……這帶子應該怎麼系啊?」因為和服是松陽親手做的,阿文便好奇的拎起疊放的整整齊齊、縮緬面料的大紅色振袖和服看,結果看到那長達兩米半的八尺帶後就徹底驚悚了。

  她最不會系和服腰帶了啊,一定會系的鬆鬆垮垮的啊T-T。

  「一圈一圈纏嘍。」銀時挖著鼻孔,懶洋洋道。

  「你什麼時候養成了這麼不衛生的習慣啊?」阿文黑線的看著銀時挖鼻孔的動作,嫌棄道。

  「很省事不是嗎,至於衛不衛生什麼的,少年人要有朝氣啊不能總這麼嫌東嫌西的啊要像夕陽奔跑才對。」銀時耷拉著死魚眼沒精打采道。

  「歪樓了啊你絕對歪樓了啊你!屬你最沒有幹勁了你好意思這麼說嗎?原來你越來越死魚的眼睛也是因為懶不想睜大才形成的嗎?」

  「嘛嘛~你倒是穿上和服看看啊,松陽老師縫製得可認真了,我還看到針不小心刺破老師的手指了呢。」假髮急忙做著和事佬,不過顯然他的話題轉移的很成功。

  阿文輕輕撫摸著和服光滑的面料,眼簾垂下來,抱著和服不再說話。

  「既然做好了就是要你穿得啊,趕緊穿上試試。」

  銀時瞟了一眼沉默的阿文,仿若不經意開口。

  「嗯,你說得對!」阿文笑著使勁點了點頭,抱著衣服「蹬蹬蹬——」跑進她的小臥室。

  好半天沒看見阿文出屋,假髮和銀時對視一眼,找到阿文門前。假髮很懂禮貌的輕輕敲了敲門:「阿文,換好沒有。」

  門內傳來悶悶的聲音:「沒有……」

  呵?這麼長時間都沒換好?

  假髮偏頭看了看銀時,繼續道:「那……需不需要幫忙?」

  「……需要。」

  「我們進來了。」假髮說完便將門拉開,正好看見阿文襦袢是穿好了,但是和服外套卻鬆鬆垮垮披在身上,這姑娘焦頭爛額的舉著三米半的腰帶,不知如何是好。

  「嗯,不是告訴你一圈一圈的纏嗎?」

  「說得輕巧,你倒是試試啊。」要把白色細帶系好,要把下擺折返,要把腰帶打結部分事先留出來,要一圈一圈纏緊,還要打出符合「帶解之儀」禮節的結,在手頭沒有和服夾又是一個人的情況下,實在是……臣妾做不到啊!

  「作為一個女人連和服都不會穿,阿文你是來自星星的嗎?這就像不會做飯的鄉下老媽一樣,一點用處都沒有啊。」銀時撇著嘴,斜眼看著阿文,一臉嫌棄。

  「《來自星星的【嗶——】》這種設定在銀他媽世界就是天人喂是天人!!!不要侮辱我我是地球人!還有老媽就是用來做飯的嗎啊喂,老媽會哭的啊喂,會哭的滿臉血滿臉淚來找你的啊喂,快給我像老媽道歉啊喂,再用這種嫌棄的眼神看我小心我把你揍到連你鄉下老媽都認不出來啊喂!!!」

  這種情況下偏偏村塾放假,唯二的兩個學姐還不在,就剩這些趕也趕不走的臭小子,阿文這姑娘委實有些郁卒。還是假髮這個好閨蜜看不過眼,招呼銀時幫阿文的忙。

  松陽沒在講義室找到幾個孩子,於是就往臥室這邊找來,在看到在兩個人幫助下勉強把和服穿好卻穿得鬆鬆垮垮奇奇怪怪的阿文後,松陽沒給面子的笑出聲來。

  其實阿文覺得能穿成這樣就已經不錯了。

  假髮和銀時這兩個年紀小小的「純爺們」只看見過其他人穿好的大振袖,從來沒學過女式和服應該怎麼穿,如此這般都能稀裡糊塗的幫阿文穿好,還像模像樣亂七八糟的打好結,可見兩人觸類旁通一點就透,必然屬於天才。而阿文上輩子活了十八年竟然連一件七五三和服都穿不好,可見她就是一個廢柴。

  松陽身後名為高杉的小尾巴瞟了三人一眼,一聲冷嗤,暗罵笨蛋。

  最後還是松陽幫阿文把和服搞定,只見他雙手靈動,不一會就在阿文身後打好一個繁複而華麗的福良雀。讓阿文比較黑線的是,假髮和銀時倒是在旁邊看得很認真。

  「這樣就可以了。」松陽最後在阿文發間插了一朵小小的梅花,把繡著仙鶴的手袋放在阿文手裡,然後摸了摸阿文頭髮:「阿文今天很漂亮呢,荻城今天有《平家物語》的淨琉璃劇,吃完紅豆飯,跟哥哥去看怎麼樣?」

