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蘇醒
「哈哈,真的跟妳母親越來越像了呢,不僅是長相,連脾氣跟個性也跟朱夕一模一樣!」
「現在妳的劍術只是空有形式罷了,若妳真的想要將陽炎的力量給發揮出來,那妳必須找到妳真正想守護的東西。只有那想要守護重要事物的心情,才是將劍及招式發揮自如之道!」
「抱歉,我知道螢火妳對妳舅母的維護,但是,保護十六夜他們母子的事情我只能拜託妳了!」
「如果是螢火妳的話,一定能讓他有所改變的……」
「唉呀,我們的螢火怎麼能那麼可愛,真想把妳一直留在我的身邊、不把妳給嫁出去呢!」
「有些男人喜歡的是能站在他身後,默默支持他、讓他無後顧之憂的女人,有些男人則是需要能夠和他並肩奮鬥的女人,妳覺得他是哪一種男人呢,小螢火?其實,我說這些並不是讓妳為男人而改變自己,而是讓妳想好,妳到底是哪一種女人,應該選擇哪一種男人作為妳的伴侶。」
「傻孩子,妳怎麼就固執地認為他之後會變得跟他父親一樣呢?嘛,雖然他的確有許多地方都跟他的父親一模一樣……好了,我們可愛的螢火別哭喪著臉嘛,反正舅母會陪著妳的!」
「去吧,既然是妳舅父親自拜託妳的,不用顧忌我這邊。況且,讓他欠下妳一份情也不算壞事!」
「哼,每次都栽在母親的小把戲上有意思麼?」
「可笑,低下的人類所做的食物也能讓妳這麼喜歡?」
「自不量力!我不需要妳的幫忙,更不用妳的保護,給我安份地留在這裡別動!」
「隨便妳……不過,居然認為我會喜歡上人類的女人,真是愚蠢至極!」
「螢火。」
「我們的小螢火∼∼」
「螢。」
眾多的聲音充斥在腦袋裡,再加上有許多記憶畫面都在還沒來得及捕捉前就一閃而逝,讓在沉睡中的螢火忍不住難受地皺起了眉。等…等一下,那是…那是誰…那是…誰的聲音……
在混亂的意識掙扎了不知道多久後,原本一直緊閉著眼的她忽然睜開了雙眼,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這裡是哪裡?完全沒有印象,但是…這裡有種好熟悉的味道……等到腦中的昏眩感散去、不再是一片空白時,她才艱難地轉動著乾澀的眼睛,查看著自己的周遭,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鋪著柔軟皮草的地上,而她所處的地方像是在一個岩洞裡,洞外的光線讓她下意識地瞇起了眼,過了好一會才又重新睜開。現在…是清晨?還是……
她試著想要站起身來,但是不管是前腳還是後腿都感到十分僵硬,只是簡單的彎曲一下也有困難。嘗試了好幾次、好不容易感覺到自己的關節不再那麼僵硬後,她這才又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現在的狀況十分虛弱,即便能夠順利地從地上站起來,但是四隻腳卻不停地顫抖著,還沒能邁出幾步便踉蹌了好幾下,甚至還重重摔在了沒有鋪著皮草的冰涼堅硬的岩石地上。
咬著牙再次站起來後,她便又繼續跌跌撞撞的洞口的方向走去,但是到了洞口處時她卻突然停下了腳步,謹慎地盯著空無一物的半空中看著。那是…結界?強度…唔,很強,是擔心我在清醒之後跑出去才設置的嗎?
用著僅剩不多的氣力和精神觀察了會後,她才試探性地踏出了左前腳,發現這個結界不會對她造成傷害後她這才放心地走了出去。
等到整個都走出去後,她又盯著洞口的看了好一會,隨後便將腳邊的小碎石往那個方向踢了過去,並且在看見那顆碎石像是碰到一到隱形的牆而被彈開時不解地皺起了眉。所以,是為了防止有人進入那個洞穴嗎?原因…是以為我會一直無法恢復意識、擔心有人會進去幫我才設置的?還是…擔心有人會攻擊我才設置的?
思索了一會後她便放棄思考,一來是因為現在她完全沒有頭緒也沒有線索可以聯想,二來是因為她也沒有那個餘力可以思考,所以再次看了那個洞穴後,她便轉過頭看了眼四周,隨後便發現她對這個地方完全沒有印象,但卻有種十分強烈的熟悉感。
她試圖要想起些什麼,但記憶卻是一片空白,而且在回想的時候還伴隨著一陣劇烈的頭疼,讓本來狀況就不是很好的她又失去了站著的氣力,再度跌到了地上。
就在她正躺在地上困難地喘著氣的時候,她忽然感覺到有一股很強的妖氣正往她所在的地方接近,連忙抬頭往傳來妖氣的方向看去,下一刻,她便看見了一團光球降落在她的面前,在光球碰到地面的同時光也突然散去,一個穿著華麗的女子也就這麼出現在她的面前,而那個女子的身後還站著兩個仕女裝扮的女性以及幾個侍衛裝扮的男性。
看到這個陣仗,她反射性地後退了一步並且做出了預備攻擊的姿勢,即便,以她現在的狀態絕對不可能在面對這麼多人時全身而退,即便,那個站在最前方的女人讓她覺得十分熟悉,還讓她有一種想要親近的衝動。
像是沒有注意到她的戒備一樣,那個女人一個人走向她,並且露出了欣喜的模樣,「剛才感覺到有人觸動了結界,所以特別過來看了看,原本以為是有人入侵了,沒想到居然是小螢火妳!」
小螢火……聽見這個似曾聽過的稱呼,她愣了一下,但是不僅完全想不起來關於這個稱呼的記憶,頭還開始疼了起來,只不過沒有像剛才那樣嚴重,只是悶悶地疼著。
「小螢火還是跟以前一樣呢,特別喜歡維持著犬妖的形態,」就在她等著這股疼痛過去的時候,那個女人又開口了,只不過這次的語氣從欣喜變成了無奈,「就不打算變成人的型態、好好跟舅母說說話嗎?還是說隔了兩百年,小螢火已經忘了該怎麼化成人形了嗎?」
隨著那個女人的話,螢火的腦中忽然一閃而過如何從犬妖的型態變成人形的方法,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裡一直有一道聲音、讓她按照那個女人的話的想法,所以看著那個女人思索了一會後,她便順從地化成了人類的形態。
在她變成人的那一刻,那個女人也馬上走向了她,並且抬起手來覆到她的臉上,「長大了,變得更加標緻了呢,也是,畢竟也過了兩百多了……」
發現那個女人忽然從欣喜的語氣轉換成了惆悵,螢火有些不解地皺起了眉,微微張嘴想要詢問,只不過很可能因為沉睡了兩百年的關係,她的喉嚨十分乾澀,讓她根本發不出聲、說不出話。
看見她這個樣子,那個女人輕笑了幾聲,「真是,我都忘了小螢火妳才剛醒呢,我們還是先回去,讓妳先好好休息一下再好好聊一聊。」
說完之後,那個女人便向身後的兩個仕女使了個眼色,而她們也迅速上前過來一人一邊攙扶著螢火,並且朝她傾身行禮,「還請您忍耐一下,螢火大人。」
確定有人照顧好她後,那個女人便揮了揮衣袖,而剛才那個光球又再度出現、包裹住她們一行人,然後往先前螢火覺得熟悉的方向飛去。
沒過多久,螢火就感覺到她們在降落,而在光球消失的那一刻,她發現她正處在一個偌大的庭院中,從池塘、人造假景的規模大小以及她視線所及能看到的建築來看,他們來到的地方是一座占地整座山頭的氣派宮殿。
這裡…這裡是……在,環顧整個庭院的時候,有幾個畫面以及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她的腦中閃過,但是她卻完全來不及捕捉,只有強烈的熟悉感留在她的心裡,她下意識看向同樣讓她有著熟悉感的女人尋求線索,只不過在兩人對上眼神的那一刻,那個女人卻突然抬起手來摸了摸她的臉,「睡了那麼久了,小螢火先去好好泡個澡吧,待會我讓大夫過來給妳看看,嗯?」
聽見她那微微上揚的詢問尾音,螢火反射性地點了點頭,而見她如同兩百年前時那樣乖巧,那個女人微笑著輕拍了兩下她的臉頰,然後對著攙扶她的那兩個仕女說道:「一葉、二葉,螢火就交給妳們了。」
「是!」恭敬地朝她點頭後,被喚作一葉和二葉的仕女便小心地帶著螢火離開了庭院。
在她們的帶領下,螢火可以嗅得出來空氣中的水氣越來越重,而這股水氣中還帶著點硫磺味及熱氣,沒過多久,她們便到了一間有著一座大浴池的浴室。
是引了天然的溫泉水吧……儘管溫泉所帶有的硫磺味有點刺鼻,但對於身體虛弱、光是走了一小段路就出了不少冷汗的螢火來說卻是可以接受的,而就在她思索要用怎麼樣的方式告訴那兩個看起來就十分盡責的仕女自己希望能夠單獨沐浴的事情時,一葉和二葉便主動提出告退、會在外頭守著的話,並且在走之前留下了乾淨的衣物在池邊,還替她解開了腰上的結。
