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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柯南)我站在柯學界的生死線中央》作者:白桃泡茶【完結+番外】

《(柯南)我站在柯學界的生死線中央》作者:白桃泡茶【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4941個瀏覽者
文案:

(文案末端有超詳細排雷)

上原梨香有個被動技能:起死回生
如果案發時她正處於犯罪現場100米範圍內,受害人就會瘋狂創造醫學奇跡。

小學生偵探:犯人就是你!
凶手正要一哭二跪三慚愧,已經死了六個小時的受害人突然咳嗽幾聲,緩緩從畫著白線的地板上坐起來。

所有人:??
凶手:……艸

警員·上原梨香心虛地挪開視線。

-
上原梨香還有個被動技能,看見周圍人當下所扮演的劇本和角色類型。

被約出門共進晚餐,卻發現松田的「劇本類型」發生了變化。看著頭頂「愛情片」三個大字、滿臉扭捏的松田,上原梨香丟下筷子扭頭就走。

研二:梨香你為什麼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我。
上原梨香:因為你頭上的標簽變成了炮灰。
研二:?
上原梨香(拍肩):總之,請務必小心,因為你可能馬上就要死了。
研二:??

-
上原梨香還有個無人知曉的秘密。

她必須趕在數字清零前,找到隱藏在人群裡的唯一的黑羊,殺了他。
不然,死的人就會是她。

怎麼辦,生活和愛情都是修羅場。

-
純愛慎入,開放結局,正文不寫明cp,番外研二。
主警校組,正文開始於工藤變小後的時間線,已完成救濟。

【☆排雷必看☆】
1.內含案件。推理和感情線交織進行。
2.作者是警校組粉,默認警校組在各自擅長的領域是最強的。
3.原著存在優缺點並存的角色,寫了角色的缺點≠該角色只有缺點≠作者在抹黑角色≠後期也不會寫該角色的優點。
4.女主是莫得感情的人型撩王,感情壞女人。
-
◎讀者與作者是平等的,我能接受一切合理、真實的評價、感受和批評。但陰陽怪氣、戾氣重或不看文就直接噴人,我會刪評。
◎本文腦洞出現於2021年底,曾在群裡向朋友進行發表討論,有聊天記錄為證。

內容標簽: 少年漫 系統 懸疑推理 柯南 正劇
搜索關鍵字:主角:上原梨香 ▏ 配角:松田,萩原,降谷,諸伏 ▏ 其它:《如何三秒震驚松田》

一句話簡介:生活和愛情都是修羅場

立意:打擊犯罪,維護正義

原創網

ps.含專欄番外《梨花軟糖》四章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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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起案件:紅山制藥

第1章

  冰涼的河水順著喉嚨漫向氣管,失溫的手逐漸冰涼。上原梨香猛睜開眼,虛汗爬滿額頭,耳邊還縈繞著熟悉的電子音。

  她又做噩夢了。

  夢見七年前險些被溺死在水裡的夜。

  耳邊是車輪在軌道上滾動前行的聲音,上原梨香從動車座位裡坐直身體,扭頭看向窗外。

  駛向東京的新干線正穿過跨河大橋,在水中落下晃動的青色倒影。還有二十分鐘,動車就會抵達東京的杯戶車站。

  清明的光線灑在車船玻璃上,隱約倒映出上原梨香的模樣。

  她穿著修身黑襯衣,藍領帶,干練的白色外套讓人聯想起化學家或醫生身上的白大褂。

  「嗡——」

  外衣口袋裡的手機倏然響了。

  上原梨香翻出手機,顯示屏上黑體加粗顯示著[松田陣平]的字樣。這是自她坐上動車時起,松田陣平打來的第三通電話。

  上原梨香皺眉,按下手機側面的鎖屏鍵,熄滅了屏幕,也讓手機震動一同熄滅。

  但沒幾分鐘,手機再次震動起來。

  這次是短信。

  松田陣平:「周末有空嗎,我想見你。」

  松田陣平的訊息下方,是萩原研二幾分鐘前發來的另一條訊息,詢問她幾點到站。

  上原梨香垂眸,正欲把手機揣回兜裡,余光卻瞥見坐在她前排的小男孩跳下座位,從她身側跑過。

  和小男生同排,過道另一側的一個帶著發夾的女孩子探出頭來:「柯南你要去哪裡?」

  女孩鄰座,另一道清冷的女聲響起:「不用管他,江戶川一會就回來了。」

  上原梨香轉動眸子,逐一掃過從她身邊經過的眼鏡男孩,和前排探出頭來的女孩。

  准確地說,是掃過他們的頭頂。

  [姓名:江戶川柯南]

  [年齡:7歲]

  [劇本:無]

  [角色:無]

  [姓名:吉田步美]

  [年齡:7歲]

  [劇本:無]

  [角色:無]

  靠窗的小姑娘被靠背擋住,上原梨香看不見她的標簽。

  這是上原梨香的技能,是她七年前險些溺死在水裡,被救上岸,蘇醒後驟然出現的。

  隨之出現的還有一個類似系統的東西。

  但與其說是系統,不如說是智能AI。它只能被動地回答梨香的提問,不會主動發起對話。

  被系統綁定的七年,它只向上原梨香下達了唯一的一個任務——找出人群中唯一的黑羊,殺了他。

  黑羊是誰?

  為什麼要殺了他?

  不殺會有怎樣的後果?

  上原梨香有太多疑問,但她是迷失在濃霧中的孤行者,毫無頭緒,找不到方向。

  上原梨香垂下視線,在心裡默念道:系統,黑羊是誰?

  [數據不可查,請自行探索。]

  充滿電子感的女聲冰冷且機械地在耳邊響起。

  七年了,系統的回答永遠是同一句話。

  手指在扶手上敲打,上原梨香擰眉,起身決定去車廂銜接處的茶水間買一罐冰咖啡。

  今天是上原梨香回警視廳報道的日子,但她被外派的這幾個月,東京像被人詛咒了般,命案發生率逐漸攀升,甚至有翻一番的趨勢。

  一想到回去以後可能會面臨高強度加班,上原梨香的太陽穴就一陣隱隱作痛。

  幾枚十元硬幣都投進自動販賣機,上原梨香單手插兜,剛抬手按下紅色的按鈕,就透過面前玻璃櫃的反射看到江戶川柯南再次出現,從她身後經過。

  這是上原梨香和江戶川柯南第一次見面,但她對他有點印像。

  一個月前,毛利小五郎開始頻頻在電視上露臉,被媒體奉稱「沉睡的小五郎」。上原梨香偶爾能在電視上看到剛剛從她身後路過的戴眼鏡小鬼,他時常跟在毛利小五郎身側,一同出現在命案現場。

  咖啡罐掉落在海綿墊上 發出悶響,上原梨香彎腰掏出咖啡,剛打算扣開拉環引用,卻驟然發現玻璃面倒映出的自己頭頂的文字發生了變化。

  [姓名:上原梨香]

  [年齡:27歲]

  [劇本:推理片]

  [角色:配角]

  明明幾分鐘前,她頭頂的劇本類型還是空蕩蕩的一個「無」字。

  上原梨香立刻明白過來這附近即將有事件發生,她匆忙直起身打算返回座位,卻瞟見身前幾步外,江戶川柯南頭頂的文字也發生了變化。

  [姓名:江戶川柯南]

  [年齡:7歲]

  [劇本:推理片]

  [角色:主角]

  上原梨香先是愣住,隨即覺得一陣荒唐。哪有7歲的小學生成為推理片主角的,這又不是少兒欄目,不需要蜘蛛偵探。

  但系統是不會出錯的,它把江戶川柯南判定為推理片的主角,他就一定會成為破案的關鍵。

  放眼望去,江戶川柯南走進去的、方才他們所乘坐的那一節車廂內,上原梨香目所能及的地方,所有人頭上都出現了[推理片]的字樣。

  只是多數人頭頂的角色類型都是[龍套],唯江戶川柯南,他是這裡唯一的[主角]。

  上原梨香加快腳步,正欲大步穿過整節車廂搜查有沒有頭頂顯示[炮灰]字樣的人,心髒卻突然悸動。

  灌裝咖啡從手心跌落,撞擊在地面發出咣當聲響的畫面落在上原梨香眼裡如同慢動作。

  胸腔內一陣觸電般的痛,只極短一瞬。下一秒,上原梨香視野裡出現一個豎狀的類似進度條的東西。

  進度條上半截是空心的,下半截則是彩色的,像征著上原梨香已獲取的成就點。

  隨著心髒悸動,彩色的進度條像是被消耗掉一般,開始慢慢向下變灰,然後停住。

  上原梨香的另一個技能,【起死回生】被觸發了。

  在她附近,有人被殺害了。

  技能徹底奏效需要時間,剛死去的受害人做不到一個仰臥起坐從地上彈起來。但最多只消半個小時,受害人一定會被修補好死亡致命傷並復活。

  心悸尚未結束,尖銳的尖叫聲響起。車廂前排的一位女士驚恐地雙手捧臉,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她身側,先前還好端端坐著看手機的男人瞪大眼睛,張著嘴已經沒了生息。

  上原梨香撫著胸口低聲咒罵一句:「該死。」

  隨即准備驅散圍觀人群,控制現場。

  但不等她上前,那個叫江戶川柯南的小鬼和他的同伴們便先模仿著警察的樣子,圍著屍體手拉手圈出個警戒線。

  江戶川柯南:「阿笠博士,你快打電話給目暮警官。」

  不遠處,一個挺著大肚腩、禿頂的老人連聲答應,手忙腳亂地撥通了電話。

  江戶川柯南從褲兜裡翻出塊干淨的手帕,爬上死去男人身邊空出來的座位。他隔著帕子握住男人的下巴,掰開對方的嘴湊近聞:「杏仁味,是氰.化物毒殺。」

  見狀,上原梨香皺眉。

  這個孩子不對勁。不管是面對屍體時的冷靜還是檢查屍體時的手法,都不像一個七歲孩子該具備的。

  難怪會被系統判定為推理片的主角,確實不一般。

  他會是她一直在在尋找的,必須殺死的黑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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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開坑啦,愛你們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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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閱讀前請確認你已完整閱讀過文案裡的避雷。

  請知曉,角色(特別是配角、炮灰、凶手)三觀≠作者三觀。


第2章

  上原梨香從隨身攜帶的手提箱裡翻出橡膠手套,邊戴邊往命案現場走去:「抱歉,請各位讓一下。」

  和少年們手拉手維持秩序的步美仰頭看向上原梨香,面帶驚喜:「是坐在我們後面的漂亮大姐姐!」

  下一秒,步美蹙眉:「可是對不起,柯南說了,不能讓任何人靠近案發現場。」

  「步美,讓她進來吧,這個大姐姐是警察。」

  人小鬼大的江戶川柯南已經從座位上爬下來,雙手插兜站在步美身後,仰頭看向上原梨香:「我沒猜錯的話,大姐姐你是刑事部的檢視官吧。」

  一個胖胖的小男生扣著鼻子問:「檢視官?那是什麼,可以免費吃鰻魚飯嗎?」

  上原梨香掃了眼說話男生的頭頂,小島元太。

  光彥:「真是的,元太你就知道吃。」

  柯南笑著上前兩步,臉上神采奕奕,寫滿自信:「檢視官,又叫刑事調查官,是只有職業組的精英警察才能晉升的刑事部警員。」

  「日本警察系統裡缺少法醫這一職位,為了彌補這個空檔,日本出現了檢視官這一特殊警職。他們負責在命案發生後抵達現場,對死者是自然死亡還是非自然死亡做出判斷,並決定是否申報司法解剖。」

  「同時,檢視官也是警視廳裡唯一一個承擔警方和醫科大學法醫部溝通作用的角色。」

  聽完柯南的介紹,幾個孩子發出一聲聲驚嘆,滿眼崇拜地看向上原梨香:「哇,好厲害的感覺。」

  但直覺告訴上原梨香,這幾個小朋友絕對沒有聽懂。

  上原梨香跨過孩子們圍成的隔離圈,一邊打開黑色手提箱,從隨身攜帶的器材裡找出棉簽,一邊問:「小弟弟,你是怎麼知道的。」

  「很簡單,大姐姐你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和福爾馬林的味道。身上會出現這種氣味的不外乎醫學、生物學、藥理學工作人員。」

  「但你的手提箱上印有很小的五瓣銅色櫻花logo,那是警視廳的標志。同時具備這兩種條件的就只有檢視官了。」

  上原梨香先是對現場進行拍照,隨即掏出用兩根棉簽輕輕刮過了受害人口腔內壁。她一邊操作,一邊贊嘆:「不錯嘛小弟弟,你是叫江戶川柯南吧。」

  她將其中一根棉簽存放進干淨試管內密封好,留作後期物證。另一根棉簽則放在一塊玻片上,准備對有毒物質進行初步檢測。

  上原梨香:「你很敏銳,將來要是進入警視廳一定能大有所為。但是孩子們,你們該離開了,接下來是警察的工作。」

  那幾個孩子立馬大叫起來:「誒?太狡猾了吧!明明一直是我們在維護秩序,警官現在卻想把我們一腳踹開。」

  上原梨香沒有搭理那幾個孩子,她已經初步鑒定出毒物種類:「氰.化鉀,看樣子是短時間內大量服用後引起的中毒。」

  聞言,因被驅趕而心有不甘的光彥抱著胳膊,不滿地小聲嘟囔:「這個大姐姐到底行不行,柯南一眼就判斷出是氰.化物中毒,她居然還要滴試劑。」

  元太也跟著翻了個白眼,抱怨道:「這種人真的是精英警察嗎,那日本警察豈不是真是沒救了。」

  兩個小朋友說完這番話,周圍人也竊竊私語起來。

  一個圍觀的男人滿臉不屑道:「這個女警不行啊,命案這種事果然還是男警比較靠譜。」

  他旁邊的友人愣住,連忙拉他胳膊示意他小聲一點。

  但男人像是故意挑釁一般,再次開口:「女人就該乖乖去後勤,別整天想著拋頭露面。」

  上原梨香扭頭,平靜地仰頭看向面前的男人。他身後,一些人也開始衝上原梨香露出鄙夷的神情,似乎是在譴責她強出頭。

  「說起來,之前不是還有個高中生偵探嗎,我記得是叫工藤新一。媒體不是說他是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嗎,我看日本警察真的完蛋了。」

  「居然連個小學生都不如,所以才說警察信不過。」

  周圍的竊竊私語鑽進上原梨香耳朵裡,她站起身子,從左往右冷漠地掃視過現場所有人的臉,赫然出聲:「外行人就少在這裡指指點點!」

  上原梨香擰眉沉著臉,凌冽的氣場鎮住在場所有人。大家無一例外全都熄聲,愣愣地看向面前的女人。

  上原梨香冷聲道:「硝基苯、二硝基苯、芥子氣等化學物質同樣會出現杏仁味,且都能致死。光憑杏仁味就武斷的判定是氰.化物,你們到底把人命當成什麼了?兒童節過家家?」

  「可、可是,」元太小聲辯解道,「我們過去遇到的毒殺案,凡是有杏仁味的全都是氰.化物毒殺,對吧柯南。」

  上原梨香垂眼看向元太:「過去一年裡,東京範圍內的毒殺案,氰.化物的占比確實高達95%以上。但僅僅因為這個就把杏仁味的毒殺全歸到氰.化物頭上,這和醫院在進行青霉素注射前不進行皮試有什麼區別?不都是在拿人命賭一個概率?」

  「賭對了則皆大歡喜,賭錯了則滿盤皆輸。」

  元太在上原梨香的凝視下後退半步,吞吞吐吐半天,卻只能吐出半句話:「我……」

  上原梨香再次用審視的目光看向圍觀眾人:「身為檢視官,我必須對我的結論負責,而不是聞到杏仁味就武斷地給出氰.化物中毒的結果。」

  她蔚藍色的眼眸裡寫著輕蔑:「我負責任的行為落在你們眼裡,居然成了警察完蛋的征兆,日本民眾果真是一群愚昧又容易被煽動的家伙。」

  剛剛出言不遜的男人憤怒地上前一步:「你一個女人,說話居然這麼咄咄逼人,還有沒有一點女人該有的樣!」

  上原梨香勾起個冷笑,衝對方歪了下頭:「怎麼,你覺得女人就該溫言細語,把你當寶貝哄著?」

  「拜托,別把我們女人都當成傻子。」

  男人惱羞成怒,上前就要去揪上原梨香:「你!」

  上原梨香一把握住男人探過來的手腕,向下一折,扭了兩下,男人就被鎖住關節,只能發出痛苦的哀嚎。

  上原梨香輕蔑地冷哼一聲,從外套裡掏出警察手冊打開:「我勸你最好別碰我,不然我有權定你襲警。」

  男人扭著胳膊,疼到五官都快要變形:「我錯了,放手,我真的知道錯了!」

  結果上原梨香剛松手,他立馬退開兩步大聲嚷嚷起來:「警察打人了!」

  從剛才起就一直沉默著的江戶川柯南突然出聲:「大哥哥會針對上原警官,是因為剛剛被女朋友甩了,對嗎。」

  「誒!?」

  周圍人一愣,全部齊刷刷扭頭看向撒潑賣慘的男人。

  男人也頓住動作,扭頭衝江戶川柯南嚷嚷:「你小子在胡說些什麼!」

  「我路過的時候聽到大哥哥和女朋友打電話,」江戶川柯南背著手,笑得無辜,「電話那頭的大姐姐說,大哥哥你沒上進心、自以為是,工作不順就怪女人。還說已經把你的行李從房子裡丟出去了,讓你趕緊滾。」

  他歪頭,裝作不懂的樣子請教道:「啊咧咧,大哥哥你難道是在遷怒?」

  江戶川柯南每多說一句,周圍人看向男人的臉色就多古怪一分。

  「這不就是軟飯男嗎。」

  「搞了半天是見不慣女人優秀的惡心男人。」

  被揭老底的男人漲紅了臉,額角崩起青筋,氣到恨不得衝過來掐江戶川柯南的脖子。但江戶川柯南身後,剛剛差點擰斷他胳膊的女警正冷冷地盯著他,用眼神警告他不要生事。

  最終,男人也只能惡狠狠地瞪江戶川柯南一眼,回到座位上假裝睡覺。

  男人走後,上原梨香極具威懾力的眼神重新歸於平靜。她蹲下身看向光彥他們:「小朋友,你們剛剛幫忙維持現場,表現確實很棒。但接下來的工作屬於警察,我不可以也不可能讓你們插手。」

  光彥委屈道:「可是,之前目暮警官都會准許我們在旁邊看的。」

  上原梨香不冷不熱道:「但是很抱歉,我不是目暮警官,不會准許這種事發生的。」

  打完報警電話的阿笠博士姍姍來遲,他擠進人堆,拉著孩子們一個勁向上原梨香道歉,護著光彥他們就打算回座位。

  上原梨香看著那幾個孩子一步三回頭地被帶走,隨後低頭冷眼看向從剛才起就自顧自站在她腿邊,渾然一副「自己人」模樣的江戶川柯南。

  「江戶川小弟弟,很感謝你幫我說話,但是你也一樣,回到座位上去。」

  「可是……」

  「沒有可是。」

  「哦……」

  江戶川柯南郁悶得把眼睛瞪成倒三角,滿臉不甘地被上原梨香趕離命案現場。但他安靜了不過十分鐘,就再次探頭探腦地開始在上原梨香周圍游蕩。

  「啊咧咧,好奇怪呀~」

  充滿好奇的童聲響起,上原梨香扭頭,一臉無奈地看著趴在地上的江戶川柯南。

  「小弟弟,你又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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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考據了大量現實資料,初次看我的文,對日本的【職業組】、【精英警察】、【檢視官制度】不了解寶子,建議閱讀以下內容。懶得看,或者已經了解這些制度的老讀者可以直接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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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檢視官】

  日本和中國不一樣,中國的法醫歸屬於警察體系,日本的法醫歸屬醫學體系。你可以理解為,日本警察沒有法醫這個警職,所以他們去醫科大學外包了一群做法醫的醫生為警視廳工作。日本法醫不負責現場探勘,他們只負責解剖。現場探勘一般是由鑒識課和科搜研、科警研負責(柯南甚至省略了後面兩個部門,讓鑒識課承包三個部門的工作)。為了避免刑事警察誤判,於是誕生了檢視官。警察大學每年會接收10名左右的優秀人才,進行為期6個月的培訓,集中學習法醫知識,隨後把他們送到各個城市任職檢視官。

  檢視官的職責就是命案發生的時候,利用所學知識判斷是否是他殺事件。檢視官還需要負責申請司法解剖,解剖時須要到場。負責和醫科大學法醫部溝通的也是檢視官,其他警員無權和法醫直接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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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職業組】、【精英警察】

  日本警察和中國不一樣,中國一般是四年制大學,日本則是培訓機構,分為【警視廳警察學校】和【警察廳警察大學校】。日本人考取警校更類似中國的公務員考試,而不是高考。

  警察考試分3類,東京大學這類名校畢業的學生可以參加1類考試,通過以後被【警察大學校】錄用,進行為期6個月的培訓,成為精英警察,也就是所說的職業組。普通大學的畢業生可以參加2類,高中學歷參加3類,進入【警察學校】,這兩類警察被稱為准職業組,非職業組。3種警察的起點是不一樣的,上升通道也不一樣,只有職業組有資格爬到最上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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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警視廳】、【警察廳】

  這個知識暫時用不到,出現了再科普。

  -

  73的設定裡是有BUG的,比如降谷明明是職業組的,但就讀的卻是非職業組的學校。警校五人組、搜查一課、鑒識課身上都出現了很多矛盾的地方,讓我嚴重懷疑73還沒弄懂日本警察制度就開始畫設定,結果發現圓不回來了。(或者壓根沒打算圓)


第3章

  江戶川柯南趴在地板上,指著座位下面,故作天真:「啊咧咧,好奇怪呀,座位底下這些白白的東西是砂糖嗎?」

  上原梨香也趴下身子掃了眼座位下方,淡淡出聲:「是氰.化鉀,我剛剛已經拍過照,也取了一部分裝進密封袋裡留證了。」

  她站起身,低頭俯視面前笑得天真無辜的小男孩:「江戶川小朋友,你最好別再靠過來了。這周圍可能還散落著其他氰.化鉀,這東西可是有劇毒的哦。」

  柯南咧開嘴笑笑,一幅乖巧聽話的樣子。但所謂的「聽話」也僅僅只是做做樣子,短短五分鐘,他已經「啊咧咧」了三次。

  上原梨香也不欲與江戶川柯南多糾纏,在鎖定了兩名犯罪嫌疑人後便開始問話。

  只是問話的過程中,江戶川柯南像是身上裝了吸鐵石般往她身邊蹭,趕都趕不走。

  江戶川柯南確實聰明,有時不等上原梨香開口,他便能敏銳地指出嫌疑人交代的供詞的不合理之處。

  「可是大姐姐,」江戶川柯南仰頭看著先前發出尖叫的女士,「這位死者大哥哥手上的餅干,明明就是你遞給他的啊。」

  女人眼見可能會背負上殺人的嫌疑,立馬慌了神,扯開嗓子開始辯解:「可我沒有殺人!我也沒有殺人動機!」

  聞言,另一名嫌疑人——一位男性冷笑一聲:「少來了愛理,你明明因為他要和你分手去娶組長的女兒,和他鬧得不可開交。」

  「你!」被稱作.愛理的女人霎時瞪大了眼睛,滿臉憤怒,「你還不是一樣!他把工作上的失誤全都甩鍋給你,害你被開除!你一直對此懷恨在心,別以為我不知道!」

  為了把自己從這場凶殺案裡摘出來,犯罪嫌疑人們互揭老底,恨不得把對方的醜事全抖出來。江戶川柯南捏著下巴邊聽邊沉思,上原梨香則雙手插兜,冷眼看著面前這位被她趕出去五次,又五次悄悄蹭到命案現場的男孩。

  江戶川這孩子實在是太奇怪了。

  不管是知識儲備量還是思維方式,他表現出來的都不是一個七歲孩子該具備的,甚至已經遠超大部分成年人。

  就算是天才,這孩子也聰慧過頭了。

  上原梨香盯著江戶川柯南頭頂的文字,突然理解了為何他會被系統判定為[主角]——他確實有著成為推理片主角的能力和魄力。

  上原梨香擰眉眯眼,細細觀察起江戶川柯南的反應。她已經判定出凶手是誰,但她現在不急於公布真相。比起已經無路可逃的凶手,她現在更在乎江戶川柯南的表現。

  說不定這個孩子真的就是她在尋找的黑羊。

  她真的要殺了他嗎。

  系統沒有闡述她未完成[殺死黑羊]這唯一任務會受到什麼懲罰,但上原梨香大概也能猜出來——她會死。【起死回生】技能每次奏效,系統都會扣除她的成就點。當數值跌到負數,她就會死。

  上原梨香必須在成就點被扣光前殺死黑羊。

  關於黑羊的身份,系統沒有提供任何線索和提示。但對上原梨香而言,任務內容已經給足了信息。

  [找出人群中唯一的黑羊,殺了他。]

  說起黑羊,上原梨香第一個聯想到的是「黑羊效應」,被霸凌的受害者。

  除此之外,「黑羊」這個詞在不同時代也具有不同含義,可以是無辜的弱勢者、不被待見的少數群體,也可以是邪惡之人。「黑羊」還可以指人群中特殊之人,和普羅大眾不一樣的存在。

  江戶川柯南,這個孩子特殊又與眾不同。淵博的知識量,成熟獨特的思維方式,被她數次打亂節奏並驅趕出去,卻還是能逐步逼近真相,確實很了不得。

  [孩子]又意味著弱者。

  他很可能就是她要找的黑羊。

  江戶川柯南捏著下巴思索一會,剛想明白事情原委,卻突然抖了下身子,被來自外界赤.裸裸的注視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緩緩抬頭,在對上上原梨香審視的視線時露出個大事不妙的表情,立馬摸著後腦勺開始裝傻。

  「啊哈哈哈,警官你干嘛這樣盯著我看。」

  上原梨香拖長了尾調,清冷的聲音敲打在江戶川柯南幼小的心髒上:「我在想……你是從哪裡學到這些多而雜的知識。」

  「是、是電視上哦!」

  「是嗎,江戶川你平時都看些什麼電視。」

  「就、就是……」江戶川柯南摸著後腦勺,吞吐半天,快速思索了一圈才胡亂丟出幾個科普類節目,試圖蒙混過關。

  聽到江戶川柯南的回答,上原梨香挑眉,轉了話鋒:「江戶川,你已經知道凶手是誰了吧。」

  「怎麼會呢,我只是一個小學生,怎麼可能知道凶手是誰。」

  上原梨香沒有說話,她死死盯著江戶川柯南,緩緩勾起嘴角。

  上原梨香本是明艷型美人,但偏偏生了清冷的氣質,她自上而下俯視向江戶川柯南,而後笑得意味深長一言不發。

  江戶川柯南抿唇,垂下視線不敢再和上原梨香對視。結果上原梨香主動上前半步,蹲下身子把手搭在江戶川柯南肩上:「說吧,把真相說出來。」

  她淺淺一笑,滿眼贊賞和鼓勵:「如果是江戶川,一定已經看穿凶手的犯案手法了。我也很好奇被目暮警官高度贊揚的少年,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江戶川柯南重新看向上原梨香,一時拿不准她的心思。但對於自稱福爾摩斯弟子的江戶川柯南來說,探尋唯一真相的魅力實在太大,他稍作猶豫,抬手指向男人:「凶手就是你!長谷先生!」

  「餅干上確實檢測出了氰.化物,但這是你為了加害愛理姐姐所實施的障眼法,真正的氰.化物被你隱藏在了遞給他的夾心巧克力豆裡。」

  柯南抽繭剝絲,將真相緩緩道來。一旦進入推理狀態,他便會卸下所有偽裝,變得神采奕奕,格外閃耀。仿佛腳下隨著動車運行節奏不時晃動的鐵皮是廣闊的大舞台,他是這舞台上唯一的主角。

  男人見事情暴露,慌亂地後退兩步,隨即大吼道:「這些都只是你的推測!證據呢,拿出證據來啊!」

  說話間,上原梨香突然頓住動作,下意識捂住心口。就在剛剛,她再次心悸,胸腔內一陣悶痛。

  【起死回生】技能會給上原梨香帶去兩次心悸。第一次是有人在她周圍100米範圍內死亡,觸發技能的時候。第二次是對方被【起死回生】技能修補完致命傷,蘇醒的瞬間。

  柯南雙手插兜,仰頭看著面前氣急敗壞的男人,哼笑一聲:「證據我當然有,證據就在……」

  不等他說完,上原梨香一臉無奈地瞟向上方的天花板,單手托腮打斷了柯南的話:「證據?何不讓受害人親自指認你?」

  她說完,周圍所有人都擠著眉毛露出茫然的表情。江戶川柯南更是歪著腦袋,發出長長一聲充滿疑問的單音,一副「警官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的表情看向上原梨香。

  下一秒,眾人身後的屍體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音。已經死去近半個小時的男人咳嗽兩聲,緩緩從冰涼的地板上坐起身。

  他起身的動作落在周圍人眼裡宛如慢放,所有人瞪大了眼,以挑戰人體極限的方式死死瞪著緩緩坐起身的男人。上原梨香很有預見性地抬手捂住了耳朵,下一瞬,嘹亮的集體尖叫險些掀翻車頂。江戶川柯南更是臉色煞白,僵在原地不會動彈。

  凶手抖得像只待宰的雞,他顫抖著指向受害人,下顎發顫時上下牙撞在一起,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音:「你、你……」

  隨即他兩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後栽下去,被嚇暈了過去。

  車子適時到站,早已等候在外的目暮警官帶人進入車廂。他先是笑著和上原梨香打了個招呼,然後輕車熟路地銬住凶手,通知相關人員一同前往警視廳做口供筆錄。

  上原梨香脫下醫用橡膠手套時發出啪的聲音,她把物證和器材整齊地放進黑色手提箱裡,另一只手拖著18寸的小行李箱准備下車。

  上原梨香:「目暮警官,研二已經在車站外面等我了,我坐他的車去警視廳,就先走了。」

  目暮十三點頭:「辛苦了,我和千葉老弟會帶著其他證人一起回警視廳的。」

  上原梨香點頭,隨即大步走出車廂。她進入警視廳年頭不久,但和目暮十三是平級關系,不需要聽從目暮十三調度。而且檢視官這一職位比較特殊,搜查一課各系的系長是無權對她下達命令的。

  輪子在水泥地上滾動發出咕嚕嚕的聲音,上原梨香把黑色手提箱固定在行李箱上,空余的手掏出手機撥通了萩原研二的電話。

  「研二,我到站了,你在哪。——出門左手邊嗎,我找找。」

  上原梨香探長脖子向遠處張望,身後卻傳來咚咚咚急促的腳步聲。

  「上原警官!」

  是江戶川柯南。他借口擺脫了吵鬧的元太他們,在人群中飛快穿梭,好不容易才找到上原梨香的身影。

  江戶川柯南喘息著來到上原梨香跟前,他仰頭故作無辜,像個茫然無知又好奇心旺盛的孩子:「上原警官,你是怎麼知道受害人會坐起來的。」

  上原梨香審視著面前的男孩,勾起個笑:「我不知道。」

  「但你說出那句話的時間很微妙,內容也很奇怪。那個大哥哥倒下時我確認過,他已經沒有呼吸和脈搏了。」

  上原梨香歪頭:「也許只是假死。你應該知道,在法醫學上,人在死亡的瀕死期可能會出現假死現像。用一般的臨床檢查方法查不出生命特征,心跳、呼吸、腦功能全部高度抑制。」

  江戶川柯南仰頭死死盯著上原梨香的臉,試圖從她的表情中窺探出真相:「我聽說過。但我也知道,氰.化物口服中毒者,胃粘膜會出現明顯的堿性腐蝕現像。但他醒來後的樣子,別說胃粘膜被腐蝕,我甚至看不出他身體不適。」

  上原梨香贊賞地笑了笑:「江戶川,你果然很聰明。」

  但她話鋒一轉:「我記得你是少年偵探團的人?挖掘真相,不也是偵探的工作嗎。還是說……你這位小偵探打算認輸?」

  「梨香,這裡這裡。」

  萩原研二的聲音適時傳來。依靠著車門的男人率先發現上原梨香,他在梨香掃視的目光中高高抬起手招了招,笑著向她走來。

  萩原研二動作自然地接過上原梨香手中的行李箱:「久等了吧。餓不餓,我給你買了牛肉漢堡,能暫時墊墊肚子。」

  「謝謝,我正好餓了。」

  說完這句話,上原梨香不再管江戶川柯南,轉身跟在萩原研二身後和他一起走向停在路邊的車。

  直至坐上車,上原梨香才隔著封閉的玻璃窗瞥向路邊被人群掩埋的江戶川柯南。小小的少年低著頭面色不佳,他似乎是在思考,又或者是在煩惱。

  車子啟動,上原梨香也收回了打量的視線。

  這個孩子,果然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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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口服高濃度氰.化物後,受害人會在4-6秒內突然暈倒、呼吸困難,經2-3分鐘後呼吸心跳停止,被稱為「閃電式死亡」。真的不是柯南裡那種秒服用,秒歇菜的閃電死法。

  但是,誰讓這是73宇宙呢,就這樣吧(擺爛.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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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這次案件不復雜,上原梨香只用了二十分鐘就配合搜查一課完成了整個筆錄流程。

  面對同事的詢問,上原梨香面不改色地冷靜撒謊:「應該是服用量不多,進入瀕死狀態後又奇跡地活了回來。」

  千葉警官正忙著把口供整理成筆錄,他頓住打字的動作,小聲問出心底的疑惑:「可是氰.化物是劇毒,就算服用量不多也不該……」

  他醞釀了會,才吐出後半句話:「……這麼活蹦亂跳吧。」

  上原梨香單手托腮,不冷不熱道:「 生命這種東西,總是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創造奇跡。」

  「奇跡嗎……」千葉警官盯著電腦屏幕喃喃自語,「說起來七年前的爆炸案,機動隊全員存活的事也一度被稱贊為『櫻花下的奇跡』呢。當時宣傳力度很大,我也是看了那時的新聞才決心當一名警察的。」

  上原梨香臉色微變,不動聲色的抬眼掃向千葉。

  她知道千葉說的事。

  七年前,瘋狂的歹徒以炸.彈為威脅,要求日本政府交出一億日元贖金。為保住大樓居民,政府答應了歹徒的要求。

  但中間發生了一些波折,歹徒最終引爆了淺井別墅廣場20樓的炸彈。

  爆炸衝擊波震碎所有玻璃,大樓外的直升飛機險些被掀翻,20層也被滾滾黑煙籠罩。

  所有人都以為整支機動小隊會折在這場爆炸中,但誰曾想二十分鐘後,萩原研二帶著隊員安然無恙地出現在大樓門口。

  當時不管是警視廳還是日本各大媒體,全都被這堪稱生命奇跡的場面深深震撼。日賣電視台更是瘋狂鼓吹,說這是神明庇佑,是銅色櫻花下的奇跡。機動隊萩原小隊也被冠上了奇跡小隊的名號。

  面對各大電視台的長槍短炮,警視廳上下團結一致,把身為隊長的萩原研二推了出去,逼迫他積極接受采訪,力求在電視上為日本警察樹立一個高大神聖的正面形像。

  本來就是女性殺手的萩原研二自此徹底陷入女孩子的包圍圈,走哪都被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住。即便後來交了女朋友,也仍然有不死心的女性向他表白示好。

  幸虧媒體上及時出現了新的男神,萩原研二的熱度慢慢下降,他才得以擺脫網紅般令他頭大的生活。

  「櫻花下的奇跡嗎……」

  上原梨香意味深長地重復著這句話,站起身:「我今天還要去看房子,如果沒有其他需要我配合的,我就先走了。」

  千葉立馬從座位上站起身:「好的,辛苦上原警官您配合了,我送您到大門。」

  日本歷來是個注重等級的地方,上原梨香的警銜比千葉高了好幾級,他不得不禮貌恭敬。

  「不用,你們忙。」

  上原梨香只丟下幾個字,便步履匆匆地離開了搜查一課。

  和千葉同屬一個課系的白鳥警官這個時候恰巧從其他房間出來,他四處環視一圈:「上原警官走了?」

  「對,剛走。」千葉繼續在鍵盤上敲打,他頭也沒抬地問道,「白鳥警官你也打算追求上原警官嗎。」

  白鳥警官斜瞥千葉一眼:「以前是有過這個想法,不過追她的難度稍微有點大。」

  「居然連白鳥警官你都沒自信能追到上原警官。你好歹也是職業組的人,家裡還很有錢。」

  白鳥警官聳肩:「上原警官身邊可不缺職業組的追求者,比如剛剛送她來警視廳的那位機動隊長官,我記得是姓萩原?」

  而且他已經遇到了佐藤。

  ·

  警視廳大樓外,萩原研二已經在車裡靜候多時。上原梨香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時,他正擰開礦泉水瓶補充水分。

  上原梨香今天沒有化妝,過肩的烏發被籠在耳後。她低頭把安全帶扣進卡扣裡,側顏細膩的像一幅畫,這讓萩原研二回憶起從前。

  注意到萩原研二的視線,上原梨香抬頭:「怎麼了?」

  萩原研二笑笑,迅速收回思緒:「沒什麼。」

  他扭頭看向前方,緩緩啟動車子:「走吧,我帶你去看房子。」

  上原梨香是東京本地人,但目前為止她都住在警視廳提供的警察宿舍。半個月前,上原梨香在電話裡和萩原研二提起,說打算買一套房子搬出來住。於是兩人約定了在上原梨香回東京這天一起去中介處看房。

  烈日當空,日本人沒有用遮陽傘的習慣。跟著中介跑了幾處地方,上原梨香的額頭已經爬上幾滴汗液。

  萩原研二抬手虛搭在上原梨香上方,用手掌擋住打在她臉上的刺眼陽光。

  陰影垂落在上原梨香臉上,她睨了萩原研二一眼,隨即低下視線。

  「梨香,」萩原研二在她身側輕語,「你去長野縣出差的這四個月,過得怎麼樣。」

  上原梨香瞥了眼前方帶路的中介,確認對方聽不到他們的對話,才輕飄飄開口:「你其實是想問我有沒有找男朋友吧。」

  「誒~?」萩原研二拖長了尾音,甜膩的語調裡綴著故作委屈的撒嬌,「梨香好過分,我就不可以是單純擔心你嗎。」

  他微笑著,下垂的狗狗眼在陽光下似波光粼粼的湖,閃耀動人。

  上原梨香挑眉:「是嗎。」

  「是哦。」

  上原梨香笑著輕哼一聲:「我在長野縣過得還蠻不錯的,大家都很照顧我,我也認識了一些優秀的朋友。」

  她稍作停頓,故意補充道:「是年長我幾歲,至今單身的優秀男刑警。」

  話音剛落,萩原研二極短暫地繃緊了下顎線,隨即再次放松。他滾動喉結,正欲說點什麼,前方的中介卻剛好停下步子:「兩位,就是這裡。這套房子剛掛牌,不管是房型還是配套設置都很棒。」

  見狀,上原梨香從萩原身上收回視線,加快步子向房產中介靠過去。

  萩原研二看著女人玲瓏的背影,失笑嘆息,隨即也大步追了上去。

  「兩位請隨我來,」中介點頭哈腰,領著上原梨香他們進入一棟一戶建住房,「這棟一戶建目前為止沒有發生過任何凶殺案,房子也很新。而且您看這布局,剛好可以滿足一家四口的居住需求。」

  中介圍著上原梨香不停誇贊房屋的優點,不時回頭看萩原研二一眼,衝他露出個討好的笑。

  萩原研二知道中介誤會了他跟上原梨香的關系,以為他們是即將結婚的未婚夫妻。

  上原梨香沒有解釋,也許是懶得和只見一次的陌生人解釋。萩原研二自然更不會解釋。他倚靠著二樓走廊的牆,抱臂一言不發。

  中介絞盡腦汁,試圖給上原梨香營造一口四口美滿家庭的幻想,跟在隊伍最後頭的萩原研二凝視著上原梨香的身影,卻苦笑著輕輕搖頭。

  不可能有一家四口的。

  上原梨香不僅單身,還是個不婚主義者。她不打算結婚,更不可能有小孩。

  萩原研二垂下視線,眼底的光漸淡。

  「這裡是閣樓,從天窗可以……」中介帶著兩人來到三樓時,已經對成功開單一事不抱希望。

  任他費盡口舌,上原梨香眼底也未曾閃爍起絲毫光亮。微微上挑的杏眼平淡冷漠,無聲表達著她對房屋的意見——不喜歡。

  但上原梨香進入三樓閣樓,從打開的窗戶向外探出身體張望一翻後,突然改變了主意:「就這裡。」

  中介愣住,眨著眼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啊?」

  上原梨香扶著窗框向遠處眺望,微風撩起她耳邊烏發:「就這棟房子,簽單吧。」

  「誒誒!好!」中介喜出望外,一雙眼彎成月牙,興奮地從公文包裡翻出購房合同。

  同樣感到意外的人還有萩原研二,他瞪大眼睛上前幾步,湊到上原梨香身側順著窗戶往外張望。

  這棟一戶建的采光非常好,閣樓更是在兩個不同的方向開了兩扇大扇,即便把閣樓打造成臥室也完全不成問題。

  順著傾斜的天窗向外打量,萩原研二發現了唯一可能吸引上原梨香的東西。

  他扭頭看向上原梨香,滿腹疑惑:「梨香,你決定選擇這裡是因為毛利偵探事務所?」

  從這棟一戶建閣樓天窗的位置往外看,能把毛利偵探事務所的情況盡收眼底。

  上原梨香低頭在合同書上簽下名字,平淡的語調毫無波瀾:「不是。」

  就算是,她也不會承認。

  --------------------

  作者有話要說:

  (1)本章中的被梨香買下的一戶建出現在動畫片TV452集。沒想到吧,這是動畫片裡真實存在的房子。

  (2)按照職業組的升職速度,萩原、松田二人現在的職位應該是警視(比目暮警官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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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上原梨香打電話請了裝修公司重新設計房屋的布局,在家具定制完成前,她只能暫時搬回遠在杯戶市的上原家。

  和萩原研二一同用過晚餐,上原梨香回家在浴缸裡美美泡了個澡,早早睡下。

  翌日一早,上原梨香換好西裝坐在餐廳裡剛嚼碎最後一口烤面包,萩原研二的車子已經緩緩停在上原家大門口。

  「叮咚。」

  一條短信在手機屏幕上彈出,發件人是萩原研二。

  ——「梨香,我到了哦。」

  上原梨香端著桌上的牛奶站起身,來到窗外向來看。

  清晨的陽光很薄,穿過雲層籠在萩原研二身上。他推門下車,在和上原梨香對上視線時笑著招了招手。

  萩原研二就住在警視廳旁邊的警察宿舍,但他還是起了個早,特意趕過來接人。

  上原梨香靜靜地看了萩原研二一會,仰頭喝光玻璃杯裡的牛奶,低頭回復了句[等我],隨即轉身消失在窗邊。

  她順手洗干淨牛奶杯,立於玄關前對著掛在牆上的鏡子調整領帶:「媽,我出門了。」

  上原夫人探出頭來,視線自下而上地掃過上原梨香:「梨香,你偶爾也穿穿裙子嘛,明明平時穿裙子的時候超級可愛。」

  上原梨香掃了眼身側的母親,彎腰從鞋櫃裡翻出雙女式皮鞋。

  上原梨香一身深灰色西裝,搭配上過肩中發,整個人看上去又酷又颯。她曾經甚至被交通課的女警告白過。

  上原梨香站起身活動了下腳趾,拎起鞋櫃上的黑色手提箱:「不了,工作時間我更喜歡穿長褲,方便行動。」

  而且她也不覺得自己能和「可愛」這個詞沾上邊。起碼十歲以後,除了親媽眼的上原夫人,再也沒有人誇過她可愛。

  上原夫人心有不甘地小聲嘟囔:「可是你的工作明明就不包括抓捕犯人,偶爾穿穿,有什麼關系。」

  整個警視廳刑事部,除了鑒識課須要統一著裝,其他課室工作時都是以自行采購的西裝為主。

  上原梨香的工作職責不包括逮捕犯人,就算她踩著高跟鞋、穿著西裝裙去上班,也不會有人多說什麼,但她在工作日總是風雨無阻地選擇褲裝。

  反倒是搜查一課的精英警花佐藤美和子,明明需要負責通過暴力手段逮捕犯人,卻總是穿著一條未過膝的一步裙。

  上原梨香曾有幸圍觀過佐藤美和子的逮捕現場並大為震撼。

  這個世界上居然能有人穿著一步裙、踩著中跟鞋狂追凶手兩公裡。

  上原梨香還曾親眼目睹佐藤美和子穿著短裙把身高一米八、渾身腱子肉的男性散打教練摁翻在地。動作干淨利落不輸男人,絲毫未被一步短裙限制動作。

  但上原梨香在工作時更偏好穿褲子。她無法保證自己做大動作時不會被裙子卡住大腿。

  上原夫人沒有在著裝問題上多糾結,她話鋒一轉,笑著問起萩原的事:「你跟研二和好了?」

  「沒有。」

  聞言,上原夫人露出個遺憾的表情:「我還蠻喜歡研二的。你出差的這段時間,他經常會帶著禮物上門拜訪,幫了我不少忙。」

  上原梨香無奈出聲:「媽媽。」

  「知道了,我不干涉你的感情,」上原夫人轉身退回客廳,不忘小聲碎碎念,「可是研二真的很棒啊,不管是交往還是結婚都很適合我家梨香。」

  上原梨香嘆氣,沒有再和媽媽多話,轉身推開了大門。

  初秋的風裹著淡淡燥熱,萩原研二雙手插兜等在門口。見上原梨香出現,他笑著主動接過對方手上的手提箱:「早啊,梨香。」

  上原梨香腳下不停,只淡淡地睨了萩原研二一眼,徑直從他身邊經過:「誰讓你來接我的。」

  萩原研二轉身跟上上原梨香的步伐:「是梨香你。」

  「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

  萩原研二笑笑:「我們認識這麼多年,梨香這麼聰明又這麼了解我,一定早就料到我今早會來接你。但你沒有阻止,所以我這次的行動是梨香你默許的。」

  梨香挑眉,拉開副駕駛坐進去。她扣緊安全帶,看向同樣坐上車的萩原研二:「我離開的這四個月,沒有其他人坐過你的副駕駛?」

  不同體型的人對座位的位置前後、靠背的傾斜度習慣都不一樣。

  四個月前,上原梨香離開東京時曾搭過萩原研二的車,順道調整了副座的靠背。

  上原梨香昨天就發現了,萩原研二的副駕依舊維持著她離開時的狀態。很明顯,在她離開後就再也沒有人調整過這個座位。

  聞言,萩原研二笑著彎起眉眼:「對哦,就連小陣平都被我趕去後座了。」

  他紫色的眸子蕩漾開溫柔,背後藏匿著黏人的蜂蜜味陷阱,倒映出上原梨香的模樣。

  他靜靜地看著上原梨香,似乎在期待誇贊或獎勵。但上原梨香只是斜睨他一眼,淡淡地收回視線。

  見狀,萩原研二無奈笑笑,也把視線投向前方道路。

  他不著急。

  只要一直黏在上原梨香身邊,他一定能再次獨占她的視線。

  葉尖的露珠未干,時間尚早,道路不算擁擠。萩原研二緩緩踩下油門,讓車子穩穩駛入主干道。

  上原老宅離警視廳有點距離,萩原研二兩手搭著方向盤,不時掃上原梨香兩眼。

  但上原梨香自始至終都只是單手托腮,扭頭盯著窗外發呆。

  倒退的街邊景色似追不回的過去,萩原研二不是個喜歡憶往昔的人,但回憶突然開始翻湧,叫他想起飛逝的曾經。

  如果當年沒有發生那件事,上原梨香大概就不會和他分手。

  那件事是他錯了。

  如果時間倒流,一切重來,他一定……!

  算了。

  時間不會倒流的。

  萩原研二在心底自嘲地笑了兩聲,強迫自己從回憶裡抽離。

  上原梨香盯著窗外的景色發呆,萩原研二也一路無言。沉默將兩人牢牢包裹,直至警視廳大樓出現在視野範圍內。

  「研二,」上原梨香突然出聲,視線卻落在警視廳後方一棟不起眼的大樓,那是警視廳提供的宿舍大樓,「你現在還是住在警察宿舍?」

  「恩,我還住在警察宿舍沒搬出來。怎麼了嗎?」

  「你從宿舍樓到我家用了多久。」

  「二十分鐘。」

  「這樣啊。」

  上原梨香收回眺望的目光,抬手看了眼表上的時間。

  半個小時。

  萩原研二一改往日風格,刻意減低了車速,把她從家接到警視廳用了半個多小時。

  看樣子當年那件事,他至今還在耿耿於懷。

  車子駛入停車場,萩原研二熄火解安全帶時,上原梨香再度開口:「今晚下班不用等我,接下來幾天也不用來接送我。我打車就好,不麻煩你。」

  萩原研二停住解安全帶的動作,但他又很快恢復自然:「好哦,等你房子裡的家具都布置好了,我再去幫你一起打掃。」

  上原梨香已經解開了安全帶,她靜靜地看著身側的男人:「研二。」

  萩原研二笑著回應:「什麼?」

  「當年那件事不是你的錯,不要再自責了。」

  萩原研二頓住呼吸,瞳孔擴張,半天沒有出聲。

  上原梨香繼續道:「你沒有做錯,但我也不認為我錯了。大概是我們不合適,所以才沒能走到一起。」

  萩原研二的眸子快速收縮,他擠出個平靜的笑,扭頭看向上原梨香:「所以梨香的意思是……」

  上原梨香沒有說話,她沉默地注視著面前的男人。

  萩原研二的聲音卡在喉嚨裡,他清了清嗓子,笑道:「梨香不想理我了嗎?」

  他彎著一雙下垂狗狗眼,可憐兮兮的眸子倒映出上原梨香的容顏,眼底似蓄著滾滾春水。

  說不清到底是俊秀的容顏還是深沉甜膩的嗓音在起作用,萩原研二總是能輕易成為女性視野的焦點,不經意間捕獲女孩子的心。

  上原梨香盯著他那雙能蠱惑人心的眸子,沉默片刻,驟然吐出一個和剛剛的話題毫不相干的詞:「海妖。」

  「恩?」

  萩原研二沒聽明白上原梨香的意思,他眨巴兩下眼,盯著上原梨香等待下文。

  上原梨香淡淡道:「研二你真的很像神話故事裡的海妖,勾.引一切途徑你所在海域的旅人。」

  萩原研二愣住,隨即拖長了綿甜的尾音,笑著發出抗議:「梨香怎麼可以這麼說我,我可從來沒有勾引過任何人。」

  除了你。

  話音剛落,上原梨香的手機震動了兩下。她翻出手機匆匆掃了眼發件人,隨即鎖上屏幕。

  萩原研二瞥見了發件人信息,是個他不認識的名字:「朋友?」

  「恩,長野縣認識的刑警。」

  聞言,萩原研二的眸色暗了暗,笑著轉移了話題:「走吧,時間不早了,我們去警視廳。」

  然而就在他推開車門准備下車時,一只手突然拽住他的領帶。

  「唔!」

  萩原研二起身的動作被打斷,他被拽回駕駛座,身子也朝揪住他領帶的手的主人壓過去。

  上原梨香單手扶著萩原研二的肩,另一只用力攥著萩原研二的領帶,把藍白條紋的男士領帶揪得從西裝外套底下皺出來。

  她傾斜上半身,閉眼吻住萩原研二的唇。

  只是簡單的唇瓣相觸,幾秒後匆匆結束。

  上原梨香勾起嘴角,眼底流轉起動人的色彩:「這是獎勵你的糖果。」

  她就像個為立下戰功的騎士頒發勛章的女王。

  說完這句話,上原梨香拉開車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停車場。

  萩原研二凝視著上原梨香漸行漸遠的背影,呆愣地抬手用指腹觸摸自己的唇,心跳快得想要蹦出胸膛。

  下一秒,他低笑出聲:「……真是的,我們到底誰才是海妖。」

  萩原研二下車,小跑幾步追上上原梨香:「等等我啦梨香。」

  萩原研二臉上掛著笑,嘴角弧度微微擴大。

  「梨香中午和我一起用餐吧,午休的時候我去刑警部找你。」

  「行。」

  「不讓我接你,其實是怕我早起太辛苦吧。」

  上原梨香笑著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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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再次預警,上原梨香不是感情上的好女人,她樂忠於手撕女德(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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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上原警官,你這次表現不錯。」

  搜查一課課長辦公室,松本清長心情好大,贊賞地看向面前的女人,「長野縣那邊寄來了封贊揚信,把你狠狠誇了一遍。我就知道你不會給警視廳丟面子。」

  「既然回來了,搜查一課的現場工作就要繼續辛苦你了,加油好好干。」

  上原梨香聲音清冷:「是。」

  「行了,出去忙吧。」

  「是。」

  上原梨香轉身握住門把,身後的松本長官卻再次出聲:「哦對了,我們討論過後決定把你升職為警視。等會會有人把升職信送到你桌子上,記得填表。」

  「是,明白。」

  上原梨香轉身離開辦公室,正打算回檢視官專屬的辦公室時,遇到了老熟人。

  「喲梨香,從長野縣回來了?」

  伊達航笑著衝上原梨香招手,嘴裡還叼著根標志性的牙簽。

  伊達航是兩年前從地方轉入警視廳的搜查一課刑警,和萩原他們是同期。目前在搜查一課二系任職,和目暮警官是隔壁關系。

  過去兩年,上原梨香輔助他破獲了大大小小各類案件。

  上原梨香衝伊達航淺淺一笑:「對,昨天剛回來的。伊達警官,你怎麼沒去度蜜月?」

  「別提了,東京最近幾個月不知道怎麼回事,事件率高居不下,我忙得都沒空回家吃晚飯。」

  上原梨香:「娜塔莉沒跟你抗議?」

  伊達航撓著後腦勺,面露慚愧:「她倒是很體貼,說她理解我,但我自己覺得過意不去。」

  「不過還好,我們系來了個職業組的新人,他會暫時接替我的工作,讓我帶娜塔莉去度蜜月。」

  「新人?」

  「對。別看他剛來不久,但其實是個很能干的家伙。」

  「伊達警官你很了解他?」

  「畢竟已經共事了有段日子。」

  上原梨香挑眉:「我出差前,這家伙還沒被調任到搜查一課吧,四個月的時間你就這麼相信他的能力了?」

  伊達航哈哈笑著,沒有回答。

  真相其實並非如此。

  那位從天而降,被突然調任到搜查一課的職業組男警其實是諸伏景光。

  臥底身份暴露後,諸伏景光被秘密保護起來。直到半年前,警視廳通過特殊渠道為諸伏景光量身定做了一套易容道具,他才得以重新踏出房門。

  礙於某些原因,警視廳高層沒有把諸伏景光調回公安部,反倒為他設計了一套新身份,讓他頂著新面孔暫時到搜查一課任職。

  伊達航和諸伏景光是同期,他們認識了七年,他怎麼可能不了解諸伏景光的實力。

  伊達航抖了抖手上已經填好資料的休假申請表,衝上原梨香道:「梨香你等我一會,我交完表帶你去認識我剛剛說的那位新同事。」

  上原梨香點頭:「嗯。」

  隨即等在原地。

  警視廳搜查一課主要負責包括命案、劫持、恐嚇等在內的刑事案件。細分下來,搜查一課光是負責殺人案的隊系就多達12個,但整個東京的檢視官卻只有可憐巴巴的6個。

  上原梨香注定要在搜查一課各個隊系間頻繁走動,所以她不介意和各系長官混個臉熟。

  檢視官這個職位在整個日本警察體系裡稀有得像大熊貓。四個月前上原梨香被外派到長野縣,就是因為該地配備的唯一一位檢視官因車禍去世,新一批檢視官又還在培訓,沒人能填補上這個空檔。

  所以在收到長野縣的情況報告後,警視廳商討決定派出上原梨香,由她全面接手長野縣的工作,直至新一批檢視官到崗。

  「久等了,」伊達航空著手從辦公室出來,「我帶你去見見新同事,接下來一個月都要辛苦你多多照應了。」

  上原梨香點頭,與伊達航並肩一通穿過長長的走廊,慢慢向搜查一課的辦公室區域走去。

  搜查一課各系之間可能不會全都相互認識,但他們一定不會不認識檢視官。上原梨香跟在伊達航身側,一路上不停有刑警向她打招呼。

  伊達航笑著感嘆:「梨香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有人氣。」

  上原梨香實話實說道:「刑事部女警太少罷了。」男女比例都快突破100:1了。

  她繼續道:「而且受職位影響,他們也很難裝作沒看見我的樣子徑直從我旁邊走過去。」

  「這倒是,」伊達航笑著感嘆:「梨香是我遇到的最強女警之一,這麼快就憑實力爬到警視的位置,比我這個前輩都高了。」

  上原梨香笑著稱贊:「伊達警官你又拿我打趣。我可是聽說了,當年從警校畢業你主動申請調往治安偏差的地方,在那邊大施拳腳好好整頓了一番才寫信申請調到警視廳。這種魄力和人格魅力是我想追都追不上的。」

  但隨即,她笑著一副閑聊的樣子主動向伊達航打聽起正事:「伊達警官,你知道江戶川柯南嗎,就是一直跟在毛利偵探身邊的孩子。」

  伊達航點頭:「我知道,之前曾有幸和毛利偵探在現場接觸過一次,當時江戶川也在。」

  「你對江戶川印像如何?」

  聞言,伊達航捏著下巴開始仔細回憶:「是個很聰明的少年,知道不少知識,大膽敏銳的推理就連我都忍不住大吃一驚。」

  他蹙眉:「但是這個少年給我一種奇怪的違和感。」

  上原梨香問:「你也覺得他很奇怪嗎。」

  「也?這麼說你遇到他了?」

  上原梨香點頭:「我今天在回東京的動車上遇到了江戶川柯南,他給給我一種很微妙的感覺,表現得完全不像一個孩子。」

  「對,江戶川有時候會給我一種接近大人的感覺。但他這個年齡正是喜歡模仿的階段,又整天跟著毛利偵探,我想著可能是模仿成習慣了。」

  伊達航清了清嗓子,心虛道:「不過毛利偵探給我一種不怎麼靠譜的感覺……但我也只和毛利偵探合作過一次,不敢妄下定論。」

  上原梨香垂眸陷入思考。她對毛利偵探的了解目前為止完全來自媒體,無法靠已有的信息做出有效判斷。

  「伊達,你回來了。這位是……?」

  陌生的男聲驟然響起,一個留著黑色短發的男警出現在兩人面前。

  男人套著整齊的深色西裝,站在伊達航旁邊被襯得有些瘦弱,但說話時語調中不自覺透露出的溫柔和平穩卻給人一種堅定可靠的感覺。

  「是你啊,光。」伊達航連忙招呼對方過來,「梨香,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新人,成瀨光,我休假的一個月他就拜托你了。」

  上原梨香笑著上前兩步,向成瀨光伸出右手:「成瀨警官你好,今後還請多多關照了。」

  「你好。」

  上原梨香握住成瀨光——換了新面孔、新身份的諸伏景光的手。她臉上的笑容平淡不顯熱切,又不會失了禮數。

  除了警視廳最高層和警察廳少數幾人,沒人知道成瀨光的真實身份。從面容、聲音到身份全部更改,就連諸伏景光原本隸屬的警視廳公安部都不知道他還活著。

  不過諸伏景光有把這件事告知曾經的四位同期,所以伊達航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握手結束,上原梨香松開手時,垂下眸子狀似不經意地掃過諸伏景光的掌心,迅速挪開視線。

  就在剛剛握手的一瞬間,她意識到一件事——諸伏景光處理過手上的老繭。

  她可不認為諸伏景光是為了精致才去處理手上老繭的。

  對警察而言,在一次次任務和訓練中磨礪出的繭可是榮耀的像征,誰沒事會去處理這個。特別是認為這能展現他們男子氣概的男警,更不可能做出磨繭的事。

  一個特意精心處理掉手上老繭的男警官……

  有趣。

  身邊有意思的人越來越多了。

  伊達航對上原梨香的情緒渾然不察,他笑得爽朗,抬手在諸伏景光的背上拍了兩下,隨即看向上原梨香:「梨香,怎麼樣,中午跟我們一起吃個飯?」

  上原梨香快速掃了眼諸伏景光,略加思考:「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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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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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上原梨香不動聲色地打量面前的男人,視線隔著修身的西裝在他身上來回掃視一圈。除了老繭,她看不出還有什麼特別之處。

  上原梨香眸色微暗,立即做出大膽假設——成瀨光是被特意安插進搜查一課的。

  他手上的老繭是藥水精心處理過的,一般人根本察覺到。能做到這種精細程度要麼是特務,要麼是臥底。看伊達航的反應,似乎很信賴成瀨光。是因為這成瀨光擅長拉攏人心,還是說他們本來就是舊識。

  上原梨香略加思索,紅唇微張准備問點什麼一道熟悉但討人厭的聲音橫插進來。

  「這不是上原檢視官嗎,回來了?」

  幾名檢視官推搡著邊說表笑,拐進搜查一課辦公區域——搜查一課各系的人共用同一個大辦公室,檢視官的辦公室則在搜查一課大辦公室深處,單獨劃分出來的的大隔間裡。

  上原梨香蹙眉,她不喜歡剛剛開口說話之人——一位稍顯年長,常常仗著資歷好為人師的檢視官。但出於禮貌,她還是微笑著看向對方:「長平檢視官,好久不見。」

  臉上已經爬著法令紋的男人主動上前,笑著和上原梨香攀談起來:「在長野縣沒給我們丟臉吧,聽說那裡可是有被奉為軍師的諸伏高明。」

  長平檢視官身後,其他幾位稍顯年輕的檢視官紛紛捂臉,痛苦的表情仿佛在抱怨「長平又開始好為人師了」的台詞。

  長平對自己被厭惡一事渾然不覺,繼續道:「你這麼年輕,還是個女孩子,之前警視廳選你的時候,我可是擔心了很久,幾次請願代替你去,但都被部長駁回了。」

  一口悶氣從鼻腔吐出,上原梨香忍不住想起家庭聚餐時岔開腿坐在主位、喜歡對著晚輩和女人指手畫腳暢談家事國事、自以為能教別人點什麼的中年男人。

  但長平檢視官又和那些人不完全相同,他確實有為上原梨香擔心的成分,但言行裡下意識夾帶著對女性的偏見。不知是生長環境的歡迎還是所受教育不同,刻在長平檢視官骨子裡的對女性的輕看時常讓上原梨香不適——不如說全日本都是這樣。仿佛在男人眼裡,女人只有可愛無知這一種形像。

  「長平檢視官,沒想到你居然這麼擔心我,瞞著我向上面請願。」上原梨香收斂笑意,一字一句吐詞清晰,「但是你猜為什麼長野縣請求增派支援時,警視廳選中的人是我。難道是是因為我好看?」

  當然不可能是因為這種膚淺的理由。

  上原梨香的工作調動只能算外借、暫時支援。長野縣近些年來表現優異,警視廳必須選擇一位能撐得起門面、即使在被稱為軍師的諸伏高明面前也不會落下風的人。選中上原梨香,是要她用絕對的實力證明警視廳的能力。

  警視廳的選擇就是打在長平檢視官臉上的一記響亮耳光。

  長平檢視官敢罔顧事實說警視廳選中上原梨香是因為實力以外的東西嗎。

  他不敢。

  長平檢視官漲紅了臉,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我可是你的前輩!比你早不知道多少年進入警視廳,有你這麼和前輩說話的嗎!」

  上原梨香收回落在長平檢視官身上的視線,這次甚至懶得看他:「長平檢視官,少拿前後輩那套來壓我。值得尊重的從來都是行為、品格和人,而不是年齡和輩分。而且真要論等級,我還能壓你一截。」

  長平檢視官皺眉,他還沒來得及發問,上原梨香又繼續道:「長平檢視官,我記得你的警銜是警部?」

  「對,我是警部,怎麼了。」

  長平回答完,上原梨香笑得更開了。她不說話,就只是直勾勾地盯著長平看,似乎在等待什麼。

  直到一道洪亮的聲音由遠至近的響起:「恭喜呀上原警官,去一趟長野縣回來居然升職了,這是松本長官讓我轉交給你的升職信。」

  周圍人奇怪又微妙的視線讓興衝衝跑進來傳遞好消息的年輕男警頓住腳步,他環視周圍一圈,縮了下脖子:「……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上原梨香接過對方手上的升職信:「不會,你來得正是時候。」

  年輕男警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的女人,眼底清晰傳遞著一個信息:我不信。

  但他一個剛進入警視廳半年的新人也不敢多嘴,朝著上原梨香客套了幾句,扭頭就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打破平衡的新人一走,檢視官辦公室又再度陷入冰點。上原梨香勾起嘴角,朝長平晃了晃手裡的升職信:「要我念給你聽嗎,長平警部。」

  她特意咬重「警部」二字,笑得戲謔。

  上原梨香和長平原本同為警部,現在她升職了。就算不消逐字念,他們也能猜到信上的內容——梨香絕對被升職到警視了,僅比搜查一課總負責低一級。

  上原梨香笑著看向面前已經變了臉的長平,一言不發。

  良久的沉默是擠向長平的壓力,他幾次張嘴,最終臭著臉獨自進入檢視官辦公室。他身後,其他幾位檢視官則笑著和上原梨香打過招呼,也進入辦公室。

  上原梨香衝伊達航和諸伏景光點頭示意,也轉身進入辦公室。現在離午休用餐還有兩個多小時,上原梨香需要先回檢視官辦公室整理資料。

  離開警視廳四個月,各種總資料全都一團糟,需要交接的內容堆滿桌子。上原梨香抱著簽好字的文件穿過長長的走廊時,萩原研二打來電話。

  「突然說不能和我一起吃飯,是搜查一課那邊又有命案嗎。」

  「沒有命案,不過臨時發生一些小狀況,我改變了計劃。」

  上原梨香握著電話從窗邊走過,卻瞥見機動隊正在樓下訓練場裡進行負重跑圈。

  機動隊不同於其他部門,他們須要負責人質解救、防.暴、平亂等暴.力工作,所以沒任務時也經常組織高強度訓練。

  也因著這個原因,機動隊成了整個警視廳少有的配槍裡包含警用MP5衝.鋒.槍的隊伍。

  上原梨香站定在窗邊,低頭看向樓下站在操場邊緣,一身防暴服的萩原研二。他正背對著窗戶,用特有的方式衝上原梨香撒嬌。

  上原梨香歪頭,腦子裡浮現出她想像的萩原研二手握MP5衝.鋒.槍的樣子,一定酷斃了。

  萩原研二的身材比例絕對完美。

  比其他男性高了半截,身高優勢卻全都長在了腿上。結實的身材藏匿在衣襟下,肌肉輪廓每一寸都剛剛好。

  不會像伊達航那樣給人一種接近歐美健身達人的壯碩感,也不會顯得瘦弱。

  萩原研二很愛笑,還長著一雙自帶可憐屬性的下垂狗狗眼,身上卻渾然天成地散發出成熟穩重感,侵略性十足。

  不過說起侵略性……

  上原梨香把視線從稍遠處背對她的萩原研二向近處挪。

  操場更邊緣的位置,單手抬著防爆盾的松田陣平仰起頭,面無表情地看向樓上窗沿處的上原梨香。

  上原梨香視力不錯,從三樓的位置,她能清晰瞥見松田陣平發梢的汗珠,和他看向她時眼底翻湧的憤怒。

  哦豁,完蛋。

  她忘記回松田陣平消息了。

  機動隊知名惡犬要來找她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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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覺得我啰嗦可以評論告訴我,我會控制的!(認真臉)

  (1)機動隊的任務不止是拆彈,還有防暴。我個人真的覺得機動隊超級帥,穿著防暴服的松田陣平和萩原超級帥!

  (2)機動隊有防【暴】服和防【爆】服。防暴服就是他們平時穿的,防爆服則是拆炸彈時松田穿的那套重達20斤的東西,不是同一套服裝也不是錯別字。

  (3)一個小八卦,我收集資料的時候真的搜到了日本那邊不管是男警還是女警,都有過去風俗店兼職的新聞。還有消防員在A/V行業干了一年半,被看小電影的同事通過身材認出。嗯……感覺是能上年度搞笑新聞的離譜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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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上原梨香怎麼可能乖乖待在原地等松田陣平來抓她。

  眼瞅著松田陣平的身影消失在操場和警視廳的交界處,上原梨香掛斷電話扭頭就走。

  她站在門口先用指節在大開的房門上敲擊三下,才笑著禮貌出聲:「抱歉打擾了。成瀨警官,因為以後要經常合作,目前我手頭上也沒有什麼事,所以想著借此機會和成瀨先生您多交流溝通一番,這樣未來共事起來也更方便。」

  搜查一課二系的地盤,男警們齊刷刷回頭看向上原梨香。

  讀書時會伸長脖子悄悄偷看從教室門前路過的校花校草,工作時在路上遇到帥哥美女就會忍不住多看兩眼。

  誰會拒絕欣賞一個美人呢,反正他們不會。

  伊達航放下手上的文件,站起身率先迎過去。他叉腰笑著,嘴裡還叼著根牙簽:「奇怪啊梨香,你可不是喜歡主動社交的人,這不像你的行事風格。」

  上原梨香沒有答話,她盯著伊達航嘴裡的牙簽出神。

  這根牙簽是早上她和伊達航見面時的那根嗎。他們都分開半個多小時了,應該已經換了一根吧。

  伊達航注意到上原梨香的視線,從嘴裡抽出牙簽:「怎麼了嗎,一直盯著我的牙簽看。」

  「我只是在想……」上原梨香盯著被伊達航捏在指尖的被唾液浸濕半截的竹制牙簽,緩緩出聲,「伊達警官你到底在辦公室的抽屜裡放了多少牙簽,一盒?每半個小時換一根嗎?」

  話音剛落,二系辦公室立馬響起偷笑聲。肺裡的氣從被口腔擠出,發出撲哧的笑聲,然後又迅速憋住。

  辦公室裡一干警員或捂嘴或低頭,但無一例外都聳動著肩膀,明顯在憋笑。就連諸伏景光也把頭撇朝一邊,試圖掩蓋自己也在偷笑的事實。

  「真是的,」伊達航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寸頭,滿臉無奈,「怎麼連梨香你也問我這個問題。」

  上原梨香挑眉:「看樣子還有其他人問過。」

  伊達航爽朗一笑,眼底也因回憶洋溢起溫暖的情緒:「就是我那幾個關系交好的同期,陣平他們全都問過。」

  說完這番話,伊達航突然頓住動作,眼睛亮了亮,恍然大悟道:「要我說,梨香你該不會是為了躲陣平才來我們辦公室的?」

  上原梨香直接承認了下來:「是的,我就是為了躲松田陣平才來的。」

  聞言,端坐在工位上干自己事的男警員們立馬豎起耳朵,身體也下意識朝上原梨香的位置傾斜。

  伊達航笑了幾聲:「你和他怎麼了?」

  上原梨香:「從前晚到昨天,陣平一共給我打了八通電話,我全都沒接,短信也沒回。」

  辦公室裡一個男警員立馬驚嘆出聲:「噫——!松田陣平可是連警備部部長都敢凶的人,上原警官你膽子好大。」

  上原梨香微笑著面不改色道:「是的,所以我完了。」

  「我可不覺得陣平敢對你怎麼樣,來,進來坐,」伊達航拖了把沒人坐的椅子示意上原梨香落座,「你們怎麼了。」

  上原梨香順勢坐下。她接過諸伏景光遞過來的剛泡好的熱咖啡,道了聲謝才重新看向伊達航:「他掛我電話。」

  「啊?」

  上原梨香沒有急著解釋,她低頭吹散杯子裡的熱氣,抿了一小口才緩緩出聲:「前天——就是我回東京前一晚,松田陣平在電話裡和我大吵了一架,他氣不過,掛了我的電話。我生氣了,所以故意不接他電話。」

  伊達航眼神微妙:「松田陣平居然掛你電話?」

  上原梨香又抿了一口熱咖啡:「對,是不是超級過分。」

  她語調溫和,完全叫人聽不出責怪的成分。

  伊達航這次不僅是眼神,整個表情都跟著微妙起來:「他居然敢掛你電話,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能把他氣到什麼程度。」

  上原梨香笑笑:「沒什麼。」

  她只是一而再地裝作聽不懂松田陣平的試探,僅此罷了。

  上原梨香仰頭咽下一大口咖啡,濃郁的香在舌尖擴散開。

  仔細想想。

  她好像確實有點過分。

  但只要那位說話直接,卻又總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傲嬌的笨蛋不把話題挑明,她就會一直裝作聽不懂。

  伊達航嘆息一聲:「陣平居然做出這麼失禮的事,也難怪你不理他。」

  「問題就出在這裡。」

  上原梨香蹙起眉心,低頭看向手中已經被她喝下半杯的咖啡。深色的液體表面倒映出她苦惱的面容:「前天晚上的爭吵,我的責任更多一些。松田陣平掛斷我電話,但他只過了十分鐘就立刻打了回來,只是那個時候我正在氣頭上,就沒接。」

  「當天晚上他先後給我打了好幾通電話,我都沒接。第二天我坐上回東京的動車,他又給我打了三次,我還是沒接。」

  上原梨香仰頭喝完最後一口咖啡:「後來他又給我發了幾條短信,那個時候我已經徹底氣消了。但當時我在忙,想著忙完再回復。然後……」

  上原梨香聲音漸小:「……我就把這事給忘了。」

  她單手托腮,另一只手轉動起手裡已經喝空的杯子:「陣平現在說不定像一只炸毛的狼犬,正氣呼呼衝去檢視官辦公室逮我。」

  「你啊……讓他聽到你這套說辭,只會更生氣吧。」

  話音剛落,松田陣平的身影就出現在搜查一課附近,他甚至沒來得及換下防暴服和負重就來堵人。

  瞥見松田陣平的身影,上原梨香先人一步,迅速縮到伊達航身後,利用他近乎兩米的誇張身材擋住自己。

  松田陣平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班長,你有沒有看到梨香。」

  當年讀警校時,伊達航是松田陣平他們的班長。後來畢業,這個稱呼也被延續了下來。

  伊達航壯碩的身材能把上原梨香完全遮擋住,但她還是下意識縮緊肩膀,生怕被發現。

  上原梨香看不到松田陣平的表情,但從說話的語氣判斷,他現在的心情一定很不妙。

  見伊達航久久未答,上原梨香抬手悄悄戳了伊達航兩下。

  「……見過,她出去了,沒說去哪。」

  「謝了。」

  隨後便是松田陣平的腳步聲,和漸行漸遠的充滿怨念的碎碎念:「這個女人,要是被我逮到……」

  被逮到了會被怎麼樣?

  雖然很好奇,但上原梨香更希望自己永遠不會被逮到。

  腳步聲和松田陣平的聲音消息有一會,上原梨香才從伊達航的身後走出來。

  伊達航皺著眉滿臉不贊同:「梨香,陣平這次真的被氣到了,臉色黑得可怕。」

  「所以我來你這裡避難來了,」上原梨香面不改色,絲毫沒有膽怯、反應的樣子,「不說這個了,我們來聊聊別的吧。」

  她重新掛起禮貌卻略顯疏離的淺笑:「成瀨警官,您是從警署調任過來的嗎?」

  見話題轉向自己,諸伏景光笑著回予答復:「對,從地方警署調過來的,之前還和伊達航做過同事。」

  上原梨香海藍色的眸子從諸伏景光臉上緩緩移向伊達航:「難怪他和你才在警視廳共事了幾個月,就篤定你能力極強。」

  繼續這個話題顯然不是明智之舉,伊達航看了眼手表,故意笑著一巴掌拍在諸伏景光背上。

  「到飯點了,快走快走,去食堂,晚了可就只能吃剩菜了。上午的工作結束,我現在已經開始休假了。本來我應該回去和娜塔莉一起收拾行李,但我可是特意留下來跟你們一起吃飯的,你們兩可別讓我休假前最後一天還慘兮兮地在食堂啃菜葉。」

  諸伏景光笑著站起身:「嗯,我們走吧。」

  他看向上原梨香,目光溫和:「上原警官,我們邊吃邊聊?」

  上原梨香仰頭注視著面前的男人,稍作沉默,也站起身:「嗯,走吧。」

  ·

  話題被伊達航從「成瀨光」轉移到「他打算帶著娜塔莉去哪裡度蜜月」,高大壯碩的男人聊起心愛的妻子,也會紅著臉撓頭傻笑。

  上原梨香一手搭著桌面,一手握著勺子,邊吃咖喱飯邊聽伊達航撒狗糧。

  諸伏景光坐在上原梨香身側,和伊達航並排。他不時接上幾句話,但每次都能准確無誤地踩中重心。

  上原梨香借著低頭吃飯的空檔,悄悄轉動眼珠看向諸伏景光。

  他和伊達航似乎真的很熟。

  上原梨香信任伊達航,如果伊達航說諸伏景光可靠,那她就姑且當他可靠。

  但果然還是很好奇,諸伏景光特意磨掉手上老繭的原因。

  他到底想隱瞞什麼。

  只是不等上原梨香細想,她對面兩人便先僵住身體,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般直勾勾盯著上原梨香身後。

  下一秒,一道人影在上原梨香左側落座。

  上原梨香轉動眼珠快速掃了眼左邊,隨即絕望地閉上眼。

  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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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松田陣平坐下後沒有說話,他埋頭大口吃飯,單側腮幫被飯菜堆得微微鼓起來。

  上原梨香沒有轉頭,她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平靜地吃著盤子裡的咖喱飯。坐在上原梨香對面的伊達航和諸伏景光可沒她這麼坦然。他們已經收住笑,以二倍速的進食速度低頭大口扒飯,恨不得給上原梨香表演一個原地消失魔法。

  真是糟糕。

  她身邊的氧氣已經快被松田陣平的低氣壓抽走,其他來食堂用餐的警員也端著餐盤默默退開出一個真空地帶。

  上原梨香的咖喱飯還剩大半,但她已經沒有胃口。

  她瞟了眼左側的松田陣平。這個男人在顏值上不輸任何人,深邃的眼眶和眉骨本該形成完美的側顏,但他把眉頭擠成一團的凶樣實在算不上賞心悅目,好像隨時准備吃人。

  他已經坐過來兩分多鐘了,但卻只是自顧自吃飯,一句話也不說。

  上原梨香垂下眸子,開始考慮要不要在松田陣平徹底暴走前,先一步把人順毛好。但比起直接出言安撫,上原梨香另有想法。

  她突然端起桌上還剩一半咖喱飯的餐盤,作勢准備離開:「我吃飽了,先走了。」

  下一秒,一只手拽住上原梨香的胳膊,把已經站起身准備離開的女人重新拽回到座位上。

  屁股再次落座在食堂的金屬板凳上,上原梨香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挑眉看向松田陣平。但松田陣平沒有看她,而是埋頭繼續吃著飯,就好像剛才把梨香拽回來的人不是他。

  上原梨香單手托腮盯著松田陣平的側顏看了會,主動出擊:「陣平,你在生氣嗎。」

  對面兩個埋頭干飯的人根本沒想到上原梨香會突然來這一招,登時嚇得險些把嘴裡的米粒噴出來。他們定在原地,握著筷子對視一眼後悄悄抬頭瞟向松田陣平。

  「沒有生氣。」

  松田陣平回答得迅速、果決、毫不猶豫,甚至沒舍得把他的視線分給上原梨香片刻。但就衝他臉色那副像被人欠了八千萬的表情,和說話時的語調,明顯就是在生氣。

  上原梨香笑了。她沒有笑出聲,只是勾起嘴角,像只看透一切的狡猾狐狸:「沒生氣就好,那我回去午休了。」

  這次上原梨香成功地邁出了一步,但也僅僅只是一步。她甚至沒來得及走離餐桌的範圍,松田陣平再次伸手緊緊攥住她的胳膊。

  上原梨香回頭,和終於願意看向她的松田陣平對上眼。松田陣平瞪著上原梨香,眼底翻湧的情緒似在做無聲抗議。

  真是個在感情上別扭到家的家伙。

  上原梨香笑笑,放緩語調讓聲音聽上去溫和體貼,像一個安撫鬧脾氣的孩子的幼師:「真的沒生氣嗎,不說實話我可就走了哦。」

  明明滿臉都寫著「在生氣,來哄我」這樣的台詞。

  松田陣平直勾勾盯著上原梨香,臉上的表情微微放緩。他在伊達航和諸伏景光八卦的注視下沉默良久,滾動喉結,緩緩啟唇:「我——」

  「真是的,梨香,你這樣我可就要生氣了哦。」

  一道聲音打破了松田陣平和上原梨香間醞釀正好的氛圍。萩原研二端著餐盤在上原梨香右側坐下。

  松田陣平才只將將吐出一個音,就頓住說話的動作。他又氣又凶地瞪了上原梨香 一眼,松開攥住她胳膊的手,繼續埋頭吃飯。

  上原梨香稍作沉默,痛苦地、頭大地扭頭看向右側:「研二你怎麼會在這裡。」

  萩原研二人不同於松田陣平,他擅長示弱和撒嬌,直白地把「快點哄我」的字樣寫在臉上,黏糊糊地纏上來索要親吻。

  「梨香超級過分,推掉和我共進午餐的約定,說什麼臨時有事,結果居然是為了和其他人一起吃飯。」

  「不是的,」上原梨香歪頭看向右側的男人,淡淡出聲:「但我現在不太方便解釋,等會我再單獨……」

  話沒說完,左側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

  松田陣平扒飯時故意把筷子懟在金屬餐盤上,咀嚼嘴裡的食物時更是使出吃奶的勁,仿佛被他含在嘴裡的不是泡著湯汁的肉,而是持續惹他生氣的上原梨香。

  怎麼可以先哄萩,他明明還在生氣。

  上原梨香扭頭看向渾身散發著黑氣的松田陣平,又看了眼萩原研二,長長吐出一口氣:「我吃飽了。」

  這次是真的想離開了。

  同時哄兩個人果然很麻煩,所以她決定誰都不哄。

  但上原梨香甚至沒能完全站直身體,就被一左一右拉住胳膊。

  「梨香,陪我用餐嘛,好不好。」

  「你居然就這麼拍拍屁股跑了?」

  兩種不同的語調,兩種不同的台詞,傳遞的卻是同一個意思——坐下。

  上原梨香端著餐盤暗中發力,試圖把兩條胳膊從束縛中掙脫,但圈住她手腕的兩只大掌紋絲不動。上原梨香抬眸看向伊達航,指望這位機動隊雙王牌的老班長能幫他說說話。但伊達航和諸伏景光卻同時站起身:「我吃飽了。」

  動作整齊劃一,逃似的離開了食堂。

  「……」

  失去唯一外援,上原梨香重新坐回座位,雙手托腮盯著面前地桌板,充滿怨念。

  萩原研二是上原梨香的初戀,或者說他們互為初戀。後來分手,上原梨香拉黑了萩原研二的一切聯系方式。結果誰曾想,兜兜轉轉,萩原研二居然成了她的同事。

  上原梨香至今都記得她握著一堆資料到警視廳報道時的場面。

  她剛踏進警視廳大樓,半個身子還在警視廳大門外,抬頭就撞進一雙熟悉的眸子。

  「……梨香?」

  萩原研二眼底蓄著驚喜的情緒,微微瞪大的眼眸裡似藏著萬千星辰,閃爍動人。

  上原梨香腳下短暫地頓了頓,隨即裝作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隨手拉住一名路過的警員問路,扭頭就走。

  沒關系的,她是要去刑事部報道,萩原研二在警備部,他們不可能產生工作上的交集。

  除非拆彈現場出現一具抱著炸彈原地狂舞的屍體,不然負責凶殺的檢視官和機動隊隊長在工作上永遠不可能產生交集。

  但上原梨香忘了一件事——萩原研二長了腳,他自己會找上門來。

  至於松田陣平……

  上原梨香和萩原交往時就見過他,但也僅僅是認識,兩人真正熟絡起來是近兩年的事。

  松田陣平。

  上原梨香在舌尖反復細讀他的名字,隨即收回思緒。

  她和松田陣平不合適。

  起碼她是這樣認為的。

  但在松田陣平把話題挑明前,她也不好自作多情地上趕著主動拒絕。

  「接下來為各位帶來的是一段現場直播……」

  懸掛在食堂的小電視正重播著昨晚的新聞,毛利小五郎靠在椅子上,低頭將案件真相徐徐道來。

  上原梨香抬頭,隔著薄薄的電視玻璃看向已經推理到舉證階段的毛利小五郎。影視資料無法觸發【看見劇本】技能,上原梨香只有在面對面的情況下,才能看到其他人頭頂顯示的資料。

  【看見劇本】的局限性還不止於此——它只能看到對方正在扮演的角色的資料。

  比如,上原梨香去歌劇院觀看表演,舞台上演員們頭頂顯示的資料就會是他們正在扮演的角色。演白雪公主的人,頭頂上顯示的字樣是[白雪公主],而不是演員的本名。直到演員結束表演,做回自己,她頭上的資料才會變成自己本來的名字。

  毛利小五郎是最近一個月才出現的名偵探,被媒體奉稱為「沉睡的名偵探」。上原梨香死死盯著電視裡的畫面,眉頭卻一點點皺緊。

  太奇怪了。

  毛利小五郎的嘴好像沒有在動,他在模仿腹語師嗎。

  表演木偶戲的腹語師確實能做到只動舌、不動唇,但他們是為了營造一種[是木偶在說話]的氛圍感。

  毛利小五郎總不可能無聊到立這種人設吧。

  但轉念一想,沉睡偵探這種人設本身就很奇怪。

  周圍氣壓持續降低,上原梨香卻光明正大地開始神游。萩原研二只是不大開心,但松田陣平已經氣到快要化身地獄惡犬。

  竹做的筷子被松田陣平捏的哢哢響,他啪一聲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梨香,我……」

  「上原警官!」

  隸屬二系的高木涉匆匆跑進來,打斷了松田陣平未完全說出口的話:「米花市發現了命案!伊達警官讓我來喊你!」

  上原梨香回頭看向食堂大門的方向:「嗯,我這就去辦公室提工具箱。」

  高木涉:「辛苦了,我們先下去挪車,警視廳門口等你!」

  「好的,」上原梨香站起身重新看向身側兩位機動隊王牌:「抱歉,有什麼事之後再說吧,我先走了。」

  她走後,黑色低氣壓瞬間彌漫整個警視廳食堂。

  --------------------

  作者有話要說:

  梨香:沒關系,刑事部和警備部不會產生交集。

  研二:沒事的,我長了腳。

  陣平:氣炸了氣炸了氣炸了。

  -

  這篇文,梨香最終會和某個人在一起,但我不會寫明那個人是誰,大家不用買股,結局自行代。各位就當做是享受梨香的人生故事,以及她和帥男人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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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略顯老舊的公寓大樓,一排警車緩緩停下。

  凶案發生在這棟公寓樓二樓,第一發現人是毛利小五郎。

  上原梨香戴上橡膠手套,從警戒線底下鑽進去,隨即頓住腳步。在她前方不遠處,一個小小的少年正蹲在屍體邊四處張望。

  ?