  「嗯嗯,我喜歡源義經!」阿文使勁的點頭,臉紅撲撲的,小腦袋還在松陽掌心蹭了蹭。

  高杉擠開阿文,看著松陽的目光滿是期望。

  松陽笑呵呵的摸了摸高杉的頭,接著注意到假髮的羡慕神色和銀時偏過頭卻有意無意的躲閃目光,便把幾個孩子的腦袋通通摸了個遍。

  唔……擁有內宮十二司的天子應該很不容易吧,皇后中宮女禦更衣……把這些醋罎子都處理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松陽心說。那一頓飯吃的極其不安生,整個餐桌都淪為銀時和阿文的甜食搶奪戰和保衛戰,終於艱辛的吃完,他帶著幾個孩子出了門,身後跟著四條小尾巴。他回頭看看這幾個孩子,阿文蹦蹦跳跳的跟在他身旁,高杉拉著他的袖子不想鬆手,桂如同往常一樣正正經經目視前方,銀時依舊走在最後懶洋洋打著呵欠。

  他想,他擁有的不是京都禦所清涼殿,不是朝堂內宮鶯鶯燕燕,而是一座由孩子們的愛堆成的松上村塾,一座,充滿了歡笑和朗朗書聲的家,他比天子要幸福的多。

   ……

  寒來暑往,鬥轉星移,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形容時間的成語不計其數,而孩子們不管多大在松陽眼裡依舊是孩子們。四年時間轉眼即逝,女生的青春期來得比男生早,這就造成了年紀最小的阿文現在的個頭比某人暫時高那麼一小塊,好多學生尤其是假髮和銀時在背後悄悄叫某人「矮杉」,而某人近些年的脾氣也越來越暴躁,性格越來越扭曲。

  直到有一次阿文拍著某人的肩膀,說:「矮杉不用擔心,個子矮又有什麼關係,只要成為心胸比誰都寬廣的武士就好了」時,某人怒火徹底爆發,銀時假髮首當其衝。

  松陽笑呵呵的看著他的孩子們長高長壯,看著他們隨著年齡增長而懂事成熟,欣慰與他們感情越來越好連打架次數也在逐年上升……

  等等,有什麼東西混進來了?

  阿文暗歎一口氣,看著因為打架被罰蹲牆角的銀時假髮高杉三人,將綁在腿上的沙袋系緊,活動活動手腳,做了一個起跑的動作。

  「呦,阿文,又來練跑,真努力啊。」田埂上有挑著擔子的村民經過,看見阿文,便調笑了一句。

  托前原這個大嘴巴的福,整個松本村都知道阿文在練跑。阿文抽了抽嘴角,心說村民也都是關心她,不能辜負了這份好意,便對彎著眉眼對村民笑了笑。

  「嗯,大叔早上好。」

  「現在百米能跑多少秒了?」

  「唔……最快一次是9秒72。」阿文捏著下巴想了想。

  「不錯不錯,真是努力呢,四年時間就到十秒以內了,都能當國家一級運動員了。」

  「找工作很難,當運動員倒也是一個出路呢!」

  揮別村民,阿文重新做好起跑動作。

  「阿文,這是我母親送你的女兒節禮物。」井上學姐溫溫婉婉走來,將一個包裹遞給阿文。

  阿文站起身,雙手接過,疑惑道:「這是什麼?」

  「打開看看啊。」

  阿文打開包裹,發現裡面還是個包裹,她黑線著拆開一層又一層包裹,心說這位母親大人太會耍寶了。最後的包裹只有阿文手掌大小,阿文小心翼翼的拆開,一枚花釵出現在阿文掌心。

  漂亮是漂亮,可怎麼是……菊花形狀?還是淡粉色的菊花?

  阿文抽著嘴角:「謝……謝謝伯母和阿馨姐。」

  她發誓,這個花釵,她是絕·對·不·會戴的。

  「母親說,女孩子就要戴些花兒啊繩兒啊什麼的,好看。而且菊花又代表著刀文化,正好能體現阿文不輸給那些天天揮刀的小夥子們的武士之心呢。」

  阿文陪著笑,揣著菊花釵,看著井上學姐溫柔可掬的笑臉,心說阿馨姐你難道真不知道菊花的另一個含義嗎?

  果然是她的思想太骯髒了嗎?可是井上學姐的笑臉怎麼看怎麼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

  送走井上學姐,阿文將菊花釵藏到房間深處,不打算讓它重見天日。回到村塾門口,阿文又一次重新做好起跑動作。

  「啊!!!」阿文捂著腦袋,一個橘子嘟嚕嚕的滾到地上。

  今天到底能不能讓她練跑了啊!!!

  阿文咬著牙抬頭,一隻偷偷逃掉牆角罰蹲的銀色卷毛噹啷著兩條腿,坐在院子裡的櫻花樹上。

  「抱歉~抱歉~」銀時說著抱歉,語氣裡一點抱歉的意思都沒有,還邊說便咬著橘子。

  「你在裝什麼越前龍雅啊混蛋,有本事你也不扒皮吃橘子啊!」

  「橘子皮又不甜,阿銀我才不喜歡不甜的東西。這練跑還沒放棄呢,阿銀我估計松陽老師就是在逗你,不想讓你學劍罷了。」

  「哥哥才不會這樣嘞,而且你看我現在已經能把時間縮到10秒以內了不是嗎,10秒來了,七秒還會遠嗎?」

  「不要抄襲名人名言。話說你為什麼要學劍啊?」

  「我要變厲害,然後保護哥哥。」阿文握拳,一臉認真。

  銀時瞥著阿文,一陣無語後,才緩緩開口:「阿銀我覺得老師可能不需要你保護,而且不是學了劍就能變厲害的吧,你已經很厲害了,開槍什麼的千里之外取敵首級什麼碉堡了啊。」

  「那也得給我能開槍的機會吧,要是還沒等我開槍就被KO那我不是慘了。

  銀時想了想,忽然明白了松陽的用意。

  速度,是阿文最欠缺的東西。可惜的是,阿文這個笨蛋,跑了這麼多年都不知道為什麼跑。

  她有時候反應挺快,情商智商也不低,怎麼一到她自己的事就這麼遲鈍。還是說,松陽老師的「心亂身之術」已經到了化臻的境界,中者這輩子都逃離不開,一舉一動永遠都會深受松陽影響?