對於她們這樣善解人意螢火十分滿意,在確定她們走出浴室後,她這才脫下身上的衣物,小心地踏入了浴池裡,讓自己整個身體浸到了溫泉中。
不知道是不是溫泉起了作用,還是因為有著足夠的休息時間的關係,泡到最後她覺得自己的狀態恢復了許多,甚至還舒適到讓她昏昏欲睡了,要不是一葉在浴室外出聲提醒她泡太久不好,她可能真的要睡著了。
微微晃了晃頭讓自己清醒一些後,她便迅速踏出了浴池、披上了先前放在池邊的衣物,而正當她試圖自己穿上浴衣時,一葉和二葉就自行走了進來,一個替她穿衣,另一個則是幫她擦拭著頭髮,等她的頭髮幹了差不多了、衣服也穿好,她們這才領著她出去。
走了不短的一段後,她來到了一個已經鋪好床墊的房間,裡面除了坐著剛才那個女人和幾個仕女外,還有個身上帶著藥草味的男人。
大概知道那個男人就是先前那個女人提過的大夫,所以螢火只是微微蹙起了眉,隨後便順著一葉的攙扶坐到了床墊上,並且毫無異議地喝下了二葉喂到她嘴邊的藥。
在她將整碗藥都喝完後,那名大夫便執起她的左手,開始診斷著她的身體狀況,沒過多久他便放下她的手,轉身對那個女人說道:「螢火大人身上的傷全都痊癒了,不過還需要靜養一陣子才能恢復到以前的狀態。」
即便聽見他這麼說,那個女人還是有些不放心,「確定都痊癒了?不會有其他的問題或後遺症麼?」
「兩百年前螢火大人所受的傷勢都痊癒了,脈象感覺起來也沒有異狀,只不過還是有些事情是要詢問過螢火大人後才能知道的。」沉默了一會後,男人又再度轉向了螢火,用著恭敬的語氣說道,「螢火大人現在能說話了嗎?如果沒有辦法的話……」
「那個……」沒等他說完,螢火便看向他身旁的女人,用著剛恢復、還帶著點沙啞的聲音說道,「雖然有些失禮,但是…您們口中的螢火…是指我嗎?」
聽見她這麼說,其他人都愣住了,那個女人甚至還微微睜大了眼睛,過了好一會,她才用著調笑的語氣說道:「小螢火,妳是在跟舅母說笑麼?」
「所以,您是我的舅母大人嗎?」
對著螢火那雙充滿認真的眼,那個女人迅速收起臉上的笑意,開口繼續問道:「那螢火妳還記得其他人嗎?妳的父母?妳的舅父?殺生丸呢?還有,妳記得妳是怎麼昏迷的麼?」
螢火試著順著她的話去進行回想,只不過卻完全想不起來,只能皺著眉對她搖頭,然後疑惑地詢問道:「那個……您說的殺生丸…是誰?」
她的語音一落,大夫和仕女等人瞬間露出錯愕的表情,並且下意識直起了身,而原本還一臉凝重的女人卻突然輕笑出聲:「阿啦,阿啦……」
殺生丸啊,我看你之後該怎麼辦啊……想到自家兒子在知道這件事後會露出的表情,那個女人笑得更歡了,即便她很清楚,自家兒子永遠是那一個單一表情。
章二 身世
在螢火被迫乖乖待在自己的房裡調養身體的期間,那個自稱為她的舅母和她的侍女輪流告訴了她許多事,試圖彌補她過去的空白。
從她們的敘述裡,螢火知道了她的母親名為朱夕,是西國犬妖一族的統領的妹妹,也是犬妖一族裡實力堅強的戰士之一,而她的父親則名為青衣,是犬妖中精通醫術的那一支中的一員,雖然不像其他的犬妖一樣擅長用劍,但是箭術卻是犬妖中數一數二的。
五百多年前,她的父母在與其他妖族的妖怪爭奪地盤的戰場中認識了彼此,因為青衣溫柔的包紮手法及說話語氣,再加上他曾經在一次朱夕與一個強大妖怪的正面交鋒時替她擋了一刀,讓她就這麼對著在戰場中表現的不算出眾的他動了情。
至於她的父親青衣,如同其他犬妖族的男性,早就對在戰場上表現耀眼的朱夕懷抱愛慕之意,但卻因為自身身分、妖力以及實力不及她而從未將愛意表達出口,也從來不敢奢望兩人會有機會在一起,只不過朱夕並不這麼想,經過多次的相處交流後,她對他的好感日益增加,所以在戰爭結束、獲得短暫的和平時,她主動開口向他表示愛意,一次又一次,最後連她的兄嫂也出面說服了對自身條件還有些自卑的青衣,這才讓他轉被動為主動,搶先在朱夕不知道是第幾次表達心意前說出自己的愛意,沒過多久,兩人便在犬妖一族的見證下舉辦了婚禮、結成夫妻。
由於越強大的妖怪在子嗣的繁衍上會越不算容易,在成親一百多年後朱夕這才懷上了孩子,也就是現在的螢火,只不過在懷孕的期間來自西方國度的妖不知為何來到了他們所在的這一片土地上,為了在西國的統領外出的時候保護西國的族人,朱夕咬著牙提劍帶領為數不多的士兵驅敵,最後雖然順利將那只強大的妖給趕了出去,但是她與青衣卻雙雙死在了戰場上。在死之前,他們夫妻倆用著僅剩的妖力保護著他們的孩子,而那些妖力足夠她在母體裡待到出生。
螢火的母親朱夕的兄長,也就是她的舅父、西國犬妖一族的統領,名為鬥牙王,在朱夕和青衣逝世後,他與其妻月華姬便將夫妻倆的屍身移至隱匿的地方、設下了結界,直到螢火出生,鬥牙王夫婦便收養了她,並順著朱夕和青衣的遺願將她取名為螢火。螢火這個名字,是在知道朱夕懷的寶寶是女孩子時青衣所取的,用以紀念兩人互相傾訴愛意的那一個有著許多螢火蟲微光點綴的夜晚。
相較於因為相愛而在一起的朱夕和青衣,螢火的舅父和舅母的結合則是摻雜較多政治考慮與族人的期望,畢竟對整個犬妖一族來說,只有族裡最美、妖力和能力最強的月華姬才能配得上他們的統領。而儘管沒有男女之情,但是鬥牙王和月華姬對彼此都十分敬重,也順利在結婚了三百多年時有了一個孩子,名為殺生丸。
在兩百年前,鬥牙王和月華姬的那持續了幾百年婚姻出現了一些變化,那就是,鬥牙王在一次外出時碰上了一個女子,並與之相愛。
若只是普通的女妖也就罷了,犬妖一族的人不會介意他們的統領納一個側室,但是鬥牙王卻愛上一個人類貴族中的一個公主,所以族裡對此完全不同意,尤其是當他愛上一個人類的事在整個妖界裡傳開,讓犬妖一族成為了許多人的笑柄。而儘管身為正妻的月華姬不予置評,可是殺生丸卻對此十分不諒解,甚至還出言反抗跟他一直以來都十分尊敬的父親。
就在鬥牙王忙著調節自己和族人、自己和兒子的關係時,與他纏鬥了多年的龍骨精又再度來襲,還集結了一大群實力不算太弱的妖怪,而很不湊巧的,在這個忙碌的時刻,他愛上的那個人類女子十六夜也有了身孕了。
不敢將十六夜帶到滿是妖怪的犬妖領地,再加上藏起一個人類最好的方法便是讓那個人待在人類群裡,所以鬥牙王便決定讓她待在她的家裡直至生產。而擔心自己的妖氣和頻繁探視會讓十六夜的存在暴露到其他妖怪的眼前,他便只能派妖怪混進十六夜家的宅邸,而他選擇的,便是自家外甥女螢火。
可能是因為螢火在胎兒時期是在已經死亡的母體裡成長的關係,也可能是朱夕不確定自家兄長是否能及時趕到,為了保護自家女兒、不讓其他妖怪或者是有靈力的人類發現到她的存在而給了她最後的保護,螢火一出生時雖然有著不俗的妖力,但是散發出來的妖氣卻薄弱到令人足以忽視。另外,儘管因為身為妖怪的自傲,以及她對月華姬和殺生丸的親近的關係,讓她對於人類十分排斥,但是她卻是鬥牙王最信任的人之一,更是最好的人選。
因為自家舅父都親自開口拜託自己了,而她在乎的舅母也間接勸說她答應,所以螢火也只能壓下不滿潛入十六夜所在的人類貴族府邸,成為十六夜的近身女侍,保護著他們母子的同時也陪伴著十六夜,避免孕期中特別多愁善感的十六夜感到不安。
就在十六夜快要臨盆之際,不知道為什麼,龍骨精卻突然發現了她和她腹中孩子的存在,派了麾下的妖怪襲擊她,螢火別無他法,只能在派身旁的小妖怪趕回去西國通知鬥牙王時將那個妖怪給引到郊外,卻不幸地正面與龍骨精對上。
再後來的事情,除了螢火、鬥牙王、龍骨精以及龍骨精那群手下外,沒有其他人清楚,西國那裡只知道在死前的最後一刻,鬥牙王用著身上最後一股妖力將受了重傷、陷入昏迷並且變回犬妖的型態的螢火送回了西國的領地,隨後便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等待死亡,並且藏起自己的屍身。至於僥倖活下來的螢火則是因為受傷過重而身體開始自我修復,就此陷入了沉睡,而一睡,便是兩百年……