  上原梨香皺眉,視線從周圍其他警員身上一一掃過。

  為什麼他們都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她離開東京的四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麼。

  「毛利先生,」諸伏景光邊戴白手套邊走進來,「抱歉,能讓您的孩子從這裡離開嗎。」

  他是這裡為數不多的不習慣命案現場有孩子的警察。

  「柯南!」

  毛利小五郎大步走進命案現場,一把拽住江戶川柯南的後衣領,把人從地上提起來:「不要在命案現場亂晃!」

  說罷,一把將柯南丟了出去。

  但毛利小五郎依舊沒有離開。

  偵探加入警察隊伍,對命案現場進行勘探,甚至理直氣壯地使喚警察,似乎是日本獨有的文化特色。

  反正上原梨香想不出來還有哪個國家會干這種事。

  她扭頭看著咕嚕嚕翻幾個圈滾出去的孩子,陷入沉默。

  為什麼江戶川柯南頭上顯示的文字依舊是[主角],推理片真正的主角不應該是警察或者名偵探嗎。

  就連最近名震東京的毛利小五郎,頭頂顯示的也只是[配角]。

  上原梨香突然有些好奇,如果她把江戶川柯南徹底驅逐出命案現場,他頭頂的[主角]標簽是否會發生變化。

  但比起這種小試驗,眼前的命案更重要。

  受害人叫藤尾瞬,目前無業,未婚,獨自居住在租住的公寓裡。

  今天中午,受公寓大樓另一戶人家委托的毛利小五郎途經藤尾瞬房門時,注意到地上滴落了幾滴干涸的血跡。他推開房門,發現藤尾瞬已經死在了床上。

  蓋在藤尾瞬身上的毯子堆積在他腰以下的位置,皺成一團。藤尾瞬仰躺在床上,瞪著眼睛張大嘴巴,胸腹被鮮血暈開。

  鑒識課的人拍過屍體照後,上原梨香上前解開男人的扣子。

  「天!好多傷口!」

  上原梨香身後,高木涉發出一聲驚呼,皺眉把頭扭朝一邊:「我進入警視廳兩年,還是第一次遇到死得這麼慘的。」

  上原梨香淡淡地瞥了高木涉一眼:「幸虧你不是目暮警官那一隊的人,聽說一個月前他們隊處理了一起命案,受害人的頭被雲霄飛車整個切掉,血噴得到處都是。」

  諸伏景光出聲:「我知道那件事,聽說還是工藤新一幫助抓住的凶手。說起來,工藤新一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

  聽到熟悉的名字,上原梨香驟然冷下臉來。

  她討厭工藤新一,非常討厭。這件事在搜查課不是什麼秘密。

  作為檢視官,又是職業組的人,上原梨香有著精英警察該有的驕傲。偵探把手伸進刑事警察的領域,這已經讓她很不爽。

  結果半年前,在眾多媒體的吹捧下,工藤新一被冠上了[日本警察救世主]的名號。

  日本警察的救世主。

  開什麼玩笑。

  上原梨香不否認工藤新一是天才,也不否認刑警隊伍裡確實有才華稍欠的警員,但不是每個警察都需要借助名偵探的幫助才能破案。

  起碼上原梨香和伊達航不需要。

  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

  就好像讀書的時候,學校給所有人安排了一項科研任務。你很強,獨立完成了課業並拿到滿分。結果一覺醒來,頭上莫名其妙就多出個「救世主。」

  「刑事警察要是沒有工藤新一,早就完蛋了。」

  「那可是日本警察的救世主。」

  你考了滿分是因為聰明努力,但在外界看來,你考滿分是因為有「救世主」幫你補課和劃重點。你鬥不過輿論,只能被迫接受自己的功勞被劃分給別人的恥辱。

  身為職業組的精英警察,頭上突然多出個高中生救世主。

  這是何等恥辱。

  這件事媒體炒作的成分居多,但全日本警察都被拉下了水。

  因為這件事,帶頭炒作的日賣電視台被警視廳劃進拒絕采訪的黑名單。目暮一系更是在很長一段時間成了精英警察們的眼中釘。

  幸虧搜查課總負責從中周旋,才護住目暮十三這位心懷正義但能力欠佳的老警官。

  上原梨香不會對工藤新一做什麼,但千萬不要在她面前提工藤新一的名字,不然她會露出很可怕的表情。

  比如現在,上原梨香臭著臉,把扭頭偷看他的高木涉嚇得往邊上退了兩步。

  上原梨香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調整好情緒後才重新開口:「是刺創,用銳器刺入形成的創口。」

  藤尾瞬的腹部散落著七八道的刺創,上原梨香能順著創口窺見裡面的脂肪層和斷裂的肌肉組織。

  毛利小五郎上前兩步,從上原梨香他們身後探出頭來往前看:「好嚴重的傷口,死因果然是失血過多或者內髒衰竭。根據屍僵情況判斷,死亡時間應該是今天凌晨3點到5點之間。」

  上原梨香沒有搭腔,她用手指把受害人藤尾瞬的眼皮扒開到最大,細致觀察他眼球的渾濁程度,隨即皺眉。

  毛利小五郎捏著下巴,繼續絮絮叨叨:「房間被翻得亂糟糟的,書櫃、床頭櫃、電視櫃都被打開了,門鎖也有撬過的痕跡。依我看啊,這就是簡單的入室偷盜。」

  「凶手潛入房間打算偷東西,結果受害人醒了,凶手慌亂之中就把受害人捅死在了床上。」

  「凶器就是掉落在床邊的沾血的匕首。」

  上原梨香依舊沉默,她站起身,為負責拍照的鑒識課人員騰出空間。

  這百分百是凶殺無誤了。

  諸伏景光掃視房間一圈:「高木,你帶人盤點一下東西,看看錢包、手機這類貴重物品有沒有丟失。」

  伊達航已經開始休假,二系現在是由諸伏景光負責。諸伏景光扭頭看向上原梨香:「上原警官,解剖申請就拜托你了。」

  上原梨香點頭,隨後一把拽住試圖偷偷溜進來的江戶川柯南的胳膊,把人抱了出去:「伊藤警員,辛苦你看好這個孩子,別讓他出現在命案現場。」

  被點名的年輕小警察面帶猶豫,用征求的目光看向他的直系上司諸伏景光。見諸伏景光點頭,他才朝上原梨香敬禮:「是!保證完成任務!」

  上原梨香轉身進屋時瞟了眼門外滿臉怨念的江戶川柯南,他頭上的[主角]二字像接觸不良的電視畫面,不時顫動。

  果然,角色狀態都是可以人為改變的,就像本該死在炸彈案裡的那兩個笨蛋王牌。只不過他們逃過[炮灰]命運的方式是【起死回生】,復活的代價也由上原梨香代為承受罷了。

  幸虧【起死回生】只能復活非自然死亡的人,且對方死亡的瞬間,上原梨香必須在他周圍100米範圍內。

  不然上原梨香的成就點根本經不起折騰,絕對早就被系統扣成負數了。

  「成瀨警官!」高木涉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小跑兩步來到諸伏景光面前:「我們檢查過了,藤尾瞬的手機和錢包都在房間裡,沒有丟失。」

  諸伏景光點頭:「看樣子不是入室搶劫。」

  毛利小五郎握拳在掌心錘了下,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懂了!」

  「凶手還沒來得及偷盜,受害人就醒了過來。慌亂之下,他刺死受害人,丟下匕首跑了。」

  「警官,一定是這樣沒有錯了!」

  諸伏景光沒有回答,他捏著下巴稍作思考,扭頭看向上原梨香:「上原警官,你如何看待這次的凶殺案。」

  上原梨香先後睨了毛利小五郎和諸伏景光對視一眼,隨後自顧自看向手表。她從工具箱裡翻出一支東西,起身走向受害人的屍體。

  「鑒識課,幫我把他的褲子脫下來。」

  --------------------

  作者有話要說:

  【高亮】「日本警察救世主」的稱號是原著封的,不是我。

  高木和班長都是三系的,但如果班長還活著,肯定已經爬到和目暮警官一樣的職位了。但這樣會擠掉目暮或者白鳥的位置,所以我私設他被調到了二系。

  至於高木……他剛加入警視廳時就是班長那一隊的,如果班長沒死,高木可能會一直跟著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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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鑒識課,幫我把他的褲子脫下來。」

  鑒識課和上原梨香合作良久,立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們解開受害人的皮帶,把褲子拉倒了大腿的位置。

  毛利小五郎錯愕地瞪大眼睛,被嚇得連連後退:「你、你你你!你這是要干嘛!?」

  上原梨香沒有管毛利小五郎,她風輕雲淡地把手裡的東西直接塞進受害人肛.門:「17攝氏度。」

  「溫、溫度計?」毛利小五郎愣了兩秒,反應過來「你在測屍溫?」

  上原梨香示意鑒識課拍照,隨後抽出溫度計。她斜睨毛利小五郎一眼:「毛利先生,請您不要發出那麼大的聲音。」

  毛利小五郎一愣,撓著臉發出一連串傻笑:「我、我已經很多年沒在案子裡遇到測屍溫的操作了,起碼有十年了吧。太久遠,難免會忘記。」

  上原梨香無奈地瞥毛利小五郎一眼,隨後掰開受害人的嘴開始觀察口腔內部情況:「受害人口腔內也有按壓傷,腹部連中數刀。凶手應該是單手按住受害人的嘴防止他喊出聲,連捅數刀後棄刀逃走。」

  諸伏景光點頭,蹲下.身子看向床前的地板。那裡散落著幾灘血跡,其中一處有被擦拭過的痕跡。

  他皺眉:「凶手唯獨擦拭了這一塊血跡,看樣子這裡曾經留下過和凶手有關的線索。」

  高木涉出聲:「會不會是凶手踩到這灘血,留下了腳印,所以才要擦除。」

  「如果是踩到,血跡一定會印在凶手腳上,」上原梨香補充道,「但很明顯,地板上沒有血足跡。」

  高木涉:「也、也許犯人注意到後,用干淨的那只腳,單腳跳了出去。」

  「……」

  這個假設有點離譜,但也不算特別離譜。

  這時,諸伏景光突然出聲:「上原警官,你來看,這裡有被重物壓過的痕跡。」

  諸伏景光側身讓出一個身位的空檔,他面前的衣櫃裡,堆在最下面的衣物呈現一個向中間凹陷的褶皺坡度。

  「這裡曾經擺放過什麼重物,但是被搬走了。」

  毛利小五郎立即出聲:「果然是入室搶劫,被搶走的就是衣櫃裡消失不見的東西!」

  諸伏景光蹙著眉,神情嚴肅:「確實有這個可能。」

  毛利小五郎繼續分析道:「沒有盜取財物,卻唯獨偷走衣櫃裡的東西,證明凶手知道受害人的情況,目標打從一開始就是衣櫃裡的東西。」

  身為前刑警,他不夠機敏,但仍然具備最基礎的分析判斷能力。

  上原梨香嘆息一聲,反問道:「那凶手為什麼還要特意把房間繁亂?」

  她果然還是不習慣命案現場有偵探。

  毛利小五郎露出個得意的表情:「犯人一定是為了混淆視聽,讓我們誤以為是入室搶劫。看警官你是生面孔,一定是剛成為警察不久吧。沒關系,交給我毛利小五郎,一定……」

  上原梨香蹲在衣櫃前,冷冷打斷了毛利小五郎的話:「如果犯人具備混淆警方視聽的思維,知道要把現場偽造成入室搶劫,那他為什麼不把受害人的錢包也一起帶走。」

  「事後再把錢包隨便丟在什麼地方,我們警方也不一定找得到。把錢包留在這,反而會讓我們起疑。」

  「這……」

  上原梨香繼續道:「而且毛利先生,我的警銜是警視,比經常跟你合作的目暮警官還高一級,才不是什麼剛加入警視廳的新人。」

  被當眾下了面子,毛利小五郎尷尬了會,打著哈哈把話題轉移到了其他地方。

  上原梨香站起身:「好了,我要回去填寫解剖申請了,這裡就辛苦各位了。」

  她看向諸伏景光:「屍檢報告出來後,我會第一時間發給你。」

  日本司法解剖率不高,只有可憐的11%,更多還是靠檢視官和現場刑警判斷案情。毛利小五郎自從辭去刑警的工作,在遇到江戶川柯南前,已經有十年沒有經手過刑事案件。面對遭受無緣之災還要再挨一刀的受害人,每次都能在屍體被送去解剖前破解案子的毛利小五郎忍不住發出感嘆:「哎,真可憐,死了還要再挨一刀。」

  上原梨香頓住離開的腳步,扭頭看向身後的名偵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司法解剖是為了更准確地分析出死亡原因和死亡時間,幫助警方破案。雖然這只是毛利先生您的無心感嘆,但您身份特殊且影響力廣,要是被普通民眾聽去,可能會污名化法醫的工作。」

  毛利小五郎單手叉腰,自信滿滿地拍了拍胸脯:「放心好了上原警官,就算不用解剖,我也能幫助你們抓到犯人。」

  幫……?

  上原梨香皺眉,更不爽了。

  果然偵探都是一群自大又討人嫌的家伙。

  但上原梨香也不敢多耽擱,她委托兩位鑒識課男警員把受害人抬上擔架,打算把人立刻送去警視廳。

  毛利小五郎看著抬著屍體行色匆匆的幾人,小聲嘀咕:「這就走了,不需要先鎖定犯罪嫌疑人嗎?」

  諸伏景光無奈笑笑,從衣櫃邊站起身:「毛利先生,排查受害人周邊情況和人際關系也是需要時間的。」

  聞言,毛利小五郎居然露出個詫異的表情:「需要很久嗎?」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搜查一課二系的警員全部愣住,瞪大眼睛齊刷刷看向毛利小五郎。他們眼底多到快要溢出來的錯愕和疑惑仿佛在說:你在說些什麼鬼話,當然需要很久。

  毛利小五郎在警員們詫異的注視下縮了縮脖子,撓著後腦勺小聲道:「可是目暮警官每次都能在半個小時內完成人際關系排查。」

  搜查一課二系全體警員:「……」

  您是認真的嗎。

  您知道排查個人信息需要費多少功夫嗎。

  光是向周邊鄰居打聽消息,向受害人家庭、工作單位取得聯系就需要不少時間。這期間還會拓展出親朋好友、仇人等分支,需要警方逐一聯系。

  而且直接打電話詢問是不符合流程的,他們需要帶著相關錄像設備親自登門拜訪。或者以電話的方式把人傳喚到警視廳,才能進行問話。

  [關系排查]這件事說起來簡單,但就和排查監控一樣,是需要花費大量警力和時間一點點磨的,半個小時時間根本不可能完成。

  這又不是漫畫世界,能在谷歌上搜到一切。

  但轉念一想,目暮警官在犯下[讓全日本警察被迫擁有救世主]的錯誤後,依舊被搜查課總負責力保,也不是沒有道理。

  目暮警官帶領的三系雖然破案能力稀爛,但在人際關系排查上堪稱是火箭般的速度。讓人一度懷疑目暮小隊是不是私藏了神奇海螺或者時間加速器一類的東西。

  說起來毛利小五郎辭職以前隸屬三系,難怪他會說出這種在其他系看來匪夷所思的話,畢竟他曾是神奇海螺的一員。

  毛利小五郎被其他人盯得有些不自在。他搓著脖背,再次試圖轉移話題:「這次命案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上原梨香回頭掃了毛利小五郎一眼,嘴上不留情面道:「每次發現凶案,凶手就一定剛好在現場,哪有這麼好的事,你以為是青銅局嗎?」

  上原梨香剛說完,幾名鑒識課的警員立馬笑了起來。

  鑒識課和檢視官一樣,都屬於要在搜查一課幾個系之間來回游走的課室。[有毛利小五郎參與]和[沒有毛利小五郎參與]的案件,他們都負責過。

  一名戴著眼鏡的鑒識課警員笑道:「還真是。毛利偵探總是能在凶手實施犯罪前出現在現場,又在凶殺完成後立刻發現屍體,凶手根本來不及逃走和銷毀證據。三系的人都說,毛利先生你一定是瘟神附體,走哪死哪。」

  另一名鑒識課警員也出言調侃:「不過要我說啊,毛利先生說不定是正義之星。你看,毛利先生參與的案件,凶手幾乎都會和毛利先生產生交集,犯案後也來不及處理證據和逃走。托毛利先生的福,懸案都少了很多。」

  「說的也是,幸虧有毛利先生。」

  上原梨香沒空和其他人閑聊,她讓同事先把屍體抬回警視廳,自己則打電話給米花市的法官,向對方說明情況。

  在日本,檢視官不是向警視廳,而是向法官提交解剖申請。需要解剖的屍體會先被運到警視廳或者警署保存,得到法官許可後,才會運到醫學院的法醫部。

  日本法醫部的作息非常離譜,他們只在每日10時-15時進行解剖,這還不包括休息日。

  上原梨香一行人是中午1點趕到現場的。現場拍照等事項已經耽擱了一些時間,要是不快點行動,他們就趕不上解剖的末班車了。

  「上原警官!」

  上原梨香剛跨出命案現場,一直被攔在門外的江戶川柯南立馬跑了過來:「案件怎麼樣了!」

  上原梨香低頭看向柯南,他頭上的字已經變成[配角],但還在持續閃爍。

  上原梨香敷衍道:「不知道,我現在要送受害人遺體去警視廳。」說罷轉身就走。

  江戶川柯南不死心,小跑幾步跟了上去:「現場調查情況呢?」

  上原梨香停住腳步,轉身眯起眼睛細細打量柯南,直到把他盯得發毛,才緩緩吐出一句話:「小弟弟,這跟你有什麼關系?」

  江戶川柯南強擠出個燦爛無辜的孩童笑容:「因為很崇拜毛利叔叔,希望能成為像他一樣的名偵探……」

  「但是很可惜,」上原梨香抬手揉了揉柯南的腦袋,「不管是你還是毛利先生,我都不會向你們透露任何消息。」

  畢竟我討厭偵探。

  --------------------

  作者有話要說:

  這段劇情的設計是參考了原作裡毛利偵探不止一次做出「嫌疑人可是大美女誒,所以她不可能殺人」的設定,他的人設本來就是「關鍵時刻很帥但平時就是個憨憨二流子」,不存在拉踩原著角色。

  ——

  本章中的日本檢視官、法醫、解剖制度資料來源於論文《日本法醫屍體檢驗制度的現狀與展望》,《日本的檢視官制度》。

  我在寫這篇文的時候事先查過很多資料,但作者我沒在警視廳干過,柯南宇宙自身也存在BUG,所以文中的設定肯定會出現漏洞,梨香的升職路徑也沒有完全符合現實。拒絕一切抬杠,特別是拿著網傳資料信息、甚至中國的制度來懟我的(我以前還真被這種人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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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法官在解剖申請書上簽下名字時,時針剛剛好跳向數字3。上原梨香緊趕慢趕,還是錯過了法醫部解剖時間。

  她略帶怨念地接過簽好字的解剖申請,無話可說。

  走出法院,上原梨香坐進車裡,把裝著解剖申請的牛皮紙丟在副駕,隨即撥通諸伏景光的電話:「抱歉,解剖的事得等明天了。」

  電話那頭傳來諸伏景光溫柔的聲音:「沒關系,辛苦你了。」

  上原梨香:「你那邊後續有什麼新發現嗎?」

  「也不算是新發現吧,受害人藤尾瞬居住的大樓出入口裝有監控探頭。但攝像頭前天壞了,修理的人要後天才能來。」

  上原梨香皺眉:「凶手很有可能知道監控攝像頭會在這幾天失效。」

  她把通話切換成免提,緩緩啟動車輛:「現在時間還早,你們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比如人際關系排查。」

  電話那頭傳來颯颯的翻書聲,似乎是在翻看隨身攜帶的小冊子。

  幾秒後,諸伏景光再次出聲:「我們還沒來得及排查藤尾瞬的同事關系情況。根據調查,藤尾瞬曾於兩個月前被這家制藥廠開除。上原警官,能辛苦你拜訪這家制藥廠的岩井晃太先生嗎,他曾是受害人的上司。」

  「沒問題,」上原梨香將車子倒出停車位,「我現在就出發,我們晚上警視廳彙合。」

  「嗯,我現在把岩井晃太先生的工作地址發給你,晚上見。」

  隨即兩人掛斷了電話。

  身為檢視官,上原梨香完全不需要做[排查人際關系]這種基層工作,但她向來願意在空閑時候多分擔一點工作。而且現在回去警視廳,說不定會遇到某兩只機動隊人型大狗。不管是看上去善解人意的金毛萩原,還是一副凶樣像是隨時要吃人的狼犬松田,現在一定都氣到能拆沙發了。

  現在離晚高峰還有幾個小時時間,但作為日本最繁華的都市之一,東京從來不缺少車流量。

  上原梨香思考著案件細節,抬頭掃了眼後視鏡。

  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

  狹長的車內後視鏡裡,江戶川柯南的身影清晰可見。他穿著標志性的藍色西裝,腳踩滑板,追在上原梨香後面一路風馳電掣。

  這怎麼可能!?

  就算生活區車子限速30km/h,是一個相對較慢的速度。但滑板在平路上的滑行速度只有15km/h,更何況現在還是上坡路。

  江戶川柯南為什麼可以滑這麼快!?

  她都能看到被滑板輪子卷起來的漫天煙塵了,這真的不是賽車才該有的效果嗎?

  而且這裡是每周都有人打掃的城市道路,區區滑板為什麼能卷起這麼大的不該存在的塵埃,這真的不是什麼動畫特效嗎?

  還是說江戶川柯南事先往滑板裡塞了一把灰塵,滑板跑起來的時候,灰塵就會從類似排氣管道的小孔裡往外飛,營造出風馳電掣的畫面感。

  但不管是哪一種,聽起來都很離譜!

  該死,交警呢!?

  小學生在沒有監護人的情況下,獨自一人踩著改裝滑板,以遠超城市限速的方式在機動車道胡亂穿梭。

  這都夠開七八張罰單了,交通課的人不快點來抓人衝業績,到底在等些什麼呢!

  上原梨香不作猶豫,直接撥通交通課的電話,把江戶川柯南的事和她當前所在位置告知對方。

  五分鐘後,上原梨香透過後視鏡看到閃著警燈、騎著摩托的交警把江戶川柯南攔了下來。

  過分聰慧的小偵探低著頭,老實巴交地站在路邊被攔住他的交警訓話。估計不出十分鐘,他的現任監護人毛利小五郎就會被憤怒的交通警察喊去談話。

  但願這孩子回家後不會被揍。

  不過被揍也是應該的。一個七歲的孩子,怎麼可以做出這種危險的事。警視廳明明每年都有進校園宣講交通安全。

  毛利小五郎也真是,他到底知不知道任由一個小學生在公路上玩滑板有多危險。

  不過這孩子為什麼會跟著自己。

  如果是對案情好奇,比起她,老好人高木涉和看上去溫柔的諸伏景光才是更好的突破口。

  看樣子是為了探查昨天發生的動車上的命案。

  上原梨香收回打量的視線,臉上波瀾不驚。

  她巴不得被小偵探盯上——剛好她也需要調查清楚江戶川柯南到底是不是必須殺死的黑羊。

  ·

  上原梨香要拜訪的岩井晃太是一家中型制藥廠的部門經理,西裝革履,梳著個大背頭,三十出頭。

  兩人在經理辦公室初次見面,岩井晃太先是上下打量上原梨香一番,才笑著伸出手:「沒想到搜查一課還有這樣漂亮的女警。」

  上原梨香只當做沒聽見男人的奉承,笑著和對方握手,隨即翻出警官證:「您好岩井先生,我是上原梨香,感謝您配合這次問話。」

  「這是當然,」岩井晃太招呼上原梨香坐下,隨後按下公司內線按鈕,「送杯茶進來。上原警官,烏龍茶還是玄麥茶?」

  「不必麻煩,我應該不會耽擱您太久,」上原梨香開門見山道,「想必我的同事已經告訴過您我的來意,請問岩井先生和藤尾瞬是什麼關系。」

  岩井晃太笑笑:「公司同事而已,他之前在我的部門工作,是我的下級。」

  「您知道他為什麼會離開公司嗎。」

  岩井晃太嘆息一聲:「藤尾這小子手腳不干淨,悄悄偷藥出去賣。被發現了,公司就把他開除了。」

  上原梨香在隨身攜帶的手冊上寫寫畫畫:「公司裡有誰曾和藤尾瞬結仇或者發生過爭吵嗎?」

  「藤尾品性不太行,討厭他的人不在少數。但應該不至於結仇倒,起碼我沒發現有公司裡有誰恨到想要殺了他。」

  「那您知道他的其他特殊情況嗎,比如是否借了高.利.貸,或者是不尋常的地方。」

  岩井晃太端起杯子吹散熱氣:「這我可不知道,藤尾瞬從公司離開有幾個月了。」

  信息獲取毫無進展,上原梨香垂下視線,沒有特別失落。他們本來也沒對公司這條線抱太大希望:「那您知道公司裡有誰和他走得近嗎?」

  「絕對不可能有,」岩井晃太斬釘截鐵道,「整個公司都不喜歡他。」

  「這樣啊,」上原梨香點頭,繼續道:「岩井先生,請問今天凌晨3到5點,您在哪裡。」

  岩井晃太已經端起茶杯咽了幾口,聽到上原梨香的提問,他頓住動作,露出個茫然、思索的表情:「3到5點?當然是在家裡睡覺。警官你問這個做什麼,難不成你們懷疑是我殺了人?」

  「不,這只是例行詢問,」上原梨香笑笑,「有能證明你在家睡覺的人證或者物證嗎?」

  「當然有。我住的可是高檔公寓,每個樓層都有監控,你可以去查。我昨晚回家以後就沒出過門。」

  聞言,上原梨香垂下視線略作思考:「接下來我將對公司貴部門其他員工進行問詢,可能會耽誤一點時間,還請見諒。」

  「當然,」岩井晃太放下茶杯,雙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滿臉坦然:「警官請隨意。」

  上原梨香起身朝岩井晃太點頭:「那就打擾了。」

  但問過一圈,上原梨香依舊沒有得到任何額外的有效信息。

  部門同事對受害人藤尾瞬的評價高度統一:是個討人厭的家伙,那種人就算被殺掉也不會覺得奇怪。

  正如岩井晃太所說,公司同事都不喜歡藤尾瞬。

  上原梨香皺眉盯著筆記本上她列出的關鍵詞,無奈嘆息。司法解剖要明天才能開始,她委托鑒識課幫忙的事現在也還沒個結果。

  算了,先回警視廳吧。

  上原梨香收起東西,打算向岩井晃太告辭時,正巧遇見他提著公文包鎖辦公室門。

  她出聲詢問:「岩井先生,您這是打算離開?」

  岩井晃太被突然出現的上原梨香嚇了一跳,他把鑰匙胡亂塞進口袋,轉身看向上原梨香:「對,有個會議。警官還有其他事嗎?」

  「不,我只是想和你說一聲,我打算告辭了。」

  「這樣啊,」岩井晃太臉上掬起個笑,「真不巧,我現在必須去見伙伴,不然還能送送警官你。」

  「怎麼能麻煩岩井先生呢,我開車回去就行。」

  「那我先走了。」

  說罷,岩井晃太看了眼手表,匆匆離開。

  上原梨香盯著他漸遠的背影,若有所思。

  「叮咚——」

  手機提示音響起,是鑒識課發來的訊息,上原梨香拜托他們做的事已經有結果了。

  手指滑動屏幕,上原梨香翻看完僅短短兩頁的數字內容,陷入思考。她現在急需一個擅長機械設備和用電計算的理工科天才。

  思索間,上原梨香瞥見緊挨在鑒識課訊息下面的,來自松田陣平的已讀未回的消息,登時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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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原定的結局被編輯否決了,因為會被投訴爛尾。(就是不寫明梨香和誰在一起的結局)好難過嗚嗚嗚,但是我還是想這麼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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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離警視廳半條街的飯店裡,上原梨香單手托腮坐在靠櫥窗的位置,翻著手裡的菜單。

  「咚咚——」

  一片陰影壓過來,有人站在櫥窗外,用指節在玻璃上敲打兩下。

  上原梨香扭頭,和臭著臉的松田陣平對上眼。

  她面無表情地盯著松田陣平看了會,隨後像是什麼都沒看到般,一臉淡定地收回視線。

  被丟進上原梨香余光裡的人影停頓了一會,大步離開。

  隔著半釐米厚的玻璃,上原梨香聽不到松田陣平冷哼的聲音。她在心裡默念十個數,笑著抬頭,目迎松田陣平氣衝衝從飯店正門衝進來。

  「我說你這家伙——」

  「招待生,」上原梨香抬手,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松田陣平的發言,「現在可以點餐了。」

  系著白圍裙的招待生捧著本子顫顫巍巍靠過來,不時用小心翼翼地表情瞟松田陣平一眼:「您好,請問要吃點什麼?」

  「我要一份蛋包飯,陣平你要什麼?」

  松田陣平抱著胳膊靠在沙發坐裡,盯著上原梨香瞪了良久,才緩緩吐出堵在胸裡的悶氣:「牛肉丼。」

  招待生離開後,松田陣平冷冷出聲:「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當然是為了吃飯,」上原梨香低頭撥弄著手機,「剛結束走訪工作,餓了。」

  「哼,真以為我不知道嗎,這裡可是我回家的必經之路。」

  和依舊住在警察宿舍的萩原研二不同,松田陣平在和一個跟他互看不順眼的警察鄰居大吵一架後,從警察宿舍搬了出去。這家飯店就在他回公寓的必經之路上。

  松田陣平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周圍空氣裡卻飄滿了「我不高興」四個大字。

  他抱著胳膊,懶散地靠進沙發背裡:「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上原梨香笑了笑:「先吃飯,我餓了。吃飯的時候談工作的事,我會消化不良。」

  「哼,工作的事……」

  松田陣平冷哼一聲,更不爽了。他坐直身體,把一條胳膊搭在桌面上,直勾勾看向上原梨香:「還是現在說吧,不然等會我才是要消化不良。」

  「那好吧。」

  上原梨香繼續擺弄手機,兩秒過後,松田陣平的手機響了起來。

  「嗯?」

  松田陣平皺眉,翻出手機掃了一眼,又看向上原梨香:「你給我發了什麼?」

  上原梨香收起手機:「是我今天負責的命案裡,受害人居住公寓的用電情況。以小時為單位,記錄了從前天到現在的用電量。」

  松田陣平挑眉:「第二封郵件呢?看上去是一堆家電照片。」

  「是受害人家裡各個電器功率的照片。」

  幾個小時前,上原梨香特意打電話,拜托現場警官幫忙拍下各類電器背面的功率表。

  「陣平能不能幫我計算一下,受害人昨晚開沒開空調,大概開的幾度,持續了多長時間。」

  松田陣平單手握住手機,拇指在屏幕上上下:「你懷疑凶手用溫度的詭計影響了屍僵?」

  「對,」上原梨香點頭,「我們是中午1點抵達的現場。到場時,我查看了受害人瞳孔的渾濁情況,和屍僵呈現出的死亡時間不太相符。所以我測量了受害人的直腸溫度,也就是屍冷。」

  「這幾天天氣不錯,多數人都不會選擇開空調。如果受害人真如屍僵表現出來那樣,是在昨晚3-5點死亡,那他的屍體直腸溫度應該在28—32℃之間。但我測量時,他的直腸溫度是17℃,這意味著受害人已經死亡22—25個小時。除非……」

  松田陣平淡淡道:「除非有人改變了室內溫度,導致受害人屍僵和直腸溫度對不上。」

  不同溫度條件下,屍僵、眼珠渾濁和屍冷的速度各不相同。通過計算容差,可以大致估算出真正的死亡時間。

  但如果能依靠松田陣平機械系理工天才的頭腦計算出受害人公寓裡空調的運轉情況,上原梨香就能快速獲取更准確的死亡時間。將這一數據提供給法醫部,也利於進一步縮小時間範圍。

  蛋包飯和牛肉丼被端上桌,松田陣平沒有急於回答,他睨了上原梨香一眼,開始用餐。上原梨香沒有催,也低頭開始吃飯。

  松田陣平吃得很快,他掃干淨盤子裡的米飯,上原梨香才只吃了一半。無聊沒事做又不想看手機的男人單手托腮,盯著上原梨香的臉開始發呆。

  松田陣平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上原梨香放下勺子時,他已經重新打開手機,認真翻閱起剛剛收到的郵件。

  「哼,你倒是會使喚人。」

  他眉宇間墜著星辰,上挑的嘴唇噙著痞氣,。

  上原梨香用紙巾擦掉嘴上的油漬,彎著眉眼衝松田陣平輕笑:「沒辦法,這種東西我完全不在行。思來想去,只能拜托陣平你了。」

  明明是看到松田陣平一天前發來的短信,才臨時決定找他幫忙。但她怎麼可能會把這種事說出來。

  上原梨香用手托住下巴,微微上挑的杏眼倒映出松田陣平的輪廓:「如果是陣平,再復雜的難題也一定能輕松拿下。」

  語調平淡,沒有注入太多情緒,念出[陣平]二字時聲音卻在舌尖轉了幾個圈,鉤子般搖搖晃晃落進松田陣平心裡。紅唇張合,舌尖若隱若現。

  松田陣平繃緊下顎線,快速掃上原梨香一眼又悄悄收回視線。他握著手機,左手食指勾住衣領往外拉扯,喉結也跟著上下滾動。

  這個女人總是這樣。

  若即若離,叫他永遠摸不准她的態度。笑著裝作聽不懂的樣子收下所有異性的曖昧,卻拒絕所有追求者進一步的試探。

  不,萩原研二或許是個例外。

  但松田陣平不認為萩原研二是上原梨香心目中唯一的例外。

  證據就在……

  松田陣平驟然握住上原梨香的手腕。四指指腹剛好輕輕壓住她藏在雪肌下的青色血管。

  「梨香。」

  松田陣平蹙眉,微沉的臉色似凝著一層薄薄的黑雲。

  他嚴肅的樣子讓上原梨香為之一愣。

  只塗抹了透明潤唇膏的嘴唇張開半截便停住動作,上原梨香一眨不眨地盯著松田陣平看了會,咽下了嘴邊的話。

  「梨香,你不可能感受不到我的心意。」

  上原梨香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注視向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再度滾動喉結,舌根無由來地開始發干。該死,他居然有點緊張:「梨香,我喜歡你。」

  一直回避的問題被直白地挑在眼前,上原梨香與松田陣平對視片刻,緩緩垂下視線。

  沉默在兩人間彌漫,得不到答復的每一秒對松田陣平來說都是煎熬。久久未得到回應,他再次出聲:「梨香。」

  「我……」

  上原梨香先是丟出個字,而後再次沉默。清澈的眸子和心事一起下墜,上原梨香再看向松田陣平時,嘴角已經掛上淺笑:「抱歉,我不喜歡你。」

  淡漠,平靜,不失禮儀的微笑,好像一切都與她無關。

  松田陣平微蹙的眉頭驟然擰緊,他死死盯著上原梨香,而後一字一句道:「你在說謊。」

  上原梨香眨眼,故作不解:「陣平為什麼會覺得我在說謊?我知道我傷害了你,但是抱歉,我確實對你——」

  松田陣平無禮地打斷了上原梨香即將說出口的話,他不想再聽見她吐出那句謊言。

  「我說了,你在說謊!」

  松田陣平沉下臉色,眼底醞釀起淡淡慍怒。他盯著上原梨香的眼睛:「在我說出『我喜歡你』這句話後,你的脈搏變快了。」

  上原梨香的眸子微微放大:「這是因為——」

  「變得非常快!」松田陣平再次打斷上原梨香的辯解,「絕對不會是單純的緊張或不知所措導致的,而且你也不是會因為被告白而慌亂的人。」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如寶石般深邃的眸子泛起淡淡的疲憊和不解:「你明明就喜歡我,為什麼不願意承認。」

  「我……」

  上原梨香抿唇,半天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她垂下眸子,第一次在松田陣平面前露出這種表情——慌張、茫然。

  被脈搏暴露的心跳速度絲毫不見降緩,她咬牙,從松田陣平指腹下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時間不早了,成瀨警官他們還在警視廳等我,我必須回去了。」

  她重新掛起笑,卻不再波瀾不驚。

  「梨香!」

  「抱歉,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之後再好好答謝你。」

  上原梨香對松田陣平的呼喚置若罔聞,她拎起包,沒有再看松田陣平一眼。

  到前台結賬時,上原梨香甚至直接拍下幾張紙幣,道了句「多余的是小費」就匆匆離開,像個丟盔卸甲的逃兵。

  緊貼櫥窗的位置本該提供絕佳的用餐視覺體驗,但上原梨香從櫥窗前離去的身影落在松田陣平眼裡,刺得他胸口難受。

  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打破橫在他們中間的無形的玻璃。

  「該死。」

  松田陣平咒罵一句,起身也打算離開。

  他站起身時注意到上原梨香坐的位置裡擺著塊小尺寸的戚風蛋糕,蛋糕包裝上還掛著個卡片。

  松田陣平拿起蛋糕,翻過卡片。

  ——「To陣平:吃蛋糕,氣消消。」

  清秀的字跡出自上原梨香之手,落筆遒勁有力。短短幾個字再次攪亂松田陣平本就不斷起伏的情緒,他閉上眼,綿長地吐出一口氣:「總是這樣,不按章法的突然買些奇奇怪怪的食物送過來。」

  雖然是抱怨的台詞,烏雲密布的眼眸卻似透進一絲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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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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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入秋的東京微涼,枯葉滿地,太陽早早落下。

  上原梨香穿梭在警視廳大樓,心髒一刻不停地怦怦亂跳。她在搜查一課門口站了會,才敲門進去。

  辦公室裡,一課二系的警員剛整理完信息,一群大男人正忙著低頭嗦面,辦公室裡回蕩著此起彼伏的吸面聲。

  注意到上原梨香的身影,諸伏景光連忙放下筷子:「上原警官,你來了。」

  他微笑著站起身,轉椅的輪子發出一陣聲響。

  「不急,你們先吃,」上原梨香把包放在桌子上,順手抽出筆記本電腦:「面坨了就不好吃了,而且我剛好要計算一個東西,需要花點時間。」

  原本打算拜托松田陣平計算出空調運作情況,結果鬧成這樣。

  分別時松田陣平拼命壓抑情緒的臉驟然浮現眼前,上原梨香眸色微暗,而後快速收拾好情緒開始在電腦上繪制屍冷曲線圖。

  雖然上原梨香有說讓大家慢慢吃,但諸伏景光他們也只用了五分鐘時間就處理好一切,甚至順道下樓為每個人買了一杯熱咖啡。

  高木規規矩矩地拖來白板,所有人排排坐好,這場針對藤尾瞬命案的第一次討論會就此展開。

  諸伏景光在白板上貼好一排照片:「受害人藤尾瞬名聲不好,有很多仇人。根據我們走訪調查,這幾位既有殺人動機,又缺乏不在場證明。」

  凌晨3—5點,多數人都在睡覺。不是誰都和岩井晃太一樣住在裝了攝像頭的高檔公寓,自然無法自證。

  諸伏景光用黑筆在白板上邊寫邊講解他們收集到的資料,底下的人則不時點頭,補充信息或者提出疑問。

  上原梨香邊聽敲打筆記本,打算在會議結束前估算出新的死亡時間。

  「我們還打聽到一個情況,」諸伏景光出聲,「受害人藤尾瞬昨晚在他經常光顧的披薩店點過外賣,要了一份芝士披薩和一箱啤酒。披薩店店員把東西送到時大概是22:10,那個時候藤尾瞬還活著。」

  「嗡——」

  上原梨香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她小聲向周圍看過來的警員抱歉,低頭翻看手機屏幕裡彈出來的消息提醒。

  「您有一條來自松田陣平的消息。」

  上原梨香皺眉,下意識想刪除信息。但手指在刪除鍵上停留了好一會,最終選擇打開。

  松田陣平:「空調大概從昨晚23:00開始運轉,一直持續到今天早上。運轉溫度應該是最低的16℃。」

  蔚藍色的瞳孔因驚愕而擴張,各種情緒在心底翻湧。上原梨香挑眉,勾起嘴角,在手機上打下:「陣平幫了我大忙呢,謝謝。」

  手指即將點上發送鍵前一刻,上原梨香稍作停頓,刪掉了前面一串話,只回復過去一句冷冷的「謝謝」。

  同一時間,諸伏景光的講解也已經接近尾聲,他從左至右掃視一圈,詢問道:「各位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上原梨香舉手:「我剛剛得到最新情報,昨晚藤尾瞬房間的空調一直在以最低溫運轉,所以我們需要重新預估死亡時間。」

  諸伏景光眉頭微皺:「情報來源?」

  上原梨香向眾人展示了自己的手機屏幕:「我拜托隔壁機動隊的王牌惡犬幫忙計算的。」

  一個男警員笑出聲:「噗,王牌惡犬?」

  高木涉則露出個有點傻氣的表情,感嘆道:「雖然沒有點名道姓,但我卻在一瞬間知道了那個人的名字。」

  二系大辦公室,所有人齊刷刷看向上原梨香,只有諸伏景光的注意力沒被帶跑偏。他假咳一聲,拉回所有人注意力:「上原警官,那最新死亡時間是?」

  上原梨香收回展示的手機,低頭在筆記本電腦上快速敲打:「缺乏溫度的情況下比較難估算出詳細准確的死亡時間。但現在有了溫度,再拉取我剛剛制作的曲線圖……真正的死亡時間應該是昨晚21:00—24:00。」

  高木涉:「結合披薩店員工的口供,死亡時間就可以縮小至昨晚22:10—24:00。」

  諸伏景光點頭:「看樣子我們要重新盤問不在場證明了,明天就按照今天的分組繼續行動,大家要是沒有其他問題,就解散回家休息吧。」

  「是!」

  所有人開始收拾東西,三三兩兩地離開。上原梨香起身來到諸伏景光面前:「成瀨警官。」

  諸伏景光看向上原梨香,溫柔地笑了笑:「明天上原警官要去法醫部參與解剖全過程吧,放心,我會去詢問向岩井晃太確認新的不在場證明的。」

  「那就拜托你了。」

  ·

  諸伏景光找上門時,岩井晃太短暫地露出一絲慌亂。面對新的不在場時間的詢問,他清了清嗓子:「前天晚上我在二町目一家叫夜色的酒吧玩。」

  「酒吧?」諸伏景光皺眉,「岩井先生,您在工作日時間去酒吧,還待到那麼晚,就不怕影響第二天的工作嗎?」

  岩井晃太揉了揉太陽穴,笑道:「最近幾個月,公司被競爭對手瘋狂打壓,我壓力特別大。沒辦法,再不發泄我可能就要頂不住了。」

  「您一個人去的?還是和朋友?」

  「自己一個人。」

  「酒吧裡有熟悉的人或者朋友嗎?」

  「沒有。我就是去舞池瘋狂發泄,外加喝酒的,沒打算和朋友一起。」

  諸伏景光皺眉:「那你的不在場證明……」

  「放心啦警官,我不是凶手。」岩井晃太蹺起二郎腿,「不過你可以去酒吧問問,說不定會有人對我有印像。」

  「哦對了,我那天下班直接去的,就穿著現在這套西裝。」

  聞言,諸伏景光沒有多說什麼,起身選擇了告辭。他帶著高木離開制藥廠,立刻掉頭直奔岩井晃太所說的酒吧。

  酒吧的主場是夜晚,現在是白天,店裡沒有人。還是諸伏景光以警方的名義發給酒吧負責人,要來了案發當天的監控影像。

  諸伏景光壓根沒打算搜尋能證明岩井晃太在酒吧的目擊證人。這裡是米花市繁華地帶之一,出了名的夜生活街,人流量大得驚人。酒吧內環境昏暗,還容易酒精上頭,就算有目擊證人,也無法證保證證詞的有效性。

  更何況,他們不可能找到能證明岩井晃太一直待在酒吧的目擊證人。除非對方是個變態,從岩井晃太進入酒吧時起就一直死死盯著岩井晃太。

  所以諸伏景光要來了安裝在酒吧門口的唯一一個攝像頭的影像資料。

  排查監控影像的任務被交給了高木涉,諸伏景光則獨自一人繼續走訪剩下幾位嫌疑人。待諸伏景光帶著做好的記錄回到警視廳,高木涉已經揉著太陽穴,趴在桌子上像一條死魚。

  原因無他,看監控影像看的。

  高木涉盯著昏暗的監控看了四五個小時,畫面裡除了不斷進進出出的人,什麼實質性的內容都沒有。

  這種極其容易讓人犯困的東西,高木涉還必須集中注意力,從混雜的人群裡辨識出岩井晃太的身影。

  隨著科技進步,現在的監控大多是彩色的。但這段影像資料的拍攝地位於酒吧門口,燈光被特意壓暗,拍攝角度又是從上往下的極限俯拍。

  幾個小時過去,高木涉頭都大了,眼睛又干又澀。

  「成瀨警官,我看過錄像了。岩井晃太確實在晚上22:00多的時候進入酒吧,0:30左右離開。」

  諸伏景光點頭,順手遞給高木涉一份便當:「充分的不在場證明,看樣子是我多心了。」

  餓壞了的高木涉拆開便當盒就狼吞虎咽起來,他往嘴裡扒了好幾口飯,才繼續出聲:「幸虧岩井先生的服裝足夠特別,我才能可快速辨認出他來。會穿著高檔西裝去蹦跶的人可沒幾個。」

  諸伏景光皺眉:「你的意思是,你是靠服裝來辨別的?」

  「不是,」高木涉咽下嘴裡的米飯,連忙解釋:「我是先鎖定穿西裝的男人,再辨別他們的臉。」

  聞言,諸伏景光露出個微妙的表情。但他沒有說話,只是抱著胳膊扭頭看向窗外。

  直至高木涉吃完所有便當。

  「高木,」諸伏景光出聲,一步步引導高木涉思考:「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嗯?什麼?」

  諸伏景光繼續道:這家酒吧和岩井家明明就只有十分鐘的路程,他為什麼不回家換一身衣服呢?不覺得太刻意了嗎。」

  高木涉一愣,順著諸伏景光的思路繼續分析:「他是為了讓身上的西裝成為辨識標簽,特意穿的。」

  諸伏景光點頭:「沒錯。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如果他的穿著足夠有特點,警方很可能就會忽略其他人,只專注符合該標簽的人群。」

  他皺眉笑著,露出個飽含歉意的笑:「抱歉,我們可能需要重新檢查一遍監控影像。」

  「……啊?」

  高木涉嘴角一抽,滿臉絕望。

  「這次不看衣服,就只看臉,仔細盤查一下岩井晃太有沒有中途離開的可能性。別擔心,這次我會和你一起,我們一人看一段。」

  剛說完,有人敲響了辦公室的門。隔壁三系的目暮警官站在門口:「成瀨光,今天一課各系要例行開會。伊達航不在,松本長官讓你暫時頂替。」

  聞言,諸伏景光扭頭看向已經石化的高木涉。他如天空般透徹的眸子寫滿不忍:「抱歉了高木,看樣子這項任務只能由你一個人完成了。」

  目送諸伏景光離去,孤身一人的高木涉轉頭看向長達數小時的、昏暗的影像資料,露出給個想死的表情,趴在桌子上緩緩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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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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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5章

  諸伏景光結束會議,捏著筆記本回來時,高木涉已經在其他前輩的協助下順利從監控視頻裡找出岩井晃太。

  共同負責找人的三位警官都快把臉懟進顯示屏裡,才從進進出出的密集人群裡揪出岩井晃太的身影。

  幸虧同系的其他警員陸續調查完口供,幫著一起盤查監控,不然高木涉真的會自閉。

  但即便如此,他的眼睛還是變成了瘋狂轉圈圈的蚊香盤,頭昏眼花。

  「成瀨警官,我們確認過了。岩井晃太在22:45分離開了酒吧,又在23:25回來,這是打印出來的截圖資料。」

  時間剛剛好和上原梨香提供的受害人死亡時間22:00—24:00存在重合。

  諸伏景光點頭,接過資料快速翻過。圖片裡岩井晃太特意換了衣服,把自己打造成完全不同的風格。

  很明顯,岩井晃太在有意躲避警方的注意。如果不是諸伏景光起疑,他大概真的就被高木涉忽略了過去。

  諸伏景光拎起外套匆匆往外走:「高木,帶上車鑰匙,我們現在是去找岩井晃太。」

  「是!」

  剛走出幾步,諸伏景光又頓住腳步:「算了,今天辛苦了,你還是回去休息吧,伊藤……」

  「等下!」高木涉連忙打斷諸伏景光的話,跑到他面前挺直背脊,站得筆直:「伊達警官說了,讓我跟著你多學多看。我會努力的,請務必帶我去!」

  諸伏景光盯著高木涉看了會,失笑道:「難怪伊達航會看好你,走吧,去拿車鑰匙。」

  岩井晃太現在具有重大嫌疑,但是……

  高木涉邊開車邊問:「如果凶手真的是岩井晃太,殺人動機是什麼?」

  諸伏景光翻出手機開始給同事發訊息:「上原警官說過,藤尾瞬是因為小偷小摸才被開除的。說不定藤尾瞬只是個背黑鍋的,他們兩是合謀,東窗事發後岩井晃太斷尾自保。」

  「如果藤尾瞬以此要挾,源源不斷向岩井晃太索要錢財……」

  諸伏景光沒有把話說完,但高木涉已經意會其中的含義。

  諸伏景光繼續道:「我已經讓人去調取藤尾瞬的銀行轉賬記錄了,很快就會有結果。」

  但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岩井晃太被請到警視廳後,翹著二郎腿,矢口否認和藤尾瞬之間的關系:「警官,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和藤尾瞬就只是普通的上下級關系,除了工作,我們根本沒有接觸。」

  高木涉丟出幾張打印好的監控圖:「你昨晚離開酒吧的這段時間,去了哪裡。」

  岩井晃太瞥了眼面前的東西,猛地繃緊身子,隨即錯開視線。

  「說話!」

  「我……」岩井晃太摸著鼻子,支支吾吾好半天,「出去逛逛而已。」

  高木涉窮追不舍:「去了哪裡?」

  「就只是逛逛。心情不好,到處亂走,我也不記得自己去了哪些地方。」

  岩井晃太迅速恢復鎮定:「怎麼,中途離開酒吧犯法嗎?」

  高木涉一噎,求助地扭頭看向身側的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皺眉坐在稍遠的位置,他抱著胳膊作思考狀,沒有說話。

  下屬送來的銀行流水顯示,受害人藤尾瞬和岩井晃太確實不存在轉賬記錄。但藤尾瞬的支出遠遠大過收入,每日過著大手大腳的生活。

  藤尾瞬一定有其他不為人所知的經濟來源,而且是直接以金錢的方式進行交易。

  諸伏景光稍作思考,淡淡道:「我聽負責詢問你的上原警官說,你的鑰匙非常新,但是鑰匙表面卻存在磨痕。」

  聞言,岩井晃太再次下意識錯開視線。反倒是高木涉一臉茫然的湊到諸伏景光耳邊小聲詢問:「這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諸伏景光:「長期使用的鑰匙會在表面留下摩擦剮蹭的痕跡,特別是像岩井先生這樣在鑰匙扣上掛著七八把鑰匙的人。空氣中的氧化反應也會讓鑰匙看上去不那麼新,有時還會粘著污垢。」

  「岩井先生的鑰匙上分布著刮痕,表面卻非常干淨,像剛出產的鑰匙,這意味著他特意使用化學試劑清理了鑰匙表面。高木,你認為什麼情況下,一個人會特意清洗鑰匙表面。」

  高木涉恍然大悟:「是血跡!受害人藤尾瞬的床前有一塊被擦拭過的血跡!岩井先生曾出現在案發現場,鑰匙掉落進血裡。所以他擦拭了現場血跡,並清理鑰匙表面。」

  這個時候,岩井晃太已經有些繃不住臉上的表情。但他還是故作鎮定,一口咬定這是污蔑:「除非你們能拿出確鑿的證據,不然就別騷擾我!我一定會告你們的!請全日本最優秀的律師!讓你們通通從警視廳滾蛋!」

  面對威脅,高木涉有些緊張和不知所措,下意識看向在場唯一的主事人:「成瀨警官。」

  部分媒體為了流量和熱度,熱衷於用吸引眼球的話題挑撥警民關系。岩井晃太一看就不是個善茬,如果他故意把事挑大,指不定真的會有媒體故意斷章取意,抹黑警方形像。

  諸伏景光用眼神示意高木涉放心,隨即扭頭看向岩井晃太。

  他目光平靜,用最普通的口吻丟出一張王炸牌:「鑒識課的人已經在去你家的了路上了。」

  「什麼?」

  岩井晃太愣住,一時沒明白過來諸伏景光的意思。

  諸伏景光繼續道:「我們搜查過藤尾瞬房間裡的排水口,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所以你只可能是在公司或者家裡處理的鑰匙。當晚你離開酒吧後直接回了家,沒去公司。」

  諸伏景光笑笑,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想必我們無法從你的鑰匙上檢測出血液反應,但是門鎖呢?你和你太太在幾年前就已經離婚了,想回家就只能靠鑰匙開門。那種狹小.逼仄的地方,你還有辦法清理血跡並破壞血液反應嗎?」

  「我!我……」

  岩井晃太攥緊拳頭,泛白的嘴唇不停蠕動,卻半天吐不出一個字來。

  諸伏景光盯著岩井晃太看了會,收回視線:「看樣子你還是什麼都不想說。沒關系,鑒識課出結果不需要很久。只要能證明你的門鎖裡有血跡,我就能提交申請,讓科搜研拆下你的門鎖,進行DNA檢測。」

  岩井晃太依舊低著頭,什麼都沒說。

  六平米大的審訊房間,三人各自沉默。鐘表轉動時,秒針發出的滴答聲是房間裡唯一的響動。

  「叮咚——」

  擺在桌子上的手機發出短信提示音,諸伏景光先是看向對面的岩井晃太,隨後才抓起自己的手機:「是鑒識課發來的,結果會是怎麼樣呢?」

  他故意放慢動作,當著岩井晃太的面點開短信。

  「我說!我都說!」

  一滴汗從岩井晃太額角滑落,他重重一拳錘在桌面上,用急切的表情瞪向諸伏景光:「我確實去了藤尾瞬的房間!但是我到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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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鑒識課只能負責簡單的鑒定工作,但DNA檢驗、筆記、彈痕車痕等復雜的工作都是科搜研、科警研負責。但柯學宇宙裡,鑒識課和搜查一課都是萬能的,經常跨界打擊犯罪。把手伸到其他課室,真的不會被同事討厭嗎(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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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上原梨香從法醫部回到警視廳,推門就看到臉色沉重的三人。

  諸伏景光十指交叉托著下巴,眉頭緊皺。高木涉同樣擰眉,目光卻停留在諸伏景光身上,似乎在等待他發話。

  他們對面,岩井晃太身體前傾,又喊又叫:「我說的是真的!相信我啊警官!」

  聽到開門聲,諸伏景光扭頭看向走進屋的上原梨香:「解剖結果出來了?」

  「嗯,」上原梨香反手關上房門,「你們這邊進度如何?」

  諸伏景光把自己的筆記本遞給上原梨香:「岩井先生說他抵達時,受害人藤尾瞬已經死了。至於其他內容,我都寫在了筆記本上。」

  上原梨香接過筆記本快速翻閱一遍,遞還給諸伏景光。她看向岩井晃太:「岩井先生,請你把那天的情況詳細闡述一遍。」

  岩井晃太點頭,緩緩陳述出案發當天的事。

  「我昨晚離開酒吧後就直接去了藤尾瞬居住的公寓,悄悄打開房門後,發現他在床上躺著。我想過去確認藤尾瞬有沒有睡著,走進後才發現他渾身是血地躺在床上!」

  「等等」,上原梨香皺眉打斷對方的話,「你為什麼要私自進入藤尾瞬的房間,你想對他做什麼?」

  「不做什麼!」岩井晃太連忙解釋道,「就是和他吵架了,想惡作劇嚇嚇他」

  「哦?你們不是不熟嗎?」

  岩井晃太摸著後脖頸,說話有些吞吐:「其實還是一起喝過幾次酒的。這不是他風評不太好,不想讓人知道我和他有太多關聯。」

  諸伏景光冷冷看岩井晃太一眼,沒有點破他拙劣的謊言:「你進屋後,房間裡有沒有開燈?」

  岩井晃太搖頭:「沒有。」

  「然後呢,發現藤尾瞬死亡後,你還做了什麼?」

  「我就逃了。」

  說完這番話,現場陷入一片死寂。上原梨香纖細的指尖敲擊桌面,發出富有節奏的噠噠聲。

  她思索了會,問道:「我有幾個問題需要你一一解答。」

  「第一個問題,你去找藤尾瞬時,門上鎖了嗎?」

  岩井晃太點頭:「鎖了。」

  「那你是怎麼進屋的?」

  「用鑰匙。我之前偷偷把藤尾的鑰匙壓在軟泥上,再拿著軟泥找人配鑰匙。」

  上原梨香點頭:「好,第二個問題,你從藤尾瞬房間裡拿走過什麼嗎?房間是你翻亂的嗎?離開的時候鎖門了嗎?」

  岩井晃太搖頭:「我注意到藤尾瞬不對勁,開燈的時候房間就已經亂成一片了。因為太害怕,離開的時候我也沒有鎖門。」

  「第三個問題,你進屋時有沒有注意到什麼異常。」

  岩井晃太盯著上原梨香的眼睛,幾秒後才緩緩搖頭:「應該沒有。」

  諸伏景光適時出聲:「我也有一個問題,你知道藤尾瞬衣櫃裡放了什麼嗎?」

  「啊?衣櫃裡?」岩井晃太露出個茫然的表情,「被子這類的吧。」

  聞言,諸伏景光不再多問,擺手示意自己沒有其他問題了。

  上原梨香卻冷笑一下,站起身來到岩井晃太面前,眯著眼俯視他:「你說謊。」

  「16℃的冷風不可能不引起注意,你卻說自己初到時沒有發現任何異常,證明空調沒有打開。之後你又什麼都沒做就跑了,那是誰開的空調,屍體自己坐起來開的嗎?」

  「說不定是凶手又折返回來,打開了空調呢?」

  上原梨香笑笑,繼續道:「你說你是站到床前感覺不對勁,開燈後才發現藤尾瞬已經死亡。但我們采集過現場指紋,床邊的台燈、牆上的開關,都只有藤尾瞬一人的指紋。」

  「請問,如果你只是為了嚇唬朋友,為什麼還要特意戴上手套,避免在房間裡留下指紋?」

  「我……」

  上原梨香壓低身子,擋住身後的陽光,在岩井晃太臉上落下一層陰影。

  她冷笑:「你出現在那裡的真實目的是為了殺藤尾瞬。」

  「先用偷配的鑰匙打開從裡面反鎖的門,再躡手躡腳地來到床前,用靠枕捂住藤尾瞬的臉。」

  「不、不是的……」

  上原梨香壓低嗓音,冷冷道:「但藤尾瞬居然沒有掙扎,於是你開燈,發現他身中數刀躺在床上。 」

  「再之後,你打開空調試圖模糊藤尾瞬的真實死亡時間,逃離犯案現場。」

  「說!」上原梨香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殺害藤尾瞬後,到底從他那裡偷走了什麼東西!」

  「我、我真的什麼都沒偷!發現他死了後,我除了關燈和打開空調,真的什麼都沒做!」

  岩井晃太徹底慌神,他求助地看向諸伏景光:「警官!你相信我啊!」

  諸伏景光坐在原位,表情微妙。他的視線從前方上原梨香的背影挪向岩井晃太。

  岩井晃太喊得撕心裂肺,生怕被套上殺人犯的罪名:「警官你倒是說句話啊!管管這個女人!」

  諸伏景光聳肩,輕聲道:「抱歉,這位上原警官警銜比我高。」

  聞言,岩井晃太瞪大眼睛,呆滯足足兩秒才緩緩扭頭看向上原梨香,隨即嚎得更大聲了:「警官,我真的沒有殺人!我到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我也沒有偷東西!」

  上原梨香抱著胳膊退後幾步:「那就把你那天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說出來,別妄想對我說謊。」

  「是、是!」

  正如上原梨香的推理。

  岩井晃太是為了殺人才潛入藤尾瞬的房間。他用鑰匙打開被從裡面反鎖的房門,在經過沙發時順手撈走上面的靠枕,抹黑來到床邊打算悶死藤尾瞬。

  因奇怪藤尾瞬為什麼沒有掙扎,岩井晃太打開燈,發現他已經身中數刀倒在血泊裡。驚恐之下,鑰匙從外衣口袋掉落。

  逃離時,岩井晃太怕自己遭到懷疑,便按原計劃打開空調,關燈,隨後離開現場。

  潛入房間時沒注意到血腥味,是因為房間裡充斥滿酒精的味道,削弱了他對血腥味的感知。

  上原梨香幾人離開辦公室時,岩井晃太已經像個被霜打過的茄子,整個人蔫在座位上。

  諸伏景光跟在隊伍最後面,視線在前方上原梨香和她身側滿臉崇拜的高木涉身上來回瞟。

  稍作猶豫,諸伏景光喊住高木涉:「高木。」

  高木涉屁顛屁顛退過來:「什麼事,警官?」

  諸伏景光小聲道:「上原警官平時審問都是這種風格嗎?」

  「是的,」高木涉笑著點頭,「這還是警官你第一次和上原警官合作。怎麼樣,她是不是超強。」

  諸伏景光笑得無奈:「確實蠻強的。但她的審訊方式,稍微有點……」

  高木涉蹙眉,撓著臉也露出個無奈的笑:「有點容易被投訴。伊達警官也說過她幾次,但似乎沒有什麼效果。」

  高木涉左右打量一番,確認上原梨香聽不到,才湊到諸伏景光身側,用手在嘴邊搭成個喇叭,小聲道:「悄悄告訴你,伊達警官曾和我說過,說上原警官審人的風格和隔壁那位機動隊惡犬一模一樣。」

  諸伏景光勾勾嘴角,心情再次微妙起來——確實很像。

  在臥底身份暴露前,諸伏景光曾不止一次和四位同期聚在一起,這期間偶爾也會遇到案件。松田陣平把罪犯堵在牆角讓對方老實招來的樣子像極地獄惡犬。至於上原梨香,她大概更像美麗但致命的、長著漂亮花紋的毒蝶。

  都是會讓投訴信塞爆警視廳信箱的審訊風格。

  絕對不能讓上原梨香和松田陣平一起負責審問,不然可能會雙雙被警告。

  上原梨香停下腳步,茫然回頭:「你們怎麼突然停下了?」

  諸伏景光笑笑:「沒什麼。」

  他大跨幾步與上原梨香並肩,一起向外面走去:「上原警官,這次解剖有什麼新發現嗎?」

  上原梨香笑笑,扭頭看向高木涉:「有倒是有,不過我想先聽聽高木警官你的分析。」

  高木涉一驚,立馬收起笑,捏著下巴認真分析起來:「從凌亂的現場來看比較像入室搶劫,真凶在岩井先生到來前殺了藤尾瞬,並偷走衣櫃裡的東西。但有一點我不太明白。」

  上原梨香笑問:「什麼?」

  高木涉回望向上原梨香:「岩井先生說他潛入房間時,房門是上鎖的狀態。門口撬鎖的痕跡應該是真凶留下的,所以他不該有鑰匙。既然如此,真凶在離開時為什麼要特意把房門反鎖起來,又是如何反鎖的。」

  上原梨香轉頭看向諸伏景光:「這個問題,成瀨警官一定知道答案。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先公布解剖結果。」

  她收起笑容,表情嚴肅:「受害人藤尾瞬被凶手單手捂住嘴,用掉落在床邊的匕首在腹腔連捅七刀。但他真正的死因不是我們原以為的失血過多或器官衰竭。」

  諸伏景光和高木涉皆是一愣:「什麼!?」

  上原梨香繼續道:「藤尾瞬的肺表面出現了局灶性肺氣腫。換句話說,藤尾瞬被連捅數刀後,在徹底斷氣前,先一步死於機械性窒息。經過細致檢查,我們認定他是被枕頭這類柔軟的東西捂死的。」

  「捂、捂死的!?」高木涉瞪大眼睛,「這麼說岩井晃太進屋時,藤尾瞬還在呼吸,但他被岩井晃太捂死了!?」

  上原梨香點頭,隨即看向諸伏景光。高木涉也跟著用期待的目光看向諸伏景光,期待他為自己解答。

  諸伏景光臉色微沉,嚴肅道:「我們誤導了自己。」

  高木涉:「啊?」

  諸伏景光繼續道:「不管是從被上鎖的房門,還是衣櫃裡重物壓過後留下的痕跡,都可以用同一個答案回答。」

  「那就是,」諸伏景光臉色烏雲密布,一字一句緩緩道,「岩井晃太入室行凶時,第三個人還在屋子裡。」

  「他就蜷縮在衣櫃裡,順著狹小的縫隙,死死盯著即將斷氣的藤尾瞬和岩井晃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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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晚上,二系的人再次對岩井晃太進行審訊。岩井晃太對自己所犯的罪行供認不諱,卻始終不願意說出殺人動機。

  諸伏景光冷靜分析:「不願意說出殺人動機,其背後一定隱藏著更肮髒或者更難以啟齒的事件。」

  高木涉接話道:「不過現在怎麼辦,又要重新排查嗎。」

  話音落,整個二系的警員全都面露疲憊。

  藤尾瞬得罪的人太多,要是全部請來警視廳,足夠塞滿他們二系的辦公室。又要重新排查一次,這個工作量光是想想都覺得痛苦。

  諸伏景光掛起個無奈的笑,柔聲安撫辦公室裡的其他人:「辛苦各位了,這次案件解決,我請大家吃烤肉。」

  一片歡呼聲中,高木涉湊過去小聲道:「這樣不太好吧,怎麼可以讓警官你破費。」

  諸伏景光目光溫柔又堅韌,似乎很難因起波瀾,「沒關系,一頓飯而已。如果能讓大家充滿干勁,那就值得。」

  二系的人在諸伏景光的指揮下迅速重頭盤查,獲得一條新關鍵線索。聽完下屬的報告,諸伏景光扭頭看向高木涉:「我從通訊營業廳那裡拿到一條新線索,你去喊上原警官,我們一起走一趟。」

  「誒?上原警官嗎,可是這種事……」不屬於她的職責範疇。

  高木涉忍住嘴邊的話,乖乖拐去檢視官辦公室喊來上原梨香。

  四座私家車緩緩停在披薩店門口,上原梨香提著包從後座下車,盯著率先下車的諸伏景光,若有所思。

  為什麼要特意喊上她?