  某種程度上,銀時真相了。

  到了晚上,夜色四合,村塾沉入一片寂靜中。所有的孩子都睡著了,只有松陽的房間還微微透出一點燭光。

  阿文的臥室就在松陽書房旁,隔著一道紙們,微弱的光線投在阿文身上,阿文眨了眨黑亮的眼睛,看著紙門縫隙裡松陽坐於案前寫信的背影,表情有些凝重。

  她的哥哥這樣忙到半夜,已經有一陣子了。

  四年時光,變化的有很多,能改變的也有很多。就算不刻意打聽,阿文也知道,外面的局勢已經越來越嚴峻。就連荻城,也漸漸有越來越多的天人,在街道上趾高氣揚橫行跋扈。而有著勤皇攘夷維新思想的吉田松陽會對如今的國情坐視不理?

  一定不會的。

  阿文抿了抿唇,坐起身,她想到她那至今沒能縮到七秒的跑步成績和至今未碰過劍的雙手,心裡有種沒有底的感覺。

  這樣的世道,她該做些什麼,又該怎麼守護?

  村塾外忽然傳來叩門聲,敲在木門上的「咣咣」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明顯。有不少孩子被吵醒,揉著眼睛互相問著到底是誰這麼討厭擾人清夢。

  阿文忽然打了個寒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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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四訓:不要哭,哭了不漂亮

  急促的敲門聲在夜色中格外明顯。

  松陽站起身,輕手輕腳的推開拉門,他以為阿文還在睡。不料在往院子走的時候,被一隻手輕輕拉住了衣袖。

  松陽回頭,正對上阿文可憐兮兮的眼神。

   「抱歉阿文,吵醒了你。」

   阿文搖了搖頭,「我一直醒著,哥哥,這麼晚是誰在敲門。」

   「這得哥哥打開門才知道啊。」聽到更加急促的敲門聲,松陽摸了摸阿文的腦袋:「阿文乖,繼續睡覺吧,哥哥去開門。」

   「我和你一起去!」阿文從地鋪上翻身起來,拉著松陽的袖子就是不鬆手。松陽無奈,只好用手整理一下阿文淩亂的頭髮,牽著她往門口走去。

   「松陽先生,很抱歉這麼晚打擾您。」門後是一個面目普通的人類青年,阿文忽然松了口氣。(有木有失望的感覺啊哈哈哈哈)

  因為此人突然到訪,定時要事相商,松陽在講義室裡擺了個屏風。阿文臥室和松陽書房就隔著一個薄薄的紙質拉門,松陽擺明瞭是不想讓阿文偷聽,就讓阿文睡在講義室屏風後面。

  半夜,當孩子們再次陷入沉睡中,阿文卻還是睡不著,她坐在屏風後面數手指,感覺自己身邊忽然坐下一個人,阿文回頭,在黑暗中模模糊糊能看到身旁人那淩亂的銀色卷毛。

   「阿銀?」

   「那個人身上的味道我很熟悉……」銀時聳了聳鼻尖,「他身上有股血味。」

   「……也不知道他們在屋裡說些什麼。」

   ……

  此時松陽的書房,青年對著松陽跪坐,將頭伏到了地面上。那是一個請罪的動作。

   「對不起松陽先生……」青年聲音裡有悔恨:「雖然您極力勸阻,但是我們……還是行動了。」

   「結果呢?」松陽暗歎口氣。

   「刺殺將軍德川定定,失敗。」

   「就你一個人回來,是不是他們都……」

   「有一名同志犧牲,其餘三人沒有死,他們助我逃出來給先生報信,只是他們沒能逃出,被定定抓進了大牢。」

   「受傷了吧,我給你包紮一下吧。」

  松陽語氣裡一如往常溫和,沒有責怪面前的年輕人。

   「沒……我沒事……」

   「都聞到那股血腥味了,不要勉強自己。」

   「那麻煩松陽先生了。」

   包紮完畢,青年抿了抿唇,猶豫良久才開口:「那先生,現在該……怎麼辦,」

   放到往常,這話他絕對說不出口,原本計畫刺殺將軍時,松陽就極力反對,認為如今並不是時候,從各個方面分析了此行的艱難與以後會造成的嚴重後果,但他們不但沒聽,反而覺得松陽窩囊不配為勤皇志士維新先鋒,而當他們真正實行了刺殺活動後才發現,松陽先生說得都是對的。而他們卻為這份愚蠢付出了代價。

  悔不當初。

   「你先回去避避風頭吧,不用擔心,我不會不管他們。」

  青年聽後眼睛就迸出光芒,他大喜過望的躬身行禮表示自己的感激。

  之後的日子裡,松陽變得更忙,雪片似的信件寄出去,收到的回信寥寥無幾。經常會有訪客來到松上村塾。有一次阿文經過松陽書房寥寥聽到幾句話,話裡有「將軍」、「開國派」、「戰爭」,還有阿文最在意的一句話:「沒有直接處死而是關押本身就是一個可疑的信號,很可能這就是一個陷阱,而且你現在就把往年的人情用掉,等你自己出了事,就沒辦法再開口了。」

  出了什麼大事,需要松陽動用以往所有的人際關係來解決?