由於月華姬的那些侍女們在敘述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替自家主子抱不平,順帶對她們那從未承認的半個主子十六夜進行一番鄙視,再加上螢火才剛醒過來,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休息,所以聽了整整三天,螢火這才把自己先前幾百年的妖怪生活的大概給聽完。
讓那些侍女們所失望的是,她們所敘述的那些事並沒有勾起螢火的任何回憶,她沒有因為聽見熟悉的人名而出現情緒起伏,只是消極地接受那些事情是她的過去,心理上卻更像是將這些事當作別人的故事來看待。
與愁容滿面的侍女們相反,身為親人的月華姬卻顯得一副有趣的樣子,每天前往螢火房間噓寒問暖時都帶著笑,也不強迫她去回想過去,只是有時候會以過去她是怎麼樣怎麼樣的為藉口、逗著她去做一些很笨的事情,然後掩著嘴在一旁笑著。
在螢火的身體調理的差不多時,月華姬便將這幾年來替她保管的武器還給了她:一把名為陽炎的劍,那是朱夕生前的武器,是她聘請一位名將用她的犬牙打造的,在她幾百年裡的眾多戰役中都陪伴著她;另一把是名為緋陰的弓,那把弓則是屬於青衣的遺物,弓木是他在找尋藥材時無意發現的千年神木,弓弦的部分則是鬥牙王曾經贈與他的龍筋,韌性非常好,也讓他得以在戰場上表現得不輸給一般的戰士。
看著自家舅母大人交給自己的劍與弓,螢火的心裡湧起了一股莫名的情感,就像當初腦袋一片空白的她剛走出山洞後見到月華姬時一樣。
順從自己心中的感覺,拿到它們的當下她立刻跑到了後山試了下,而出乎她的意料,雖然她沒有任何記憶,但是她的身體卻好像還記得該如何使用它們,儘管還是有幾小處有些不順手,可她相信只要花點時間,她一定能將所有手感給找回來,並且變回月華姬和侍女們口中的傑出戰士。
就在她忙著練劍、練箭時,月華姬也時常抽空指導她一些格鬥技巧,以免她在沒武器的情況下只能挨打。
對於月華姬教給自己的那個名為毒華爪的技能,螢火雖然感激但卻覺得自己往後大概不會使用,畢竟將自己弄得滿手都是毒液或者是融化的人體、物體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有趣的事。
從她的眼神讀出了她的排斥,費心教導她的月華姬並不覺得生氣,反而是伸手戳了戳她那已經長了點肉的柔軟臉頰,用著飽含笑意的語氣說道:「妳啊,這愛乾淨的個性怎麼還是跟兩百年前一樣,簡直是比殺生丸還要過分,要知道,同樣也愛乾淨的他在外歷練的這幾年使用毒華爪的次數也有幾十次呢!」
聽到自家表哥的名字,螢火覺得有些古怪,畢竟再怎麼說殺生丸再怎麼說都是月華姬唯一的兒子,是整個西國的統治者之一,而且聽說他也算是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照理來說月華姬和侍女們在跟她說她以往的事時應該會談論到殺生丸很多次,但是認真算起來她卻好像只聽過他的名字不到五次,而他們這對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兄妹唯一一起經歷過的事情卻好像只有練劍而已。
由於涉及她那一直想不起來的過去,所以她只是困惑了一下便將這件事拋之腦後,改為一臉委屈地看著已經開始揉捏起她的臉的月華姬,「等我出去歷練時我也會用的,舅母大人……」
「好了,不鬧妳了,」月華姬用手拍了拍她的臉,「回去屋裡休息吧,妳的身體才剛好,晚一點舅母再陪你一起泡溫泉。」
「好的,舅母大人。」順從地點了點頭後,螢火便挽著她的手一起回到他們的城池。
一回到宮殿,還有正式需要處理的月華姬往正殿的方向走去,而螢火則是帶著兩個侍女往內殿走。
當她正要回自己的房間稍稍午睡時,走在長廊上的她忽然從眼角餘光看見了與主屋有點距離的獨立院落,她不是第一次注意到那個屋子,從她被允許可以下床之後,她總會在來回自己的房間和月華姬的房間的路上看見那個相對清冷、又沒有任何是侍女或是負責清掃的雜役妖怪進出那裡。
停下腳步望著那裡好一會,她這才忍不住開口詢問道:「三葉、四葉,那個小院子是哪裡?」
順著她的眼神看到了那個院落,三葉和四葉下意識張大了眼,對看了一眼後,三葉便作為代表,將她們這幾個侍女琢磨了好幾天的話語給說了出來:「那裡是殺生丸大人的院落。」
得到這個答案,覺得奇怪的螢火歪了歪頭,「既然是表兄大人的院子,那為什麼我從來沒看過有人去打掃呢?」
「那是因為殺生丸大人討厭外人動他的東西,所以只有在殺生丸大人要回來的前幾天,夫人才會派雜役去簡單地打掃一番。」
聽見她們這麼說,螢火對於自家表兄越來越好奇了,她忍不住好奇心,直接走下了木質地板,靈活的幾個跳躍,踏著院子裡所擺放的岩石、避過還有些泥濘的地面,來到了殺生丸的房間,而一拉開紙門,她便聞到了一股氣味,淡淡的,但卻讓她感到熟悉。
見到她就這麼呆呆站在房門口,快步趕過來的三葉和四葉以為她想起了些什麼,眼神裡出現了一絲驚喜,只不過還沒等她們開口詢問她是不是想起了什麼,她卻突然回過頭來看向她們,用著疑惑的語氣問道:「妳們剛才說除了表兄大人外、平時不會有其他人過來這裡的,對吧?」
「是的,螢火大人。」
「既然這樣,那這股氣味就是屬於表兄大人的,對吧?」螢火皺了皺鼻子,試圖再做一次確認,「那為什麼表兄大人的氣味會留在我之前還在昏迷中時的那個山洞裡呢?表兄大人在過去的那兩百年裡有去看過我嗎?」
她的問題讓三葉和四葉忍不住在心裡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她們很想要幫忙自家少爺和小姐,但是自家小姐的記憶卻不給力,早就被自家夫人吩咐過的四葉只能硬著頭皮說道:「大概是因為結界的關係,您所沉睡的那個山洞洞口結界是由殺生丸大人所設置的,而隔個幾十年殺生丸大人便會過去補強。」
沒有注意到她們的眼神暗示,螢火只是點了點頭,隨後便開始打量這個房間,而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個房間給她一種莫名的安心及熟悉。歪著頭想了一會後,她才再度開口說道:「妳們說了,表兄大人回來前會有人過來打掃的?」
不解她為什麼會這麼問,三葉和四葉點了點頭,「是的。」
「那我在這裡睡一會午覺也不會有關係囉?」
不等她們回答,螢火便迅速化作了犬型,為了避免不小心毀損房間的哪一處,她還特意縮小了體型,然後就著縮起身體、趴在榻榻米上開始午睡。
儘管沒有恢復記憶,螢火大人的這個喜歡在殺生丸少爺的房裡午睡的習慣還是沒有變過啊……看見她這副模樣,三葉和四葉忍不住為了這個熟悉的場景歎息,因為通常在這個場景中,她們西國的小少爺都會拿著兵法書簡坐在一旁。
對著這幅景象看了好一會後,四葉這才端正地跪坐在房門口,隨時等候螢火的吩咐,而三葉則是打算趕至前殿,打算告知月華姬這個訊息。
從這天過後,螢火每次要午睡時都會跑到殺生丸的院落,而且還會常常在跟月華姬撒嬌時提說若之後殺生丸生氣時一定要保護她,讓月華姬常常笑著將她抱個滿懷。
訓練了好幾個月,確定了螢火的劍術及弓道都回到了兩百多年的水準、甚至還有些許進步後,月華姬忽然將螢火喚到了自己跟前,詢問她是否想要像殺生丸一樣外出歷練一番。
知道她對自己的期許,再加上遺傳自家母親的愛冒險性格、讓她也對外頭的世界充滿好奇,所以沒猶豫多久,螢火便點了點頭,並且伏在她的膝蓋上補了一句:「年尾時我會回來陪舅母大人過新年的。」
「我們的小螢火怎麼這麼貼心呢。」笑著撫著她那淺金色的長髮後,月華姬忽然收斂起了揚起的嘴角,「不過,在妳出發之前舅母有件事想跟妳說一聲。」
螢火側過頭,用著疑惑的眼神看著她,「有什麼事嗎?」
「只是想讓妳順道去看看犬夜叉,」見她的臉色更加困惑了,月華姬連忙解釋道,「那是妳的表弟,妳舅父替他取的名,而在他過世之前,他替你們兩個訂下了婚約。」
聽到這裡,螢火突然迅速坐起身來,整張臉帶著驚嚇和一點嫌惡,並且用著難以置信的語氣說道:「舅父替我和他訂下婚約,和一個半妖?!」