  從某種意義上講,她的任務已經結束了。後續除非出現新問題,或涉及解剖內容,不然她只需參與搜查一課針對此命案的例行會議。

  搜查一課也只有在處理一些他們認為可能涉及法醫知識、解剖內容的信息時,才會喊上檢視官。

  注意到上原梨香的視線,諸伏景光沒有解釋。他笑著朝她點頭,隨後轉身進入披薩店。

  上原梨香垂眸,一言不發地跟了進去。

  他們此行目標是案發當晚負責送披薩的員工。為防止影響商店正常營業,諸伏景光體貼地把人帶到了工作室。

  諸伏景光:「案發當晚,接到藤尾瞬電話的人就是你對嗎,小山悠先生。」

  套著工作T恤的小山悠比諸伏景光矮了半個頭,他弓著背,有些拘謹:「對,那天是我接的電話。」

  諸伏景光繼續道:「我記得第一次向你詢問時,你說,藤尾瞬在案發當晚打來電話,要了一箱啤酒和一份八寸披薩。」

  「可以請你詳細復述一遍當天的情景嗎,要詳細。」

  「好的,」小山悠眼珠瞟向斜上方,開始細細回憶當時的情景,「藤尾先生打來電話,說要一份披薩,然後又說要一箱啤酒,錢先記賬上,讓我盡快送過去。我們准備東西大概用了二十分鐘,然後我就把東西送過去了。」

  諸伏景光眸色微暗:「可以再詳細一點嗎?」

  「啊?」小山悠吞下口唾沫,瞪大眼睛,「詳、詳細?」

  諸伏景光盯著小山悠看了會,暗示道:「除了藤尾瞬先生的通話記錄,這次我們還額外拉取了披薩店的通話記錄。」

  話音落,小山悠瞬間白了臉。

  諸伏景光輕輕在小山悠肩膀拍兩下,安慰道:「別緊張,我們只是想向你確認案發當天的細節。」

  小山悠短暫恍神,開始斷斷續續陳述起來:「藤尾先生那天先是打來第一通電話,說要一份披薩和兩瓶啤酒,幾分鐘後又打來一次,說要把啤酒改成一箱。」

  「兩次打來的都是藤尾先生嗎?」

  小山悠吞咽下口唾沫,低頭:「應該是的。」

  高木涉疑惑出聲:「應該?聽聲音辨別不出來嗎。」

  小山悠解釋道:「我們店的披薩味道不錯,在附近這一帶還是蠻有名氣的,每天都能接到不少外送電話。藤尾先生打來的兩通電話中間只間隔了十多分鐘,這期間還有別人的電話,我哪記得。」

  高木涉皺眉:「為什麼我們第一次來問的時候,你沒有說這些事。」

  小山悠挪開視線,心虛道:「我哪能想到需要講得這麼細……」

  這倒是。

  別說小山悠了,警方最開始也完全沒考慮過拉取披薩店通話記錄的事。他們確認過受害人藤尾瞬確實給披薩店打了電話後,就直接結束了這邊的審問。

  畢竟小山悠和藤尾瞬之間根本不存在「顧客和店員」外的第二層關系——起碼明面上是這樣。

  事情進展到這一步,上原梨香也意識到其中的蹊蹺,她皺眉:「可以請你復述一遍把東西送到藤尾瞬公寓時的情況嗎。」

  說完,她又立刻補充道:「詳細的。」

  小山悠緩緩吐出一口氣:「我大概22:10抵達藤尾先生家門口,敲門後,他出來拿走東西,然後就關上了門。僅此而已。」

  不等上原梨香開口追問,諸伏景光繼續道:「然後呢?送完披薩,你去了哪裡?」

  「22:00是我們的閉店時間,我回店裡和大家一起打掃衛生,然後就回家睡覺去了。」

  「幾點離開的披薩店,又是幾點到家?」

  「我沒太注意,反正打掃完就直接回家了。到家後太累,我倒在床上一覺睡到天亮。」

  「有能證明的人嗎?」

  聞言,小山悠撓臉,露出個為難的表情:「這……我又沒結婚,家裡也只有老媽一個人,她還睡得特別早。打掃衛生倒還好說,大家都在。但回家睡覺這種事要怎麼證明?」

  諸伏景光笑著擺擺手:「沒事,我也只是例行詢問。」

  諸伏景光示意小山悠可以離開了,又喊來披薩店的其他員工進行逐一詢問。結果意料之外的情況出現了——包括店長在內的所有人,全都能為小山悠做不在場證明。

  「警官,那天小山悠送完披薩回來大概是22:20,打掃完衛生,我們又留在店裡聊了會兒天,大家23:00才分散開,各自回家的。」

  23:00,剛好是岩井晃太潛入房間捂死藤尾瞬的時間。

  問過其他人,諸伏景光重新喊來小山悠,他如天空般清明透亮的眼睛積攢著太多情緒,一瞬不瞬盯向小山悠。良久的沉默後,諸伏景光從西裝內兜翻出張名片放進小山悠掌心:「如果有什麼想告訴我的,或者想向我求助,請務必打給我。」

  諸伏景光的話讓上原梨香愣住,她露出個微妙的表情,扭頭看向諸伏景光。但上原梨香沒有出聲,只是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告辭披薩店,諸伏景光一行人回到車上,上原梨香才抱著胳膊慢悠悠出聲:「成瀨警官,小山悠就是藏在藤尾瞬房間裡的第三人,對嗎。」

  聞言,坐在副駕的高木涉發出長長的驚嘆高音,瞪大眼睛扭頭看向上原梨香:「誒——!?」

  上原梨香皺眉,和高木涉對視時眼裡寫滿無奈和嫌棄:「高木,你好歹是最被伊達警官看好的後輩,能不能不要一驚一乍的。」

  「抱歉抱歉,可是上原警官你為什麼會這樣認為是小山悠,他明明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上原梨香單手托腮看向車外,淡淡道:「正因為證詞太完美,所以才有問題。」

  高木涉不解:「啊?」

  「成瀨警官對剩下的披薩店員進行挨個問話,但他們卻能提供高度相似的證詞。要知道,記憶是最不可靠的東西。沒有刻意去記的東西,大腦絕對不可能准確記住。」

  「人類會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用新的信息覆蓋原有記憶。你現在能准確復述出三天前和同事聊了什麼,又是在幾點幾分離開的嗎?」

  高木涉愣住,他低頭蹙眉,開始細細思考:「這麼說,這些人事先串通過口供。」

  上原梨香補充道:「而且是在小山悠不知情的情況下串通的。恐怕是看到警視廳的人去而復返,還把小山悠帶走單獨問話,才臨時串通的證詞。」

  上原梨香的目光從高木涉臉上掃過,最終停在車內後視鏡裡。從她的角度,剛好能從那片窄小的後視鏡窺見諸伏景光偽裝過的臉。

  她淡淡開口:「高木,除了我剛剛說的內容,你還能從這次問話裡獲取什麼信息。」

  高木涉抿嘴,思考片刻才緩緩出聲:「警方最初只拉取了藤尾瞬一人的通話記錄。遇害當晚,他確實撥打過披薩店的電話。所以第一次錄取口供時,我們的人不做懷疑地采納了小山悠的證詞。」

  「畢竟那時在警方看來,小山悠和藤尾瞬之間不存在深交,電話記錄和證詞也能完整對上。但是我們都被騙了,藤尾瞬只打過一次電話,披薩店卻接到兩通電話。其中一通不是藤尾瞬打的。」

  「送完比薩,小山悠回到店裡和大家一起打掃衛生,隨後才返回現場,捅傷藤尾瞬並翻亂他的房間。」

  上原梨香贊善地點點頭:「你是怎麼判斷出小山悠是在打掃完才重回現場的,畢竟『大家一起打掃衛生』也很可能是披薩店員串通好的證詞。」

  「你說過,店員是在小山悠不知情的情況下串通好的,所以他應該沒有在這件事上說謊。而且接到命案那天,我們一起到現場看過。披薩和啤酒都被吃下不少,藤尾瞬又是在床上遇害的。證明凶手是在他吃過東西,躺在床上准備睡覺或者已經睡著的情況下潛入的。」

  「這個時間差,剛好足夠小山悠回披薩店打掃衛生再折返。」

  諸伏景光適時出聲:「不錯哦高木,進步很快。」

  高木涉露出個開心的表情,又立馬收斂情緒:「這麼說,翻亂藤尾瞬房間的人也是小山悠?他是為了錢?」

  諸伏景光繼續道:「翻亂藤尾瞬房間的人應該就是小山悠,不過他的動機可能不是錢。」

  高木涉問:「那會是什麼?」

  諸伏景光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說起其他事:「高木,你現在用手機搜『米花大廈墜樓事件』。」

  高木涉不解,但還是老老實實翻出手機開始搜索。他剛在搜索欄輸入前半句話,後排的上原梨香冷冷出聲:「去年年末,也就是即將新年的前一天,小山涼子小姐參加公司聚餐,醉酒後從米花大廈墜樓身亡。」

  她眉頭緊蹙:「我記得……小山涼子是小山悠的妹妹。」

  諸伏景光沉聲接上話:「當時新聞沒有報道涼子小姐所在的公司,但是……」

  高木涉意識到什麼,他錯愕地瞪大眼睛看向諸伏景光:「難道說,涼子小姐曾在岩井晃太手底下工作!?」

  諸伏景光點頭:「披薩店接到的第二通電話是從公共電話亭打過去的,我已經安排人去排查小山悠的朋友了,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

  高木涉:「你的意思是,打電話過去的人是小山悠認識的人?他這樣做有什麼目的?」

  後排的上原梨香再次出聲,她抱著胳膊,不鹹不淡道:「案發當晚,不管藤尾瞬有沒有點外賣,小山悠都一定會為他提供外賣配送服務。」

  「誒!?」

  上原梨香冷冷地、嫌棄地瞥高木涉一眼:「高木,收起你那副蠢到家的表情。」

  「小山悠鐵了心要在當晚潛入藤尾瞬的房間,所以不管藤尾瞬有沒有點披薩的打算,披薩店當晚都必須接到『藤尾瞬』打來的電話。」

  高木涉終於意會過來:「所以他才拜托朋友假裝是藤尾瞬,在快閉店的時候打電話過去。只是沒想到真正的藤尾瞬在他朋友打電話的前幾分鐘打了過去。」

  上原梨香點頭,隨即看向駕駛座:「成瀨警官,你懷疑小山涼子小姐的死不是意外,而是和岩井晃太有關。藤尾瞬手中握著能證明涼子小姐和岩井晃太關系的東西,但他沒有報警,反而以此為要挾向岩井晃太要錢。」

  「小山悠為了找到那件物證才潛入房間,結果衝動之下殺害了藤尾瞬。而受夠藤尾瞬威脅的岩井晃太恰巧也選在當天動手。畢竟要是再不動手,大樓的監控馬上就會被修好。」

  諸伏景光點頭,快速瞥了眼後視鏡,隔著窄小的鏡面和上原梨香對上眼:「上原警官,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上原梨香輕哼一聲:「你想讓他自首。所以才會在離開前遞給他一張名片,對他說出那些奇怪又意味深長的話。」

  諸伏景光笑笑:「什麼都瞞不住上原警官你。」

  上原梨香問:「你想讓我做什麼?」

  「小山悠的父親曾在杯戶中央醫院接受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治療,小山悠對杯戶中央醫院的醫生自帶好感。我聽伊達航說,上原警官你在成為檢視官前,是杯戶中央醫院的醫生。你去勸說,效果會更好一些。當然,我們也會在後方繼續調查。」

  上原梨香皺眉:「如果小山悠不願意自首呢?」

  諸伏景光沉默了會,用沉甸甸的聲音回答:「我會親自逮捕他。但如果可以,拜托了,我希望他能自首。」

  上原梨香沒有立刻答應,她扭頭凝視著玻璃窗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臉,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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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1)沒有刻意去記的東西,大腦絕對不可能准確記住。人類會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用新的信息覆蓋原有記憶。——這一理論觀點出自趣味紀錄片《短路的大腦》,相關記憶、大腦類紀錄片偶爾也會提及此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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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小山前輩,我先走了。」

  小山悠點頭,目送同事離開。他把擰干多余水分的拖把掛在牆上,解開圍裙。

  現在是晚上十點半,東京燈火輝煌,路邊的銀杏樹纏滿裝飾用的燈串,一閃一閃,浪漫又美麗。

  「臭豬!想吃炸雞就自己出來買啊,不要因為我是你哥哥就隨意使喚我!」

  年輕的男人握著電話絮絮叨叨,說著抱怨的話,手上卻提著滿滿一盒炸雞和冰可樂。

  小山悠停下腳步,扭頭目送男人與他擦肩而過,逐漸遠去。他收回目光,垂下視線。

  一陣風自街道盡頭吹來,他好似將死的枯木,被秋風卷走最後一絲生機。

  小山悠把手探進外衣口袋,警官塞進他手心的名片正靜靜躺在黑暗的衣兜裡。堅硬的邊角硌在指腹上,微痛。

  成瀨光帶人拜訪已經是前天的事,在那之後,警視廳就像把他遺忘了般,再無動靜。

  短短兩天時間,小山悠動搖過無數次。工作時偶爾也會精神恍惚,被同事擔憂地詢問要不要回家休息,他們願意為他抵班。

  要打電話給嗎。

  不。

  還是算了吧。

  冷風刮著臉,小山悠漫無目的地游走在街頭。途徑一家小診所時,他頓住腳步,再次陷入回憶。

  小山悠的父親是建築工人。三年前,父親工作時發生意外,大腦受損,時清醒時糊塗,偶爾還會突然陷入昏迷。

  工地向小山家支付了一大筆賠償金,但都被母親拿去為父親四處求醫用掉了。

  「求你了醫生!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願意!求你!」

  「這……好吧,我們試試,但希望不大,夫人您要做好心理准備。」

  小山夫人跪在地上抱著醫生的褲腿哀嚎,哪怕被一遍遍告知希望不大,她也不願意放棄。

  小山先生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他睡著時,小山夫人會坐在他床邊,用手指一遍遍摩挲他們年輕時的合影。

  「我們戀愛的時候,我被查出病來。是你爸爸賣掉剛到手沒兩天的新車幫我湊醫療費,守在我床邊無微不至的照顧我。」

  「那個時候我們只交往半年,他沒有義務為我做到這一步。但他做了,所以我也絕對不會放棄他。」

  故事繪本裡,真摯的愛和淳樸的靈魂總是能感動上天垂簾。小山悠也曾無數次在心底祈禱。

  奇跡。

  要相信會有奇跡。

  銀行卡余額急速減少,小山先生的治療進展卻緩慢如龜爬,但好歹沒有再繼續惡化。小山先生偶爾也會意識清醒,笑著衝小山太太說「委屈你了」。

  但某一天,小山悠拎著裝滿晚飯的保溫盒趕到醫院,看到的卻是被三尺白綾懸掛在天花板上的父親的屍體。

  小山先生死了,是自殺。

  小山先生某次清醒時曾問過妻子,公司支付的賠款還剩多少。

  「還有一百多萬的樣子。別擔心,我和悠會想辦法支撐到你治療結束。」

  但其實銀行卡裡已經一分不剩。不僅如此,他們為了給父親治病,還欠下一大筆債務。

  小山先生對此一無所知,他看不到銀行賬戶。於是在以「想吃柿子」為借口支開小山夫人後,小山先生自殺了。

  他以為只要這樣,銀行卡上剩余的一百多萬就能被留下,被花在妻子和孩子身上。

  兩邊都在為對方著想,善意的謊言卻招致錯誤的結局。

  母親崩潰了,但她又很快振作,開始出去打工——她還要養育兩個孩子。

  小山悠學習不好,讀完高中就早早進入社會。但小他幾歲的小山涼子不一樣。那孩子學習不算拔尖,但勝在努力。

  「老哥你看!米花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雖然不是什麼熱門專業,但好歹也是名校。等我畢業,就帶你和老媽吃香喝辣!」

  小山悠是如此深愛著妹妹,深愛著這位和他有著相似五官的家人。

  「老哥你做飯真難吃,這樣會娶不到老婆的。」

  系著圍裙的小山悠用力揉亂小山涼子的腦袋:「啰嗦,你老哥我要同時打兩份工,可是很忙的,不准挑三揀四!」

  「略略略~」

  優秀的妹妹,可愛的妹妹,善解人意的妹妹。

  「哥哥我找到短期工了!下學期的學費就不需要哥哥操心啦!」

  「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小山涼子換上被洗到泛白的媽媽衣櫃裡的西裝,模仿著大人的樣子往嘴上塗抹劣質口紅。

  她坐在小山悠自行車後座,一邊嫌棄老哥騎車會晃,一邊規劃美好未來。

  高大的藥企屹立眼前,小山涼子即將跨進公司自動玻璃門時,笑著轉身:「臭老哥,我明天想吃蛋炒飯,要加火腿腸。」

  「知道啦,蛋炒飯加火腿腸,」小山悠嫌棄地擺擺手,「在公司就穩重一點,別還像在家裡一樣。今晚公司有聚餐對嗎,結束了就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知道啦,」小山涼子抬高手用力回屋,「我走了,老哥再見。」

  她笑容滿面,轉身順著陽光的方向走進公司,走進陰影。

  小山悠目送小山涼子離開,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翹。

  短短光陰好似一眨眼,不知不覺間妹妹也已經到了這個年紀。她在陽光下衝他揮手的樣子真可愛,陽光又明媚。小山悠恍惚間仿佛能透過眼前美麗的畫面,看到三年後妹妹大學畢業,走進社會成為社會精英的樣子。

  真期待那一天到來,一定會很棒。

  小山悠蹬動腳踏車,哼著輕快的歌,掉頭騎向和這裡隔了半個米花町的披薩店。他心想,下班的時候順道給涼子買一盒她喜歡的草莓好了。

  ·

  夜色降臨,披薩店外大雨瓢潑。小山悠喜歡雨天,會給他帶來寧靜的感覺。

  披薩要到晚上十點才閉店,之後還要打掃衛生。小山悠工作認真踏實,為人和善,經常幫有事的同事抵班。所以他在和同事說明要去接妹妹的事後,包括店長在內的其他人全都爽快地答應了。他們讓他接了妹妹就直接回家,不用再回披薩店幫忙。

  大雨淅淅瀝瀝,略微轉小。

  小山悠盯著桌櫃裡新鮮的、紅艷艷的草莓,滿心歡喜。他已經開始期待涼子看到草莓時的表情了。

  手機鈴聲驟然響起。

  用了四五年的舊手機上顯示的卻不是妹妹的名字,而是一串陌生的電話。

  「請問是小山悠先生嗎,您的妹妹小山涼子在米花大廈墜樓身亡。您方便過來一趟嗎?」

  電話裡的聲音逐漸遙遠,耳邊似有巨雷隆隆作響。電話那頭的聲音全部模糊,小山悠嘴唇顫抖泛白,好半天才艱難地從嗓子裡擠出一句話:「你剛剛說……誰死了?」

  紅藍交錯的警燈像怪獸大張的嘴,大雨打在傘面發出啪塔啪塔的聲音,血色順著地面暈開。周圍警員看向小山悠的視線寫滿同情和憐憫,他們說:「請節哀。」

  小山悠被警察領著走到一輛救護車前,藏藍色防水遮屍布下的縫隙裡露出半截女子纖細的小臂。

  「小山悠先生,」警員用傘遮住雨水,輕輕掀開半截遮屍布,「很抱歉,我們趕到時,令妹已經沒有生命跡像了。」

  小山涼子蒼白的、被雨水打濕的臉和早上她離開的明媚的、充滿笑意的臉重合。

  ——「等我畢業,就帶你和老媽吃香喝辣。」

  ——「臭老哥,我明天想吃蛋炒飯。」

  裝滿草莓的袋子從手中脫落,心底最後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和希望被狠狠碾碎。紅色的草莓滾落一滴,散落在雨中,像永遠衝刷不掉的血。

  「抱歉,令妹是意外身亡。」

  「請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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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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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待放的花苞被整枝剪斷,跌落進暴雨裡。

  小山涼子下葬那天,大雨浸濕整個東京。傘面啪嗒啪嗒作響,像惡魔用手指輕輕叩響玻璃窗。

  小山悠站在雨裡,耳邊是曾喜歡、但如今聽來刺耳無比的雨聲。

  好煩。

  這場大雨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停。

  他該哭的。眼睛又酸又澀,如同地下河枯竭後的干井,擠不出一滴淚。

  涼子走了,但生活還得繼續。小山悠努力工作,存下一筆又一筆本該是小山涼子學費的錢。

  一切與從前沒什麼兩樣,只是少了幾分熱鬧。

  「小山,你小子是不是又沒好好吃飯。真是的,我給你炒個蛋炒飯吧。」

  挺著大肚腩的店長端來一盤冒著熱氣的、顆粒飽滿的蛋炒飯,炒蛋特有的淡香順著鼻腔往裡鑽,堵滿心髒。

  小山悠盯著面前色香味俱佳的蛋炒飯出神。他舀起一勺送進嘴裡,臼齒碾碎雞蛋和米粒,香味四溢,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掉。一滴接一滴,盡數落進飯裡,再被小山悠咽進嘴裡。

  精神和記憶刺激干擾了舌尖對味道的反饋。

  美味的雞蛋飯,真難吃。

  但也許老天爺憐惜,藤尾瞬在披薩發酒瘋那天,剛好輪到小山悠值班。

  喝得酩酊大醉的混混舉著啤酒瓶,滿臉通紅:「老板!再來一份你們店裡最貴的至尊披薩!」

  老板面露難色「你上個月在店裡欠下的賬至今都沒結清……」

  藤尾瞬用力把酒瓶重重砸在桌面上:「少瞧不起老子!我告訴你,這幾天我就有一筆巨款進賬,欠你的那點小錢算個屁!」

  小山悠把剛做好的披薩從後廚端出來時,藤尾瞬正踩著椅子,搖晃著手裡已經沒有泡沫的啤酒,向狐朋狗友炫耀巨款來源。

  小山悠原本不感興趣,卻意外從藤尾瞬嘴裡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紅山制藥公司知道吧,老子以前就在紅山工作。岩井那個狗東西,騷擾公司新來的女學生,把人逼死了。」

  他露出個叫人看了就心生厭惡的笑:「但岩井沒想到,他騷擾那個女學生的過程全被我拍了下來。」

  藤尾瞬得意洋洋地炫耀:「我的U盤裡可是存著岩井的死穴,他不可能不給錢。」

  藤尾瞬的話似一道驚雷,小山悠腳下生根,定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岩井那混蛋,把新來的小姑娘喊到露天陽台說是有事要聊,結果就是為了占人便宜。」

  「人家小姑娘本來就喝了不少酒,要不是為了躲他,也不至於從樓上失足掉下去。」

  「要不是我剛好在角落抽煙,不然差點錯過這場好戲。」

  他們說的人不是涼子。

  一定不會是涼子。

  只是巧合罷了,涼子是意外身亡,她身前才不可能遭遇這些。

  但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小山悠來折返回桌邊,他死死攥緊拳頭,牙關打顫。藤尾瞬中止話題,用充滿威脅的視線上下打量小山悠:「有事嗎。」

  小山悠緩緩開口,聲音卻卡在喉嚨裡,只能發出微弱的低鳴:「為什麼不報警。」

  「哈?大聲點,老子聽不見。」

  小山悠深呼吸,放大音量又重新說了一遍:「我說,為什麼不報警。」

  話音剛落,藤尾瞬哄堂大笑:「你傻嗎,報警了我還怎麼向岩井那混蛋要錢。」

  小山悠眉毛擠作一團,眼底是化不開的涼,卻又帶著一絲微弱的希冀:「那要完錢之後呢?拿到錢就可以去報警了,不是嗎。」

  藤尾瞬露出個充滿惡意的痞笑:「交給警察那我還怎麼源源不斷的要錢。」

  「可是這樣對那個女孩不公平!」

  「哈?公平?」藤尾瞬故意做出誇張的吃驚表情,隨即再次發笑:「你以為自己是正義使者嗎,滾,別影響老子心情。」

  隨即一腳踹在小山悠身上。

  小山悠摔倒在地,像只狗一樣仰望著面前獰笑的男人。

  憤怒,委屈,絕望,黑暗的情緒將小山悠一點點吞噬。眼前的畫面開始扭曲,手指死死扣著地板,耳邊出現滋滋滋的幻聽。

  藤尾瞬仰頭大笑的樣子不斷扭曲變形,最終拼湊成惡魔的模樣。

  都怪藤尾瞬!

  如果他稍微有那麼一點良知,哪怕只是一點點,他的妹妹就不會遭這種罪。她就不用死,正義也會得到伸張。

  但她死了。

  是被藤尾瞬和岩井晃太害死的。

  小山悠在那個瞬間想過要殺死藤尾瞬和岩井晃太,但小山一家都是溫柔到寧願傷害自己的人。平靜過後,他放棄了殺人的荒誕想法。

  只要把藤尾瞬說的U盤偷出來,涼子就能沉冤昭雪,惡人也會受到懲罰。

  抱著這樣的心情,小山悠在得知藤尾瞬居住的公寓大樓攝像頭出故障後,立馬籌劃好入室搶劫方案。

  披薩店實行的是早晚班輪班倒的機制,他特意選了個夜班的日子,事先拜托朋友在當天晚上臨近22:00的時間打電話到披薩店。

  拜托朋友幫忙時,小山悠害怕極了,他擔心朋友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好在朋友只是沉默片刻,便答應了這個小小的請求,什麼都沒有問。

  選定的日子到來那天,小山悠不停打量鐘表,啃著手指坐立不安。

  21:45,藤尾瞬打來電話,要了一個披薩和兩瓶啤酒。同事在21:55左右把食物准備好,朋友也恰巧在這個時候打來電話。

  小山悠委托朋友的內容是「接通後立刻掛斷」。21:56,他握著已經被掛斷的電話,裝作在和藤尾瞬通話的樣子,擅自把他的訂單從兩瓶啤酒追加到一箱。

  用電瓶車把東西送到時,小山悠笑容可掬,眼睛卻不自覺瞟向藤尾瞬身後的房間結構:「多余的啤酒是店裡贈送的,用以答謝藤尾先生一直以來的支持。」

  送完東西,小山悠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回到披薩店,和大家一起打掃衛生。再之後,他告別同事,重新折返回藤尾瞬的公寓樓下。

  這個時間點,藤尾瞬這個愛酗酒的混蛋一定已經喝得爛醉。

  小山悠戴好事先准備的手套,小心翼翼地撬開門鎖,潛入房間後順手鎖門——門外不時傳來的腳步聲會讓小山悠恐懼,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稍微安心。

  空氣裡飄散著酒精味,小山悠從外衣口袋裡翻出迷你手電筒。摸黑尋找手電筒開關的過程中,小山悠還因太過緊張,讓手電筒從手中滑落。

  他屏住呼吸湊到床邊,確認藤尾瞬已經睡著後,開始翻找藤尾瞬口中存了涼子墜樓影像資料的U盤。

  書櫃、茶幾、電視櫃、……然而就在小山悠翻找床頭櫃時,藤尾瞬被尿憋醒了。他晃晃悠悠坐起身,和瞪大眼睛滿臉驚恐的小山悠對上眼。

  後面發生的事,小山悠自己也不記得了。藤尾瞬似乎威脅了他什麼,又或者說了什麼羞辱他和涼子的話。

  意識回爐時,藤尾瞬已經渾身是血倒在床上,好像已經死了。

  小山悠直愣愣看著眼前一幕,瞳孔不斷顫動。染血的匕首從手中脫落,小山悠不斷後退,六神無主。

  就在這個時候,僻靜的夜色下,門鎖轉動的聲音響起。小山悠關掉被醒來的藤尾瞬打開的台燈,一把撈起掉在地上的手電筒鑽進衣櫃,趕在對方進來的前一秒關閉手電筒,讓房間重回黑暗。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裡,先是響起沙沙沙的腳步聲,隨即是布料摩擦的聲音。再之後,刺眼的光亮順著衣櫃的細縫鑽進小山悠瞳仁裡。

  衣櫃外的世界,岩井晃太站在藤尾瞬的床前,同樣慌了神。

  小山悠本該恨不得立刻衝出去殺了岩井晃太,但殺害藤尾瞬的意外狀況讓他化身驚弓之鳥。

  過載的恐懼和驚嚇讓小山悠陷入「緊張性靜止行為」的窘境,大腦皮層高度抑制。這是一種無意識的、非自願的本能,是人類被迫面對極致恐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做時,經常觸發的心理現像。

  說的簡單粗暴一點,就是把「大腦一片空白」超級加倍。

  待小山悠終於從漫長的緊張性靜止中緩過神來,他已經被16℃的冷風凍得瑟瑟發抖,岩井晃太也早已逃之夭夭。

  沒關系,只要能找到存有岩井晃太罪行的U盤,一切就還來得及。但剩下唯一沒找的床頭櫃裡也沒有U盤。

  書桌上倒是有台電腦,可是被設定了開機鎖,小山悠不知道密碼。

  渾渾噩噩回到漆黑的家,小山悠把自己關在浴室。

  溫暖的水從頭頂澆下,手指終於開始回溫,但小山悠卻如墜冰窟。他想放聲大笑,又怕吵醒媽媽。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他這樣沒用、廢物又窩囊的哥哥。老天給了他最後一次幫妹妹報仇的機會,但他卻沒能抓住,眼睜睜看著唯一的希望從眼前溜走。

  警視廳的人動作很快第二天下午就順著線索找了過來,但他們沒有懷疑他,被他三言兩語糊弄走。

  結果只過了短短兩天,警視廳再次找上門來。

  給他遞名片的警官好像是叫成瀨光。那個奇怪的警察有著動人的天藍色眼睛,溫柔似天邊明月,卻又充滿力量,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試圖去信任。

  小山悠想過去自首,向那位叫成瀨光的警官述說真相和委屈,但他始終無法鼓起勇氣。

  手指無數次攥緊口袋裡的名片,卻又在幾秒後緩緩松開。

  夜色深沉,小山悠茫無目的地在米花町亂走,並最終停在一座跨河大橋上。

  現在是凌晨三點,安靜繁華的世界只有星光和路燈交相輝映。

  小山悠翻過大橋護欄,低頭看向腳底流動的長河,又仰頭看向漫天星空。他擠出疲憊的冷笑,心裡暗暗低語:小山悠,你這個窩囊廢。涼子倒了八輩子血霉,怎麼會攤上你這麼個廢物哥哥。

  初秋的風還帶著夏日余溫,小山悠卻只覺得冷。他拼命打工還完小山家的欠款,也為媽媽存下了一筆積蓄。如果媽媽省著點用,再把原本屬於他的房間租出去,應該是能過得比他死之前要好。

  眼前的景色很美,也很冷。小山悠身子前傾,手指也一點點松開鐵護欄。

  就在這時,一道女聲驟然響起:「你也是來看日出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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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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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上原梨香換下會給人帶去壓力感的深色西裝,穿著條米白色長裙,披著件單薄的外套,頭發也隨意地散在肩頭。她彎腰,把胳膊搭在護欄邊:「從這裡往東,能看到太陽從河面緩緩升起。」

  小山悠沒有繼續自殺,他拽住護欄,空洞無神的眼睛盯著腳下旋轉的漩渦。

  上原梨香看向遙遠的天際線,微風拂動發梢,卷起一股涼意。她沒有看小山悠,也不在意他的態度:「雖然夜景差了些,但再過一個小時,太陽就要升起來了。」

  小山悠依舊沉默。

  時間一點點流逝,分針爬過兩格,上原梨香才再次開口:「我見過你。四年前,杯戶中央醫院,你推著你父親的輪椅帶他做檢查。」

  小山悠動了動身子,終於舍得把視線分給上原梨香。

  「當時你因為營養不良和疲勞過度,繳費時突然暈倒。我剛好下班准備回家,就順手為你做了治療。」

  小山悠錯愕地瞪大眼,盯著上原梨香的臉陷入回憶:「你是那個時候的醫生?」

  上原梨香回望向小山悠:「對,是我。」

  小山悠盯著上原梨香看了會,低頭重新看向河面:「我真沒用,居然沒認出自己的救命恩人。」

  上原梨香輕聲道:「那種程度算什麼救命之恩。四年前你暈倒,我確認你蘇醒後就直接離開了。我們之間沒有過多交流,認不出來是當然的,而且前天我也沒認出你來。」

  小山悠開口,聲音像被海水浸濕的棉花,沉甸甸地不停往下墜:「抱歉,那個時候家裡為了給爸爸治病掏空家產,我醒來後得知你代繳了我的住院費用,但我拿不出錢來。去年想去找你還錢,結果醫院的人說你已經不在杯戶醫院了。」

  上原梨香單手托腮,扭頭看向暗流湧動的水平面:「那現在去銀行取錢還我?」

  小山悠:「誒!?」

  上原梨香外套口袋裡,保持通話中的手機清晰地把她和小山悠的對話一字不拉地傳進諸伏景光和高木涉耳中。他們就藏在半公裡外,停靠在路邊的私家車裡。

  ——[現在去銀行取錢還我?]

  這句話從開了免提的手機裡傳出來時,高木涉差點把嘴裡的咖啡嗆進氣管。他拼命捶打胸膛,瞪大眼睛看向諸伏景光:「和一個要自殺的人說這種話,真的沒關系嗎?」

  諸伏景光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卻詭異的沉默了。幾秒後,他才用不確定的語氣出聲:「應該沒問題。不過真是叫人意外,上原警官居然真的在杯戶醫院和小山悠見過面。」他原本只是想借上原梨香[醫生]的身份勸小山悠自首。

  另一邊,小山悠愣住,盯著上原梨香看了好一會,才出聲:「也、也不是不行,但我今天原本打算……」

  他頓住嘴邊的話,長嘆一聲像是妥協:「我現在去取錢。」

  小山悠從護欄外面翻回來,垂頭喪氣地開始往回走。上原梨香轉身,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後。

  天空被黑暗籠罩著,兩人一前一後穿梭在路燈下,走了大概五分鐘,小山悠突然出聲:「謝謝。」

  「嗯?」

  「四年前你對我們的幫助。」

  上原梨香淡淡地「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兩人又走了一截路,小山悠再次出聲:「不過沒想到你居然當了警察,不做醫生了嗎?」

  上原梨香眸色微暗:「對,不做了。」

  小山悠擠出個疲憊的笑:「是發生了什麼嗎?我記得那個時候,涼子興匆匆告訴我說救我的女醫生超級帥氣。」

  提起妹妹,小山悠眉眼舒緩,眼底終於泛起淡淡光亮:「涼子還說,希望能成為像你一樣的好醫生。只可惜她沒通過東醫大的考試,只好去米花大學讀藥理。」

  上原梨香低頭看向腳下,聲音悶悶的:「讓你們失望了。」

  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小山悠朝上原梨香前身,轉身鑽進取款機隔間。待他握著一沓日鈔出來,上原梨香正單手插兜,眉頭皺成川字,死死盯著手機看。

  小山悠頓住步伐,隨即再次上前,把錢整齊放進上原梨香手裡:「這是還你的錢,感謝你四年前對我的幫助。」

  上原梨香單手接過錢,目光沒有從手機屏幕上挪開。

  小山悠笑笑:「是成瀨光刑警發來的嗎,是不是讓你趕快逮捕我?」

  手機被重新揣回口袋,上原梨香沉著臉,卻還是特意放柔聲音:「不是,是技術人員發來的訊息。他們破解了藤尾瞬的電腦密碼,現在已經順利找到岩井晃太的罪證。」

  小山悠瞪大眼睛,臉因為充血快速變紅,手指也止不住地開始顫抖:「你說什麼!?」

  上原梨香看向小山悠的眼睛,她目光炯炯如驅散黑暗的烈火:「小山悠先生,你還是想要自我了斷嗎。我以為你會更想親眼見證岩井晃太伏法。」

  嗡的一聲,小山悠大腦一片空白。他死死盯著上原梨香,嘴唇一張一合,好半天才艱難地吐出一句話:「……我還有這個機會嗎?」

  上原梨香和小山悠隔著幾米的距離對視,太陽緩緩從地平線升起,晨曦穿透厚重的黑暗,為兩人鍍上一層薄光。

  微風拂過發梢,上原梨香驀地笑了。嘴角翹起的幅度不大,眼底卻似被春風融化的冰川:「當然有。小山悠先生,要跟我回去自首嗎?」

  小山悠被溫暖的晨曦一寸寸包裹,他吐出一直悶在心底的濁氣,也笑了:「嗯。」

  他望向上原梨香:「不過警官,你們難道都不怕我跑了嗎?」

  「不怕。」

  「為什麼?」

  上原梨香拉緊領口,初晨的風微涼:「小山先生你知道嗎,我們通過聲音比對,已經鎖定了從公共電話亭打電話去披薩店的人。但他堅稱沒有收到你的委托,而是出於惡作劇的心態主動撥通電話。還有披薩店的店員,他們都為你提供了虛假的證詞。」

  「雖然在我們看來,這些證詞漏洞百出。」

  小山悠愣住,他瞪圓了眼睛,好半天才吐出句:「……他們為什麼這麼做?」

  上原梨香淡淡道:「為了保護你。」

  「啊?」

  「我猜,不管是你的朋友還是披薩店的店員,在從新聞上得知藤尾瞬被害的消息、見到找上門的刑警時,多多少少都猜到了一些真相。至於這麼做的目的……大概是因為他們覺得你值得被這麼做。」

  小山悠低頭笑笑,滿臉疲憊和愧疚:「他們會因為這件事坐牢嗎?」

  「警方已經掌握了你犯罪的鐵證,按理來說,你們所有人都會被送上被告席。不過——」

  剎車聲響起,一輛黑色小轎車緩緩停在路邊,上原梨香頓住嘴邊的話,扭頭看向從副駕下來的男人。小山悠也轉過視線,看向諸伏景光。

  上原梨香笑了:「好好感謝他吧。是這位警官力排眾議,再三保證你一定會在72小時內自首,搜查一課才沒有對你們采取進一步的行動。不出意外的話,只要你及時自首,你的朋友們就不會被過多追究責任,大概是拘留幾天,罰款外加寫檢討。」

  小山悠看著諸伏景光 ,他那雙寫滿凄涼的眼眸裡灑進光,倒映出諸伏景光的身影。

  「小山先生,」諸伏景光逆光而立,被太陽在身體邊緣勾勒出溫暖的形狀,「我們走吧。」

  ·

  小山悠配合完成筆錄後,被警方暫時拘留。之後會有檢察廳的人把他帶走,進入審判程序。

  上原梨香今早凌晨就爬起來配合二系工作,所以從松本長官處獲得了一整天的調休假。她拎著包准備回家補覺,在過道遇見剛好完成工作的諸伏景光和高木涉。

  有著一雙天藍色眼睛的溫柔男警攔住她的去路:「上原警官,這次的案子辛苦你了,我開車送你回去吧。」

  話音剛落,諸伏景光身側的高木涉露出個吃驚的表情。他吞吞吐吐想向諸伏景光說什麼,但礙於上原梨香在場,他只能把嘴邊的話全部咽回去。

  上原梨香的視線從面前兩位男警身上掃過,帶著一絲倦怠和疲憊:「不了,我自己打車回去。」

  說罷,她打了個哈欠,繞過兩人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諸伏景光回頭,直至上原梨香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他才看向高木涉:「高木,你剛剛想說什麼?」

  高木涉傻笑幾聲掩飾尷尬,他撓著後腦勺道:「成瀨警官你剛來沒多久所以不知道,上原警官從來不准任何人送她回家。哦對了,除了機動隊的那兩位王牌。」

  諸伏景光皺眉:「不准任何人送?」

  高木繼續道:「聽別人說,上原警官以新人身份進入警視廳時,有不少人排著隊想送她回家,但幾乎都被拒絕了。就連被周圍人評價為『最有可能和梨香交往』的萩原警官,也是在被連續拒絕小半年後,才成功讓上原梨香坐進副駕。自那之後,大家就默契地不再提出要送上原警官回家。」

  「這樣啊,」諸伏景光所有所思,「聽同事說,上原警官把小山悠還來的錢全部轉交給了你?」

  高木涉點頭:「是的,上原警官讓我把錢交給小山悠的母親。不過上原警官也真是的,明明就沒打算要回這筆錢,干嘛還在大橋上說出那種令人措手不及的話。」

  諸伏景光笑笑,沒有回答:「我要回去休息了,高木你也早點休息,錢明天再給也沒關系。」他拍了拍高木涉的肩,轉身離開。

  暮色再次降臨,和警視廳只隔了兩條街的公寓大樓頂樓,諸伏景光拉上窗簾,對著鏡子緩緩扯下臉上的假皮。燈光下,本該在三年前死去的臥底公安的臉慢慢展露出來。諸伏景光長長吐出一口氣,疲憊地坐進沙發裡。

  驟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嚇諸伏景光一跳,來電人是降谷零。

  「景,抱歉現在才給你打電話,」降谷零的聲音從聽筒傳來,「你那邊情況如何?」

  諸伏景光下意識勾起個笑,說話時聲音溫柔又充滿力量:「我這邊萬事順利。倒是你,那邊情況如何?」

  「我這邊都還好。不過我得到消息,雪莉——組織的天才科學家叛逃了,琴酒快被氣瘋了。」

  諸伏景光起身從冰箱裡翻出個三明治:「你自己在那邊多注意安全,需要支援隨時可以喊我。」

  降谷零在電話那頭低低地笑了幾聲:「放心吧,我和風見已經磨合出一套高效成熟的聯絡體系。而且他進步很快,現在已經十分可靠了,說是我的左右手都不為過。」

  「那就好,」諸伏景光用臉和肩膀夾住電話,開始拆三明治的塑料包裝,「零,你還記得三年前的事嗎。那個時候我本來應該已經死了的。」

  死於天台,死於開槍自殺。

  沉重的話題被再度提起,降谷零稍作沉默,再次開口。只是這次,他啞著嗓子,似不忍提起那段痛苦的記憶:「嗯,我記得。我趕到時看到的就是你帶著余溫的——」

  他停頓了足足三秒,才艱難地吐出那個詞:「——屍體。當時我礙於身份不得不把你丟在那不管不問,但幾個小時後,收到我命令,負責趕去為你處理遺體的風見卻撲了個空。你不在那裡,不僅不在,還活了過來。」

  電話那頭傳來東西撞擊牆壁的聲音,似乎是降谷零正握拳狠狠錘在了牆壁上。他啞著聲音,說話時帶著咬牙切齒的意味:「我不明白,被子彈貫穿心髒根本不可能救得回來。我很高興你能活下來,但是為什麼……我搞不明白!」

  「景,我很怕,我怕你會不明不白的突然死去。天上不會掉餡餅,你的復活一定是要付出代價的,但我們誰都不知道代價會是什麼。」

  諸伏景光沉默,眸色發暗。這不僅僅是降谷零擔心的事,也是他擔心的事。

  為什麼會復活?

  復活的代價是什麼?

  老天會在什麼時候收取代價?

  一切都是迷。

  諸伏景光清晰地記得那一天的感受。血液順著胸口的傷飛速流逝,身體裡的氧氣被一點點抽走,意識潰散前,他僅剩的聽覺捕捉到的是降谷零的聲音。再之後,世界陷入黑暗。

  就像是做手術時陷入全麻狀態,睡了很久很久。沒有疼痛,也沒有做夢。意識再次回籠,最先恢復的也同樣是聽覺。

  「醒了嗎。」

  是一個女人的聲音,用平緩的陳述語氣說出疑問句。

  他明明沒有動,意識也才只是剛剛恢復,對方為什麼這麼篤定他已經醒來。

  剛被從死亡長河裡撈回來的身體尚未恢復到最佳狀態,諸伏景光艱難地抬起眼皮,眼前像被蒙著厚厚一層霧。晃動的視野裡,最後捕捉到的是女人已經走遠的模糊背影。

  她像是一陣吹過山嶺的清風,驟然出現在諸伏景光的世界,不等他看清,便又匆匆離開,一去不回。

  聲音是她留給諸伏景光的唯一線索。

  無數個難以入眠的夜晚,諸伏景光盯著漆黑的天花板,一遍遍在腦海中重復醒來時的景像。時間逐漸模糊記憶,女人清冷的嗓音也散落成碎片。諸伏景光以為自己會一無所獲,在找到清風前就先忘了清風的聲音。

  但是。

  「零,」諸伏景光滾動喉結,眸色暗得嚇人,「我遇到一個女人,她的聲音和我記憶裡的聲音高度相似。」

  說完這句話,手機那頭陷入沉默。短暫安靜後,降谷零出聲:「確定是她嗎?你醒來時出現在你面前的女人。」

  「我不確定,畢竟已經過去了三年之久,我也不敢保證自己的記憶。」諸伏景光答道,「但我不死心,無論如何都想再試探看看。」

  「那個女人是警視廳的人嗎,她是誰?」

  諸伏景光閉上眼,滿眼疲憊:「零,那個人你也認識,而且比我先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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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景光和小山悠都是溫柔至極的人!他們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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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結束漫長的命案調查,上原梨香置辦的新房子也剛好完成翻新設計。定制家具已經全部搬進屋,剩下的就是個人物品收納。

  門鈴聲響起,上原梨香拉開房門,屋外是笑眯眯的萩原研二:「梨香,我來幫忙嘍。」

  上原梨香視線在萩原研二身上來回掃,她挑眉:「穿著西裝來幫忙?」

  萩原研二笑得真誠,向梨香展示手裡的蛋糕和花束:「今天是梨香搬家的日子,想穿得正式一點。放心,西裝絕對不會影響我干活。」

  上原梨香不鹹不淡地掃萩原研二一眼,側身讓他進屋:「你遲到了。」

  「對不起嘛,」萩原研二把蛋糕放進冰箱,「路上遇到需要幫忙的老奶奶,就耽擱了會。」

  上原梨香哼笑一聲,把人領著去了三樓。

  三樓閣樓已經被收拾妥當,柔軟的雙人床、毛茸茸的白色地毯,是和上原梨香本人完全相反的柔軟風格。光是看著,都有種陽光的溫暖感,好像已經能嗅到柔軟的被子在太陽底下翻曬後的味道。

  上原梨香把萩原帶來的玫瑰花插進玻璃瓶:「二樓的臥室我還沒開始收拾,研二你去布置吧。」

  「好,兩間都布置成臥室?」

  上原梨香眼底堆積著困頓,她爬上床:「都布置成臥室,按你喜好的風格來。我累了,要小憩一會。」

  說罷便鑽進被窩,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開始補眠。

  上原梨香背對萩原研二側臥,純色薄被勾勒出身體曲線,烏發散落在枕邊。她躺在陽光下,不過片刻便進入淺眠。

  萩原研二盯著幾步外毫無防備心、自顧自睡下的女人,叉腰無奈嘆氣:「把我當自己人到這種程度,倒是和我復合啊。」

  他煩躁地揉了揉長發,放輕手腳來到床邊,解開領帶。幾秒後,萩原研二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步伐輕快地下樓開始收拾房間。

  通宵工作加上打掃房間,上原梨香累壞了。兩個小時後,她才蜷縮身體,睜開蒙著霧氣的眼睛坐起身。

  窗外陽光正好,還有幾個小時,太陽才會徐徐落下。

  肚子開始咕嚕嚕叫,上原梨香掀開被子光腳走下二樓時,萩原研二剛好收拾完第一間臥室。見上原梨香下樓,他立馬笑意盈盈地湊過去:「梨香你看,我已經收拾好了哦,是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

  上原梨香睨了眼研二身後的房間,確實是她喜歡的風格,但裡面也藏了不少獨屬於萩原研二的小心機。

  台燈的擺放位置、生活用品的布置方式,全都是按照他的生活習慣來擺設。上原梨香看著眼前的布置,甚至能回憶起她還沒和研二分手時,同居的點點滴滴。

  萩原研二笑著輕輕喊出面前女人的名字:「梨香。」

  他的嗓音本就甜膩獨特,像把一勺蜂蜜滴進冰涼的蘇打水裡,濃稠的金色在舌根處緩緩化開。被他以曖昧的調子念出名字,上原梨香耳膜開始發燙,人都要融化在他的舌尖。

  萩原研二上前,手掌輕輕扣住上原梨香纖細的腰。他躬下.身子,紫眸近距離倒映出上原梨香的臉。

  「收拾房間好辛苦,想要梨香獎勵我糖果。」

  萩原研二意有所指。

  上原梨香仰頭盯著面前把自己高出一大截的男人,短暫沉默後忽地笑了:「好。」

  萩原研二的眸子微微瞪大,又驚又喜。他一點點向上原梨香壓過去,呼吸間的距離一點點拉近。唇瓣間只剩四指寬的距離時,上原梨香抬手用指腹抵住萩原研二的唇。

  隨即,一顆水果味的夾心軟糖塞進萩原研二嘴裡。

  上原梨香彎著嘴角像只狡猾的狐狸,她裝傻道:「好吃嗎,不喜歡的話我還有別的口味。」

  橘子味的香甜氣息在口腔散開,萩原研二蹙眉一副委屈樣:「梨香——」

  「我餓了,」上原梨香打斷萩原研二的話,後退兩步從他的臂彎退出去,「你做給我吃。」

  萩原研二錯愕道:「我嗎?」

  「不做嗎?」

  萩原研二盯著上原梨香看了會,也笑了:「做。不過自從梨香跟我分手,我已經很久沒下過廚了,廚藝一定已經退步不少。所以梨香,等會兒留在廚房幫我,我們一起做,好不好。」

  上原梨香沒有立即回答,她盯著萩原研二看了會,終於出聲:「海妖。」

  她轉身進入廚房:「難怪同事都說,你是連年霸榜『警視廳女警最想交往對像』的禍害。」

  「哪有。」

  萩原研二也跟著拐進廚房,他動作自然地取下圍裙系上:「還真是懷念,和梨香一起做飯。」

  上原梨香把想吃的菜從冰箱裡抱出來,全部堆在灶台上,隨即靠到一邊開始看戲。

  「誒?梨香都不幫忙嗎?」

  「我不要,」上原梨香理直氣壯道,「我討厭做飯,還有洗碗也討厭。」

  「誒~」萩原研二拖長尾音,儼然一副撒嬌的韻味,「可是——」

  上原梨香翻身坐上干淨還未使用過的、鋪著大理石磚的灶台。廚房空間足夠寬闊,就算她坐在這裡,也不會影響萩原研二操作。

  上原梨香蹺起二郎腿,手掌撐著灶台,身子傾斜出好看的曲線。她順手把袋子裡的娃娃菜丟給萩原研二:「少來,我被外派這段時間,你不是把我媽媽哄得團團轉嗎,還給她做過一次家庭餐。」

  就差把『我是好女婿,媽媽快選我』幾個大字寫在臉上。

  「糟糕,被發現了。」

  萩原研二接住被丟過來的蔬菜,臉上絲毫不見小心機被拆穿後的慌張。他淡然地開始洗蔬菜,笑道:「媽媽還讓我有空再去做客,說要做好吃的丼飯招待我。」

  萩原研二對上原夫人的稱呼讓上原梨香皺眉,但她沒有過多追究。

  萩原研二很清楚她的規則,不管他心裡再怎麼期待,也不會真的向她求婚。在這一點上,他和松田陣平完全不同。

  按松田陣平的性格,一旦交往,感情順勢發展下去,他一定會向上原梨香求婚。她才不要結婚,更不要為任何人生孩子。

  只消聯想到和松田陣平交往後可能會出現的一連串連鎖反應,上原梨香就覺得麻煩。

  上原梨香不會為任何人脫下西裝,淨手煲湯。

  永遠不會。

  「研二,」上原梨香驟然出聲,抬手向萩原研二展示自己的左手手腕,「這是你干的好事對嗎。」

  萩原研二用他的藍色條紋領帶在上原梨香纖細的手腕處綁了個規整的蝴蝶結,她醒來時就發現了,只是一直懶得追究。

  萩原研二把去皮的土豆切成絲,笑著說出毫無誠意的話:「抱歉,生氣了嗎?」

  「沒生氣,我只是覺得……」

  上原梨香盯著手腕上的藍色蝴蝶結,上面還殘留著萩原研二平時使用的獨特男香的味道。這讓上原梨香聯想起故意在出門上班的丈夫身上留下口紅印的妻子。

  她歪頭:「研二你似乎想要標記我,就像ABO小說裡那樣。」

  「哐當——」

  不知是上原梨香的發言太過荒唐,又或者萩原研二隱匿在內心深處的占有欲被挖掘,菜刀斜著從指尖擦過,留下一道細細的切口,好在不深。

  萩原研二把溢血的手指含進嘴裡,皺眉用委屈的調調喊出女人的名字:「梨香。」

  「抱歉,」上原梨香從灶台跳下來,她上前兩步來到萩原研二面前,用指腹輕輕摩挲他的臉,「作為補償,等會兒我可以獎勵你一顆真正的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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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將在22號入V,入V三更。

  愛你們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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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洗碗池傳來嘩啦啦的水響,萩原研二收拾好碗筷回到閣樓,上原梨香已經趴在床上開始看書。

  她穿著黑色絲質吊帶裙,趴在薄被底下,用手肘撐起上半身。這副打扮是警視廳同事絕對見不到的風景——只有在休息日,上原梨香才會一改往日嚴肅風格,盡情綻放另一種美麗。

  床沿受到重量向下凹陷,萩原研二坐在床邊:「梨香,我洗好碗了哦。」

  上原梨香翻過書頁:「嗯。」

  她沒有回頭看萩原,繼續把注意力沉入進書本裡。這不是什麼好看的書,是她從米花圖書館隨便借來的小說。

  萩原研二在床邊等了一小會,見上原梨香還是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再次出聲:「梨香~」

  直到這個時候,上原梨香才終於合上書本,從床上坐起身。她看向萩原研二,手指撫上他的臉。

  指腹順著男人線條分明的下顎線輕輕摩挲,薄繭輕輕剮蹭皮膚。萩原研二歪頭,像只貓兒般用臉在上原梨香手心輕輕蹭弄。他半眯雙眼,凝視著上原梨香的紫眸泛起動人的情緒。

  萩原研二握住上原梨香撫摸他臉的手,用手心覆蓋住她的手背,順勢扭頭在她掌心落下一吻,癢癢的。但即便是落下這個吻,萩原研二動人的眸子也一直牢牢鎖定向上原梨香,似要把她牢牢抓進甜蜜漩渦。

  男狐狸精。

  上原梨香腦子裡無由來地蹦出這個詞。

  她抽回被握住的手,前傾身子向萩原研二壓過去。在萩原研二期待的、被點燃欲望的注視下,上原梨香停在離他嘴唇僅一寸的位置。

  她近距離凝視著萩原研二的眼,笑了。

  上原梨香重新拉開和萩原研二間的距離,在他愈發深沉地注視下,搖晃綁著領帶的手腕:「蝴蝶結,幫我解開吧。」

  然而就在萩原研二抬手觸碰到她的手腕時,她再次出聲:「不對,不是手。」

  上原梨香豎起一根食指,指腹點在萩原研二下唇。她笑道:「用嘴,解開它。」

  她手指向下指腹從唇瓣劃過,落在下顎,再順著脖頸慢慢撫上滾動的喉結。

  上原梨香勾唇笑著,上挑的眼尾蕩開春風,叫人分不清她和萩原研二到底誰更像狐狸。

  萩原研二在非工作日會噴上淡淡的男香,是湊近了才會聞得到的程度。但此刻,大概是心理作用作祟,又或者升高的體溫讓香味更勝。萩原研二的氣息變得濃烈,彌漫在上原梨香周身,把她牢牢包裹。

  萩原研二在笑,與笑容完全不符的侵略氣息卻開始在房間逐漸蔓延,一寸寸侵占領土。

  他盯著此處唯一的獵物,緩緩吐出一個沙啞的「好」。

  領帶一頭被咬在口中,他握住上原梨香的手,與她十指相扣。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上原梨香手腕,他仰頭,一點點扯開用領帶扎成的蝴蝶結。

  藍色條紋領帶散落在被褥上,上原梨香眯眼:「糖果,這就給你。」

  水潤的紅唇一點點靠近,呼吸越來越近,上原梨香閉上眼,即將享受糖果的清甜,被她放在床頭的手機驟然響起。

  特殊的電話鈴聲,是她為警視廳的同事們專門設置的響鈴。

  上原梨香從曖昧的氛圍中迅速抽身,她撈起手機,翻身坐朝另一邊:「您好,這裡是上原梨香——目暮警官那邊發生了命案嗎,好的我明白了,我現在過去。」

  掛斷電話,上原梨香從衣櫃裡隨手撈出件外套披上,回頭卻發現依舊坐在床沿的某個男人在散發黑氣。

  「梨香要去工作嗎?」

  萩原研二笑著發問,身邊的黑氣卻濃烈到能讓人窒息。

  「嗯,要去米花市二町目。」

  上原梨香把手機塞進包裡就准備出門,時間不等人,她不打算特意換回西裝再出發:「高騰前輩請病假,真木前輩休假去大阪旅游了。剩下三個人要麼手上已經有案子,要麼在法醫部。沒辦法,東京六個檢視官現在只剩我空閑著了。」

  萩原研二站起身:「我送你吧,順道看看是什麼樣的案子。」

  他著說出這樣的話,身後的黑氣卻越發濃稠。

  上原梨香睨了眼面前的男人,皺眉遲疑。這兩位機動隊王牌在推理能力上不比伊達航弱,若是有他幫忙,案件一定能高效解決。但萩原研二笑眯眯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要去幫忙,反倒像准備抓住凶手給大家表演一個手撕活人。要是就這麼把他丟在家裡不管,好脾氣的溫柔狐狸也會化身吃人的紅眼狐妖。

  上原梨香嘆氣:「先送我去警視廳,帶上工具箱,我們再去命案現場。」

  ·

  上原梨香到場時,目暮警官他們已經完成了最基礎的第一輪搜證。她鑽進黃色警戒線,前腳剛跨進房間,熟悉的偵探少年的聲音便清晰傳入耳膜。

  江戶川柯南背對大門,面朝毛利小五郎和幾位警官,裝出一副天真的樣子認真發問:「可是真的好奇怪哦。這個叔叔的屍斑呈現櫻桃紅色,是一氧化碳中毒的跡像。但是這裡沒有燒炭也沒有煤氣管道,怎麼會一氧化碳中毒呢。」

  他說完這番話,毛利小五郎激動地握拳擊掌:「我懂了!目暮警官,這裡不是第一案發現場,受害人是被凶手搬運過來的!」

  「嗯……」

  目暮警官捏著下巴,拖長了尾音。他抬頭,一眼就注意到站在門口的上原梨香,和她身後的機動隊隊長。目暮警官眼睛亮了亮,主動打招呼道:「上原你來了。」

  上原梨香目光依次掃過在場所有人,江戶川柯南果然又是[主角],就連她以為的現場推理能力最強的萩原研二也只是[配角]。

  上原梨香擰眉,這次沒有選擇趕江戶川柯南離開。

  江戶川柯南回頭對上上原梨香的視線,他「噫」了一聲,露出個不太妙的表情。江戶川柯南下意識做出的反應仿佛在說「糟糕,來了個麻煩的家伙」。

  很明顯,江戶川柯南和上原梨香現在處於雙雙看對方不順眼的狀態。

  上原梨香進屋初步檢查過屍體,扭頭看向江戶川柯南:「小弟弟——」

  她故意拖長尾音,半是威脅:「你怎麼知道受害人是死於一氧化碳中毒?要是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我就讓千葉警官把你丟出去。」

  江戶川柯南抽動嘴角,隨即撓著後腦勺哈哈笑,用孩子特有的天真語氣解釋道:「受害人的屍斑是櫻桃紅色,會出現這種顏色屍斑的人無非就是溺死、凍死、一氧化碳中毒或者氰.化物中毒。但受害人明顯不符合前兩項,也沒有散發出苦杏仁味,那就只有一氧化碳中毒了。」

  不等上原梨香繼續發問,他又立刻補充道:「當然,這些都是我從電視上看到的,電視節目最有趣了~!」

  上原梨香皺眉:「什麼節目?」

  江戶川柯南眨巴眼睛,裝出天真無辜的樣子:「不記得了,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哪幾種死法會使受害者呈現出櫻桃紅屍斑],這種事對普通警察而言都算得上是冷知識。普通成年人不該知道,一年級的小學生更不可能知道,但偏偏江戶川柯南就是知道,甚至了如指掌。

  上原梨香不愛看電視,新家也沒買電視機。她還真拿不准電視上會不會播出刑偵相關的節目。她眯眼,姑且信了江戶川柯南的話。

  她上原梨香轉身正打算進一步向目暮警官詢問現場情況,好以此判定是否要申請司法解剖時,佐藤美和子從外面走進來。

  佐藤美和子:「目暮警官,今天曾和受害人見過面的三位當事人已經全部到了,現在就在門外。」

  上原梨香頓住身子,抬頭向門外張望。只見兩男一女被黃色警戒線攔在了外面,正探頭探腦地朝裡面張望。

  上原梨香的瞳孔震了震。

  出現了!

  目暮警官所帶領的三系特有的技能——超高速完成受害人人際關系排查!

  從她接到警視廳打來的電話,到她拎包趕到,總共也才過了半個多小時,但三系居然已經完成了枯燥又耗時的人際關系排查工作。

  目暮警官你果然藏了一手吧!?

  ·

  鑒識課已經習慣了三系與眾不同的辦案模式,他們一臉淡定地收集整理現場物證,絲毫沒被突發狀況影響。反倒是全場警銜最高的兩位——萩原研二和上原梨香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平靜的面容下隱藏著瘋狂震動的瞳孔。

  萩原研二用手在嘴邊搭成喇叭,衝上原梨香竊竊私語:「真的假的,這麼快就找到嫌疑人了嗎,而且還是三個。 」

  上原梨香緩緩吐出一口氣,低聲道:「伊達航沒和你說過嗎,三系在社會關系排查方面的效率,放眼整個警視廳都是獨一份。」

  萩原研二表情微妙:「說倒是說過,但這個速度也太離譜了,是搭乘了時光機嗎。而且為什麼連梨香你也一副被震驚到的樣子,你不是和目暮警官合作過好幾次。」

  上原梨香瞥了眼遠處正在和毛利小五郎交談目暮十三,衝萩原研二解釋道:「三系快是快,但也沒快到現在這種離譜的程度。聽同事說,三系的排查速度在一個月前迎來質的飛躍,才變成現在這樣。要是足夠幸運,你還能看到更神奇的畫面。」

  「什麼畫面?」

  上原梨香淡淡道:「我也是聽同事說的。他們說東京地區的命案,辦案人如果是一課三系搭配毛利小五郎的組合,命案就會以意想不到的詭異方式迅速解決。據說搜查一課已經形成某種默契 ——只要是毛利蘭小姐打來的報警電話,統一轉接給目暮警官。」

  正如上原梨香所說,案件被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解決了。

  毛利小五郎先是優雅地排除掉一個錯誤選項,被嫌疑人懟得無話可說。然後在眾人嫌棄地目光中發出一聲驚呼,墊起腳尖跳著醜化版小天鵝,不停轉圈晃啊晃,最後撲通一聲准確無誤地坐進幾米遠的沙發裡。

  毛利小五郎垂著頭:「等一下,目暮警官。剛才我只是開了個小小的玩笑,現在才是真正的推理。」

  和見慣風浪的三系、鑒識課不同,剛被調任回東京的上原梨香和隸屬機動隊的萩原研二對視一眼,相互從對方眼睛裡看到詫異震驚的情緒。

  這就是傳說中沉睡的小五郎嗎,可是這個畫面……真的很像中邪。

  想想看,一個擁有奇怪稱號的沉睡名偵探先是胡亂推理一通,之後突然在屍體旁邊跳起奇怪的舞蹈——他搖搖晃晃大步轉圈的樣子真的很像是在跳舞。沙發離毛利小五郎三四米遠,他卻能轉啊轉,准確無誤地坐上去。再開口時,從說話語氣到思考方式都完全變了個人。

  就好像被髒東西上身了般,芯子徹底換了個人。

  毛利小五郎這哪是什麼沉睡的名偵探,分明是鬼上身,通靈的小五郎!

  「警官,真正的凶手就在這幾個人之間。」

  毛利小五郎絮絮叨叨開始推理。他呈坐姿,又低著頭,他們這群警察站在邊上確實看不清毛利小五郎到底有沒有張嘴。上原梨香心底好奇,但沒敢直接蹲到毛利小五郎面前近距離觀察,那樣做太引人注目。她只能一眨不眨地死死盯著毛利小五郎,身上被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詭異,太詭異了。

  莫非這個男人身上也有系統?

  上原梨香沉下臉色,對[黑羊]的猜疑從江戶川柯南轉移到毛利小五郎。但再一細想,柯南頭頂始終如一地掛著[主角]標簽,也許這一切都是江戶川柯南搞的鬼,他才是必須被殺死的黑羊。

  上原梨香垂眸,心裡默念道:系統,毛利小五郎或者江戶川柯南身上存在其他系統嗎?

  [數據不可查,請自行探索。]

  毫無起伏的機械女聲在耳邊冷冷響起。

  上原梨香皺眉。

  什麼都不可查,要你有什麼用,廢物系統。

  但這些話她也只敢在心底吐槽。系統的存在給她帶來太多禁錮,但如果沒有系統,不僅是她,萩原研二他們也會在死在災難裡。

  上原梨香再次喚醒系統,調出成就點匆匆一瞥,隨即關閉。

  不能再耗了,她必須盡快找出黑羊。

  上原梨香環視周圍,沒能找到江戶川柯南的身影。她湊到萩原研二身旁輕聲低語:「剛才那個叫江戶川的小朋友呢?」

  「你說那個打著領結的小男孩嗎,」萩原研二抬手指向毛利小五郎,「剛剛趁著毛利先生吸引所有人注意的空檔,他偷偷跑到沙發後面躲起來了。」

  上原梨香眯眼,轉身打算繞到沙發後面一探究竟,卻被萩原研二握住手腕。他衝上原梨香輕輕搖頭:「每個人都有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

  換個人對上原梨香說出這種話,她可能會生氣。但他是萩原研二,是唯一知道她藏有秘密卻從未想過主動探索的人。

  上原梨香退回到萩原研二身邊盯著他看了會,倏地抿開個淺淺的笑:「如果江戶川的秘密關系到我的生死呢?」

  萩原研二眼底含笑,驚訝的情緒一閃而過,隨即不做猶豫地用行動給出了答案——他直接走過去,長手一撈,把江戶川柯南從沙發後面拎起來。

  突然暴露在眾人視線裡的江戶川柯南:……?

  萩原研二笑著裝傻:「柯南小弟弟,不可以影響毛利偵探辦案哦。」

  萩原研二把江戶川柯南提起來時,看到柯南握在嘴邊的紅色蝴蝶結。身為東大百年一遇的機械天才,萩原研二只需一眼就能知道蝴蝶結的功效——變聲器。

  江戶川柯南被提在空中,緊張得手舞足蹈,他一邊解釋說自己是在捉迷藏,一邊用孩子特有的可憐小表情拜托萩原研二把他放下。

  「好哦。」

  萩原研二放下江戶川柯南,擺出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轉身回到上原梨香身邊。他笑眯眯朝江戶川柯南擺手,目送他再次消失在沙發後面。

  直到犯罪跪在地上捂臉痛哭,逐一道明他和受害人間的愛恨情仇,萩原研二都沒有再為難江戶川柯南。

  目暮警官指示千葉銬走凶手後,笑著拍了拍上原梨香的肩:「辛苦你了上原,白跑這一趟,明明休息還被喊過來。」

  上原梨香笑著搖頭:「不辛苦,這是我該做的。」

  而且她不認為自己是白跑一趟,起碼見識到了傳說中的沉睡推理秀,還借助萩原研二的力量捕捉到一些有趣的信息。真正會為此生氣的人恐怕只有……

  上原梨香掃了眼身側的男人,果然,面帶微笑的機動隊隊長又開始飄黑,笑眯眯的表情仿佛在說這種程度的案件居然也敢打斷他的糖果。

  凶手被千葉警官押走時,萩原研二要吃人的注視讓兩人同時打了個寒顫。男人頓住腳步,左右打量一番後,手腳並用地往千葉警官胳膊爬:「警官,你有沒有感受到一股陰冷的寒氣?」

  千葉又打了個寒顫,黑著臉道:「別亂說話,世界上沒有鬼,快走吧。」隨即拽著凶手大步逃離現場。

  上原梨香長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向萩原研二靠過去半步,握住他的手腕。肌膚接觸的瞬間,萩原研二像是被按下開關,圍繞周身的黑氣瞬間驟降到最小。

  上原梨香牽著萩原研二手腕,回予目暮警官一個笑:「後續收尾就拜托目暮警官了,難得休息,我明天再回警視廳寫報告。」

  「沒問題,上原警官你快去忙吧。」

  打過招呼,上原梨香牽起萩原研二往外走。但她剛走出幾步,江戶川柯南小跑著一頭撞上來,再撲通一聲跌回地上。

  「好痛哦,」江戶川柯南揉著撞紅的腦袋爬起來,「上原警官對不起,我不該在房間裡跑動的。」

  上原梨香瞥江戶川柯南一眼,一言不發地牽著身後生氣的狐狸牌大金毛轉身離開。

  萩原研二面色不佳地坐上車准備送上原梨香回家。

  他不開心。

  這種程度的案子就算不需要檢視官出面也完全沒關系。如果沒有這通可有可無的電話,他現在已經吃到糖果了,說不定還可以得到更多。但這件事不是上原梨香的錯,也不能算警視廳的錯。萩原研二又不能衝去揍凶手一頓——這種事就連松田陣平都已經很少做了。於是他更氣了,胸口堆積著亂七八糟的情緒卻擠不出去。

  萩原研二長嘆一口氣,放下手剎准備把人送回去。他重新臉上掛笑,轉頭想和上原梨香說話,卻瞥見副駕的女人突然開始脫衣服。

  萩原研二愣住:「梨香你這是在做什麼。」

  說話間,上原梨香已經脫下長外套,露出裡面性感的黑色小吊帶。現在天氣微涼,只穿吊帶絕對會感冒。

  上原梨香沒有回答,她拎起外套用力上下甩動。隨著她的動作,一枚小巧的黑色金屬物從外套內側滾落,掉在她大腿上。

  「研二,幫我看看這是什麼。」

  萩原研二接過東西擰開:「定位器。是江戶川放在你身上的?」

  上原梨香笑著重新套起外衣:「對哦。」

  萩原研二臉上笑容收斂,薄唇也拉長成一條直線:「那小子到底想干什麼。」

  他眸色發暗,表情陰沉得嚇人。

  上原梨香單手撐著下顎,示意萩原研二開車,隨後才緩緩出聲:「這也不能全怪江戶川。我回東京時在動車上遇到的案子,你應該聽說了吧。」

  「嗯我知道,氰.化物中毒假死,又莫名其妙自愈的受害人。」

  上原梨香淡淡道:「江戶川柯南也在那輛動車上,他目睹了事件全過程,並且堅定地認為這件事和我有關。」

  「原來如此,」萩原研二擰眉,「但這不該是他監視你動向的理由,這是違法的。」

  隨即他嘆氣:「算了,我也沒資格說這種話。畢竟梨香你選中現在住的房子,十有八九是為了調查江戶川或者毛利偵探。」

  上原梨香沒有回答,她看著窗外,思緒一點點下沉。

  推理小說界有各種各樣的創作規則,其中最著名的莫過於的諾克斯十誡。諾克斯十誡裡有這樣一條規則:罪犯必須是故事開始時出現過的人。

  這條規則受諸多推理小說家追捧並遵循。

  偵探參與偵破的命案,嫌疑人一定會先在偵探面前露臉混個眼熟再去犯案。如果發生了一起命案,嫌疑人卻沒有及時出現,證明還會發生第二起、第三起命案。這期間,真正的嫌疑人會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露臉。

  上原梨香回憶起江戶川柯南頭頂頻繁出現的[推理懸疑片]、[主角]字樣,眸色發暗。在這個連系統都存在的世界,又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也許真的有什麼力量纏繞在江戶川柯南身上。

  但如果江戶川柯南就是她一直在尋找的黑羊,她真的要殺了他嗎?

  殺了這個年僅7歲的孩子。

  思緒是亂作一團的毛線,上原梨香煩躁地冷哼一聲,丟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研二你今天打外宿報告了嗎?」

  萩原研二掃了眼副駕的女人:「沒打,怎麼了嗎?」

  上原梨香冷著臉看向窗外,輕描淡寫地丟出一計重.磅炸彈:「現在去打外宿報告,今晚留下來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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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因為自身死蠢,弄錯了入V章節。本章已添加3.5k內容,抱歉

  T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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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每次被觸發技能【起死回生】,系統都會扣除上原梨香的成就點數。正如她在回東京的動車上發生的事,受害者起死回生,她眼前出現下降的柱狀圖。

  系統有一套獨特的評估體系,被復活的人越值得被拯救、對社會或者未來對社會的奉獻值越大,扣除的成就點越多。

  成就點被扣到負數,她就會死。

  好在系統沒有完全堵死上原梨香的活路。除了【起死回生】,系統還順道附贈了一套【成就系統】。

  【成就系統】裡寫滿各種成就,琳琅滿目、各式各樣。上原梨香達成某個成就,就能獲得相應的點數。成就難度越大,完成後獲得的點數越多。

  被系統綁定的這七年,上原梨香未達成的成就越來越少、難度也越來越高,再這麼發展下去,不出兩年,她就會因扣光所有點數驟然猝死。

  上原梨香曾近距離親吻死亡,她怕死,她不想死。

  但上原梨香也沒有勇氣去殘害一個7歲的孩子。

  他不該成為她活下去的犧牲品。

  可黑羊不死,她就得死。

  七年時間,上原梨香設想過很多種抹除黑羊的方式,也鎖定過很多目標。但上原梨香一直在拖延——她沒有殺普通人的勇氣。

  如果黑羊是惡人,她可以自我洗腦,干淨利落地殺掉對方。但如果對方只是普通人,甚至是警察、科學家、醫生這類為社會奉獻的角色,她該怎麼辦。

  上原梨香一直在拖延,鎖定一個個目標,再一一排除。在遇到江戶川柯南前,她從來沒有設想過黑羊會是一個孩子。

  但種種跡像都在表明,江戶川柯南這個孩子不一般,她必須進一步深入調查。但萬一真的是他,她該怎麼辦。

  閣樓亮起溫柔的鵝黃色燈光,萩原研二倒在溫暖的大床上,仰頭順著天窗看向漫天星空,和星空前的上原梨香。

  上原梨香一襲黑色吊帶裙,側身坐在萩原研二腿上。低頭時烏發垂落,遮住纖細的頸部曲線。

  精心裁制的深色西裝勾勒出萩原研二修長的四肢,解開紐扣的白襯衣露出大片精裝的胸膛,身為機動隊隊長之一,他的身材向來傲人。

  用掉三分之一的香奈兒口紅在男人胸膛游走,上原梨香單手撐著他的胸,另一只手握住口紅,在他胸口到腹部的位置寫寫畫畫。

  下顎線繃緊,喉結滾了又滾,每一處肌肉都在暗暗發力。萩原研二試圖坐起身:「梨香,好了嗎?」

  「不許動。」

  柔軟的食指點在萩原研二肩膀,上原梨香笑著歪頭,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她的傑作上,不曾看他一眼。

  「不乖的機動隊長官,可沒有糖果吃。」

  用口紅在重新躺下的男人身上又落下幾筆,上原梨香滿意地合攏口紅蓋,趴在萩原研二胸口,往他唇上落下一吻。

  只是簡單的親吻,淺嘗即止。但唇瓣相觸的瞬間,支撐起上原梨香全部體重的身子驟然繃緊,像一塊硬邦邦的石頭。

  上原梨香勾著嘴角,像一只惡作劇得逞的壞狐狸。她揪起毯子滾向床的另一邊,背對萩原研二蜷縮身子:「我困了,要睡了。」

  「梨香。」

  身後滾燙的熱源一點點靠近,一只手摟住上原梨香的細腰,溫熱的呼吸灑在背脊。發梢掃過上原梨香後脖頸,有點癢。

  「梨香。」

  甜膩的聲音似海妖在低聲呼喚,沙啞、纏綿。

  上原梨香盯著雪白的牆壁,視野失焦。她閉眼緩緩深呼吸,隨後用疲憊地聲音說道:「研二,我累了。」

  頸窩處輕輕磨蹭的鼻尖停住動作,身後的人沉默片刻,伸手關掉床頭的燈。他雙臂環住上原梨香的腰,把她牢牢箍進懷:「晚安,梨香。」

  說完這句話,萩原研二不再動作,只是安靜地摟著上原梨香,讓她依靠在自己懷中。為了配合上原梨香蜷縮的睡姿,他也蜷起身子,和她肌膚相貼。

  夜晚寂靜無聲,只有星光偶爾閃爍。上原梨香睜著眼,久久無法入眠。隔著一層薄薄的絲質吊帶裙,她能感受到萩原研二強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

  每一聲都猶如在耳邊。

  就像七年前,他把她從水裡撈出時那樣。

  上原梨香怕水,這個秘密除了親近之人,無人知曉。導致她怕水的原因,是七年前的一場災禍。

  七年前,極富才華的醫學系學生上原梨香和朋友一起搭上藍星號觀光船。載滿游客的小船逆河而上,上原梨香坐在靠窗的位置單手托腮,眯著眼感受愜意的風。

  清風美景,暖暖陽光,這本是一場舒緩靈魂的履行,是上原梨香難忘的修學旅行之一。

  一聲巨響撕碎了美好的夢。

  濃煙滾滾,火星四濺。船體被大火吞噬,火舌撲面而來,上原梨香被熱浪掀翻在地,昏昏沉沉滾落水中。

  冰冷的河水順著氣管漫向肺部,額頭很痛,一抹紅色血液托著長長的尾線,消融在水裡。千斤沉的眼皮一點點合攏,最後看到的畫面是急匆匆向她游來的人影。

  上原梨香是在一陣急促的咳嗽中醒來,耳邊是隆隆心跳,她嘔出一口河水,冰涼的四肢下意識攀附向唯一熱源。

  濕漉漉的長發黏在臉上,被河水浸透的長裙緊貼身子。上原梨香仰頭,撞進一雙寫滿擔憂地紫色眼眸。

  這就是她和萩原研二的初遇。糟糕,狼狽。

  松田陣平在為全國拳擊賽做賽前准備,萩原研二借此空檔,借走老爸的車決定來一場走到哪就玩到哪的單人旅行。

  藍星號觀光船爆炸起火時,萩原研二剛好在百米外的另一艘觀光船上。

  火光四濺,一片尖叫聲中,他和其他幾名強壯的男性一起搭乘救生艇下水救人。上原梨香就是被她救上來的姑娘,也是唯一被他撈出水的人——大火蔓延得太快,爆炸四起,不會游泳的人根本沒活下來著幾個。被萩原研二從河裡拉出來的姑娘被他人工呼吸後醒來,她仰頭用失焦的藍眸盯著萩原研二看了好一會,隨後依靠著他的胸膛,在他強有力的心跳聲中,再次失去意識。

  搭救的船只緩緩靠岸,萩原研二目送上原梨香被拉上救護車,便從此退出她的世界。

  他如一束光驟然出現,又匆匆消失,上原梨香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顯然,萩原研二也不是救人後會留下名字的人。若要類比,他大概屬於會被人刊報尋救命恩人的那一類,默默救人,悄悄離去。

  是生活中的無名英雄。

  這一年,上原梨香剛滿20歲,青澀尚未完全褪去。也是這一年,[系統]出現在上原梨香生命裡,逼她找出世界唯一的黑羊。

  再次相遇是在事故發生的半年後。

  上原梨香登門拜訪居住在淺井別墅廣場的恩師,結果卻被告知大樓裡裝了足以炸毀整層樓的炸.彈。

  警視廳先是讓大樓居民在房間內待命,在確認炸彈倒計時確實暫停後,機動隊開始有序疏散住戶。

  上原梨香抱著存有重要資料的筆記本電腦跟在隊伍後頭,打算乖乖從聽警方指揮,到安全的地方避難。

  和其他亂作一團的民眾不同,上原梨香格外冷靜。目之所及,所有人頭上寫的標簽都是[龍套],上原梨香知道她們不會有事。

  上原梨香順著安全通道往下逃離時和一支抬著防暴盾的機動隊在樓梯拐角相遇,她匆匆一瞥,繼而猛地頓住腳步。

  她看到了。

  這群機動隊警察頭上的角色類型無一例外全是[炮灰]。他們會死,犧牲在這場蓄謀已久的炸彈威脅中。

  錯愕間,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上原梨香視野——從警察大學校畢業僅兩個月就榮升小隊長的萩原研二從她面前走過。他步履匆匆,落在上原梨香眼中卻好似慢放。

  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上原梨香拽住即將和她擦肩的男人,瞳孔顫動。

  萩原研二沒想過會在這種地方被人突然攥住手腕,他愣住,回頭對上上原梨香的視線。他皺眉歪頭,短短幾秒就從記憶裡檢索出面前女人的臉。

  萩原研二笑笑:「是你啊,看樣子你已經從那次事件中康復了,恭喜哦。不過抱歉,我現在還要非常緊急的事,先失陪了。」

  萩原研二欲走,上原梨香卻越發用力地攥緊他。萩原研二皺眉,心底隱隱不快,但他還是笑道:「我知道你很害怕,但是別擔心,我馬上就會把威脅解除掉。所以現在快和大家一起去樓下暫時避難吧,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上原梨香沉默地盯著萩原研二的笑容,手指卻一點點松開。她不知道該怎麼向萩原研二解釋,直接說「你頭頂的角色標簽變成了炮灰,你會死」嗎,一定能過會被當成瘋子的胡言亂語。

  上原梨香蹙眉,蔚藍色的眸子泛起酸意。她不想機動隊犧牲,更不想曾經的救命恩人死去,但她無可奈何。

  於是上原梨香轉身下樓,卻賴在樓下死活不願意走。

  這是上原梨香第一次耍無賴,也是她第一次對警察飆戲。上原梨香咬著紅唇,眼眶泛紅,眼底蕩開的苦楚凄涼真真切切:「樓上的萩原研二是我的未婚夫,我們異地半年,好不容易才可以見面,我不要走,我要留在樓下等他。」

  「請放心,萩原警官不會有事的,但我必須請你離開。」

  上原梨香故意哭得泫然欲泣,像個熱戀中的痴情人,大腦卻開始瘋狂運轉。

  她不能走。

  二十樓離地面太遠,一旦她聽從警視廳的指揮從大樓底下撤離,機動隊就會徹底脫離【起死回生】的技能範圍。

  就在警視廳的人打算通過蠻力把上原梨香強行帶走時,爆炸聲響起。

  來自二十樓的劇烈震動讓地面都跟著一起搖晃,黑煙伴著火舌吞噬整個樓層。不遠處的另一輛機動隊車廂外,一名男警大聲叫喊這兒萩原的名字,撕心裂肺。

  所有警察的注意力都被二十樓的濃煙吸引,上原梨香卻捂住心口,臉色泛白。

  好痛,太痛了。

  復活一個人會引起極短一瞬的心悸,如果同時復活十余人呢?

  上原梨香咬緊下唇,疼得直流冷汗。她瞬間白了臉的模樣嚇壞了試圖強行驅趕她的警員,對方邊慌張地用對講機聯絡救護車,邊詢問上原梨香身體狀況。

  「我……」

  上原梨香虛弱地吐出一個字便沒再說話。心悸已經結束,但她卻不得不面臨另一場災難。

  就在剛剛,爆炸聲響起的一瞬間,十余名機動隊警員當場殞命並觸發【起死回生】的一刻,原本滿滿當當高達上千的成就點驟然清空,跌至紅線下。

  [警告,成就點已於11月7日10:38分降至負數。]

  [請於24小時內將成就點撥回正數,否則【起死回生】技能將發生反噬,抹殺宿主。]

  疲憊感海嘯般襲來,上原梨香眼前一黑,徹底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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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由於作者記錯入V章數,導致入V時間提前。閱讀本章前請先閱讀第22章 ,我在22章末尾又補充了3.5K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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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七年前的爆炸案對萩原研二而言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以大樓居民為威脅的10億元勒索,被迫妥協的警視廳。

  萩原研二檢查過被暫停的炸彈,這種量級的產物,一旦爆炸會毀掉整層樓。就算套著幾十斤重的防爆服,身體也一定會被爆炸衝擊波撕成幾段。萩原研二靠牆等待警視廳疏散人群,反正防爆服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干脆直接脫下來,這樣起碼行動方便。

  萩原研二吐出口煙圈,接通松田陣平打來的電話。一同長大的幼馴染在電話那頭咆哮著,萩原研二則挪遠手機,笑著說出「那你要記得給我報仇哦」的話。

  下一秒,猩紅的數字驟然出現,從[06]開始的倒計時是死神的催命符。

  爆炸聲震得耳膜發痛,萩原研二聽見自己頭骨碎裂的聲音。但很快,世界便因耳膜破裂被按下靜音鍵。火焰填滿過道每一寸縫隙,爆炸的衝擊波堪比被急速行駛卡車碾碎,肌肉被撕扯開,內髒在腹腔裡胡亂衝撞。近千度的高溫將整支機動隊燒得干干淨淨,只留下一捧漆黑的焦灰。

  消散的意識重新聚攏,萩原研二睜開眼,被噩夢驚醒般從地上彈起身子。他發出粗重的喘氣聲,下意識在自己身上亂摸一通,大腦陷入混沌——他不是死了嗎,被爆炸一寸寸撕碎身體。

  但如果已經死了,現在又算怎麼一回事?他們上天堂了?

  萩原研二瞪圓了眼睛來回打量周圍,牆體出現兩指寬的裂縫,腳下的地板、頭頂的天花板,全被烈焰燒得焦黑,承重鋼筋裸露出來,甚至已經斷了幾根。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其他機動隊隊員,他們陸續揉著腦袋,也精神恍惚地從地上爬起來。

  記憶和現實衝突,思緒亂做一團。不等萩原研二想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道傳來,隨即是松田陣平撕心裂肺地喊叫:「萩原!!」

  火急火燎衝上樓的男人在看清眼前的畫面後愣住,他像嘎嘎叫時被掐住喉嚨的大鵝,驟然收聲。

  爆炸聲響起時,松田陣平已經預料到萩原小隊的結局——全員殉職,但他還是瘋了般衝上樓。理智大聲嚷嚷著「放棄吧,萩原研二不可能還活著」;感性的一面卻不停小聲祈禱,苦苦哀求奇跡降臨。

  但當松田陣平真的看到萩原研二——看見整支活蹦亂跳、完好完全的機動隊成員,他愣在原地傻眼。

  松田陣平慶幸萩原研二在爆炸中活了下來,又清晰地知道他不可能在這種量級的爆炸中活下來。

  大腦超負荷運轉,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如果萩原小隊全員活著但傷了殘了,松田陣平可能會欣慰——他可是拆彈專家,光是站在樓下感受滾滾黑煙和腳底的震動,他就能清晰辨認出炸彈的威力。能在這種量級的爆炸裡活下來,祖墳絕對在冒青煙。

  如果萩原小隊出現傷亡,松田陣平會痛苦和惋惜,但也心知這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事實是萩原小隊不僅全員幸存,甚至連皮都沒破。就連被他們套在身上的防暴服也嶄新如初,沒有任何折損。

  這就很詭異了。

  要麼是他們活見鬼,要麼是松田陣平活見鬼,兩邊必有一方不正常。

  不僅是松田陣平,整個警視廳都是這麼認為的——活見鬼了,這都能活下來!?

  但心情更微妙的是萩原研二。他甚至沒來得及弄懂自己為什麼沒死,就被同事迎面丟了個爆炸性消息——「萩原警官,你未婚妻暈倒了,現在正在米花中央醫院接受治療。」

  萩原研二:……?

  啥?

  未婚妻?

  我的?

  ·

  被警視廳安排著做過一系列檢查,機動隊長官握著厚厚一沓體檢單,視線在萩原研二和印著[健康正常]的報告單上來回票。他瞪大眼睛不敢眨眼,看萩原時眼神都不對了。

  「……你們真的沒事?沒有哪裡不舒服?」

  「應該沒事,」萩原研二稍作停頓,遲疑地補上個語氣詞,「——吧。」

  機動隊長官沉默片刻,痛苦地揉捏快皺成川字的眉心:「通知給你的隊員,接下來一周全都在家好好休息,如果有哪裡不舒服,立刻上報。」

  「是。」

  機動隊長官背著手轉身就走,卻在邁出幾步後想起什麼。他停下腳步看向萩原:「對了,你小子,戀愛了要打戀愛報告。」

  萩原要研二沉默,微笑著艱難點頭應下。

  他不是不想解釋,但據同事介紹,這位「未婚妻」死賴在樓下哭得楚楚動人,用世間最美的詞彙贊美歌頌他,更是在爆炸聲響起時慘白著臉,昏死過去。

  萩原研二深知,他要是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大聲解釋,說自己沒有未婚妻也沒有女朋友,只會被同事們拍著肩膀,語重心長地囑咐他要做一個有擔當的好男人。

  目送機動隊長官的背影消失在走到盡頭,萩原研二決定會一會這位傳說中的天降未婚妻。

  ·

  單人間病房只有空調機作響的嗡嗡聲,半年前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女人安靜地躺在床上,臂彎處插著一根留置針。

  萩原研二坐在床沿,一會打量床上的女人,一會觀察滴瓶,盯著下墜的藥水發呆。

  他在床邊等了將近兩個小時,上原梨香才緩緩醒來。眼底蒙著霧氣和疲憊的女人張開眼第一句話是要喝水,她被萩原研二扶著坐起身,喝下他喂到嘴邊的溫水,才終於徹底恢復。

  萩原研二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面前的女人。

  上原梨香靠著枕頭坐在病床上,疏離又脆弱。她低頭,烏發瀑布般垂落。纖細的手指布著幾道細碎的淺痕,是在逐漸熟練的縫合練習中留下的。

  「上原小姐,」萩原研二微笑著開口,「聽同事說,你自稱是我的未婚妻?」

  上原梨香沒有搭理萩原研二,她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呆坐在原地。

  「說起來,上原小姐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我記得我們之間沒有做過自我介紹。」

  就連上原梨香的名字,萩原研二也是從掛在床尾的病患資料表上看來的。

  上原梨香依舊沉默。她上挑的眼睛像一只魅人的狐狸,蔚藍色的眸子卻像爬滿裂痕的珠寶,璀璨、易碎。蒼白的臉為上原梨香更添幾分脆弱,她安靜地坐著,被世界拋棄般茫然無助。

  萩原研二頓住嘴邊的話,垂下視線稍作思考,決定先安撫面前女人的情緒。他抬頭,上原梨香也剛好抬頭。視線對撞,上原梨香眼底透著一股凄涼。她眉頭微蹙,一眨不眨地盯著萩原研二看了會,緩緩開口:「萩原警官,你有女朋友嗎?」

  「嗯?」

  萩原研二愣住,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上原梨香又問了一遍:「你有女朋友嗎?」

  「沒有,怎麼了嗎?」

  「那你願意做我男朋友嗎?」

  「誒!?」

  上原梨香見萩原研二不答,掀起被子准備下床。她昏睡了六個小時,扣除掉夜晚,她能刷成就點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會突然詢問萩原研二要不要做她男朋友,也只是因為她至今沒談過戀愛,【成就系統】戀人一頁空空蕩蕩,全是未達成的成就。

  萩原研二大跨兩步追到上原梨香身側:「等一下,你才剛醒,走這麼快容易出事。」

  但女人沒有搭理他,自顧自往外走。

  萩原研二拉住上原梨香:「如果是擔心住院費,我願意承擔所有費用。你先讓醫生檢查過,我再為你辦理出院。」

  上原梨香終於停下腳步重新看向萩原研二。她泛著涼意的眸子倒映出萩原研二擔憂的臉,她淡淡開口:「要做我男朋友嗎?」

  「又是這個問題,」萩原研二疑惑皺眉,「雖說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上原梨香打斷萩原研二:「這麼說,你答應做我男朋友了?」

  萩原研二眉頭擠作一團,猶豫片刻後點頭:「嗯,我願意做你的——唔!」

  衣領被上原梨香拽住,萩原研二甚至沒來得及說完嘴邊的話,便被一個香軟的吻匆匆截斷聲音。

  唇瓣碰觸,上原梨香只停留了兩秒便退開身子。她挑眉:「這居然是你的初吻?」

  就在剛剛,她眼前蹦出兩個成就——【戀愛·獻出初吻】和【拿走某個人的初吻】。

  萩原研二瞪大眼睛,整個人已經半跨進呆滯狀態:「如果上次把你撈上船的人工呼吸不算,是的,這是初吻。」

  說完這句話,萩原研二敏銳地注意到上原梨香的情緒變化。她似乎變得很開心,甚至有些雀躍,眼底歡喜的情緒無聲述說「賺大了」的台詞。

  「下一個成就,這次吻得久一點吧。」

  「嗯?什麼成就?……等唔!」

  以意料之外的方式確認關系,明明看上去很會撩,萩原研二卻在這段感情中被上原梨香吃得死死的,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他被上原梨香催促著為她辦理了出院手續,之後被拽著趕場般走完看電影、吃飯、游樂園的流程。

  夜色漸沉,上原梨香也一點點暗下臉色。她捧著一杯熱奶茶發呆,不停打量時間,似乎在思考重要的事。

  萩原研二雙手插兜盯著身側的女人,若有所思。明明是上原梨香主動提出交往,她卻始終和他保持半米距離。除了必要的交流,絕不多說半句話。

  萩原研二不知道上原梨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先是在爆炸案現場公然傾訴對他的愛慕,霸占他未婚妻的位置,又在醫院主動提出交往請求。但上原梨香的一舉一動都在無聲告訴他,她根本不愛他。甚至就連英雄救美後常見的雛鳥情結,她都沒有。

  但每當萩原研二判定上原梨香不喜歡他,她又會突然靠過來,甜言蜜語地在他耳邊說悄悄話。用她那雙蓄著漫漫春水的眼睛凝視他,引他一點點下潛。

  萩原研二自認為善讀人心,但他讀不懂上原梨香。

  冷風吹過,萩原研二望了眼高懸夜空的月,拉緊衣領:「上原,你住哪裡,我開車送你回去吧。」

  上原梨香低頭沉默,隨即主動挽住萩原研二。動人的眸子已經星光般閃爍,她嘴角勾著笑,一字一句用曖昧的語調緩緩道:「萩原君,我們去旅館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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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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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動人的眸子泛起潮霧,上原梨香從喉嚨裡擠出個又輕又淡的「疼」字,像在撒嬌。她青澀地避開視線,仿佛剛才主動踮起腳尖索吻的人不是她。

  萩原研二笑笑,低頭親吻上原梨香的唇角。

  纖細的手腕被交叉固定在頭頂,空氣變得黏答答的。上原梨香茫然地看著面前的男人,視野逐漸失焦。

  一滴汗順著萩原研二發梢落下,在梨香細白的皮膚上濺開朵花,再順著柔軟的弧度向下滑。

  「萩、萩原……」

  「馬上就好。」

  夜晚的世界格外喧囂,上原梨香裹著被子香甜睡下,萩原研二卻躲進陽台.獨自抽煙。

  他想,上原梨香應該是喜歡他的。不然她也不會在大樓底下對其他警員說出那些話,用希冀的眼神凝視他。每當他答應上原梨香略顯無禮的請求,淺淺笑意就會在她的臉上蕩開。她看向他,眼底亮起星光。

  也許上原梨香只是一個在缺愛環境下長大,不知道該怎麼正確戀愛的人。

  起碼萩原研二是這麼以為的。

  萩原研二碾熄香煙順手丟進馬桶裡走衝走,他停在洗漱台前,用冷水衝了把臉。鏡子裡倒映出他赤.裸的上半身,肩窩的位置印著整齊的咬痕,結實的胸部散落著幾道紅色抓痕。上原梨香抓起他來,一點也不知道憐惜。

  萩原研二背靠玄關的牆,雙臂環胸,他打算等身上的煙味散去再進屋睡覺。從他的位置能清晰看到上原梨香露在被子外面的性.感蝴蝶骨。她蜷縮身子側睡,雙臂縮在胸口,標准的嬰兒睡姿,是缺少安全感的人常出現的睡姿。

  萩原研二看著眼前這一幕,愈發堅定了自己的猜想——上原梨香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去愛,所以才陷入急匆匆宛如走流程般的荒唐戀愛模式。他輕手輕腳鑽進被窩,摟住上原梨香的腰。既然選擇了接受上原梨香,他會好好背負起男朋友的責任,用心對她。

  輕聲道一句晚安,萩原研二摟著懷裡的女人緩緩入睡。

  一夜好夢。

  幾個小時後,陽光順著窗簾縫隙溜進房間,窗外飄起小雪。萩原研二被懷裡的動靜驚醒,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女人線條優美的光裸背脊落入視線。

  萩原研二坐起身:「不再睡會嗎?」

  「不了,」上原梨香從地上一件件撿起衣服,「我今天上午有課,必須回學校一趟。」

  萩原研二也爬起來開始穿衣服:「我送你吧。今晚要不要一起吃晚飯,我知道一家不錯的餐廳。」

  上原梨香已經套好裙子,她回頭看向萩原研二的眼神像在看一個親近的陌生人,眼底藏著疏離和冷意。她啟唇:「不用了,下午有辯論賽,不確定什麼時候結束。」

  萩原研二笑著揉了揉上原梨香的發:「那好,你結束辯論賽打給我。警視廳給我放了一周的假,這段時間可以帶你出去玩。」

  上原梨香垂下視線,有所顧慮。她沉默片刻,才從喉嚨裡擠出一聲「嗯」。

  萩原研二看出上原梨香有顧慮,但他沒有深究:「走吧,我送你。」

  「嗯。」

  黑色私家車緩緩停在東京大學門口,萩原研二笑著揮手和上原梨香道別。

  作為曾經的東大人氣王,萩原研二剛在校門口露臉,就有幾個認識的後輩過來搭訕。萩原研二笑著和她們打招呼,進退有度,三句不離「我是來送女朋友的」,給足了上原梨香安全感。

  他以為上原梨香會高興,結果對方拎著包徑直離開,根本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萩原研二目送上原梨香消失在視野,皺眉。他連忙給上原梨香打去電話:「抱歉,希望沒給你帶來困擾。你放心,我會處理好和異性的關系的。」

  電話那頭,上原梨香聲音清冷,不鹹不淡地回了句:「沒關系,我不在意。」

  萩原研二不會因為上原梨香說自己不在乎,就真的簡單地認為她不在意。他認真地解釋了好幾句,再三承諾一定會讓周圍所有人知道他已經脫單,這才掛斷電話,准備回宿舍休息。但幾天後,萩原研二深刻意識到一件事——上原梨香是真的不在意。

  下午萩原研二窩在沙發上眼巴巴等著上原梨香給他發短信,他不敢打電話過去,怕打擾到上原梨香上課或者辯論賽。結果左等右等,直到太陽落山,上原梨香都沒有再搭理他。

  萩原研二在房間來回踱步,耐心終於耗盡。他發了條短信過去,又等了十來分鐘,終於決定主動打電話。

  結果聽筒裡傳來是冷冰冰的電子女聲:「您好,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他被上原梨香拉黑了。

  這是萩原研二人生22年來,第一次被姐姐以外的女性拉黑。

  為什麼!?