  終於沒過多久,松陽放了孩子們的假,甚至沒像往常一樣桂和高杉想留下就把他們留下。村塾就剩下銀時和阿文。他把兩個孩子叫到跟前,輪番摸了摸兩個孩子的腦袋。

  「老師有點事情需要處理,最近忽略了大家,很抱歉。銀時年紀比阿文大,還是男孩子,雖然平時看上去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可是老師還是覺得銀時很可靠的樣子。之後能不能幫老師照顧一下阿文?」

  「還不一定是誰照顧誰呢,再說不是還有哥哥你嗎?」阿文拉住松陽的袖子,心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是啊是啊,阿文總是很獨立呢。那村塾裡的同學們就拜託阿文和銀時啦。」

  不對勁……很不對勁……

  為什麼松陽的語氣,這麼像……遺言?

  才不要……她才不要……

  「哥哥……」阿文蹙著眉頭,語氣急切:「就我和銀時兩個人照顧不好大家啦,你知道十幾歲的男孩子最難管,他們只會聽哥哥的話沒有哥哥我沒辦法……」正說著,聲音裡就帶了哭腔。

  她想起前些日子,她在整理哥哥桌案時,不經意發現的那張寫著一首七言詩的紙,上面一句話,她至今仍記憶尤深:

  ——軀體雖葬武藏野,枯骨猶唱大和魂。

  字字句句,滿懷著以身殉道求仁得仁的決絕。

  他哥哥到底是,意識到了什麼?

  而銀時,卻想到了松陽上的最後一堂課。

  ——諸位,將來你們將學到許許多多,當然,只要不停下腳步,必然會遇到種種困難,也會碰壁。這種時候應該怎麼去做,全由你們自己決定,我是否能一直陪伴在你們身邊,不得而知。所以,我要提前把這句話告訴大家……

  那句話是什麼來著,他怎麼忽然想不起來了呢?

  松陽伸出手,微笑著,將溫暖的掌心覆在阿文似水煮過的眼睛上:「不要哭,美麗的人哭是一種罪過。」看到成功把阿文逗笑,松陽便接著說:「銀時也是,不管何時,都要笑著面對一切困難。」

  「可是……」

  「眼淚呢,是一種能夠將心裡的痛苦一起流出來的東西,但是無論是怎樣的痛苦,眼淚都不過是暫時的解藥。既然想要成為堅強的武士,就要有笑著面對一切的器量。」松陽蹲下身,抱住兩個孩子,將額頭抵在他們的小腦門上,在他們耳側輕輕道:

  「加油,你們可都是我的驕傲呢。」

  眼淚這東西啊,是流出來就能把辛酸和悲傷都沖走的好東西。可等你們有一天長大成人就會明白,人生中還有眼淚也沖刷不乾淨的巨大悲傷,還有難忘的痛苦讓你們即使想哭也不能流淚。所以真正堅強的人,都是越想哭反而笑得越大聲,懷揣著一切痛苦和悲傷,即使如此也要帶著它們笑著前行。

  有敲門聲響起,松陽拍了拍兩個孩子的腦袋,便起身去給來客開門。

  「啊哈哈哈哈……松陰先生好久不見啊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話要說:

  1、「不要哭,美麗的人哭是一種罪過」為聲優梗,出自《最遊記》沙悟淨,聲優和松陽老師同為山寺宏一。

  2、「眼淚這東西啊,是流出來就能把辛酸和悲傷都沖走的好東西。可等你們有一天長大成人就會明白,人生中還有眼淚也沖刷不乾淨的巨大悲傷,還有難忘的痛苦讓你們即使想哭也不能流淚。所以真正堅強的人,都是越想哭反而笑得越大聲,懷揣著一切痛苦和悲傷,即使如此也要帶著它們笑著前行。」這句話是尾美一說的。松陽老師始終都在微笑,就連被捕時也是如此,所以桃子覺得,關於這點松陽老師應該也是持有相同觀點。

  3、猜猜最後出來的人是誰? 