「舅母知道委屈妳了,」月華姬抬起手來撫上她的臉,一臉憐愛地說道,「但妳的舅父並沒有惡意,他只是擔心犬夜叉…若是沒有妳的婚約者這個身份的話,他一個半妖並不會被我們一族給接受的,即便他有著妳舅父的強大妖怪血統。」
「可是…可是跟一個低下的半妖……」
「只是一個偽裝而已,讓他有一個身分容易被一族接受就行,」月華姬將她擁進懷裡安撫著,「如果不是這樣,舅母也不會同意我們的小螢火跟一個半妖綁在一起一輩子的!」
螢火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皺著眉,乖乖地待在她的懷裡,過了好一會,螢火這才開口問道:「那舅母大人不覺得委屈嗎?」
聽見她這麼說,月華姬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便將懷中的她抱得更緊了些,用著溫柔的語氣說道:「有妳,有殺生丸,舅母不會。」
「是麼……」對於她給的答案,螢火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她們兩個又這麼相擁了一會,月華姬這才放開了她,讓她回房去收拾東西。
由於除了陽炎和緋陰,再加上一些人類的貨幣之外,螢火不需要帶什麼其他東西,所以不到一刻鐘她便將自己給打理好,重新回到正殿去跟月華姬道別。
看著她那乘著妖雲離去的背影越變越小,到正殿門口目送他離去的月華姬這才轉身往殿內走去,而跟在她身後的侍女一葉這才忍不住開口說道:「夫人,這樣欺騙螢火大人好嗎?犬大將替她跟那個半妖訂下婚約什麼的……」
月華姬用著輕描淡寫的語氣說道:「只是個玩笑罷了,我可愛的螢火可絕對不會生我的氣的!」
「可是…就算螢火大人不會生氣,」三葉的聲音帶著顫抖,並且說出了她們這些侍女們最擔心的事,「但是殺生丸大人那邊……」
「他要是生氣就由著他生氣吧,」月華姬朝她們擺了擺手,並且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而忍不住掩嘴輕笑,「誰讓他在兩百多年前讓我們的小螢火傷心呢,讓他稍微氣一氣、彌補一下我們螢火受的委屈也好。」
章三 初見
出自於對犬夜叉這個身兼婚約者的半妖表弟的排斥,再加上這一次出行的最主要目的是歷練,所以螢火並沒有特意去打探他的消息。
儘管說是歷練,但是大部分她還是秉持著妖不犯我我不犯妖、人不煩我我不殺人的原則,一路上她很少用劍用弓,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在聽,試圖瞭解這個人類界和妖界的狀況及局勢。
人類那邊,她知道現在局勢很混亂,貴族及皇室只剩虛名,一些有錢有權的都開始擁軍自立,替自己建城池、稱自己為城主,為了擴大自己的勢力及領土,大大小小的戰爭不斷,尋常人家大多過得很苦。
而相比人類那邊時不時就是誰又滅了誰、誰和誰結盟之類的消息傳出,妖怪那邊的傳言就比較有變化性一點:五十年前就消失的四魂之玉碎片又再度出現了、只要一片四魂之玉的碎片就能將妖力提升大妖怪的程度、有一個穿著奇怪的人類巫女跟一個半妖搭檔收集著四魂之玉碎片、那個半妖在五十年前和一個人類巫女相愛但最終卻被對方封印、那個半妖就跟他父親一樣都對人類女人特別迷戀、那個半妖的父親幾百年前為了救他的人類女人而丟了性命、那個半妖的父親好像是西國那邊的統領……
聽到這裡,即便失憶,即便對於自家表弟的事情完全不瞭解,但這還是不難讓螢火聽出來現在流傳在各種妖怪口中的半妖便是犬夜叉,並且藏身在樹上聽著妖怪們分享最新一手消息的她忍不住抬起手來捂臉了。
她真心覺得這個和自己有著部份血緣相關的表弟很丟臉,喜歡上人類就算了,但卻沒用到被人類壓制得死死的,還因此被封印了,而被封印後還沒學乖,反而繼續跟人類廝混在一起。而最讓她不滿的,便是因為他太不懂得低調,讓妖怪們注意到他,進而想起了兩百多年前早就逝世的鬥牙王以及他與人類女人的戀情,就因為他們父子倆,連帶著整個犬妖一族都成為了各個妖怪閒暇之余的談資,甚至還有著犬妖一族的女性一定都不怎麼出彩的傳言出現。
好吧,她必須承認,後面那一項該負起最多責任的其實是鬥牙王,畢竟其實其他妖怪們也很清楚,一個半妖,即便他真的喜歡上了犬妖一族的女性,那個她也不一定會看上一個半妖,也不一定會冒著被整個族排斥的風險接受他。
如果,之後連殺生丸表兄大人都喜歡上了一個人類的話,那麼犬妖一族的名聲就再也回不來了吧……想到這裡,螢火忍不住輕聲歎了口氣,胸口也悶疼了起來。她想,在年底回去西國過新年時,該跟自家舅母想想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了,儘管她自己覺得用武力鎮壓、讓人類和妖怪都不敢說他們犬妖的閒話是最好的。
又在樹上待了會、確認了犬夜叉現在所在之處的大概方向後,她便在不讓樹下的任何妖怪發現的情況下離開了那個樹林。
因為有著不想讓人看輕犬妖一族的念頭,再加上所需要的消息也都收集得差不多了,所以好好休息了一晚、將自己調整到最佳狀態後,螢火一改先前的低調,不再特意避開其他妖怪的地盤、人類的村莊。
由於她那姣好的臉蛋和身段、精緻的衣著,身後還背著的做工良好的長劍和弓,再加上她身上的妖氣微弱到令人和妖都難以察覺,外表看起來也大概是十五、十六歲的模樣,讓人類和妖怪都認為她只是個普通的人類富家小姐,即便帶著劍也沒什麼危險性,而那把弓在他人眼裡也只像是個裝飾品,因為她並沒有帶著箭袋,身上也沒有任何藏著弓箭的地方,所以,許多妖怪朝她出手了,有強到可以化作人型的、也有低等的,許多人類也朝她出手了,有強盜惡霸、也有被城主養著的武士。
儘管這樣的情況早就在螢火的預料中,但是一路上除非躲著就不得片刻安寧讓她很是煩躁,所以一開始只給那些人和妖一些小傷的她在後來便改變了拖拖拉拉的方式,對於大部分來找碴的妖和人她都是一招解決,只有一些因為餓昏了而試圖想要搶她的武器拿去換食物的人類孩子或母親,她才會手下留情。
隨著她手上的妖怪和人類的命越來越多,關於她的事也漸漸在妖怪和人類間傳開了,只不過卻沒有任何人或妖能夠認出她是屬於犬妖一族,或者該說,根本沒有人能確認她到底是妖還是人,讓躲在暗處的偷聽著最近傳言走向的螢火很是挫敗。
放棄了寧靜卻沒有得到想要的效果,讓她忍不住開始思索到底是該繼續保持高調,還是變回原本的模式,而猶豫了一個晚上後,她便又重新挑著人煙稀少、不屬於任何妖怪的領地的小路走,只有偶爾嘴饞的時候她才會繞到人類的村落,就像這次,在人煙稀少的荒郊野外裡走了快一個月後她又看見了一個人類的城池,而且感覺上比其他遭受過山賊或戰火波及的村落還要來得平和及富庶一些,所以她便決定到裡頭晃一晃,順便嘗點小東西來慰勞自己。
一走進城內,她便馬上聞到了兩股異味,一股是混合著血的淡淡墨水味,另一股則是不怎麼純粹的犬妖氣味,她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只不過很快她便恢復了原狀,並且若無其事地重新邁出步伐。
那股帶著血腥的墨水味代表著這座城不像外表那樣看起來的平和,但這座城的居民的安危與她毫無關係;那股不怎麼純粹的犬妖氣味應該是來自她那個半妖表弟兼婚約者,但是在他出生時她就變回原形、陷入沉睡,他不一定知道她的存在,就算知道他也絕對認不得她的長相,所以,毫不在意的她迅速靠著甜膩的香味找到了城裡的茶鋪位置,點了一盤三色糯米團子和一杯茶。
不知道為什麼,儘管不怎麼喜歡人類,但是對於人類做出的一些小點心她卻意外地喜歡,團子、最中、羊羹……其中,她最喜歡的就是團子,不管是甜的還是沾了醬油,而她相信,她在兩百多年前也一定很喜歡,因為之前她在調養身體的時候一葉那些侍女也會時不時替她準備一些。
坐在擺在店外的長椅上,面對著來來往往的行人的她一邊小口小口咀嚼著,一邊注意著那兩股奇怪的氣味的動向,而在發現那股屬於犬妖的氣味一點一點增強,本來還想讓兩人見面的事情順其自然的她忽然有種想要改變主意的衝動。