  憑什麼!?

  萩原研二死死盯著手機屏幕上某個女人的名字,恨不得順著網絡鑽過去,立刻出現在上原梨香面前。

  「抱歉,一定是我哪裡沒做好惹你生氣來了。」

  「是因為我沒喊你梨香嗎?」

  「如果是異性關系,我會處理好的。你也可以隨時檢查我的手機。」

  「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結果直到第三天早上,上原梨香才冷冰冰地回過來幾個字:「沒有生氣,我已經拿到了我想要的東西。」

  她已經從萩原研二身上刷到足夠她活下去的戀愛成就。雖然現在成就點只是個可憐巴巴的1,但好歹不再是負數。她不會死,一切都有緩和的余地。

  上原梨香回完消息便風輕雲淡地把手機丟一邊不管,但身為收信人的萩原研二卻心情不大美妙。

  ……?

  想要的東西?他的初次嗎。

  喂喂要不要這麼離譜,一定是他想錯了。

  萩原研二越想越氣,從床上爬起來,換上西裝就往東大校區衝。

  他靠著強悍的社交能力,好不容易打聽到上原梨香的位置,順著坐標找過去一看,哦豁,上原梨香被三個男同學圍著,表情淡然。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擠開人群,黏到上原梨香身側撒嬌:「我好難過哦梨香,你都不回我消息。」

  上原梨香掃萩原研二人一眼,主動攀上他的胳膊,淡淡道:「如你們所見,他就是我的男朋友。」

  「真的假的,什麼時候的事!」

  上原梨香繼續道:「很抱歉,請不要再來找我了。」

  送走幾位失望的男性,上原梨香松手朝旁邊退開一步:「你怎麼來了。」

  她看向萩原研二的眼神不見得比剛剛看向那幾個男人要好上多少。

  萩原研二被上原梨香一波三折的情緒態度轉變弄得一頭霧水,他長嘆一口氣:「當然是來找你。你電話不接、短信不回,我實在放心不下。」

  上原梨香垂下視線,沒有說話。

  萩原研二見上原梨香服軟,也跟著軟下態度。他笑著試圖開導上原梨香:「梨香,如果是我哪裡做錯了,你應該直白地告訴我而不是直接拉黑我。這不是正確的感情處理方式,你明白嗎。」

  上原梨香看向萩原研二,嘆氣:「好吧,這件事確實是我沒處理好,我向你道歉。但是萩原,我們分手吧。」

  ……?

  「哈!?」

  「為什麼!?」

  萩原研二這個時候也不見得有多喜歡上原梨香,但他自認為是對感情負責的人,做事也有始有終。他用兩天晚上的時間認真思考和上原梨香的關系,結果她就只冷冷地丟給他一句分手吧。

  吃干抹淨後提起褲子就走?

  眼見上原梨香要走,萩原研二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梨香你喜歡我嗎?」

  「不喜歡。」

  回答得干淨利落,毫不猶豫。

  萩原研二:?

  「不喜歡那你自稱是我的未婚妻,還在警視廳的同事面前拼命誇我,一個勁說你好愛我。」

  「那是我騙他們的。」

  萩原研二:??

  火焰在胸腔燃燒,萩原研二正要生氣,突然意識到真相。他眯起眼睛審視上原梨香臉上的表情:「梨香,你該不會是在做大冒險這類的挑戰吧。有誰給你列了個清單嗎,要你必須和一名男性達成。所以你才會忙不迭找上我,又在完成清單後翻臉不認人。」

  萩原研二壓住慍怒,笑著安撫道:「還是說你遭到了霸凌,有人逼你這樣做?」

  錯愕的情緒從上原梨香眼底一閃而過,被萩原研二敏銳地捕捉到。他長嘆一口氣,笑得無奈:「看樣子我猜對了。是誰在逼你這麼做,告訴我,我會幫助你的。」

  上原梨香凝視著萩原研二的眼睛,陷入沉默。萩原研二沒有催,他只是掛著淺淺的、安撫性的笑,等待上原梨香主動開口。

  紅唇輕啟,上原梨香正欲說話,一聲急促的尖叫聲響起。萩原研二面前的女人瞪大瞳孔似乎陷入了恐慌,下一秒,她笑著撲進萩原研二懷裡環住他的腰:「我們去約會吧,就現在。」

  「啊?可是你下午的課……」

  「幾節選修課而已,哪有你重要,」上原梨香踮起腳尖在萩原研二唇邊落下一吻,「我們不分手了,好好戀愛。所以要和我約會嗎?」

  ……

  …

  萩原研二從睡夢中驚醒,他下意識收緊雙臂。還好,上原梨香還在他懷裡。一定是他最近比較沒有安全感,才會突然夢到七年前。

  當初他好不容易才讓梨香對他說出那句「我愛你」,結果卻被一場逮捕行動搞砸。分手後上原梨香果斷拉黑他全部聯系方式,要不是兩年前她突然加入警視廳,他可能這輩子都沒機會重新把上原梨香抱進懷裡了。

  上原梨香總是飄在空中,他好不容易才勾住她,這次絕對不會再輕易放開。

  萩原研二用臉磨蹭上原梨香的背,像只試圖撒嬌的大貓咪,被貓薄荷勾住了魂。他張嘴咬住上原梨香頸窩,怕弄疼她,卻又忍不住一點點用力。

  上原梨香一直以為他不會向她求婚,但她錯了。

  萩原研二知道梨香討厭婚姻。他確實不打算碰觸上原梨香的逆鱗,但他會像吸水的海綿般一點點滲透進上原梨香的世界。霸占她,守著她,一輩子都不放開。

  上原梨香說對了一點,萩原研二想標記她。想在她身上打下他的記號,想讓她只為他綻放。

  這是被萩原研二藏在內心深處的、見不得光的陰暗想法,是人類原始欲望的一部分。

  鎖住我,或者被我鎖住。

  舌尖抵著光滑的皮膚,牙齒一點點用力,箍住上原梨香細腰的手也一點點收緊,把她壓向他的胸膛。

  上原梨香下意識縮緊肩膀,介於半夢半醒間的聲音少了幾分清冷,帶著一絲憨態的可愛:「研二,別鬧。」

  萩原研二吐出上原梨香的頸窩,在濕漉漉、印著淺淺牙印的皮膚上落下一吻:「好,不鬧。」

  他聲音輕柔蠱人:「再睡會吧。」

  在我懷裡,再睡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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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我只是讓你達成成就,不是讓你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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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起案件:雨夜黑車

第26章

  時針指向數字9,上原梨香才從床上爬起來。薄被從肩膀滑下,露出她光潔的背。

  萩原研二從身後摟住上原梨香,熱量順著緊貼的肌膚傳遞向懷裡的女人:「餓嗎,我定了外送。」

  上原梨香皺眉:「你身上的口紅還沒洗,別蹭到我裙子上。」

  「真過分,」萩原研二低笑幾聲,把上原梨香抱到大腿上,「明明是梨香在我身上亂畫畫。而且已經來不及了,口紅已經蹭上去了。」

  萩原研二用鼻尖蹭著上原梨香的肩膀:「要一起洗澡嗎?」

  上原梨香推開萩原研二,起身開始換衣服:「不要。」

  「真絕情。」

  上原梨香沒有去管萩原研二,她換上干淨的長裙,下樓拐進洗漱間准備刷牙。鏡面倒映出上原梨香姣好的面容,她撩起頭發,頸窩處昨晚被咬的牙印還沒完全消散。

  萩原研二也擠進洗漱間,他沒穿上衣,裸著半截身子站在上原梨香身後。

  上原梨香順著鏡面斜撇向身後,視線順著萩原研二的肌肉線條一寸寸爬過,充滿力量的手臂、結實的胸、極具爆發力的腹。不愧是被她選中的男人,身材確實是一等一的好。

  潔白的洗漱台是長方形,預留了堆放東西的空間。上原梨香轉身坐到洗漱台邊緣,衝萩原研二勾手指。

  她笑著,明艷的眼睛蕩開別樣情緒,漩渦般吸引著面前的男人。

  萩原研二上前兩步,隨即被上原梨香摟住脖子強迫他躬下.身子。能輕松單手抱起女人的手臂撐在上原梨香身子兩側,唇瓣相觸的一瞬間,萩原研二反守為攻,主動壓過去,一步步侵略上原梨香口腔內的世界。

  呼吸逐漸凌亂,上原梨香一把推開萩原研二。她用手背擦掉嘴邊的濕潤,大口呼吸。

  「我餓了,早餐是什麼?」

  「我買了面包和關東煮,看梨香想吃哪個。」

  「都可以。」

  上原梨香走出房間在沙發上坐下。她接過萩原研二遞過來的食物咬了一口,歪頭露出頸窩處的牙印:「不過研二,你居然敢咬我。」

  萩原研二彎起眉眼,像只偷吃葡萄的狐狸:「我讓梨香咬回來?」

  上原梨香哼笑一聲:「你想得美。」

  萩原研二笑笑,湊過去彎腰打算再討要一個吻,卻被上原梨香用手指抵住唇。上原梨香笑著挑眉:「獎勵到此為止,不要得寸進尺。」

  不顧面前男人哀怨的眼神,上原梨香扭過頭開始吃早餐。

  萩原研二坐回原位:「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窩在沙發裡看你收拾房間。」

  萩原研二單手托腮,笑得無奈:「梨香真會使喚人。」

  上原梨香咽下手裡最後一口披薩,紅舌舔過黏著油的指腹,她歪頭看向萩原研二:「可是做得好的話,會有獎勵。」

  「這次的獎勵會是奶油小蛋糕嗎。」

  上原梨香擦干淨嘴站起身:「不可以貪心。」

  萩原研二也站起身開始收拾殘局:「知道啦~」

  上原梨香盯著萩原研二看了會,用手指輕輕摩挲他的臉:「嘴上說著知道了,但你看向我的眼神可不是這麼說的。」

  萩原研二握住上原梨香的手,手指扣進她的指縫。他笑道:「我的眼神是怎麼說的。」

  「你的眼神在說……」

  萩原研二掛著笑,眼睛一眨不眨鎖定向上原梨香。她像只被盤旋低空的鷹盯上的兔子。

  上原梨香笑了,她上前半步親吻萩原研二嘴角:「吃掉我。」

  察覺到萩原研二驟然收緊的肌肉,上原梨香用食指抵住他的胸口,阻止他試圖靠近的腳步:「去打掃吧。」

  萩原研二盯著上原梨香,眼神幽暗。好半天,他才長嘆一口氣:「我去打掃了。」

  萩原研二收拾完所有房間已經是下午,離晚飯還有一段時間,但肚子咕咕響了好幾次。他洗干淨手回到閣樓,上原梨香正趴在窗邊往毛利偵探事務所的方向眺望。

  「梨香,我收拾好了哦。」

  「嗯,」上原梨香站起身,「走吧,我們出去吃晚飯。」

  「去哪吃?」

  上原梨香朝偵探事務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波洛咖啡廳,我剛剛看到江戶川進去了。」

  「我們直接這麼去,沒關系嗎?」

  「反正江戶川也不知道我住哪,就說是下班路過好了,這裡離警視廳蠻近的。」

  .

  波洛咖啡廳的門鈴搖響,上原梨香在門口環視一圈,主動走到毛利蘭面前:「是你呀,昨天報案的高中生。」

  她淺淺一笑:「久仰毛利先生大名,昨天終於得以一見。我記得你是毛利先生的女兒,請問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坐嗎。」

  得到應許,上原梨香拉著萩原研二在毛利蘭對面坐下。和毛利蘭並排的還有一個帶著發卡的女高中生,她亮起眼睛,用手肘戳了戳毛利蘭:「小蘭你看,對面那個帥哥好優質。」

  「園子,」毛利蘭皺眉笑得無奈,她小聲和鈴木園子耳語,「不要這樣,太失禮了。」

  鈴木園子用手擋住嘴,眼睛卻一直往萩原研二身上瞟:「有什麼關系嘛,我只是看看。」

  兩人的耳語被上原梨香聽得清清楚楚,她笑著衝萩原研二挑眉,點單後把菜譜交給年輕的女店員。對面的短發女孩和毛利蘭耳語一番後開始向他們兩人搭話,熱情主動地開始作自我介紹,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鈴木園子雙手捧臉:「你們都是東大畢業的嗎,好厲害。冒昧問一下,你們是情侶嗎?」

  上原梨香接過店員端來的果汁,用吸管攪動裡面的橙色液體:「不是,我們是已經分手三年的前情侶。」

  鈴木園子豪爽道:「這麼說,我有機會嘍。」

  上原梨香笑眯眯點頭:「沒錯。」

  埋頭吃面的萩原研二皺眉苦笑:「喂喂梨香。」

  隨即,他湊到上原梨香耳側輕聲道:「你在我胸口寫的名字沒擦掉呢。居然就急匆匆說出要把我推出去的話。」

  上原梨香目不斜視道:「我沒寫字,我只畫了小花和笑臉。今早洗漱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擦掉,白襯衣洗不干淨我可不管。」

  萩原研二淺笑幾聲,眼底暈開光:「是嗎,我以為那是梨香的標記。就像印章一樣,是獨屬於梨香的意思。」

  「你想得美。」

  兩人互咬耳朵的小動作讓對面鈴木園子再次捧臉。上一秒還信誓旦旦說著「我有機會」的女高中生突然化身CP黨,眼睛裡亮起小星星,扭著身子滿臉八卦:「兩位打算什麼時候復合呀~」

  上原梨香故意做出煩惱的樣子,拖長語調:「復合嗎——好苦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不要總聊我啦,」上原梨香笑著歪頭,視線落在江戶川柯南身上,「毛利小姐,說來唐突,其實我是毛利先生的粉絲,可以了解一些你父親的事嗎。」

  視線突然撞上,江戶川柯南反應極快,立馬低頭啃咬吸管,假裝在喝果汁。上原梨香笑笑,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

  她臉上掛著淺笑,安靜地聽毛利蘭講述毛利小五郎的事,不時插幾句話:「誒?你父親每次都會先裝糊塗,再狠狠指認犯人嗎。好厲害,一定是為了讓真凶放松警惕,不愧是毛利先生。」

  毛利蘭笑著搖頭:「才不是呢。我也搞不懂我老爸為什麼要這樣做,明明可以直接指認犯人,干嗎非要先裝傻。」

  江戶川柯南把被喝空的杯子放回桌子上:「因、因為毛利叔叔說他覺得這樣比較帥!」

  他拽住毛利蘭的胳膊:「小蘭姐姐,我們回去吧,我要做作業了。」

  毛利蘭疑惑皺眉:「奇怪,柯南你今天怎麼這麼積極,以前明明要被催著才肯翻出作業本。」

  「今天的課程超級有趣,所以想快點完成。」

  「可是蛋糕還沒吃完,不然你先上樓,我吃完就來找你。」

  江戶川柯南拽著毛利蘭的胳膊開始撒嬌耍賴:「不嘛不嘛,我們一起回去。」

  上原梨香睨江戶川柯南一眼,衝毛利蘭淡淡道:「太寵男孩子可不太好,長大了會變成自我的男生。獨立性必須得從小培養,再大就來不及了。」

  上原梨香一句話成功截斷江戶川柯南的退路。

  毛利蘭已經被上原梨香說服,不可能帶著江戶川柯南離開。他現在只有兩個選擇,要麼自己走,要麼留下來。

  江戶川柯南氣呼呼瞪上原梨香一眼,挽著胳膊終於安靜下來。上原梨香衝他挑眉,勾起嘴角笑得挑釁:「毛利先生進行沉睡推理時,這孩子都會在場嗎?」

  毛利蘭點頭:「沒錯。這孩子很聰明,經常能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提醒我爸爸,簡直就像個小偵探。」

  江戶川柯南立即撓著後腦勺補充道:「這些都是我在電視上看到的。」

  萩原研二也主動加入話題:「毛利先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沉睡推理狀況的。」

  毛利蘭:「差不多就是這個孩子出現的時候。」

  「出現?」上原梨香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這是什麼意思。」

  鈴木園子接話道:「這小鬼是一個多月前被小蘭撿到的。她跟男朋友去游樂園約會,結果那個混蛋丟下小蘭跑了。小蘭就是在那天撿到的柯南。」

  上原梨香張嘴吃下萩原研二喂到她嘴邊的蛋糕,才皺眉露出個擔憂的表情:「工藤居然在約會當天丟下你跑了,事後有給你一個合理的理由嗎?這要是發生在我身上,他絕對已經恢復單身了。」

  毛利蘭耳尖泛紅,她把長發捋到耳後:「沒有啦,我們沒有在交往。」

  上原梨香挑眉,不打算在毛利蘭的感情問題上多糾結:「最近一個月都沒聽到工藤新一的消息,他還好嗎。」

  換作以前,事關工藤新一的小道消息就像雨點般密集。上原梨香每次上班都能聽到同事們談論,說這位高中生偵探今天又破了什麼案子,昨天又是如何帥氣地抓住凶手。

  刑事部的同事們——特別是職業警察,他們對工藤新一的才能贊不絕口,期待著新一的成長。不過贊賞歸贊賞,這一點不妨礙他們在聽到「日本警察救世主」的稱號時露出惡鬼吃人的可怕表情。

  工藤新一突然沒了消息,刑事部的警察們擔心過一陣子,私底下都在討論是不是出了事。但礙於沒人報案,他們也不好擅自展開深入調查,只能不了了之。

  毛利蘭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她低頭露出個落寞的表情。

  反倒是鈴木園子,她攥緊拳頭,咬牙切齒道:「工藤新一這個混蛋,電話不接,短信不回,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都不知道我們小蘭有多擔心他。」

  上原梨香皺眉:「這個孩子就是在工藤新一跑掉那天出現的?」

  毛利蘭點頭:「嗯,確實是這樣。」

  回答完這個問題,毛利蘭愣住,臉上漸漸失了笑。她面帶茫然,轉頭死死盯著旁邊低頭扒飯的江戶川。

  江戶川柯南縮了縮脖子,掛起純真的笑:「怎麼了嗎,小蘭姐姐。」

  毛利蘭沒說話,盯向江戶川的眸子卻一點點變暗。幾秒後,她才重新擠出個笑,緩緩搖頭:「沒什麼。」

  上原梨香單手托腮,手指在桌面輕輕敲打。江戶川柯南果然藏著事,而且大概率是和工藤新一有關的事。毛利蘭應該是察覺到了某些異常,她得找個契機向毛利蘭詢問,說不定能得到有用的信息。

  但不能是現在,毛利蘭需要一點時間梳理情緒,她現在冒然詢問會有些殘忍。

  幾人間一時陷入沉默,察覺到氣氛變化的鈴木園子放下叉子,擔憂地看向毛利蘭。萩原研二也放下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打算調節下氣氛。但他才只來得及發出第一個音節,手機提示音驟然響起,是上原梨香為警視廳同事特別設置的音效。

  上原梨香從包裡掏出手機打開,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萩原研二:「工作?」

  「不是,是成瀨光。」

  手機又震了一次,上原梨香接收到第二條訊息。

  上原梨香繼續道:「他說明天打算請二系的人吃飯,想邀請我一同前往。」

  「梨香打算去嗎?」

  「不去。」

  「那明晚我們去看電——」

  「抱歉研二,」上原梨香打斷萩原研二的話,向他展示她收到的第二條訊息,「刑事部緊急召集1-3系全體警員和所有檢視官,可能發生大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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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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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前方高能預警! 2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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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階梯狀的會議廳坐滿了人,除了新調任到三系的佐藤美和子以及檢視官上原梨香,全場黑壓壓一片全是男人。

  房間裡充斥著奇怪的氣息,上原梨香也說不清會議室裡是什麼味道,汗水、香煙或者說男性特有的荷爾蒙氣息。她皺了下鼻子,徑直坐進第二排的位置。

  主持會議的人是搜查一課的管理官松本清長,他打開幻燈片,面覆冰霜:「前天我們接到報案,米花市三町目發現一起命案,受害人是一名女性。經過司法解剖,受害人死於器官衰竭。」

  他用遙控把幻燈片切換到下一頁:「特意把大家召集過來,是因為我們注意到這次的案件和兩個月前、半年前的案件手法相似,這極有可能是一起連環殺人案。」

  松本清長介紹案情時,包括上原梨香在內的六位檢視官和各系負責人都收到了紙質版的案件報告。

  三起命案,三份報告,厚厚一沓文件疊起來差不多有指節高。

  上原梨香一頁頁翻過資料,皺眉。

  受害人是女性,凶器是四指寬的日式菜刀,凌亂的傷口帶著泄憤的成分,凶手對受害人懷有恨意。從現場和掙扎痕跡判斷,凶手應該是男性。

  三起命案都是如此。

  松本清長調出一張畫著三個紅圈地圖:「這是案發地點,都集中在米花市,犯人極有可能是米花市的人。目暮,你起來說明下情況。」

  「是!」目暮十三握著一沓資料站起身,「我們昨天走訪了三位受害人的親屬,目前為止,我們並未發現受害人之間存在社會關系上的交集。」

  也就是說,三位受害人很可能互不認識。

  話音剛落,全場嘩然。就連上原梨香也忍不住瞪大眼睛,一副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樣子。

  報警電話是前天打的,解剖結果是昨天出來的,連環殺人的性質是今天確定的,人際關系排查是晚上完成的。

  目暮警官你是背著其他人悄悄進化了嗎?

  目暮十三繼續道:「但不排除家人不知道的情況,後續我們會繼續深入調查。另外,我們從第三位受害人鄰居那裡得到一條消息。」

  「受害人遇害前一個月,這位鄰居曾見到受害人被一輛陌生的黑色四座車送回來。之後那輛黑車多次出現在受害人家附近,但沒有人上下車,對方在受害人住所附近停靠片刻,什麼都沒做就離開了。」

  但可惜這位鄰居是位患有老花眼的年邁婦人。她不認識車型,也看不清車牌,只知道是輛黑色私家車。

  上原梨香一目十行地掃過手上的資料,大腦開始飛速運轉。受害人曾從黑車上走下來,證明車上很可能有她認識的人,極有可能是熟人犯案。

  松本清長道:「我們不確定犯人是否還會連續作案,所以需要各位打起百倍精神,盡快捉拿凶手。」

  「接下來1至3系相互配合,3系負責收集信息,2重新走訪三起事件的案發現場,1系負責支援。」松本清長頓了下,補充道,「這期間要是接到毛利老弟打來的電話,目暮你還是以那邊的工作為主。」

  篤定的語氣,似乎已經默認毛利小五郎一家一定會在這期間打電話報案。

  「還有人有要補充的嗎,沒有的話就地解散。各位今晚回去好好研究案件資料,明天早上再開一次晨會。」

  「是!」

  會議解散時,警視廳外下起大雨。黑色雲層遮天蔽日,豆大的雨點連成線,模糊遠處的景。

  上原梨香單手抱著裝滿資料的牛皮紙,被大雨攔在警視廳大門口。涼意順著風鑽進領口,上原梨香徒然想起了小山悠的案子。

  聽諸伏景光說,檢察院打算以故意傷害致人死亡的罪名起訴小山悠。好歹不是故意殺人罪,只要在監獄裡好好表現,應該能爭取到不錯的減刑。

  上原梨香探出手,雨水迅速積滿掌心。她皺眉,思考著要不要給萩原研二打電話——他被上級喊走了。

  同樣是機動隊管理官,萩原研二就是比松田陣平更受上級喜歡。畢竟沒有人願意被自己下屬的惡人顏震懾住,這在警視廳是一件很丟臉的事。

  冷風吹過,上原梨香拉緊領口,正考慮著退回警視廳大樓,一輛黑色四座私家車緩緩停在他面前。副駕駛的車窗被搖下來,駕駛座的陌生男子笑著衝上原梨香打招呼:「警官,我送你一程?」

  男人黑發黑瞳,一身西裝,看上去溫文儒雅。

  上原梨香盯著男人看了會,拉開車門:「謝謝,你也是剛下班嗎?」

  男人微笑著啟動車輛:「不,我不是警察,只是來辦事的。警官你住在哪裡?」

  上原梨香驟然意識到一件事,她稍作思考,報出了松田陣平的住址。

  黑車在雨裡穿梭,上原梨香點開天氣預報軟件開始往前翻。一個月前,黑色私家車首次被目擊到的日子,也是大雨天。

  一個新的猜想在上原梨香腦子裡逐漸成形。

  大雨天,沒帶傘但趕著回家的女人站在路邊張望,家人朋友都無法抽身接人。這時,一輛黑色私家車緩緩停在她身邊……

  手機自動熄屏,漆黑的屏幕倒映出她淡漠的臉。

  不是熟人犯案。

  受害人只是恰巧在一場大雨裡被凶手選中。

  上原梨香瞄了一眼駕駛座上的男人,開始編輯短信。

  To陣平:「我在去你家的路上。」

  短信剛發過去,松田陣平的回復立馬彈了過來:「?」

  他好像什麼都沒說,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半分鐘後,第二條信息彈出來:「我到門口了,你在哪。」

  上原梨香沒有回復,她收起手機看向前方。

  車子緩緩駛進小巷,十幾層樓高的公寓大廈燈火錯落。松田陣平打著傘等在雨幕裡,不時向路口兩邊張望。

  黑色私家車逐漸降速,松田陣平立馬伸長脖子,試圖隔著深棕色車窗向裡面張望。

  「警官,」駕駛座的男人掛起手剎,「可以知道你的聯系方式嗎。」

  上原梨香拉開車門,她看了眼大步向自己走來的松田陣平,笑著衝男人搖頭:「如果是公事,先生你可以打警視廳的電話。如果是私事……抱歉,我男朋友來接我了。」

  說完她就下了車。

  車門被關上,松田陣平撐著傘站在上原梨香面前。他挑眉:「男朋友?」

  「只是為了防止被搭訕。」

  「那你還坐他的車。」

  「沒辦法,研二沒空送我。外面太冷,我沒穿夠衣服,想快點去溫暖的地方待著。搜查一課煙味太重,檢視官辦公室又有我看不順眼的人,不想回去。」

  松田陣平冷哼一聲,脫下外衣罩在上原梨香肩上:「下次直接打給我。」

  外衣內側殘留著男人滾燙的體溫,獨屬於松田陣平的氣息將上原梨香牢牢包裹,她拉緊外套,衝被凍得發紅的指尖哈氣:「陣平你不生氣了?」

  身側男人行走的步伐頓了頓,他扭過頭,沉默了好一會才悶悶出聲:「我不喜歡那種口味的蛋糕,下次換一種。」

  「嗯,」上原梨香點頭,「下次生氣,我用金槍魚壽司哄你,怎麼樣。」

  松田陣平驀地沉下臉露出個凶惡的表情,虎視眈眈地看著上原梨香:「你還想有下次?」

  「陣平不想有下次嗎?那我以後都不哄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嘖,你這個女人還真是一如既往地沒良心,」松田陣平又氣又無奈,他帶著上原梨香走進電梯廂:「會來我這裡也只是因為不想暴露自己的住址吧。」

  「不愧是陣平,真了解我。」

  電梯停靠在十八樓,松田陣平率先走出電梯:「那上次說的事呢,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上原梨香明知故問:「什麼事?」

  「當然是和我交往。」

  「你什麼時候說過這種事。」

  「少裝蒜。」

  松田陣平帶著上原梨香進入房間,從空調機裡吹出來的暖風打在上原梨香臉上,她的臉蛋變得紅撲撲的。

  松田陣平繼續道:「我看你也不是很想和萩復合的樣子。不如和我交往,搬過來住的話,以後上班還能省下不少時間。」

  松田陣平不知道上原梨香已經搬離了杯戶市的家。他上前半步,彎下腰。深海般的眸子清晰倒映出上原梨香的模樣,藏著萬千星光:「怎麼樣,和我交往吧,我會好好對你的。」

  上原梨香微笑沉默。

  松田陣平順手反鎖房門:「這次別再想用不喜歡我這種話糊弄過去。」

  他深藍色的眸子在光纖下像一顆璀璨閃耀的寶石,亦如他人,神采奕奕。手機鈴聲適時響起,上原梨香看過來電名稱後笑著歪頭:「哎呀,研二打電話過來了。」

  「……」

  電話被接通,萩原研二半是撒嬌的聲音從聽筒傳來:「梨香已經回去了嗎,這麼大的雨,我還以為你會等我。」

  「我太冷了,所以就搭順風車先回去了。」

  萩原研二笑笑:「你肯定沒回家吧,現在在哪,我去接你。」

  「我在——」

  上原梨香才只來得及吐出一個音,手機突然被抽走。松田陣平握住她的手機,也不知道是在氣上原梨香沒良心,還是氣打電話過來影響他正事的萩原研二。

  松田陣平咬著牙,一字一句:「不用,我晚上會送梨香回去的。」

  萩原研二:「誒?等——」

  電話被掛斷,松田陣平攥著上原梨香的手機,沉著臉向她步步逼近。直至和上原梨香只隔著一個巴掌的距離,他才停下腳步。

  這個距離,上原梨香絕對不可能再有機會逃走。

  上原梨香站在原地沒有動,她笑得風輕雲淡,平靜地注視著松田陣平眼底翻湧的暗色。

  「陣平,研二一定沒告訴過你吧,我的交往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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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會在晚上11點更新,後天開始照舊中午12點更新。

  作為更新時間異常的補償,這章給大家評論區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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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暖黃色的燈光從頭頂打下,上原梨香裹緊松田陣平的外套,微笑著仰頭看向他。她的眼睛像夏季晌午的湖,粼粼波光下是清澈的藍。松田陣平搭乘一葉孤舟,迷失在湖中央。

  她總是用這樣的眼光看向松田陣平,沉默不語,一雙眼卻好似無聲述說著動人的情話。

  松田陣平滾動喉結,下意識仰頭,拉開和上原梨香対視的距離。他就是被這雙動人的眼睛誘騙著步步靠近,再無逃脫的可能。

  真是個愛說謊的壞女人。

  連眼睛都這麼會騙人。

  松田陣平調整過呼吸,才緩緩開口:「你的交往原則是什麼?」

  上原梨香今天化了淡妝,她露齒輕笑,紅唇明艷動人:「陣平,如果感情順利,你打算和我結婚嗎?」

  明明只是一句簡單的詢問,卻好似煙花在松田陣平耳邊炸開。他縮了縮瞳孔,停頓兩秒才認真答道:「如果感情順利,是有結婚的打算。」

  上原梨香沒有立刻接話,她笑著歪頭,似乎在期待松田陣平補充回答。

  松田陣平深吸一口氣,短暫地挪開視線:「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待我的,但我確實有結婚的打算。現在我也不敢給你什麼承諾,但我會珍惜你的。感情順利的話,我確實計劃和你結婚。」

  長長一段話,開頭藏著不易察覺的停頓和緊張。但隨著頭腦迅速冷靜,松田陣平深沉的嗓音逐漸趨於平穩,他也重新凝視向上原梨香。

  他一眨不眨盯著上原梨香,字字千鈞:「我原本打算在警視廳附近買房。如果你念家,我也可以選在米花市和杯戶市的交界處附近。我不是獨.裁專斷的男人,一切都可以商量。」

  上原梨香主動上前半步,和松田陣平間的距離親昵似熱戀中的情人。她問:「那孩子呢,你的人生規劃裡,有要孩子的打算嗎?」

  孩子?

  松田陣平繃緊下顎線,喉結又滾了一個來回:「我……」

  他耳尖泛紅,用微微發顫的聲音答道:「有。」

  和梨香的孩子。

  面前女人的臉和幻想重疊。一個寒冷的深秋,上原梨香披著他的外套說冷,被他籠進懷。他們身後,小小的、只過膝蓋的小豆丁拎著蛋糕蹦蹦跳跳。

  松田陣平的眸子變得柔軟,像藍鑽融化在春風裡。以前他從未幻想過這麼遙遠的事,但此刻卻開始隱隱期待起來——他和梨香的孩子。

  他一定會是個好丈夫、好父親。

  上原梨香的輕笑聲打破幻境,她抬手捧住松田陣平的臉,拇指指腹在他干淨的臉上緩緩摩挲:「這就是我拒絕你的理由。」

  松田陣平愣住,大腦被急轉直下的突變撞得一片空白:「什麼?」

  「陣平,我是不婚主義者,也不想為任何人生孩子,」上原梨香蔚藍色的眼眸被松田陣平牢牢占據,她含情脈脈,眼底卻泛起涼意,「我們在愛情觀上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所以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不等松田陣平回答,上原梨香繼續道:「這可不是『你愛古典,我聽流行』這種可以相互遷就的矛盾,我們注定不可能長久走下去。」

  「你……」

  松田陣平頓住呼吸,腦子亂作一團。他確實是個偏傳統的男性,比起丁克一族或不婚主義,他更向往家庭。

  上原梨香退後兩步拉開和松田陣平間的距離,她再次拉動肩上的外套,把自己牢牢裹緊:「你能接受不結婚只戀愛嗎,能接受永遠沒有自己的孩子嗎。」

  「一年半載可能還行,但要是十年八年,甚至一輩子,你還能接受嗎。」

  「我……」

  松田陣平無法回答。這是他第一次被問願不願意和喜歡的人一輩子處於交往狀態,不結婚也不生孩子。

  如果是在松田陣平動心前問,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回答不願意。但現在他遲疑了。松田陣平盯著面前女人的臉,忍不住在心底拷問自己:対家庭的向往和対梨香的喜歡,到底哪一項更重。

  上原梨香沒有管松田陣平,她走到沙發邊坐下:「陣平我渴了。」

  松田陣平為上原梨香倒了杯水,也走到沙發邊坐下。他弓著腰顯得有些六神無主,眼底閃動著茫然。

  松田陣平不想說謊,更不想丟出不負責任的回答。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但在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前,他必須想自己想清楚。

  一旦做出選擇,松田陣平絕対不會後悔。他會承擔起自己做出的選擇相対應的責任。

  溫暖的房間歸於平靜,只剩下鐘表走動的聲音。上原梨香單手托腮沉默片刻,率先打破寧靜:「飯店那天我確實說謊了。」

  「什麼?」

  松田陣平扭頭,撞上上原梨香笑意盈盈的視線。

  她道:「陣平,我喜歡你,也很享受被你關心照顧的感覺。但理智告訴我,我們不該在一起,不同的婚姻愛情觀會給我們帶來麻煩。」

  一句喜歡點燃了松田陣平的希望,但一盆冷水緊隨其後,把松田陣平剛回溫的心重新澆了個底朝天。

  「不過如果你能接受我的交往原則並遵守,我們也不是不可以在一起。」上原梨香笑笑,隨手把肩上的外套丟在沙發上,隨後站起身:「聽好了,我的交往原則。」

  「互相尊重;互相忠誠;互不干涉個人生活;如果一方感情變卦則直接說明,互不糾纏。」

  松田陣平沉默片刻,回答:「這些不都是交往中最基本的事嗎,我當然可以做到並遵守。」

  「是嗎,」上原梨香笑著站到松田陣平面前,「可我覺得,你是那種被我以不想結婚為由分手後,會跑來糾纏的人。」

  她把手插進松田陣平卷發,白皙的手指在烏發間游走:「我蠻喜歡你的,不如我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不和我提結婚,在我們雙方任一方膩味前,我可以一直和你交往。」

  卷發被上原梨香繞在指尖玩耍,頭皮偶爾傳來被拉扯的感覺,不疼,反而曖昧至極。

  上原梨香繼續道:「研二的事你可以放心,只要脫離單身,我會立刻和其他男性撇清關系。當然,這一點対你也一樣。如果我沒有和你交往而是選擇了其他人,我也會立刻和你拉開距離。」

  「要是沒有安全感,我可以額外准許你檢查我的手機。但必須是當著我的面檢查,不可以偷偷翻。」

  她扶著松田陣平的肩膀,把小腿搭在松田陣平腿兩側的空位處,隨即整個人騎到沙發上:「願意嗎?遵守我的規則,做我男朋友。」

  !!

  松田陣平愣住,他仰頭看向快要騎到自己身上的女人,瞳孔顫動。

  上原梨香壓低身子,一寸寸向松田陣平靠近,一雙含情眼倒映出他的慌亂的模樣。鼻尖的距離被拉近,呼吸糾纏,松田陣平卻嗡的一聲大腦陷入空白。

  喜歡的女人此刻正騎在他身上,挑著他的下巴一點點壓過來。

  思緒是在玻璃房裡亂撞的飛鳥,松田陣平繃緊每一寸肌肉,搭在沙發上的手指一點點收緊。他瞪大眼睛直愣愣看著向他壓來的女人,甚至忘記呼吸。

  上原梨香清冷的聲線染上桃色,曖昧不清:「不願意的話,你可以推開我。願意,就接受我的親吻。」

  她故意放慢動作,把靠近的過程無限延長。

  松田陣平沒有動,任由上原梨香把他壓倒在沙發上,喉結滾動。猶豫、抗拒,卻又隱隱期待。血脈翻湧,注意力全部彙集在上原梨香臉上。松田陣平和上原梨香対視著,被她的含情眼攪亂思緒。

  上原梨香像只狡猾的狐狸,一點點靠近。松田陣平能透過她的眼睛看清自己臉上的錯愕,和那副蠢到家的表情。紅唇離他那麼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外面還在下雨,空調已經吹散上原梨香身上的冷氣,也吹熱松田陣平的體溫。

  注意力被面前的女人徹底霸占,她的呼吸,她的體溫,空氣裡潮濕味道下淡淡的香。是洗發水的味道嗎,或者是沐浴露。

  身體在沸騰,欲望在叫囂。

  靠近一點,再近一點。

  松田陣平胸口撐著女人纖細的手,她低頭,垂落的烏發掃過松田陣平下顎。被發梢掃過的地方卷起細微的酥癢,松田陣平卻瞬間繃緊身體,喘息沉重。

  上原梨香閉上眼,紅唇即將在松田陣平嘴唇上蓋章。松田陣平也閉上眼,暗暗期待即將到來的吻。心跳得好快,快要衝破喉嚨,耳膜也咚咚作響。今晚可以把梨香留下來過夜嗎,或者送她回家。

  身體用力繃緊,心卻軟得不像話。

  然而期待的吻遲遲沒有落下。

  松田陣平睜開眼,發現上原梨香早已睜開眼。她重新拉開和他的距離,面色凝重。

  松田陣平心裡咯噔一下:「你……」是反悔了嗎,還是決定拒絕他嗎。

  上原梨香利落地從沙發上爬起來,理好皺成一團的裙子下擺,拎起包扭頭就走:「抱歉了陣平,突然有事,明天見。」

  她不給松田陣平任何反應時間,頭也不回地走了。

  關門聲響起,松田陣平從沙發上坐起身,瞪成圓的眼睛寫滿錯愕。

  ?

  你就這麼走了!?

  憤怒的情緒延遲足足三秒才搶占智商高地,松田陣平捂住漲紅的臉,咬牙切齒。

  上原梨香!

  你最好現在立刻、馬上給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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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我遲到了(滑跪)!!

  老規矩,遲到了評論區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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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上原梨香一點點壓向松田陣平,她以為松田陣平會推開她。但意料之外,他沒有這麼做。

  松田陣平對她的喜歡程度,比她以為的還要深。

  手掌底下的胸膛一點點變燙,男人輕微顫動的薄唇近在咫尺。上原梨香壓著松田陣平,反而升起退怯之心。會突然吻他,是她一時興起的衝動。多巴胺作祟,感性在某個瞬間蓋過理智。

  上原梨香暗笑自己愚蠢,不該陷進感情漩渦。但僅這次,她願意順應最原始的衝動,親吻喜歡之人。若松田陣平沒有推開她,她願意放下理性思考,和他在一起。

  鼻尖的距離一點點縮短,上原梨香故意把溫熱的呼吸緩緩吐在松田陣平臉上。她闔著眼准備落下一吻,腦內驟然響起系統提示音。

  [達成成就【首次·家裡進賊】,獲得20點成就點。]

  ……?

  你剛剛說我達成了什麼成就?

  上原梨香頓住親吻的動作,腦子飛速運轉。

  【成就系統】裡的成就基本都是圍繞人生展開,比如【考上一流名校】、【第一次戀愛】、【積蓄達1億日元】等。

  七年時間,上原梨香把能刷的成就全部刷了個遍。但有些成就她實在刷不了,也不想刷。比如她剛剛達成的【家裡進賊】,還有諸如【食物中毒100次】、【成為孤兒】、【喪夫寡婦】等一看就充滿惡意的人生成就。

  可是就在剛剛,她達成了被動成就【家裡進賊】。

  是哪個家,自己買的新屋還是媽媽家。

  理智回籠,上原梨香翻身從松田陣平身上爬下來轉身就走。

  她大步衝進電梯,同時撥通媽媽的電話。轎廂內信號不穩,上原夫人的聲音混雜著淡淡的電流聲:「梨香,怎麼這個時候突然給我打電話。」

  「媽你現在在哪?」

  「我在超市購物,怎麼了嗎?」

  「媽媽你先別回家,我現在和研二一起趕過去。」

  米花市的房子目前沒有擺放任何貴重物品,遭賊也無所謂。對上原梨香而言,媽媽比什麼都重要。

  「誒?」電話那頭傳來上原夫人的驚嘆聲,和錯重點的小聲感慨,「這麼晚帶男人回家嗎,你們是不是和好了。」

  上原梨香皺眉低聲抗議:「媽!」

  「知道了,那你和研二來超市接我。」

  樓外的世界被籠罩在夜色中,接到電話趕來接人的深灰色輕跑穿梭在雨裡。副駕載著上原梨香,萩原研二不敢飆車,但他還是在她的催促聲中不斷提速,踩足馬力衝向杯戶市上原家附近的超市。

  「媽媽!」

  車還沒徹底停穩,上原梨香已經跳下車。

  披著長發的女人臉上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她憂心忡忡地拉住上原梨香:「梨香你這是發生了什麼事,突然風風火火的。」

  萩原研二停好車也跟著走下來,他笑著衝上原夫人打招呼,動作自然地接過她手裡的購物袋:「伯母好~」

  「研二,你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不准我直接回家?」

  「沒什麼,」萩原研二笑笑,「梨香今天看了個案子,受害人家庭情況和她很像,之後就一直心神不寧的。她擔心伯母您,所以我們就來看您啦。」

  「都是我不好,一直說是她多想,才拖到現在。沒嚇到伯母您吧。」

  萩原研二知道真實原因——趕往杯戶市的路上,上原梨香直說了家裡進賊的結論。

  為什麼篤定家裡進賊?

  好奇,但萩原研二從不多問,甚至貼心地為梨香找好借口。

  車子緩緩停靠在上原家樓下,三層一戶建一片漆黑,萩原研二攔住准備下車的上原夫人:「伯母您先在車裡坐一會,我先進去看看。——不是,當然不是家裡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你看梨香擔心的樣子,這樣能讓她心安。」

  他轉身進屋,上原夫人則一副譴責的眼神看向上原梨香。

  「梨香,這麼好的男人——」

  上原梨香接話道:「——你怎麼忍心不給他一個家。媽,自從我加入警視廳,這句話你已經重復不下十遍了。」

  「我說過我不結婚,我也不想生孩子,更不想把個人生活葬送在照顧丈夫孩子裡。」

  上原夫人還想再說什麼,上原梨香卻出聲再次打斷她:「媽,你就當我是個壞女人。我只想享受戀愛的快感,不想承擔家庭的責任,我也承擔不起。」

  「梨香……」

  「那梨香快和我復合嘛,」萩原研二去而復返,他笑著為後座的上原夫人拉開車門,「只做男女朋友,把其他人全部淘汰出局。」

  「……」上原梨香不鹹不淡地睨萩原研二一眼,與他並肩走進上原家。

  三層一戶建燈火通明,細長的過道只有幾人走動的聲音。萩原研二彎腰衝上原梨香小聲耳語:「這邊沒發現異像,我們要不要回米花市的家看看。」

  「不了。那邊要是真進賊,我們現在趕回去也來不及。」

  上原梨香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冷靜,她嘆息一聲,「現在也不早了,研二今晚留下來過夜吧。」

  「好耶。」

  「睡客房,自己鋪被子。」

  「沒問題。」

  像是怕上原梨香突然反悔,萩原研二主動鑽進客房,輕車熟路地從櫥櫃裡翻出被子開始鋪床。上原梨香抱臂站在他身後,嘆息一聲,隨即離開。

  ·

  翌日一早,上原梨香換好西裝下樓時,萩原研二已經洗刷完畢。他像只大狗跟在上原夫人旁邊,又是端碗,又是幫煎雞蛋,殷勤得像是上原家的准女婿。

  「梨香你醒了,」萩原研二捏起切成小塊的烤面包塞進上原梨香嘴裡,「快坐下,早餐馬上就好。」

  沾了花生醬的面包被嚼碎時麥香溢滿口腔,上原梨香拖開椅子坐下:「研二你這個狡猾的狐狸,居然把我媽媽哄得這麼開心。」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巧妙地避開話題:「梨香,今天下班我們去買攝像頭吧,裝在家裡。」

  「我以為你會更想直接搬進我家,貼身保護我。」

  「我以為你不會同意。」

  「確實不太願意。」

  萩原研二輕笑幾聲,沒再說話。直到兩人用完餐,坐上駛向警視廳的車,他才再次開口:「梨香,我從警察宿舍搬出來怎麼樣。」

  上原梨香明知故問:「為什麼突然想搬出來,東京的房租可不便宜。」

  她翻出手機開始逛早間新聞,眼前卻不期然浮現另一個男人的身影。

  松田陣平居然到現在都沒有給她打過電話或者發短信,看樣子這次真的生氣了。想也是,昨晚她先是向他丟出了一連串爆炸性信息,然後又在關鍵時刻跑掉。松田陣平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這次估計真的哄不好了。

  既然哄不好那就不哄了。

  車子停穩在警視廳停車場,上原梨香收起手機,已經做好和被松田陣平拉黑並從此老死不相往來的准備。她解開安全帶,應下萩原研二的午飯用餐邀請,獨自進入刑事部辦公區域。

  剛踏進搜查一課,諸伏景光便沉著臉大步走來,往她手裡塞了份資料:「上原警官,第三位受害人衝口女士的孩子衝口真伊昨晚被殺害了。」

  接過資料的手猛顫一下,上原梨香瞪大眼睛:「被殺害了!?」

  「是的,」諸伏景光點頭,臉上盡是自責和哀慟之情,「我們誰都沒想到凶手會在殺害衝口女士的第三天再次找上門,所以完全沒派遣警力保護衝口女士的孩子。」

  「昨晚是1系受理的案子,這是現場資料,你快速過一遍,半個小時後1-3系刑警和所有檢視官要召開第二次案件會議。」

  上原梨香點頭:「我明白了。」

  她丟下包開始細細翻閱卷宗,重點查看現場照片和受害人傷口。衝口女士遇害身亡後,衝口家作為第一案發現場被暫時封鎖了。衝口先生只好帶著5歲的兒子衝口真伊暫時搬到單身的朋友家借住。

  昨晚朋友工作不在家,衝口先生心情煩悶睡不著,尋思著出門買包煙。待他抽完兩支煙回到家,迎接他的只有敞開的大門和尚留余溫的屍體。

  上原梨香把印有現場照的紙頁單獨抽出來和衝口女士做比對。

  衝口女士胸腹部身中數刀,刺創凌亂,傷口縱深大。反觀衝口真伊,身體無明顯外傷,反倒像是氰.化物中毒。

  她有兩點疑問:

  為什麼要特意選擇不同的方式殺害衝口真伊?

  為什麼要在兩天後才動手殺掉衝口真伊?

  思索間,沉著臉的松本清長出現:「1到3系,還有檢視官,開會。」

  「是。」

  上原梨香暫停思路,抱著資料跟隨大部隊進入會議室。她盯著走在前面的目暮十三,若有所思,不知道這次三系又查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會議開始,包括松本清長在內的所有人全部扭頭齊刷刷看向目暮十三。誰都沒有說話,但既懷疑又充滿期待的眼神似乎在說:你這老小子肯定已經完成社會關系排查了,別裝了,快說吧。

  神奇海螺目暮警官也不負眾望,站起身開始發言:「我們排查過周邊鄰居,昨晚衝口先生離開後,沒有人出入過他們暫住的朋友家。」

  「衝口先生和朋友都有確鑿的不在場證據。朋友是在超市工作,很多人都能為他作證。衝口先生則是買完煙後在便利店門口抽煙,收銀員能為他證明。」

  「松本警官,」諸伏景光光站起身,「我今早到衝口小弟弟遇害的現場看過,我認為凶手不是在昨晚下的手。他動手的時間應該更早,衝口小弟弟直到昨晚才掉進凶手的陷阱。」

  松本清長皺眉:「什麼意思?」

  諸伏景光道:「我在現場發現了一張糖衣。我問過孩子的父親和房子的主人,他們都沒有買過這種糖。」

  「我認為,凶手是在糖果裡添加了有毒物質並交給了衝口真伊。但真相到底是不是這樣,還須要等待法醫部進一步解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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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上原夫人(郁悶):可是研二真的很適合我家梨香嘛。

  媽媽大人目前是堅定地研二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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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成瀨光,」松本清長扭頭看向第二排角落,「你看過現場照片了吧,有什麼想法。」

  突然被點名,諸伏景光愣了下,連忙站起身:「從傷口判斷,凶手對三位受害女性懷有強烈的主觀惡意,所以傷口深且多。」

  松本清長點頭:「目暮。」

  目暮十三也站起身:「根據我們後續調查,三位受害人確實不存在社會關系交集。」

  話音落,全場再次陷入嘩然。在此之前,他們一直堅定地認為三位受害人肯定存在某種交集,只要排查出交叉點,就能縮小嫌疑人範圍。

  「目暮,我知道你排查能力強,但百密一疏,說不定是遺漏了什麼信息。」1系的負責人站起身,「松本警官,請讓我帶隊再排查一次。」

  目暮十三迅速沉下臉色,沒有說話。1系負責人是職業組的警官,也是因「日本警察救世主」和目暮十三發生衝突的警察。

  人不是機器,再優秀的警察也會有犯錯的時候。更何況目暮十三在刑警隊伍裡只能算中庸,會被記恨他的警察借機挑刺也是理所當然的。

  上原梨香緊挨著諸伏景光坐,她又重頭翻閱一遍三位受害人的遇害照片,主動站起身:「連環殺人案不一定非要找出共同的社交圈子。變態心理也是連環殺人常見的原因之一,就像當年的開膛手傑克。」

  松本清長皺眉:「上原你的看法是?」

  「犯人很可能患有人格障礙,他和受害人事先不認識。」

  話音落,全場再次嘩然。警視廳受理過不少連環殺人案,但凶手或多或少都對受害人懷有恨意。因人格障礙對陌生人痛下殺手,這種案件占比微乎其微。

  但人格障礙者犯案具有一大明顯特征——案情重大、後果嚴重、手段惡劣。

  目暮十三咒罵一句:「該死,凶手如果是反社會人格,一定很快就會有其他受害人。」

  「不,不是反社會人格。」

  上原梨香徐徐站起身,成為全場焦點:「反社會人格犯案更具衝動性,行為決策短或者突然發生。但本案的凶手更有耐心,應該是偏執型人格障礙。受害人身上一定存在某種讓凶手必須下手的共同特征。」

  「從目前獲得的信息判斷,三位女受害人都有一頭大波浪長發,其他的共同特征需要再排查。」

  松本清長思考片刻,點頭:「目暮,你負責……」

  不等他把話說完,目暮十三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目暮十三尷尬地看了眼來電,僵住:「是毛利老弟……」

  「……」

  松本清長表情微妙地把頭扭向另一邊,長嘆一聲:「算了。成瀨光,你負責帶隊調查三位受害人之間的共同特征。」

  目暮十三指向自己:「松本管理官,那我呢?」

  「你先想辦法從毛利那家伙的魔掌底下逃出來吧。」

  松本清長低頭小聲碎碎念:「一天兩通電話,最近東京命案率都變高了。」

  目暮十三瞪著豆豆眼,在眾人同情的目光中緩緩坐下。

  托毛利小五郎的「福」,三系被迫從本次連環殺人案中撤離。諸伏景光則接手成為整個案件的總指揮,負責向松本清長報告案件進度。

  本次司法解剖由其他檢視官負責,上原梨香處於一個相對比較空閑的情況。

  會議解散後,上原梨香端坐在辦公室剛優哉游哉地為自己沏上一杯紅茶,高木涉敲響辦公室的門。

  「上原警官,」他摸著後腦勺露出個有點傻氣的笑,「成瀨警官讓我問你,願不願意加入這次的行動隊伍。」

  上原梨香沉默兩秒,選擇拒絕。

  她對諸伏景光很感興趣,特別是他刻意磨去老繭的掌心,但也僅僅是感興趣。

  用餐邀請可以理解為首次合作後的客套,但松本清長已經往案子裡委派了兩名檢視官,諸伏景光完全沒有必要把她也拉進調查隊伍。而且比起這邊的案子,上原梨香更想跟著目暮十三行動,近距離觀察沉睡的名偵探和他身邊的江戶川柯南。

  得到回復,高木垂頭喪氣地離開。但不過半分鐘時間,諸伏景光便出現在檢視官辦公室門口。他微笑著用指節在玻璃門上叩響兩下:「上原警官,加入我們的行動小組吧。」

  上原梨香皺眉:「為什麼?」

  「我從同事那裡聽說了一些事,上原警官會因為性別的事被一些人非議。但我和上原警官合作過,我知道你的實力。」

  「這次案情重大,私底下也有不少人認為你的判斷是錯誤的。所以我想邀請你加入隊伍,成為破案主力之一,這樣也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上原梨香挑眉:「成瀨警官你果然是個細致溫柔的人。估計要不了多久,你就會遠超高木,成為最受交通課女警歡迎的刑警。」

  她仰頭喝干淨杯子裡殘留的茶渣:「但是抱歉,這次的案子我不想參與。」

  她還等著跟目暮警官去圍觀毛利小五郎斷案。

  諸伏景光面露遺憾,剛要張嘴說什麼,玻璃門撞在牆上發出咚的巨響。高木涉風風火火地衝進來:「不好了警官!!岩井晃太死在監獄裡了!!」

  「什麼!?」

  ·

  上原梨香趕到時,岩井晃太早已趴在地上沒了呼吸。

  岩井晃太的案情暫未開庭審理,檢察院還要幾天才會把人接走。數罪並罰,岩井晃太的罪名不會輕。日本雖然還保留著死刑制度,但形同虛設,已經十余年沒有人被處死。岩井晃太被逮捕歸案時,上原梨香還曾和高木感慨,說為什麼不能讓岩井晃太這個人渣提前變成一捧焦灰。

  結果今天,他突然毫無征兆地死在監獄裡。

  上原梨香看過監控,岩井晃太用餐半小時後突然開始掙扎。他掐著喉嚨栽倒在地上,蠕動、爬行,隨即死在冰涼的地板上。

  諸伏景光戴著白手套檢查岩井晃太屍體:「看上去很像中毒。」

  上原梨香扒開岩井晃太的眼皮:「瞳孔無明顯異常,他死前都做出過什麼反應,比如嘔吐、呼吸過快?」

  第一個發現岩井晃太異常的獄警搖頭:「都沒有。岩井晃太原本睡得好好的,突然就開始掙扎,渾身冒汗,不過幾分鐘就沒了呼吸。」

  上原梨香眉頭緊鎖:「渾身冒汗,不排除是五.氯.酚.鈉毒殺,但岩井晃太的屍體表現不符合任何我熟知的中毒現像。」

  高木涉問:「會不會是食物中毒。」

  「不可能,」獄警搶答道,「午飯是統一進餐,大家都吃了,其他人都沒事。」

  犯人在監獄裡暴斃,這已經夠他們喝一壺了。要真是食物中毒致死,從獄卒到典獄長全都會被警察廳按在地上錘成餅。

  另一名獄警道:「會不會是疾病,我記得岩井晃太生活習慣很糟糕,心髒也不太好,之前就差點因為突發疾病把做自己提前送走。」

  在場所有人齊刷刷扭頭看向唯一懂病理知識的上原梨香,期待她的解答。但上原梨香緩緩搖頭:「不排除是突發疾病。一些患者在病變危重階段會大量排汗,但他的體征表像不符合我擅長領域的疾病,我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諸伏景光捏著下巴若有所思:「這樣啊……」

  上原梨香站起身:「我的意見是送去司法解剖,我現在回去寫申請。」

  一個獄警補充道:「我們趕到的時候,岩井晃太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但他一直在小聲嘀咕,拼命向我們傳遞信息。」

  「他和你們說了什麼?」

  「聽不太清,但他說了『wu』這個音。」

  「wu?」

  上原梨香皺眉看向諸伏景光。就在剛剛,他臉色驟白,瞳孔也開始收縮顫動,顯然是知道什麼內情。

  她問:「成瀨警官,你知道什麼線索嗎?關於這個『wu』。」

  諸伏景光彈起身子,像只受到驚嚇的大貓。他笑笑:「不,沒什麼。」

  上原梨香若有所思,她眯起眼盯著諸伏景光:「那我去申請司法解剖了?」

  「嗯,去吧。」

  上原梨香站起身剛走出幾步,諸伏景光突然叫住她。諸伏景光面色沉重:「上原警官,今天的事希望你不要告訴任何人。」

  他掃視高木和獄警們一圈:「你們也一樣,務必守口如瓶。」

  「是。」

  制藥集團高管莫名其妙死在監獄裡,這可是頭條大新聞。要是被唯恐天下不亂的電視媒體知道,一定又會引起新一輪社會話題。

  上原梨香甚至都想好頭條標題了。

  #警察嚴刑逼供打死嫌犯

  #集團高管被警察虐待致死

  說不定還會衍生出奇怪的傳言,被有心之人大肆炫耀,編造警察惡行。

  在確切的解剖結果出來前,是該封鎖信息。

  上原梨香不敢耽誤,馬不停蹄趕回警視廳填寫申請。她拎起包准備趕往法院,卻被不速之客截停在過道。

  「請問是上原警官嗎,」一個長著奇怪眉毛的男人攔住上原梨香,「我是風見裕也,隸屬警視廳公安部,我想和你談談。」

  他把上原梨香拉到角落,低聲道:「請把你已經填寫好的司法解剖申請交給我們。」

  上原梨香皺眉。

  風見裕也繼續道:「放心,後續手續我們會處理好的。同時,我們希望由你作為主刀親自執行。」

  上原梨香沉下臉色:「為什麼?」

  上原梨香在考入警校前,曾在法醫部干過一段日子。但警察是不被允許兼職的,上原梨香自考入警校時起就徹底告別了法醫部。檢視官必須觀看解剖全過程,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上手輔助,但決不被允許作為主刀親自解剖。

  上原梨香眯眼盯著面前的男人:「為什麼由我親自主刀?」

  「抱歉,這涉及公安機密,無可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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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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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上原梨香接受了公安部的委托。不如說她除了接受,別無選擇。

  公安部的權力在某種程度上要比刑事警察大,他們要求上原梨香配合工作,上原梨香也只能照做。填寫好的解剖申請被風見裕也收走,上原梨香雙手插袋沉默地跟在他身後,坐上公安部准備的車。

  風見裕也坐到上原梨香身側:「上原警官,請你務必對岩井晃太的事保密,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刑事部的同事。」

  上原梨香沒有立即回答,她透過車內後視鏡瞟了眼前座的兩位陌生公安,淡淡道:「你們公安的速度還真快,是什麼時候得到消息的。」

  她轉頭看向風見裕也:「現場有你們公安的人?」

  風見裕也沉默不動,板著臉嚴肅道:「上原警官,你逾越了。況且我們公安部的人沒理由出現在現場。」

  上原梨香笑笑,不置可否。

  應該不是在岩井晃太死亡的第一時間得到的消息,不然公安部的人會直接把他們攔截在死亡現場外。她和成瀨光在監獄裡耽擱了起碼二十分鐘,但直到她寫完報告,風見裕也才找上門。

  排除決策時間,公安部的人應該是在她從死亡現場離開後才得到的消息。

  『wu』到底代表著什麼。

  上原梨香扭頭看向窗外,不再搭話。

  東京大學法醫部裡全是穿著白大褂的法醫和研究人員,上原梨香走在風見裕也前面,聽從他的指揮在下一個岔道口拐彎。她一路沉默不語,只偶爾和認出她來的老同事點頭打招呼。

  東大法醫部提前收到消息,已經為公安部騰空一間保密性好的解剖室。

  上原梨香到時,岩井晃太的屍體還沒被送來。她套上隔離服,靠著櫃子問:「誰是我的助手,還是說你打算讓我一個人完成解剖。」

  「前座的那兩位公安,大學和你一樣都是讀的醫,對解剖有一定了解,這次解剖將由他們協助你完成。」

  「他們人呢?」

  「去接岩井晃太的屍體了。」

  上原梨香暗下眸色,把已知信息快速整理串聯成線。

  看樣子岩井晃太死亡的內幕事關重大,居然讓公安部嚴防死守到嚴格控制外部知情人數量。

  托風見裕也的福,她突然理解為什麼搜查一課的刑警和公安部一直摩擦不斷、積怨已久。

  什麼理由都不給,強行截斷別人的案子,指揮刑警退出或者配合,也沒有後續交代。

  這真的很難不生氣。

  難怪一年前警視廳會鬧出現那種荒唐事——同一件案子,警視廳讓公安部和搜查一課組成行動小組共同合作,結果互看不順眼的兩隊人馬各自調查,資料情報全部拒絕共享。

  直到被警察廳錘了一頓,兩邊才老實下來,勉強達成共事。

  兩個部門確實是積怨已久。

  輪子滾動的聲音打破寂靜,去而復返的兩人推著岩井晃太進入房間,順手反鎖房門。

  風見裕也架起攝像:「上原警官,我們開始吧。」

  上原梨香點頭,拿起一旁的針管開始抽血。

  起刀,剖腹,切片。

  肺部,無異常。

  心髒,無異常。

  血液檢測,無異常。

  一條條,一項項,全部無異常。

  岩井晃太,死因不明。

  上原梨香放下手術手,眉頭緊鎖成川字。為什麼會這樣。不管是自然死亡或非自然死亡,一定都能查找出確切的死因。

  但是什麼都沒有。

  就好像死神偷懶打了個盹,隨手勾走岩井晃太的名字卻沒有為他設計死法,草草收場。

  「上原警官,你還記得你在法醫部工作的事嗎。」風見裕也適時出聲,他抬著相機負責解剖拍攝工作,「當時你曾提交過一份特殊的屍檢報告。」

  特殊的屍檢報告?

  上原梨香眯眼陷入回憶。

  她進入法醫部的時間不算久,但恩師十分器重她,有心栽培,於是帶著她參與了大大小小很多樁司法解剖。

  記憶開始翻湧,她曾參與解剖的受害人的臉走馬燈般一一閃過。一頁頁解剖分析合成一本書,嘩啦啦快速翻頁,最後停在某一頁。

  上原梨香回憶起報告上的內容,沉著臉冷冷出聲:「兩年多前我曾提交過一份報告,我從被警視廳送來的某位受害人身上提取出了不明物質X。」

  上原梨香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在書寫報告時便賦予了它一個名字:X。

  「你們懷疑岩井晃太體內也有X?」

  風見裕也點頭:「當年X是被你檢測出來的,所以這次我們才要求由你操刀屍檢。」

  上原梨香垂下視線:「我明白了。但X消散得很快,我也無法保證一定能檢測出來。」

  「先試一試。」

  ·

  上原梨香確實從岩井晃太體內檢測出不明物質X。

  這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東西,有著獨立於世間任何人類已知化學序列的化學式。

  不過上原梨香主修的是醫學,不是化學或者藥理學,她也不敢保證自己一定是對的。但上原梨香曾寫信咨詢過東大的幾位化學教授,得到的回復無一例外都是四個大字:聞所未聞。

  以物質X為線索,上原梨香圍繞岩井晃太的細胞進行進一步檢測。正如她所料,岩井晃太和上一位被檢測出X的受害人一樣,全身細胞無緣由地開始自我破壞。

  他的身體就像被病毒入侵的計算機,細胞全部失控,自我破壞,並最終導致死亡。

  上原梨香脫下橡膠手套:「我會在明天下班前出具屍檢報告並放進我的儲物櫃,我不會上鎖,你自己過來拿。」

  風見裕也點頭:「沒問題,我會在下班後過去。」

  他補充道:「上原警官,今天的事希望你守口如瓶,不要告訴任何人。」

  「任何人」三個字被特意咬下重音。意味著哪怕是公安部其他人詢問,也絕對不可以說。

  上原梨香點頭,無所謂地揮揮手:「我餓了,你們要是不介意,我想去樓下買炒面面包。你們先去車上等我,我一會兒就到。」

  用詞看似實在商量,語氣卻冷到泛涼。風見裕也除了點頭應下,也沒有別的選擇。

  上原梨香輕車熟路地繞到解剖大樓斜對面,衝禿頂的店長大叔要了一堆食物。等待咖啡加熱的空隙,上原梨香倚著櫃台,順手打開手機黑名單。

  上原梨香的黑名單裡躺著長長一串名單。其中包括被多次正面拒絕後依舊糾纏的追求者、垃圾廣告、推銷,和前男友。

  前男友萩原研二已經從黑名單裡爬出來,但不是所有人都能順利爬出來。

  按字母排序的黑名單列表裡,最上面一排靜靜躺著一個人的名字:安室透。

  這個男人出現在她周圍的時間節點,剛好是她第一次從受害人身體裡檢測出不明物質X並提交給警視廳一個月後。

  店員老板出聲打斷上原梨香的思路:「您的咖啡好了。」

  上原梨香勾唇笑笑,把手機塞回兜裡。她接過老板遞過來的咖啡,提著面包向停在陰影裡的公安的車走去。

  安室透。

  波本。

  奇怪的雙層身份先生。

  上原梨香曾在某個月色靜好的夜晚目擊到安室透頂著[波本]的名字,和一個叫[貝爾摩德]的女人在車裡竊竊私語。

  當晚他就住進了上原梨香的黑名單,至今沒被放出來。

  上原梨香一直以為安室透的出現只是巧合,是冥冥之中的相遇。現在看來,他很可能是在有目的的接近她,目標就是被她檢測出的不明物質X。

  ·

  岩井晃太的司法解剖耽擱了太多時間,上原梨香被送回警視廳時已經接近晚上十點。

  整棟大樓空蕩蕩的,只偶爾有幾個值班的警察路過。

  手機上好幾個未接來電,多數都是萩原研二的,只有一個來自松田陣平。

  上原梨香裝作沒看到松田陣平的電話,回撥給萩原研二。

  「梨香,下班了嗎。」

  萩原研二甜膩的聲音帶著小雀躍的情緒,背景夾雜著細碎的吵鬧聲,應該是在街上。

  「嗯,你現在在哪。」

  「抱歉啊梨香,原本說好今天帶你去買監控攝像頭,但是機動隊這邊突然收到通知。」

  萩原研二壓低聲音:「連環殺人案的事我們已經知道了,上面要機動隊加入巡邏隊伍,力爭避免新的受害人出現。」

  連環殺人案的事目前還未對外公開,萩原研二也不敢說得太大聲。

  警視廳也只是委婉地發布通知,謊稱最近有團伙流竄作案,提醒大家提高警惕,深夜不要在外逗留,鎖好門鎖,不要給陌生人開門。

  萩原研二繼續道:「抱歉啊梨香,今晚我也不能送你了。你回去以後記得鎖好門窗,我明天會買好攝像頭來找你。」

  上原梨香淡淡回應:「我知道了。但是研二,你今晚結束工作後可以來找我嗎?」

  萩原研二愣了下:「誒?發生了什麼嗎?」

  「不是 ,是關於成瀨光,我懷疑這個男人有問題。」上原梨香垂下視線,「你是知道的,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可以來找我嗎,我希望得到你的幫助。」

  電話那頭稍作沉默:「好,今晚我來找你。」

  「嗯,一樓大門的密碼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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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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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桌上的玫瑰花已經開始凋零,冷風順著窗戶灌入閣樓。上原梨香檢查過家裡幾間臥室,沒有發現物品丟失。

  「系統,打開成就【家裡進賊】,我要查看成就介紹。」

  話音剛落,一條虛擬文字浮現在上原梨香眼前,清晰書寫著成就【家裡進賊】的達成條件:未經允許的不明人士闖入家中,並導致家中財務發生變化。

  「對方偷走了什麼?」

  [數據不可查,請自行探索。]

  上原梨香垂下視線:「系統,你真是個廢物。」

  上原梨香不再糾結,決定把這件事暫時丟一邊不管。她能回憶起來的貴重物品都還好好擺放在原來位置,就算真遭賊,被偷的應該也只是些無關緊要的小物件。

  萩原研二還要兩個小時才結束巡邏工作,上原梨香趴在被窩看了會書,隨即頭一歪,蜷縮著身子陷入淺眠。

  風撩動窗簾,上原梨香只在床頭留了盞夜燈,昏暗的明黃色燈光能勉強照亮方房間。

  上原梨香不時皺眉,睡得並不踏實。自從遇到江戶川柯南,她開始頻頻做噩夢。或是江戶川柯南滿身是血地倒在她面前;或是她沒能殺死黑羊,在某個明媚的清晨捂著劇烈抽痛的心口緩緩倒下。

  閣樓外的樓梯間傳來木地板被踩響的聲音,萩原研二推門進來時,上原梨香剛好從噩夢中驚醒。

  她睜開眼先是愣了一會,才緩緩扭頭看向門口風塵僕僕的男人。

  東京濕氣大,初冬夜晚涼,萩原研二發梢處凝著幾顆螞蟻大小的露珠。他順手合攏身後的門,身上帶著一股子涼氣。

  「抱歉,是我吵醒你了嗎。」

  萩原研二拍掉肩上的露珠,順手關窗,打開空調:「我知道梨香你喜歡感受自然風,但這幾天降溫厲害,小心感冒。」

  上原梨香坐起身,向萩原研二伸出手:「過來,抱抱我。」

  「嗯?好哦。」

  萩原研二笑笑,脫下被寒氣浸透的西裝外套,上前摟住床上的女人。他站在床沿,床上的女人環住他的腰,腦袋枕在他胸口。

  溫熱的氣息隔著薄薄的白色襯衫傳遞向上原梨香,萩原研二拉過上原梨香的手,在她手背落下一吻:「手好冰。」

  隨即把她的手掌放在自己胸前:「有沒有溫暖一點。」

  上原梨香悶聲回了個「嗯」字,她在萩原研二懷裡窩了半分鐘,才挪動身子騰出空位。她掀開被子:「外面冷,進來。」

  成年男性的重量壓在床上,萩原研二鑽進被窩後老實坐在床頭,單手握住上原梨香泛涼的手指,繼續為她輸送溫暖。

  萩原研二:「檢查過房間沒,有丟失什麼貴重物品嗎?」

  上原梨香搖頭。

  萩原研二:「明天我只需要巡邏早上場,下班了我就過來幫你裝攝像頭。」

  「嗯,」上原梨香點頭,「研二,我有事情想要問你。你和伊達航是同期對吧,你有沒有從伊達警官那裡聽說成瀨光的事。」

  萩原研二反問:「怎麼會突然想起問這個。」

  「我懷疑成瀨光是公安的人。」

  萩原研二笑著歪頭:「怎麼會,他之前不是地方上的片區警察嗎。他和伊達航沒被調入警視廳時,我還曾在地方遇到過他們。」

  「哪年?幾月?去干嗎?」

  萩原研二僵住嘴邊的笑:「有點記不清了,應該是大前年的五月,去玩的。」

  上原梨香沒有說話,一臉審視地盯著萩原研二的臉,直到把他盯得渾身不自在才緩緩開口:「研二,你該不會在騙我吧。」

  萩原研二笑得無辜:「怎麼會。」

  上原梨香挑眉,翻身跨到到萩原研二大腿上。右手食指輕點萩原研二唇瓣,上原梨香壓低身子,眼神曖昧:「乖乖狗研二,我們來玩一個游戲,我問你答。表現好的話,我就給你吃奶油小蛋糕。」

  被騎在腿下的身子驟然繃緊,上原梨香看見萩原研二性感的喉結來回滾動。

  她笑笑,補充道:「我這麼乖的研二,不會忍心用欺騙的方式從我這裡獲取蛋糕吧。」

  「第一個問題,你和成瀨光認識 ?」

  萩原研二抿唇,隨即艱難點頭。

  「真乖。」

  上原梨香低頭在萩原研二眼瞼落下一吻:「第二個問題,什麼時候認識的。」

  萩原研二滾動喉結,沒有立刻回答。他一點點擰緊眉頭,似乎實在猶豫。

  上原梨香歪頭,烏發垂落。她只穿著絲質吊帶睡裙,彎腰時露出胸口大片春光。細嫩的白色晃得萩原研二紅了臉,他挪開視線,悄悄咽下口津液。

  上原梨香笑:「看樣子很早就認識了。」

  上原梨香挑起萩原研二的下巴,強迫男人重新看向她,與她對視。

  「同期?」

  萩原研二繼續沉默。

  「嗯,看樣子是了,下一個問題——」

  「真是的!」萩原研二突然反攻,圈住上原梨香的腰把人壓倒在床上。他把頭埋在上原梨香頸窩,半是撒嬌,半是委屈:「梨香你就饒了我吧,我真的不能透露他的事,但我也不想騙你。」

  但這句話足夠上原梨香提取信息。

  纖長的天鵝頸被男人挺立的鼻子反復磨蹭,濕熱的氣息噴在皮膚上,癢癢的。上原梨香反手摟住萩原研二,他寬闊的背脊總能給她一種安全感。

  但沒人能救她,除了她自己。

  上原梨香悶聲道:「起來,我要睡了。」

  萩原研二委屈地哼唧幾聲,才翻身在上原梨香身側躺下。上原梨香難得主動鑽進他懷裡,揪著他的襯衣,把頭埋在他胸口。

  上原梨香試圖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扭動半天,嫌棄道:「要不然你去洗個澡?」

  「比起洗澡,我更想吃奶油小蛋糕。」

  「不行。」

  「好吧。」

  萩原研二鑽出被窩,籠緊棉被和床之間的縫隙,轉身下樓。待他帶著一身水汽重新回到閣樓,上原梨香已經慢下呼吸陷入睡眠。她仰躺在雙人床左側,空出右側位置。

  萩原研二在床上坐了會,他盯著身側的女人,低頭在她光潔的額頭落下一吻:「沒良心。」

  萩原研二鑽進被窩,輕手輕腳地把已經睡著的女人翻了個身,讓她以側臥的姿勢面對面被自己抱進懷。

  「晚安,梨香。」

  ·

  翌日,上原梨香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用警視廳的電腦查找成瀨光的名字。

  她確實搜索到了他的資料。

  成瀨光,3年前從警察大學校畢業後,短暫地待過地方警署,再之後轉入警察廳,最後便是4個月前進入警視廳。

  上原梨香皺眉。

  這詭異的職業發展路徑。

  但這樣的發展路徑有個好處,可以洗掉成瀨光的過去經歷。

  如果成瀨光是當年該片區唯一的職業組新人,警署裡便無人懷疑他的新人身份。警察廳對警視廳處於指揮領導地位,上原梨香不可能衝去警察廳逮著人問「成瀨光是你們這裡的人嗎」,絕對會被問責。

  所以他的身份完全無從考證。

  上原梨香揉著眉心,關閉電腦。

  現在基本已經可以確認成瀨光是公安的人,只是不知道他隸屬警察廳還是警視廳。

  恰逢此時,諸伏景光打來電話:「孩子的司法解剖結果已經出來了,他胃裡殘留著未消化完的軟糖,糖心被換成了氰.化物。我把紙質報告擺在你桌子上?」

  「嗯。」

  「下午有第三次會議,別忘了。」

  「好。」

  掛斷電話,上原梨香退出搜索頁面,經過搜查一課辦公室時卻聽到1系的男警官在碎碎念。他煩躁地拍著手裡的資料:「真是的,這明明就是熟人作案。錯了,調查方向絕對錯了。」

  「可是成瀨光說……」

  「他一個才來4個月的新人懂什麼啊,我真是搞不懂,松本管理官為什麼會派他接手整個案件。」

  「警官你也別激動,上原梨香不也認為這是陌生人犯案。你信不過成瀨光,還信不過上原嗎。」

  「我知道上原的能力,但人不可能不犯錯,這次絕對是熟人犯案!」

  上原梨香挑眉,拐進搜查一課辦公室,緩緩道:「你為什麼堅定地認為是熟人作案。」

  對方愣了下,似乎沒想到吐槽會被當事人聽去。但隨即他主動搬椅子過來,示意上原梨香坐下:「這可我得好好跟你說道說道。上原你看,三起案件都沒有撬鎖痕跡,你為什麼說是不認識的人呢。如果是不認識的人,受害人為什麼會給凶手開門。」

  警官把資料丟在桌子上,皺眉長嘆:「如果犯人是以量取勝,敲了十戶人家的門,其中三戶開門被殺,這也說得過去。但我們沒有接到任何關於『可疑人士敲門』的報警電話,所以排除這種可能。」

  上原梨香淡淡出聲:「不是有嗎,即便是陌生人也會開門的對像。」

  「你是說外送員、物流配送這類的人?但這也沒沒辦法保證受害人百分百開門。上原,這次真的是你錯了。」

  上原梨香搖頭:「多數獨居女性會保持一個高標准的警惕心,但成家結束獨居狀態或者回父母家,警惕心會逐漸降低。想想看,太陽還高高掛在天上,一個配送員敲響了房門。他抱著一個箱子說這是保單快遞,需要收件人當面簽字,一個女士會怎麼回應。」

  「她不會覺得奇怪嗎,如果本身沒有購買東西。」對方揉著頭發,有些煩躁,「上原警官你為什麼就不願意接受是自己誤判。」

  「因為我沒錯。」

  「我們網購雖然不如中國發達,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而且就算受害人真的沒有購買東西……別忘了,這三位受害人都是已婚人士。」

  上原梨香稍作停頓,模仿配送員的說話方式道:「也許這是您丈夫准備的驚喜呢。太太,您快開門簽收吧,不然我下一單來不及配送了。」

  「如果我是那位女士,在得知這是秘密驚喜後,是不會特意事先打電話詢問的。我會興高采烈地拉開房門,開箱驗收,然後再笑容甜蜜地給丈夫打去電話。」

  話音剛落,一陣掌聲響起。刑事部部長小田切敏郎緩緩鼓掌,從外面走來:「不愧是警視廳最年輕的檢視官,確實有一套。」

  小田切一郎的警銜比松本清長還高,負責統管包括搜查課、鑒識課在內的整個刑事部。普通的刑事警察平時根本不夠格見到小田切一郎。

  他方一出現,搜查一課所有刑警立刻停下手頭工作站起身,生怕坐著失了禮數。

  小田切一郎徑直走向上原梨香,滿眼贊善:「也不枉我把你提拔為警視,警視廳近二十年來升職最快的警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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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小聲)小田切敏郎是個超級帥大叔呢,剛正不阿,自己親兒子都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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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小田切敏郎順勢坐在椅子上,不怒自威。周圍有眼力見的警員已經主動泡好熱茶端上辦公桌,白煙裊裊。