第26章 第二十五訓:拉鉤上吊,一言為定

  「阿文,銀時,給你們介紹一下。」松陽將兩個孩子叫到跟前,「這位是土佐鄉士,阪本七平先生。」

   「啊哈哈哈哈,阿丈金時你們好啊,松陰你這兩個孩子真是太可愛了啊哈哈哈哈哈……」

   阿文看了看豪放大笑的卷毛頭七平先生,又看了看炸毛的銀時和快要笑成面癱的哥哥,邊抽著嘴角邊掏了掏耳朵。

  這人聲音太大了啊。

  其實相比較而言,假髮腦洞開得還不算太大,也能算是是正常人。阿文有一搭沒一搭的心說。

   「那這兩個孩子就拜託你了,七平。」

   「哥哥?!!!」

   「老師?!!!」

   阿文拉住松陽手,驚得忘記了該說什麼,就連一向不太善於表達感情的銀時都不自覺的拉住松陽的衣角。

   「阿文,銀時,我拜託七平先生照顧你們一陣子,你們要聽話啊。」松陽微微蹲下身,微笑著摸了摸兩個孩子的小腦袋。

   「哥哥,我不要別人照顧。土佐藩很遠,不在哥哥身邊阿文不放心。」

   「松陽老師,阿銀我才不需要別人照顧。」

   「阿文,銀時,我呢,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怕到時候顧及不到你們。」

   「我都這麼大了,自己能照顧自己。」銀時和阿文異口同聲道,他們兩個互相看了眼對方,再次一同開口:「有什麼事情需要避開我們才能做嗎?」

   「啊啦~同步率這麼高,這樣我就放心啦!」松陽笑眯眯道,看到兩個孩子狠狠瞪著對方互相用眼神較量,仿佛能聽到有種嘶嘶啦啦的電流聲音後,他笑意漸漸加深:「如果有你們在,我會沒辦法安心做事的,放心,等辦完事情我就接你們回家。」

   「真的?」

   「不騙人?」

   「嗯,不騙人,我們拉鉤,不過你們也要答應我,在我回來前,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大家。」松陽溫柔的笑著,清秀乾淨的眉眼彎成兩道月牙,他向兩個孩子勾起小指,此時的樣子也頗像一個孩子。

   阿文相信松陽說得一切,要比她對自己還要篤信。因為她的哥哥,吉田松陽,從來沒有騙過她。

   「指切ベァモネモ噓コゆギヘ針千本ソネエ」

  拉鉤約定,說謊的人吞千根針。

  松陽蹲下身的一瞬,在銀時耳邊輕輕說:「銀時,老師把阿文交給你了。」

  銀時揉了揉淩亂的卷毛,眨了眨眼睛,雖然覺得有點麻煩,不過還是微微對松陽點了點頭。凡是老師的囑託他都會盡力完成。他偏頭看了看那個被老師捧在手心裡的小姑娘,她對老師和他之間的約定一無所知,雖然眉眼中仍有著擔憂,卻依舊笑得溫軟,正和阪本七平說著話。

  銀時忽然發現,其實阿文的笑容很像松陽老師,溫暖乾淨,但仿佛又比松陽老師的清雋多了一股子甜味,到底像什麼呢?他捏著下巴想。

  唔,對了!他輕輕敲了一下手心。是甜甜的草莓牛奶糖!

  兩個孩子坐上阪本七平的牛車,一路顛簸著往土佐藩方向而去。松陽微笑著目送他們走遠,等到馬車的影子消失在地平線後,他的眸中笑意漸沉,眉微微蹙著,嘴角卻還在勉強上挑著。

   「哎呀,這次可能得吞千根針了,對不起,阿文銀時,我可能,沒法接你們回家了。」

  ……

  阿文一動不動的縮在牛車的角落,銀時抱著松陽老師送給他的刀,隔著車窗的簾子默默的看被車輪卷起灰塵的官道。兩個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阿銀,我……後悔了。」默然良久,阿文看了看車外阪本七平的身影,忽然小聲開口。

  「嗯,什麼?」銀時一時沒反應過來,茫然的看著忽然開口說話的阿文。

  「我說,我後悔了,我們不應該就這麼離開村塾,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裡很亂,總感覺有事情要發生,總感覺,以後再也見不到哥哥……」阿文語無倫次道,目光求助一般的投向銀時。

  仿佛一切陰謀詭計和腥風血雨,在這段時間裡慢慢鋪陳開,卻讓她看不真切。

  「嘖,女人就是麻煩。」銀時其實也有同感,只是沒好意思說出口。他耷拉著眼睛想了想,說:「我們偷偷回去吧。」

  「不愧是一起長大的發小!!!」阿文彎著眉眼,她想回去,本來就想找銀時做盟友,沒想到兩個人想到一塊去了。她使勁拍著銀時的肩膀,銀時耷拉著死魚眼,青著臉把阿文的爪子拍下去。

  月黑風高夜,正是殺人放火花前月下有事辦事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理想男女乾柴烈……咳……的好時候,阿文和銀時悄悄從牛車裡探出小腦袋,只見阪本七平先生抱著刀倚著樹幹坐在火堆旁打瞌睡,銀時給阿文做了個手勢,兩個孩子躡手躡腳的下牛車,繞過火堆,悄悄往村塾方向走。

  阪本七平悄悄睜開一隻眼睛,看了看兩個孩子的背影,勾唇笑了笑,呼嚕聲反而更大了。兩個孩子聽見這「香甜」的鼾聲,互相看了一眼,抬腿就往回村塾的路跑。

  年輕真好啊,衝動真棒啊~~嘛嘛,明天再回去接他們好了。阪本七平想。

  雖然只走了半天,但牛車速度慢,三人並未出荻城範圍,可銀時和阿文還是跑了大半宿。這個時候,體力的差距顯得尤為明顯,雖然阿文能把百米跑控制在十秒以內,不過那看得只是爆發力,論體力,阿文根本比不上銀時這個男孩子。

  一路上,為了顧及阿文的體力,銀時放慢了自己的速度。兩個人跑跑停停的回到松本村,站在村外,剛剛松了口氣,卻忽然被村裡山包上沖天的黑色煙塵和映紅大半邊天的火光攝去心神。

  那個方向,是村塾!!!