不想見到那個半妖,即便…舅父大人是希望我能和他……想到這裡,她突然變得有些懨懨了起來,嘴裡的團子也食之無味,而就她還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先一步出城、以免碰上犬夜叉時,她的身旁突然傳來了一道陌生的聲音:「不好意思,美麗的姑娘,請問我可以坐在妳旁邊的位子上嗎?」
順著聲音微微側過頭瞥了眼那個說話的人,見對方是個拿著法杖的年輕法師,螢火便又將頭轉了回去,只專心享用著自己的茶點,儘管她的直覺告訴她,那個法師用佛珠纏著的右手有點古怪。
看見她對自己完全不理會,那個法師仍舊面帶著笑容,並且當作她默認而就這麼坐了下來,沒多久店員姑娘也替他送上了茶點。
借著接過店員姑娘遞過來的茶水的機會,法師握住了她的手,以看手相為由說了許多甜言蜜語,哄得她心花怒放,捂著羞紅的臉與他聊起了天。要不是之後又有客人過來、讓那位店員不得不離開去招待,被他們的聊天聲音吵到的螢火都想要直接起身走人了。
正當螢火以為自己能夠安靜享受自己的最後一串三色團子時,那個法師又重新轉向了她,面帶微笑地找她攀談了起來:「剛才吵到姑娘了吧,抱歉。我叫彌勒,是個流浪法師,姑娘妳呢?」
聽見他的詢問,螢火好不容易才將想要翻白眼的衝動給壓了下去,之後她便加快了吃東西的速度,希望早一點脫離這一個多話又輕挑的法師。
像是知道她的打算一樣,彌勒也沒等她回答又再度開口了:「雖然我們這次才第一次見面,話說多了會顯得太過無禮,但是我還是想多嘴地提醒一句,像妳身旁那樣帶著強烈妖氣的武器並不適合妳這樣美麗的姑娘的。」
在他語音落下的那一刻,螢火也吞下了最後一顆團子,她不慌不忙地從懷裡掏出帕子擦了擦嘴,然後拿起了剛才在坐下時放在身旁的陽炎和緋陰,並且在站起來的同時轉頭看向他,對著收起笑意、一臉認真的他冷笑了一聲,「我不適合,你就適合了?而即使我不適合,難道你打算搶過去為己所用?」
說到這裡,她將陽炎對準了彌勒,而後者因為感受到她所散發出的殺氣而下意識身體微微往後仰,手裡還緊緊握著法杖。趁著這個機會,她用著最快的速度離開了他的視線範圍,還特意避過疑似犬夜叉的妖氣。
沒過多久,她便出了城、來到了郊區,而讓她意外的是,那股屬於犬妖的妖氣是變得十分微弱了,但是另一股奇怪的墨水味卻變濃厚。
她朝傳來墨水味道的方向看去,並且看到了一個有些破舊的小木屋,她微微皺起了眉,只不過很快便恢復原本的面無表情,隨後便藏身在附近一棵樹葉濃密的大樹上,打算跟自己打一個賭:如果這一個晚上她跟散發那股妖氣的半妖遇不上的話,那她便可以等到之後自己做好心理準備時再跟自家表弟見面。
深深呼了一口氣後,她就這麼靠在樹幹上閉目養神了起來,等待明天清晨的到來。
雖然是避著眼的,但是她的耳朵和鼻子卻依然靈敏地注意著周遭的情況,而就在快到子時、她的賭局就快要贏了的時候,原本寧靜的郊外突然嘈雜了起來。
就著她聽到和聞到的,她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先前她所在的那座城的城主帶著侍衛們過來這裡、打算搶奪一個畫師的四魂之玉碎片,但卻反過來被那個畫師操縱的墨水妖怪給殺了,而就在那些妖怪要殺城主的那一刻,救兵出現了,有那個白天跟她搭話的法師,以及被一個散發著靈力的巫女喚作犬夜叉的妖怪……
明明…剩沒多久了就贏了……深深歎了口氣後,螢火便改坐為站,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後,她便從樹上跳下去,就這麼出現在已經將畫師和那些墨水妖怪給解決、分配好四魂之玉歸屬權的犬夜叉等人的面前。
「是誰?!」
看見她突然出現,犬夜叉馬上從腰間再次拔起他的刀,而那名穿著奇裝異服的巫女戈薇則是帶著趴在肩頭的小狐妖七寶退到他的身後,至於早就見過她一面的彌勒則是一邊緊握著法杖一邊對她露出自然的笑容,「美麗的姑娘,我們又見面了呢。」
「怎麼?是你認識的人嗎,彌勒?」察覺螢火面無表情的模樣,犬夜叉的語氣變得不客氣了起來,「該不會是在哪個地方被你的花言巧語給騙的姑娘吧?」
聽見犬夜叉稱呼螢火為姑娘,原本因為她在點心鋪裡散發的殺氣及攜帶的武器而以為她是妖怪的彌勒稍稍放鬆了些,只不過左手仍舊握緊法杖,「不,我跟這位美麗的姑娘今天才認識的。」
沒理會他們的鬥嘴,螢火只是沉默著打量著犬夜叉,視線在他手上的刀與身上的衣服上遊移著。
以舅父大人的牙製作的妖刀,稀有的火鼠裘,看起來舅父大人可真的很重視這個半妖呢,給他這麼多寶物保護著他,只不過……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是剛才從揮刀的聲音她就可以發現到,他的刀法毫無章法,那把刀給他可以說是浪費了。
就在她思索到底要不要為了不浪費鬥牙王的牙刀而教導犬夜叉一些基本劍術時,他戴在脖子上的項鍊突然入了她的眼中,並且讓她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她咬著牙,用著憤怒到微微顫抖的聲音說道:「跟人類混在一起就算了,但是居然戴上人類的言靈念珠、甘願受控於人類,犬夜叉,即便你只是半妖,難道你連身為妖怪、身為犬妖的尊嚴都沒有嗎?!」
聽見她一開口就提犬夜叉的名字,犬夜叉等人立刻就意識到她並不是彌勒惹出的麻煩而是犬夜叉,只不過當事人卻是一頭霧水,只能雙手緊握著刀,一臉戒備地對著她:「妳這傢伙,到底是誰?是妖怪還是人類?」
在說最後一句時他是不確定的,因為從她說的那番話聽起來,她也是一個妖怪,還是血統純正的那一種,但是從她的身上他卻感覺不到任何妖氣。
「螢火,」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讓空氣裡充斥的血腥味和墨水味讓自己冷靜點後,她這才又重新張開眼睛,一字一字清楚地說道,「我叫螢火,是西國犬妖統領犬大將的外甥女。」
由於對於這個半妖表弟以及他那死去的母親並沒有太多好感,她並不想太早讓對方知道兩人有著婚約的事情,打算拖一步算一步。
她的話讓戈薇回想起了犬夜叉的父親,並且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在他耳邊詢問道:「所以,她是你的表姊或是表妹嗎,犬夜叉?」
「我怎麼會知道啊?!」
犬夜叉沒好氣地回了一句,而戈薇也想起來了,從小時候起他便是跟著他的人類母親生活,即使長大後也好像從沒有到過西國一趟,只不過她還是有些不死心,「不過,既然是你的親戚,那冥加爺爺和殺生丸也有可能提過她吧?」
因為她的話,犬夜叉開始陷入沉思,試圖從記憶裡翻出螢火的名字,而在發現螢火算是自己人後,彌勒則是再度試圖與她攀談,畢竟儘管她是個妖怪,但也是個大美人。
見他想要靠過來,螢火立刻往後跳了一大步,並且從身後拿過緋陰擺在身前、制止他的靠近,然後有些不耐煩地等待著犬夜叉和戈薇討論出個結論來,甚至還有些惡意地想要變回原形、讓他們能夠迅速地確認自己身為犬妖的身分。
看著因為犬夜叉一直是一臉不確定的模樣,本就是急性子的戈薇著急了起來,不斷地用言語催促他,讓犬夜叉忍不住大聲地吼了她一句,而這一句也讓耐心用罄的戈薇喊了句“給我坐下”,下一秒犬夜叉就這麼趴到地上的狼狽模樣,螢火的眼神暗了暗。吶,舅父大人,在替我和犬夜叉訂下婚約的時候,您是否有想過他只想跟人類生活在一起、一點都沒有想要回到西國的念頭麼?
作者有話要說:
從山賊看見殺生丸,以為他是人類而想搶奪他的盔甲、一開始神無剛出現而村民以為他是普通孩子、以及神樂用白童子將城主夫人的孩子掉包這幾段,大概看的出來人類並不會從奇異發色辨識出對方到底是不是妖怪,所以,若是我將女主的發色設定成淡金色也不會奇怪囉?
章四 故人
由於犬夜叉絞盡腦汁還是沒有從自己那長達一百多年的記憶裡找到螢火的名字,所以戈薇等人也只好放棄逼他回憶,打算稍作休息後便收拾東西啟程、繼續去尋找四魂之玉,只不過在啟程時戈薇又犯難了:該拿這位一自我介紹完就站在原地一言不發的表姊大人怎麼辦呢?