  小田切敏郎斜睨一眼爭辯的兩人,冷冷出聲:「齋藤。」

  齋藤就是和上原梨香爭辯的男人,也是搜查一課1系的負責人,職業組警察,目前和目暮十三同警銜。

  小田切敏郎淡淡道:「偏執型人格障礙的特點是什麼?」

  「這……」齋藤答得結結巴巴,好半天才說完。

  小田切敏郎看向上原梨香:「你來說,偏執型人格障礙的特點。」

  「是,」上原梨香平靜地回望向小田切敏郎,「偏執型人格障礙的特點是持續、無端地懷疑他人。(1)固執、多疑、心胸狹窄。」

  「不僅如此,偏執型人格障礙還具有將外界事件解釋為陰謀的特點,捏造、放大周圍的惡意。對曾經受到過的傷害耿耿於懷,極大可能對目標采取報復性暴行。」

  多數人都具備偏執的特性 ,但正常人的偏執處於正常的閾值範圍。偏執性人格障礙者則遠遠突破閾值,思維運轉方式已經異於常人。他們擅長扭曲事實真相,幻想自己遭到迫害、背叛,認為自己的違法行為是在自保或者肅清敗類。

  社會新聞裡不缺偏執型人格障礙患者的身影。

  《丈夫因妻子與男鄰居說話,懷疑妻子出軌並將兩人雙雙殺害》,諸如此類新聞,行凶者就是典型的偏執型人格障礙患者。

  上原梨香繼續道:「偏執型人格障礙和反社會人格障礙都屬於一旦犯案,手段殘忍、後果重大的類型。」

  小田切敏郎又問:「熟人作案有哪些特點?」

  上原梨香思索片刻:「作案人對現場及被害人的熟悉程度很難完全掩蓋和偽裝(2),具體可體現為……」

  她按一二三的方式逐一列出備選項。

  上原梨香答完,小田切敏郎扭頭冷冷看向齋藤。他什麼都沒說,眼神卻已經道明一切。齋藤摸著鼻子緩緩低下頭,沒再吭聲。

  小田切敏郎不欲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結,他用手指在桌面用力敲兩下,對齋藤道:「你鑽牛角尖了,不要被先入為主的觀點影響判斷。」

  隨即站起身:「上原,跟我過來。」

  「是。」

  上原梨香跟小田切敏郎穿過搜查一課,一路向東,路上遇到的同事都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悄悄看她。這也怪不得其他人,小田切一郎職位太高,整個搜查一課也只有松本清長有資格被他召見。

  要不是上原梨香堅定相信自己沒有犯錯,不是被請去問責,不然現在她也得發怵。

  小田切敏郎推開辦公室的門:「進來吧。」

  上原梨香盯著門口被擦得錚亮的金屬牌子和上面遒勁有力「刑事部部長」幾個大字,沉下心思。這種級別的大人物把她單獨喊到辦公室,到底是什麼事。

  寬闊的辦公室格外氣派,雪白的牆上掛著一幅大比例東京地圖,厚重的木門板自帶隔音效果。小田切敏郎坐下後,開門見山道:「上原梨香,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

  上原梨香略作思考:「您是指成瀨光的事嗎。」

  警方在動用特權調取人員資料時是會被系統強.制留下記錄的。看樣子成瀨光的重要等級比上原梨香想像得還高,她才剛翻閱完他的資料,小田切敏郎就上門堵人。

  小田切敏郎沒有直接回答,他單手托顎,反而說起其他事:「兩年多前,你提交了一份關於不明物質X的屍檢報告,我看過那份報告。現在我可以明確告訴你,X和公安部正在調查的某起大案密切相關。」

  錯愕在上原梨香眼底一閃而過,她面上波瀾不驚,平視向面前的男人:「當年松本管理官出現在法醫部,狀似不經意地邀請、鼓勵我報考警校,是因為我檢查出不明物質X ?」

  「是,」小田切敏郎也不再隱瞞,「一是因為物質X太過敏感,二是我們看中你的才華。」

  上原梨香垂下視線一言不發,她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種種跡像表明這個猜測很可能是現實,但它太過離譜,上原梨香需要幾秒時間整理思路。

  「小田切部長,」上原梨香再次出聲,才驚覺自己的嗓音因為緊張變得沙啞,「警視廳公安部的隊伍裡出現了老鼠,對嗎。」

  小田切敏郎皺眉:「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首先是成瀨光,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他是公安部的人。公安部插手刑事部的事輕而易舉,但他卻要以刑警的新身份行動。我是否可以理解為,他有不得不偽裝行動的理由。」

  「其次是昨天的解剖。」

  「公安部寧願派遣兩名手生的公安來為我做助手,也不願讓專業人士參與解剖,這證明公安部試圖嚴格控制知情人數。公安部的風見裕也先生更是告誡我不要把昨天的事告訴任何人,他特意強調『任何人』,這其中就包括公安。為什麼不可以告訴其他公安,難道公安部存在不能知道X存在的人?」

  「兩相思考,這不難得出答案。」

  「哼。」

  小田切敏郎嘴角勾起,鷹般犀利的眸子死死鎖定住上原梨香:「確實是塊值得細細雕琢的上好璞玉。 」

  隨即他話鋒一轉:「但是不可以再深入了。把你的疑惑按死在心底,不要過分好奇。這件事目前就連松本清長都不曾知曉。」

  小田切敏郎沉聲道:「你很聰明,也足夠鋒利,但深入探究只會讓你過早折斷在這裡。需要的時候我們自然會讓你加入這支隊伍,但不該是現在。」

  不會的,她才不會因為這種事死去。能讓她死的只有……

  上原梨香在心底默念系統,調出柱狀條的成就點,隨即啞聲應道:「是。我明白了,小田切部長。」

  「行了,去忙吧,發現問題可以找我。」

  「是。」

  上原梨香欠身,即將退出辦公室時,小田切敏郎再次叫住她。以剛正不阿出名的刑事部部長一言不發,抬手在嘴邊豎起一個食指。

  噓。

  上原梨香點頭,緩緩合上房門。

  她沉下臉色,心事重重。小田切部長沒有否認她的話,警視廳公安部果然有老鼠。

  ·

  第三次會議在下午召開,這次連機動隊各隊長也來了。

  松田陣平一身西裝跨進會議廳時,上原梨香正抱著資料和幾個男警說話。她沒注意到身後出現的機動隊隊長,但她面前兩位男警卻驟然變臉,一副活見鬼的表情緩緩錯開視線,轉身離開。

  冰冷的低氣壓不停從身後湧來,上原梨香微笑嘆氣,裝作不知道身後的人是誰,大步離開。

  但松田陣平憑借腿長優勢兩步追上來,跟在上原梨香身側,緊挨著她在第二排落座。

  松田陣平翻開筆記本為會議做准備,他沒有看身側的女人,卻忍不住開口:「梨香,案件解決後我們好好談談。」

  「又談。」

  上原梨香單手托腮看向講台,松本清長已經開始在白板上貼資料,會議馬上就要開始。

  「我願意接受並遵守你的交往原則。」

  松田陣平聲音平緩,反復滾動的喉結卻把他心底的忐忑出賣得一干二淨。

  上原梨香沒有回答,她低頭任由垂落的烏發遮住半邊臉,掩飾住她錯愕的神情。

  「我是挺想要孩子的,不過沒有也無所謂。至於結婚……」松田陣平稍作停頓,才悶聲道,「如果是怕婚姻會拖累你 ,我還沒有傳統到要讓女人主內,我不會阻擋你前進的腳步。家務我會做,實在不行還可以雇家政。」

  「但如果你還是不願意和我結婚,我可以——」

  松田陣平驟然收聲,他和上原梨香周圍不知不覺間已經聚攏一群人。八卦的同事們紛紛化身長頸鹿,用手在耳邊搭成個喇叭,朝兩人的方向歪著身子,恨不得直接趴到松田陣平背上偷聽。

  青筋在松田陣平額角跳躍:「我說你們……」

  同事們立刻坐回原位快速翻閱資料,做作地和旁邊的人討論案情,仿佛剛剛偷聽的人不是他們。徒留松田陣平一個人坐在原地生氣,像只飄著黑氣的地獄惡犬。

  松田陣平十指交叉搭在桌子上,額角爬滿抽動的青筋。

  機動隊隊長松田陣平在放棄[要暴揍警視廳總監所以來當警察]的不切實際的幼稚夢想後,誕生了[干脆暴揍同事吧]的可怕想法。

  會議開始,松本清長點名成瀨光要他復述調查進度。

  「是,」諸伏景光站起身,「我們重點排查了第三起命案現場,並在浴室的下水道檢測出血液反應。但受害人是倒在從玄關逃往房間的路上,浴室的血跡應該是凶手留下的。」

  上原梨香皺眉,新的場景再次在腦海中構建。

  陰鷙的下水道老鼠躲在暗處觀察目標,在確認受害人獨自在家後,借口物流配送的名義騙受害人開門。以為是丈夫秘密驚喜的女人滿臉欣喜地拉開房門,迎接她的卻是翻著寒光的匕首。

  鮮血飛濺在凶手身上,殺完人,他鎮定自若地進入浴室衝洗血跡,離開現場。

  齋藤警官站起身發問:「洗衣機有發現血跡反應嗎?」

  諸伏景光搖頭:「沒有血跡反應。」

  齋藤警官皺眉:「可是成瀨警官,身上的血跡可以用沐浴的方式掩蓋,但衣服上的血跡就算用洗衣液也很難清洗。案發時間是下午三點,丈夫是在晚上七點報的案,所以凶手一定是在太陽還沒落山前就離開了。」

  「請問凶手是如何在不清洗沾血衣物的情況下安全逃離現場的,衣物上有血是一定會引起路人恐慌的,但我們沒有采集到任何相關目擊證詞。」

  「所以凶手很可能是盜用了受害人丈夫的衣物。因此,我們偏向於熟人作案。」

  高木涉有點沒進入狀態,他左右打量一眼,用筆帽輕輕戳上原梨香的背,小聲詢問:「上原警官,為什麼凶手盜用受害人丈夫衣物就是熟人作案。」

  上原梨香原本坐得筆直,她彎下背脊讓後背緊貼座椅靠背:「如果是陌生人犯案,凶手在觀察受害人生活動向時不會靠得太近的。他無法單憑肉眼判斷受害人丈夫的衣物是否合身,誤差太大。」

  「一個人如果穿著過分不合身的衣物出現在街上,同樣會引起矚目。但我們沒采集到相關目擊證詞,這證明凶手離開時穿的衣服普通又合身。」

  「所以1系的人認為,凶手和受害人一定認識,能在犯案前准確評估出受害人丈夫的衣物是否合身,並在行凶後穿走衣物。就日本的社會環境而言,丈夫恐怕根本不記得自己衣櫃裡到底有幾件衣服,就算丟了其中一兩件也不一定能發現。」

  「這樣啊,」高木涉若有所思,隨即嘆氣,「那我們豈不是搞錯了調查思路。」

  上原梨香低哼一聲:「高木你還有得學呢。」

  隨即在高木錯愕地注視下站起身:「管理官,我認為這是陌生人犯案。」

  所有人齊刷刷扭頭看向上原梨香,滿眼期待或贊賞,只有齋藤閉目面露痛苦。

  松本清長十指交叉撐著下巴:「展開說說。」

  「我調查過,三位受害人遇害當天都在下大雨。為方便配送,物流配送員都會選擇雨衣而不是雨傘。凶手先是用快件騙受害人開門,隨即將其殘忍殺害。犯人窮凶惡極,在受害人開門的瞬間連捅數刀,切斷受害人呼救的能力。」

  「塑料做的一次性劣質雨衣很容易清洗血跡,他套著雨衣行凶,血跡很難濺射到裡面的衣物。行凶後,他只消在浴室衝掉身上的血,就可以大搖大擺地離開。」

  「這樣的大雨天,一個配送員身上滴水的穿梭在建築物內也沒有人會起疑。劣質塑料雨衣價格低廉,用完立即銷毀也不會心痛。而且因為數量大,排查起來也麻煩。」

  上原梨香說完自己的推論,全場陷入死寂。落葉可聞的寂靜中,齋藤率先鼓掌。

  啪,啪,啪。

  他長嘆一口氣,笑著搖頭:「你是對的,這次的案件確實是我方向錯了。」

  雷鳴般的掌聲中,齋藤繼續道:「我在警視廳干了五年,上原警官你只干了兩年,我曾經抱怨過憑什麼你比我先被升職為警視,今天我算是心服口服,你確實有實力也有資格爬得比任何人都快。」

  上原梨香淺笑著衝齋藤欠身:「您過譽了,能和您這樣優秀盡職的警察共事是我的榮幸。」

  勇於承認自己的錯誤,接受別人比自己優秀,也是一種優秀的品德。

  松本清長笑笑,用手指在桌面敲擊兩下示意大家收音,隨即重新沉下氣場:「成瀨光。」

  諸伏景光立刻意會,他再次站起身:「我們已經以三位受害人的住所為圓心在地圖上畫圈,重點排查三個圓重疊面積範圍內符合條件的人員。但物流公司遞交的人員名單表上有128人,我們還需要一點時間。」

  松本清長點頭:「機動隊的幾位隊長,接下來幾天也要繼續辛苦你們了。」

  萩原研二代表機動隊站起身:「這是我們該做的。」

  萩原研二出了名的情商高,機動隊只要出現需要對外展示形像或者與人合作的活,全都一股腦塞給萩原研二。其他幾位機動隊隊長也習慣了由萩原研二代表他們發言。

  上原梨香掃萩原研二一眼,繼續思考起案情。

  松本清長驟然出聲:「上原梨香,佐藤美和子。」

  「是。」

  被點名的兩人齊刷刷站起身。

  「目前為止,我們搜集到的受害人共同特征是大波浪長卷發,170左右的身高,工作是模特、前台等比較注重外貌和打扮的職業。」

  「接下來我需要你們進行偽裝,獨自在街上閑逛,看看能不能吸引凶手注意。當然,警視廳也派刑警喬傳打扮,隨時保護在你們身邊及住所周圍。」

  佐藤美和子聲音嘹亮:「是!」

  上原梨香:「是。」

  和干勁滿滿的佐藤美和子不同,上原梨香垂下視線若有所思。她討厭出於外界因素被動暴露家庭住址的感覺,會讓她誕生出一種領地被冒犯的不適感。或許可以找一個地方暫時借助……

  上原梨香瞥松田陣平一眼,隨即主動收回視線。

  算了,她不該因為這種事去打擾松田陣平。

  但松田陣平卻抽出筆在紙上寫寫畫畫起來。幾秒後,他把寫有字的白紙推到上原梨香面前:你可以來我家裡借住,我打地鋪。如果需要,我也可以暫時出去住旅館。

  「!」

  上原梨香輕笑一聲,溫柔的流轉在她眼底流轉。

  松田陣平這個笨蛋。

  怪可愛的。

  ·

  上原梨香接受了松田陣平的提議。作為交換,她主動把新住址告知給松田陣平,並帶著他回去搬行李。

  下班後,拎著攝像頭屁顛屁顛准備安裝的萩原研二在看到出現在客廳的松田陣平時,用力揉了揉眼睛。

  「梨香,我好像出現幻覺了,我看到小陣平在我們家裡。」

  「什麼叫你們家!我是來接梨香去我那裡借住的!」

  「誒!?我原本還打算帶梨香去找個短租房暫時應付。啊可惡,居然輸在這種地方。」

  萩原研二搬來梯子,在玄關處安裝攝像頭。他掛著可憐兮兮的表情嘟囔道:「干脆我也過去打地鋪好了,反正我已經提交過搬離警察宿舍的申請,目前是自由人狀態。」

  上原梨香懶散地坐在桌邊,端起松田陣平衝泡好的咖啡咽下一口:「我倒是無所謂。」

  松田陣平扶著梯子,嘴裡咬著一根沒點燃的香煙:「你跟過來干嘛,我客廳可沒那麼多空間給兩個成年男性打地鋪。」

  「少來,上次我、班長還有你,我們三個可是一起在你客廳打的地鋪。」

  「那是夏天,一床被子就搞定了。」

  「就算是冬天需要多鋪好幾層,擠兩個人也是沒問題的。」

  松田陣平翻了個白眼:「嘖,我要追梨香,你跟過來湊什麼熱鬧。」

  「小陣平才是,不要成為我復合路上的絆腳石。」

  上原梨香單手托腮,盯著面前兩人若有所思。為什麼這兩個本該是情敵的家伙能如此坦然地接受對方存在,這就是幼馴染的魅力所在嗎。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吵吵嚷嚷,說是爭風吃醋,反倒更像是在拌嘴。

  直至萩原研二裝好攝像頭從梯子上下來,兩位機動隊王牌還沒結束關於[松田陣平的客廳到底能睡幾個人]的爭辯。

  上原梨香丟下已經喝干淨的咖啡杯,不再搭理身後拌嘴的兩人,起身上樓收拾行李。

  「梨香我——」

  「樓下等著,不准跟過來。」

  「哦。」

  一滴雨濺落在窗台,外面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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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1)偏執型人格障礙的特點是特點主要表現在持續地、無端地懷疑別人,對覺察到的輕蔑或威脅往往以憤怒甚至暴力對抗。——《人格心理學(第二版)》

  (2)作案人對現場及被害人的熟悉程度很難完全掩蓋和偽裝。——《犯罪現場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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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窗台被雨水暈濕,雨點打在玻璃上劈啪作響。

  上原梨香扣上行李箱,准備下樓隨機抓一只機動隊王牌幫忙提行李。她轉身,余光卻瞥見化妝台上擺放著一支黑管口紅。

  上原梨香皺眉,她不記得自己買過這種口紅。

  擰開口紅蓋子,裡面是漂亮的細閃楓葉紅。

  研二送的?

  那家伙擅長從她這裡討要好處,但偶爾也會在她包包裡藏小驚喜。她被派往長野縣當天,萩原研二往她包包裡偷塞了一對珍珠耳釘。

  上原梨香擰出膏體擦在嘴上,顏色很美,比她在網上看過的任何一支口紅的宣傳圖都漂亮。她抿唇將口紅暈開,彎起嘴角心情大好。

  聚集在客廳的兩位機動隊惡犬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沙發上閑聊著,上原梨香輕笑著打斷兩人的談話:「陣平,幫我把行李提下來。」

  松田陣平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間,上原梨香上前兩步來到萩原研二面前。她單腳踩地支撐身體,另一只腳半跪在沙發上,揪住萩原研二的領帶:「過來。」

  萩原研二茫然眨眼,下意識摟住上原梨香的腰:「梨香怎麼了嗎?」

  上原梨香笑著擰出新口紅,在萩原研二左臉畫上一個小小的心:「顏色很漂亮,所以決定給你蓋一個章。」

  「蓋章嗎,」萩原研二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很好看哦,我很喜歡。」

  上原梨香笑著歪頭,正打算把口紅擰回管中,手腕被人從身後握住。她回頭,對上松田陣平烏雲密布的臉。機動隊惡犬臉上沒有太多表情,眸子卻暗得嚇人,像只即將炸毛的大狗。

  他壓著怒氣:「上原梨香!」

  萩原研二歪頭向松田陣平展示自己臉上的紅色小心心,他得意地眨眼丟出個wink:「小陣平快走開啦,不要影響我和梨香復合。」

  松田陣平抽動兩下眉毛,握住上原梨香手腕的力量也加重幾分。他咬緊牙關,一字一句:「梨香我們現在就來聊聊交往的事。」

  萩原研二扣住上原梨香的腰把人往他懷裡帶:「梨香才不會和你交往呢,滿腦子結婚的笨蛋直男。」

  「哈?」

  上原梨香:「……」

  她用沒被抓住的手在萩原研二腦門彈了下:「放開我,兩個人都是。」

  兩人異口同聲:「可是梨香,他居然——」

  上原梨香:「三。」

  「是他先——」

  「二。」

  先前還雄赳赳氣昂昂的兩位機動隊王牌一秒松手。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抱著胳膊並排坐在沙發上,嘴角下垂,帥氣的俊臉寫滿醋意。他們蹙著眉毛,本該流光溢彩的眸子透著委屈。

  哎呀,機動隊雙王牌變成氣鼓鼓的河豚犬了,真可愛。

  上原梨香挑眉,忍不住輕笑出聲。

  結果對面兩只河豚犬更氣了。

  「陣平,」上原梨香挑起松田陣平的下巴,頂著他錯愕地視線用口紅在他臉上塗鴉:「不准動。」

  「這是陣平第一次被蓋章吧,給你畫個笑臉好了。」

  口紅細膩的觸感在皮膚游走,上原梨香目不轉睛地在松田陣平臉上作畫,余光卻把他的反應收入眼底。

  滾動的喉結,幽暗的眸子。

  這是松田陣平第一次得到物質以外的獎勵,上原梨香勾起嘴角,滿意於他的反應。

  「ok,」上原梨香合攏口紅蓋,「你們晚上不是還要巡邏嗎,現在送我過去。我也該准備一下,出門逛街了。」

  .

  熨燙平整的長裙被上原梨香掛進松田陣平臥室的衣櫃,深色系西裝和運動裝被擠到一邊,靚麗的色彩突兀地插進去。客廳茶幾一角被化妝品擠占,洗漱台上多出一個刷牙杯。

  曾經只有男性獨居的房間正在被上原梨香一點點入侵。

  萩原研二環視一圈,叉腰:「衣櫃還夠塞的樣子,等會巡邏結束我回去拿幾套西裝過來。」

  松田陣平快被氣笑了:「你滾。」

  萩原研二挑眉:「梨香已經同意了。」

  「我沒同意。」

  上原梨香對著鏡子把烏發仔細束進發網裡,沒有去管身後已經開始猩猩扳手腕的兩人。她需要按照要求,把自己打扮成符合犯人行凶偏好的樣子。

  窗外雨聲漸小,松田陣平看了眼手表:「梨香我們該去巡邏了,你要是弄好了,我送你。不然就只能我們先走了。」

  萩原研二雙手插兜:「今天我負責米花市二町目,梨香要是不知道去哪裡逛,可以來找我。」

  松田陣平:「嘖。」

  上原梨香看向他們,明知故問:「哎呀,你們把口紅擦掉了,不喜歡嗎。」

  松田陣平老實回答:「喜歡,只是因為要去執勤才不得不擦掉。」

  和頭一遭面對這種情況的松田陣平不同,萩原研二笑著歪頭:「超級喜歡。所以結束工作後,梨香可以再蓋章一次嗎。」

  松田陣平露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隨即一臉懊惱,似乎是在遺憾自己沒能第一時間想到一個好的回答。他目不轉睛地看向上原梨香,期待又忐忑。

  上原梨香故意拖長音調做出思考的樣子,吊足對面兩人胃口,才狡黠笑道:「我要吃三文魚,買回來就給你們蓋章。」

  「好哦,那在出發前,我可以有糖果嗎。」

  「不可以。」

  ·

  大雨初歇,佐藤美和子已經拉著高木在街上逛過一圈,上原梨香才踩著高跟離開咖啡館。

  她喜歡下雨的聲音,淅淅瀝瀝的白噪音適合入眠。但她討厭水,也討厭混雜著硫化氣體和灰塵的雨。高跟鞋踩在水泥地板上,她走得很快,踢腳時黏在鞋底的水滴順應慣性向上甩,濺在小腿肚上。

  大雨洗滌一切,但東京的雨算不得干淨。

  上原梨香身材窈窕,170的個子就算放到男人堆裡也不會遜色。她踩著雙黑色細高跟從台階上往下走,行人紛紛側目看向她,目光流連忘返。

  「是模特嗎?」

  「氣場好強。」

  「這個姐姐好帥氣,彎了彎了,想交往。」

  上原梨香已經習慣被人矚目,她身邊充斥著各種評論和聲音。好的壞的,她照單全收。

  但不知是從何時起,注視向她的眾多視線裡多了一份令人不寒而栗的惡意,如毒蛇爬過皮膚,激起一陣戰栗。

  上原梨香迅速回頭,目光從周圍人臉上一一掃過。

  原本盯著她看的男男女女或尷尬地扭開視線,或衝她露出一個友善的笑。

  是誰。

  剛才用蛇蠍般寫滿惡意的眼神看她的人。

  環視一圈卻一無所獲,上原梨香不再多做停留,轉身離開。她裹著外衫在街道閑逛,慢慢向第三位受害者的住所靠近。

  曾經熱鬧的大樓只亮著三五殘盞,衝口家門外至今還拉著黃色警戒線。衝口夫人死得太慘,鮮血滲進地板。案發後,惶恐的同棟居民先後搬走,大樓短短一周便空了三分之一。

  「我家樓下發生的那起命案,知道吧。」

  公寓大樓入口處,幾個男人站在路燈下閑聊。上原梨香睨他們一眼,目不斜視准備離開。

  「我告訴你們,衝口絕對是被外遇對像殺的。」

  上原梨香頓住腳步。

  「真的假的,你怎麼知道的。」

  「上次暴雨天,有輛黑車送衝口回家。她老公的車是白色,所以送她回來的那個男人,你懂。」男人說得繪聲繪色,還不時衝周圍人擠眉弄眼。

  上原梨香驀然沉下臉色,卻又拿不太准對方是否真的實在胡編亂造。外遇對像的事大概率是添油加醋,但也許他真的看到了駕駛座的人。

  她向幾位男性走去:「你好,你們在聊這棟樓裡凶殺案的事嗎?」

  對面幾人看到上原梨香,先是露出個被驚艷到的表情,隨即擠出個帶著幾分討好意味的笑。

  上原梨香衝幾人露出個禮貌性的笑:「先生,你看到了駕駛座上的人?」

  「對啊,」男人理所當然道,「是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一看就很有錢。」

  上原梨香皺眉:「這麼重要的信息應該告訴警方,這對逮捕凶犯十分重要。」

  「我說了呀,警方現在正著手調查衝口的外遇對像呢。」

  上原梨香皺眉。她雖然不是案件主要負責人,但參與了全部案件會議。如果真的有人向警方提供了這項情報,她不可能不知道。

  男人洋洋得意:「我跟你們說,這種女人就活該——」

  「嘩啦啦——!」

  話沒說完,一盆水從天而降,把男人澆了個透心涼。初冬的風微冷,男人瞪大眼睛陷入呆滯,隨即打了個哆嗦,仰頭大罵:「臭老太婆又是你!小心我報警抓你!」

  上原梨香後退半步避開四濺的水珠,也仰頭向樓上看去。

  命案發生時的關鍵目擊證人——提供黑色車子相關信息的老婦人端著已經空掉的水盆,叉著腰在陽台衝樓下破口大罵:「要不要臉!別人死了就在這評頭論足,也不怕遭報應!我退休天天在家都沒看到過車上的司機,你去哪看到的!」

  「就算真是個男的,你怎麼知道是外遇!萬一是變.態呢!只有廢物男人才會遇事先怪女人!」

  「你個死老太婆,這關你什麼事!」

  「就憑我是女人!就憑我見不得你這種人渣長著張嘴就到處叭叭!」

  男人用力轉頭甩掉臉上的水,臉色臭得像鍋灰。他單手叉腰,指著樓上老婦人的鼻子准備開罵。上原梨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的看到黑色車子的主人?」

  被漂亮女子注視,極大滿足了男人的虛榮心。他揚起下巴,鼻孔朝天:「那當然。」

  他咂嘴,露出個令人生厭的假慈悲表情:「要我說這凶手也是個可憐人,到底是被逼到什麼程度才痛下殺手。」

  上原梨香強忍住翻白眼的欲望,冷眼看向對方:「先生,嘴下積德。造謠可是犯法的,你這樣也不怕遭報應。」

  「我可沒造謠,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怎麼可能拿人命關天的事開玩笑!」男人故作誇張的瞪大眼睛,「說什麼遭報應,也太誇張了!」

  「哼。」

  上原梨香冷笑一聲,把肩上的挎包丟在地上。她左右歪頭活動脖子,肩膀也開始畫圈活動。

  上原梨香的冷笑激怒了對方,男人再次咂嘴:「我告訴你,要不是看你是個女人,不然就衝你和我說話的態度,我早就——」

  「砰!!」

  拳頭撞擊在額骨上發出脆響,男人順著力的方向往左摔出去,順勢往地上劃出一截。

  他倒在積著污水的地上,緊挨著水泥地的半邊身子被混著塵埃、落葉的雨水打濕。肩膀、手臂、腿部的布料被地板磨出小洞,男人在水裡抽動兩下,十多秒後才像條喪家之犬扭著身子試圖爬起來。

  上原梨香甩了甩手背發紅的手,向地上的男人走去。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音,周圍幾個聽八卦的男人目光驚恐地主動退後幾步,讓開條道。

  鞋尖挑起男人下巴,上原梨香抱臂俯視向男人:「你剛剛的言論我全都錄下來了,如果被我聽到奇怪的關於受害人的傳聞,我很願意向衝口先生提交錄音,作為狀告你的證據。如果不想吃牢飯,我勸你最好管住你的嘴。」

  她歪頭露出個冷笑:「你剛剛不是說不會遭報應嗎,我就是你的報應。」

  男人臉上布著淤青,他瑟縮身子在地上蠕動兩下,看向上原梨香時眼底寫滿懼怕。

  上原梨香抱臂看向身後幾位男士,衝其中一人挑高下巴:「你,幫我把包拎過來。」

  「啊!?……是!」

  不敢不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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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在碼第二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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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引出犯人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不僅需要耐心,還要一定的運氣。上原梨香在外面逛了七天,除了首日轉瞬即逝地陰惻視線,再無異常。

  也許是出手揍人的事嚇退了對方?

  但她那天確認過,周圍沒有疑似嫌犯的可疑人。而且偏執型人格障礙不同於普通凶犯,他們不會因為目標動手揍人就退怯,反而會因此籌劃更凶殘的犯罪,確保目標沒有反抗的余地。

  病態偏執、鑽進自己認准的死理裡,是偏執型人格障礙共同的特征。

  雖說只是在街上閑逛,警視廳還給報銷偽裝過程中包括用餐在內的正當消費,但上原梨香還是倦意上湧,洗完澡往床上一癱,睡到天亮。

  今天是偽裝任務的第八天,上原梨香下班後沒有立刻出發,而是躺在沙發上休息。

  麻煩死了。

  上班被派去追著三系到處跑現場;下班要換上偽裝,踩著高跟鞋在成瀨光圈定的範圍到處閑逛。

  為什麼毛利小五郎和他身旁的小鬼總是能出現在案發現場,凶手也總是老老實實遵守諾克斯十誡,動手前先到偵探面前混個臉熟。

  凶手在人擠人的慶典上隨機找人搭訕也一定會找上毛利小五郎一行人,在後續發展中被江戶川柯南把不在場證明扒得干干淨淨。

  嘿,名偵探你好,我是即將出現的嫌疑人之一,請記住我的臉。

  「嘖。」

  上原梨香坐起身,煩躁地揉亂自己柔順的劉海。

  江戶川柯南身邊絕對存在能修改世界規則的神秘力場,就像綁定在她身上的系統。

  但這些不是重點,重點在於:東京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殺人事件一路飆升。

  把近五年東京命案數量繪制成折線圖,前面五年都是小起小伏的平緩狀態,唯獨最近幾個月,殺人事件多到能直接衝出表格邊框,垂直飆升,說是爆炸性增長都不為過。

  即便是警視廳這種維護正義的地方也是會在意數據的。每年的報案數量、結案率、惡性事件占比等,會直接影響警視廳來年的工作重點和業績考核。

  警視廳大樓背後還有一棟樓,叫作警察廳。

  一般情況下,警察廳不享有案件調查和現場調度的權力。但警察廳作為日本警察的頂點,負責直接領導和監管警視廳。

  警視廳每年年末都會對過去一年的工作做一個總結,書寫繪制成圖文上交給警察廳。

  今年的年終報告一定能讓警察廳的人大開眼界,也不知道他們儲備的降壓藥夠不夠。

  上原梨香甚至不敢想像她所在的警視廳刑事部會被罵成什麼狗樣子,估計明年刑警們看到警察廳的人都會小聲默念著「看不見我」然後繞道走開。

  「哎……」

  綿長吐出一口氣,上原梨香戴好假發准備出門。同一屋檐下的兩位機動隊隊長下班後直接前往巡邏地點,至今沒有回來。

  太陽西斜,天色將暗。

  上原梨香踩著高跟鞋在米花市閑逛,一如既往地被人搭訕。她面無表情地盯著面前試圖邀請她喝一杯的男人,內心毫無波瀾。

  上原梨香不時搭話,目光卻輕飄飄落在男人身後。

  幾步開外的點心店門口,穿著警服的松田陣平沉著臉沒有吭聲,他瞪著上原梨香身側的男人,蔚藍色的眸子卻似海平面下洶湧的潮流。

  「抱歉,」上原梨香打斷男人套近乎的話,「我暫時不打算找男朋友。」

  她捧著一束剛剛經過花店時買的百合花,目不斜視地從松田陣平面前經過。長發和裙擺在空中搖曳,劃出美麗的弧度。

  上原梨香一手抱花,翻出手機開始編寫信息。

  to陣平:

  「你這樣,我要怎麼引出連環殺人犯。」

  手機僅短暫地沉默了兩秒,一條信息回來。

  「「松田陣平」請求共享坐標」

  「松田陣平:我今天要巡邏到晚上12點,保護好自己,察覺到危險就往我在的方向跑。」

  上原梨香笑笑,沒有回復信息,但同意了位置共享。簡略小地圖上亮起兩個小人頭,這是只有他們兩的世界。

  今夜無雨,只有微風撲在臉上。

  上原梨香走得腳底板發痛,她悄悄蜷縮藏在高跟鞋裡的腳趾,思考著回家休息。

  這時,一輛黑色私家車緩緩停在她身邊。

  車窗玻璃降下,露出駕駛座男人的臉——是上次大雨天在警視廳主動提出要出要送上原梨香回家的男人。

  男人笑起來時溫文爾雅,眼睛眯成兩條細縫:「警官,天色不早了,要去哪,我送你啊。」

  上原梨香抱著懷裡的百合花沉默,她一言不發地盯著男人看,目光審視。

  「抱歉是我唐突了,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清水石悠,這是我的名片。」

  上原梨香接過對方遞過來的名片。清水石悠,一家城市軟件工程公司的副社長。這家公司在東京很有名氣,即便上原梨香不關心城市軟件,也聽說過這家公司的大名。

  出於禮貌,上原梨香也遞出了自己的名片。

  清水石悠面帶微笑:「上原警官,我送你回去吧。」

  上原梨香皺眉:「哪怕明知我有男朋友?」

  上次她讓面前這個男人送她去松田陣平租住的房子時,曾用松田陣平當擋箭牌。

  清水石悠笑笑:「舉手之勞罷了。」

  見狀,上原梨香不再推脫,拉開車門坐進去:「還是上次的地方。」

  「OK,系好安全帶。」

  ……

  噴過新漆的黑色私家車在路燈下穿梭,車載音響一首接一首播放著慢搖,清水石悠在上原梨香坐上車起就一直在和她搭話,呱噪,還很煩。

  上原梨香有一句沒一句地答著,但謊話居多。要不是覺得清水石悠可疑,不然她絕對不會上他的車。

  原因無他,清水石悠嘴上說著紳士有禮的話,看向上原梨香時的眼神卻實在算不上清白——他對上原梨香感興趣。

  這就很有趣了。

  一個正常的成年男性,在得知自己感興趣的女人已經有了男朋友,兩人還是同居狀態——起碼在清水石悠看來,上原梨香已經和那天出現在樓下接人的男人同居了。

  這種時候,正確的做法是直接退出,放棄追求。或者先加上好友,看看未來會不會有機會蹲到兩人分手。

  但清水石悠不一樣,他選擇繼續出擊。

  現在不是大雨天,天色也沒完全暗下來,動車沒有停運,空座的出租車也偶爾穿過路口。清水石悠和上原梨香只是僅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他沒有非送她不可的理由。

  看似不經意的友好對話是一步步深入試探,是個擅長PUA對方的男人。

  會做出這種選擇只有一個可能——清水石悠是道德感偏低的人。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行為是否存在不妥,也不是為了他口中的紳士,僅僅單純是想挖牆腳,或者是騙炮。

  又或者,他就是警方一直在搜尋的連環殺人犯。

  黑色車子,道德感和普通人不同,這兩項完美符合本次連環殺人案的凶手側畫像。但清水石悠不是物流配送公司的人,不然上原梨香絕對已經給松田陣平發去信息了。

  上原梨香透過車子後視鏡瞟向清水石悠,見對方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路況上,她低頭悄悄用手機搜索起清水石悠的名字。

  借著百合花的遮擋,上原梨香快速翻閱網頁,一目十行地掃過網上信息。在注意到一排小字時,上原梨香錯愕地瞪大眼睛,蔚藍色的眸子清晰倒映出手機上的文字:

  清水石悠,米花市最大物流配送公司米花配送控股人之一。

  上原梨香顫動瞳孔,意識到什麼。

  下一秒,清水石悠驟然出聲:「你在看什麼?」

  上原梨香一驚,故作平靜道:「和男朋友發消息。」

  「是這樣嗎。」

  「嗯。」

  上原梨香微笑著故作平靜,眼睛卻開始四處打量,觀察車內有無異狀。

  車內沒有開燈,只有路燈與月色的余暉灑落車內。

  上原梨香朝男人露出個看似真誠的笑:「不過還真是驚喜,我們明明只見過一次,你卻能認出我來。」

  她用手指卷動垂在胸前的假發:「還是在我特意戴了假發的情況下。」

  她和清水石悠不過是一面之緣。就算在同一輛車裡坐了十多分鐘,夜晚行車都不會開車內燈,他能看清她臉的時間很短。

  上原梨香今天化了妝,還帶著一頂逼真的假發,清水石悠不該認出她來。

  除非……

  「你說這個啊,」男人笑笑,「因為我記性比較好,而且梨香警官氣場獨特,一眼就忘不掉了。」

  上原梨香不置可否:「是嗎,那蠻厲害的。」

  車子緩緩停在松田陣平租住的公寓大樓下,上原梨香和清水石悠客套幾句後目送對方遠去。

  此刻她務必慶幸當初她讓清水石悠送她去松田陣平家的選擇。

  今晚坐上車時,上原梨香向清水石悠說的是「上次的地方」,而不是詳細地址、但清水石悠准確無誤地把她送了過來。

  上原梨香仰頭,面前呈三角形屹立著三幢相同的建築,松田陣平租住的公寓只是其中一幢。

  試問有誰會刻意去記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的住址。甚至清晰准確到幢數,調轉方向時也沒有一絲絲猶豫或者懷疑。

  要麼清水石悠真如他所說的具有強悍的記憶力,如超憶症。要麼清水石悠對她投入了大量不必要的關注。

  他到底是哪種。

  --------------------

  作者有話要說:

  離大譜,我明明記得自己把最新一章發上來了。興高采烈地鑽被窩,打開手機一刷,哦豁。重新爬起來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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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目送清水石悠驅車離開,上原梨香把車牌號和自己的猜想編寫成文字發送給諸伏景光。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夜風襲人,肚子開始咕嚕嚕作響。

  上原梨香看過手機時間,在回家睡覺和吃夜宵之間稍作猶豫,選擇了後者。她攏緊衣透風的領,逆著月色緩緩向熟悉的小吃街走去。

  地上水跡未干,天上又開始飄起小雨。

  摩托車油門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一個戴著黑色朋克系頭盔的女孩子擰著油門衝上原梨香飆來。尖銳的剎車聲打破寧靜,後輪拖拽出一串水花。

  上原梨香先是低頭看了眼停在她面前的黑色機車,又抬頭看向機車上穿著深藍色水手裙的小姑娘。特意加長的裙擺是擅長打架的不良少女特有的標志,但日本法律規定年滿20歲才能駕駛機車。

  上原梨香沉默。

  違法違到警察面前來了?

  不良少女掀開頭盔前面的黑色有機玻璃,笑著衝上原梨香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喂姐姐,你要去哪裡,我送你。」

  上原梨香:?

  「你都不看警視廳通知的嗎,最近有流竄作案的劫匪,」不良少女用力在後座拍兩下:「快上來,我送你回家。」

  上原梨香眼神微妙,半天沒有說話。

  她原本想訓斥眼前的不良兩句,告誡她無證駕駛、超速和穿著長裙騎機車的危險性,結果對方一通操作,上原梨香反而不好意思說重話。沉默好半天,她才擠出一句話:「你成年了嗎。」

  不良少女咂嘴:「嘖,老姐你怎麼和警察一樣啰嗦,管東管西的。」

  「警察?」上原梨香挑眉,「這麼說你父母支持你穿著長裙無證駕駛?」

  「我爸媽才不關心我呢,他們壓根就不知道我偷偷買了機車。」

  「偷偷?」

  上原梨香眼神微妙,機車不是普通的摩托車,價格可不便宜。看樣子眼前這位不良很可能是個家庭條件不錯但缺乏父母寵愛的孩子。

  「煩死了,你們成年人都是一樣的麻煩!不要送拉倒,再見!」

  不良少女不等上原梨香回答,自顧自扣回頭盔上的有機玻璃,擰動油門一溜煙跑了。後輪卷起的髒水濺在上原梨香裙擺上,她皺眉嘆氣,沒往心裡去。

  托這位少女的福,上原梨香意識到連環殺人犯行凶的動機——一個對母親懷有恨意的孩子。

  凶手的母親應該是個有著一頭長卷發的高個女人,受害人讓凶手聯想起母親。他認為這些人和他的母親是同一類人,這種女人不配成為母親,於是對她們痛下殺手。

  至於孩子,凶手童年應該過得很辛苦,所以會認為自己是在幫孩子獲得解脫和救贖。

  對形似母親的角色抱有恨意,卻對孩子采用了更溫柔的手法——起碼比起被匕首捅爛內髒,氰.化物毒殺的方式要溫柔得多。

  這個瘋子。

  「吱——!」

  不良少女去而復返,她抱著胳膊停在上原梨香面前:「哼,看在時間不早的份上,我原諒你的失禮了。」

  上原梨香:?

  不良少女丟給上原梨香一個頭盔:「姐姐你要去哪,快點,我送你。」

  她滿臉得意的眨眼丟出個wink:「別看我才17,我摩托車駕駛技術可是很贊的,剛剛還甩了兩個試圖逮捕我的笨蛋警察。」

  上原梨香:「……」

  wink、擅長搭訕、飆車、自來熟,你莫不是萩原研二異父異母的妹妹?

  不良少女不知道上原梨香心底的吐槽,她繼續絮叨:「網上怎麼說的來著?Girls help girls?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回去也不方便,姐你走不走?」

  上原梨香嘆氣,戴上不良少女遞過來的頭盔,跨上後座抱住不良的腰:「送我去警視廳。」

  不良驟然拔高音量:「哈!?」

  上原梨香歪頭露出個壞笑:「因為我就是你說的笨蛋警察啊。」

  不良少女瞳孔地震:「Girls help girls,我對你這麼好,你就這樣回報我?」

  「我沒有要逮捕你的意思,只是單純讓你送我一程,而且girls help girls不是這麼用的。」

  說完這句話,上原梨香看到被她摟住腰的不良露出個宛如吃了蒼蠅的表情,臭著臉擰動油門。

  機動緩緩停在警視廳百米外的路口,上原梨香剛站穩,不良就拉滿油門消失在夜色裡。上原梨香抱著剛從頭上摘下來的頭盔目送不良遠去,欲言又止。

  剛剛得意洋洋炫耀自己甩掉兩個笨蛋警察的家伙,居然怕警察怕到這種程度。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違法。

  上原梨香一手握著安全頭盔,一手翻出手機撥通萩原研二的電話:「結束執勤了嗎,辛苦你追一個人。——不是,我不是要把你推給其他女人。有個未成年飆車的小妹妹,辛苦你逮捕她,好好教育她一番。」

  小雨漸大,雨點細密成幕,上原梨香抬頭望向沉甸甸的夜空:「算了,還是別去了。現在路上滑,我怕她為了甩掉你猛踩油門,不穿護具摔倒可是會廢掉半條命的。」

  被不良甩掉的笨蛋警察大概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沒有圍追堵截。

  「我掛了,你半個小時候來警視廳接……」

  話沒說完,四五輛閃爍著紅藍警燈的警車被從停車場開出來,急剎在警視廳大樓下。

  上原梨香身後傳來凌亂的腳步聲,她回頭,和急匆匆往外趕的諸伏景光對上眼。

  上原梨香:「你們這是?」

  諸伏景光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不是命案。上原警官要是感興趣,我們可以上車再聊。」

  ·

  高木踩著油門把車開在隊伍最前頭,副駕的諸伏景光轉過身子開始向上原梨香介紹情況:「我們剛剛接到報案,東洋火藥庫發生失竊事件。」

  「東洋火藥庫?如果只是普通的盜竊事件,警視廳不可能派出這麼多警察。」上原梨香抱臂坐在後排:「丟了多少火藥?」

  諸伏景光沒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上原梨香擰眉,面色嚴肅:「50斤?100斤?」

  諸伏景光依舊沉默。

  上原梨香:?

  她艱難地擠出個笑:「該不會是全部吧。」

  諸伏景光面露痛苦:「……是的,就是全部。」

  上原梨香:「……」

  破案了,東洋火藥庫失竊案的凶手一定是哆啦A夢。除了它,上原梨香實在想不出來還有誰能瞞天過海地偷走2噸火藥。

  不,或許還有一個人可以——上原梨香正在尋找的黑羊。她至今不知道黑羊的特征,也許對方和她一樣擁有能修改世界規則的特殊技能。在外力的幫助下,偷走一噸火藥簡直輕而易舉。

  夜晚的街道車輛不多,諸伏景光一行人趕到東洋火藥庫只用了半個小時。確認過現場情況、采錄第一發現人口供後,上原梨香抱著胳膊打算轉身走人,一道火光驟然竄上夜空,映亮半邊天空。

  事發地點就在離東洋火藥庫僅兩公裡的地方。諸伏景光一行人驅車趕去時,消防車已經趕到。

  天光被火焰映成猩紅色,宅府被燒毀的黑川老爺早在火災前被殺,宅府暫時無人居住,自然也沒有人員傷亡。聽到消息匆匆趕來的黑川家人抱頭痛哭,消防員扛著高壓水壓四處奔走。

  熊熊燃燒的火焰在上原梨香眸子裡跳動,她已經能預見他們被警察廳裡那群坐辦公室的家伙把頭擰下來的畫面了。

  「警官,」高木涉衝諸伏景光敬了個禮,「我們詢問過黑田太太,她出門前檢查過,家裡絕對已經斷電斷氣,不可能發生自燃的意外。

  諸伏景光蹙眉:「看樣子是惡意縱火了。」

  他捏著下巴稍作思考,扭頭看向上原梨香:「對了上原警官,你發給我的信息我看了。我們調查過清水石悠,第二起命案發生時他有完美的在場證明,凶手應該不是他。」

  他露出個安撫的笑:「不過你放心,這次案件我們已經鎖定了5個嫌疑人,一會我把資料發給你。」

  上原梨香嘆氣:「行吧,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倒是上原警官你,跟著目暮警官到處跑一定很累吧。聽說光前天一天時間,目暮警官就接到3通來自毛利先生的報警電話。」

  諸伏景光笑著皺眉:「這種感覺真神奇,就連我都開始有點相信毛利先生是被死神召喚過去的說法了。」

  他還想再說點什麼,上原梨香的手機驟然響起。獨屬於警視廳同事的特殊鈴聲,是目暮十三打來的。

  上原梨香接通電話,不好的預感已經在心頭醞釀。

  「目暮警官,這麼晚打來是有什麼事嗎?」

  「上原警官,是這樣的,我們這邊剛剛接到毛利老弟打來的電話。他們所在的拉面館發生了殺人事件,這次受害者有兩人,所以想請你也過來一趟。」

  嘴角抽動兩下,上原梨香先是閉眼深呼吸,隨後才平靜出聲:「好的,我馬上就去。」

  掛斷電話,上原梨香盯著息屏後黝黑的手機屏幕,陷入沉思。

  累了,想辭職了。

  --------------------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昨晚[莫名其妙消失的更新]到底去了哪裡,它被我更新到另一篇文的下面去了!救命,我為什麼會干出這種事!

  所以為了彌補錯誤,我還得再寫一篇老文的範番外,啊~!(尖叫)(扭動)(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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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毛利小五郎這邊的案件告一段落已經是凌晨3點,上原梨香從手上扯下橡膠手套,眼底卷起倦怠。

  不僅是她,搜查一課3系所有人臉上都開始出現疲態。

  毛利蘭罩著上原梨香的外套趴在桌子上小憩了一覺,只有江戶川柯南依舊活力滿滿。至於毛利先生……一個推理全靠睡覺的人,怎麼可能精神不好。

  准備收隊時,毛利蘭已經把上原梨香的外套疊整齊:「謝謝你警官。」

  上原梨香接過外套,目光在毛利蘭臉上停留片刻,挪開視線。

  自上次波洛咖啡廳談話一別,再次在命案現場相遇,毛利蘭一直在觀察江戶川,似乎想從他身上揪出什麼真相。但這兩天她突然又放棄了觀察,以對待孩子的心態對待江戶川。

  毛利蘭和江戶川柯南之間一定發生了某些事,打消了她對江戶川的懷疑。

  毛利蘭在懷疑什麼?

  又到底發生了什麼?

  上原梨香輕聲道一句:「你們也早點休息。」轉身離開了命案現場。

  夜風很冷,機動隊王牌接到電話後已經等在命案現場大門外。他們靠著車身聊天,注意到走出來的上原梨香,本就動人的眼眸流轉起光輝。

  「梨香,我買了熱可可。」

  萩原研二笑著將熱飲塞進上原梨香手心,順勢捂住她的手:「有沒有熱乎一點。」

  松田陣平嘖嘴,拉開副駕車門:「車裡開了空調,先上車。」

  上原梨香仰頭喝了口熱可可,順勢坐進副駕駛:「我想在車上睡一會,你們到了叫我。」

  她放倒靠背,把熱可可塞給被趕去後座的萩原研二,閉目養神。

  關車門的聲音響起,兩件外套一前一後被丟到上原梨香身上,分別罩住她的身子和腿。

  熱烘烘的感覺順著緊貼皮膚的西裝內側傳來,相似的溫度,不同的氣息。上原梨香闔上眼,被他們的氣息包裹著緩緩陷入睡眠。

  上原梨香在25歲以前不是個愛鍛煉的人,身體做不到像松田他們那樣隨時保持最佳、最強的狀態。

  最近幾天一直在連軸轉,從精神到肉.體全都疲憊得不像話,上原梨香直到被萩原研二抱回床上,才被他們為她拖鞋的動作吵醒。

  上原梨香從床上迷迷糊糊坐起身:「你們在干嗎。」

  松田陣平單手握住上原梨香的腳踝,另一只手抓著已經取下來的高跟鞋:「抱歉,弄醒你了嗎。」

  萩原研二站在一旁:「都說了讓我來,你看,你果然吵醒梨香了。」

  「哈?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抱著什麼心思。」

  上原梨香皺眉:「我記得你們兩明天休息?」

  松田陣平放下高跟鞋:「也不算完全休息,下午還是要去巡邏。」

  「這樣啊,」上原梨香捏著下巴陷入思考,隨即笑著歪頭,「這幾天辛苦你們了,又是接送,又是做飯。明天獎勵你們點心怎麼樣。」

  萩原研二挑起上原梨香的下巴,用泡過熱水的洗臉巾仔細擦掉她嘴上的口紅:「如果是奶油小蛋糕,可以只給我吃嗎?」

  上原梨香輕笑幾聲,像只勾人的狐狸:「不是奶油小蛋糕。」

  萩原研二:「就算是小陣平,我也完全不願意把梨香的甜點獎勵分出去,哪怕只是糖果。」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只有松田陣平一頭霧水,半懂不懂。

  「什麼奶油蛋糕?」他皺眉,「萩,我怎麼不知道你愛吃甜食到這種地步。」

  萩原研二一愣,露出個嘚瑟的笑:「看樣子小陣平沒有吃過梨香的甜點獎勵。」

  松田陣平沉默片刻:「你們說的甜點獎勵,該不會是物質以外的其他東西?」

  上原梨香趴回床上,側臥著單手托腮:「是類似於蓋章一類的獎勵。不過現在我要睡了,辛苦兩位從我的房間離開。」

  上原梨香睡覺時喜歡蜷縮身子,側睡是她的習慣。薄被蓋在身上遮不住玲瓏曲線,床前的兩個男人眸色下沉,一左一右分別轉開視線。

  臥室門被慢慢合攏,重歸黑暗的房間只剩下蜷縮在被窩裡的上原梨香。她拉緊被子,合上眼前聽到屋外斷斷續續傳來的兩位男士被門板阻隔大半音量的聲音。

  「可惡——」萩原研二遺憾地拖長了尾音,「要是小陣平不在,我現在已經拿到糖果了。」

  「這裡明明是我的公寓,要遺憾也是我遺憾。還有,你們說的奶油小蛋糕到底是什麼東西,我都只收到過戚風蛋糕。」

  「你說那個啊,是軟軟的、甜甜的,到處都是白色奶油的美味飯後甜點哦。」

  「嘖,你這家伙。」

  「放棄吧,小陣平的話有戚風蛋糕就夠了。」

  「滾。」

  屋外的聲音逐漸消失,上原梨香往被子裡縮進去一截,再次睜開眼。暗色在琉璃般透亮的眸子深處散開,上原梨香眉頭微蹙,心情實在算不上好。

  東京地區的命案數量在快速增加,她碰巧在命案發生時出現在現場的概率也會隨之增加。

  再這樣下去,她還能活多久。

  「系統,復活江戶川柯南,需要付出多少成就點?」

  系統在數據這類客觀性問題方面,向來反應迅速。上原梨香剛問完,系統便給出回答:[會把你現有成就點扣到負三百多。]

  上原梨香勾起個冷笑。

  還真是個不得了的數字,一個人等同於七年前被她復活的一整支機動隊的數值。

  從某種意義上講,【起死回生】是上原梨香的兜底技能。如果她誤判黑羊,殺錯了人,【起死回生】還能把對方撈回來。但如果她沒有殺錯,系統會直接判定任務完成,【起死回生】不再生效。

  只要上原梨香想,她隨時可以殺了江戶川柯南,利用系統的規則來試錯。但江戶川柯南的復活所需點數足以讓上原梨香望而卻步。

  上原梨香疲憊的閉上眼,決定把黑羊的事暫時拋之腦後。現在她半只腳已經踏進生死邊界線了,平時稍微自我一點,應該也沒關系吧。

  不想輸。

  她會拼盡全力取得勝利,但萬一真的輸了,起碼她盡興過。

  ·

  東洋火藥庫失竊案發生的第二天,上原梨香收到了諸伏景光打來的完成的5位嫌疑人名單。她逐頁閱覽過後,把嫌疑人再次縮小到兩人。

  上原梨香把關於案件的猜想發送給諸伏景光,扭頭看看像窗外。今天天氣不錯,微風徐徐,適合散步。

  剛好今天休息,上原梨香伸了個懶腰,換上舒適的休閑裝離開松田陣平的出租屋。

  兩位機動隊隊長今天原本也休息,但東洋火藥庫失竊案讓他們被迫加班,也進入一個連軸轉的狀態。

  上原梨香無視手機上萩原研二發來的撒嬌訊息,壓低棒球帽,思考著該去哪裡玩。

  連環殺人案的事離收網也不遠了,待事情告一段落她就搬回去住,省得每天早上洗臉刷牙時都會被兩位黏人的家伙緊緊夾在中間。不過這件事也怪她,上次刷牙時萩原研二偷溜進來索要糖果被松田陣平發現,於是他們兩個就開始互相扯後腿,誰都別想單獨和上原梨香待在一起。

  抬手攔下出租車,上原梨香坐進後排,思考著怎麼處理江戶川柯南的事。她扭頭看向窗外,公園靠河的風景很好,人來人往,他們頭上掛著自己的名字和年齡,劇本和角色那一欄無一例外都是空白。

  每個人都是自己生命的主角,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有幸成為世界的主角。

  只有江戶川柯南,每次發生狀況,他永遠扮演著主角的戲份。

  思索間,一道熟悉的身影闖入上原梨香的視線。

  江戶川柯南頭頂[推理、懸疑、動作]和[主角]的標簽,蹬著腳踏車在公路上狂飆。公路限速30的情況下,小偵探站起身把腳踏板蹬出殘影,越過一輛輛緩慢前行的私家車,從緊挨河道的馬路邊緣直直衝下去。

  上原梨香一驚,下意識坐起身:「麻煩前面停一下!」

  前排的司機回頭:「不去米花市政中心了嗎?」

  「不去了!」

  話音剛落,爆.炸聲響起。熱浪卷起黑煙,被衝擊波折斷的樹枝打在玻璃上發出悶響,路邊來往的車輛被嚇得急剎,路人紛紛下車往河堤張望。

  上原梨香也衝下車,趕往爆炸現場。

  她衝周圍人掏出警官證:「為了諸位的安全著想,請退後,不要再河堤逗留。」

  鋪滿綠草坪的河堤被炸出的直徑兩米的大坑,小偵探背靠一棵大樹,已經失去意識。

  上原梨香解開江戶川柯南的外套,初步檢查過他身上的傷。肋骨、四肢均無明顯鼓著,身上有大量擦傷,額頭、後腦勺存在撞擊傷,應該是被爆炸掀飛後撞到樹上失去了意識。

  上原梨香盯著江戶川柯南沉睡的容顏,輕輕撩動他額前粘著血的碎發:「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小偵探,你好像確實是個大英雄呢。」

  雖然做事不夠成熟,有時候還帶著一股子熊勁,但身上這股成年人都無法匹敵的勇氣、智慧,要是能一路成長下去,說不定能成為享譽世界的大人物。

  或者這孩子真的是一個值得系統扣除她一千成就點復活的了不得的家伙。

  救護車和警車急剎在河堤,上原梨香瞥了眼從車上衝下來的醫護人員和警員,站起身退開位置。

  目送江戶川被擔架抬走,她低下頭輕聲呢喃:「小偵探,希望你不是我要找的黑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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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可惡啊,明天開始我一定恢復正常更新時間!你們昨天到底是在哈哈我還是在哈哈想辭職的梨香,我要鬧了Q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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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亮】

  原作連載多年,已經輪替了N個春夏秋冬,但故事裡只過了半年時間。所以除了原著紅黑對決的主線部分,其他案件的時間線均可能被我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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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警視廳有條默認的潛.規則:除非3系抽不出人手,否則凡是和毛利一家有關的案件全部轉交給目暮。

  目暮警官趕到時,江戶川柯南還未清醒。上原梨香向目暮說明她目擊到的情況後便離開了醫院。

  這幾天她過得有些疲憊,現在只想好好放松。

  上原梨香在米花電影城買了電影票,現在離開場還有好幾個小時,剛好可以去電影城所在的米花市政大樓附近逛街,順道吃晚飯。

  但從醫院到米花市政大廳需要經過發生爆.炸的河堤,那裡現在塞車嚴重。

  上原梨香稍做猶豫,轉身走進米花車站。現在不是上下班高峰,動車上人不多,運氣好的話能找到座位,而且也不用擔心塞車的事。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到站後還要再走一截能到米花市政大廳。

  動車穿過大橋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上原梨香單手托腮看向窗外,盯著石橋下涓涓流水出神。

  水波被橋墩攔腰攔斷分散出一片片弧形,濺開白色的浪花,水流不算湍急,但光是注視就足以讓上原梨香激起一陣雞皮疙瘩。

  每次注視著渾濁看不清狀況或者縱深幾米的水面,上原梨香就會回想起被河水倒灌進氣管的感覺。

  起初她甚至不敢靠近池塘,現在雖然還是怕水,但好歹能直視翻湧的河水了。

  下一站就是米花市政大廳百米外的站點,上原梨香收回視線思考著等會買一副新耳環。

  動車慢慢靠向站點,上原梨香起身到一半,動車突然提速。車上乘客全因慣性被突如其來的加速弄得站不穩身子,他們左右搖晃兩下,低聲詢問旁邊的人發生了什麼。

  從座位上站起身子本就是不斷調整重心的過程,上原梨香被加速弄得踉蹌兩步,一頭撞上旁邊的鐵扶手。

  上原梨香站穩身子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額頭,手指剛放上去,細密的刺痛感便讓她皺眉。

  窗外是站台和連綿不斷的人群,他們過站了,動車沒有停。

  「叮咚——」動車內的廣播響起,「各位乘客請注意,因為突發事故……」

  動車廣播念了長長一段,概括起來就是:我們遇到麻煩,暫時不能停車。如果有乘客在車上發現可疑物品,立即報告給乘務員。

  可疑物?

  上原梨香皺眉。

  看樣子動車上被裝了炸.彈。

  她先是打電話給萩原研二,從他那裡獲取確切信息,隨即站起身開始在列車內穿梭。

  上原梨香今天穿的運動鞋,但身高優勢讓她能輕易看清貨架上的東西。

  5枚炸.彈,太陽落山後就會引爆,位置不明。

  動車在環狀線上來回繞了半個多小時,上原梨香在車廂內來回穿梭了兩次,貨架和座位底全都檢查過,一無所獲。

  不等她回撥電話給萩原研二,動車突然連續變道,緩緩停在貨物線站口。

  脫離險境並未給上原梨香帶去太多欣喜,她打電話給萩原研二,順著綿延的軌道向前走。

  她從電話中得知炸.彈被安裝在了軌道上,靠太陽能驅動,是失蹤已久的工藤新一破解了炸.彈位置的謎題。

  因為警察的身份,上原梨香一路上遇到的同事都沒有阻止她,反而衝她點頭,算是打招呼。

  三條鐵軌的分岔口處,上原梨香老遠遠地瞥見兩道熟悉的身影——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分別帶隊,正准備分頭行動。

  「梨香!」

  萩原研二抬頭看到梨香,立即扛著防暴盾小跑過來。他停在上原梨香面前:「你受傷了,頭上青了一大片。」

  松田陣平也湊過來:「車站有醫務室吧,你快去擦拭傷口,就不要來幫忙了。」

  上原梨香臉上沒有大表情,只是蹙著眉毛,看上去不太開心。她瞥向面前小跑過來的兩人:「滾去工作。」

  「……」

  兩個大男人頓住動作,稍作沉默,齊刷刷轉身各回各隊。

  上原梨香知道面前這兩位王牌都是不會讓兒女私情干擾到工作的人,也知道他們只是關心她。但上原梨香現在憋著火氣,像得了偏頭痛般,覺得耳邊一切聲音都很聒噪。

  她冷眼掃過不遠處幾位穿著制服的小警察——這次案情重大,涉及的軌道線眾多,爆.炸物處理班人手不足以在太陽落山前找出所有炸.彈。警視廳只能以1-2名爆.炸物處理班成員帶隊其他部警員的方式進行排查。

  他們對著上原梨香干瞪眼,似乎震驚於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人敢用這種口吻和機動隊警視說話。那可是警視,是他們這些小警察羨慕都羨慕不來的職位。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對上上原梨香年輕的臉蛋,不認識的人大概率猜不到她也是警視。

  上原梨香一一掃過他們的臉,冷聲道:「看什麼?」

  警員們一愣,紛紛低頭,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繼續工作。

  排查的隊伍一左一右分開,上原梨香雙手插兜跟在萩原研二身後,也加入排查的隊伍。正如她所想,機動隊王牌是分得清事情輕重緩急的人。萩原研二重新投入工作後沒有再去管上原梨香,他知道梨香能照顧好自己,她也不需要他這個時候的關心。

  「萩原警視!我這裡發現炸.彈了!」

  萩原研二小跑過去,初步檢查後開始拆彈。

  上原梨香皺眉:「不需要穿防爆服嗎?」

  萩原研二已經拆開炸.彈外殼:「沒辦法,軌道線太長,穿著防爆服根本無法徒步這麼長的路,發現炸.彈再把防爆服運過來現場穿戴也可能會來不及。」

  他停下手上動作,衝上原梨香露出個安撫性的笑:「安啦,這枚炸.彈的制造挺粗糙的,我很快就能拆掉。」

  不過五分鐘時間,萩原研二就拆解掉整枚炸.彈。對講機裡傳來松田陣平的聲音,他那邊也發現了一枚炸.彈並順利完成拆除工作。剩下三枚花了點時間,但好歹沒出亂子。

  一切塵埃落定時,紅日半落,黃昏降臨。

  「呼——」

  萩原研二擦掉額頭的汗,長舒一口氣:「接下來就是搜查課的工作了。」

  機動隊只負責拆彈、防暴、搜救等工作,揪出犯人不在他們職權範圍。

  「梨香,」結束任務的松田陣平朝他們走來,「你怎麼沒去醫務室。」

  上原梨香聲音清冷,情緒仍未完全恢復:「淤青而已,去醫務室也解決不了,不如等它自己消退。」

  她抱著胳膊:「好了,炸.彈已經拆除完畢,你們兩也沒事,我去看電影了。」說罷便轉身丟給兩人一個背影。

  松田陣平目送女人遠去,皺眉嘟囔:「真是的,突然出現又突然離開。」

  萩原研二笑著把胳膊搭在松田陣平肩膀上:「會出現在這裡當然是因為擔心我。——瞪我也沒用,梨香就是寵愛我多一點。」

  「嘁,等著吧,遲早反超你。」

  ·

  上原梨香確實心情不大好。

  她的生活本就一團糟,好不容易得到一天休假,難能可貴的休息日卻被突如其來的炸.彈襲擊搞得一團糟。

  試問有誰在連續加班12天後,唯一的周末被毀,還能笑得出來。

  反正上原梨香不能。

  她掛著生人勿近的面孔趕到米花市政大廳時,離電影開場已經只剩半個小時,屬於看[電影太早,逛街又已經來不及了]的尷尬時間點。上原梨香只好抱臂靠牆,盯著面前緩慢轉圈的鐘表發呆。

  直到余光捕捉到從外面走進電影城的毛利蘭,上原梨香糟糕的情緒才有所緩和。

  毛利蘭沒有化妝,但從衣著和腳下的高跟鞋判斷,她今天出門前特意打扮過。毛利蘭提著購物袋停在前台大廳,手裡握著兩張電影票,不時打量時間和周圍過往的人。

  上原梨香皺眉,向背對著她東張西望的女高中生走去:「在等工藤新一嗎?」

  毛利蘭被嚇了一跳,她退開好幾步才慌張地回頭看向上原梨香:「是你啊上原警官,抱歉我剛剛被嚇到了。」

  毛利蘭剛松一口氣,又立即驚嘆出聲:「上原警官你的額頭!」

  上原梨香壓低棒球帽,收斂情緒,盡量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冷:「我沒事,走路時不小心磕到了,過幾天就好。倒是你,今天很漂亮,是在等工藤新一? 」

  毛利蘭抿著嘴唇下意識避開視線。她借著整理鬢邊發的動作掩飾害羞,反而暴露出泛紅的耳尖:「嗯,在等新一,但他好像還沒有到。」

  上原梨香笑笑:「不介意的話,我陪你一起等吧。」

  上原梨香拉著毛利蘭在空位上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話題卻一直往暫未現身的工藤新一身上靠。

  上原梨香倒不是懷疑工藤新一是黑羊,她只是單純的對這位被媒體奉稱為「日本警察救世主」的偵探很感興趣——工藤新一被冠上這個稱號的時間不算久,只有小半年不到。上原梨香一直想會會工藤新一,但每次都會被派到其他命案現場。後來又被外派到長野縣,至今沒能在現場目睹工藤新一進行推理秀的樣子。

  毛利蘭不知道上原梨香心底的小九九,她笑得嬌羞,儼然一副戀愛中少女的姿態:「因為明天是新一的生日,所以……」

  從毛利蘭處探聽到不少八卦事的上原梨香露出個淺笑:「你真的很喜歡他。」

  雖然她不是很能理解毛利蘭對工藤新一的喜歡。

  也許這就是青春期的懵懂?

  上原梨香不太懂。

  她的青春期用來學習、跳級、揍哭愛扯女孩子肩帶的男同學,和被同齡人膜拜。

  上原梨香沒有在戀愛的事上多糾結,她微笑著循循善誘,試圖一點點套出江戶川柯南的信息香:「上次在咖啡廳,小蘭是想到了什麼嗎。突然慘白著一張臉,讓我擔心了好久。」

  毛利蘭露出個歉意的笑:「抱歉讓你擔心了。」

  「是發生了什麼嗎?」

  「也沒什麼大事啦。因為柯南那孩子特別聰明,簡直就像個小偵探,他出現的時間也很巧合,所以我以為……」

  毛利蘭盯著自己腳尖,聲音越說越小,直到徹底沒聲。

  「以為他們是同一個人?」

  毛利蘭沒有回答,但她靦腆的笑已經把答案告訴上原梨香。

  同一個人嗎?

  上原梨香垂下視線,頭腦快速運轉。

  上原梨香做過幾年醫生,她不認為世界上存在能返老還童的東西,那比長生不老還要離譜。所以她認為工藤新一和江戶川柯南不是同一個人。

  但如果有系統或者不明力量介入,什麼都可能發生。

  如果江戶川柯南真的是工藤新一,一切都將變得有跡可循。

  從纏繞在他周圍的類似諾克斯十誡的不明力量,再到他遠超成年人的正常頭腦,以及最不可能發生的返老還童。

  警視廳應該沒閑到去采集工藤新一的DNA,但應該存有他的指紋。

  要做嗎,采集江戶川柯南的指紋。

  結果出來後,要是江戶川柯南真的是工藤新一,她又該怎麼做?

  上原梨香心事重重,臉色也一點點沉了下去。

  「抱歉,是我說錯什麼了嗎?」

  毛利蘭注意到上原梨香的臉色,第一反應便是道歉,把一切都攬到自己身上。

  上原梨香從思緒裡抽身出來,笑著看向毛利蘭:「沒有,我只是想起工作上不愉快的事。」

  上原梨香看著面前明顯松一口氣的毛利蘭,忍不住再次出聲:「小蘭,遇事不要總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你這是在PUA自己。」

  「誒?我……」毛利蘭愣住,「應該沒有吧。」

  上原梨香嘆了口氣:「蘭,上次見面我就發現了,你總是在為其他人著想。就好像……你把自己放在了第二位、第三位甚至第四位。永遠有東西比你自己更重要,你永遠在謙讓。」

  「溫柔是優秀的品質,但你已經溫柔到內耗的地步。時間久了,你真的不會委屈嗎?」

  毛利蘭撇開視線,低頭沉默了好一會,才重新擠出個笑:「我還好啦,也沒有很委屈。」

  沒有很委屈,那就是確實委屈過。

  上原梨香睨毛利蘭一眼,淡淡收回視線。話已至此,再勸就是她多管閑事了。

  毛利蘭似乎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聊,她微笑著岔開談話內容:「不要光說我的事啦,上原警官你呢,這次是和誰來看電影?」

  「我是自己……」

  話音未落,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了上原梨香的注意。她抬頭望去,一個穿著套頭針織衫的男人雙手插兜從大廳路過。

  上原梨香皺眉,只用了兩秒就回憶起自己在哪裡見過這個男人——成瀨光發來的嫌疑人資料表。

  她連忙站起身環視周圍,果然在男人前進的方向捕捉到一抹靚麗的身影——大波浪卷發、高個女人,是符合受害人共同特征的女人。

  毛利蘭被上原梨香突然板著臉起身的反應嚇到,她仰頭:「上原警官,你怎麼了?」

  上原梨香目不轉睛地盯著男人遠去的背影:「蘭,我突然有事,不能陪你了。」

  「沒事的,我……」

  「叮咚——」

  上原梨香的手機短信提示音打斷了毛利蘭的話。

  上原梨香正好打算聯絡諸伏景光,她翻開手機,看清接收到到的信息內容後反而瞪大瞳孔,心髒失控般瘋狂跳動。

  「未知來源:如果我是你,我會立刻離開米花市政大廳。」

  誰!?

  是誰!?

  牆角邊握著報紙打電話的中年男人?

  最後一排長椅上一直偷看他們的年輕男人?

  自動販賣機旁邊逮著能遮住臉的禮帽的女人?

  上原梨香左右環視,視線轉了一圈又一圈,依舊一無所獲。

  很多人都可疑,但又誰都不可疑。帶著先入為主的掛念,上原梨香看誰都覺得有問題,但這些人的行為又完全符合常理。

  「上、上原警官你怎麼了,」毛利蘭小聲詢問,「你現在的表情好可怕。」

  上原梨香閉眼調整呼吸,幾個深吸氣後,她重新恢復平靜:「沒什麼,一條惡作劇訊息。」

  「蘭,我要走了哦,你自己注意安全。」

  「嗯,我會的。」

  就在這時,毛利蘭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來電顯示也是[未知來源]。

  上原梨香眯眼沉下臉色,卻聽毛利蘭對電話那頭的人喊道:「新一,你在哪裡?」

  「蘭!快逃!離開那裡!」

  下一秒,爆.炸聲響起,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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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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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9章

  爆炸聲由遠至近依次響起,巨大的碎石從牆體剝落,砸在地上發出二次巨響。漫天沙塵遮擋住視線,細碎的小石子蹦在臉上火辣辣的疼,上原梨香下意識把毛利蘭護在身下,背部承受著石塊的撞擊。

  煙霧散去,上原梨香咳嗽幾聲從地上爬起來:「小蘭你沒事吧。」

  小蘭臉上掛著大片擦傷:「我沒事。」

  上原梨香拍掉身上的灰站起身。手機在剛才的爆炸中被砸成幾段,她也記不得那兩位機動隊隊長的電話。小蘭的手機倒是完好無損,她撿起已經掛斷電話的手機拍了拍:「糟糕,沒有信號。」

  上原梨香環視周圍一圈:「前台那邊有有線電話,也許還能打。」

  到處都是斷瓦殘垣,上原梨香沒有觸發心悸,證明目前為止無人員死亡。但她現在必須找到剛剛看見的連環殺人犯嫌疑人,不然大概率會出現下一位連環殺人案受害者。

  按照搜查一課對嫌疑人的側畫像分析,凶手習慣在受害人家中將其殺害。但如今所有人都被困在大樓裡,隨時可能會死,殺人犯一定會抱著拉人墊背的想法提前動手。

  上原梨香可以在新受害人遇難的瞬間復活對方,但【起死回生】技能用得越少越好。一是可以省去不必要的成就點消耗,二是能避免警視廳深入探究[為什麼又有人原地復活]的危險命題。

  「小蘭,我要去找人,你找個安全的地方待好。」

  說完這句話,上原梨香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她必須在凶手行凶前救下那位有著漂亮大波浪卷發的女人。

  ·

  八野籟最近可能遇到了水逆。先是只考了62分的數學試卷被媽媽發現,大吵一架後對方蠻橫地撕毀了她花3天時間才編寫完成的原創樂譜。

  「煩死了,學習學習學習,除了學習就看不到別的嗎!?」

  用力砸上房門,八野籟騎著靠編曲賺來的錢買的機車在街上亂竄。警視廳最近連續發出通告,勸誡大家注意防盜,鎖好門窗,千萬不要給包括外賣、配送員在內的陌生人開門。夜色漸沉,八野籟眼看時針一點點轉向11,開始忍不住的心慌。再不回家,外面會很危險。但是要是回家,她才不想和討人厭的老媽說話。

  正糾結著,八野籟注意到路邊有個穿著長裙的女人。對方一頭濃密的卷發,身材高挑,背影玲瓏有致。

  哇!是性感的漂亮大姐姐!!

  八野籟忍住吹口哨的欲望急剎在女人旁邊:「姐姐要去哪裡呀,我送你。」

  看到女人正臉的一瞬間,八野籟亮起眼睛,在心底大喊一聲lucky。女人氣質清冷,上挑的桃花眼卻讓人忍不住心跳加速。女人打量她片刻,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一盆冷水:「你成年了嗎?」

  八野籟:「……」

  她第二句話是混著冰的冷水:「你爸媽支持你無證駕駛?」

  八野籟:「……」

  晦氣。

  她氣急,擰著油門跑了,中途還被兩個穿著帥氣警服的笨蛋男警追逐。但竄出去一截,八野籟又後悔了。

  現在天色這麼暗,漂亮大姐姐很容易被痴漢纏上。

  心理鬥爭一番,八野籟調轉車頭重新回到漂亮大姐姐所在的位置。

  幸好對方還沒走。

  八野籟得意極了,拍著後座洋洋得意:「我可是甩掉了兩個笨蛋警察哦。」

  漂亮大姐姐眼神微妙地看著她,隨即戴上安全頭盔,摟緊她的腰:「送我去警視廳。」

  「哈!?」

  「因為我就是笨蛋警察。」

  「……」

  呵,晦氣。

  但更晦氣的事還在後頭。

  翌日,八野籟偷偷從家裡溜去米花市政大廳,准備參觀正在舉行的展覽。巨響過後,她灰頭土臉地從殘垣裡爬出來,結果剛跑沒幾步,就看到一個卷發女人倒在地上用微弱的聲音呼救。

  一個穿著針織衫的男人騎在她身上,揮舞拳頭一下下砸在女人頭上。

  八野籟蒙了。

  她愣了幾秒,身體先意識一步,拎起一旁的紅色滅火器衝上去用力砸在男人頭上。

  趁著男人痛苦抱頭的瞬間,她用力撞開男人,抱住地上已經失去動彈能力的女人:「姐姐,大姐姐!醒一醒!」

  暗紅色的血從女人額頭湧出,劉海被黏成幾撮。她像只被抽筋的軟蝦,塌著眼皮,眼神渙散。

  八野籟架住女人腋下,試圖把她拖走:「可惡,怎麼突然變得好重!」

  人在失去意識後無法主動配合調整重心,搬運起來會比清醒時更重更沉,滿地碎石又增加了拖拽難度。八野籟從背後環扣住女人的胸口,連拖帶拽,急得汗都流出來了。

  「你這個臭丫頭……」

  男人揉著被撞腫的後腦勺,晃晃悠悠從地上站起來。他從褲袋裡抽出把彈.簧.刀,啪一聲打開。

  男人身材中等,但個子很高。他咧開嘴笑得殘忍,一步步向八野籟走去。

  惶恐的情緒似海嘯侵來,一寸寸將八野籟吞噬。她瞪大眼睛,臉色煞白。泛著寒光的匕首向她襲來,尖銳的頂端倒映在顫動的瞳仁裡。

  呼吸在這一瞬間停滯,血液翻湧,四肢卻開始泛涼,肌肉僵化。

  我就要死了嗎?

  救救我!

  拜托了!我不想死!

  「蹲下!!」

  一道女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伴隨著咚咚咚的急促腳步聲。

  八野籟只短暫地愣了零點零幾秒,在匕首即將插進她臉的前一刻迅速蹲下.身子。

  身後奔來的女人化作一道殘影,跳起凌空一腳踹中男人的胸口,把他踢得連連後退,仰倒在地。

  「你們還好嗎?」

  八野籟仰頭看向擋在她面前的女人——沾灰的運動裝,過肩烏發,挺拔的背脊。

  空氣中彌漫著男人摔倒後卷起的塵埃,眼前飄散著細小的顆粒,護在她們身前的女人卻好似在發光,又或者她在八野籟眼中閃閃發光。

  「我、我沒事!但是這個姐姐挨了好幾拳,已經昏迷了!」

  八野籟看不清背對她的上原梨香的臉,卻莫名覺得她的背影眼熟。

  七八步開外的地方,被踹到的男人像條蟲子般在地上蠕動幾下,艱難地站起身:「可惡,一個兩個都來壞我的好事。」

  男人重新撿起匕首,半扎馬步擺出進攻的姿勢。

  上原梨香盯著對面的男人,也一點點放低重心,隨時准備進攻。

  「去死去死去死!」

  男人揮舞巴掌長的匕首向上原梨香衝來,他五官猙獰,揮舞匕首的動作卻雜亂無章法。

  上原梨香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閃身避開迎面而來的攻擊,隨即用左處腋下夾住男人握匕首的胳膊,扼死男人揮舞匕首的動作;右手成掌呈從下往上的姿勢重擊在男人下顎。

  骨頭撞擊發出一聲悶響,男人仰著頭再次摔倒在地。這次他傷得重,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上原梨香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慢悠悠上前,一腳踩在男人胸口:「我問你,一周前遇害的衝口夫人,還有兩個月前的成田夫人,半年前的大泉夫人,是不是都是你殺的。」

  男人咳嗽幾聲,吐出一口帶著血沫子的唾沫。他費力抬起胳膊,帶著恨意地握住上原梨香小腿。但他太疼了,使不出力氣,黏滿灰的手指在上原梨香白色褲腿上抓下幾道髒兮兮的手印。

  「沒錯,」男人獰笑著, 「她們都該死!我是在為這個社會鏟除垃圾!」

  她們不是垃圾,你才是。

  上原梨香俯視地上掙扎的男人,沒有說話,更沒有訓斥。

  偏執型人格障礙患者的思維模式本就不同於常人,除非進行藥物控制,或者安排長期心理輔導,不然他永遠不可能理解上原梨香未說出口的話。偏執型人格障礙不認為是自己錯了,在他們眼裡,錯的永遠是這個世界。

  上原梨香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嘆出,隨即扭頭看向八野籟:「八野,接下來發生的事,你就當做沒看到,知道嗎?」

  八野籟原本攥著拳頭默默為上原梨香加油喝彩,突然被點名,她瞪大眼睛露出個呆滯的表情,隨即小雞啄米般狂點頭。

  下一秒,上原梨香活動肩膀,兩腿分開跪立在男人身體兩邊,朝著他的臉就是一拳。

  然後是第二拳,第三拳。

  上原梨香一言不發,亂糟糟的現場只有肉.體被錘擊的悶響和男人的哀嚎。

  「別打了!別、別打了!!」

  上原梨香沒有停手,指關節處漸漸染血,直到第二聲爆.炸響起,建築物天搖地動,石灰從天花板上的裂縫落下,上原梨香才停手,仰頭觀察建築情況。

  她皺眉,從男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把他的手綁起來,才拖著男人像拖死狗般把他從地上拽起來。

  「八野,這個男人還具備基本的行走能力,你來盯著他。」

  「啊?是。」

  八野籟放下懷裡失去意識的女人,小跑上前。

  「讓他走在你前面。」

  「明白了!」

  上原梨香摟住地上失去意識的女人,使出全力才把她從地上抱起來。

  人體手腕、小臂、大臂、肩膀的受力能力是不同的,被抱的人在清醒時會主動調整姿勢,更改重心和受力位置,所以抱人的人會覺得輕松。但現在她昏迷了,上原梨香不得不用小臂承受大部分重量。

  左手手腕處的環狀傷疤開始隱隱作痛,幾滴汗珠凝在額頭。手臂又酸又麻,上原梨香甚至產生一種肌肉咯咯作響即將散架的錯覺。

  上原梨香當機立斷!「我們去電影大廳!」

  「好!」

  八野籟盯著面前的男人,視線不時在上原梨香身上游走。她抿了好幾次嘴唇,終於沒忍住:「姐姐,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上原梨香睨她一眼又快速收回視線:「我調取了你的學籍檔案,期中考試三科不及格的八野籟妹妹。」

  「誒誒!?你為什麼能……」

  「我就是昨晚坐你車的笨蛋警察。」

  !!!