  阿文瞬間白了臉唇,冷風吹來,她打了一個寒顫,銀時突然瞳孔縮小,反應飛快的先阿文一步往村塾跑去:「松陽老師——」

  兩個孩子拼命的往村塾跑,其間阿文被田埂間的碎石絆倒,手心和膝蓋被劃破,血順著袖管往下淌,可她就像什麼也感覺到一般,只知道往前跑,往前跑……

  快一點,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啊……

  沖天的火光裡,到處都沒有松陽的身影。

  火,好大的火,鋪天蓋地全都是火,火舌像一條惡龍,一口一口吞噬著他們的家園,到底是哪條樑柱倒下,到底是哪間屋子傾塌,他們無暇顧及,倘若沒有松陽,哪裡還是他們的家?

  明明如此灼熱的溫度,為什麼會讓人有種絕望的冰涼?

  兩個孩子怔怔的站在村塾門前,灰黑色的嗆人煙塵刮到兩個孩子臉上,忽然銀時像瘋了一般往村塾裡沖。阿文都快要崩潰了,可還是及時在銀時身後死命攔住了他的腰。

  「你瘋了嗎阪田銀時,這樣找死是想辜負哥哥帶你回來的心意嗎!!!」

  「你放開我!!!」

  「我哥哥才不是會死在這種大火裡的人,我哥哥是個蓋世英雄,他說過會接我們回家,就一定會身披金甲聖衣踩著七彩祥雲來接我們。」正說著,聲音裡已帶了哭腔。

  銀時動作僵住,慢慢不再掙扎,他默然的看著阿文攔在他腰上、因為太用力不過血而蒼白的手指,良久,他甩開阿文的胳膊,輕笑了一聲,笑得卻比哭還要難看。「老師才不是至尊寶呢,老師明明是要成為武士王的男人!」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好好保重自己等——」還未說完,阿文突然被銀時推倒,一抹白光閃過,有刀鋒擦過銀時胸前,帶起一串血珠子。

  「阿銀————!!!」

  銀時後退一步倒在地上,他撐著兩隻手做起來,衣襟裡掉出一本被刀鋒劃破、染上一道血跡的藍皮課本,書裡的一字一句,全都是松陽就著夜半燭光,一筆一劃親手謄下。

  這本書救了銀時一命。

  阿文瞳孔忽地縮小,她迅速掏出□□,剛摸上扳機,卻被人一把打掉,禪杖重重壓在她身上。銀時瞬間拔刀,劍光閃過,身前一個天人倒在他的居合斬下,後背卻被禪杖擊中,多根禪杖輪番上陣,被迫將他也壓跪在地上,松陽送給銀時的刀被天人一下杖擊,掉落地面。

  「太弱了啊,地球的猴子們真是太弱了,捏死你們就跟捏死蟲子一樣容易。」陰涔涔的聲音漸漸接近,一個頭戴斗笠手執禪杖的綠皮天人從村塾後身繞出,停在兩個孩子面前。

  綠膚紅眼,斗篷斗笠,極其眼熟的可憎面目和著裝,卻不同阿文之前槍殺的那個天人。這個天人渾身散發著陰冷的氣息,至讓人想到「危險」這個詞。

  「臭和尚,老師被你們抓哪去了!!!」銀時眼睛裡閃著凶光,掙扎著想要從禪杖下脫身,結果卻是徒勞。

  「阿銀,被侮辱和尚,我所知的和尚是很好的人。」阿文死死盯著面前的天人,事關松陽,她把所有畏怯扔掉,睥睨而驕傲的在塵埃裡抬起頭,將一口血吐到綠皮天人的衣擺上:「呸,真是讓人作嘔,外星球的爬蟲都滾出地球去,別用你們骯髒的手碰我哥哥!!!」

  天人看著匍匐進塵埃卑微到泥土裡的兩個人,他們一身狼狽,滿臉黑灰,眼睛卻仿佛像夜晚的狼一樣亮著光,亮得讓他覺得刺眼。

  被踐踏的國土,被剝奪的人權,被禁錮的親人,被燒毀的家園……連你們的幕府都已如草偃伏,仰仗天人的鼻息生存,這些地球的猴子,這些人生的敗者,這些自稱武士的人,憑什麼還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

  成王敗寇,這些人有什麼資格還擁有這樣的目光!!!

  他低頭瞧了瞧被阿文一口血污了的衣角,隱藏在斗笠下的目光似刃,森然一笑,表情陰鷙,他將手慢慢抬起——

  「如果你敢對我的孩子們動手,那我也不會乖乖跟你們走。結黨營私的人是我吉田松陽,可要逮捕我那也是幕府的事情,似乎和你們天道眾沒什麼關係。」

  有清越嗓音從村塾側面傳來,銀時和阿文抬頭,看見被押送過來的松陽。

  看著清冷月光下的漸漸出現的身影,阿文和銀時拼命掙扎起來,卻被天人的禪杖狠狠壓住不能動彈。

  「哼。」綠皮天人放下手,很明顯,剛才他是要向兩個孩子動手,卻被松陽及時阻止。松陽雙手被縛,在天道眾的押送下緩緩轉身,離去。

  「老師——!!!」「哥哥——!!!」

  身體動啊……動啊……快動啊……怎麼動不了呢……

  雙手觸碰不到……為什麼觸碰不到……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弱……

  銀時和阿文拼命的掙扎,卻逃不出壓在身上的桎梏。淚水終於從銀時臉側滑下,一滴一滴滾落到松陽老師身後,滾落在,他們被盡毀的家前。

  「銀時,之後就拜託你了,沒什麼好擔心的,我一定很快就會回到大家身邊。」松陽語氣和緩,卻清晰明朗,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他停住腳步,在月光下緩緩回頭,臉上,是一如既往從容不迫的溫柔:「所以在那之前,請保護好同伴們,保護好大家。一言為定哦。」接著,他將目光轉向阿文:「阿文,你也一樣,和大家一起等我回來,我們約好了。」