對於戈薇的苦惱,犬夜叉卻完全不以為意,甚至是感到嗤之以鼻,身為半妖的他從小就被妖怪和人類雙方所厭惡排斥直至長大,他可不覺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表姊會對他有什麼好感,而她在剛才初次見面時說的那指責的話語讓他想起了每一次殺生丸和他見面時都來當作問候的冷嘲熱諷,所以他完全不想繼續跟她有所牽扯。
至於彌勒和七寶,因為從認識她到現在她並沒有表現得多有危險性,所以前者覺得在沒有任何衝突的情況下有一個美女相伴算是挺不錯的;而後者則是因為小小年紀就經歷過太多與四魂之玉相關的陰謀險惡,所以對於這突然冒出來的妖怪十分防備,甚至還悄聲在戈薇的耳邊說道:「戈薇,說不定這個妖怪也是為了四魂之玉的碎片而過來的,想想之前的蜘蛛頭……」
即便七寶幾乎是用著氣音,但是憑著犬妖所擁有的出色耳力,螢火還是將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聽得一清二楚,並且冷笑了一聲,「四魂之玉的碎片,你們以為我螢火需要藉由那種旁門左道來確保自己的實力?」
看見她那張美麗的臉上所露出的飽含諷刺的冷笑,再加上她那自傲的話語,犬夜叉和戈薇同時想起了不久前才遇上的殺生丸,並且在心裡默默認同了她是犬夜叉的表姊的說法,畢竟她現在渾身所散發出的高傲冷豔氣息跟殺生丸給人的感覺幾乎是一模一樣。
覺得螢火越來越有可能是犬夜叉的親人,戈薇那本來因為七寶的話而稍稍萌生的戒心又被她拋到腦後了,並且朝螢火露出一個微笑,「那個…犬夜叉的表姊,妳之後有什麼行程嗎?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
聽見她這麼問,螢火皺著眉看了她一眼,隨後便重新跳上先前自己閉目養神的樹上,幾個跳躍就離開了他們的視線範圍,甚至離開了犬夜叉的嗅覺範圍。
儘管用這樣的方式拒絕了她的邀請,但是由於原本螢火預定要去的地方跟他們是同路的,她也不打算為了他們改變自己原本的路線,所以她就這麼一直與他們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有時候雙方會在森林的某一處擦身而過,有時候犬夜叉他們會在人類的村莊遇到正坐在茶攤的座位安靜地吃著糯米丸子的她。
原本,她以為她和犬夜叉他們並不會同路太久,只是後來卻因為戈薇的關係,她那想要跟他們各走各的的想法就這麼被搞砸了。
整件事的起因是發生在一個森林附近,一對到森林裡撿好柴的母子遭受到一群鳥形妖怪的攻擊,而在不遠處同時聞到人類、妖怪及血的味道的犬夜叉便與戈薇等人一同趕去打算救人,但當他們到的時候,地上已經躺著許多鳥怪的屍體,而螢火就站在附近的一棵樹的樹幹上,姿勢優美地舉著她的緋陰,將自己的妖力化成一支箭的形狀對準著天空中僅存的最後一隻鳥怪。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螢火已經將手中的箭給射了出去,並且完美地命中那只鳥怪、將牠射落。
看見了那一幕,到現在射箭還時準時不准的戈薇忍不住露出了對她露出了崇拜的眼神,而在聽見彌勒說那支箭還毫無偏差地命中牠的心臟時,戈薇對她的崇拜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了。
為了讓螢火能夠傳授自己幾招,之後有一段時間她都一直跟著螢火,試圖跟螢火說些話、與螢火搭好關係,甚至還拿出一些她從她的世界帶來的小零嘴來招待螢火,讓跟在她身後的犬夜叉及七寶都有些吃味。
只不過,螢火卻對戈薇的示好並不領情,每次就任由著戈薇自顧自地說著,而即便她的確是對著人類的小吃食有興趣,但是她卻覺得戈薇帶著的零食看起來有些奇怪,所以並沒有多少興趣的她每次都會迅速跳到了戈薇無法到達的樹上,又幾個跳躍離開了他們一行人的視線。
儘管知道戈薇並沒有惡意,但是對犬夜叉、對人類沒有好感的她卻還是有種被人打擾的厭煩,所以她便努力與犬夜叉等人保持著更遠的距離,也克制自己的饞嘴、盡可能不在短期內再度進入人類的村莊。
特別挑人煙稀少也是有好處的,她在一座山林的深處發現了一池溫泉,而且從那溫泉的四周飄散的氣味來看,那池溫泉至少在近期之內並沒有被人類或是妖怪使用過,所以心情很好的她便脫下了身上那為了方便行動而讓一葉他們改短的狩衣,將整個身體浸泡在溫泉裡,好好享受著這幾天以來的第一個熱水澡,也是外出歷練以來最舒適的一個澡。
等到雙手指尖的皮膚都泡皺了,螢火這才有些不情願地從溫泉池裡起身穿衣,而就在她剛綁好腰間的束帶時,地面上突然傳來了劇烈的震動,讓她差點站都站不穩。
不,應該不是地震……她努力穩著身形,一直到那不正常的震動停止後,她才幾個跳躍離開了那池溫泉,並且在遠離了溫泉所散發出的硫磺味的干擾後動了動鼻子,嗅著風裡傳來的氣味:山鬼、一群低等妖怪、犬夜叉他們,還有,一股熟悉的犬妖味道……
那是……在意識到那股氣味所屬的主人是誰後,螢火覺得自己的心臟變得有些不正常,她撫著自己的胸口深呼吸了幾下,然後才又邁出了步伐,往風吹來的方向、也就是震動的中心趕過去。
不知道為什麼,越靠近震動的中心,她就不自覺地減緩自己跳躍的速度,也放緩了自己呼吸的氣息,之後她就這麼停在了樹上,並且一邊手扶著樹幹、用著樹幹的陰影掩護著自己,一邊觀察著眼前的場景。
用不著幾眼,她就將整個情勢給看清楚了,犬夜叉一行人可以說是完完全全被壓制了,彌勒被放倒在一邊,沒什麼戰鬥力的七寶則是在一旁看照著他,戈薇一臉著急地拿自己的行李和弓箭往彌勒那邊趕,至於犬夜叉則是赤手空拳地與對手對峙著,他的鐵碎牙甚至還在對方的手上,儘管目前鐵碎牙因為戈薇的破魔之矢的關係而變回了平時那便於攜帶的細劍模樣。
那就是…殺生丸表兄大人……看著那個手持鐵碎牙的挺拔身影,螢火的手又忍不住放到了胸口處,那裡,正充斥著當初蘇醒後剛見到月華姬時的熟悉之感,還有一股她無法說明的悸動。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呢?