  八野籟瞳孔地震。

  不就是無證駕駛,居然追到這裡,你果然還是要逮捕我嗎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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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鞠躬)!第2卷 是我沒處理好,導致案情有些拖沓。之後我會在劇情緊湊方面再謹慎一些的!

  -

  第二卷 其實是幾件事同時發生,所以看上去可能會有點混亂(雖然也有我寫的垃圾的因素)。同時發生的事件如下:1.連環殺人案,2.引爆摩天樓。還有什麼事也在悄悄發生,這個要暫時保密,就看寶子們能不能注意到。

  -

  是我考慮不周,沒為沒看過《引爆摩天樓》的寶子考慮。這裡我大概簡述下《引爆摩天樓》的劇情:東大天才建築學教授森谷帝二有著病態的建築美學理念,他無法忍受自己失敗的建築設計(他認為失敗),於是偷了東洋火藥庫的火藥打算把這些東西全炸了。森谷帝二先是燒了黑川家,然後打電話向工藤新一下挑戰書(工藤新一曾導致他的某項設計停工)。試圖炸新干線,讓柯南在河堤被炸飛,炸米花市政大樓。

  森谷帝二(尖叫):這玩意不對稱!我要炸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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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電影院一片狼藉,上原梨香抱著昏迷的女人跨進大廳,立刻注意到凝聚在空氣裡的奇怪氛圍。

  她環視周圍一圈,找了塊勉強平整的地方小心翼翼放下昏迷的女人。

  「蘭,現在情況怎麼樣。」

  上原梨香朝蹲坐在紅色金屬門邊的毛利蘭走去,隨即被眼前一幕震驚到屏住呼吸:「這是!?」

  毛利蘭握著小剪刀蹲坐在地上,她臉上的傷已經結起一層薄痂,柔軟的發絲裡夾著小顆粒的石子和灰塵。

  在她面前,一個紙袋被敞開,露出裡面線路錯綜復雜的炸.彈內芯。

  「是上原警官嗎?我是工藤新一。」

  毛利蘭身後,金屬門另一邊傳來清朗的男聲,年輕、夾雜著陽光般干淨的味道:「別擔心,我手上有炸.彈設計圖紙,一定會平安無事的。但我看不到那邊的情況,需要辛苦上原警官你幫忙維護現場秩序。」

  上原梨香:「放心,這邊很安靜,沒有人陷入慌亂。」

  倒計時還剩13分鐘,盒子裡只剩下七八根線了。工藤新一在門的另一端指揮毛利蘭逐一剪斷引線,上原梨香則低頭俯視著面前的女孩子。

  周圍是細碎的哭聲和抽泣聲,大人們簇擁著躲到角落,盡可能縮到離毛利蘭遠一點的地方。

  毛利蘭一個人孤零零蹲在變形的大門前,像一個被排擠的異類,唯一的倚靠是身後一門之隔的工藤新一。

  趨利避害是人類的天性,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成為逆行者。

  但正因如此,上原梨香才更顯動容——毛利蘭這個孩子,意料之外的冷靜,充滿勇氣。

  上原梨香驀地笑了。

  她一直以為毛利蘭是一朵盛開在溫室裡的小花,溫柔、美麗。

  但很顯然,她錯了。

  毛利蘭是石縫中盛開的重瓣太陽花,美麗卻不張揚。生機勃勃、堅韌不折,追著光的方向恣意盛開。

  上原梨香突然想起一句話:被在歷史裡抹去的女人。

  翻閱史書,女人的篇幅太少太少。他們談論男人的豐功偉績,遇上女人,卻總要牽扯出些花邊新聞,就好像女人存在的意義就是讓故事染上曖昧的色彩。

  災難性事件裡的英雄大多是男性。兩性間不可避免的存在生理差別,女人天生處於更需要被保護的姿態。

  但幕後英雄難道就不是英雄,而且逆行者有時也不止男性。

  傳記裡、新聞中、大熒幕上,被抹去、被替換、被忽視的女性,她們不比男性差。

  可是現在,年僅17歲的毛利蘭獨自倚著冷冰冰的金屬門,以拯救者的身份一根根剪斷炸.彈引線。

  她蹲在光影之下,她本身就是光。

  微弱的螢光。

  不會奪去太陽的光輝,卻又是黑暗中耀眼的溫暖。

  事件結束後,世人會如何描述這段壯烈的過往?

  瘋狂的罪犯、英勇的消防員、四處奔走的警察,聰慧的年輕偵探,以及……勇敢的少女毛利蘭。

  上原梨香用布條加固連環殺人案嫌犯的束縛,隨後在毛利蘭身側輕輕坐下。

  對上毛利蘭疑惑的視線,上原梨香溫柔地笑了:「讓我陪著你吧,蘭。」

  八野籟猶豫片刻,也跟了過來,緊緊挨著上原梨香坐下。

  紅色倒計時嘀嗒嘀嗒,剪刀每一次切斷引線時發出的聲響都會讓八野籟縮緊肩膀。她手指冰涼,緊緊握住上原梨香的手。

  上原梨香睨八野籟一眼,也反握住她的手。

  倒計時只剩下四分半時,門那邊傳來工藤新一松了一口氣的聲音:「太好了,趕上了。」

  毛利蘭沉默片刻:「可是新一,還有兩根線。一根紅色,一個藍色。」

  「什麼!?」

  圖紙上的線條已經結束,這次就算是享譽日本的名偵探也束手無策。機動隊兩位天才隊長不在現場,手機沒有信號,上原梨香也無法把炸彈構造圖拍給他們。

  時針跳向12,倒計時只剩三分半。

  束手無策的名偵探,不知所措的毛利蘭,牆體外試圖破牆救援的消防隊,被困但安靜配合的普通人。

  她們似乎真的只能等死了。

  「新一。」

  危急關頭,毛利蘭突然笑了。她本就溫柔的眼眸裡蕩開春季回暖的風,眼底蓄起閃爍的淚光。

  「新一,生日快樂。」

  「……蘭?」

  「我怕我再也沒有機會說這句話了。新一,生日快樂。」

  門外的世界,幾束煙火在江戶川柯南心底炸開,燃得他眼睛酸澀。

  「剪吧,蘭。剪你喜歡的顏色。」

  「誒?」

  門外的聲音也變得溫柔:「不能同生,我們就共死。」

  聽到這句話,上原梨香瞳孔顫動。她勾起嘴角笑了笑,突然覺得工藤新一這個臭小子,其實也不是那麼討人厭。

  頭頂突然開始掉落砂石,像小雨般澆了三人一頭,上原梨香幾人下意識抬頭看向上方。天花板轟然墜落,她們連忙抱起炸彈往別處跑,在被二次坍塌的巨石砸成肉泥前逃離了原地。

  天花板和樓上墜落下來的牆體把金屬門徹底堵死,亂糟糟的電影院前廳只剩下啜泣聲和石子滾落的聲音,她們再也聽不到工藤新一的聲音。

  最後兩根引線,找不到答案,得不到提醒。

  毛利蘭放下炸彈,臉上泛起蒼白。

  上原梨香重新坐到毛利蘭旁邊,給她一個擁抱後松開:「沒事,我陪著你。」

  上原梨香考慮了很多。

  不管對錯,只要她在這裡,大家就都不會死。但如果剪錯了,爆炸發生,身為最後抉擇人的毛利蘭一定會痛苦自責。

  上原梨香也可以選擇接過毛利蘭手裡的剪刀,做最後的抉擇,但如果上原梨香選擇錯誤,身側這位溫柔到內耗的孩子同樣會自責。毛利蘭一定會認為是她把最後的責任推給上原梨香,才導致上原梨香不得不背負一切。

  既然怎麼選都可能會痛苦,不如安靜地陪著毛利蘭。

  八野籟咕嚕咽下一口唾沫,明明害怕到腿都在打顫,卻還是貼了過來:「我、我也要陪著你。」

  微弱的光線下,三個女孩相互依偎,互相成為彼此的熱源和力量。

  不是每個人都能有幸成為世界的主角,但每個人都是自己生命的主角。

  剪吧,勇敢地做出選擇。

  不要害怕。

  反正一切有我,我會為你兜底。

  雖然不甘心,但為眾人而死,似乎也是個不錯的結局。

  毛利蘭擠出個溫柔的笑,把剪刀對准藍色的線:「我要剪嘍。」

  上原梨香笑笑:「蘭你喜歡藍色嗎,看你今天的打扮和袋子裡的紅毛衣,我還以為你更喜歡紅色。」

  「我確實更喜歡紅色,」毛利蘭低頭,「但這是連住我和新一的紅線,我不想剪斷它。」

  「……!!」

  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衝擊頭腦,上原梨香也不說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情,錯愕?震驚?動容?

  大概都有。

  她和毛利蘭是截然相反的兩種人,不管是性格還是對待愛情的方式。

  上原梨香無法理解毛利蘭的想法,更無法理解她對工藤新一的等待——他們甚至沒有確認關系。

  但這不妨礙毛利蘭在上原梨香眼中閃閃發光。

  上原梨香貼著毛利蘭,猝然想起某兩位機動隊笨蛋。她就該在看電影前,先從松田陣平或者萩原研二那裡偷吃一顆糖果。

  倒計時只剩最後幾秒,上原梨香屏住呼吸死死盯著兩根交錯的引線。毛利蘭深吸一口氣:「我要剪嘍。」

  剪刀慢慢合攏。

  「哢噠。」

  ·

  紅色倒計時熄滅,爆炸沒有發生。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牆體從外向內崩塌,發出巨響。幾束金光交錯著照進來,驅散黑暗——消防隊破開條生路來營救他們了。

  昏迷的受害人被消防員抱了出去,上原梨香拜托另一位消防員扛起地上蠕動的嫌犯,把他也扛了出去。

  上原梨香灰頭土臉地離開被炸毀的米花市政大廳:「辛苦了,把他丟下來吧。——不用這麼溫柔,直接從肩膀上扔下來就行。」

  「啊?好的。」

  被捆住的男人落地時悶哼一聲,扭動身體試圖掙扎。他惡狠狠地瞪著上原梨香,但被毆打到青腫的臉頰只讓人覺得滑稽又搞笑。

  諸伏景光也在外.圍現場,他一眼看懂其中緣由,立馬上前把連環殺人案嫌犯銬住:「你被逮捕了!」

  他把犯人交給高木涉,隨即看向上原梨香:「你受傷了,我送你去醫院?」

  上原梨香搖頭:「我沒事,只是一點刮蹭傷。先被送出來的那位卷發女士現在如何了?」

  「她已經在被送往醫院的路上了,目前生命特征平穩。」

  上原梨香低頭:「嗯。」

  從生死存亡的危機中逃出生天,激增的腎上腺素開始慢慢消退回正常值。高度集中的注意力松懈下來後,先前被大腦忽視的痛覺開始占據意識。

  夜風撩過,撲在傷口上微涼。夕陽早已藏於西半球,尚未熄滅的熊熊火焰映紅上原梨香的側顏。她垂下眸子,疲憊極了。

  左手手腕處針扎般的痛,每個肌肉細胞都在痛苦哀嚎。

  「梨香!!」

  一道身影匆匆跑來,上原梨香甚至沒來得及看清對方是誰,就被用力抱進懷。

  身體疲憊和從生死線逃回來的精神上的倦怠讓上原梨香沒有精力去推開對方,她任由松田陣平抱著自己,好半天才用清冷的聲音吐出一句話:「陣平,防暴服很硬,硌疼我了。」

  松田陣平連忙松開手:「抱歉!」

  萩原研二走過來撩起上原梨香的發,仔細檢查她額頭的傷:「下午在動車上撞出來的淤青更嚴重了,我送你去醫院?」

  米花市政大廳最後一枚炸.彈已經被毛利蘭拆解,機動隊現在的任務是維持現場秩序和後續收尾,萩原研二暫時離開也不會有影響。

  上原梨香看向警車邊被銬住的陌生中年男性:「這是怎麼一回事。」

  從她走出大樓時起,這個男人就伸長脖子一直在叫喊:「你們不懂我的美學!我不能容忍這種不對稱的東西存在!你們不明白!!」

  萩原研二嘆氣:「這家伙就是東洋火藥庫失竊案的罪魁禍首,今天發生的幾起爆炸案也是他的手筆。」

  上原梨香就連說話時的聲音都透著倦怠感:「理由呢?」

  松田陣平:「這個瘋子是東大建築系教授,天才建築師。但他覺得自己年輕時的作品是人生污點,所以想把它們都炸了。」

  「這家伙最引以為豪的建築設計進行到一半,市長就因工藤新一的推理被逮捕,工程也就此作廢。」

  松田陣平握拳用拇指指向遠處的毛利蘭,她正被痛哭流涕的毛利大叔抱在懷裡:「所以他向工藤新一下了戰書,打算把工藤的女朋友連同大樓一起炸飛。」

  上原梨香半闔眼眸,疲憊嘆氣:「又是偏執型人格障礙,這次還附加了強迫型人格障礙。」

  人格障礙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患病者也未必都會成為罪犯,但病了就趕快接受心理治療,這又是炸樓又是殺人的。

  好累。

  上原梨香看向毛利蘭。

  年僅17歲的少女現在正掛著溫柔的笑,提著手中未能送出去的紅色毛衣眺望向遠方。

  上原梨香盯著夜色下亭亭玉立的少女,再次笑了。她想起一段話:女孩子是由砂糖、香辛料和某些美好東西組成的(1)。

  但女孩子不單單可以由這些構成,她們還可以是勇氣、智慧和過人的膽識。

  「小籟!!」

  一對夫婦的叫喊吸引了上原梨香的注意,她扭頭望去,看到灰頭土臉的八野籟被一個微胖的女人抱進懷裡。

  女人抱著她又哭又喊,不時還責罵兩句,內容大體是「如果你乖乖聽話在家學習,就不會遇到這種事了」。

  八野籟全身僵硬,像一根傾斜的竹子般梗著脖子,渾身上下都寫著抗拒和不開心。

  上原梨香嘆氣,難得地管了一次閑事。她朝那對夫婦走過去:「你們好,請問是八野籟的監護人嗎。」

  八野籟看到來人是上原梨香,露出個驚恐的表情,一個勁朝上原梨香使眼色。

  上原梨香接收到八野籟的信號,挑眉。

  這小姑娘以為她要用無證駕駛的事找她家長告狀嗎?

  八野夫婦雙雙看向上原梨香,他們以為自己女兒闖了禍,第一反應居然是牽著八野籟要鞠躬道歉:「抱歉,我家孩子——」

  上原梨香抬手阻止了兩人鞠躬的動作:「您的孩子非常優秀,我謹代表警視廳向您表達謝意。感謝您教導出如此優秀的孩子。」

  「誒!?」

  八野夫婦相互對視一眼,再度看向上原梨香:「您是指……?」

  八野籟也呆滯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似乎以為自己在做夢。

  上原梨香繼續道:「這次米花市政大廳除了爆炸,還發生了惡性傷人事件,是您的孩子不畏黑暗,保護了其他人。」

  「您的孩子擁有比100分更難能可貴的品質。她很優秀,非常優秀。」

  女人登時害羞地紅了臉,靦腆道:「我、我家孩子哪有您說的這麼好。」

  「不,她比我誇贊得還要好。勇敢、真誠、善良,這是多少人終其一生都沒能學會的技能。」

  「自我介紹,我是東大醫學部博士生畢業,現在在警視廳任職檢視官一職。若二位信任,我可以親自為這孩子規劃未來發展路線並加以輔導。」

  八野夫婦同時倒吸一口氣,脖子後仰。他們吸氣時的聲音誇張到讓上原梨香聯想起低分貝吸塵器。

  東大是日本甚至乃至全亞洲最頂尖的大學之一,光是請東大的大學生做1對1家教,價格都高得嚇人。

  現在一個東大博士生主動提出要輔導他們的孩子。

  噫——!

  天上掉餡餅了!!

  和被驚喜砸暈頭腦的八野夫婦不同,八野籟露出個萬分嫌棄的表情,痛苦閉目。

  上原梨香:「如果想走音樂發展路線,東藝也是要看學習成績的。我會努力輔導你的課業直至穩定到80分,所以請多指教了,八野。」

  「噫——!!」

  八野籟在聽到前半段的「音樂發展」和「東藝」時亮起眼睛,但在聽到「80分」後,像聽到了什麼髒東西,表情扭曲得像一團皺巴巴的干抹布。

  「抱歉,」上原梨香向兩位欠身,「我想借用八野籟一點時間。」

  說罷便帶走八野籟,在她耳邊輕聲耳語。

  隨著字一個個吐出,八野籟亮起眸子看向依舊在叫囂的森谷帝二,整個人變得神采奕奕。

  「你們根本就不懂!工藤新一你在哪裡,給我出來!」炸毀建築的犯人——森谷帝二四處張望,大聲吆喝著。

  目暮十三憤怒地把他往警車後座的方向推:「快走!」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兩人回頭,看到一個穿著搖滾風的女孩子呲牙咧嘴地向他們大步跑來。

  目暮十三:?

  目暮十三:「你——」

  他才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字,就眼睜睜看著搖滾少女衝過來一個滑鏟,把森谷帝二直接鏟翻在地。

  目暮十三:???

  你在搞些什麼飛機!!?

  八野籟熟練地站起身拍掉裙子上的灰:「抱歉,沒能剎住。」

  她不給目暮十三任何訓斥的機會,扭頭就跑,經過上原梨香時還衝她豎起拇指,吐出舌頭做了個調皮的鬼臉。

  上原梨香抱臂站在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中間,也笑著衝八野籟豎起大拇指,很滿意她的表現。

  「咳。」

  目睹一切的松本清長背著手假裝路過,他用沒有受傷的眼睛睨向上原梨香,輕飄飄丟下一句話:「下不為例。」

  上原梨香沉默。不知道松本說的是她揍連環殺人犯的事,還是她讓八野籟滑鏟森谷帝二的事。又或者兩個都有。

  她笑著聳肩。

  無所謂,反正她和八野籟都爽了。

  ·

  緊鄰米花市政大樓前廣場的馬路邊,一個男人單手插兜,倚靠著身後的黑色跑車。他從褲兜裡翻出響個不停的電話:「貝爾摩德,你最好是有正事找我。」

  「哎呀呀,」聽筒裡傳來女人嫵媚的聲音:「博卡斯特,你該不會又盯上了哪家的小貓咪。」

  男人坐進駕駛座緩緩啟動車輛,低沉的引擎聲似野獸低鳴。

  「對,是一只漂亮的小貓。」男人抵笑幾聲,「警視廳裡充滿警戒心的小貓。」

  貝爾摩德沉下聲音:「博卡斯特,別玩過火了。」

  「不會的,」男人無所謂地舔動後槽牙,「我從來沒有失手過,包括把我們的人送進警視廳公安。」

  「這次也一樣。」

  --------------------

  作者有話要說:

  (1)女孩子是由砂糖、香辛料和某些美好東西組成的。——渡航《我的青春戀愛物語果然有問題》

  昨天下午我遭到全文舉報。我在查看舉報人陳述理由時,看到讓我覺得滑稽的東西。對方說我主角是警察卻修羅場,抹黑警察形像。說日本公安前身是xx,說我大量描寫日本公安其心可誅,說我三觀不正,試圖證明我人和我的文立場有問題。

  我就是個小撲街,追柯南20年所以寫柯南。有空盯著我搞,不如好好提高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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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起案件:怪盜VS機動隊王牌

第41章

  受兩位瘋狂的偏執型人格障礙影響,警視廳意識到他們該向普通民眾輸送「人格障礙」相關知識了。

  警視廳宣傳科以線上、線下相結合的方式,開始向全國百姓推廣相關知識,鼓勵人格障礙患者積極接受治療。

  聳立於交叉路口的警視廳大樓內,所有人各司其職、正常運轉,只有刑事部和收到任務的宣傳科不停進進出出,忙到恨不得原地起飛。

  今天也是和平的一天,沒有天災,只有人禍,和為命案奔走到抓狂的刑警。

  難得偷到片刻休息,幾位警員擁聚在咖啡機旁邊:「再來幾次人格障礙殺人事件,我可能會瘋。」

  「放心吧高藤刑警,我們這次宣傳力度很大,人格障礙犯罪的占比也不高。我敢保證,短期內絕對不會再出現類似案件。」

  但話不能說太滿。

  有些事一旦說出口,就注定會成為要被打破的flag。

  宣傳科自信滿滿地立下「半年內絕對不會出現第二起人格障礙殺人事件」承諾的第三個月,鈴木家舉辦的《向日葵》主題畫展上,一個叫宮台夏美的女人橫空出世。

  她確實沒有殺人,但她先炸飛機,後炸美術館,成功集齊警視廳、消防廳、米花中央醫院三大機構。

  被逮捕後,問及動機,身為書畫鑒定師的宮台夏美捂臉尖叫:「那幅畫可是贗品!怎麼可以和真品擺在一起展覽!!你們不懂,這是對藝術的褻瀆!!」

  熟悉的言論讓在場刑警無不痛苦閉目。

  毛利蘭在爆炸襲擊中昏迷,上原梨香則差點被倒塌的城牆砸成肉泥。她好不容易死裡逃生爬出來,就聽到犯人哀嚎著發表出在她聽來匪夷所思的犯罪宣言。

  「……?」

  青筋在額角繃起,上原梨香大步上前,一把揪住宮台夏美的衣領,利用身高優勢把宮台夏美提起來,逼得宮台夏美不得不踮起腳趾。

  憤怒的情緒如火山醞釀,上原梨香沉著臉,眸子發暗,頭一遭露出堪比松田陣平的惡人顏:「有病就去治啊你這個混蛋。」

  「噫——!」

  宮台夏美像個受到驚嚇的小雞仔,眼底轉起淚花。不僅是她,周圍人高馬大的男刑警們也被嚇得後退半步,身體後仰,露出恐懼的表情。

  上原梨香冷冰冰的聲音像剛從冰山上鑿下的冰塊,在空氣中散發出刺骨寒意:「你的大腦已經萎縮成核桃了嗎,還是說你偷偷用銼刀把大腦磨成了光滑的球體。」

  「你以為是贗品的畫作其實是正品,鑒定師從業資格證是花十塊錢從地攤上買的嗎。眼角膜不要就捐掉,反正留著也只會給人添亂。」

  上原梨香每多說一句,臉色就暗一分,漂亮的臉蛋寫滿殺意。

  刑警們再次後退半步,現場齊刷刷響起吞咽口水的聲音。

  高木涉苦笑著試圖勸架:「上、上原警官……」

  上原梨香丟給他一個比刀子還冷的眼神:「干嘛。」

  「噫——!沒什麼,你、你繼續。」

  最後還是諸伏景光充當和事老,利用他因心性自然形成的能讓人心安的氣息,加上言語勸慰,才讓上原梨香松手。

  某個瞬間,諸伏景光真的以為上原梨香會當著在場所有人的面暴揍宮台夏美,就像當初她暴揍連環殺人案凶手。

  上次連環殺人案的事,刑事部好歹用「凶手臉上的傷是被爆炸波及導致的」給敷衍過去。這次可是有普通民眾在場,上原梨香要是在這裡動手,松本清長可能抓破頭都想不出合適的借口。

  在諸伏景光的調節下,上原梨香已經退到一邊調整情緒。幾位參與過森谷帝二事件的警官小心翼翼湊到她身邊,假咳一聲:「上原檢視官,不然你把上次那個高中生喊來,揍宮台夏美一頓?」

  上原梨香帶著怨氣冷冷出聲:「她沒空。」

  「誒?」

  「她現在應該在哭著補作業,明天我就要去驗收了。」

  「……你還真在給她補課啊。」

  這次《向日葵》畫展除了又蹦出一位偏執型人格障礙罪犯,還出現了個特別來賓——怪盜基德,他和江戶川柯南展開了一場精彩的對決。

  不過在此之前,怪盜基德會先和機動隊雙王牌產生交鋒。

  把時間線撥回連環殺人犯結案第二天,米花市政大樓燃燒的火焰已經被熄滅,拆除工作還在繼續。

  和米花市政大樓隔了整整一個片區的杯戶中央醫院內,上原梨香坐在一位上了年紀的主任醫師面前。她伸出手,任由對方握住她的手腕。

  主任醫師面前的電腦上展示著上原梨香剛拍的X光片,他用手指輕輕撫過上原梨香左手手腕處已經淡化的環狀疤:「還會疼嗎?」

  上原梨香點頭:「已經很多年沒疼過了。但昨天抱著一個昏迷的女人往外衝,手腕又開始火燒般的疼。」

  主任醫生點頭,長嘆一口氣:「要是沒發生那種事,你現在一定已經是了不得的醫生了。」

  上原梨香笑了笑,沒有說話。

  醫生繼續道:「去藥房取藥吧,接下來幾天一定要好好休息,左手千萬不要再提重物。」

  上原梨香站起身:「好的老師,那我先告辭了。」

  「多保重,記得有空常回來看看我們。」

  「當然,您們可是我的恩師。」

  上原梨香離開診室,和下一位被叫號的病患擦肩而過。她垂下眸子,嘴角的笑意消散。

  如果當年沒有發生那件事,她現在應該已經是老師最得意的弟子了。

  如果當年……

  如果……

  算了,就算時間重來,她也躲不過那場劫難。

  「好久不見。」

  一道熟悉的、男人的聲音截斷上原梨香的回憶,她抬頭,對上金發男人灰紫色的眸子。

  長著一張混血兒臉的男人笑得友善:「梨香,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上原梨香神情淡然地掃了眼安室透頭頂的文字,沒有說話。

  這個男人今天顯示的身份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但上原梨香看到過——在安室透頭頂看到[波本]、[諜戰、推理]、[主角]的字樣。

  波本。

  三年前,某棟廢棄大樓的天台上,上原梨香曾在另一個人頭頂看到類似的名字。

  那是一個泛著涼意的冬夜,上原梨香獨自驅車旅游。她出門前有好好檢查手機電量,但用了三年的智能機不爭氣,電量消失得比老教授的頭發還快,還死活充不進電。

  夜幕降臨,迷路的上原梨香一個人在無人的大馬路亂轉。

  心口突然傳來強烈的刺痛感,隨之一同出現的還有一條新成就。

  [達成成就【臥底英雄的英雄】,復活一名紅方臥底。]

  上原梨香踩死剎車,愣在原地。

  她現在位於一座被荒廢的工業城外圍,目之所及處皆是錯落的廢棄大樓。【起死回生】的技能範圍是方圓百米,被她復活的臥底英雄會在哪裡。

  臥底英雄,應該是警察的意思。對方會在這種地方死亡,大概率是遭到黑方人士追殺。

  上原梨香環顧四周,將車子停進一條堆著垃圾的髒兮兮的小巷,隨即找了座高樓開始謹慎地往上爬。她貓在高樓層靠窗的位置,蜷縮身子等了十來分鐘,遠遠地看見兩道身影出現在某棟大樓樓下。

  夜色是最好的掩護,既隱藏住上原梨香的身影,也模糊了對方的相貌特征。

  上原梨香又安靜等了會,確認無人後才繞到人影出現的地方,順著布滿銅鏽的金屬樓梯往上爬。

  夜色下,空曠的天台坐著一個男人。他垂著頭,左胸暈開大片濺射狀鮮血。夜風撩動男人的頭發,他安靜得像是睡著一般。

  男人剛被復活,意識尚未完全恢復。也許是身份暴露,又或者是目前定位不明,他頭頂的姓名一切在切換。

  [姓名:蘇格蘭]

  [姓名:綠川光]

  [姓名:諸伏景光]

  三個名字像故障的老舊電視機,不停閃爍切換,晃得人眼睛疼。

  心悸再次觸發,男人依舊沒有動,上原梨香卻淡淡道:「醒了嗎?」

  她背對月色站起身,任由夜風撩動發絲。

  該走了。

  上原梨香僅僅是因為好奇被自己拯救的臥底英雄有著怎樣的輪廓,好奇他經歷了怎樣的苦難。也怕自己直接離開,這位復活的臥底英雄會遭到更慘烈的對待,才會出現在這裡。

  上原梨香不打算讓面前這位叫諸伏景光或者綠川光的男人看清她的臉,更不打算借救命之恩從他那裡獲取好處。

  她站起身,踩著影子徑直離開。

  蘇格蘭。

  波本。

  還有在車上和波本竊竊私語的……貝爾摩德。

  都是酒的名字。

  上原梨香收回記憶,抬眸看向面前的混血男人。

  安室透。

  這個男人是在她復活諸伏景光,又從被送來司法解剖的屍體裡提取出不明物質X後,才出現到她身邊的。

  安室透笑著皺眉,滿眼擔憂地看向上原梨香的左手:「你的傷口又開始痛了嗎?」

  上原梨香淡漠地看著面前帥氣的男人:「抱歉,我不喜歡和前任產生交集。」

  安室透愣住:「可是那位機動隊的警官……」

  「你們不一樣。」

  說完這句話,上原梨香頭也不回地與安室透擦肩。烏發撩起一股淡香,是她偏愛的價格昂貴的洗發水的味道。

  安室透道:「還是在生氣嗎。」

  上原梨香沒有回答。她目不斜視,步伐穩重。

  身後投來的視線宛若要實體化,但她沒有回頭,亦沒有管視線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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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各位的支持,非常非常非常感動。這兩天在設計機動隊王牌和怪盜基德的對決,設計好所有細節後就加更。

  (1)宮台夏美,出自劇場版《業火的向日葵》,拿著真跡硬說是贗品,炸飛機,炸美術館,認罪的鐵證是電腦裡的犯罪計劃數,是個讓我驚呼「您腦子沒事吧」 的神奇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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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連環殺人案結束,上原梨香是時候從松田陣平的出租屋搬走。

  衣櫃裡的長裙被拎出來丟在床上,她蹲在地上把衣物一件件疊好塞進行李箱。松田陣平坐在床邊,一言不發。

  他扯動領帶,焦躁地轉動脖子:「不然別走了,就在這裡住下來。」

  上原梨香沒有回頭看他:「不行哦。」

  「你遇到的那個男人,我記得是叫清水石悠。你不是說感覺他怪怪的嗎,確定不要再在我這裡住一段時間?」

  上原梨香停下動作稍作思考:「還是不了。」

  松田陣平皺眉,在上原梨香伸手抓下一條裙子時握住她的手。他蹲到上原梨香面前,阻隔在她和床上的裙子中間:「那如果我是你男朋友呢?」

  上原梨香沒有抽回被握住的手,她看向松田陣平,冰藍色的眸子泛起波瀾卻又迅速平息。

  「叮咚——」

  短信提示音響起,上原梨香順著聲音看向被她丟在床上的手機,隨即看向松田陣平。

  如果是松田陣平,一定能理解她的意思。

  松田陣平抿唇死死盯著上原梨香,僵持了好一會才松手,把她的手機遞過來。

  松田陣平重新坐回床沿,一切似乎又回到半分鐘前。姿勢沒有變,布局也沒變,他卻像只漏氣的氣球,被一點點抽走力量。

  「是萩嗎?」

  「不是,是八野籟。」

  松田陣平露出個意外的表情:「嗯?」

  上原梨香閱覽過信息內容後挑眉,邊編寫回復訊息,邊回答松田陣平:「她說肚子痛,今天明天後天和大後天都不能來補課。」

  「哼,這點伎倆。」

  上原梨香笑笑:「剛好這幾天我想休息,就暫時放過她吧。」

  松田陣平滾動喉結,出聲:「那我呢?」

  「什麼?」

  他低頭看向面前的女人,蔚藍色琉璃般干淨的眸子翻湧起波濤:「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上原梨香抬頭凝視向他的眸子,似要被他眼底掀起的巨浪吞噬。侵略性氣息一步步蔓延,他今天沒有噴男香,身上卻有一股淡淡的如同落雪松木的味道。

  時間偷走松田陣平稚嫩的一面,如今他光是平靜地坐在原地,就足以像漩渦般卷走周圍人視線。

  該如何形容現在的松田陣平?一瓶被珍藏的頂級佳釀。從葡萄到美酒,在時間的發酵下,他已然褪去青澀口感,成為能讓舌尖和心靈都共鳴的香醇瓊漿。

  上原梨香淺淺地笑了。她的笑只浮於表面,不達眼底:「陣平,冷靜下來後,我果然還是覺得我們不合適。」

  面前男人的身體在一瞬間繃緊,垂落在腿上的手也下意識握拳。他面色如常,望向上原梨香的眸子卻實在算不上清亮:「梨香,你不覺得自己很殘忍嗎?」

  「覺得。」

  上原梨香坦然道:「但我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如果無法接受這樣的我,你可以選擇離開。只要你主動背向我,我就不會再打擾你。」

  最後一條裙子被疊好放在最上層,上原梨香合攏行李箱,順勢坐在上面:「陣平,只要你選擇離開,我就會識趣地從你的世界消失,絕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松田陣平臉部線條收緊:「同為警視廳警官,你不可能永遠躲著我。」

  「刑事部和警備部交集很少,就算偶爾遇見,我也可以當做不認識你,我們互為陌生人。」

  松田陣平驟然拔高音量:「我不同意!」

  他咬緊後槽牙,眼底燃起熊熊火焰。下顎線搐動,時緊時松,似乎是在拼命壓制怒意,努力克制臉上的表情。

  上原梨香垂下視線沉默,隨即站起身拖著行李箱准備離開。

  右手被用力拽住。

  松田陣平手心溢了汗,他攥著上原梨香的手腕,有種輕微的黏糊糊的感覺,不太美妙。

  上原梨香以前也曾被憤怒的松田陣平緊緊攥住,但這是他第一次手心出汗。

  上原梨香的視線落在被攥緊的手腕處:「陣平,你確定嗎。」

  清冷的聲音平靜無起伏,清澈卻淡漠的眸子似一灣遠離喧囂、藏於山林的湖:「在深刻了解到我是這樣的人後,依舊選擇留下來。你確定要這麼做,不會後悔?」

  隔著干淨的白襯衫,上原梨香看到他結實的胸膛隨著深呼吸的節奏緩慢起伏。

  「我……」松田陣平聲音有些啞,他用舌根處的唾液潤了潤喉嚨,才繼續開口,「我們之間,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不像回答的回答。

  他已經落進上原梨香親手為她編織的蛛網,被牢牢纏住,逃不掉了。

  松田陣平再次對上上原梨香的眼,眼底卻好像亮起星光,為本就深邃的眸子再添魅力。

  上原梨香看著他,緩緩松開手中的行李箱。

  放手的動作讓松田陣平也暫時放緩緊繃的神經。

  上原梨香向床沿走去,她反手握住松田陣平的肩膀,反手把他推倒在床。

  松田陣平不喜歡睡軟塌,特意為上原梨香加厚加軟的床墊承受住兩個人的重量,向下凹陷出兩三釐米的深度。

  上原梨香很少握槍,手上沒有留下太多繭。她纖細修長的手指給人一種適合彈鋼琴的第一印像,若是能在黑白鍵盤上飛舞,一定格外驚艷。

  上原梨香趴在松田陣平胸口,一手撐著他的胸膛,一手挑起他下巴。拇指在他干燥的嘴唇摩挲,瀑布般柔順亮麗的烏絲垂落在他臉上、脖子處,輕輕掃過肌膚,卷起一股癢意。

  上原梨香露出個狐狸般勾人的笑,聲音也被故意捏軟、放緩:「陣平,研二已經告訴你了對嗎,糖果的事。」

  身體底下的男人滾動喉結,放大的瞳孔逐漸變暗:「對,他說過。」

  聲音變得沙啞低沉,像感冒即將愈合、鼻子還微微堵塞,墜著沉甸甸的欲望。

  這個距離,上原梨香甚至能感受到從松田陣平敞開一顆扣子的衣領下散發出的熱浪。一種看不見摸不著,卻燙得嚇人的氣息將她一點點包裹吞噬。

  「陣平,」上原梨香壓低身子,鼻尖幾乎擦著松田陣平的鼻尖,「我獎勵你一顆糖果,好不好。」

  呼吸的節奏被打亂,松田陣平如海洋般深邃的眸子已經被面前的女人徹底填滿。胸脯起伏的節奏變快,松田陣平繃緊身子,用行動代替回答。

  他扣緊上原梨香的腰,按住她的後腦勺,主動仰頭。

  「唔!」

  上原梨香瞪大眼睛,手指攥緊松田陣平肩膀處的布料。

  太深了。

  呼吸被掠奪。

  口腔被探索。

  她兩手撐住松田陣平胸口,試圖起身,細腰卻被箍得更緊。黏糊糊的親吻讓空氣變得危險,呼吸一點點下沉,寬厚的手掌開始在背脊緩慢游走。

  局面即將失控,上原梨香卻突然咬了松田陣平的舌。力道不大,卻足以表明她的意思。

  摟住她的男人頓住動作,定了幾秒才緩緩放手,松開對上原梨香的鉗制。

  上原梨香笑著用力捏住松田陣平的下巴,挑起:「再有下次,我就懲罰你。」

  松田陣平抬手用手背擦掉他臉上從下唇一直拖拽到下顎的透明細線,這是剛剛上原梨香起身時隨著距離拉遠,斷裂在空氣中,垂落在他臉上的。

  上原梨香笑得狡黠,眼底閃爍的流光像只偷吃葡萄的狐狸。她慢吞吞站起身:「起來開車,我要回去了。」

  松田陣平從床上坐起身,他呼吸平靜,脖子和臉卻被染成櫻紅色。看向上原梨香時,極具穿透性的目光近乎是黏在她身上:「你這個女人。」

  帶著一絲咬牙切齒的意味。

  上原梨香坐在行李箱上,笑著朝松田陣平歪頭。烏發垂落,彎成月牙的眸子難得染上俏皮的情緒,讓她看上去不再冰冷:「我怎麼了?」

  松田陣平認命地站起身:「在這等我。」

  隨即拐進浴室。

  嘩啦啦的水響過後,松田陣平頂著濕漉漉還在滴水的頭發走出浴室。他沒有換衣服,白襯衫被水打濕後變得透明,印出他精壯的身材和極具爆發力的窄腰。

  上原梨香看向他,面色如常。她臉上沒有浮起半分害羞,眼底更未翻湧起欲望,就連視線也只是在他身體匆匆一掃,又落回他臉上。

  「不怕感冒?」

  松田陣平用掛在脖子上的純色毛巾擦掉從額角滴落到臉上的水:「那你就有良心一點。」

  上原梨香笑道:「我才不要。」

  松田陣平輕哼一聲,接過行李箱:「走吧,我送你回去。」

  輪子拖動時發出咕嚕嚕的聲響,直至坐上松田陣平全款買下的四座黑色私家車,他才再次出聲:「你什麼時候再過來找我。」

  上原梨香單單手托腮看向窗外:「看心情。」

  車鑰匙擰動,油門發出轟鳴。松田陣平沒有急於反駁,反而平靜地轉動方向盤,將車子開出停車庫:「那我什麼時候可以過去找你,或許能在你那裡住兩天。」

  「看你表現。」

  松田陣平冷哼一聲,陰晴不定的語氣裡飄散出妥協的味道:「哼,說到底還是看你心情。」

  他繼續道:「那萩呢,他不是要從警察宿舍搬出來,你打算讓他住你那裡?」

  「暫時沒這個打算。」

  上原梨香從車窗外收回視線。隔著車內後視鏡,她瞥見松田陣平翹起嘴角。

  松田陣平:「讓他滾出去住。」

  上原梨香明知故問:「嗯?」

  「我都沒能住進去,萩也休想搬進去。」

  上原梨香噗呲一聲笑起來,眼睛也彎成月牙:「你們兩真幼稚。」

  松田陣平睨她一眼:「彼此彼此。不過你自己注意安全,要是又有奇怪的男人糾纏你,記得給我打電話。」

  上原梨香故意拖長尾音:「說起糾纏我的男人——」

  「嘖!我可不是奇怪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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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梨香,你現在在哪裡。」

  松田陣平壓抑著憤怒情緒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

  上原梨香沒有急於回答,她扭頭看向駕駛座上開心到哼歌的長發男人,這家伙嘚瑟到都快把尾巴翹到天上去了。

  聽到松田陣平的聲音,萩原研二笑眯眯地瞥了眼上原梨香手裡的手機,似乎在期待她回答。

  上原梨香挑眉,衝手機那頭實話實說:「我和研二在去神奈川的路上。」

  「哈?」

  松田陣平語氣驟然提高,像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你為什麼會和萩在神奈川!」

  「研二說要帶我看流星,我們就來了。」

  松田陣平沉默片刻,一字一句似要把萩原研二咬碎在嘴裡:「萩你這家伙,你居然——」

  「小陣平好吵哦,」萩原研二說著抱怨的話,語氣卻輕快到能原地跳起踢踏舞,「開車講電話是很危險的,掛了哦,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上原梨香哼笑一聲,不置可否。

  開車打電話確實不太安全,但萩原研二這個能把職業賽車手甩出半公裡的秋名山飆車狂絕対沒資格說這種話。

  果然,萩原研二說出這番論調後,電話那頭的男人沉默了。松田陣平的怨念已經實質化到能順著手機信號爬過來。

  「研二,差不多一點,最後哄人的還不得是我。」上原梨香輕飄飄睨萩原研二一眼,又衝電話那頭的人道:「你怎麼會突然打這個電話過來。」

  松田陣平開口,聲音低沉,卻給人一種鼓作一團的氣脹感:「我到機動隊後發現萩那家伙居然申請了調休,而你今天又剛好休息。」

  上原梨香輕笑兩聲:「我今晚就回去了。」

  松田陣平悶悶地從牙縫擠出個「嗯」字,被三兩句哄著掛斷電話。

  萩原研二邊開車邊睨上原梨香一眼,撒嬌道:「梨香真偏心,我有小情緒了哦,超級難過。」

  「那你想要什麼?」

  「糖果,超多糖果。」

  「一塊奶油蛋糕怎麼樣?」

  「可以嗎?」

  「當然不行。」

  「我就知道,」萩原研二小聲嘟囔,「梨香就喜歡逗弄我。」

  上原梨香笑著看向車窗外:「但我不是和你出來了嗎?」

  「可你給他吃糖果了,昨天我注意到了哦,你的嘴唇。」

  上原梨香沒有回答,她自顧自拿起被萩原研二架在空調出風口的手機,熟練解鎖切換歌曲。

  萩原研二的解鎖圖案復雜到像在畫六芒星陣,但上原梨香拇指不停,一次不錯地打開了手機。

  上原梨香突然道:「我弟弟這幾天從警校畢業。」

  「誒?這個月嗎?」

  她單手托腮:「沒辦法,那個笨蛋沒資格參加1類考試,只能成為學期10個月的准職業組。」

  萩原研二眨眼,用榕樹下老頭子憶往昔的語氣道:「我記得我第一次拜訪媽媽的時候,俊彥這小子還在讀高中,不知不覺間居然已經長到這個年紀了。」

  上原梨香挑眉看向萩原研二:「研二,短短一句話也夾帶太多私貨了。」

  萩原研二低笑幾聲:「可你不介意。」

  「哼,」上原梨香冷哼一聲,扭頭看向窗外,「俊彥被分配到機動隊了,估計明天就會上你們那報道。我比較希望他被分配到你或者松田的隊伍裡。」

  萩原研二快速瞟副駕一眼。如果是其他人,他大概會笑著問一句「方便照顧你弟弟嗎」的話。

  但說出這個想法的人是上原梨香,她的真實目的一定是……

  萩原研二:「方便我們揍他嗎?」

  被猜中心思,上原梨香勾起嘴角,心情大好:「如果是其他不熟悉的隊長,可能反而會因為俊彥和我的關系対他手下留情。但如果是你們兩,我就可以放心地拜托你們狠狠教訓他了。」

  「這麼狠的嗎,俊彥知道了會哭的。」

  「他那個滑頭,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又不是不知道。」

  萩原研二驀地回憶起某件趣事,笑了:「知道哦,俊彥剛上大一的時候,你生氣不理我,我用一只機械狗就讓他把你給賣了。」

  聞言,上原梨香臭下表情,小聲嘀咕道:「簡直就是把22歲的你和松田陣平進行了一個拼接升級。」

  上原俊彥被塞進警校的十個月是上原梨香過得最自在的十個月,一想到這個混世小魔王即將出山,她就頭大。

  原因無它。

  上原俊彥,年二十三,擅賣自己的親姐姐。

  上原梨香至今還能回憶起5年前,她第一次被俊彥賣掉的事,當時她和萩原研二已經交往兩年。

  長著不輸明星池面臉的機動隊王牌似乎真的対她上了頭,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東大醫科部找著上原梨香,或者直奔上原家乖乖等她。

  每個月總有那麼四五天,上原梨香推開家門就會看到一身西裝的萩原研二把她親愛的母親大人哄得像吃了蜜似的,笑成一朵花。

  以至於後來兩人分手三年半,上原夫人依舊対萩原研二念念不忘。

  但上原梨香向來難搞,就算是被稱為社牛達人的萩原研二也有和她吵架的時候。

  某次爭吵後,上原梨香生氣抱臂離開,把萩原研二撇下不管。

  上原俊彥就是在這個時候冒頭,憨笑著主動遞給上原梨香一張動車票:「我能考上大學多虧有老姐你!所以我趁著假期打工攢了一筆錢,我們去北海道泡溫泉吧!」

  結果搭乘動車那天,上原俊彥突然打電話過來推脫有事,會晚半個小時到,讓上原梨香先上車。

  等上原梨香擺好行李坐下,同樣提著行李的萩原研二笑眯眯出現在她面前:「14排B座……哎呀梨香,好巧你也去北海道啊。」

  「……」

  上原梨香面無無表情地看著萩原研二在她身側坐下,第四百八十次対自家親弟弟起了殺心。

  雖然兩人在旅行過程中和好了,但上原俊彥被旅游歸來的上原梨香狠狠削了一頓,從萩原研二那裡得來的機械狗也被殘忍搶走。

  「松開你的爪子,機械狗我沒收了。」

  「哦QAQ」

  這件事被上原梨香念叨了很久,她時常摸著萩原研二的臉罵他是海妖,不僅蠱惑她母親,還蠱惑她弟弟。

  萩原研二聲帶顫動,發出幾聲甜膩的輕笑:「我倒是覺得俊彥那小子蠻可愛的。」

  上原梨香抱臂冷哼:「哼,被他賣掉的人又不是你。」

  上原俊彥。

  姐姐愛情防線上的唯一漏洞。

  不,或者說上原梨香的愛情防線是沒有問題的,只不過弟弟會開推土機罷了。

  一想到上原俊彥即將像餓了三天衝出柵欄的哈士奇般衝出警校,上原梨香太陽穴的位置就突突突的痛。

  她可是從鬼塚教官那裡聽說了,上原俊彥就是個難搞的刺頭,嘴上「好的,收到,教官說的都対」,轉頭就開始撒歡造次。

  鬼塚教官的原話:「是和七年前那群刺頭一樣讓我氣得肝疼的混蛋,真想扒了他的皮。」

  上原梨香正托著下顎盯著窗外的風景,一道白色車影從眼前一閃而過,雜亂地警笛聲也由遠至近從後方追上來。

  橫衝直撞的藍車像一頭發狂的瘋牛,撞破護欄從萩原研二駕駛的跑車前面竄過,藍車飄逸甩尾時發出尖銳急促的輪胎摩擦聲。

  「瘋子!」

  萩原研二咒罵一句,踩死剎車,下意識看向身側被安全帶勒住才沒摔出去的上原梨香。

  黑白相間的警車調轉車頭,追在藍車後面卻被越甩越遠。

  萩原研二一手攥緊方向盤,一手調整車內後視鏡,不斷觀察遠去的藍車的身影,偶爾打量一眼身側臉色煞白的上原梨香。他眉頭簇成一團,不停扯動領結,重新啟動引擎的動作也慢吞吞的。

  上原梨香已經重新坐穩身子,她垂眸看向窗外,隨即哢嗒一聲解開身上的安全帶。

  冰藍色的眸子倒映出萩原研二錯愕的模樣,上原梨香俯身在他額頭落下一吻,冰川般透亮清冷的眸子難得泛起溫柔。

  她說:「我說過,上次的事不怪你。」

  上原梨香拉開車門下車,站在門外回望向萩原研二,衝他蕩開個淺淺的笑:「研二警官,去逮捕那輛藍車吧,記得回來接我哦。」

  車門被合上,上原梨香隔著一扇玻璃窗和萩原研二対視。她衝他點頭,緩緩退回路邊。

  萩原研二駕駛的深灰色跑車線條優美,引擎被踩到底時,排氣管噴射出藍色火焰,轟鳴聲似野獸低低咆哮。

  車子躥出去只留下一道殘影,輪胎在地面摩擦發出呼嘯,這是萩原研二是他開始狩獵的訊號,手裡的方向盤便是他最強力的武器。

  上原梨香目送萩原研二遠去,低頭撫上左手手腕處淡到快要和正常皮膚融為一體的疤。

  要是三年前沒有發生那種事,她和萩原研二就不會分手。沒有分手,七年時間足夠他們徹底穩定下來,成為沒有領證的牢不可破的戀人。

  但他們已經分手將近三年時間。

  上原梨香露出個苦笑。

  起初她確實責怪過萩原研二,把事件責任一股腦推倒他身上。

  但上原梨香自己也很清楚這不是萩原的錯。

  她和萩原研二。

  只是因為那件事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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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有沒有寶貝想吃瓜,歡迎來wb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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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三年前,上原梨香是杯戶中央醫院最被看好的年輕醫生。她位於燈光下,立於他人矚目中。

  頭頂的手術燈在上原梨香周邊暈開一層柔光,又或者她自帶光環——天才的光環。

  【起死回生】只対非自然死亡生效,生老病死不在技能範圍。醫院偶爾也會接受外力致傷的病患,但比例不高。

  上原梨香願意承擔這份風險去追逐自己畢生所愛。

  她將順著台階一步步登高而上,直至爬到最頂峰。

  這是上原梨香的領域。

  她天然屬於這裡。

  無盡贊譽縈繞著上原梨香;主任醫師提起她時語氣裡滿滿都是贊賞,期待她成長的模樣;周圍的目光或嫉妒或羨慕或崇拜。

  她本該一路輝煌,萬眾矚目。

  直到那天,他們看向她的眼神變成了憐憫和惋惜。

  「8個小時內吃東西了嗎?」

  「沒吃。」

  「行,在這裡簽字。」

  全麻手術前絕対禁食、禁水。從安排手術時間到手術前一天,再到手術當日,醫院反復交代禁食,但總有自作聰明的人偷偷進食或者喂即將手術的患者進食飲水。

  術前准備時,面対醫護人員的詢問也一口咬定絕無進食。

  麻醉劑順著針管被注入身體,手術台上的男孩緩緩閉上眼,像睡了一覺,卻差點沒能醒來。

  胃和食管之間有個連接口,稱為賁門,全身麻醉下,這個「門」是關閉不起來的(1)。未消化完全的食物被嘔吐溢出,再順著喉部返流到氣管和肺部。

  這是上原梨香第一次擔任主刀,卻也離最後一次不遠。

  男孩被搶救回來,孩子父親卻不樂意了,一口咬定是上原梨香操作不當才導致的醫療事故。他鬧上法院獅子大開口地提出千萬賠償索求,卻因為一張他親手簽字確認的術前確認書被駁回訴訟請求。

  當事人父親或許多多少少也有偏執人格障礙的傾向,於是他拎起家裡的菜刀,坐在停放在醫院停車場的車子裡,像只准備捕襲蝴蝶的醜陋蜘蛛。

  「抱歉哦梨香,路上堵了會。我快到了,五分鐘,你在醫院門口等我。」

  上原梨香出現在男人視野範圍時,她正在和相戀三年的男朋友萩原研二打電話。

  上原梨香淡淡回應:「嗯,別讓我等太久。」

  「我才不舍得讓我的梨香等太久,」萩原研二笑笑,聲音充滿陽光的味道,像個向大人炫耀手裡糖果的孩子,「我昨天提車了哦,就是和你說過的一直想買的那輛深灰色跑車,它現在是我的愛座了。」

  油門被踩到底的聲音驟然響起,上原梨香只來得及対電話那頭的人吐出一個「你」字。

  驚恐放大的瞳孔倒映出向她疾馳的車子,求生的本能支配著身體,她奮力衝出去,勉強躲開迎面而來撞擊。

  四起的尖叫聲中,一連幾次撞擊都被上原梨香險險躲過。腳腕錯位,鑽心的疼痛讓上原梨香只能靠爬行蜷入牆體後面,她抬頭,面目猙獰地男人拎著把半截小臂長的菜刀大步衝過來。

  男人遮住身後陽光,陰影打在上原梨香臉上,她繃緊神經,第二次近距離感受死亡。

  泛著寒光的刀向上原梨香的門面襲來,她下意識抬起雙手交叉護在頭前。

  「呲——」

  利刃進肉的聲音。

  最外側的左手擋下致命一刀,鮮血從斷裂開的血管裡迸射出來,濺在男人和上原梨香臉上。他踩著上原梨香的身子,費力地把鑲嵌進肉裡的刀拔出,舉高手臂,再度揮下。

  尖叫和尖銳的剎車聲中,萩原研二如獵豹般迅猛,把男人撲倒在地。

  男人被撞飛出去,和萩原研二在地上滾了幾圈,隨即被按住。

  「你這個混蛋!!你居然対我的梨香……!」

  上原梨香被同事用脫下的襯衣牢牢纏住左手腕,她躺在地上,臉上、衣領、手袖全是血。

  周圍很吵,尖叫聲、咒罵聲、撥打報警電話的聲音,穿著白大褂的同事們抬著擔架衝出門診大樓。血液從傷口湧出的聲音很小,卻猶在耳邊,似山泉汩汩流淌。

  上原梨香看到整天像個大金毛般笑眯眯黏上來的萩原研二朝著被他摁住的男人露出惡鬼般的表情。

  萩原研二死死按著地上的男人,不遠處是他新提的車,駕駛座的車門大開著沒有關。

  視線隨意識一起崩潰渙散,上原梨香被白衣染血的同事們抬上擔架。

  她疲憊的閉上眼,再無反應。

  你來晚了啊,研二……

  ·

  揮舞的刀子被手骨擋住,這意味著從血管、血肉到韌帶全部斷裂。

  左手,還好不是上原梨香慣用的右手。

  但當她結束手術,從昏迷中醒來,左手開始出現震顫,幅度不大,卻足以影響她完成高精度手術。

  也足以摧毀她作為醫生的一生。

  「梨香……」

  「滾出去!」

  這整件事都是行凶者的錯,該為此承擔責任的人也只有他,但上原梨香卻為此賠上一生。

  她頹廢地坐在病床上,齊腰長發垂落,擋住她爬滿淚的臉。不停震顫的手指死死攥住蓋在身上的印著十字的棉被,眼淚在被套上暈開。

  上原梨香死死咬住後槽牙,用力到想要碾碎自己的牙齒。視線被淚簾模糊,病房裡沒有人,但她還是強迫自己憋住哭聲。

  最具潛力、最有才華、最被看好的年輕醫生,她不再是了。

  鼻涕從鼻腔溢出,上原梨香蜷縮身子,兩手攥緊被子,再也忍不住哭聲。她像條被人踩在腳下的狗,徹底低下高昂的頭顱。

  萩原研二依靠在病房門外的牆邊,假裝自己不在。他聽著病房裡絕望的嚎啕大哭,緩緩蹲下身子。

  他為什麼偏偏在那一天遲到。

  如果沒有嘚瑟過頭為新車子打蠟耽誤了時間,如果能早五分鐘出門,一切就不會發生。

  該為此悔恨一生的人不是萩原研二,該接受懲罰的人也不是他,但萩原研二卻自我折磨,無數個夜晚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煙灰缸裡也堆滿煙蒂。

  如果……

  如果。

  沒有如果。

  上原梨香甚至無數次思考過干脆砍掉自己整只左手。

  如果因缺少左手手掌失血過多而亡,【起死回生】是否能將她復活,並順道為她修補好永久受損的韌帶。

  上原梨香確確實實対這個方案動心了,但風險太大,不確定因素太多,她不敢。

  嘲諷的事是,如果萩原研二來得再晚一點,多處傷口讓梨香失血過多死亡然後起死回生,傷口被系統愈合修補,說不定她還能繼續當醫生。

  或早或晚,萩原研二偏偏出現在一個最不恰當的時機。

  上原梨香心知這一切,但她沒有說,更做不到去責怪萩原研二。他已經在包容她情緒崩潰後的脾氣,把罪責攬向他自己。而且如果真的經歷死亡,她又何嘗不會痛苦,夜夜夢魘。

  幾個月後,針対醫鬧事件的刑事訴訟開庭當日,上原梨香坐在旁聽席,眼底翻湧著恨意。她惡狠狠瞪著被告席上因害怕即將到來的刑罰而痛哭流涕假裝悔過的被告人,恨意濃烈到近乎實質化,她甚至真切地產生了殺掉某個人的衝動。

  去他娘的正義和法律,怨憎似火山翻湧,摧毀上原梨香心底一直牢不可破的道德觀。

  她要殺了他。

  「梨香。」

  落在上原梨香肩膀上的溫暖將她從被黑暗包裹的恨意中拉出,萩原研二看著她,用力握住她的手。

  如果說醫鬧事件為上原梨香的人生帶來致命一擊,上原梨香出院後發生的事則是往她和萩原研二已經變得不穩定的關系上再補一刀。

  萩原研二特意請了假帶上原梨香出門散心,精心准備的堆滿後座的食物,規劃足足三天的旅游路線,他下足了功夫。

  但在駛離東京的高速路上,他接到來自總部的支援請求。

  「萩原警官!剛剛超過去的那輛車是惡性連環殺人案的凶手,車上還載著一名被綁架的高中生,請務必幫助我們捉住他!」

  「這家伙之前是職業賽車手,光憑我們幾個根本沒辦法把他驅趕到指定道路,拜托了!」

  這是只有萩原研二能完成的高速路追逐逮捕行動。

  掛斷電話,萩原研二踩下油門追了上去。突然加速帶來強烈推背感,上原梨香繃緊身體,死死抓住勒住身體的安全帶,瞪大眼睛陷入呆滯。

  單側輪胎高高抬起,刀片超車,飄逸,甩尾,萩原研二不過只花了5分鐘就將対方車子逼進警視廳事先准備好的布置著埋伏的路口。

  但上原梨香卻突然伸手抓住萩原研二的胳膊:「研、研二。」

  說話聲音斷斷續續,夾雜著強烈不可忽視的類似抽泣的聲音。

  換氣過度綜合征。

  患者因恐懼等因素使精神高度緊張,導致植物神經過度興奮,進而引發一系列呼吸問題。

  上原梨香像一條離水的魚,瞪大眼睛,紅唇大張大合,發出的聲音卻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

  「梨香!?」

  萩原研二慌了神,「対不起都是我不好!你撐住,我現在送你去醫院!」

  「不用去醫院,」上原梨香用斷斷續續的聲音回答,「把靠背放平,我需要放松。」

  車窗全部降下,車門被打開,萩原研二解開扣住上原梨香的安全帶,握著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車。

  他讓她回憶起被瘋狂襲擊那天,車子向她撞去的一幕。

  精心規劃的旅途才剛剛起步就迎來當頭一棒,萩原研二抿緊嘴唇不敢看上原梨香:「梨香,我們……」

  上原梨香已經恢復呼吸,她重新扣緊安全帶,語調平淡:「走吧,去大阪。」

  「嗯?」

  「你不是說要帶我好好放松嗎,走吧。」

  車子重新啟動,上原梨香扭頭看向窗外的風景,一切如常,萩原研二卻下意識覺得她是在和他告別。

  是他忽略了上原梨香的感受,一味地踩著油門,忘了身邊有人需要他「剎車」。所以會被分手,也是理所當然的。

  五天旅程,萩原研二拼命道歉,用盡各種方式展示自己的悔過之心和誠意,但上原梨香只是掛著淺淺的笑,沉默不語。

  「研二,親吻我。」

  手掌扣緊懷裡人的腰,結實的手臂把上原梨香緊緊箍入懷,萩原研二熱烈地親吻著上原梨香,又怕會再度奪走她呼吸的節奏,深吻中夾帶著小心翼翼地試探。

  他的輪廓倒映在上原梨香清澈的眸子裡,但她看向他的眼神卻好像在道別。

  接完這個吻,我們就告別。

  「可以不走嗎。」

  萩原研二聲音沙啞,卻不是因為情.欲或疾病。看似平靜的短短五個字,藏匿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上原梨香沒有回答,她仰頭再次親吻萩原研二,在他唇上落下蜻蜓點水一吻,緩緩松開摟住他脖頸的手。

  環住細腰的手下意識加重力道,萩原研二沒有松開懷裡的人。下顎線繃緊,喉結滾了又滾,靈魂像被抽走,頭重腳輕。

  不願意放手,但他還是逼自己一點點松開手指,眼睜睜看上原梨香轉身離開。

  聯絡方式被全方位拉黑,機動隊萬人迷警官卻依舊裝作在交往的樣子,甚至被同事不止一次打趣什麼時候結婚。直到事件發生一年後,也就是兩年前,他在警視廳正門和同事聊天時,余光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梨香!?」

  剪去一頭長發的女人只是稍頓腳步,便目不斜視地轉身離開。

  「梨香等等我!」

  被冷落、被無視。

  萩原研二卻像狗皮膏藥一樣黏上來,怎麼甩都甩不掉。

  被照顧,被呵護。

  4年交往,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

  一點點重新滲透,直到再次把上原梨香鎖進懷裡,從身後抱住她。

  「當年的事不是你的錯,」上原梨香合上車門,朝他淺淺一笑,「去逮捕那輛藍車吧,記得回來接我。」

  沒人能摧毀她,就算換一座山,她亦能重登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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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1)胃和食管之間有個連接口,稱為賁門,全身麻醉下,這個「門」是關閉不起來的。——網絡,術前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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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深灰色跑車在車流中快速穿梭,高超的車技讓過往車輛駕駛員無不探出頭來,対著遠去只剩後車燈的萩原研二的車子發出驚嘆聲。

  把檔位掛到最高的5檔,萩原研二踩住剎車把方向盤打死,車頭驟然調轉方向,他所駕駛的跑車橫插進逃竄車輛面前。

  車頭対車頭,檔位迅速掛入倒檔,以倒車的方式和対方保持半米的距離倒車。

  標准的死神之吻。

  瘋狂至極。

  被攔截的男人看著面前不停倒車的男人,被嚇得臉色煞白,滿臉驚恐。

  対視的瞬間,男人聯想到兔子,他是暴露在寬闊平地上的獵物。

  萩原研二咬住後槽牙擠出的帶著幾分狠戾的笑和看向他的眼神,像只低空盤旋的鷹。世界最快的380km/h的俯衝速度足以活捉一切獵物,世間最強的動態視野能捕捉一切小動作並迅速做出反應。

  他逃不掉的。

  対生的渴望讓他下意識踩死剎車。

  尖銳的剎車聲後,被甩遠的警笛聲迅速逼近,將男人的車子團團圍著。

  「不許動!雙手抱頭,下車!!」

  其中一名穿著制度的警員小跑過來衝萩原研二敬禮,表達謝意。

  萩原研二笑著招手:「我還有事,先走嘍。」

  但當他趕回去時,上原梨香已經和其他人聊得開心,大有把萩原研二徹底拋之腦後的架勢。

  「喂喂老姐,」萩原研二緩緩踩下剎車停在兩人身邊,「工作就老老實實上班,不要搭訕我的女朋友。」

  上原梨香身側,一雙大長腿的淺棕發美人騎在警用摩托上,笑著衝萩原研二挑眉:「強調一下,是前女朋友。臭小子,居然把梨香丟在路邊,忘了三年前被甩的教訓了嗎。」

  萩原研二皺眉露出個苦笑,老姐和松田陣平是少有的知道他被甩的人。

  萩原千速看向上原梨香,抬手反指身後的萩原研二:「你是不知道,你們分手那段時間,研二他休假在家天天把自己關屋子裡,老媽差點懷疑這個笨蛋是不是抑郁了。」

  「誒~?」上原梨香拖長尾音,意味深長地対上萩原研二的目光。

  萩原研二笑著皺眉抗議:「老姐你好歹給我留點面子啊!」

  萩原千速冷哼一聲,笑著拍了拍上原梨香的肩膀:「你可不要太早結婚哦,婚姻是女人自由的墳墓。就算是我弟弟,你也絕対不可以輕易答應。」

  上原梨香笑著點頭。她和萩原千速都是低結婚欲.望的人,在愛情觀上向來合拍。

  兩人相談甚歡,甚至開始暢談不婚的好處。反倒是車裡在場的唯一男性——萩原研二抽動兩下嘴角,望向姐姐背影的眼神或多或少寫上哀怨。

  眼見話題越來越偏,萩原研二終於忍不住高聲抗議:「姐姐!」

  你怎麼可以坑你親弟弟呢!

  「研二,」萩原千速倚向他的車門,「你沒看新聞嗎,今天鈴木財團家那位愛冒險的老爺子又給怪盜基德發挑釁書了。我記得機動隊是要支援搜查三課的逮捕行動的吧,你還有心情在這裡約會。」

  話題終於脫離[單身萬歲],萩原研二悄悄松一口氣:「我知道哦,今天一早就上頭條了。不過機動隊配合搜查三課行動是要聽從中森指揮,部長不可能把我和小陣平派過來,太掉價了。」

  萩原研二倒是不介意暫時聽從一位職位比他低的刑事部警官的指揮,但警備部部長絕対不會樂意——掉他們警備部的面子。

  警備部部長的原話如下:「怎麼可以把警備部的寶貝王牌送過去打下手呢,要指揮也得是我的人指揮!想借我的王牌?不行,想都不要想!」

  就算是同為正義奮鬥的伙伴,同事之間也不可避免地存在競爭、攀比、面子等各種各樣的小心思。

  再英勇的警察也是人,也會有私欲的一面。

  他們可以為正義獻身,但不代表生活中也隨時繃著,剛正不阿到像一根鋼筋。不然搜查一課和公安部也不可能素來不和,甚至鬧出同一件案子,被受命合作的搜查課、公安部兩支隊伍互相排擠的醜聞。

  萩原研二笑笑:「所以這次也絕対沒有我的事,部長才不舍得把我借過去。」

  他探出身子看向天空:「老姐天色已經不早了,我還要帶梨香去看流星呢,所以你趕快放人吧。」

  「好哦,請出示你的駕照。」

  「姐姐!」

  .

  遭萩原千速一茬,萩原研二這只漏氣氣球癟在駕駛座,一言不發地把上原梨香載上了山。

  漫天星辰,微風撩動。

  圍著護欄的山頂僅萩原研二和上原梨香兩人,她披著萩原研二的外套坐在車前蓋上,仰頭看向星空。

  冰鎮罐裝啤酒順著喉嚨咽下,上原梨香不怎麼喜歡酒的味道,但也說不上討厭。她仰頭喝下一大口在她看來微澀的熟啤,把手裡的酒遞給萩原研二:「這玩意到底哪裡好喝了,每次搜查課聚餐大家都會點一堆啤酒,喝得一身酒臭味。」

  萩原研二答道:「我和小陣平倒是覺得味道不錯。不過這大概是一種獨屬於日本的壓迫文化吧,『已經是成年男性了怎麼可以喝果汁一類的東西,男子漢大丈夫當然應該喝酒啊』這樣的奇怪潛規則。」

  上原梨香冷哼一聲:「男人還真是奇怪,要靠誰酒量好來維持自尊。好好的聚餐也是搞得人消化不良,敬這個人一杯,敬那個人一杯,瘋狂拍馬屁。」

  「上班就夠累人的了,下班還搞這一套。日本真是沒救了。」

  夜風拂過,萩原研二縮了下脖子,扭動身子調整了個姿勢。

  上原梨香睨他一眼,站起身把肩膀上的外套丟回給萩原:「自己穿上。」

  「誒?可是梨香你……」

  上原梨香站起身,順勢拍干淨裙子臀部的位置,把剛剛落座時沾到的灰從身上拍下去:「記得反穿,扣子在後面的方式。」

  說罷他環住萩原研二的脖子,直接坐在他大腿上,理所當然道:「我當然不會冷到自己,快把外套穿上。」

  萩原研二一愣,隨即失笑出聲。他以反穿的方式套上外套,把上原梨香牢牢束縛在胸膛和外套中間。

  上原梨香坐在萩原研二大腿上,緊緊依靠著他的胸膛,隨著他呼吸的動作被結實的胸脯抬著輕微起伏。

  很溫暖,不管是萩原研二隔著襯衣傳來的滾燙體溫,還是留有他余溫、隔絕開冷風的外套。

  上原梨香環住萩原研二,貓兒般在他腿上扭動身子調整姿勢。

  「唔!」

  萩原研二悶哼一聲,想要藏住什麼般彎下背脊。

  「挺直背,不然我都抱不到你了,而且還會被外套勒成脊椎側彎的姿勢。」

  萩原研二認命地挺直背,抬手摟住上原梨香的腰:「要是梨香能經常這麼坐在我懷裡撒嬌就好了。」

  「如果你舍得把我帶去寒冷的地方讓我受凍的話,我會經常鑽到你懷裡。」

  萩原研二無奈輕笑:「不舍得。」

  像是用摩托車載人時故意突然捏剎車,讓後座的女人撞上自己背脊;故意帶女朋友去她害怕的鬼屋就為了讓她尖叫著撲進自己懷裡……

  不顧女方感受,甚至利用她的弱點去占取便宜,最差勁的男人才會耍這種手段。

  「抱歉啊梨香,」萩原研二輕聲道,「我出門前看過天氣預報的,但現場比我預估的還冷。」

  「我知道,」上原梨香低頭,額頭抵著他的臉,「研二一直都是最佳交往対像。」

  「那要和我復合嗎?」

  「看你表現吧。」

  「我以為我的表現已經很好了呢。」

  上原梨香再次扭動身子:「從剛才起就很在意,研二,你硌到我了。」

  萩原研二沉默片刻,用臉蛋貼著上原梨香的臉慢慢磨蹭:「因為太愛梨香了嘛。而且我已經半年多沒吃奶油小蛋糕了,梨香在我懷裡軟乎乎地撒嬌,當然忍不住。」

  上原梨香挑眉:「軟乎乎?」

  「是我看梨香時自帶的濾鏡。」

  「嘖,油嘴滑舌。」

  「啊!梨香快看,是流星!」

  起初是一顆,而後越來越多,拽著長長的拖尾,像眼淚般劃過夜空。

  萩原研二輕笑:「要許願嗎?」

  上原梨香仰頭看向星空,直至最後一顆流星從夜空墜落,她才淡淡吐出回答:「不了。」

  「誒?」

  上原梨香吐出一口氣,呼吸在冰涼的空氣裡化成一團白霧:「流星不過是流星體被地球引力吸引,高速穿過大氣層時產生的自然現像。」

  萩原研二皺眉笑得無奈:「梨香……」

  「你想說我太不浪漫了嗎,確實有點掃興,那我換個說法。」

  上原梨香收回望向天空的視線,冰藍色的眸子一點點下沉:「自己都在燃燒墜落,逃不出地球引力的控制,卻還要背負其他人的心願,這樣只會墜落得更快吧。」

  「……這也太痛苦了。」

  言外之味,意有所指。

  萩原研二好像聽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又或許沒有。他只是摟緊上原梨香,撒嬌大狗般用臉蛋在她身上輕輕磨蹭。

  上原梨香:「我渴了。」

  萩原研二舉起先前她遞過來的罐裝酒:「冰啤酒?或者車子裡有礦泉水,我去拿?」

  上原梨香小聲抱怨:「那也太麻煩了。我不想動,還是啤酒吧。」

  她接過萩原研二遞過來的冰啤酒,縮在萩原研二懷裡,縮在外套內,仰頭小口喝著罐裝啤酒。

  上原梨香把被喝空的啤酒罐交給萩原研二,伸出舌尖舔了圈粘著啤酒的上唇:「其實味道也還行,不過我更喜歡蘇打水。」

  余光處,上原梨香注意到萩原研二的喉結滾了滾。她明知故問道:「研二也渴了嗎?」

  萩原研二一手摟著上原梨香的腰,一手扯動衣領:「是有點。」

  「那要喝啤酒嗎?」

  「不了,一會我還要開車。」

  上原梨香坐直身體:「有什麼關系,反正只是嘗嘗味道。」

  外套隨著她的動作從萩原研二手臂滑落,架在他臂彎處。上原梨香捧住萩原研二的臉,蠻橫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她主動地、不講道理地一寸寸掠奪萩原研二的口腔,隨即被扣住後腦勺,被面前的男人反向掠奪。

  萩原研二這個壞狐狸,不工作的日子都會在身上噴灑木調男香。獨特的香味讓上原梨香聯想起叢林深處沾著露珠和森林氣息的野玫瑰,夕陽下的海浪打濕礁石。勾人的味道裡藏匿著陽光下柔軟的白色大床,干淨溫暖,完美抵消掉蠱人氣味帶來的浪蕩印像和不安感。

  不僅如此,萩原研二就連噴灑香水的位置也藏滿心機——是只有上原梨香湊到他面前,和他維持著抬頭就能接吻的距離才能嗅到的薄度。

  只消上原梨香後退一步,這股撓得她心癢癢的香就會被風吹散,只余下若有似無的殘香飄散在空中,被費力捕捉。

  上原梨香不止一次詢問過萩原研二,到底把香水噴在哪裡,每次用了多少的量。但面対詢問,他總是笑著把眼睛彎成月牙,把上原梨香籠進懷:「是秘密哦,需要親自從我身上挖掘。」

  纏綿的親吻結束,靜謐的夜空下只余喘息聲,上原梨香一瞬不瞬注視向萩原研二,隨即掛起抹壞笑:「啤酒味道怎麼樣?」

  萩原研二再度摟緊她,紫羅蘭色的眸子翻湧起海浪:「剛才沒仔細品嘗,再來一遍,這次我一定從頭到尾細細品味。」

  「想得美,」上原梨香從萩原研二懷裡鑽出來,「走吧,該回去了。」

  ·

  被警部補部長喊去辦公室時,萩原研二迎來史上最大打臉。

  也不知道刑事部部長和警備部部長說了什麼,他雙手交叉托著下顎,猶豫半天後決定把機動隊王牌雙雙借出,參與這次針対怪盜基德的抓捕行動。

  警部補部長沉著臉道:「這次機動隊由你們兩帶隊,不用聽從中森銀三的指揮。」

  他重重一拳錘在桌子上:「你們兩可一定要給我爭口氣,別讓人看扁我們警備部。」

  「是!」

  萩、松二人離開部長辦公室,回頭竟然看到上原梨香擺弄著手機站在萩原研二桌子邊。

  萩原研二笑著走過去擺下文件:「梨香你怎麼來了。」

  上原梨香笑道:「部長他們好像打了個賭,以這次針対怪盜基德的行動為較量,我和成瀨光也作為輔助力量加入了本次行動。」

  她歪頭:「所以我來這裡竊取情報來了,快告訴我你們有什麼計劃。」

  「警備部VS刑事部嗎,」松田陣平哼笑一聲,「我們也才剛收到通知,那來得及制定好作戰計劃。」

  萩原研二單手托腮:「不過梨香這樣不太好吧,居然光明正大地過來了,好歹也要等我們下班了再偷偷詢問嘛。」

  上原梨香挑眉:「因為不想給你們糖果。」

  萩原研二笑著抱怨:「真過分。」

  說著埋怨的台詞,語調裡卻全是黏人的糖蜜。

  上原梨香翻閱著手機上諸伏景光發來的關於怪盜基德的情報,淡淡開口:「怪盜基德在八年前曾銷聲匿跡,直到最近才重出江湖。」

  「我看過成瀨警官發過來的他近期被拍到的照片,雖然看不清五官,但應該是個年輕人。」

  松田陣平接道:「二代?」

  萩原研二放松身體靠進轉椅裡,他手裡轉著一支碳素筆:「中間銷聲匿跡的八年只有一個可能,上一代怪盜基德因為某種原因不得不退出大舞台。比如傷殘,再比如死亡。」

  上原梨香抱臂倚靠著桌子:「而且非常奇怪,這個二代屢次從中森警官手底下偷到東西,事後卻又高調地把到手的珠寶還回去。」

  「不是為財,我也不認為他這麼做是單純為了戲耍警察。」

  「雖說[怪盜基德]確實成了一個熱門標簽,被網紅們拿來蹭熱度賺錢,但我想還沒有哪個MCN機構瘋到為了流量和錢專門搞這麼一出大戲。而且也沒有哪個團隊敢出怪盜基德相關的周邊,這種行為絕対會被日本官方按在地上錘。」

  她用手指有節奏地輕輕敲打桌面:「所以我能想到的最大可能就是一代怪盜被不明人士謀害了,所以他的孩子或者弟子在熟練掌握怪盜技巧後借用他的身份重新出山,試圖引出曾經謀害一代怪盜的家伙。」

  說完這番話,上原梨香稍作沉默,起身離開。

  萩原研二:「誒,梨香你這就要走了嗎?」

  上原梨香招招手:「我打算拜托目暮警官幫忙查一下,一代怪盜從大舞台上消失的半年內,有沒有什麼魔術師、特技表演者、雜技演員突然消失。」

  她回頭睨身後兩人一眼:「而且你們也還沒制定作戰計劃,制定好了我再來。」

  「誒誒?梨香好過分。」

  「那就拒絕我。」

  目送上原梨香頭也不回地離開,萩原研二單手托腮長嘆一口氣:「拿梨香完全沒辦法。」

  松田陣平擺弄起電腦,通過警視廳內部網絡調查起怪盜基德的資料:「不過梨香應該不是対兩個部門間的比賽該興趣的人。」

  「嗯,」萩原研二悶悶道,「她明顯只是單純地対怪盜基德感興趣。」

  松田陣平滑動鼠標,看到一半時發出了意味不明的輕聲:「千面怪盜?記憶力高超,憑借高超的易容技術和變音技巧,能輕易偽裝成任何人。」

  「哼,看樣子這次的対手確實比較棘手。」

  萩原研二站起身:「針対這點,我確實有個想法。」

  「什麼?」

  「先開會吧,今天不是有新人報到嗎,既然要開新人會,干脆順道把這件事也開會告訴給下面的人。」

  松田陣平也站起身:「也行。」

  但很快他就後悔了,因為萩原研二的想法裡夾帶了太多私貨。

  今天除了是兩位王牌被安排対付怪盜基德的日子,也是新人報到的日子。松田陣平看著坐在下面自己隊伍裡新來的面熟的小子,陷入沉思——松田陣平從來沒聽上原梨香說過有兄弟姐妹的事,但這小子熟悉的五官,他很難不多想。

  但是如果說上原梨香是只勾人的狡猾狐狸,那這小子看向哪裡都瞪大眼睛一副好奇的樣子,完全就是哈士奇吧。

  上原梨香真的會有這麼蠢的弟弟嗎。

  但是這個五官!

  除了親弟弟,松田陣平想不出第二種可能!

  結果某位松田陣平口中的哈士奇在看到萩原研二後亮起眼睛,抬手在嘴邊搭成個小喇叭,刻意壓低音量但難掩他臉上的興奮:「姐夫——」

  ?

  姐夫!?

  松田陣平轉頭看向身側笑眯眯和哈士奇新人打招呼的萩原研二。

  失策了!

  他沒做好情報工作!

  路過的警備部部長剛好目擊到這一幕,他從大開的會議室大門探進半截身子:「研二,這小子你認識?」

  萩原研二:「認識,上原檢視官的親弟弟。」

  「這樣啊……」部長捏著下巴稍作思考,「那他不能去你那一隊。松田。」

  萩原研二:「誒!?」

  把親近調離同一隊伍是警視廳常見做法,考慮到萩原研二和上原梨香的關系——起碼在部長看來,他只在七年前收到過萩原研二寫著理由是「和戀人同居」的外調申請。雖然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但把新人和萩原研二調開准沒錯。

  目送部長遠去,萩原研二垂著腦袋長嘆一口氣:「算了,不糾結這個,我們先說怪盜基德的事。」

  下面有人舉手:「我之前參與過一次怪盜基德的追捕行動,他曾偽裝成機動隊的人混入隊伍。隊長你看不如這樣,我們定個暗號,到時候対不上暗號的人就是怪盜基德。」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並排坐在最前排講台上,面朝眾下屬而坐。他蹺著二郎腿淡淡道:「作用不大。一個暗號,獲取起來不難。到時候不僅起不到作用,反而方便他混入我們內部。」

  萩原研二笑眯眯豎起食指:「所以我有一個想法,我們每個人定一條屬於自己的暗號,如何?」

  松田陣平挑眉:「嗯?」

  「我們在行動前事先記住所有人的暗號,碰頭就相互說出対方的暗號。這樣就算怪盜基德偽裝成我們隊伍裡的某個人,也不可能知道所有人的暗號,一定會很快露出馬腳。」

  「舉個例子,比如陣平的暗號是『萩原的梨香』。我的暗號則是『你說得都対』。」

  松田陣平:?

  萩原研二笑眯眯繼續道:「我和陣平碰頭,我就說出他的暗號『萩原的梨香』,陣平則回我『你說的都対』。只要我們大家事先熟記每個人的暗號,不定期突然抽查,一定能揪出偽裝者。」

  精彩的想法。

  每個人暗號互不相同,事先記住対方的暗號,見面時說出的不是自己的暗號而是対方的。

  除非怪盜基德事先記住所有人的暗號,不然他一定會露出馬腳。

  但是……

  松田陣平黑著臉沉默片刻,揪著萩原研二的衣領把人往會議室外面拽:「你們在這裡坐著,我和萩有點事需要解決。」

  隨即把人半拖半拽地拉出會議室,順手關上了門。

  會議室外,松田陣平使出一記脖頸絞,掛著久違的惡人顏死死瞪著被他擒住的幼馴染:「你少在這裡夾帶私貨啊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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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看了下大家的評論,其實這是我第一次主寫推理,確實經驗不足。如果大家確實覺得感情線有點累贅,我會盡量把感情線和案件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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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及,一定記得去WB吃瓜:白桃-泡茶,精彩到你們不會後悔的。(試圖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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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回到辦公室,上原梨香打開筆記本電腦,在全新的Word頁面敲敲打打,整理關於黑羊的思路。

  她先在頁面最頂行打下一排字:江戶川柯南。

  稍作思考,她敲打鍵盤補充道——

  江戶川柯南:

  1.被不明力量環繞,疑似和諾克斯十誡有關。

  2.世界主角(?)