  他轉過身,縛在身後的手,勾起一隻小指。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松陽老師——————!!!!!」


第27章 第二十六話:沒人給擦的眼淚,我不會流

  大火燒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火才漸漸熄滅。消息靈通的村塾學生們陸陸續續趕來,卻發現村塾已經被毀,而他們希翼那個能帶他們重建村塾的人卻不見身影。有眼尖的學生看見像破抹布一樣倒在地上的阿文銀時兩人,將他們扶起來,看見他們的表情,心下忽的一震,有種不好的想法升上心頭。

   「喂喂,銀時,阿文,醒醒神,到底出什麼事了,老師呢?」假髮扶起阿文,用袖子擦了擦阿文灰塵和血夾雜、狼藉不堪的臉頰。

  人群裡忽然伸出一隻手,扯住銀時衣領,狠狠把他抵在村塾廢墟外的紅楓樹幹上,「混蛋你給我說話,松陽老師哪去了?!!!」

  銀時眼神慢慢彙聚,高杉的手抵住了他脖子,掐的他快喘不過氣。「老師,被抓走了……」

  「你說什麼?!!!」

  「我說……」銀時低著頭,劉海擋住他的眼睛,他一把甩開高杉,高杉一時沒反應過來,被銀時大力推倒在地上。「老師被抓走了,抓走了,你聽不懂嗎?」

  高杉怔了怔,不敢置信的回望銀時,直到他的手也開始微微顫抖,才一把撲向銀時,將他後背狠狠撞向楓樹,樹葉紛紛揚揚落在兩個人身上。「那你呢,那你當時在哪裡,你怎麼不阻止,為什麼沒救下老師,你都幹些什麼了,廢物,你怎麼不早點……」

  拳頭落在銀時身上,銀時本想反抗,卻抬了抬手,最終無力的垂下,高杉罵到最後,也不知道是在罵誰,任誰都聽出他語氣裡的自責。

  如果早一點趕來,如果能再快一點,是不是結果就能不一樣……

  「你們倆別打了!」阿文被假髮扶穩後,看見銀時一點也不反抗的承受著高杉的拳頭,簡直就像自虐一樣,看不下眼的她跑去分開銀時和高杉。「現在不是打架的時候。」

  「你那時候又在幹什麼,當拖油瓶嗎?!」高杉指著阿文。「是,你冷靜,你一直很會拉架很會當和事佬,老師對你那麼好,現在他被抓,你連滴眼淚都沒流過一滴,沒見過你這麼無情無義的!!!」

  「高杉,你說得什麼渾話!!!」銀時皺著眉,厲聲道。

  不管怎樣,高杉的話說得都太過分了。

  「是,我是拖油瓶!我什麼也沒做到,可你又懂什麼啊!!!」阿文扯著高杉領子:「我為什麼要哭,能給我擦眼淚的人都不在了,我為什麼還要哭!」她眼睛裡的水光漾了漾,在快要彙聚成海的瞬間,被她狠狠一仰頭,仿佛這樣便能倒流回心裡。「我吉田文就算是哭,也要等到把能給我擦眼淚的人救出來,在他面前哭!!!」

  有晨間微光透過斑駁的樹影,打在這姑娘單薄的肩上,身後望去,她的脊背筆直。

  高杉怔住,之後緩緩鬆開揪住阿文衣領的手。良久,周圍沒有任何人說話,最後是假髮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我們……應該怎麼做?」

  「聽七平先生說,幕府現在正在到處抓攘夷志士,看昨晚情形,哥哥是被扣上結黨營私的罪名被抓,那麼只要能證明哥哥無罪即可。哥哥一直在這鄉村當教書先生,一舉一動都映在大家眼裡,哪來的時間組織黨派,只要找到人證,拿到村裡和荻城的聯名上書證明哥哥無罪說不定就可以救出哥哥來,大家現在回去找家中大人要簽名和指印,等傍晚我們在這裡集合,再去找長州藩主做人證。」

  「這倒是個好辦法。」

  「事到如今,只好拼一拼了。」

  ……

  「那我們約好了,一定要回到村塾來!」阿文翹起小指,對著村塾的大家說。

  事實證明,阿文沒有白活那十八年,此時她儼然成為正六神無主的村塾學生們的主心骨。但事實也證明,她還是太過天真。她把人性想得太過簡單,她並沒有嘗過那種走投無路後的人情冷暖。更何況,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上面打定主意讓你把罪擔著,你以為還能靠幾個簽名和指印就扭轉乾坤?