就在她盯著殺生丸發楞的時候,已經給彌勒喂了藥、正準備拉開弓給予殺生丸一擊的戈薇眼尖的看見他身後不遠處樹上的螢火的身影,並且在露出看到救星的表情的同時用力地朝她揮手及大叫:「螢火,犬夜叉的表姊!拜託,快來幫幫我們!殺生丸他……」
話還沒有說完,戈薇突然止了聲,因為她後知後覺地想到了一件事,既然螢火是犬夜叉的表姊,那便表示她也是殺生丸的表親,而從犬夜叉是由人類所出的這一點來看,螢火應該跟殺生丸的感情更親近才是。
在場沒有人有時間去關注露出一臉懊悔的表情的她,犬夜叉警惕地注意著螢火和殺生丸的一舉一動,完全不敢分神,至於殺生丸,他在聽到螢火的名字時眼睛微微睜大了一點,隨後他便順著戈薇的視線緩緩轉過頭,並且看到了站在樹上的螢火。
對上她的視線後,殺生丸就這麼看著她,沒有問候,也沒有說任何話,更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就這麼直直看著她,而被他盯著的螢火也跟他一樣,只是靜靜地與他對視著。
儘管殺生丸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是犬夜叉還是難得敏銳地看出他的眼神裡飽含著複雜的情緒,複雜到讓他忘了還要分神殺掉自己奪刀的事情。
原本犬夜叉還抱持著捨棄奪回鐵碎牙、就這麼趁機全身而退的希望,但是完全看不到殺生丸現在表情的戈薇卻只覺得現在是個除去他左手臂上的四魂之玉的大好機會,所以她重新架起了弓箭,瞄準他左臂上的四魂之玉,然後將箭射出,只不過這次她又失敗了,箭只射中了他的鎧甲,並且又再度引起了殺生丸的注意。
收起了因為看見螢火而出現的所有情緒,殺生丸用著不耐煩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然後對著犬夜叉說道:「犬夜叉,叫她住手吧。別說是半妖,擁有妖怪血統的你在臨死之前也不該接受人類的援手。」
看見他的雙眼重新浮現殺意,犬夜叉連忙讓戈薇住手,只是戈薇卻仍舊一副自信的模樣,再度朝殺生丸射出一箭,但那支箭卻被他輕輕鬆松接住並且用自身的毒氣給溶掉了,還讓對人類本就沒什麼耐心的殺生丸動氣了,「已經告訴妳別礙事了,妳聽不懂嗎?!」
即便手中的鐵碎牙沒有完全恢復,殺生丸還是朝她的方向揮了一刀,而要不是有犬夜叉立馬趕過去相救,戈薇根本不可能能夠全身而退。
可能是看見重要的人、想要保護的人就這麼當著自己的面被人攻擊了,犬夜叉也顧不了保持謹慎行事的方式了,在將陷入昏迷的戈薇交給已經可以靠著法杖站立行走的彌勒後,他便主動向殺生丸出擊。
他承受了變化後的鐵碎牙的攻擊,順利地來到了殺生丸的面前,並且箝制住了他握刀的左手,而即便殺生丸趁機用手穿透了他的胸膛,但也給了他足夠的時間折斷殺生丸所裝上的左手手腕、讓他將鐵碎牙給奪了回去。
見能握住鐵碎牙的手已經被犬夜叉給毀了,而犬夜叉雖然重傷到無法站立但卻緊握著鐵碎牙、讓自己無法接近,殺生丸眼神暗了暗,沒多久便果斷地放棄搶刀,並且一邊轉過身一邊吩咐道:「走了,邪見。」
「這樣就可以了嗎?」
聽見他這麼說,邪見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再度做確認,只不過他卻沒有搭理,只是往螢火所在的樹上深深看了一眼,隨後便聚起了妖雲,帶著邪見離開了,而他們所帶來的毒蜂最猛勝也迅速跟了上去。
見他們都離開了,已經恢復意識的戈薇連忙趕到犬夜叉的身邊,後者也在聽見戈薇的聲音後放心地倒了下去。
看著他就這麼倒在血泊中,戈薇忍不住哭叫了起來,而到這個時候,一直待在樹上的螢火這才跳了下來,並且趁著戈薇一邊哭一邊將犬夜叉翻身時看了眼他的傷口,確定殺生丸下手的地方距離他的心臟還有兩吋的距離時,她才淡淡地開口說道:「包紮一下,輔以人類的傷藥,再好好休養一陣就可以康復了。」
她的話讓只記得哭的戈薇這才冷靜了些,並且在壓著犬夜叉的傷口止血的同時吩咐七寶去拿她放在行李裡的醫藥箱。在等待七寶的期間,戈薇忍不住用著有些沖的語氣問道:「為什麼?為什麼剛才表姊妳不肯幫忙呢?!如果有妳的幫忙的話,犬夜叉也不至於會傷成這樣……」
對於她的質問,螢火忍不住冷哼了一聲,即便犬夜叉是她的婚約者,那也不代表她會願意接受一個實力太差、需要她救場的丈夫。另外,雖然她失去了蘇醒前的所有記憶,但她很確定,她的舅母一定教導過她,不管是妖怪還是人類,女人絕對不要去插手男人的戰爭。
沒空等待她的答案,接過七寶遞過來的醫藥箱後戈薇便開始專心替她包紮,而螢火也在這個時候直接離開,順著殺生丸離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由於殺生丸是乘坐妖雲走的,氣味比較難捕捉,所以螢火只能在樹頂上一邊跳躍一邊搜尋著他的去向。
翻了好幾個山頭,又被幾條小河給耽誤了時間,她這才在一個沼澤旁的樹叢裡找到了殺生丸及他的侍從,並且目睹了他試圖殺掉一個披著狒狒皮毛的妖怪、卻被對方逃掉的一幕。
儘管對殺生丸的是沒有多印象,但從先前一葉那些侍女的敘述,再加上先前他跟犬夜叉談話時的態度及用語十分高傲,她覺得現在並不是個出現在他面前的好時機,更不覺得讓他知道自己看見了他讓一個妖怪從他手上逃脫是個好主意,所以她打算在樹上多留一些時間,只不過沒等她隱藏好自己的氣息,殺生丸便朝她的所在之處瞟了一眼,「下來吧。」
聽見他的話,螢火的身體緊繃了一下,隨後才認命地從樹上往下跳。
「妳是誰?是妖怪還是人類?」在她落地的那一刻,邪見很盡責地站到她和殺生丸的中間,一臉戒備地盯著她看,而很顯然地,剛才他並沒有聽見戈薇的話,也沒看到待在樹上的她。
沒有理會他的詢問,螢火只是望著殺生丸,有些緊張地喚道:「表兄大人……?」
雖然在家裡都是跟自家舅母和侍女們這樣稱呼著殺生丸,但像現在這樣當著他的面這樣稱呼,她卻覺得十分詭異及不自然。以前的我,難道不是這樣稱呼他的麼?
直直看了她好一會後,殺生丸這才開口輕輕應了一聲:「啊,螢。」
章五 夜話
Hotaru,短短的三個音節,螢火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又覺得十分不對。
在她沉睡的時候,她的腦袋裡閃過幾個記憶片段,儘管現在她對那些片段完全沒有任何印象,但她對於“螢”這個稱呼是熟悉的。只是,在西國那裡,沒有人是這樣稱呼她的,包括侍女,包括月華姬,而她不覺得這樣的昵稱會出自一個表哥的嘴裡是正常的。
她張了張嘴,試圖想要說些什麼,只是還沒等她開口說些什麼,殺生丸突然轉過身,緩緩踏出了那片沼澤旁的小空地,「先離開吧,不是不喜歡沼澤的氣味麼?」
聽見他這麼說,螢火因為他對自己的理解愣了好一會,畢竟按照自家舅母及侍女們的說法她和他的關係並不算太過親近。
「那個…螢大人……」
發現她落在後頭,原本早一直亦步亦趨地跟在殺生丸身後的邪見再度折了回去,並且用著討好的語氣提醒道,而在聽見他的聲音後,螢火這才回過神來,一邊邁出步伐,一邊說道:「是螢火。」
她的話一說完,落後的人便換成了邪見了,還一副目瞪口呆、驚嚇過度的樣子,他跟隨著殺生丸快一百年了,儘管到現在他還不敢說自己是最瞭解自家主人的人,但他敢肯定,這個能夠讓殺生丸喚著昵稱的女人絕對不是個簡單的角色,至少,在殺生丸的心理決不簡單。
到底是要用對待表小姐的方式對待她,還是該用對待夫人的方式對待她呢……就在邪見糾結著哪一種態度才正確、以免又惹的殺生丸不高興時,螢火已經追上了殺生丸的腳步,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後。
安靜地走了一小段路後,走在前方的殺生丸忽然開口了,他用著他那清冷的聲音問道:「什麼時候醒的?」
「五個多月前,休養了兩個月後才出來歷練的。」愣了一小會螢火這才反應過來,並且補了一句,「聽一葉她們說了,是表兄大人幫忙在我昏睡的那個山洞入口設下結界的,真的是很謝謝你。」
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兩人之間忽然出現了奇怪的沉默,而且在這個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時,益發不自在的螢火忍不住往前個幾步,稍稍歪著頭偷瞄殺生丸的表情、看看他是不是因為自己剛才的話或者是無意間做了什麼而生氣,但是在看到他的表情之前,他右臉頰上那被犬夜叉傷到而留下的傷痕率先映入他的眼簾,讓她的心緊了一下,還下意識伸出手拉住他的手,並且在他側過頭來看向她時用著急的語氣說道:「你的傷…請先讓我處理一下!」
對著她那擔憂的臉好一會,殺生丸這才緩緩開口說道:「隨妳。」
得到他的應允,螢火立刻露出一個笑容,並且迅速拉著他到附近的一棵大樹下,而走到那裡後,他便主動坐下,還曲起右腿、將自己的右手擱在膝上,讓還在思索該怎麼開口請他坐下的螢火松了口氣。
她緩緩地在他的身旁跪坐了下來,抬起手來虛覆在他右臉頰,然後專注地將妖力集中在那只手的手掌中,沒多久她的掌心便散發溫暖的鵝黃色光芒,而隨著那道光芒消失,他的臉也恢復成原本那幾乎無瑕精緻的模樣。
聽月華姬和一葉她們所說,這是她從她父親那裡所繼承到的本事,就像她的弓道一樣,也是她從長達快兩百年的沉睡中蘇醒後費了許多時間練習才又重新上手的能力,只是,不同於她的劍術與箭術,她到現在才能肯定自己算是很好掌握這一項技能。