  3.不符合小學生該有的聰慧

  4.疑似和工藤新一關系匪淺(毛利蘭曾懷疑兩者為同一人)

  敲下這段話,上原梨香靠在座位裡單手托腮。

  她的位置背朝窗,又在最角落,不用太擔心被同事看到電腦顯示屏上的內容。

  [江戶川柯南]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嗎?

  只要調取公民檔案,上原梨香立刻就能得出答案。但公民檔案和警察履歷不同,不是可以擅自隨意調取的東西。權力是把雙刃劍,警察在享有某些特權的同時也必須老老實實遵守特權下的規則。

  無批准,不調取。

  她不能擅自從警視廳檔案庫裡翻閱查找某個普通人的資料,除非對方涉及某些案件,她獲得當事人監護人許可,或者獲得警視廳批准。

  之前翻閱成瀨光履歷的事已經讓小田切敏郎注意到她,這才過去幾天,她要是做出未經批准擅自調閱公民檔案的事,一定會被痛罵的。

  麻煩。

  手指有節奏地在轉移扶手上敲打,上原梨香蹙眉思考,隨即坐直身體繼續向word輸入文字。

  但這次她打下的是自己的名字。

  上原梨香:

  1.系統,技能

  2.也許本該死在20歲的船只爆炸裡

  如果黑羊就是自己,她要殺了自己嗎?

  上原梨香扭頭看向窗外飄動的雲,今日天氣晴,郎朗晴空下雲卷雲舒。她冰藍色的眸子倒映出天空的模樣,比天空還清澈,卻比烏雲還沉。

  「咚咚。」

  玻璃門被敲響兩下。

  「上原警官。」

  成瀨光抱著一大捧白色玫瑰花出現在檢視官辦公室門口。

  前些天搜查一課和檢視官們集體更改了辦公室,搜查一課各系間的臨時玻璃牆被拆除,檢視官們被安排去搜查一課裡面的小房間。

  檢視官辦公室外,搜查一課的男警們探長脖子試圖向內張望,一副八卦的表情。

  「成瀨警官打算展開追求嗎?」

  「可是一周前隔壁警備部的松田警官才發表出求婚宣言,這不是橫刀奪愛嗎。」

  「哎這你就不懂了,上原警官當時根本沒答應松田警官。」

  身後是竊竊私語,成瀨光蹙眉笑得無奈又溫柔。他捧著白玫瑰進屋:「這是前台負責接待的警員讓我轉交給你的。」

  上原梨香退出word,扭頭看向走過來的成瀨光。

  「據說是有人在花店訂了花,拜托宅急便小哥送來警視廳。對方指明要送給上原警官你哦。」

  「這樣啊。」

  上原梨香起身接過花,發現白玫瑰裡還擠著張賀卡。她翻開賀卡,裡面只寫著一個數字:100.

  上原梨香皺眉,握著卡片反復查看。她出聲問:「成瀨警官,你知道白玫瑰的花語嗎?」

  「嗯?」成瀨光淺笑道,「應該是純潔的愛、初戀、天真、智慧吧。」

  「白玫瑰和100,你會聯想到什麼。」

  成瀨光皺眉,目光落在上原梨香手裡的賀卡上:「我可以看看嗎?」

  「當然。」

  賀卡被成瀨光拿走,上原梨香抱住由至少30朵白玫瑰組成的寬大花束,低頭嗅了一口。

  玫瑰花瓣是沒有味道的,只有花芯會散發淡香。新鮮剛采摘的白玫瑰還沾著花店特意撒上的露珠,淡香順著鼻尖鑽入鼻腔。

  上原梨香把花擺在桌子一角:「也許是某個曾被我幫助過的案件受害人家屬。」

  成瀨光把賀卡放在桌子上:「不去猜萩原或者松田嗎。」

  「陣平的話一定會抱著玫瑰花當面送給我,至於研二……他確實蠻喜歡制造小驚喜的,但還不至於讓宅急送送到警視廳來。」

  上原梨香坐回座位上,單手托腮盯著桌子上的賀卡沉思。

  話雖如此,但這個數字到底是什麼意思,送花的人想向她傳達什麼。

  上原梨香嘆息一聲,抱怨道:「成瀨先生,你們米花市人都是謎語人嗎?」

  「謎語人?」

  上原梨香淡淡道:「像是用call機發送數字求救信號、用雪花的圖案暗示凶手,用血在書本封面畫一道,用手指比出兔子的手影……」

  「我在杯戶市長大,可從來沒看到過這麼多畫著亂七八糟暗號的命案。聰明的,不聰明的,都能在臨終前幾秒想出暗示凶手的暗號。」

  上原梨香意味不明地冷笑一聲,看了眼時間隨即站起身:「難得今天沒發生案件,吃飯去了。」

  「啊?」成瀨光小聲道,「不可以說這種話啦上原警官。說出這種話一定會……」

  「不好了上原警官!米花公園發生了事件,1系的人已經過去了!」

  成瀨光蹙眉笑得無奈:「你看吧。」

  「……」

  ·

  鴿子蛋大小的藍色鑽石在燈光下璀璨奪目,這枚價值不菲的藍鑽原本是鑲嵌在法國皇室王冠頂端。但四百年前,藍鑽在戰爭中被盜走並因此遺失,直至今年才得以重見天日。

  鈴木次郎吉在拍賣會上豪擲百億買下藍鑽,東西還沒拿到手,就火急火燎地在向怪盜基德發起挑戰,大張旗鼓地在各大報社頭版刊登挑釁書。

  「鈴木先生!這種分量級的寶石怎麼可以在室外進行露天展出!」

  中森銀三氣得把桌子拍得砰砰響。

  「有什麼關系,我買下它就是為了向怪盜基德下戰書,順道向全日本展示我鈴木次郎吉的財力!」

  「既然如此放在室內也可以展覽啊!」

  「不要質疑老夫的決定。」

  松田陣平一身防暴裝抱臂倚牆,他冷哼一聲,扭頭衝萩原研二小聲吐槽:「這老頭子還真是愛炫耀,完全是在給警察增加工作難度。」

  萩原研二聳肩:「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鈴木次郎吉一個人一年交的稅夠養五十個警視廳,中森警官當然拗不過他。」

  警視廳其實一點也不想陪鈴木次郎吉玩這種無聊的過家家游戲,但無奈他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鈴木次郎次:「這次行動還是聽我安排!」

  ——警視廳:「抱歉,這不合規矩。」

  ——鈴木次郎吉:「我再以個人名義給警視廳捐贈1個億!」

  ——警視廳:「這不是錢不錢的事。」

  ——鈴木次郎吉:「5個億。」

  ——警視廳:「當然,您請,隨意。把他們當自己小弟。」

  萩原研二把胳膊搭在松田陣平肩上:「而且說難聽一點,被偷的也是鈴木老爺子自己的東西,他愛鬧就鬧吧。而且托他的福,機動隊不僅買了輛新車,連警犬幼崽都多了20只。」

  他看向松田:「對了,你對梨香的追求進展到哪一步了?」

  松田陣平冷冷睨萩原研二一眼:「她答應做我女朋友了。」

  萩原研二笑眯眯拆穿:「騙人,昨天上原梨香還給我吃糖果了。」

  「嘁,糖果而已,我也吃到了。」

  「我還吃過奶油小蛋糕哦,很多次。——哎呀,頭上崩青筋了,小陣平還是一如既往地不經逗。」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一道悠冷的女聲在兩人身後響起:「展覽還有5個小時就要開始了,你們不去做部署嗎,在這裡爭搶奶油蛋糕的機動隊笨蛋?」

  兩人僵住身子,緩緩回頭:「梨香你什麼時候來的。」

  上原梨香歪頭:「從你們說吃糖果開始。」

  松田陣平滾動喉結似乎想要解釋什麼,萩原研二連忙打斷他,轉移話題:「怎麼只有你,成瀨光呢。」

  「2系突然接到案子,所以只有我。」

  萩原研二笑著聳肩:「搜查一課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忙碌。」

  「比起這個,你們兩不去做戰略部署嗎?」

  松田陣平:「已經部署好了,這次絕對不會讓怪盜基德得逞的。」

  「對了梨香,你還記得你說過明天要一起吃奶油蛋糕的事嗎。」

  上原梨香捏住萩原研二的臉:「我怎麼不記得自己說過這種話。」

  萩原研二假咳幾聲:「只是確認一下你是不是怪盜基德而已。」

  ·

  離展覽開始時間:2小時。

  防彈玻璃制作的櫃被擺裡放在廣場空地上,幾盞事先接好的白燈立在一旁,照向櫃子裡的藍鑽。

  紅色警戒線圍著展櫃拉出一米的安全距離,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背著手站在紅線內,冷臉來回打量四周。

  機動隊的人抬著防暴盾用肉.身圍出一個圈,防止觀光的民眾挨得太近。但比起珠寶被偷,他們更需要擔心踩踏事件發生。

  上原梨香站在紅線外面,混跡在人堆裡,不時和紅線內兩位機動隊王牌對上視線。

  慕名前來的人已經擠滿廣場,他們舉高手機或自拍或直播,基站因過載的人流量和信息量變得緩慢遲鈍,發出去的文字訊息要繞上好幾圈才能被順利發送。

  「這邊這邊!」

  熟悉的屬於女高中生青春陽光的嗓音響起。

  上原梨香扭頭看去,一群穿著黑西裝的保安手拉手在人群裡擠出條道來,在他們的包圍圈中,鈴木園子帶著幾位熟悉的朋友向展覽台走來。

  對上上原梨香的視線,鈴木園子高興招手:「是你啊上原警官,你也來看基德大人的表演了!」

  上原梨香衝她點頭問頭:「你們好,園子、小蘭,還有江戶川。」

  和熱情開朗又親切的高中生不同,上原梨香現在依舊喊江戶川柯南他的姓氏。

  毛利蘭牽著柯南:「上原警官,你喊他柯南就好了。」

  上原梨香不置可否,她把視線挪向毛利蘭身後,皺眉:「小蘭,你身後這位是……?」

  「我來給你介紹下,」毛利蘭拽過身後只比她高出一小截的男生,「這位就是我和你提到的工藤新一。」

  「新一,這位是上原警官,上次爆炸案就是她在旁邊給予我支持哦。」

  工藤新一。

  上原梨香臉上掛著禮貌性的笑,眼神驟冷。她低頭看向江戶川柯南,思緒一點點下沉。

  江戶川柯南……

  原來真的不是工藤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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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了,這章底下發紅包,截止2月11日(明天)12:00

  用call機發送數字去就信號:TV130,天氣預報小姐綁架事件

  用雪花的圖案暗示凶手:T842,女王陛下的氣像預報

  用血在書本封面畫一道:TV541,價值5千萬的花瓶

  用手指比出兔子的手影:TV751,迫近灰原秘密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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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機動隊雙王牌只淡淡看工藤新一就收回視線。

  搜查一課確實可能對工藤新一比較客氣,但是到場的人是搜查三課和機動隊,他們跟工藤新一根本不熟。特別是機動隊,工作內容和偵探完全不存在交叉。

  這次由雙王牌帶隊,機動隊幾乎不賣工藤新一任何面子。

  上原梨香看工藤新一的臉色算不得友善,不過她看誰都泛著清泉般的涼意。要不是引爆摩天輪案時,工藤新一曾隔著鐵門對毛利蘭說出的「願共赴黃泉」的話,不然上原梨香還能更不待見他。

  不待見這位突然被媒體捧著騎到她頭上的「日本警察救贖主」。

  上原梨香笑著伸手:「你好名偵探,我很期待你接下來的表現。」

  讓我看看你到底憑什麼被奉為救世主。

  工藤新一握住上原梨香的手,一串電光帶火花從她眸子裡竄出,劈啪作響。

  「噫,」工藤新一縮了縮脖子,笑著回應:「你好啊警官。」

  說完這句話,他皺眉看向江戶川柯南,和笑得幸災樂禍的小豆丁眼神交流。

  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上原梨香開口:「工藤,你和江戶川很熟悉?」

  「嗯?」工藤新一一愣,「還好吧,也不算很熟。」

  「不過你們長得有一點像,是遠方親戚嗎?」

  「沒錯,」工藤新一單手插兜掛著得意的笑,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不忘用力揉亂江戶川柯南的頭發,「從某種意義上講我是這小子的兄長,他還得叫我哥哥呢。」

  江戶川柯南咬牙切齒:「你這家伙。」

  上原梨香沉默地看著兩人。

  [姓名:工藤新一]

  [年齡:17歲]

  [劇本:推理、懸疑]

  [角色:主角]

  [姓名:江戶川柯南]

  [年齡:7歲]

  [劇本:推理、懸疑]

  [角色:主角]

  雙主角嗎。

  如果是怪盜相關電影,上原梨香能想到的類型要麼是偵探挫敗怪盜,要麼是偵探和怪盜間你來我往的精彩對決。

  鈴木園子笑眯眯握住上原梨香的手:「對了上原警官,我剛剛來的時候看到一個五官長得超級像你的帥氣小哥哦。」

  自從從毛利蘭那裡聽說了摩天樓的事,她對上原梨香好感度直接拉滿——女孩子間的友誼有時候簡單又直白,你對我最重要的朋友好,那你就是我的朋友。

  「你說他啊,是我弟弟。」

  上原梨香笑笑:「如果是打算找男朋友,我建議換個對像,我弟弟是個運動神經滿分但腦子裡全是水的笨蛋。」

  工藤新一:「居然這麼罵自己的弟弟嗎。」

  上原梨香微笑著扭頭看向工藤新一:「不止會罵親弟弟,如果等會名偵探表現不好,我還會陰陽你。」

  她雖然在笑,但身後的影子卻好像延伸出無數不停搖擺的條惡魔爪子,似乎在說「你小子給我等著」這樣的台詞。

  工藤新一縮緊脖子後退半步:「噫!?」

  他蹲下.身子試圖和江戶川柯南竊竊私語,但小偵探雙手插兜把頭一扭:「哼!」傲嬌地走開了。

  氣氛變得有些微妙,鈴木園子左右打量一番,尬笑著主動轉移話題:「看到裝著鑽石的展櫃沒,那個可是防彈玻璃打造的,堅不可摧哦。」

  毛利蘭問道:「那麼怎麼打開呢?」

  江戶川柯南主動搶答:「是指紋,只有鈴木次郎吉伯伯的指紋可以打開。」

  「誒?」鈴木園子驚嘆出聲,「小鬼你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之前在鈴木次郎吉伯伯那裡,他的助理拿著一支全新的鋼筆找次郎吉伯伯簽字,那個機動隊的大哥哥——」江戶川柯南指向萩原研二,「在次郎吉伯伯簽完字後立刻拿走了那支鋼筆,用手帕仔仔細細擦過筆身才把鋼筆還給助理。」

  「應該是為了防止把指紋留在鋼筆外殼上吧,被某些別有用心之人竊取次郎吉伯伯的指紋。」

  說到最後兩句,江戶川柯南還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向工藤新一。

  別有用心?

  說到這個詞時為什麼要特意看向工藤新一。

  上原梨香皺眉,緩緩吐出一句爆炸性發言:「工藤新一,你該不會是怪盜基德變裝的吧。」

  話音剛落,上原梨香看到工藤新一的瞳孔顫了顫,江戶川柯南則露出個得意的表情。

  工藤新一迅速恢復自然,他干笑幾聲皺眉道:「真是的警官,不要開這種一點都不有趣的玩笑。」

  上原梨香笑著上前半步:「那來說說看吧,一些只有你和小蘭才知道的共同秘密。」

  她定定看著對方:「比如……小蘭和你命定的顏色?」

  工藤新一愣住:「噫!?」

  他滾動喉結,在周圍幾人——特別是毛利蘭極具穿透力的注視下後退半步。

  伴隨著「嘭」的特效音,粉色煙霧滾起。

  「是基德大人嗎!?」

  「基德大人~!」

  「在哪!?」

  一片嘈雜聲中,煙霧散去的地方已經沒了工藤新一的身影。上原梨香用小臂遮住嘴,咳嗽幾聲後把視線轉向矮處正四處張望的江戶川柯南。

  這孩子知道工藤新一是假冒的。

  可是為什麼會知道?

  要麼真正的工藤新一剛和他通過電話——但這家伙寧願打給江戶川柯南都不打給毛利蘭,怎麼看都很奇怪。

  要麼江戶川柯南就是真正的工藤新一。

  說起來,米花市政大樓被森谷帝二引爆時的事件也是這樣。工藤新一明明就在門外,還說要願意陪毛利蘭同死。但他們逃出來後,工藤新一已經不見蹤影,只有江戶川柯南為他帶來一句口信:「新一哥哥遇到案子已經離開了。」

  到底有什麼案子能比和剛死裡逃生的戀人見一面更重要。

  上原梨香甚至無法想像毛利蘭逃出來後發現工藤新一已經離開後的失落,虧她還能微笑著眺望遠方。

  除非……

  「園子,」上原梨香突然出聲,「你覺得工藤這個人如何,他對小蘭怎麼樣?」

  「誒?怎麼會突然問這種問題。」原本正捧臉尖叫的鈴木園子愣了下,開始認真思考起來,「我個人覺得他配不上我家小蘭,但我感覺他蠻喜歡小蘭的。」

  「那你覺得他直男嗎,不在意——或者說常常忽略小蘭的心情。」

  說到這個,鈴木園子立馬來勁:「上原警官我跟你說哦,新一那家伙就是個超級臭屁的推理狂,比承重牆裡的鋼筋還直!整天推理推理,就連和小蘭約會都在聊福爾摩斯,還因為沉迷推理把小蘭新買的手機弄進街邊下水道裡!而且事後也沒有給小蘭買新手機!」

  上原梨香沉默,臉上有種思路被掐斷的空白。她低頭沉思片刻,隨後表情微妙地看向毛利蘭:「這種差勁的男人,你居然還跟他交往?」

  毛利蘭瞬間紅了臉:「沒、沒有在交往啦!」

  上原梨香捏著眉心閉目。除了「警視廳救世主」的稱號和大樓爆.炸案當天隔著一扇門聽工藤新一說話,她對他一無所知。

  上原梨香原本心想,世界上應該沒有人會直男到在爆炸案發生當天連面都不見就丟下女朋友跑掉——拜托,那天可是工藤新一的生日,毛利蘭為他都做到這一步了,腦子正常的男人應該已經感動到恨不得立刻把人抱進懷裡了吧。

  但是聽完鈴木園子的轉述,上原梨香突然懷疑起工藤新一的情商,這家伙該不會和松田陣平一樣把情商的部分全拿去充值智商了吧。

  思至此,上原梨香扭頭意味深長地看向松田陣平,在對方注意到視線並朝她挑眉擠出個問號後才抱臂收回打量的目光。

  她倒是蠻喜歡松田陣平直接的一面,但他也僅僅只是直男,工藤新一則是能被掛到吐槽牆的地步了。

  不,不對。

  她想說的不是這個。

  她剛剛想的是如果工藤新一確實喜歡毛利蘭,爆.炸案當天甚至倚著門發表出那番連她都被震撼住的發言,案子解決後卻不願意現身。這只有一個可能——他無法現身。

  也許確實和某件案子有關,但這件案子危及他或者周圍人生命安全。所以哪怕工藤新一願意在那樣的處境下和毛利蘭共死,也不能在她平安獲救後出來見她。

  平安環境下,他的現身很可能會給毛利蘭帶來另一種危險。

  上原梨香斜眼看向江戶川柯南,他正腦著後腦勺試圖和毛利蘭講工藤新一的好話。

  如果事情真相真如她所推理的那樣,工藤新一這小子也許是個心性不錯的男孩子。但他為什麼不報警呢,是不能報警,還是不願意報警。

  上原梨香沉下心思正要順著線索思考下去,余光卻在毛利蘭身後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只見穿著百褶裙和露腰短體恤的八野籟高舉著寫有「基德大人」的牌子拼命揮舞叫喊,不時還掏出手機自拍兩張,整個人容光煥發。

  「……」

  雖然一直都知道八野籟是在裝病,但既然被逮到了,她怎麼可以裝作什麼都沒看到。

  上原梨香掏出手機撥通八野籟的電話。

  視野裡,側對她的小姑娘先是對著手機來電露出個活見鬼的驚恐表情,隨後裝作沒聽見的樣子,手忙腳亂地熄滅屏幕任由電話自己掛斷。

  第二通電話被自然掛斷後,上原梨香手機上收到一條來自八野籟的短信:「我現在正在醫院掛水。抱歉啊姐姐,我嗓子啞了,發不出聲音,所以沒接電話。」

  「呵。」

  上原梨香冷笑一聲,靈活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按動,不過兩秒就把要回復的內容編寫好發送出去。

  「八野籟,回頭,看右邊。」

  收到短信的小姑娘前一秒還在為怪盜基德吶喊助威,她低頭看清短信內容後一秒收音,整個人石化般僵在原地,一頓一頓地轉過身體。對上上原梨香的視線時,她擠著眉毛瞪大眼睛,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姐、姐姐,抓小偷不是搜查三課的事嗎,你為什麼會在這……」

  上原梨香:你猜:)

  八野籟:我不想猜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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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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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上原梨香握住八野籟做好的燈牌打量。用塗鴉筆畫出來的基德名字、金色led燈溝邊、亮片。她瞟向八野籟:「做了多久?」

  八野籟攪著手指不敢抬頭:「3個小時。」

  「動手能力不錯。」

  八野眼睛亮了起來,她眼巴巴看向上原梨香:「那我的燈——」牌。

  上原梨香冷冷打斷:「現在拼寫出enthusiastic我就還給你。」

  「QAQ……」

  上原梨香哼笑一聲:「拼寫可能有點太為難你了,不然這樣吧,只要你說出這個單詞的意思,我就還給你。」

  八野籟癟嘴:「姐姐你再讀一遍剛剛的單詞。」

  「enthusiastic.」

  八野籟低頭陷入沉思,隨即緩緩蹲了下去。

  應該不是上原梨香的錯覺,她看到一朵烏雲從八野籟頭頂緩緩升起。電閃雷鳴,把抱著膝蓋的小姑娘被襯得愈發可憐。

  「咳。」

  鈴木園子趁著蹲下.身子把人扶起來的空檔偷瞟上原梨香兩人,在八野籟耳邊小聲耳語了一句。下一秒,八野籟亮起眸子:「熱情的!這個單詞的意思是熱情的!」

  上原梨香挑眉睨了眼幫忙作弊的鈴木園子,順手把燈牌交還給八野籟:「今天就暫時放過你,明天乖乖過來補課。」

  八野籟握著燈牌,滿臉糾結:「我盡量吧……」

  盡量?

  上原梨香俯視著面前比她矮了半個頭的八野籟,勾起嘴角笑得意味深長。她反手指向身後兩位帥氣的隊長:「看到那兩個警官沒,他們是警備部最權威的王牌隊長。每次基德行動,機動隊都要負責現場安保。如果你敢放我鴿子,我就告訴這兩個警官,讓機動隊下次、下下次都不放你進來。」

  潛台詞:放我鴿子的話,以後都老老實實滾去看新聞吧,別妄想來現場應援了。

  八野籟驚恐臉:「噫!?」

  「知道了嗎?」

  上原梨香聲音清冷,像在問「吃了嗎」這樣普通的台詞,但八野籟整個人像只被霜打過的茄子。

  「QAQ知道了,我明天一定來。」

  「記得帶上作業和課本。」

  「……哦。」

  上原梨香蹙眉笑得無奈,這個小姑娘也太好逗了,心思全都寫在臉上。比如現在,她滿臉自閉,皺著臉仿佛隨時可以哭出聲來。

  就連即將登場的怪盜基德都無法為八野籟注入活力。

  「啪!」

  廣場燈光驟然熄滅,現場陷入黑暗,只余穿不透寒冷的淡淡月色。上原梨香一愣,下意識望向黑暗中鑽石所在的位置。

  燈光熄滅的瞬間,松田陣平沉穩的領命聲貫穿雲端:「A、B、C小隊!維持秩序避免踩踏!D小隊!計劃1!」

  「是!」

  慌亂和竊竊私語中,一道道亮起,機動隊單手抬著護盾組成人牆,另一只手提著擴散型手電,照亮周邊世界。

  機動隊亮起的一瞬,對面大樓頂層亮起光。粉色煙霧繚繞在頂樓邊緣,風吹散煙,一襲白衣出現在眾人視野。

  「啊啊是基德!!」

  「基德大人!!」

  海浪般的尖叫聲中,先前還死氣沉沉的八野籟瘋狂搖晃燈牌,發出嘹亮的尖叫聲,像只原地跳高的土撥鼠般瘋狂蹦跶。

  尖叫聲快掀翻上原梨香的天靈蓋,她捂緊耳朵,一臉失策。

  中森銀三咬緊牙關,抬手指著樓頂的人衝對講機怒吼:「基德在那裡!快抓住他!!」

  搜查課的人立刻展開行動,但機動隊卻聽從松田陣平的指揮無動於衷,他們抬著防暴盾似城牆般定在原地,維護秩序的同時隔開人群和展櫃的距離。

  上原梨香回頭看去,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已經擰開手電死死盯著面前的藍鑽,不被在對面樓頂現身的怪盜影響分毫。

  混亂中,鈴木次郎吉似乎被誰撞了下:「可惡,誰撞老夫!」

  鈴木次郎吉的怒吼依舊沒能讓兩位隊長移開注意力,他們眼裡只有被怪盜盯上的鑽石。

  白色披風在夜風中獵獵作響,年輕的男人戴著單面鏡雙手插兜,看不清面容。他輕笑一聲,從頂樓邊緣一躍而下。

  尖叫聲轉為驚恐,怪盜基德卻在半道化作一陣煙霧。一只只白鴿扇動雙翼從煙霧中飛離,風吹散煙,再無其他東西——怪盜基德消失了。

  尖叫聲再次響起,只是這次更多是驚嘆、狂歡。

  嗡嗡作響的發電機為廣場提供運作電量,路燈和視線准備好的照明設備一盞接一盞亮起,廣場重新恢復明亮。

  隔著防彈玻璃罩,鴿子蛋大小的藍鑽靜靜躺在白色絲絨布上,在燈光下散射出動人的光亮。

  中森銀三擠開人群重新出現在上原梨香視野範圍內。他揪正被人群擠歪的外套和領帶,看向萩、松二人時眼神微妙:「你們居然帶了手電筒。」

  松田陣平還以他一個嫌棄的眼神:「這不是常識嗎,難道你們以前從來沒帶過照明設備?」

  中森銀三稍作沉默,心虛地挪開了視線。

  萩原研二輕笑幾聲:「我研究過之前的作戰資料,每次怪盜基德切斷電源所有人就會陷入黑燈瞎火的被動狀態。但即便如此,你們還是從來不帶照明設備。我都快要懷疑中森警官你是不是在故意放水了。」

  上原梨香同樣不理解中森銀三不帶手電的操作,明明被同一招坑了無數次,他和他的部下就是不長進。但轉念一想,這位老警官也許是被不明力量影響了——就像凶犯被環繞在江戶川柯南周圍的諾克斯十誡力量影響。

  也許怪盜基德也是黑羊備選人之一。

  思至此,上原梨香挪開視線重新眺望怪盜基德消失的大樓。耳邊是鈴木園子和八野籟的歡呼尖叫,這兩個年齡相仿的女高中生抬手擺出眺望的姿勢,來回轉身試圖從人群中搜索到怪盜基德的身影。

  鈴木園子雙手捧臉:「不愧是基德大人!居然從大樓一躍而下然後突然消失!也太酷了吧!」

  「是假人啦,」江戶川柯南雙手插兜,「他不是幾乎沒什麼動作嗎,那幾句招牌開場的台詞也只是擴音器一類的東西。」

  他勾起嘴角,回頭看向身後的兩位警官:「還真是意外。就連我都被吸引了注意力,那兩位機動隊的警官卻好像完全沒被這場表演影響,自始至終都死死盯著鑽石,像兩只盯上獵物的狼。」

  八野籟不解歪頭:「誒?」

  「是魔術,」上原梨香淡淡出聲,「魔術的精髓之一就是轉移注意力,還有手速、障眼法等。人眼確實無法挑戰魔術師的手速,但現在鑽石在我們手上,怪盜基德想要展現他高超的偷盜技術就必須轉移我們的注意力,用障眼法把我們的視線從鑽石上移開。」

  「只要死死盯住怪盜基德想動手腳的目標,不被轉移注意力,保證鑽石持續暴露在視野範圍內,怪盜基德就會很頭大。」

  小蘭笑道::「不過這次機動隊居然沒有去追怪盜基德。」

  上原梨香:「這次機動隊是聽從兩位隊長的命令行動。」

  聞言,鈴木園子握拳擺在胸口做支出類似祈禱的姿勢,面露擔憂:「基德大人。」

  上原梨香沒再說話,她聽到自家臭老弟的聲音從身後松田陣平手裡的對講機裡傳來:「陣平隊長,剛剛陷入黑暗時有人撞了鈴木次郎吉先生。我懷疑是怪盜基德,他很有可能趁亂偷走了鈴木次郎吉的指紋圖案。」

  松田陣平沉聲道:「知道了,你繼續跟著鈴木次郎吉。」

  「是!」

  上原梨香挑眉,看樣子這次怪盜基德真的遇到難纏的警察對手了。她抬眸掃過現場眾人,隨即錯愕地瞪大眼——中森銀三頭頂的文字變成了[主角],明明怪盜基德現身前他頭上的字還只是[配角]。

  是什麼時候變得?中森銀三去而復返重新在她面前的時候嗎?

  現場人太多,每個人頭頂都顯示著文字,像打大型網路游戲般一層疊一層,晃得人眼睛疼。所以除非上原梨香特意去觀察,不然她根本不會注意到別人頭上的文字。

  直到這一刻,她才注意到中森銀三頭頂的文字變了。

  「嗡——」

  意料之外的事件發生,機動隊帶來的藏匿在十來米外臨時帳篷裡的備用發電機緩緩停止運轉。

  松田陣平皺眉,正欲喊某個隊員前去查看情況,現場電源再次被切斷。連接主電源的路燈、連接備用電源的探照燈全部熄滅,現場再次陷入黑暗,機動隊手上的照明設備是現場唯一的光源。

  廣場緊鄰十字路口,對面大樓懸掛著的巨大廣告牌亮了起來。

  畫面裡最先出現的是怪盜基德的卡通小頭像,隨後是數字。

  ——3!

  現場沸騰起來,所有人都跟著倒計時一起吶喊,如同在為迎接新年的跨年倒計時倒數!

  不,他們比跨年還狂熱!

  「——2!」

  「——1!」

  「嘭——!」

  粉煙霧從展櫃附近噴出,從下往上迅速彌漫。裝有藍色寶石的展櫃、兩位機動隊隊長全被籠罩在不見五指的濃霧中。

  被圈在紅色警戒線外的人群伸長了脖子試圖向煙霧內張望。

  要不是今天機動隊向他們展示了絕對的紀律和機動隊身上厚重裝備自帶的壓迫感,他們可能已經越過警戒線衝向展櫃,試圖近距離觀看他們崇拜的基德大人。

  一陣接一陣的咳嗽聲中,煙霧散去。松田陣平單手捂嘴又咳了幾聲才緩過呼吸,他扭頭看向展櫃,隨即瞪大眼睛:「該死!」

  透明的防彈玻璃下方只剩下一塊白布,藍色鑽石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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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遲到,照舊發紅包,截止2月13日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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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聲吐槽)我一直以為中森銀三是三課的。因為二課負責偽造貨幣、行.賄、瀆職、不正當交易等經濟犯罪及違反選舉的行為。三課負責入室盜竊、汽車盜竊、團伙盜竊等。結果剛剛和朋友聊天,她告訴我中森是二課的,我:……?

  臉上的震驚完全不亞於八野籟在怪盜基德現場看到上原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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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煙霧四散,藍色鑽石不見蹤影。一張基德的白色卡片傾斜著插入地面,就落在松田陣平腳邊。

  他拿起卡片,隨即冷笑一聲。

  上原梨香出聲:「陣平,可以給我看看卡片上的字嗎。」

  松田陣平先是眯眼打量上原梨香一番,似乎在確認她是否是易容假冒,隨即才把卡片放進上原梨香手心。

  「鑽石海藍榮耀很美,我收下了。——怪盜基德上」

  八野籟眼巴巴湊過來:「姐姐,這張卡片……」

  不管是吞咽口水的動作還是眼底的小星星,都在大喊著「我想要」的台詞。

  上原梨香淡淡睨八野籟一眼,把卡片交還給松田陣平:「這是證物。」

  「哦……」

  眼底的小星星俯衝墜地。

  萩原研二揮舞小臂驅散面前殘余的煙霧:「看樣子剛剛停電的時候,怪盜基德從鈴木老爺子那裡獲得了指紋。」

  松田陣平點頭,朝著對講機那邊吩咐幾句後看向萩原研二:「這家伙到底是怎麼做到在煙霧裡看清東西的,他眼睛是紅外探測儀嗎?」

  萩原研二無奈聳肩:「也許他的眼睛真的非人類。」

  他笑著抬手指了指右眼的位置:「你想,明明就是片單面鏡片,居然能讓我們所有人看不清他的臉。按理來說我們只需要安排一個專業的嫌犯畫像師根據他左半邊臉畫出右臉,就可以張貼通緝告示。哪怕他左右臉不對稱,我們也可以通過畫像鎖定疑似基德的嫌疑人。但從來沒有人這麼做。」

  「這很難不讓我懷疑他其實是會妖術的大妖怪,控制了所有人的大腦,只是借怪盜的身份掩蓋真相。」

  松田陣平哼笑一聲,沒有反駁。

  上原梨香低頭看向身側面容嚴肅的小偵探,她裝出一副覺得無趣的樣子,主動出聲吸引毛利蘭等人的注意力:「哼,居然這麼快就被偷走了。」

  隨即轉身離開。

  但上原梨香沒有真的走,她在人群裡繞了一圈又重新不動聲色地出現在展櫃周圍,眼睛一瞬不瞬盯著空無一物的展櫃。

  上原梨香剛出現,一道熱辣審視的視線便落到她身上。上原梨香低頭對上視線的主人江戶川柯南,他皺眉盯著她,目光審視。

  上原梨香朝他勾起嘴角,但笑不語。

  另一邊,萩原研二皺眉朝對講機下令:「所有人,現在開始對暗號。」

  十來秒後,對講機裡先後傳來隊員們核對暗號後的彙報:「A小隊核對完畢,沒問題!」

  「B小隊也沒問題!」

  「C小隊……」

  萩原研二低頭嘟囔:「看樣子怪盜基德沒有偽裝成我們的人。」

  就在這時,人群默默讓出一條道來——或者說是被擠出一條道,鈴木次郎吉次匆匆從其他方向往這邊趕過來:「你們是怎麼搞的!不是說是機動隊王牌嗎,鑽石怎麼又被偷了!」

  松田陣平沒有搭話,只淡淡瞥鈴木次郎吉一眼又收回視線。萩原研二笑笑:「放心,我們一定會抓到基德,找回鑽石的。」

  只不過頭條可能依舊不是你的。

  鈴木次郎吉:「你們怎——」

  「這、這是!?」

  人群中一聲驚呼吸打斷鈴木次郎吉的話,注意力被吸引,所有人轉頭看向剛剛高呼的人。只見一個盤著丸子頭的女性把手探進挎包裡,整個人瞪大眼睛滿臉惶恐。她在周圍人的注視下,手指顫抖地從包包裡拿出一枚鴿子蛋大的藍鑽石。

  「誒!?」

  驚呼聲此起彼伏。竊竊私語聲中,眾人一窩蜂地往女人的方向擠,幾名離得近的機動隊隊員也努力向她靠過去,試圖暫時控制住這位當事人。

  就在這時,另一聲驚呼響起:「我的包裡也有!」

  第二枚鑽石被從外衣口袋裡掏出,隨即眾人瘋了般開始翻找自己的口袋。第三枚、第四枚……越來越多的藍鑽被發現,機動隊隊員也陷入迷茫。

  他們環顧四周,不時看向隊長所在的位置,隨時等待命令。

  萩原研二已經開始解身上的防暴甲,松田陣平則衝對講機吩咐道:「注意保持現場秩序,攔下所有身上發現鑽石的人。上原俊彥你過來,跟我一起把先把展櫃送回去。」

  「是!」

  松田陣平收起對講機,意味深長地看上原梨香一眼,隨即蹲下身子拆除展櫃連接的電線和固定器。萩原研二則退出人群,消失在上原梨香視野。

  「奇怪,」鈴木園子皺眉,她手裡也有一顆藍鑽,是她剛剛用一沓錢和旁邊的人換來的,「藍鑽不是很稀有嗎,為什麼會有這麼多。」

  上原梨香抱臂淡淡出聲:「鑽石騙局。」

  鈴木園子幾人同時看向上原梨香:「嗯?」

  「現在價格昂貴的黑珍珠,最開始是完全賣不出去的次品貨。後來是被資本家包裝,才成了奢侈的代名詞。鑽石也是同一個道理,被包裝出來的奢侈品。」

  「鑽石其實是一個歷經百年沉澱的騙局,資本家早在非洲發現了一個巨大的鑽石礦。但為了保證鑽石價格,他們壓住這件事,拒絕開采。而且鑽石說到底就是碳元素,人工合成鑽的技術已經非常成熟。可以說人工鑽和天然鑽最大的區別就是天然鑽有瑕疵而人工鑽沒有。」

  「鑽石的價格不在於其價值,只在於資本家強行賦予它的含義和包裝。別說怪盜基德了,只要我想,我也可以找產商做一百枚假的人造藍鑽出來。」

  幾人正交談著,汪汪犬吠吸響起,十來名警備部訓犬員拉著警犬出現在人群外圍。他們呈一字排開,和機動隊一起把人群包圍。

  八野籟捧著燈牌滿臉興奮:「是警犬!好帥!」

  隨即情緒轉為擔憂:「警犬可以嗅出基德大人的位置嗎?」

  江戶川柯南雙手插兜:「不,它們要嗅的是寶石。」

  事先用一塊專門調制過味道的布裹住鑽石,維持幾天,直到展覽前一刻才打開——這樣能最大限度確保鑽石周身染上氣味。鑽石失竊後,派出警視廳嗅覺最靈敏的警犬,嗅過手帕後順著味道尋找鑽石的位置。

  威武霸氣的德牧帶著嘴套端坐在地上,黑毛黑瞳,雙目炯炯有神。牽著警犬的警員高聲道:「請所有人配合,檢查過後即可離開!」

  鈴木園子一愣,握拳驚呼:「基德大人!快變成我的樣子逃走吧!」

  上原梨香好笑挑眉。

  沒用的,按陣平的性格,他才不會因為你姓鈴木就給你面子。雖然事後可能會被上級罵,但這才是松田陣平啊。

  上原梨香輕笑一聲,衝幾人招手:「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上原梨香逆著人流向遠處機動隊搭建的臨時帳篷走,裡面有機動隊搬來的備用發電機和展櫃。她到時,松田陣平和俊彥都已經離開,只有一座空掉的展櫃擺被孤零零地擺在角落。

  上原梨香環顧一圈,確實四下無人後才放輕手腳一步步向空蕩蕩的展櫃靠近。

  手指慢慢摸向展櫃。

  近了。

  更近了。

  「不要動,怪盜基德!」

  稚嫩熟悉的童聲在身後響起。

  上原梨香沒有回頭,她背對江戶川柯南舉起雙手。面前的玻璃展櫃倒映出江戶川柯南模糊的輪廓,他正舉著奇怪的手表對准她。

  上原梨香勾起嘴角:「哎呀,小偵探,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首先是鑽石的去向,」江戶川柯南冷靜分析道,「亮起的大屏幕是為了轉移我們的注意力,隨後煙霧出現,鑽石消失。你這麼做是為了轉移我們的注意力,給我們造成鑽石被偷的錯覺。」

  上原梨香輕笑:「你的意思是鑽石沒有被偷?」

  「沒錯,鑽石其實還在展櫃裡。想必你事先在展櫃上動了手腳,煙霧升起時,鑽石掉進展櫃下方的凹槽。但我們看到展櫃上半段空掉的玻璃槽,都會下意識以為鑽石被盜。」

  「這個時候我們的注意力就會從守護展櫃裡的鑽石,轉移為從現場可能是怪盜基德的人身上找出鑽石。」

  「警方和鈴木次郎吉的注意力一旦被從展櫃移走,你就可以找機會接近展櫃,借機偷走真鑽石。怪盜基德,你在偽裝成上原梨香重新出現後,一直盯著空掉的展櫃。」

  上原梨香緩緩放下舉起的雙手:「原來如此,我是那個時候露出馬腳的啊。」

  她回頭,向江戶川柯南露出半截側顏。冰藍色的眸子不再是波瀾不驚的冰川,反而泛起戲謔。她嘴角勾起個不屬於上原梨香的壞笑:「不愧是名偵探工藤新一,果然聰明。今天還真是麻煩,先是被你盯上,隨後又遇到麻煩的警察。」

  江戶川柯南皺眉,似乎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但他沒有說話,只是舉著手表緩緩蹲下.身,轉動紅色球鞋側邊的轉軸,為接下來可能發生的異變做好兩手准備。

  上原梨香徹底轉過身子看向江戶川柯南,她眯著眼睛,笑著在嘴邊豎起一根食指:「別激動嘛小偵探,你要是鬧出動靜來,真正的基德可就不會來了。」

  危險的氣息在上原梨香周身蔓延,她笑著,藍眸裡倒映出面前人驚恐的容顏。

  江戶川柯南瞳孔微顫,咬牙質問:「你是誰——」

  他沒來記得吐完所有音節,一塊沾了藥水的帕子從身後捂住江戶川柯南的口鼻。他被來人鎖住關節,甚至沒來得及掙扎使力便緩緩失去意識。

  萩原研二抱著懷裡已經昏迷的江戶川柯南,皺眉:「這樣做真的沒問題嗎,梨香。」

  上原梨香收斂起笑:「嗯。」

  萩原研二苦笑:「故意假裝被怪盜基德易容,引起江戶川柯南的注意。然後呢,你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嗎。」

  昏暗的燈光下,上原梨香垂下視線。她聲音悶悶的,像隔著扇磨砂玻璃門:「應該不會錯了,這孩子可能真的是失蹤已久的工藤新一。」

  「嗯。」

  萩原研二點頭,靜靜等待上原梨香後續回答。

  上原梨香抬手胡亂地在額前碎發上搓揉:「先躲起來等真正的基德吧,其他的事之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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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橙黃色的光把臨時搭建的房間切割成幾塊,光影交錯下,易容成中森銀三的怪盜基德悄然出現。

  他觀察四周後蹲到展櫃面前,用兩段鐵絲撬開展櫃下半截看似是實木的部分。

  「你好啊怪盜基德先生。」

  女人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上原梨香抱臂立於門口,被光暈在臉上落下立體的光。影子被吊燈拉長,她邁開步子緩緩走向怪盜基德。

  頂著中森銀三臉的怪盜站起身,面色平靜叫人看不出來絲毫異常。

  「怪盜基德?」

  他反問。

  「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是怪盜基德。」

  上原梨香不語,她冷眼看向對方,壓迫感撲面而去。良久,她才勾起嘴角,慵懶地轉動脖子,似在期待怪盜基德接下來的表演。

  見狀,怪盜基德也不再偽裝,他哼笑一聲:「我還以為等在這裡的會是某位小偵探。」

  上原梨香:「他確實來了,不過又走了。」

  怪盜基德:「我猜,他不是自願走的。」

  「確實不是,不過你還是先管好自己吧,自身難保的怪盜先生。」

  話音剛落,一道人影驟然出現,獵豹般從角落撲過來,擒住怪盜基德的胳膊把他摁倒在地。

  身體撞在地上發出悶響,怪盜基德倒吸一口涼氣,擠出個笑:「這個反應能力和爆發力,該說不愧是警備部最寶貝的王牌嗎。」

  警備部決定派出機動隊王牌時,收到風聲的媒體早早把這件事當做猛料爆了出來,怪盜基德不可能不知道。

  松田陣平壓著怪盜基德,淡淡道:「我從小練拳擊長大,就算視線受阻,這麼小一個櫃台,有沒有人在短時間內從我身邊經過,真當我感受不到嗎。」

  關節被鎖死,怪盜基德試著活動胳膊失敗,隨即放棄掙扎,冷靜地躺在地上被松田陣平扼住。

  上原梨香繞過兩人,從展櫃下方的空槽裡翻出藍鑽。歷史久遠的天然藍鑽被雕刻成水滴形,握在手裡沉甸甸的。她掂量兩下藍鑽:「你失敗了,怪盜先生。」

  怪盜基德低笑幾聲:「確實,第一次這麼狼狽,不過我似乎沒有完全失敗。」

  話音剛落,粉色煙霧伴隨著氣體快速膨脹噴出的聲音一同出現,從房間唯一的入口處迅速向內擴散,阻隔房間內幾人的視線。松田陣平似被什麼扎到般突然悶哼一聲,隨即被煙霧整個吞噬。

  濃霧中,亂七八糟的聲響裡夾雜著腳步聲。視線受阻,上原梨香攥緊手裡的鑽石定在原地,沒敢輕舉妄動。

  半分鐘後,煙霧散去,怪盜基德不見蹤影。

  上原梨香檢查著手裡的鑽石,同時撥通萩原研二的手機——他已經等候在車裡准備准基怪盜基德:「研二,怪盜基德消失了,你要是看到白色滑翔翼記得追……」

  她睨了眼半跪在地上的松田陣平,改口道:「算了,你還是回來一趟,我們可能遇到了點麻煩。」

  掛斷電話,上原梨香上前兩步在松田陣平面前蹲下。她嘆氣,把鑽石塞進外套內兜,隨即捧起松田陣平的臉:「陣平,看向我。」

  「唔……」

  松田陣平用力繃緊身體肌肉,卻還是幾乎跪倒在地上。他半靠在上原梨香身上,一只手搭著她的腰,一只手扶地。

  「陣平,看著我。」

  上原梨香一只手從松田陣平腋下穿過,扶住他的背,另一只手扒開松田陣平的眼皮。

  雙側瞳孔同時縮小,對光的反應變遲鈍。

  麻醉劑。

  上原梨香知道怪盜基德有幫手——這種程度的盜竊,沒有幫手很難獨立完成。但她沒想到對方居然使用麻醉劑。

  怪盜基德偽裝成中森銀三出現時,上原梨香還以為真正的中森警官是被怪盜基德綁在了什麼地方才和大家失去聯絡,現在看來應該也是被麻醉劑放倒了。

  松田陣平被麻醉劑抽走最後一絲力量,軟倒在上原梨香懷裡,把她壓倒蹲不穩,向身後的地板倒去。他闔上眼,輕聲念出上原梨香的名字,再無意識。

  上原梨香被壓在地上,困在松田陣平的身體和地板之間。她無奈嘆氣,頭到大太陽穴突突突的痛。

  不出意外的話,怪盜基德和麻醉劑應該和她一樣是從街邊藥店買的。

  昨天下班時上原梨香順道拐進藥店准備囤家庭常用藥,結果發現麻醉劑就大搖大擺地擺在櫃台上。瞳孔地震的同時,上原梨香指向某排寫有她熟悉麻醉藥劑名字的藥盒,成功從店員手中順利買到本該被嚴管管控的麻醉劑。

  上原梨香身為東大醫學博士,在直接讓松田陣平用手刀劈暈江戶川柯南還是使用麻醉劑之間糾結了很久。考慮到手刀無法完美掌握力道,可能會對孩子的頸椎造成傷害,上原梨香選擇了麻醉劑。經過一道道計算,反復確認數據,上原梨香才最終確認安全的使用量。

  上原梨香不否認自己自私,事關生死存亡的情況下,她願意打破規則對江戶川柯南使用麻醉劑。但她不認為怪盜基德的助手也是個醫學博士,能很好的把控麻醉劑的用量。

  這麼想來,沉睡的名偵探郎也很可疑。

  上原梨香以前從來沒有往麻醉劑的方向去猜想毛利小五郎的事,以她有限的醫學知識面,實在想不出什麼樣的麻醉劑可以長期反復對同一個人使用還不會造成後遺症

  麻醉藥作為管制藥居然能被如此輕易的弄到手,泛濫的情況和氰.化.物有的一比。

  國民熱衷殺人,瘋子熱衷炸建築,本該充當管理者的政府卻對外面發生的事避而不聞。

  麻醉劑、氰.化.物、炸.彈可以和日元並稱為國內四大流通貨幣了。不,還有美元,怎麼可以忘了爹呢。

  呵,日本政府這群無能的飯桶,這個國家真是自上而下的完蛋了。

  上原梨香忍不住想,她真是個糟糕的警察,連表率作用都做不好。

  「小陣平!」萩原研二姍姍來遲,他進屋後連忙扶起壓在上原梨香身上的男人,「這是怎麼回事。」

  身上壓過來的重量被扶走,上原梨香站起身活動被蹩到的左腳腕,聲音泛起涼意:「是麻醉劑,怪盜基德的幫手從外面向陣平發射麻醉劑,救走了怪盜基德。」

  萩原研二脫下松田陣平身上笨重的防暴護甲,以救援常見的標准姿勢把松田陣平橫著抗在肩膀上:「沒辦法了,基德的事先放一放,我現在送小陣平去醫院。」

  上原梨香點頭:「我去通知三課的人讓他們找找中森警官,最好把他也送去醫院做一個全面體檢。」

  這次針對怪盜基德的行動,兩敗俱傷。

  怪盜基德沒討到好,但機動隊也沒能贏。

  上原梨香目送萩原研二扛著松田陣平消失在視野裡,隨即扭頭看向坐在角落椅子上沉睡的江戶川柯南。

  為防止江戶川柯南昏迷後出現嘔吐、窒息等現像,她特意交代萩原研二把他放成坐姿,甚至貼心地為他戴上U型枕,避免壓迫到氣管。

  但願中森警官昏迷後不會出現窒息現像,不然搜查三課怕是要吃席了。

  上原梨香上前兩步扒開江戶川柯南的眼睛,從上衣口袋裡翻出醫用手電筒照觀察他的瞳孔反應。

  快醒了。

  估計毛利蘭也在到處找這個孩子了——他總是到處亂跑,上原梨香已經在命案現場遇到好幾次了,毛利蘭焦急地到處找人,江戶川柯南卻一聲不吭地躲在毛利偵探身後或者沉浸在找線索的世界裡。

  上原梨香無奈嘆氣,撥通毛利蘭的電話。

  ·

  三天後,上原梨香整理好用警視廳設備打印出來的文件,敲響刑事部部長小田切敏郎的辦公室門。

  她此行逾越了,但這件事找搜查一課管理官沒用,必須得統管整個刑事部的小田切敏郎出面才行。而且以她的警職,直接登門拜訪小田切敏郎也不會太過唐突。

  「進。」

  小田切敏郎的聲音渾厚有力,亦如他人,叫人完全聽不出說話之人是個五十六歲的大叔。

  上原梨香推開門,迎上小田切敏郎如鷹般銳利的視線。俊朗的刑事部部長微瞪眸子有些驚訝,但又迅速恢復冷靜。

  他沒有責問上原梨香唐突,反而把手上正在閱讀的文件丟在桌子上,單手托腮:「什麼事?」

  上原梨香合上身後的門,恭敬地向小田切敏郎遞上兩份文件:「小田切部長,我想向您提交申請。」

  小田切敏郎接過裝訂好的文件翻閱起來:「詳細說明。」

  上原梨香沉聲道:「第一份申請,我注意到麻醉劑和氰.化物在東京高度泛濫,懷疑其中存在灰色產業鏈。我做過統計,近一年東京地區氯.化物殺人案高達50%,我認為只要能徹查氰.化物,至少20%的潛在殺人犯會因為作案難度提升而放棄作案。」

  「至於麻醉劑,3天前的怪盜基德行動,中森警官和松田警官均遭到麻醉劑襲擊,這足以說明問題。所以我希望能夠徹查這兩項物質,切斷相關灰色產業鏈。」

  小田切敏郎「嗯」了一聲,粗略翻過第一本文件報告後才示意上原梨香繼續。

  上原梨香繼續道:「第二份申請,我希望能由我帶頭,介入怪盜基德的案件。」

  小田切敏郎眯眼打量上原梨香,不置可否:「你該知道怪盜基德一直由搜查二課的中森警官負責。」

  「是的我知道,」上原梨香不卑不亢道,「但事實證明中森警官不具備逮捕怪盜基德的能力。」

  「這麼說,你認為你有能力逮捕?」

  上原梨香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說起其他事:「怪盜基德使用的道具,不管是滑翔翼、煙霧彈等設備還是這次出現的機關,全都是世面上沒有的自制產品,這表明他身後存在一個技術了得的發明家。」

  「我有充足理由懷疑怪盜基德和不明勢力存在交集,或者擁有我們警方不了解、未掌握的購買渠道。這位發明家既然敢把東西賣給怪盜基德,自然也敢銷售給其他違法分子,我們必須挖出這條渠道並將其牢牢掌握在手中。」

  「不僅如此,怪盜基德在此次行動中先後襲擊了中森警官和松田警官,使他們失去意識。同時,怪盜基德還做出讓廣場斷電的行為,我認為我們該逮捕怪盜基德並以危害公共安全罪起訴他。」

  上原梨香的真實目的當然沒有表面這麼單純,她從不認為自己是真正的正義之士——起碼絕對不是自考入警校時起就做好要為正義獻身的燃燒著赤子之心的警察。

  左手經脈被砍斷的那天,她的助人情節和大無畏精神也一同被斬斷。肌肉和血管能被連上,但斷過一次的韌帶會變得更脆弱易斷。

  澆滅的火焰再難復燃。

  她從來不是純粹的英雄。

  上原梨香要排查怪盜基德是否是黑羊。

  搜查三課抓不到人,她就親自抓。

  上原梨香看向小田切敏郎,她目光如炬,胸腔內燃燒起熊熊烈火。

  逮捕怪盜基德的第一步……

  小田切敏郎放下手中文件,轉動椅子側對上原梨香。蓋著厚繭的手指在桌面敲打,他思量片刻,拿起桌上精致的碳素鋼筆拔下筆蓋。

  「我同意了。」

  龍飛鳳舞地在兩份文件上落下[小田切敏郎]幾個大字,他把文件丟還給上原梨香,眼底翻湧起野心和欣賞:「這兩件事都由你牽頭,行動前記得把詳細的行動計劃書給我過目,我會安排人手。」

  上原梨香挺直背脊:「是!」

  她合攏辦公室門,獨自穿梭在人來人往的警視廳過道。7年,終於要得以撥開濃霧觸摸真相。

  准備好了嗎,我要開始整頓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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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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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搜查二課送來了截至目前他們獲取到的怪盜基德的資料,和堆成小山的過往行動報告。

  上原梨香花了三天時間才翻閱完全部資料,這期間還要給癟著嘴的八野籟補課。手指翻過最後一頁報告,上原梨香痛苦閉目,抬手揉搓起眉心。

  她不明白。

  中森銀三不止一次吃斷電的虧,但依舊不帶照明設備。不僅如此,他被耍了這麼多次,在怪盜基德出現時還是一股腦地指揮大家一起上。

  整個搜查二課在中森銀三的指揮下像被傑瑞耍得團團轉的湯姆貓,他們是在扮演貓和老鼠嗎,為什麼一點都不長進,莽撞得像個初出茅廬的菜鳥。

  但一旦脫離和怪盜基德相關的案件,中森銀三又會展現出二課警部該有的實力,設計出一套套連環陷阱將經濟犯捉拿歸案。

  所以出問題的果然是怪盜基德。

  他身邊一定也環繞著奇怪的不明力量。就像她的系統,江戶川柯南的諾克斯十誡。

  合上資料,上原梨香轉著筆杆陷入沉思。

  「咚咚。」

  門被敲響,是公安部的風見裕也。

  小田切敏郎雖然是刑事部的人,但身為部長,他和公安部部長算是平級,所以在會上要求公安部給予支援也不是什麼難事。

  「我來給你送資料,」風見裕也把厚厚一份藍色文件盒遞給上原梨香,「裡面有你想要的東西。」

  上原梨香當著他的面打開文件盒,抽出裡面半指厚的文件,上面全是日本範圍內登記在案的民間科學家的資料。

  上原梨香寒暄道:「辛苦了。」

  她和其他刑事部警察一樣,對公安部好感不高。

  「記得保管好,不要外泄,看完給我打電話,我來取。」風見裕也遞給上原梨香一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隨即轉身離開。

  上原梨香點頭,卻沒有急著看資料。她把文件塞進最上層的抽屜裡反鎖,隨即打開電腦。

  標題為[黑羊]的加密文件裡,她敲動鍵盤在最下排補充起新內容:

  怪盜基德:

  1.同被不明力量環繞。

  2.二代,一代基德疑似在8年前遇害。

  上原梨香單手握拳抵住下顎,她歪頭思索片刻,補充道:

  3.現身目的疑似為了引出某個目標

  4.在煙霧中也能快速精准地行動(眼睛到底是什麼做的?)

  打完這幾排字,上原梨香再次陷入思考。

  她已經安排成瀨光順著藥店麻醉劑的銷售渠道鏈往上調查,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至於氰.化物……除了主動搜查可能會販賣該物品的網店、實體店,他們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在發生氰.化物毒殺事件後扣押嫌犯,審問出氰.化物獲取渠道,再將上游一網打盡。

  但在氰.化物銷售案的背後團伙浮出水面前,另一件事先引起上原梨香的關注——隨著麻醉劑供應鏈被切斷,毛利小五郎不再沉睡了。

  《沉睡的小五郎不再沉睡》的話題開始出現在各大網站頭條,上原梨香撥動著新聞軟件頁面,笑得意味深長。

  每次都會在凶案現場先排除一個錯誤選項,再圍著屍體翩翩起舞最後穩穩坐在椅子、沙發、階梯上的名偵探突然開始清醒斷案。

  只不過推理過程被拉長,中間出現的指認錯凶手的烏龍也更多。

  不知道江戶川柯南最近過得怎麼樣。

  說起來,她自提出兩項行動計劃後,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出現在命案現場了,真好奇小偵探看到她會是什麼反應。

  他這幾天應該過得不太好,起碼上原梨香順著閣樓偶爾看到江戶川柯南,他都沉著臉警惕地觀察四周。

  本次針對民間科學家的排查,上原梨香重點篩查機械領域的專家,其中一位姓阿笠的博士引起了她的注意。

  阿笠博士,主攻機械、物理領域。他的年齡、事跡、發明全部記錄在公安部遞交給上原梨香的文件裡。這位老博士就住在工藤新一家隔壁,是把江戶川柯南交給毛利蘭的人。

  不僅如此,公安部甚至調來了阿笠博士近半年來的流水,草擬了一份可能的進貨原材料清單。

  通過對刑事部、公安部兩方力量的調動,上原梨香還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

  一件就連江戶川柯南都不知道,卻和他息息相關的趣事。

  上原梨香合上手裡的簽有刑事部部長小田切敏郎姓名和公安部部長名字的行動批准書,勾起個冷笑。

  開始收網。

  ·

  「叮咚——」

  「請問阿笠博士在家嗎。」

  阿笠博士家的別墅門鈴被按響,陌生男人的聲音順著防盜安全鈴傳來。江戶川柯南從沙發上彈起身,警惕地看向防盜顯示屏:「博士!」

  阿笠博士干笑兩聲:「別緊張啦新一,是警視廳的人。前幾天他們打來電話,說要進行備案。」

  「你是知道的,像我這種不在國家機構工作的野生發明家必須到警視廳備案,還要定期接受回訪。」

  「可是現在不是還沒到回訪的時間嗎。」

  「警視廳偶爾也會突襲回訪,這種事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

  江戶川柯南皺眉,面色不安:「可是……」

  阿笠博士隨手按下開門按鈕,才湊到工藤新一耳邊:「你不是也說了嗎,發現你身份的上原警官是警視廳的人。既然是警察,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話雖如此,但是當時現場還有其他人在,」江戶川柯南沒有看到捂住他口鼻的萩原研二的臉,「而且上原警官對偵探似乎存在某種敵意。」

  「而且自那之後,上原警官已經整整十天沒有再出現了。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明明是負責命案的檢視官——而且我向目暮警官打聽過,她是最被刑事部部長看好的檢視官,卻再也沒出現在命案現場。」

  「會不會是你多心了,警視廳負責殺人案的搜查系多達9個,萬一她只是剛好接手了其他系的命案呢。」

  「而且就算是真的,新一你又打算怎麼能做呢,對方可是警察。」

  江戶川柯南沉下臉:「目前只有一個粗略的想法,其他的暫時還沒想好。先以不變應萬變吧,我再找機會主動出擊。」

  他仰頭看向阿笠博士:「博士,這件事先暫時別告訴灰原,不然以她愛瞎操心的個性,肯定又會擔驚受怕。」

  「擔驚受怕什麼?」

  一道男聲突兀地插入兩人間的對話,長相帥氣的長發男人笑眯眯站在門口:「抱歉打斷你們談話,我剛剛進來時聽到你們說會擔驚受怕,如果是遇到了自己無法解決的麻煩可以告訴我。保護市民安全是我們的責任,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阿笠博士一愣,隨即笑著轉移話題:「不是啦,是我孫女。她前些天看了個恐怖片,結果這幾天一直哭著鬧著說惡鬼要來抓她。」

  男人下意識觀察周圍:「這樣啊……」

  阿笠博士立刻解釋道:「我孫女和同學一起去買咖喱了,一會才回來。」

  男人不再多糾結,向阿笠博士主動說明來意:「你好,我是負責回訪你的警官,這是我的名片。現在可以請你帶我參觀你的研究成果嗎。」

  「當然,」阿笠博士動作自然地拉開通往地下室的門,「萩原警官,請跟我來。」

  萩原研二笑笑,跟隨阿笠博士的步伐,順著狹窄僅能通過一個成年人的階梯往下走,一點點陷入黑暗。

  房門在身後合上,他抬手假裝調整衣領,順手撥正別再胸口的微型攝像頭。遮住耳朵的長發下,迷你藍牙耳機傳來松田陣平他們的聲音。

  「這個博士有問題。」

  停靠在阿笠博士家不遠處的面包車上,松田陣平咬著根沒點燃的香煙,懶散地靠向車門。

  他們拆了這輛面包車的後座,又在車窗上貼了防窺車模,用來當做臨時戰備區。

  車裡固定著好幾台警用電子設備,他們之間錯綜復雜地連著一堆上原梨香看不懂的線,並最終連向一台筆記本電腦。

  車子裡除了松田陣平,還有成瀨光、風見裕也和上原梨香。

  本次行動涉及機械類知識,論警視廳裡誰是機械專家,所有人都會異口同聲地回答「機動隊王牌」,所以他們兩勢必會出現在車裡。

  上原梨香是本次行動的總負責,自然也會出現。

  風見裕也代表參與合作的公安部,成瀨光則是給予支持的刑事部,於是他們四個人彙集在這裡,隔著薄薄的顯示屏觀察阿笠博士的發明。

  松田陣平抱臂:「明明家裡還有個7歲的孩子,他卻不作任何交代直接把孩子獨自一人丟在一樓大廳。」

  正常來說,負責監護孩子的長輩不得不從現場離開,一般都會叮嚀孩子「不要亂跑、乖一點、不要玩火」這類的話。但阿笠博士什麼都沒說,一句叮嚀都沒有就把江戶川柯南丟在客廳。

  松田陣平冷下視線:「要麼是不負責,根本不打算承擔起長輩的監護責任。要麼……他認為這個小鬼能夠照顧好自己,就算什麼都不說也絕對沒關系。」

  上原梨香睨松田陣平一眼,沒有說話。

  十天前的怪盜基德案,她喊江戶川柯南「工藤新一」時,松田陣平沒有在場,自然不知道江戶川柯南的真實身份。

  不過他敏銳得可怕,僅憑阿笠博士的反應就能得出這麼多結論。

  上原梨香從松田陣平身上收回視線,重新看向實時電腦畫面。萩原研二正握著筆一項項記錄阿笠博士的發明,不時還翻出手機拍照。

  「啊嘞?」萩原研二拿起一張像是片刻的東西,「這是之前很流行的假面超人變聲卡嗎。我記得可以用它把自己說的話變成假面超人的聲音,之前很火呢。」

  萩原研二滿臉驚嘆:「當時我還特意買了兩個回來拆開研究。真厲害,這居然是博士你做的。」

  阿笠博士撓著後腦勺笑了:「哪裡哪裡,這只是我的一點小發明,不足掛齒。」

  萩原研二笑著誇贊道:「可是真的好厲害,想設計出這種東西不但要掌握機械知識,還需要物理知識,熟悉音板塊的知識。真是幸運,這次能被指派到博士你這裡回訪。」

  糖衣炮彈一句接一句,眼瞧著阿笠博士被誇得美開了花,萩原研二話鋒一轉,笑眯眯拋出鉤子:「那阿笠博士可以做別的變聲卡嗎,比如衝野洋子或者毛利先生的。」

  「當然可以,這些都是小意思,很簡單的。」

  「不愧是博士,果然厲害。」

  萩原研二笑眯眯彎起嘴角:「我們接著去看下一項發明吧,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沒問題。你跟我來,看這個……」

  別墅外,一群高矮不一的孩子唱著童歌蹦蹦跳跳從面包車旁邊路過。上原梨香抬頭,看見成瀨光盤腿坐在車裡抱臂扭頭看向車外。

  他和車外一頭茶色短發的小姑娘對上視線——灰原哀看不到車內的景像,但她抬手望向貼了防窺膜的車窗玻璃時,諸伏景光也剛好看向車窗外的她。

  少女手裡拎著的零食散落一地,她定在原地愣愣地看向漆黑的車窗玻璃,顫抖起來。

  上原梨香皺眉,站起身弓著腰輕手輕腳走向車門。

  「什麼情況。」

  她問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搖頭,皺眉看向窗外瑟瑟發抖的孩子。

  「小哀,你怎麼了嗎?」

  走在前面的吉田步美注意到灰原哀的異常,折返到她身邊主動撿起地上散落的零食。

  光彥手上已經提著一袋食物,但他還是主動接過原本屬於灰原的袋子:「是身體不舒服嗎?」

  灰原哀搖頭,隨即蜷縮在孩子們的簇擁中,慢慢挪向阿笠家。

  上原梨香皺眉,視線落在面前笑得無害的男人身上。

  先假設成瀨光之前曾因為公安工作和灰原哀發生過接觸,所以灰原看到他會害怕。但他是警察,什麼樣的工作會讓一個孩子害怕?

  要麼灰原曾經站在罪犯那一邊,目睹成瀨光以暴力手段押走罪犯並因此留下心理陰影。要麼成瀨光曾把自己偽裝成罪犯,被灰原誤會成壞人。

  但。

  這一切成立的前提條件是灰原剛剛隔著車窗玻璃看到成瀨光的臉。可是他們貼了防窺屏,上車前還特意確認過,從外面是看不到裡面的。

  灰原不可能看到成瀨光的臉。

  而且就算看到了,成瀨光現在的臉明顯是偽裝過的,要麼整容,要麼易容。他不可能頂著真容游走在警視廳刑事部,而且還是在明確知道公安部有老鼠的情況下。

  ……?

  難不成灰原身上也存在不明力量,比如看不見的能掃描出臥底的雷達。

  上原梨香用掌心揉著太陽穴,心煩不已。

  自她從長野縣回來,身邊奇怪的人越來越多了。

  從剛才起就一直沉默的風見裕也打開他隨身攜帶的便攜式筆記本,搜索一番後出聲:「灰原哀這個孩子有問題。」

  車內幾人齊刷刷看向風見裕也:「嗯?」

  風見裕也把放在膝蓋上的筆記本電腦轉向眾人,輕薄的顯示屏上赫然是阿笠博士的家庭成員情況。

  阿笠博士,未婚,無子女。

  風見裕也沉聲介紹:「阿笠博士的親戚中確實存在年齡和灰原哀相仿的小女孩,但人家雙親健在,收入正常,沒理由把孩子托付給他。」

  「而且我剛剛核對過照片,那幾個孩子和灰原哀長得不一樣,所以阿笠博士所謂的『孫女』一說是在說謊。」

  風見裕也把電腦轉過去,敲打一番後再次轉向眾人:「而且日本警方的資料庫裡沒有灰原哀這個人。」

  搜索名字「灰原哀」的結果裡出現了七八個人,她們年齡不一,但都不是剛剛從她們面前經過的那個孩子。

  住在阿笠博士家的七歲的小女孩,身份是假的。

  上原梨香挑眉,勾起個笑,輕聲感嘆:「果然公安辦事就是方便。不像我們,調取普通人的資料還必須打報告,獲得許可才能調閱。」

  風見裕也沒有回答,轉而調查其江戶川柯南的信息。越查,他臉色越差,黑得像灶台上用了十年的炒鍋鍋底。

  2個小時後,萩原研二從阿笠博士的別墅離開。但在他,上原梨香幾人先等來了江戶川柯南。

  收到消息的小偵探圍著面包車轉了幾圈,勇敢地踮起腳主動敲響後座車窗玻璃。

  短暫等待後,後座的車窗玻璃被拉開一條縫,松田陣平的惡人顏出現在窗縫後面。

  「小子,什麼事。」

  江戶川柯南背著手笑得無辜:「果然是警官你,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松田陣平把手搭在車窗上,用身體阻隔住江戶川柯南向車內窺視的視線:「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在這裡。」

  江戶川柯南歪頭:「我完全想不出來呢。」

  松田陣平冷哼一聲。他本來就不是有耐心陪孩子玩的人,在知道江戶川柯南身份存疑後,他更是沒有陪柯南演戲的性質。

  他淡淡道:「有事嗎?」

  「沒什麼,只是好奇警官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哼,江戶川,少在這裡打探消息。」

  說完這句話,他直接關上車窗,沒再管窗外的江戶川柯南。

  他回頭對上上原梨香的視線,蹙眉嘟囔:「你那什麼表情。」

  上原梨香笑笑:「沒什麼,只是覺得行動派的松田陣平有點可愛。」

  松田陣平一頓,反問:「你該不會是在拐彎抹角地罵我不會說話吧。」

  「沒有,是真的覺得可愛。」

  「我可不覺得可愛這個詞是誇贊。」

  「是嗎,不過每次我誇研二可愛,他都很開心。——看,小偵探回去了。果然拒絕的最好辦法就是惡人顏。」

  江戶川柯南回去後,萩原研二從博士家大別墅走了出來。他拉開駕駛座的門坐上前,笑眯眯扣上安全帶:「獲得了不得了的信息呢。」

  他單手握著反向盤,抬起另一只手調整後視鏡:「嗯?你們的臉色都好差,我進去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嗎?」

  上原梨香沉默,反倒是風見裕也主動出聲:「灰原哀和江戶川柯南的身份都是假的,他們有問題。」

  萩原研二露出個驚訝的表情,隨即掛擋啟動引擎:「那確實有點麻煩,不過我們先繼續拜訪下一位野生科學家吧。」

  車子緩緩駛出阿笠博士家所在的米花市二町目,在經過工藤大宅時,上原梨香特意掃過門鎖,有撬開過的痕跡。

  車子裡一片寂靜,所有人安靜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只有風見裕也不停敲打鍵盤,似乎在整理資料或者向誰彙報信息。

  就在這時,一種類似馬達的聲音鑽入耳膜。嗡的聲音似古鐘長鳴,又好像瘋狂運轉的機械轉軸,隨著距離變化時強時弱。

  「嗯?」

  上原梨香坐直身體,趴在後窗向外張望。

  松田陣平也湊到後車窗邊,身體貼著冰冷的金屬:「怎麼了嗎?」

  隨即他皺眉:「這個發動機運作的聲音?」

  很明顯,松田陣平也聽到了。

  前座的萩原研二出聲道:「很獨特,不屬於任何我已知的車子引擎。但聽上去運轉得很快。」

  諸伏景光靠過來,他抬手順著側面車窗指出去:「那是江戶川嗎?——糟糕,被車子擋住了。」

  風見裕也幾人順著諸伏景光的手指往外看時,江戶川柯南的身影已經被幾輛高大的搬家公司的貨車擋住。

  上原梨香扭頭看向風見裕也:「你有帶能干擾定位信號的設備嗎。」

  風見裕也皺眉:「沒有。」

  萩原研二聳肩:「那就沒辦法了,那我們先暫停拜訪下一位科學家,直接回警視廳吧。」

  說罷,他往油門送了一腳,稍稍提速又不敢太提速,趕在江戶川柯南追上前回到警視。

  車子剛到,諸伏景光便在車門下側的位置發現了定位器。風見裕也瞬間黑臉,甚至沒來得及打招呼就抱著電腦匆匆離開。

  想也是,原本只是配合調查怪盜基德及其身後未報備的發明家,誰知竟然牽扯出兩位身份不明的孩子。

  如果只是發現不明身份的孩子都還是小事,畢竟日本確實存在未經登記的新生兒。但江戶川柯南時常在命案現場眼皮下底下鑽進鑽出,和警視廳關系不淺,風見裕也不慌才怪。

  上原梨香猜,風見裕也懷疑的不是江戶川柯南,而是阿笠博士。

  他肯定已經在腦海裡構建出一個瘋狂發明家的形像。喪心病狂的阿笠博士弄來兩個年幼但聰慧的孩子,為他們捏造身份,洗腦、教育,秘密策劃著什麼可怕的陰謀。

  風見裕也徹底消失在幾人的視野,松田陣平卻突然發難。他雙手插兜看向萩原研二,臉上泛起不滿的情緒:「萩,你早知道了對嗎。」

  萩原研二笑著反問:「什麼?」

  「被告知江戶川柯南和灰原哀身份造假時,你臉上的驚訝,太過平靜了。以我對你二十年的了解,你一定早就知道了。」

  萩原研二皺眉苦笑:「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小陣平你。」

  他沒有說話,用請示的眼神看向上原梨香。

  迎著幾人的目光,上原梨香沉思片刻:「我知道你們好奇什麼,但在這之前……成瀨光先生,你和那位叫灰原哀的女孩曾經見過嗎?」

  諸伏景光搖頭:「沒見過。」

  「這樣啊,」上原梨香低頭若有所思,驀地笑了,「研二,這次的事由你做主吧。」

  萩原研二愣住:「誒?」

  上原梨香緩緩道:「就算我不同意,事後他們也一定會問你。我記得你說過,你們是關系不錯的同期。所以要不要把知道的事告訴這兩位警官,這次由你做主。」

  「不過相對應的,我坦誠以待後,」上原梨香看向成瀨光,「你也要告知我你的真實身份,身份不明的日本公安成瀨光。」

  她不夠信任成瀨光,但她足夠信任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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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欠下的加更全部還完啦~~!!

  順道問一嘴,有會做調色盤的寶子嗎,請聯系我,有償。


第52章

  原本整齊的客廳堆著兩個沒來得及收拾的大箱子,萩原研二在廚房翻找半天才從另一個箱子裡找出茶葉罐。

  他為幾人沏上一壺熱茶:「我剛搬過來,還沒來得及收拾,只能委屈你們啦。」

  松田陣平抱臂坐在沙發上,意味深長地看萩原研二一眼,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萩原研二的新居離上原梨香太近了,步行200米的距離,用腳都能猜出他的用意。

  上原梨香獨自坐在主座的單個沙發上,松田陣平和成瀨光則擠在一字型長沙發裡。萩原研二倒好茶,主動坐到上原梨香身側,就側坐在厚實的沙發扶手上。

  上原梨香睨了眼身側的男人,他也回她以一笑。

  別看只是坐到她身邊扶手上的小動作,這其實是在無聲劃分開陣營,暗示上原梨香他自始至終都是她那邊的,不知不覺間再次拉近她們之間心的距離。

  而且坐在扶手上,某些時候也有「跟隨」的含義。

  上原梨香勾起嘴角,沒有拆穿萩原研二的小心思。

  上原梨香單手托腮,蹺起二郎腿的慵懶坐姿會讓人聯想起故事裡的魔女。她盯著成瀨光,緩緩道:「成瀨光,你還記得真正的自己嗎?」

  諸伏景光沒有回答。

  上原梨香繼續道:「既然想從我這裡獲取真相,我總得知道你到底是誰。」

  上原梨香抬頭,裝作發呆的樣子看向成瀨光頭頂。她不需要成瀨光說出自己的名字,她只要他回憶起自己的身份,在意識裡重塑自己的定位。

  只要他停止扮演成瀨光,上原梨香就能從他頭頂看到他真正的名字。

  成瀨光擰眉面露猶豫,他轉頭和松田陣平竊竊私語幾句似乎是在征求建議。上原梨香也不惱,安靜地看著對面兩人,仔細觀察成瀨光頭頂的文字變化。

  成瀨光陷入沉默,頭頂的文字卻開始閃爍變化。過了約十來秒,[成瀨光]三個字被另外幾個字替換——[諸伏景光]。

  上原梨香一愣,眸子微瞪又迅速恢復平靜。

  諸伏景光!?

  他就是被她在天台救下的男人!

  上原梨香面色平靜地垂下眸子,思緒翻湧。

  這樣一來就全部串聯起來了。

  諸伏景光臥底身份暴露被圍堵到樓頂殺害或者自殺——當時的場景看上去更像自殺——被上原梨香復活。也許公安部也意識到了內部有老鼠,所以為諸伏景光改名換姓把他藏到了刑事部。

  未知物質X應該和諸伏景光正在追蹤並導致他死亡的團體有關。

  岩井晃太被X毒殺在監獄裡,也是諸伏景光把消息傳遞給風見裕也的。他是在聽到「wu」的消息後意識到的,所以未知物質X還和「wu」有關。

  「wu」會是什麼,組織的名稱還是毒藥的名字?

  思索間,諸伏景光滾動喉結,深吸一口氣後主動出聲:「在說出我的身份前,我想知道……三年前你曾去過靠近東京和神奈川交界處的郊東工廠嗎,是一個廢棄幾年的舊工廠。」

  上原梨香銳利的眸子看向諸伏景光,她知道他想問什麼。

  那是時候上原梨香感受到第二次心悸就直接站起身走了,看樣子諸伏景光蘇醒後恢復的速度比她想像的還要快,以至於對她的相貌或者身影留下印像。

  諸伏景光絕對沒有看清,不然他不會是疑問的態度。

  上原梨香歪頭,烏發自耳邊垂落:「你在探究我的秘密嗎。」

  她站起身湊到諸伏景光耳邊,在他溫柔如水的天藍色眸子的注視下壓低身子,輕聲低語:「——諸伏景光先生?」

  吐字時溫熱的氣息在耳廓繞圈,頓挫清晰的咬字先沉後揚,上轉的尾調瘙撓耳膜。察覺到男人繃緊身子,上原梨香笑著坐回沙發裡。

  諸伏景光雙手握拳攥緊褲腿,他瞳仁顫動,臉色泛白。

  上原梨香的視線落在諸伏景光旁邊的松田陣平身上,又掃了她身側的萩原研二。

  人類的悲歡果然不相連,又或者這兩個笨蛋足夠信任她。兩位機動隊王牌臉上的情緒比起擔驚受怕,更多的是生悶氣,仿佛能從臉上彈出一排文字,鬧著問她怎麼可以湊到諸伏景光耳邊和他咬耳朵。

  諸伏景光揪住領帶往外拉扯,情緒高度緊張後會對脖子周圍的東西感受到束縛。

  上原梨香知道,如果不是兩位機動隊王牌在場並且相信她,不然在她說出諸伏景光真名的一剎那,這個男人一定已經對她展開攻擊。

  上原梨香不再賣關子,輕笑道:「沒錯,我就是那晚你看到的人。」

  說完這句話,她看到諸伏景光低下頭,喉結滾了滾,眼睛卻始終一眨不眨。他幾次啟唇,才艱難發聲:「我的復活……」

  此言一出,他身側的松田陣平也變了臉色。

  在場三人,全都是被上原梨香復活的人。

  警視廳曾試圖探尋復活的真相,但他們一無所獲。松田陣平也曾在和上原梨香共同進餐時提過這件事,他很確定自己死了,迫切地想要弄懂還活著的原因。

  那個時候上原梨香只是微笑著把沾了醬油的壽司喂進嘴裡,沒有說話。

  松田陣平沉下臉,攥住諸伏景光的胳膊看向他:「你剛剛說的復活是怎麼一回事?」

  諸伏景光已經恢復了平靜,他回望向松田陣平,笑得苦惱:「說起來陣平你似乎也經歷了類似的事,當年的摩天輪……」

  諸伏景光還欲再說點什麼,上原梨香猝然開口打斷他們:「復活?什麼復活?」

  她單手托腮,一副大感興趣的樣子彎下上半身向他們湊過去。

  諸伏景光皺眉:「如果不是你,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上原梨香歪頭:「迷路了,隨便亂逛而已。」

  「可是——」

  「公安真是討人厭的家伙,」上原梨香重新躺回沙發裡,拉遠和諸伏景光之間的距離:「只挖掘想要的東西卻不願意交出自己的秘密。」

  略顯雜亂的房間再次陷入沉默,上原梨香戳著萩原研二的背示意他給自己倒茶,沒有去管對面陷入沉思的男人。

  良久,諸伏景光才再次開口:「如你所知,我就是諸伏景光。我曾受上級命令臥底於某個跨國黑暗組織,但三年前的12月7日我身份暴露,被追殺到天台。我記得我死了,但我又再次睜開了眼並看到了你。」

  「現在我必須隱藏身份在刑事部工作,其他的我不能再說了,抱歉。」

  上原梨香咽下一口溫熱的紅茶,把杯子遞還給萩原研二。她知道諸伏景光有所隱瞞——不僅如此,他說的全是些她能推測出來的邊緣信息。不過這剛剛好,她目前也沒有全盤托出的打算。

  諸伏景光要是一口氣全說了,她反而不好意思隱瞞太多。

  諸伏景光吐出一口氣,重新放松身體擺出一副友好的姿態:「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上原梨香不急不緩道:「岩井晃太死在監獄裡後,我偷偷調查過你。比如查閱你的資料、觀察你的行為方式、向其他人打探你的消息、逼問研二……不過研二什麼都沒說就是了。事情的結果是我的行為驚動了刑事部部長,被請去辦公室喝茶了。」

  上原梨香故意說半截留半截。

  她是被請去辦公室喝茶,但小田切部長根本沒告訴她成瀨光的真名,是她直到三分鐘前才從他頭頂看來的。

  一招簡單的蒙太奇謊言。

  把真話顛倒語序或者只說一半。每一句都是真話,但真話卻編織成了謊言。真話交織成的謊言,才更容易欺瞞聆聽者。

  上原梨香不打算說出系統的事。【看見劇本】相對雞肋,這種可有可無的技能說不說也沒差。但【起死回生】太過驚人,她不敢保障自己說出這件事後會不會被送去做實驗。

  只要利益足夠大,人性真的還經得起考驗嗎。

  她會不會淪為權貴的物品,復活的道具。

  上原梨香不能賭,也賭不起。

  諸伏景光已經捏著下巴陷入思考,但上原梨香不能讓他有冷靜思考的時間——起碼現在不能。她抱臂靠向萩原研二,笑道:「至於江戶川柯南的事,就由研二你來說明吧。」

  「我嗎?