  有些約定,註定實現不了。

  假髮是最先回來的人,他跑著回到了家,迅速找身為長州藩士的父親要來簽名和指印,又跑著回到村塾。他以為以他家離村塾這麼遙遠的距離,等他回來村塾的大家估計也都回來了,可是沒想到,村塾廢墟外,只有阿文和銀時兩個人在。

  「怎麼就你們兩個,其他人呢?」

  「還沒回來。」阿文皺著眉,有種不會再有人來的預感。

  「再等等吧,他們一定會回來的。」桂找了個地方蹲下,心中焦急,為了緩解緊張情緒和銀時阿文一起數著落葉。

  直到午後阪本七平找來,依舊沒有第二個孩子再回來。

  阪本七平皺著眉看著村塾蕭瑟烏黑的廢墟,心下愧疚,如果昨天晚上和兩個孩子一起回來就好了,雖然不見得能救下松陽,但也不會讓兩個孩子受這麼大的心理創傷。他低著頭看著排排蹲的三個孩子,在從阿文口中知道一切經過後,他彎下腰,伸手從地上一一拉起他們。

  「別等了,他們不會來的。」

  「不行,一定……他們一定會回來,就算是……至少還有一個人會回來。」假髮皺著眉,語氣焦急卻認真。

  銀時和阿文都知道,他說的那一個人是誰。

  可是從陽光高照等到霞滿長天,從日頭西沉等到宵月東升,高杉還是沒能出現。

  三個孩子商量著今晚先住假髮家,明天再一家一家找。七平歎了一口氣,不忍心打消這三個孩子的積極性。

  第二天一早,假髮銀時阿文早早起床,先去了最近的井上家,阿文上前敲門,門內傳來腳步聲,有人開門後問了一句「你們找誰?」

  「你好,我找阿馨姐,我們是松上村塾的——」

  還沒等阿文說完,開門的人聽到松上村塾,瞬間把門關上。碰了一鼻子灰的三個人皺眉互相看了看,決定還是先去下一家。

  不知走了多少學生家,沒有一家給他們開了門,完全不明白發生什麼事的三個人漸漸失去信心。

  站在前原家的大門前,這一次換成假髮敲門,三個人明明聽見門後有腳步聲,卻沒有任何人來給他們開門。阿文抿著唇,拉著假髮和銀時,繞到前原宅側面,在一個小窗子上敲了敲。

  「是……阿文啊?」

  窗子後露出一張臉,顯然是前原學姐。

  「前原,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們不是說好——」假髮蹙著眉,話說到一半,被前原捂住嘴。「小聲一點,我父母離這裡不遠,小心被他們聽到。」

  「小誠姐,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父母把我關起來了,說現在幕府發起文字獄,開始到處掃蕩,有點嫌疑的人就要被抓進大牢,讓我不要管老師的事情,免得引火焚身。估計不只是我,好多學生都被關在家裡不讓出來……啊!!!我父母要過來了,不能和你們說了,等我能逃出去再去找你們想辦法。」

  假髮銀時阿文面面相覷。

  就是這個原因嗎?就是這個可笑的原因,就是因為怕受牽連,所以才關起自己的兒女,置他們孩子的恩師不管不顧。

  這世道,真是有夠冷漠有夠自私的了。

  銀時握住拳頭,阿文低下頭,假髮咬著牙,忽然他們齊齊說了一句:「我們再去最後一家!」

  說完,三人愣了愣,便相視一笑,雖然笑得都很難看,卻並沒有喪失希望。

  沒錯,還不到走投無路的地步。

  三個人跑到高杉家的大院,在圍牆外轉了好幾圈,決定悄悄爬牆進去。假髮打頭往上爬,剛爬到一半,忽然被從牆頭跳下來的人砸到,兩個人滾到地面,摔得鼻青臉腫。

  「疼疼疼——你是傻子嗎,看見人不會躲嗎?」高杉頂著一腦袋包說。

  「你才是傻子呢!你見過爬牆還能橫移的嗎?肉球都做不到這種特技!」假髮頂著倆青眼圈道。

  「少爺——少爺不見了!!!快來人——」四個孩子聽到圍牆內傳來的喊聲,高杉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喊了一句:「跑!」四個孩子撒丫子就跑,直到身後不再傳來「追兵」的聲音,這才松了口氣,三個男生一屁股坐在地上,爆發力強的金牌短跑冠軍阿文倒是還有點女孩子樣的倚著牆喘氣。

  過了一會兒,等四個孩子把氣喘勻,他們互相看了看,忽然笑出聲來。

  「矮油矮油,沒想到那個大少爺『高杉君』也有這麼狼狽的時候哈哈哈笑死我了。」銀時指著高杉鼻子,一點也不給面子的大笑。

  「矮杉,你跑的原來也蠻快的嘛~」阿文捏著下巴打量高杉。

  「我果然沒看錯你,高杉!」假髮還一本正經的拍拍高杉的肩,還細心的把他頭髮上的樹葉順手拿走。

  「你……你們幾個……」高杉哆嗦著手指著三個衣冠禽獸之敗類,額頭浮起一片十字路口,卻忽然詞窮,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們還不到眾叛親離的地步,他們還不是孤軍奮戰,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

  沒什麼……好擔心的……

  一定……

  阿文垂下雙眼,看著自己勾起的小指,在三個男孩子的笑聲裡,低聲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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