還沒來的及為此而高興,她的腦中又閃過了先前戈薇提過殺生丸所裝上的人類手臂上嵌有四魂之玉的碎片的事以及犬夜叉用手折斷他那只手臂的畫面,下一秒,她的手也在大腦進行思考之前就伸向他的衣領,嘴裡也緊張地說著:「對了,還有你的左手……」
「妳的規矩,螢!」
殺生丸先一步抓住她那就要碰到自己衣領的手,用著嚴厲的語氣訓斥的同時也斜眼瞪著她,只是看見她可能被嚇著而微微睜大的淡金色雙眸,他便放開她的手,然後主動拉下左邊的衣服,露出還留有灼傷痕跡的左斷臂,並且在她反應過來前別過頭去閉上了眼。
看見他這個樣子,螢火立刻將驚嚇拋到腦後,一臉驚喜地起身繞到他的另一邊,只不過在看見他斷臂的傷口時,她的整張臉都僵住了,她忍不住伸手摸著他的傷口,聲音帶了點顫抖:「表兄大人的左手…到底是怎麼……」
「是犬夜叉那個半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決定好對待螢火的態度、並且趕過來的邪見在聽見她的詢問時連忙搶著回答道,畢竟能夠找到一個跟其他人抱怨犬夜叉又不會被打的機會很少,而且他也不想錯過任何一個能夠討好有著極大可能會成為自己未來主母的螢火,「就是他用著鐵碎牙將殺生丸大人的左手臂給砍斷的!還有剛剛那個叫奈落的妖怪,他給了殺生丸大人一個動了手腳的人類手臂,剛才那只手臂……」
「閉嘴,邪見,要不然我會讓你永遠閉嘴。」
沒讓邪見有機會將告狀的話語說完,殺生丸便給了他一個充滿殺意的眼神,而從來沒有懷疑過殺生丸所說的任何一句話的他立馬噤了聲,甚至還抬起雙手捂住嘴,迅速地往後好幾步,試圖藉此告知自家主子自己很好地接收到了他的命令。
一旁的螢火並沒有注意到他們主僕倆的互動,她只是死死地瞪著殺生丸斷臂的傷口看,本來該是淡金色的眼眸突然變成了妖化時的紅色,連尖銳的犬齒都露了出來,「那個半妖…他怎麼敢?!」
「是父親大人的鐵碎牙。」察覺到她那瀕臨爆發的怒氣,殺生丸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隨後便恢復了原狀,用著平淡到像是在談論與他無關的事的語氣說了這句話。
聽到他這麼說,螢火像是被當頭澆了一大盆冷水一樣,瞬間變回了完美的人型模樣,她緊緊地握著拳好一會,這才又抬起手來,再度用自己的妖力治療起他那被人類手臂吞噬的傷痕。
為了轉移剛才口誤的尷尬,等到治療完畢、收回自己的手後,她便緊抓著身上和服的衣襬,有些緊張地說道:「抱歉,表兄大人,我可能有些手生了……」
「不,」殺生丸一邊重新將衣服穿好,一邊淡淡地說道,「和以前一樣。」
他的話稍微讓螢火放鬆了些,並且露出了一個靦腆的微笑,「能聽到表兄大人這麼說真的太好了,因為記不得以前的事,我也不確定這幾個月以來的練習到底是不是有用。」
「妳……」稍稍愣了一下後,殺生丸的腦海中開始迅速閃過各式各樣的問題,到最後他再度開口時卻只有這麼一句,「妳記得多少?」
雖然他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但是螢火卻有種他在生氣的感覺,原本的笑容也收了起來,一邊斟酌著自己的措辭,一邊用著小心翼翼的語氣說道:「基本上什麼都不記得了,醒來時剛見到舅母大人也認不得,而雖然在調養身體的那段期間舅母大人和一葉她們有將以前的事告訴我,但是我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連父親和母親大人的事、舅父和舅母大人的事以及表兄大人的事都沒有任何印象,要不是先前有去過表兄大人的院落,剛才也無法憑著氣味認出表兄大人……」
在她說話的時候,殺生丸一直注意著她的表情和手上的小動作,察覺到她並不是在說謊時,他閉上了眼,緩緩問出了最後一個他想知道的問題:「那妳是怎麼認出那個半妖的?」
「唔,剛好在同一個村子碰上的,一開始是因為注意到他身上那不純粹的犬妖氣味,所以觀察了他一陣,見他身旁的同伴喚他的名字時才確定是他的。」
「我問的是,是誰告訴妳關於那個半妖的事的?!」
從殺生丸的語氣裡聽出了怒氣,螢火忍不住抖了一下,「是舅母大人,她還讓我在出來歷練的時候找機會跟犬夜叉見見面,畢竟再怎麼說他也是我的婚約者,總不能在成親前連他長得怎麼樣都不知道……」
在聽到婚約者的那一刻,殺生丸立刻睜開了雙眼,而還沒有等他開口說些什麼,本來一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的邪見已經驚叫出聲:「您說什麼?!您跟那個半妖犬夜叉有婚約?!」
喊叫完之後,邪見便抱著頭陷入了自己選錯態度的糾結,完全沒有注意到螢火突然變得尷尬的表情,也沒有注意到殺生丸所對他傳達的“他死定了”的眼神。
收回了放在他身上的視線後,殺生丸對著正低著頭緊抓著自己衣襬的螢火冷哼了一聲,「妳,竟然相信母親大人的說詞?」
「唉,表兄大人怎麼這麼問?」螢火有些不解地歪了歪頭,但在對上他那充滿嘲諷的眼神時,她就明白他是真的這麼想的,嘴裡訥訥地說道,「舅母大人說了,那是舅父大人的想法,舅父大人擔心族裡不會願意接納留著一半人類血液的犬夜叉,所以才希望我能和他成親,藉此讓他融入族裡……雖然我也不想相信這個說詞,但是在看見舅父大人居然將珍貴的火鼠裘和鐵碎牙留給了他,我也不得不接受了……」
直直看了她好一會後,殺生丸這才用著淡然的語氣說道:「說完了?說完就睡吧,妳累了。」
沒預料到他會這麼說,一旁的邪見無語地趴在地上大力地捶著地。殺生丸大人,您該說的話並不是這一句吧?!在聽到心儀的女性忽然便成了自己看不上眼的半妖弟弟的未婚妻時也不該是這個反應吧?!
至於被命令睡覺的螢火則是在殺生丸的提醒下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疲累。
基本上,妖怪是可以憑著自己強大的修復身上的外傷,而像螢火的父親青衣這樣的妖怪大夫則是負責包紮、用藥草加速那些傷口復原以及診斷妖怪的疾病,只有當妖怪的傷口太過嚴重、嚴重再不治療就會喪命時,那些大夫才會使用妖力進行治療,因為這樣的治療方式會讓他們在事後過於疲累,甚至還需要一陣休養時間。
由於殺生丸先前受的只是小傷,所以替他治療的螢火只是有些想睡而已,她順從地點了點頭:「那我就到樹上……」
殺生丸用著同樣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就在這睡。」
聽見他的話,本來已經站起來的螢火又乖乖地跪坐回地上,腦中又不斷地回想起月華姬的囑咐,那讓她在人類的形態時好好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的囑咐,而在一個成年男性的身旁絕對不是她舅母所認為的合適舉動之一,所以想了一會後,她便變成了先前在西國時窩在殺生丸的院落午睡的時候的犬妖型態,然後在距離殺生丸的附近伏下身入睡。
沒過多久,殺生丸便從她那平緩規律的呼吸確認她已經熟睡,原本為了遮掩而落在不遠處的目光也緩緩落到她的身上。
對他來說,她犬妖型態的睡顏他是熟悉的,不僅僅是因為她從還不會化成人形時就常常跑到自己的院落午睡,也是因為在過去她沉睡了那兩百年裡他每一年冬天都會回去西國,變回犬妖的型態陪著她一起在洞穴裡睡上一會,然後在離開西國之前穩固洞口的結界。
他很確定,城裡的每一隻妖都知道應該要在螢火蘇醒後的第一時間將消息傳給他,而他也知道,能讓他們不遵從他的想法的只有他的母親月華姬的命令,能讓他們不告訴他關於螢火喪失記憶的事情也只有他母親月華姬的命令,當然,能讓所有侍女都對於那螢火和犬夜叉有婚約的傳言不予以反駁的也同樣只有他母親的命令。
關於前兩件事,他並沒有任何特別的反應,螢火醒了,就算失憶但也忘記許多不愉快的事,只要知道這些就足夠了。
但最後一件,卻引起了他的怒氣,一開始,他覺得這就是一個自家母親是想要惹怒自己所編造的荒謬謊言,但後來螢火在轉述她所給的理由時,他忽然不確定了起來,想起她父親對於犬夜叉與那個人類女人的偏愛,他開始覺得那真的有可能是他父親的決定。
但…那又怎麼樣,父親大人,不論您做了什麼決定,鐵碎牙不會屬於犬夜叉那個半妖,螢更不會!!想到這裡,殺生丸不自覺地散發出一股強烈的殺意,讓本來應該還在熟睡的螢火驚醒了過來,本能地抬起頭來,警惕地環視四周。
看見她這個樣子,本來就一股怒氣的殺生丸緊緊皺起了眉:「趴下!不管是什麼情況,有我在,還輪的到妳出手麼?!」
睡到一半卻無緣無故被訓斥了一頓,螢火感到很委屈,現在她總算知道為什麼一葉她們在告訴她以前的事情時沒有對殺生丸的事著墨太多,因為大概關於他的是他發脾氣或是罵自己的事情。
儘管是這麼想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那想要親近他的想法並沒有因此而減弱,她緩緩走向了他,用鼻子在他身上蹭了蹭算是討好,然後就這麼在他的身邊伏下身。
在一旁的邪見也很有眼見力地找了個他們看不到的地方休息、而螢火也再度入睡後,殺生丸也靠到樹幹上開始閉目養神,而他那僅存的一隻手則是放到了螢火的頭頂上,並且像以往她每一次午睡的時候一樣,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她的毛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