  萩原研二稍頓,把怪盜基德來襲當天發生的事全盤托出。

  他說完,松田陣平抱著胳膊陷入低氣壓:「難怪那天你看上去怪怪的,行為動作裡透露出違和感,原來是在扮演被怪盜基德偽裝的自己。研二還特意支開我。」

  他冷哼一聲,說話時渾身都冒著酸味:「雖然這個時候不該說這些,但是你們居然已經默契到這種程度了嗎?」

  松田陣平蹺起二郎腿,滿臉不爽地把話題重新轉回剛才的內容:「你似乎特別在意江戶川柯南,而且是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上原梨香:「陣平果然敏銳,真難為你能憋到現在才問。」

  她笑笑,開始編造一個半真半假的謊言:「我回東京的前一天晚上做了個噩夢,夢裡一個自稱神明的人讓我找到人群的黑羊。」

  「我醒了,遇到了江戶川。他不符合常人的表現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回想起頭一晚做的真實到可怕的夢境,所以開始下意識關注他。結果沒想到居然真的順藤摸瓜查到有趣的資料。」

  松田陣平看向上原梨香時眸色發暗,他似乎還有很多話要問,但最終都沒有說出口。

  談話到此為止,他們還需要拜訪下一位野生科學家,不然無法按原定計劃在三天內走訪完所有名單上的人。

  晴空被夜色染黑,星光渺渺,拜訪完今天最後一位科學家已經是晚上十點。萩原研二不等其他兩人反應——風見裕也因阿笠博士的事,回到警視廳後就沒再參與今天的後續行動——把上原梨香拉上車就跑了,徒留不斷在後視鏡裡縮小的松田陣平原地生悶氣。

  上原梨香知道萩原研二有話要問,但他直到把她送回家,才笑著開口:「梨香,你沒有說出全部事情對嗎。」

  上原梨香沒有去管跟在她身後的男人,她鑽進閣樓,把桌上已經凋零的白玫瑰丟進垃圾桶:「什麼?」

  萩原研二主動上前幫忙整理散落著庫枯萎花瓣的桌面:「我們的復活都和你有關對嗎。還有黑羊是什麼?這絕不可能是夢境這麼簡單,是誰在逼你找出什麼人嗎。而且你說夢見神明……那個逼你做事的人擁有你無法反抗的力量。」

  上原梨香停住動作,她看向身側和她朝夕相伴了5年的男人。

  交往近4年。警視廳重逢後他又黏了她兩年——雖然她一直持無視態度,是在一年多前才重新接納他。

  吊燈在上原梨香臉上灑下斑駁的光,她垂下視線,年輕的臉龐爬上疲憊:「研二,你都知道多少。」

  萩原研二面容嚴肅,皺眉沉聲道:「類似刷成就的行為,我們的復活,還有剛剛才得知的黑羊。不僅如此,梨香你和陌生人初次見面時總是會先下意識觀察對方頭頂,就好像……對方頭上寫著自己的信息。」

  上原梨香靜靜地看著萩原研二,眼底卻激起淡淡漣漪:「你早就知道了對嗎,為什麼現在才問我。」

  「因為你不想讓我問。」

  萩原研二回答得太過理所當然,就好像只是回答了「1+1等於幾」的問題,臉上沒有絲毫不悅或者其他情緒。

  因為你不想讓我問,所以我就不問。

  上原梨香輕笑幾聲,上前摟住萩原研二的腰。她靠進他的懷裡,枕著他的肩:「那你為什麼又突然問了。」

  萩原研二反手摟住上原梨香:「因為黑羊關系到你的生死。」

  「當初我們一起去波洛咖啡廳時,你說江戶川的秘密可能關系到你的生死。你懷疑江戶川是黑羊,黑羊可能會導致你死。我不想你死。」

  上原梨香閉上眼:「沒錯,你們的復活都和我有關,死亡的代價我已經代為支付了。而且正如你所猜,我必須找出黑羊。」

  萩原研二沉聲問:「如果沒找到呢。」

  上原梨香沒有回答,但無聲的沉默已是最好的答案。她知道萩原研二猜得出來她沉默背後的真相——她會死。

  萩原研二沒有繼續再問,他只是用力抱緊上原梨香。

  房間歸於寂靜,朦朧的月色落在窗外,屋內只有兩人微不可聞的呼吸聲。

  真溫暖啊,萩原研二的懷抱。

  工作的關系,這個笨蛋今天沒有噴她喜歡的男香,有點可惜。

  良久,上原梨香才再度開口:「研二,我想吃蛋糕了。」

  「嗯?」萩原研二松開環抱住上原梨香的手,「這個時間,點心店應該快關門了。不過我可以出去逛逛,說不定還趕得上。」

  「不,」上原梨香拉住萩原研二的手,「不是那種。」

  她上前一步重新鑽進萩原研二懷裡,拽住他的領帶逼他彎腰低頭。

  唇瓣短暫碰觸似蜻蜓點水,上原梨香眸子裡蕩開溫暖的春風,她笑得像只壞狐狸,一瞬不瞬和面前瞪大眼睛滿臉錯愕與驚喜的男人對視:「研二,要吃蛋糕嗎。」

  「僅今夜,我准你享用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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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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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上原梨香是被鬧鐘吵醒的,今天他們將繼續拜訪名單上的其他發明家。但把名單全部過了一遍,最可疑的人還是阿笠博士。

  用過午飯,風見裕也離開前叫住上原梨香:「下午兩點,我會帶人逮捕阿笠博士。」

  上原梨香:「請讓我先進去與阿笠博士交涉,你們再進行逮捕。」

  風見裕也皺眉似乎想要反駁,但他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風見裕也低頭看過手機內容,眉頭皺得更深了:「行,這次就按你說的辦。」

  「……」

  上原梨香掃過風見裕也戴在左耳閃著藍光的藍牙耳機,沒有說話。很明顯,他在為某個人實時轉播他們之間的對話。對方應該是公安高層,起碼對風見裕也有直接指揮權。短信大概率是這位高層發來的,他下達指令要風見裕也配合她。

  上原梨香無心探究風見裕也背後的人,刑事警察把手伸進公安部的領域是會被找麻煩的。

  下午兩點,公安部的人把車子停在阿笠博士家門口。他們衝上原梨香點頭,靜候行動指令。

  上原梨香按響門鈴,面對詢問,她笑道:「我是警視廳的上原警視,關於您的發明,我有一些問題須要向你確認。」

  門鈴式對講機裡傳來阿笠博士的聲音:「稍等。」

  隨後大門被打開。

  上原梨香進屋後先掃視周圍一圈。今天是周六,但灰原哀不在,應該是出去玩了,或者在地下室——上次萩原研二登門拜訪時,她有隔著攝像頭注意到擺滿化學試劑的矮桌。阿笠博士對化學領域了解不深,做實驗的另有其人。

  化學試劑這種一個不小心就會出人命的東西,為保證順手和安全,桌面高度的設計都是經過精密計算。阿笠博士家擺放試管的桌子很矮,桌角還有個印著孩子鞋印的矮凳,做試驗的人應該是灰原哀。

  上原梨香示意阿笠博士不用煮茶,和他一起在沙發上落座。

  「阿笠博士,」上原梨香開門見山道,「這次來,除了你的發明,我還有另外一件事想請教。」

  阿笠博士:「請說。」

  上原梨香冰藍色的眸子像捕捉獵物的野獸般死死鎖住阿笠博士,壓迫感無聲蔓延。她啟唇:「工藤新一在哪裡。」

  阿笠博士窒住呼吸,隨即笑道:「新一?他最近遇到很棘手的案子,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

  上原梨香蹙挑眉,特意放緩的語調似催命曲,字字驚魂:「我以為江戶川已經告訴你了,我知道他就是工藤新一的事。」

  話音落,空蕩蕩的客廳陷入沉默。阿笠博士臉色驟變,局促地坐在原地半天擠不出一個字。

  上原梨香瞄向通往地下室的門,隔著被打開的細縫對上灰原哀驚慌失措的眸子。個頭只到她腰的小姑娘像只受驚的小鹿,慌忙關上門。

  上原梨香收回視線:「看樣子工藤新一馬上就會收到消息趕回來,在此之前,我們可以先聊點別的東西。」

  她再次對上阿笠博士的視線:「阿笠博士,據我們所知,你沒有深度進修過化學領域,也不具備在家中私自進行化學試驗的資格。你地下室的化學試劑是為誰准備的?」

  萩原研二登門拜訪時,上原梨香曾隔著攝像頭瞥見最角落的矮桌上擺著一支沒來記得收回的燒杯。

  阿笠博士干笑幾聲:「我哪有購買那種東西。」

  「我們逮捕了你的化學品供應商。」在調查氰.化物供應鏈時逮捕的。

  阿笠博士沉默,隨即干巴巴地解釋道:「我打算深入學習化學知識,所以買了回來。」

  上原梨香清冷的聲音似沒有情緒起伏:「你說謊,真正的使用者是灰原哀,那個被你保護的、不存在的孫女。」

  化學試驗充滿危險和不確定性,桌台的高度非常重要。阿笠博士家地下室的桌台很矮,桌角還擺著個印有孩子鞋印的矮凳。

  阿笠博士徹底陷入沉默,臉色忽明忽暗。他用胳膊擦掉額頭的薄汗,站起身為自己倒水。

  就在這時,馬達轉動的聲音由遠至近響起,隨後是急促的奔跑聲。江戶川柯南用身子撞開別墅大門,氣喘吁吁地跑進來:「阿笠博士!」

  「新——」阿笠博士下意識脫口而出,他臉色驟變,似做垂死掙扎般立刻改口,「新知識可以幫助我更好地設計出新發明,對吧柯南。」

  江戶川柯南把滑板夾在腋下,他小跑到上原梨香面前,臉色暗得嚇人「上原警官,你來這裡做什麼?」

  上原梨香勾起嘴角,盯著江戶川柯南看了半天,才緩緩出聲:「當然是來找阿笠博士的。」

  江戶川柯南沒有說話,他攥緊拳頭死死盯著上原梨香。

  上原梨香繼續道:「詢問你的消息是我出自個人私心的行動。不過不出意外的話,就算沒有我,公安的人也快查到你的真實身份了。畢竟就算更改了年齡,指紋也無法修改,除非你用腐蝕性物質毀了十指指紋。」

  她一把握住江戶川柯南戴著手表的左手:「研二已經告訴我了,你就是用這個讓毛利小五郎陷入沉睡。」

  她湊到江戶川柯南耳邊輕聲低語:「麻醉劑供應鏈斷裂,化學試劑供應商又被我們逮捕,你現在應該已經不剩幾根麻醉針了。如果我是你,我會節約一點。想必你已經注意到了,徘徊在門口的公安的人。」

  江戶川柯南咬牙,恨恨地收起被他悄悄打開的手表型麻醉針:「你到底想要什麼?」

  上原梨香坐直身體淡淡道:「我找你是出於個人原因,但在此之前,我要先解決公家的事。」

  她看向因江戶川柯南的到來而松了一口氣的博士:「阿笠博士,我還有一件事想請教你。」

  突然被點名,阿笠博士再次緊張起來:「什麼?」

  上原梨香:「粉色煙霧彈是你發明制作的對嗎。」

  「這……」

  「別裝傻,我們偵訊過你的上游供應商,你的進貨清單裡包含有煙霧彈的原材料。我想,滑翔翼、撲克槍也全都出自你的手筆。」

  說完這番話,上原梨香注意到她對面的江戶川柯南瞳孔震了震。

  抱著滑板的小偵探滿臉震驚地仰頭看向阿笠博士:「博士,為什麼……」

  很明顯,他意識到這些東西被供應給了誰——怪盜基德。

  這次上原梨香是真的笑了:「我還以為你和江戶川柯南關系親密,結果你甚至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他。不過想也是,要是江戶川知道你就是怪盜基德道具的供應商,何必還整天追著怪盜跑,直接問你不就得了。」

  上原梨香往一直處於通話狀態的藍牙耳機上輕敲兩下,示意風見裕也行動,隨即繼續道:「博士你真奇怪。一邊給怪盜基德提供行竊道具,一邊給江戶川柯南提供偵探道具,讓他們互相纏鬥。」

  「你讓我想起一個故事,賣矛和盾的人一邊吆自己的矛無堅不摧,一邊炫耀自己的盾牢不可破。還是阿笠博士你比較聰明,把矛和盾分別交給對立的兩人,看他們纏鬥。」

  風見裕也此時出現在大門口,他向在場幾人展示出警察證,面色嚴肅地來到阿笠博士面前:「阿笠博士,你私自向外界提供未經報備的危險發明,且為怪盜基德提供作案工具。介於你的種種行為,我們需要你和我走一趟。」

  說完,他拿出手銬銬住阿笠博士的手。

  「阿笠博士!!」

  江戶川柯南的聲音和灰原哀的驚呼同時響起。一直躲在門口後的少女終於不再躲藏,衝出來展開雙臂護在阿笠博士身前:「你要帶博士去哪裡!」

  風見裕也皺眉:「警視廳。」

  灰原哀:「不可以!」

  風見裕也反問:「為什麼不可以?」

  灰原哀頓住嘴邊的話:「我……」

  她自己都身份存疑經不起細致盤查,又憑什麼能阻止警察帶人。

  風見裕也不再多停留,他衝上原梨香點頭,把阿笠博士帶出別墅。上原梨香也站起身欲走,卻被身後的江戶川柯南叫住。

  「上原梨香,你到底想要干什麼?」

  阿笠博士和風見裕也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別墅大門外,上原梨香停住腳步,回頭看向身後的小偵探:「工藤新一,我想和你談談。」

  江戶川柯南高聲道:「你想談可以直接找我!沒必要對我周圍的人下手!」

  上原梨香皺眉,面露不悅:「工藤新一,你別搞錯了。我是警察,不是黑.惡團伙。」

  「那阿笠博士的事——」

  上原梨香打斷江戶川柯南的話,冷聲反問道:「是我命令他為怪盜基德提供道具的嗎?」

  江戶川柯南沉默,就連他也是剛剛才得知阿笠博士一直在為怪盜基德提供道具。

  上原梨香繼續道:「提供你和灰原小學就讀資格的身份證明也是偽造的,會是誰偽造的呢?」

  江戶川柯南低著頭像秋風裡一尊殘破不堪的雕塑,沉默不語。良久,他才終於蘇醒般抬頭看向上原梨香:「身份證明的事是我……阿笠博士是受我所托才……」

  上原梨香嘆氣:「工藤新一,我確實有事要問你。但我對阿笠博士出手是出於公事,不是為了為難你。」

  「我們是在調查怪盜基德道具供應鏈的過程中挖出了阿笠博士,進而挖出他的其它違法行為,僅此而已。」

  江戶川柯南啞聲問:「我該怎麼做。」

  「不知道,」上原梨香如實回答,「阿笠博士涉及的事危及國家安全,這已經不是刑事警官能插手的領域了。」

  「你該知道的,不管是制造假身份、收養身份不明的孩子、制造危險發明不予上報還是為怪盜基德提供道具,這些單拎一項出來可能還有辯解的余地,但全部集中在一起,集中在一個人身上……」

  上原梨香沒有說完,但江戶川柯南已經明白她的意思。

  阿笠博士這次在劫難逃。

  怎麼處置全看警察廳的意思。

  上原梨香再次嘆氣:「要和我談談嗎,工藤新一。帶上你身邊那位同樣被變小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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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為防止有人說我私設,以下是官方設定:

  1.怪盜基德的道具確實是阿笠博士發明的,中間人是怪盜基德的管家。

  2.愛爾蘭能憑借柯南的指紋從指紋庫裡比對出新一的指紋,證明警方指紋庫裡是有新一的指紋的。

  3.柯南和小哀都無法以孩子的身份出境,證明他們的身份不存在於政府官方資料裡。只是一個能用來糊弄學校這種級別的假.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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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灰原哀最終沒有跟過來,上原梨香対此不甚在意。

  她的主要目標是江戶川柯南。

  車來車往的街道邊,帶著江戶川柯南順著毛利偵探事務所逼仄的樓梯間徑直爬上二樓:「您好毛利先生,抱歉打擾了。」

  江戶川柯南被上原梨香牽著,蔫噠噠地跟在她身後。

  毛利小五郎原本正把腿蹺在桌子上看報,見上原梨香進屋,他立馬坐端正,把桌上空掉的啤酒瓶橫掃進垃圾桶:「哎呀上原警官,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請坐,快請坐!」

  上原梨香笑笑:「江戶川說老師布置了一份社會作業,他希望能采訪我平時的工作。希望我的突然拜訪不會給您添麻煩。」

  毛利小五郎撓著後腦勺,單手叉腰大笑:「怎麼會麻煩,我高興都還來不及。」

  上原梨香松開江戶川柯南,從衣兜裡翻出幾張代金券:「対了,這是我抽中的米花市新開的海鮮自助餐的招待券,毛利先生要是不嫌棄,請務必收下。」

  她衝毛利小五郎客套一番,才拉著江戶川柯南上樓:「那我就不打擾毛利先生您工作了,我帶著柯南去三樓聊。」

  三樓是他們居住的地方。

  進屋後,江戶川柯南方一坐下便出聲問道:「為什麼在這裡?」

  上原梨香笑笑,輕輕合上身後的門:「我以為你比較不想被警視廳知道,不然在遭遇不測時你就該報警。」

  江戶川柯南低頭沉默,良久才緩緩出聲:「我報警過。」

  上原梨香在江戶川柯南対面坐下:「居然這麼爽快就說了,我還以為你會繼續裝傻或者編造其他理由。」

  江戶川柯南冷笑一聲,帶著幾分自暴自棄的意味:「裝傻也是沒用的,你明明是受命調查阿笠博士的發明,卻主動提及我的事,其實是想通過向我通風報信的灰原暗示我,你已經掌握了我的信息資料。」

  「會把談話的地方選在偵探事務所,一是因為這樣不會暴露你的住所——我推測你很可能就住在這附近。你也不可能帶我去小吃店、公園這類人多眼雜的地方談話。二是你打算利用我熟悉的環境讓我放松警惕。」

  上原梨香挑眉,贊賞道:「不愧是被刑事部看好的少年,你的表現每次都能讓我驚訝。」

  「趁小蘭還沒回來,我們來聊正事吧,工藤新一。」

  江戶川柯南摘下眼鏡,說話時聲音墜著沉甸甸的情緒:「対,我就是工藤新一。」

  他緩緩道出約會當天發生的事,包括目擊黑衣人交易被敲暈,醒來後發現自己變成小孩。

  江戶川柯南道:「變小當天我是被交番巡警叫醒的,我說了自己被黑衣人灌下毒藥變小的事,但他們沒有信我。」

  上原梨香沉吟片刻:「這麼荒謬的事確實很難讓人相信。然後呢,你有沒有聯絡目暮警官。」

  上原梨香以為江戶川柯南起碼會聯絡目暮,畢竟在他還是工藤新一時,和目暮警官就一直關系不錯。

  但江戶川柯南卻沉默了,低著頭沒有說話。

  「……?」

  上原梨香皺眉:「你因為被交番巡警拒絕,於是在心裡拉黑了整個警界?」

  這種操作在上原梨香看來簡直難以置信,甚至是有些離譜。

  交番巡邏警察和刑警之間存在著一道溝壑,交番刑警和警視廳刑警之間又存在一道溝壑。再算上職業警察和普通警察間的溝壑……

  從交番巡警到警視廳職業組刑警,不管是入職考試、成績、經驗、專業程度,都間隔著一道難以跨越的馬裡亞納海溝。

  上原梨香沉下聲音:「江戶川,你知道交番巡警和職業警察的區別不是嗎。就算你認為職業警察不會相信你,目暮警官也會信你。」

  工藤新一不是普通的高中生,他聰慧的大腦絕対能清晰區分出交番巡警和職業組刑警間的不同之處。但他僅僅因為交番警察拒絕相信高中生嗑.藥變小這種在普通人看來過於離譜的事,選擇拒絕信任整個日本警界。

  舉個不恰當的例子,這種行為就像有道數學題不會做,授課老師沒能解出來,於是提問者覺得整個數學學術界都是垃圾。

  這種想法幼稚又高傲,甚至隱隱透露出自負的情緒。

  上原梨香泛著涼意的眸子倒映出面前沉默的少年:「或者我可不可以這麼理解,打從一開始你就沒把我們警察放在眼裡。所以總是自顧自闖入犯罪現場,任意使喚目暮警官和千葉警官。如果老好人高木被分在三系,應該也只有被使喚的份。」

  「在被地方上的巡警拒絕,認為你是在玩小孩子過家家後,你武斷地判定整個警界都是笨蛋,都不配幫你,這件事只有你能解決。」

  江戶川柯南倏地沉下臉來,但卻沒有反駁。

  他沒有刻意看扁日本警察,但心底或許多多少少是有一種「警察不如自己」的驕傲情緒。

  「江戶川,你很優秀,我們職業組警察私底下也常常驚嘆你的才能。」

  上原梨香緩緩吐出口氣,眼底翻湧起復雜的情緒:「但有時候我會覺得,你其實沒有大家想像中的優秀。你聰慧過人,但有時候太過理想化,給我一種……沒經歷過折磨和絕望的何不食肉糜感。」

  江戶川柯南抬頭対上上原梨香的眼,他皺眉,眼底泛起困惑和不甘。

  「你常常対凶手說『你的家人會開心嗎,會因為你為他報仇而開心嗎』這樣的話。不可否認,你只是想勸人向善,但這句話的說服力太單薄了。」

  上原梨香活動手臂從長袖袖口處露出手腕內側的疤。她低頭,右手指腹輕輕摩挲淡化的疤痕。

  時光洪流不可逆轉,淺色環狀的月牙疤會跟隨她一輩子。

  秋風吹落她眼底的霜,上原梨香抿開個涼薄的笑,輕聲嘆息:「有時候復仇不單單是為了死去的人,也是為了活著的人。」

  阻止殺人是対的,但短短三言兩語何以平息心底翻湧的恨意。如果醫鬧案開庭當日,上原梨香用充血的眼睛惡狠狠瞪著被告時,萩原研二沒有輕輕牽住她的手而是直接告訴她「殺人是不対的」,她大概會當即給他一巴掌,讓他有多遠滾多遠,少在這裡充當聖人。

  道理誰都懂,但堅強活下去的勇氣需要慢慢填補。愛和希望都被毀滅之人要的是溫暖和重新振作的心。

  上原梨香看向江戶川柯南:「假設有一天,毛利蘭遭遇不測,她的心血被強占、自由被剝奪、身體被摧殘,悲慘凄涼地死去。但凶手不僅逃脫法律制裁,還活得愈發滋潤,經常在你眼前晃悠。」

  「那個時候你還能自信地說出『小蘭不希望我報仇』的話,放下仇恨,勇敢活出自我嗎。」

  江戶川柯南大聲斥駁:「我不會讓小蘭陷入危險的!」

  上原梨香短暫地擠出個冷笑。她定定看向他,緩緩出聲:「米花市政大樓爆炸案才剛過去半個月而已,你這麼快就忘了那天發生的事嗎。」

  「那個時候你不也在絕望的逼迫下說出『願意共赴黃泉』的話。」

  「你怎麼這麼篤定不會有下一次,又憑什麼認為毛利蘭不會再遇險。因為警視廳対毛利偵探和你的偏愛嗎,還是因為你是名偵探?」

  江戶川柯南:「我……」

  上原梨香繼續道:「既然提到小蘭,我們就展開說說她的事。江戶川你應該也意識到了,我対女孩子總是會多一些偏愛。所以在你和毛利蘭之間,我會站在毛利蘭那邊。」

  「現在輪到我問你,毛利蘭會開心嗎?」

  江戶川柯南愣住,迷茫地回望向上原梨香:「什麼?」

  上原梨香看向他,一字一句:「你覺得毛利蘭快樂嗎?」

  江戶川柯南終於切實意識到上原梨香話裡的分量,他的身體逐漸放松下來——起碼不再像最開始那樣充滿戒備和敵意。茫然的情緒從明亮透徹的眼眸裡暈開,他主動詢問:「你指的是我向她隱瞞身份的事,対嗎。」

  上原梨香點頭:「就像你說的,那些因痛失至愛而走上迷途的凶手,他們的家人會因為他們的復仇而開心嗎。那麼,毛利蘭會因為你自顧自打著保護她的旗號而采取的隱瞞手段,感到開心嗎?」

  「你的隱瞞給毛利蘭帶去的到底是痛苦多一些還快樂多一些,你明明就看得出來。一邊勸慰凶手『他會開心嗎』的話,一邊又自顧自做出讓毛利蘭傷心的事。江戶川,你這樣處理感情是不対的。」

  江戶川柯南攥緊褲腿,熨燙平整的褲管被他揪做一團:「可是我……我怕小蘭會遇到危險。」

  上原梨香皺眉:「我不太理解你的邏輯。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你認為小蘭知道你的身份後會遇到危險。我以為,你待在毛利偵探事務所的行為才會真正給她帶去危險。」

  江戶川柯南沉默了。

  上原梨香沒有催促,她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靜靜等待江戶川柯南思考。

  秒針轉動幾圈,風吹在玻璃上發出哢噠哢噠的輕聲。江戶川柯南長嘆一口氣,像被抽掉力氣般一寸寸彎下脊梁:「你是対的,是我陷入了盲區。」

  他看向上原梨香:「我發現自己變小的那天,滿腦子都是被那兩個家伙知道的話一定會被殺掉。所以在面対找上門的小蘭時下意識選擇了隱瞞,並順應這個思維慣性陷入盲區。」

  得到想要的回答,上原梨香眉眼漸緩:「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毛利蘭絕対不是笨蛋美人。她不擅長推理,但堅強隱忍又聰明。毛利蘭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一無所知只會讓別有用心之人從她嘴裡套出真相,比如我。」

  「正因為一無所知,她反而不知道什麼話不該說,也不知道說出去後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

  江戶川柯南苦笑兩聲:「上原警官你可真坦誠,這麼快就承認了自己別有用心。」

  上原梨香點頭:「嗯,我本來就是別有用心。」

  江戶川柯南再次苦笑:「所以我們不是敵人,対嗎。」

  這次反倒是上原梨香陷入沉默,她垂下眸子安靜了好一會,才不急不緩道:「應該吧。」

  她現在還不確定江戶川柯南到底是不是黑羊。如果他真的是黑羊,他們之間注定只能活一個。

  「應該嗎,」江戶川柯南嘆氣,「看樣子阿笠博士的事你也不會幫忙了。」

  「當然不會。」

  「阿笠博士雖然沒有殺人放火,但他的行為已經觸犯刑法。再者,他是被公安帶走的,不是刑警。」

  上原梨香仰頭看向窗外碧藍的天,她不是諸伏景光,做不到堵上職業生涯去挽救誤入歧途的人。醫鬧案後,她再也做不到義無反顧地為他人著想了。

  上原梨香冷笑一聲低下頭,自嘲地想,她也許不配當警察。

  江戶川柯南似乎誤會了上原梨香冷哼的含義,他蹙眉發問:「是又發現了什麼問題嗎?」

  「嗯?」

  上原梨香瞟江戶川柯南一眼,稍作停頓後開口:「其實還有一件事讓我不滿。」

  「什麼?」

  「江戶川,你剛剛說你調查到那兩個人隸屬某個非法組織。初次相遇,他們在進行億元非法交易,後來還發動十億銀行搶劫案,槍.殺灰原的姐姐,炸毀米花大廈頂樓的酒吧聚集地,炸死城市軟體工程師。」

  江戶川柯南點頭:「沒錯。」

  上原梨香擰眉:「那你為什麼還是不願意報警。」

  她沉著臉,眸色冷得嚇人:「他們犯下種種罪行,重傷身為名偵探的你,殺人、炸樓、制造恐.怖.襲.擊。你明知存在一個可怕的黑暗組織卻依舊拒絕把一切告知警察,甚至在目暮警官抵達現場後編造謊言欺騙他——你必須知道,整個警視廳只有搜查一課三系那位刀子嘴豆腐心的目暮警官願意無條件信任你們。」

  「但你欺騙了他,欺騙了整個警視廳最信賴你的人。」

  江戶川柯南辯解道:「我只是想在掌握確鑿證據後再交給警方!」

  上原梨香冷聲質問:「那你為什麼不直接把一切明明白白地告訴目暮警官,再由警視廳和你一起解決組織。」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在你眼裡,普通人的性命遠沒有你的個人目標重要。還是說你一個人的力量可以抵得過整個警視廳,比過整個警界。」

  「只要能保護好小蘭,普通人而已,他們是因黑衣組織而死,和你有什麼關系。」

  「你告訴我,是不是這樣。」

  江戶川柯南:「我不是——!」

  上原梨香驟然提高音量:「那你為什麼不報警!」

  「沒錯,他們是因黑衣組織而死,但是沉默的黑羊難道就不是幫凶?」

  上原梨香想,她果然還是沒辦法喜歡偵探,哪怕江戶川柯南聰慧又前途無量。

  而江戶川,他在她眼裡越來越像黑羊了。

  沉默的黑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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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柯南在整個作品裡的表現就是親美的(當然,這是73的鍋)。一個日本人,不去和日本警察合作,跑去跟FBI合作,怎麼想怎麼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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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爸爸,柯南,我回來了。」

  樓下傳來毛利蘭元氣滿滿的聲音。

  沙發上的小小少年動了下身子,把頭偏向一邊。

  想要的情報已經順利獲取,該告誡的話也都說清楚了,上原梨香不再多做逗留,起身向愣做在原地沉思的江戶川柯南告辭。

  暮色四起,亮起的路燈混著落日余光把影子重疊拉長。

  上原梨香確認過無人跟隨後徐徐歸家。推門上樓,客廳陽台處意料之外的畫面讓她挑眉。

  男士西裝外套被脫下放在沙發背上,白色襯衣袖子被挽至臂彎,小臂流暢結實的肌肉線條隨動作微微隆起。男人背對上原梨香,把曬了一天太陽的床單從陽台收起來。

  上原梨香隨手丟下挎包坐到沙發上:「你怎麼會在這裡。」

  萩原研二抱著東西湊過來坐下:「來洗被我弄髒的床單,必須得處理好善後工作嘛。原本早上就該洗的,但機動隊那邊有事耽擱了。」

  上原梨香冷冷瞥萩原研二一眼,開始拆桌子上他帶來的點心。

  萩原研二壓低聲音,用可憐兮兮的腔調示弱道:「我給你打過電話,但你沒接。以前我都會負責收拾打掃和鋪床,所以我以為這次也是。」

  鋪滿草莓的夾心蛋糕被叉子切開,上原梨香挑起一塊喂進嘴裡:「下次再用領帶綁我,你就給我出去。」

  「誒?梨香當時明明沒有拒絕。」

  上原梨香瞪他一眼:「你給我拒絕的機會了嗎,黏糊糊地親來親去。」

  萩原研二低笑幾聲,起身把床單疊好,抱上閣樓。

  吃完蛋糕的女人抱臂倚門,跟在萩原研二身後:「陣平退掉了他現在的房子。」

  「我知道哦,」萩原研二把東西塞進櫃子底層,「聽說還為此支付了一大筆違約金。」

  他站起身:「肯定是搬到這附近了,說不定過幾天就會看到他把車停在梨香樓下等著接你上下班。」

  「都是喜歡給我添麻煩的人物。」

  上原梨香不鹹不淡地丟下這句話,走到梳妝鏡前開始解上衣扣子。她拉開衣領,露出鎖骨處的紅印。

  萩原研二:「放心好了,我很聽話的,絕對沒有弄到脖子上。」

  上原梨香皺眉看向萩原研二:「所以你就弄得我脖子以外的地方全是印子?」

  萩原研二輕笑兩聲,沒敢回答。

  上原梨香順著閣樓窗戶向北眺望,貼著漢字的窗戶倒映出模糊的人影,毛利蘭似乎又在凶家裡那位不著調的父親,攤上這樣的老爸還真是辛苦。

  她從書櫃裡隨手挑了一本書,掀開被子鑽進去:「你可以回去了。」

  「誒?我——」

  「不可以。」

  萩原研二垂著眉尾一副可憐兮兮的委屈樣:「我都沒說完呢……」

  「大概又是今晚留下這類的撒嬌。」

  萩原研二笑著無奈聳肩:「好吧,那我回去了。」

  關門聲響起,閣樓重歸寂靜,只偶爾響起翻書的聲音。

  「嗡——」

  手機震動的聲音打破寂靜,上原梨香本以為訊息會是機動隊王牌中的某位發來的,但屏幕上顯示的卻是[未知來源]。

  短信內容只有一個愛心形狀的符號。

  沒頭沒尾的短信讓上原梨香皺眉,她把手機丟回床頭,沒有再管。

  ·

  翌日,上原梨香剛跨進刑事部,原本還四處走動的同事停下腳步齊刷刷轉頭看向她。

  「……?」

  上原梨香皺眉環視周圍一圈,視線落在自己的辦公桌上:「白玫瑰?」

  她上前捧起桌上的玫瑰花,一張半個巴掌大的卡片被塞在縫隙裡,上面白底金字落著一個數字:87.

  倒計時。

  上原梨香看到數字的瞬間便想通數字背後的含義。兩束花之間間隔了13天,數字也從100變成87。

  不明短信,玫瑰花,倒計時,這些應該都是同一人所為。

  會是誰?

  按理來說,刑警這一職業足以勸退心懷不軌的男人,但對方卻敢把玫瑰花寄送到警視廳,甚至公然給她發送訊息。

  倒計時也充滿挑釁意味,不如說對方根本沒把上原梨香的職業放在眼裡。

  上原梨香捧起玫瑰轉身,原先還擠作一團吃瓜湊熱鬧的同事們立刻化鳥獸散,裝作在工作的樣子。

  上原梨香:「有人知道玫瑰花是誰送來的嗎。」

  眾人搖頭。

  如果換做平常,上原梨香大概會把玫瑰花帶回家插進花瓶裡,就像上次被她帶回家那束。

  但她這次把白玫瑰一朵接一朵從花泥裡抽出來:「工作辛苦了,這朵玫瑰送你。」

  諸伏景光握著手裡的玫瑰皺眉,他盯著上原梨香分發玫瑰的背影,若有所思。

  「上原警官。」

  目暮十三從外面走進來,現在離上班還有幾分鐘時間。他壓低帽檐,面色嚴肅:「這個孩子說有重要的事要找你。」

  目暮十三側身讓開,露出身後只到他腰的褐發少女。

  灰原哀咬緊下唇,雙手攥拳站在刑事部門口。她仰頭,隔著一眾人高馬大的男刑警和上原梨香對視,顫抖的眸子似落進石子的湖面,漣漪不斷。

  小姑娘抬腳,一步步走向上原梨香。她在顫抖,自然垂落的手攥緊拳頭。但她看著上原梨香,堅定不退縮。

  「上原警官,我有事想拜托你。」

  這是灰原第一次開口喊上原梨香,清脆的聲線盛著小心翼翼的情緒。

  上原梨香低頭看向面前的女孩,這孩子昨天甚至不敢和她對視,今天卻主動找到警視廳,站到她面前。

  「跟我來,」上原梨香轉身,「我們去小會議室。」

  只能容納6人的小房間裡,灰原哀坐在高高的折疊椅上,腳掌甚至無法落地。她低頭,整齊的短發遮住泛白的面容。手指攥緊裙子,身體輕輕顫抖。

  上原梨香原本打算等灰原哀先開口,但她似乎被恐懼包裹,一直在發抖。

  上原梨香嘆氣,揉了揉眉心主動開口:「灰原,你找我是因為阿笠博士的事,對嗎。」

  突然被點名,灰原哀被嚇得一激靈,從作為上彈起身子。

  「對!」

  她仰頭死死盯著上原梨香,被秋風席卷過紫眸凄凄切切。唇瓣顫抖,少女不時掃向緊閉的大門,忐忑的模樣似一片無根落葉。

  上原梨香皺眉:「你在害怕成瀨警官?」

  她補充道:「你剛剛特意繞了一個圈避開那位男警官,你為什麼會害怕他?」

  灰原哀臉色驟白,她瞪大眸子,身體抖得像剛從冰川底下撈出來。

  「上原警官,」灰原哀咬緊下唇,「你知道黑衣組織嗎?」

  上原梨香沉聲回答:「前不久剛知道。」

  灰原哀攥緊裙子,聲音顫抖:「不會錯的,那個警官,他一定是組織的人!」

  上原梨香皺眉:「你怎麼知道?」

  「我能感受得到!組織裡的人身上都有一股獨特的氣味!」

  上原梨香沒有立刻搭話,她不太理解灰原哀所說的氣味——起碼她沒能從諸伏景光身上嗅到任何味道。

  但諸伏景光曾經確實在某個跨國組織臥底過。

  上原梨香脫下外套罩在灰原哀身上——溫暖能讓人神經放松,她握住灰原哀的手:「你曾經在組織待過,對嗎。」

  灰原哀用力咽下口唾沫,回握住上原梨香的手。

  上原梨香繼續道:「其實你未必信任我,但你想救阿笠博士。你能找到的可以從中周旋的人只有我。」

  說完這番話,握住她手的小小掌心用力收緊。灰原哀孤身坐在椅子上,像爬滿裂痕的玻璃藝術品,任何微弱的外力都足以將她摧毀。

  明明怕得要死,灰原哀還是強迫自己坐在椅子上,坐在令她不安的包圍圈裡。

  「上原警官,」她眼神凄切,卻又抱著視死如歸的堅定,「我願意……」

  她深呼吸,堅定道:「我願意成為污點證人!只希望你能幫幫我,救救阿笠博士!」

  「阿笠博士是我最後的家人了,我不想他出事!」

  上原梨香沉默,她本來以為灰原哀會找地方藏起來,就像她拜訪那天灰原像只受驚小鹿般藏在地下室。

  但這孩子居然主動從藏身的陰影處走出來,走向她。

  只為換回阿笠博士。

  明明是陶瓷般脆弱的孩子,不堪一擊,但她遠比上原梨香以為的要堅強勇敢。

  也更無畏,更重情重義。

  上原梨香緩緩松開灰原哀的手,她放手的動作讓少女眼眸顫抖。灰原哀用力攥住上原梨香的手,像攥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拜托了!求你!只要能救出阿笠博士,我什麼都願意做!」

  上原梨香垂下視線不敢去看灰原哀的眼睛:「抱歉,阿笠博士犯了重罪,我幫不了你。」

  「怎麼會……」

  「但是,」話鋒一轉,上原梨香繼續道:「我可以帶你去見公安部的人。」

  她重新對上灰原哀的眼,絕望的小姑娘眼底重新燃起微弱的光亮。

  「灰原你聽好了,接下來我會帶你去見一個叫風見裕也的公安。除了風見裕也,你不可以把知道的事告訴任何人。」

  「風見裕也人很好,他不會為難你,但你一定要知無不言,知道嗎。」

  「我明白。」

  「嗯。」

  上原梨香給風見裕也發去短信,得到回復後,她牽著灰原哀走向公安部的領域。

  把灰原哀交給早早等候在部門辦公室外的風見裕也時,上原梨香遞給灰原一張名片:「前面是公安部的區域,我不方便進去。這是我的號碼,害怕的話隨時可以打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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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無人注意的角落,風見裕也帶人敲響黑羽家大門。

  怪盜基德被秘密逮捕。

  由上原梨香牽頭發起的兩項行動完美落幕。

  作為行動負責人,上原梨香只有資格獲得怪盜基德的資料——灰原哀的事在上原梨香職權之外。

  但上原梨香在快下班時收到風見裕也的短信,被他約見在單獨的隔音辦公室。

  上原梨香到達指定地點時,風見裕也早抱著幾份文件等候在裡面。

  她問:「喊我過來是有什麼事。」

  風見裕也把整理好的資料全部遞給上原梨香:「這是怪盜基德和灰原哀的資料,你只能在這裡閱讀,也可以把關鍵信息記在筆記本上,但閱讀完我會立刻收回文件。」

  上原梨香接過厚厚兩沓文件:「你們打算讓我成為協助人?」

  不然不會把內部資料地給她閱覽。

  風見裕也點頭,壓低聲音:「我們希望接下來的日子裡,疑似因未知物質X死亡的屍體都交由你解剖。你有實力檢測出X,而且這件事太隱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上原梨香勾起嘴角笑得意味深長:「我似乎也沒有太多選擇的余地。」

  她隨手拿過一份文件翻開,旋即啪一聲用力合上。

  「……」

  上原梨香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她閉上眼深呼吸平緩情緒,泛涼的手指再次翻開文件。

  白紙黑字清晰映在冰藍色眸子裡,她捧著文件,手指逐漸顫抖。

  落有[灰原哀]三個大字的個人資料文件上寫著這樣一排字——

  真名:宮野志保

  年齡:18

  學歷:哈佛大學藥理學、化學雙學位博士

  上原梨香痛苦閉目:「為什麼有人18歲就能博士畢業,而且還是雙學位。」

  風見裕也握拳假咳一聲,清清喉嚨補充道:「這個女孩是14歲獲得的博士學位。」

  「……?」

  上原梨香再次深吸氣,不斷調整難以平息的心情。她一直知道人外有人,但這也太超過了。

  這孩子是黑羊嗎。

  絕對是黑羊吧。

  灰原哀的智商足夠震撼全世界,說不定能成為第二個愛因斯坦。只在化學界發展是不是太浪費人才了,而且老美到底是怎麼想的,居然願意放一個十四歲的超級天才少女回國。

  就國與國之間的較量而言,正常操作難道不是想盡辦法把人扣押在自家境內,實在不行就悄悄干掉嗎。

  上原梨香按壓著太陽穴,決定先看怪盜基德的資料。

  結果這次她打開文件才只掃過上面的照片,就啪的一聲再次用力合上。

  閉眼,深呼吸。

  上原梨香用疲憊的聲音緩緩道:「黑羽快鬥和工藤新一有血緣關系嗎。」

  「根據我們的調查,沒有。」

  「那他們為什麼長得這麼像。」

  風見裕也摘下眼鏡擦拭起鏡片,他臉上也掛著疲憊,像是被這次案子牽扯出的巨大信息量摧殘老五歲:「也許你該看看他們女朋友的照片,也很像。」

  「女朋友?」

  上原梨香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咽下一口。

  「中森青子和毛利蘭。」

  「噗!」

  沒來得及咽下去的水全嗆進氣管裡,上原梨香咳個不停,說話時也失了以往的沉穩:「怪盜基德的女朋友是中森警官的女兒?」

  風見裕也疲憊點頭:「嗯。」

  上原梨香痛苦閉目。

  這個世界一定瘋了。

  要麼就是她瘋了。

  ·

  一周後,怪盜基德在警察廳的授意下被秘密釋放。

  白衣怪盜重歸月色,從逮捕到釋放,一切發生得悄無聲息。

  知道這個消息時,上原梨香正坐在諸伏景光的工位上和大家聊天——她不喜歡待在檢視官辦公室,沒案子的時候經常往最熟絡的一課二系跑。

  上原梨香端著盛滿熱咖啡的杯子:「怪盜基德被釋放了?」

  諸伏景光半靠在桌子上,對上原梨香鳩占鵲巢的行為習以為常:「嗯,警察廳在問清楚二代基德復出的動機後,決定和他達成合作。」

  日本境內潛伏著不止一個危害性極大的非法組織,二代基德衝出江湖是為了引出當初害死他父親的地下組織。

  警察廳經過深思熟慮,決定和怪盜基德達成合。警察廳會安排人輔助怪盜基德引出暗處的組織,怪盜基德則需要配合警察廳工作,提前上報行動計劃。

  比起一個為只偷盜鑽石還時常在偷盜後把贓物送回去的小偷,藏匿在暗處為非作歹的黑.惡勢力危害性更大,更急需被鏟除。

  白霧氤氳 ,上原梨香吹散杯口咖啡的熱量,小抿一口:「阿笠博士今天是不是也被釋放了?」

  諸伏景光點頭:「對,以成為警察廳協助人、被警方嚴格監控為代價,換取了受限的自由。同時也繳納了一筆超高的罰金。」

  從今天起,阿笠博士一切銀行流水都會被公安秘密嚴格監控。一旦發現未經上報的異常交易,風見裕也會立刻帶人找上門。

  若不是阿笠博士足夠有才華,就憑他犯下的諸多錯誤,足夠在大牢裡過完下半輩子。

  上原梨香淡淡道:「難怪灰原會給我發短信表達感謝。」

  雖然只有簡短的幾個字,充滿拘謹和不安。但在看到短信的瞬間,上原梨香就猜到原因。她無奈笑笑:「有種自己白忙活了的感覺。」

  起碼表面上看,一切都沒有絲毫改變。

  諸伏景光低笑幾聲:「不,讓野獸在叢林裡野蠻生長和為野獸系上鏈子再放歸叢林,意義完全不同。」

  野獸一旦露出獠牙就必須戴上鎖鏈,警視廳沒有上帝視角,他們不敢也不能去賭野獸長出獠牙是不是為了傷人。

  阿笠博士和黑羽快鬥必須在警方的監控下行動。不會全方位監視,但他們必須按要求主動上報相關信息,否則警察廳不介意為他們重新戴上銀手銬。

  上原梨香挑眉,對諸伏景光的叢林理論不置可否。

  諸伏景光彎起眼睛,笑意流轉:「而且托這次行動的福,毛利小五郎已經很少沉睡了。」

  上原梨香勾起個淺笑:「是嗎,這確實是個好消息。下次目暮警官再接到毛利偵探打來的報警電話,我一定要跟過去看看。」

  諸伏景光略做思考,彎腰衝上原梨香低聲耳語:「警察廳已經對江戶川和灰原的真實身份進行登記,但考慮到公安部存在未被找出的老鼠,目前掌握這一信息的人只有公安部、刑事部寥寥數人。」

  上原梨香點頭:「我也不知道風見怎麼和灰原溝通的,她似乎還有點怕你。」

  諸伏景光嘆息道:「風見只說了我是警視廳的人,沒細說我的身份。不過以灰原的頭腦,應該能猜到我曾經在組織當過臥底。」

  上原梨香剛要開口,一道熟悉的聲音橫插進來:「哼,你們兩倒是相處地融洽。」

  耳語的兩人同時回頭看向門口,搜查一課入口處,機動隊雙王牌並肩而立。

  松田陣平深邃如海的眸子被墨鏡遮住,極具穿透力的視線卻似有實質般落在上原梨香臉上。

  他哼笑一聲,繼續道:「我怎麼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這麼親密了。」

  萩原研二笑著走進來:「成瀨真是的,居然背著我們撬牆角。」

  諸伏景光直起身子拉開和上原梨香間的距離,他把眼睛彎成溫柔的月牙:「不,你們多心了,我們只是經常一起合作而已。」

  萩原研二嘟囔著「所以才叫人放心不下啊」的話,拎起上原梨香的挎包:「走吧,下班。我們送你回家。」

  上原梨香挑眉,一臉好笑地看著兀自跑來接她下班的兩人。她站起身和諸伏景光道別,大步走向等候在門口的松田陣平,萩原研二則提著她的包跟在後面。

  松田陣平單手插兜,明明是機動隊最有壓迫感的警察,隨意起來時卻透著一股痞帥:「要先在外面吃晚飯嗎?」

  萩原研二上前幾步和上原梨香並肩:「要去你自己去,我和梨香要回去做蛋包飯,對吧梨香。」

  「嘖,別以為只有你會做飯。」

  上原梨香沒有去管一左一右又開始鬥嘴的兩人,抱臂冷冷道:「剛好我討厭做飯,不如你們兩輪流來給我做飯?」

  她稍作停頓,不等兩位回答又繼續道:「今天午餐的時候嘗了一口成瀨警官的便當,蠻好吃的。不然我干脆給成瀨警官一筆錢,拜托他額外幫我准備一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說完這句話,左右兩位男士同時陷入沉默,氣壓驟降,兩人同時露出大事不妙的表情。

  上原梨香皺眉:「你們怎麼了?」

  萩原研二揉著鼻尖,苦笑道:「雖然味道很棒,但是成瀨光是適嫁型婚姻男,不適合梨香。」

  松田陣平瞥萩原一眼,悶聲嘀咕:「結婚有什麼不好的,不覺得登記過才有安全感嗎。」

  但注意到上原梨香掃過來的視線,他又小聲補充:「不要孩子。」

  上原梨香抬手把垂落在肩頭的發撩至耳後:「我沒興趣和秘密太多的男人交往。」

  她拐進停車場:「坐誰的車?」

  本以為兩位一同長大的機動隊王牌會相互打鬧著爭風吃醋一番再由上原梨香做裁判決定結果,結果這次他們居然默不作聲地拉開松田陣平車子後座,示意上原梨香上車。

  意外的情緒在上原梨香臉上一閃而過,她坐進後排,思緒翻湧。

  車子緩緩啟動,前座兩位男人一言不發,沉眉看向前方。他們沒有笑,臉上籠罩著愁雲,車內似在下雨。

  上原梨香皺眉,抱臂看向窗外。

  她差點忘了,那個日子就快要來了。

  11月7日。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因公殉職被她復活的日子。

  也是她兩次成就點跌至負數,差點死掉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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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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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起案件:黑衣組織

第57章

  雨點砸在玻璃上濺開成花,細密的雨點濕潤空氣。

  屋外小雨輕唱,屋內清水衝洗在碗壁上發出嘩嘩水響。萩原研二把洗干淨的碗筷整齊推進櫥櫃,擦淨手:「梨香,我們回去了哦。」

  松田陣平提著分類好的垃圾,隨手戴上墨鏡。

  上原梨香扭頭看向准備離開的兩人,猶豫後開口:「今晚要留下來嗎,剛好還有兩間多余的臥室。」

  她蹙眉,清澈的眸子暈開愁光。

  門口兩人頓住,他們回身對上上原梨香的視線,誰都沒有說話。

  最後還是萩原研二先笑著開口:「好哦,樂意至極。」他退回客廳,順手把已經穿好的外套放重新掛回衣帽架。

  松田陣平單手扶著門檻,垂下視線稍作沉默,悶聲道:「我先去丟垃圾。」

  他背向上原梨香轉身離開,明明是走進光,卻叫上原梨香回想起他獨自走向摩天輪72號艙時的畫面。

  「在擔心嗎?」

  上原梨香點頭:「再過兩天就是7號了,炸.彈犯沒有落網,我始終不放心。」

  萩原研二扭頭看向已經空無一人的玄關:「其實小陣平知道。」

  「什麼?」

  「他知道自己的復活和你有關,」萩原研二無奈笑笑,「諸多線索都指向你,我已經盡量保密了,但小陣平這麼聰明……」

  上原梨香自嘲輕笑:「是嗎。」

  她沒來得及多說什麼,松田陣平去而復返,身後還跟著一只煩人的混蛋——上原俊彥。

  身姿挺拔的青年圍著松田陣平,一口一個「姐夫」叫得親切。

  「……?」

  萩原研二僵住嘴邊的笑,歪頭緩緩打出一串問號。

  他上前按住上原俊彥的肩膀,臉上帶笑,額角卻崩起個憤怒的十字:「俊彥你剛剛喊誰姐夫?」

  上原俊彥縮著脖子沒敢說話,反倒是松田陣平擋在他面前拍開萩原研二的手。

  「少在這裡嚇唬人,」松田陣平挑眉,「這是我的隊員。」

  上原梨香抱臂看著眼前的鬧劇:「俊彥,過來。」

  「誒,來了。」

  入職半個月就把「上躥下跳」四個大字展現得淋漓盡致的某位小混蛋低著腦袋從兩位隊長中間穿過,一溜煙藏到上原梨香背後。

  他乖巧得像只鵪鶉,和在機動隊時的表現判若兩人。

  「俊彥,」上原梨香意味深長地瞟他一眼,「說吧,怎麼回事。」

  留著中分的青年有著和上原梨香高度相似的五官,他清清嗓子,摸著鼻子移開視線:「松田隊長的機械技術太炸裂,我慕強,所以決定讓他做我新姐夫。」

  「喂喂俊彥,」萩原研二擰眉高聲抗議,「帶你進入機械領域的人是我吧!」

  上原俊彥吹著口哨仰頭望向天花板。

  對上萩原研二吃癟的表情,上原梨香笑著把眼睛完成月牙,眼底蕩開清風:「哎呀呀,終於也輪到研二你被俊彥賣了。」

  上原梨香歪頭看向身後比她高出半個頭的親弟弟:「俊彥,干得不錯。」

  萩原研二又氣又好笑:「俊彥我對你這麼好,你就這樣報答我,吃裡扒外?」

  「咳,」上原俊彥握拳擋在嘴邊假咳一聲,錯開視線說出一句極其炸裂的話:「不然我都喊你們姐夫?」

  「……?」

  「……?」

  「……?」

  能灼穿鐵板的熱辣視線瞬間彙集到上原俊彥身上,他咽下唾沫,小碎步挪到上原梨香耳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音量小聲解釋:「老姐你不懂,我只是喊一聲姐夫,松田隊長就把他研究的機械改造圖紙復印給我了。」

  他得意洋洋道:「喊兩聲姐夫而已,又不會掉肉,我還能從兩個姐夫那裡騙到——」

  竊竊私語戛然而止,上原俊彥攥住上原梨香揪他耳朵的手,扯開嗓子大聲嚎叫:「疼疼疼!我錯了!不敢了!」

  「姐夫!姐夫們救我!嘶——姐姐姐!輕點!耳朵要掉了!」

  上原梨香冷臉松開手:「你來做什麼?」

  「嘿嘿嘿,當然是來看望老姐你。我在警校關了十個月,這不是想你了。」

  「油嘴滑舌。」

  萩原研二出聲打斷兩人的對話:「俊彥今晚不回去嗎。」

  他豎起手指:「可是我們總共只有三間臥室,四個人不夠分。」

  上原梨香輕笑幾聲,上前兩步抬手用指腹摩挲兩位王牌的臉。視線在兩位男士臉上來回掃量,她笑得意味深長:「有什麼關系,一起睡不就好了。」

  「!」

  看到兩位王牌滾動的喉結和縮小顫動的瞳孔,上原梨香笑得更開。她歪頭,眼底流轉的光暈是夜空下的水中月,誘人步步深入,跌入深淵。

  「可以一起睡嗎?」

  上原梨香發問時,尾調似纏綿的春風在兩人心頭轉上幾個圈。

  吞咽唾液的聲音清晰傳入耳膜,手指下的皮膚開始微微發燙。

  他們反握住她的手,啞聲回應:「好。」

  ……

  松田陣平枕著胳膊難以入眠,身側的人翻了個身,也沒睡意。

  眼前一片漆黑,窗外月色皎皎灑落在床,親吻肌膚。難怪上原梨香選擇這裡做臥室,確實溫馨又浪漫,很適合入眠。

  若是能在這樣的月色下與她相擁而眠……

  思至此,松田陣平扭頭看向身側人,隨即憤怒地坐起身:「真是的,我為什麼非得和你一起睡不可。」

  萩原研二也坐起身,月色落在他身上,映出性感的胸腹肌肉輪廓。他蔫著表情悶聲道:「你以為我想和你一起睡嗎。」

  萩原研二胡亂揉了把長發:「小陣平才是,干嗎要把俊彥帶過來。」

  松田陣平冷哼一聲:「我丟垃圾回來路上遇到的。他本來就是來找梨香,有沒有遇到我有差嗎。」

  吃癟的兩人在黑暗中沉默對視,隨即雙雙倒回床上。

  「啊——」

  萩原研二拖長尾音:「梨香這個壞女人,故意說得那麼曖昧,我還以為……」

  松田陣平冷哼一聲,「結果她跑去睡客臥去了。」

  萩原研二悶聲道:「被狠狠擺了一道,梨香現在一定蜷縮著身子在被窩裡偷笑。」

  松田陣平扭頭看向黑暗中的幼馴染,他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把未說出口的話咽回喉嚨。

  萩原研二又怎麼會不知他心中所想。

  萩原研二輕笑兩聲,在松田陣平不妙的視線裡輕飄飄開口:「對哦,我經常摟著梨香睡。她可能比較沒有安全感,喜歡蜷縮身子側臥。」

  「……?」

  松田陣平朝著萩原研二的肩膀就是一拳:「閉嘴吧你這個前任。」

  「總比某個連前任的名額都沒爭取到的笨蛋好。順道一提,小降谷也是前任哦。」

  「你這個——!」

  「噓!梨香睡眠不太好,小陣平你這樣會吵醒她,」萩原研二笑著故意道,「真不體貼,你這樣就別想著當梨香男朋友了,完全不合格。」

  「?」

  「你信不信我明天拆了你。」

  「好哦,剛好可以讓梨香進一步感受你有多凶。」

  「……」

  ·

  翌日一早,上原梨香從被窩裡鑽出來時,餐桌上已經擺滿兩位王牌從外面帶回來的四人份早餐。

  修身的墨綠色西裝勾勒出上原梨香的曲線,她打著哈欠拖開椅子,隨意瞟了眼對面掛著黑眼圈的兩人,明知故問道:「你們昨晚沒睡好嗎。」

  對面兩人沉默不語,看向上原梨香時視線裡的怨念多到可以把她吞沒。

  上原梨香單手托腮,歪頭輕笑:「我是不是該給你們一人一顆糖果。」

  兩位屢戰屢勝但偏偏在上原梨香面前瘋狂栽跟頭的王牌亮起眼眸,上原梨香卻話鋒一轉:「可是俊彥在這裡,小孩子不該看那種東西。」

  死亡視線再次彙集,上原俊彥頓住啃面包的動作,努力蜷縮身子恨不得鑽到桌子底下:「……不關我的事,我已經23歲了,這明顯是姐姐的借口。」

  他咽下嘴裡的食物,小聲補充道:「對了,糖果是什麼?」

  「是你不該知道的東西,快吃,吃完洗碗。」

  上原俊彥乖乖把頭埋回盤子裡:「哦。」

  松田陣平把最後一口三明治塞進嘴裡,懶散地靠在椅子裡。他沒有笑,蔚藍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看向上原梨香,翻湧起太多心事。

  上原梨香瞥他一眼,收回視線。

  直至用餐完畢,四人坐著松田陣平的車去到警視廳,松田陣平才叫住上原梨香。

  「我有事想和你談談,跟我來。」

  他握住上原梨香的手,拉著她逃離人群。

  腕表轉動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音,像炸彈倒計時在倒數。

  「梨香,」松田陣平用力握緊她的手不願松口,「救下我,你付出了什麼代價。」

  上原梨香微微瞪大眼眸,隨即釋然地笑了。她回握住松田陣平,丟出句沒頭沒尾的話:「你果然很像海,深邃、波濤洶湧。」

  松田陣平擰眉,曾無數次吸引上原梨香陷進去的深邃眸子一點點下沉變暗:「我想知道的不是這個。」

  「我知道,」上原梨香松開手,卻沒能從松田陣平的掌心抽離,「我只是突然想感嘆一句,你比我想像得還要溫柔。」

  「梨香,」松田陣平加重語氣:「我、萩還有景光,你救下我們到底付出了什麼。」

  上原梨香面上掛笑,風輕雲淡的樣子似乎一切與她無關唇瓣蠕動,她緩緩吐出兩個字,卻似一柄木槌撞向松田陣平耳膜。

  她說:「壽命。」

  可以達成的成就是有限的,可以獲取的成就點也是有限的。

  上原梨香垂眸,命令系統調出已有成就點柱狀條。數值和0之間的尺度,就是她和死亡距離。

  她輕笑,明明被松田陣平牢牢攥在手裡,卻似要隨風消散。

  「陣平。」

  「我可能已經沒有多少年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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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纖細的手指從松田陣平溫熱的掌心一點點抽走。

  「陣平,我們回去吧。」

  松田陣平沒有回答,他動人的眸子裡不斷有星空隕落下墜。無聲的沉默下藏著千言萬語,厚重的情感藏匿在眼睛裡。

  上原梨香低頭輕笑:「這樣不是挺好,我只是減短生命的長度,卻拓展了你們生命的寬度。」

  話音剛落,她被松田陣平用力抱進懷裡。

  寬厚的手掌隔著襯衣箍住上原梨香的腰,她被迫趴在他懷裡,耳側是他呼吸時胸腔顫動的聲音。

  上原梨香試著推開面前的男人,腰和背卻被摟得更緊,身體也被用力壓向他的胸膛。

  「陣平,我們該去工作了。」

  普通的一句日常是落進池子的海綿,墜著沉甸甸的重量。

  松田陣平緩緩松手。

  萬千思緒在眼底翻湧,松田陣平本該是自由的風,但他望向上原梨香的眼神流淌著濃稠的情緒,絲帶般纏繞在他身上。

  但松田陣平只能任由上原梨香後退半步從他懷裡退出去,轉身離開。

  警視廳人來人往,上原梨香穿過搜查一課的區域時被高木涉笑著打招呼,出了名的老好人在被反問道「你和佐藤進展如何」時紅了耳尖,撓著後腦勺開始哈哈傻笑。

  寧靜沒能持續太久。

  午飯後,目暮警官壓低帽檐步履匆匆,他身後跟著的佐藤美和子腿上掛著剛凝結的血痂,發梢也掛著碎沙石。

  佐藤美和子從上原梨香面前經過時,上原梨香甚至能嗅到從她衣襟處散發出的淡淡火藥味。

  有人出聲詢問:「白鳥警官呢?」

  目暮十三沒有回答,但佐藤美和子倏地沉下臉色,任誰都看得出來——白鳥警官出事了。

  目暮十三緊緊攥著一張A4紙敲響搜查一課管理官松本清長的辦公室門,他推門進入辦公室,把搜查一課區域內輕松的氛圍也一並帶走。原先還端著咖啡或握著資料有說有笑的警員們垂下嘴角,慢慢向管理官的辦公室門口聚集,他們知道絕對出大事了。

  半分鐘後,松本清長冷臉出現在眾人面前:「各系負責人,把你們的人全部召回!」

  他擰眉,沉穩雄厚的聲音在人群間回蕩:「炸.彈犯寄來了挑釁信!以1200萬人質為威脅的挑釁!」

  上原梨香驀地沉下臉。

  手指緊緊攥住桌上的空白文件,平整的紙張被抓出無數細小的褶皺。

  窗外晴空萬裡。

  但,風雨欲來。

  ·

  車窗外是疾馳後退的風景,上原梨香低頭研究手裡復印的炸.彈犯挑釁信。

  「在擔心他們嗎?」負責開車的諸伏景光出聲安撫:「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但他自己也知道這只是一句蒼白無力的安撫。

  上院梨香扭頭看向車窗外,紅色鐵塔高聳入雲,倒映在藍色瞳仁裡似在泣血。

  紅色,延長線。

  上原梨香驟然驚醒:「成瀨警官!是東京鐵塔!挑釁信裡暗示的地方是東京鐵塔!」

  諸伏景光調轉方向趕東京鐵塔下方時,揮舞著指揮棒的警察已經開始疏散人群——有人比他們先看穿真相,抵達現場。

  上原梨香下車,出示過證件打算繞過警戒線時,爆炸聲響起。

  黑色濃煙翻滾著湧上雲霄,幾塊被震碎的金屬斷渣從天而降,上原梨香側身閃過,才避免被高空墜物砸傷的慘劇。

  上原梨香從地上爬起來,從警戒線竄進去。她不顧身後諸伏景光的叫喊,逆著尖叫的人群順台階而上,階梯因為太用力被踩出咚咚巨響。

  「姐姐!」

  通往高樓層的樓梯拐角處,上原梨香被上原俊彥攔住。

  「姐姐你不可以上去!上面就是炸彈所有樓層,太危險了!」

  心髒劇烈跳動,震得耳膜發燙。上原梨香攥緊上原俊彥的肩:「陣平在哪裡,你在這裡的話他一定也在。」

  「隊長他現在被困在電梯廂裡,和江戶川柯南一起。」

  上原俊彥一把拽住打算丟下他往電梯所在位置跑的上原梨香,「隊長知道你會來,他讓我無論如何都要攔住你。」

  上原梨香大口喘息著平緩呼吸,她回頭看向弟弟。

  上原俊彥聳肩,擠出個無奈的笑:「我還真是倒霉,剛加入警視廳沒幾天就碰上這種性命攸關的大案。」

  他松手,又恢復了吊兒郎當的氣質:「雖然姐夫反復交代絕對不能讓姐姐你上去,但是對我來說還是姐姐最重要。快去吧,別告訴姐夫是我讓你上去的就行。」

  鉗制住胳膊的限制被松開,上原梨香反而停下腳步沒再上前。她看向緊閉的電梯間大門,眼瞼半闔。

  她終於舍得分神拍掉褲子上的灰塵,隨即在階梯上抱膝坐下。

  這個距離足夠她復活松田陣平。

  「姐姐……」

  上原俊彥蹭過去緊挨著上原梨香坐下,他裂開個燦爛的笑容:「你不在機動隊所以可能不知道。姐夫他超強的,比萩原姐夫還強。」

  他抬手比劃:「前天我拆掉隊裡的電子設備沒能裝回去,差點被前輩罵。還好姐夫他過來唰唰兩下,半分鐘不要就把東西重組回去了!」

  上原梨香斜睨他一眼,冷聲道:「俊彥,轉移我注意力的方式太遜了。」

  上原俊園「哦」了一聲,摸著鼻子沒再說話。

  「不過事情結束後,我可以把松田陣平的無人機要過來給你玩兩天。——眼睛亮得太快了,你是狗狗嗎,我都快看到你身後旋轉的尾巴了。」

  上原俊彥一把抱住上原梨香的胳膊:「姐姐世界第一好~!」

  上原梨香終於勾起嘴角:「哼,吃裡扒外的小混蛋。」

  「叮咚——」

  是手機短信,來信人又是[未知來源]。

  上原梨香解鎖手機。看清短信內容後,她窒住呼吸息,惶恐瞪大的眸子裡清晰倒映出一排黑字:「爆炸足夠引起塌方。」

  第二條未知來源訊息接踵而至:「你要是死了,我會難過好幾天。」

  纏綿曖昧的文字是吐著信子的毒蛇,寒意順著上原梨香的腳踝一路向上蔓延至全身。

  上原梨香迅速冷靜,脫下外套檢查身上各處口袋。

  上原俊彥沒有看其他人手機顯示屏的習慣,自然沒看到上原梨香接收到的訊息。他茫然抬頭:「姐,怎麼了?」

  上原梨香把手機丟給上原俊彥示意他自己看:「這家伙知道我在哪裡。」

  上次的米花市政大樓爆炸案也是如此,對方在爆炸發生前一分鐘發短信暗示她離開。

  這位[未知來源]不僅知道她在哪裡,還知道炸.彈的位置,也知道炸.彈的威力。

  上原梨香身上沒發現任何定位裝置。

  她大步走到觀景台邊順著落地窗向下看:「俊彥,你機械知識學得怎麼樣。回去後幫我看看手機裡有沒有被人添加不必要的東西。」

  上原俊彥噎了下,小聲嘀咕:「這個你得問姐夫們。」

  他稍作停頓,說出自己的猜想:「姐,說不定對方在樓下看到了你。」

  上原梨香收回向下打量的視線:「不排除這種可能,但我回憶不起曾見到眼熟或者可疑的人。」

  而且還有第四種可能——發短信的人是警視廳的人,甚至就是搜查一課的人。對方是藏在櫻花下的老鼠,披著光鮮亮麗的外衣啃食正義。

  與上原梨香無數次擦肩,覬覦她,窺視她,牢牢掌握她的動向。

  短信和玫瑰。

  未知來源的毒蛇到底是誰。

  上原梨香扭頭看向自家傻弟弟,皺眉叮嚀道:「俊彥,你自己多留個心眼,不要輕信你姐夫以外的任何人,警視廳隊伍可能不干淨。」

  不止公安部有老鼠,搜查一課可能也有。

  上原俊彥眼底亮起八卦的小星星,完美錯重點:「姐,你居然改口了,是被我帶跑偏了嗎。不過是『姐夫們』,不是『姐夫』。」

  「閉嘴:)」

  「哦。」

  ·

  松田陣平在第一枚炸彈被引爆後進入電梯,他爬上轎廂頂發現第二枚更精密危險的炸彈。

  顯示屏一片漆黑,炸彈還未被啟動。

  松田陣平低頭衝腳底下的隊員吩咐道:「我現在把炸彈遞下去,人員疏散完畢後准備開始拆彈。」

  但他才只來得及抱起炸彈,電梯轎廂驟然墜落。失重感揚起松田陣平的發,他抱緊炸彈半蹲著勉強穩住身子。

  電梯防墜落的抱死措施啟動,金屬相互摩擦蹭起大片金色火花,尖銳刺耳的聲音在耳邊咆哮,雞皮疙瘩爬滿松田陣平全身。

  「吱——!」

  巨響過後,電梯轎廂停在兩層樓之間。

  轎廂原本停留的樓層電梯口,幾名機動隊隊員探進半截身子,警用手電只能勉強照亮黝黑的電梯通道。

  「沒事吧!?」

  「松田隊長!?」

  松田陣平低頭,懷裡的炸彈顯示屏已經開始跳動數字。他把炸彈放回原位,先低頭詢問電梯轎廂裡的兩個隊員情況,才仰頭回答:「我們沒事,但是炸彈被啟動了,你們現在把拆彈工具送下來。」

  這次案件是七年前和三年前爆炸案的延續。

  窮凶極惡的炸彈犯先是預謀炸死一整支機動小隊,又在三年前引爆摩天輪。

  「勇敢的警官,我為你的勇氣……」

  松田陣平冷笑一聲,字字清晰地念出顯示屏上的字,亦如三年前那樣。

  炸彈犯喜歡逼正義的警察做出抉擇,欣賞他們絕望的模樣。

  一道簡單的電梯難題罷了。

  軌道一邊是英勇的警察,另一邊是人數未知的普通人。只是這次這一次,操縱控杆的人就是被綁在鐵軌上的警察。

  松田陣平必須親手選擇死亡的結局,安靜地坐在鐵軌上等待車輪將他碾碎。

  三年前他點著煙坦然接受死亡降臨。

  只要能救下更多人。

  只要能知道下一枚炸彈的准確位置。

  他甘願讓生命結束在年輕的26歲。

  滾動的文字已經播放結束,顯示屏上再次跳動起數字,現在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松田陣平笑著嘆息,盤腿緩緩坐下:「又是這一招,沒辦法了啊。」

  電梯轎廂太暗,抽煙會影響視野,松田陣平翻出手機給上原梨香發出條短信,安靜等待倒計時結束。

  「松田警官!」

  稚嫩的童聲響起,江戶川柯南從幾名機動隊隊員之間擠出頭來,順著轎廂通道向下看:「我知道下一個爆炸地點在哪裡!」

  松田陣平「嗯」了一聲,瞥向炸彈內部被挑斷的竊聽器連接線。他仰頭看向江戶川柯南,風輕雲淡道:「帝丹高中對嗎。」

  江戶川柯南露出個錯愕的表情:「松田警官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不快拆掉炸彈上來!」

  松田陣平無奈笑笑,抬手揉亂柔軟的卷發:「因為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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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江戶川柯南不解:「為什麼!」

  「很簡單,」松田陣平語氣平淡到像在說今晚吃什麼,「從七年前開始,同謀車禍身亡後,炸彈犯行動目的就一直是炸死警察。」

  「他從來不會主動提前透露下一個埋藏炸彈的地點,為什麼偏偏這次會。」

  松田陣平仰頭看向上方光裡的偵探,光柱順著被撬開的電梯大門打進來,在漆黑的布滿灰塵的牆壁落下金色菱形圖案。

  松田陣平抬起手,指尖離光柱卻還有半尺距離。

  他碰不到光,仿佛注定跌入黑暗。

  「可是松田警官,犯人寄來的挑釁信——」

  松田陣平出聲打斷江戶川柯南的話:「萬一是我們誤會了呢,萬一炸彈犯壓根沒有在心裡寫明下一個埋藏地點呢。他既然想炸死警察,又為什麼要提前透露只有在顯示屏上才會出現的位置。這不符合他一貫的行事風格。當然,不排除他兩次成功得手,得意忘形所以直接在信裡寫出了下一個地點的可能性。」

  松田陣平翻出一根沒有點燃的香煙咬在嘴裡,身側的電梯門傳來響起,應該是機動隊在用工具撬因爆炸變形的電梯門。他仰頭再次看向面前極富天賦的少年:「但我不能賭。哪怕只有50%的概率,我也必須留下來。」

  手機震動的聲音驟然響起,是上原梨香。

  松田陣平接通電話:「怎麼了嗎,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

  「陣平。」

  上原梨香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似從深林涓涓流下的清澈小河。電話那頭除了女人說話的聲音,還伴隨著疾步時鞋跟踩在地上的聲音,「你最好給我活著。」

  松田陣平輕笑幾聲:「我盡量。」

  徒然加快的語速暴露出上原梨香的心情:「我說的是活下來,不是盡量。」

  松田陣平沉默片刻,啞聲詢問:「要是我能活著出去,要做我女朋友嗎。」

  上原梨香停頓幾秒,隨即從緊咬的牙關處蹦出一句話:「你明明知道你不會死。」

  「看樣子俊彥果然沒能攔住你,你現在就在我附近。」

  松田陣平仰頭看向近在咫尺卻無論如何都觸碰不到的光柱:「三年前的爆炸案也是,我在進72號吊艙前在摩天輪底下見到過你。我明明記得我死了,再次睜開眼卻在醫院,身體檢查也無任何異常。」

  「反倒是你,因為突發心悸也被送進醫院。萩那家伙似乎篤定我已經完全康復,明明被分手了還把大量時間撲在你那裡。」

  上原梨香清冷中帶著一點無奈的聲音從聽筒傳來:「還每天帶著你來我病床前瞎轉,黏人。」

  松田陣平再次笑了笑:「怎麼樣,要和我交往嗎。」

  上原梨香哼笑一聲,掛斷電話。

  ——被拒絕了啊。

  松田陣平這麼想著,身側的電梯門卻被撬開一條縫。光暈落在松田陣平臉上連成一條半指寬的豎線,他眯眼,抬手遮住陽光。

  「陣平。」

  上原梨香的身影出現在細縫另一邊,她線條流暢的臉上沒有過多表情,可就是能叫人從她眉眼間隱隱看出生氣的情緒。

  松田陣平錯愕地瞪大眼,隨即勾起嘴角笑了:「哼,沒想到能在這個時候以這種方式見到你。」

  上原梨香蹙眉:「陣平,研二在哪裡。」

  松田陣平把嘴裡未點燃的香煙塞回煙盒:「帶隊在帝丹高中搜找炸彈。如果他能在這邊倒計時結束前找到炸彈,我就剪斷最後幾根引線從這裡出去。如果找不到,我就會等待倒計時結束。」

  松田陣平看向上原梨香上方、從細縫處露出半截臉的隊員:「轎廂裡的那兩個隊員應該已經安全撤離了吧。」

  「是的隊長,他們已經安全撤離。我們現在正在設法打開您所在這道門,但它因為變形卡住了。」

  「沒事,」松田陣平淡然道,「能不能打開對我的結局影響不大。你們也撤離吧,記得帶上叫江戶川的孩子。他要是不走就把他打暈強行帶走。」

  「隊長……」

  「快去。」

  「是!」

  最後幾秒機動隊隊員也從鐵塔上方撤離,空蕩蕩的回廊只剩上原梨香和被困在電梯轎廂上方的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向門縫的位置挪過去幾步,上原梨香也湊向電梯門。

  「我有話要問你。」光落在松田陣平臉上,在他深邃的眸子裡暈開層層波光。

  「什麼?」

  「你愛我嗎?」

  過分直球的問話讓上原梨香瞪大眼睛,她輕笑出聲:「不到愛吧,但我很喜歡你。」

  松田陣平也笑了:「不到愛嗎,那我還真是失敗。」

  「不先問問我對其他人的感覺就開始給自己下定論嗎。」

  「其他人如何,對我來說不重要。」

  上原梨香慢慢斂起笑:「陣平,你在進入電梯轎廂前就知道自己會被炸死,對嗎。即便沒有我,你依舊會義無反顧地跨進這道生死線。」

  松田陣平點頭:「明明交代了俊彥要攔住你,他居然還是把你放進來了。」

  上原梨香輕哼一聲,挑眉:「俊彥可是我親弟弟,我不覺得他敢在我面前太造次。」

  松田陣平突然笑了,眼底閃爍的動人光芒讓上原梨香頓時心生不妙。他不給上原梨香張嘴詢問的機會,衝電梯外大聲道:「俊彥!」

  「啊?」上原俊彥的聲音遙遙傳來,「姐夫你們聊完了嗎,那我要按你說的把姐姐綁走了。」

  「俊彥你——」上原梨香才只來得及吐出兩句咒罵就被上原俊彥扛上肩膀,「小混蛋我送你去警校是為了讓你在關鍵時刻吃裡扒外嗎!你放我下來!」

  上原梨香氣極,不停捶打上原俊彥。但上原俊彥能被機動隊選中就是因為他在警校時體能考試次次滿分,再加上機動隊因其工作特性向來是警視廳所有部門裡猩猩最密集的地方,上原梨香根本掰不過他。

  隔著窄小的電梯門縫隙,松田陣平看見上原梨香被扛著步步遠去。

  「俊彥你最好放我下來,不然我要你好看!」

  「陣平你這個混蛋!」

  「你聽到沒有!混蛋!」

  充滿怒氣的叫嚷隨著距離拉遠不斷變小,直至徹底消失。

  松田陣平盤腿坐在地上,吐出聲無奈的笑:「哼,平時伶牙俐齒,關鍵時刻連罵人都不會。」

  他不知道上原梨香是如何復活他的,但一定存在某種限制。

  結合7年前萩原研二遇險時她在大樓底下鬧死鬧活不肯離開,和3年前摩天輪爆炸時的情況,之後又從諸伏景光口中聽說了他的事,松田陣平最先猜測的便是[距離]。

  上原梨香復活他們需要保持在一定距離範圍內。

  「壽命嗎。」

  松田陣平低頭看向已經不剩2分鐘時間的倒計時,緩緩吐出口濁氣:「雖然不甘心,但好像也沒其他辦法了。」

  他和萩原研二早早推測出了帝丹高中的結果,但這不符合炸彈犯的行為模式,他們怕其中有詐。

  「滴——」

  「滴——」

  整座東京鐵塔被徹底清空,倒計時跳動的聲音成了電梯間唯一的聲響,微弱的滴滴聲被無限放大。

  「嗡——」

  手機第二次震動,這次是萩原研二打來的。

  「陣平,」電話那頭的男人氣喘吁吁,甚至沒空用纏綿的聲音親昵地喊他[小陣平],「我們找到炸彈了!」

  ·

  上原梨香被困在東京鐵塔底下,她氣得拼命掙扎卻無法從上原俊彥的束縛中掙脫。

  「俊彥你這個混蛋,我對你還不夠好嗎,你怎麼敢這麼對我!」

  這個距離她根本沒辦法復活松田陣平。

  「就是因為姐姐對我好,我才不能眼睜睜看著姐姐死。」

  「我不會死!」

  如果只是扣除救活松田陣平的點數,她說不定還來得及把成就點刷回正數。

  「姐姐你又不是金剛不死之身,怎麼可能不會死!」

  上原俊彥對上原梨香的秘密一無所知。

  鐵塔底下聚集滿各大電視台,不知是誰把爆炸時間透露給媒體,他們突然開始掐著表倒計時。

  「10 !」

  「9!」

  上原梨香頓住掙扎的動作,緩緩蹲下。電梯因為爆炸已經全面竣工,就算她現在掙脫束縛也已經來不及了。

  東京鐵塔高達330米,她做不到在10秒內順著樓梯爬到能復活松田陣平的距離。

  倒計時的數字越來越小,上原梨香屏住呼吸不敢抬頭。

  「0」被整齊念出口,意料中的爆炸卻沒有發生。眾人的驚呼聲中,清脆的腳步聲向上原梨香一步步走來。

  被擦得锃亮卻沾著灰的男式皮鞋映入眼簾,上原梨香抬頭,撞進松田陣平帶笑的眼眸。

  他單手插兜,臉上神采奕奕的動人表情仿佛剛剛死裡逃生的人不是他:「我活著出來了,怎麼樣,要和我交往嗎。」

  上原梨香站起身,臉上的表情實在算不上好看。

  她微蹙眉心,清澈的眸子浮起哀怨的情緒,臉上冷冰冰的表情似乎隨時會把松田陣平拉黑讓他滾蛋。

  上原梨香抬手,啪一聲拍在松田陣平臉上。

  手指先是在他光滑到不像話的臉上撫揉,隨後改摸為揪,上原梨香冷臉用力拉扯松田陣平的臉蛋,眼底的情緒也逐漸轉為憤怒。她松手:「跟上來。」隨即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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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有寶貝要去上海CP嗎,來和我面基呀,我准備了爆處組的無料和軟面包的吱吱叫。(雖然離CP還有兩個月,但我已經開始興奮了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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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現在是高中上課時間,帝丹高中偷藏的兩枚炸彈足以震碎牆體引起塌方,導致大規模傷亡。萩原小隊迅速反應,在警犬的幫助下只花了一個小時就搜找出所有炸彈並盡數拆解。

  機動隊的任務已經完成,剩下的就是搜查一課負責的抓捕工作。

  東京鐵塔的炸彈被解體後,松田陣平雙手插兜跟在上原梨香身後,蔚藍色的眸子倒映出她高挑的輪廓。他煩躁地拉扯領口,幾次想開口又不知道能說什麼。

  上次把上原梨香惹生氣,他被冷落了整整三天。

  松田陣平垂下視線,在陽光下亮晶晶的眸子泛起酸意。

  這次會被冷落多久。

  明明拆解掉炸彈死裡逃生,心情卻一點不見變好。

  松田陣平正兀自煩惱,身前幾步外的女人驟停,他也跟著停下腳步。

  上原梨香回頭看向松田陣平。

  「陣平。」

  紅唇吐出的纏綿低語被吹散在風中,她蹙眉,眼底翻湧的情緒卻足以將松田陣平吞沒。

  松田陣平上前半步,低頭凝視面前女人的臉。

  「陣平,」她再次輕聲呼喚他的名字,「你、研二還有諸伏……你們都是了不起的笨蛋。」

  松田陣平低聲呢喃:「了不起的笨蛋嗎?」

  他雙手插兜,笑起來時整個人似乎都在閃閃發光:「別人我不知道,但我確實是笨蛋。我從來弄不懂你到底想要什麼,有時候我甚至覺得自己可能確實沒資格追求你。」

  上原梨香瀑布般柔順的烏絲散出幾縷香調,順著呼吸鑽進松田陣平鼻腔。隨時會融化在風中的香味近在咫尺卻永遠抓不進手心,勾得他心癢癢。

  聲帶顫動,被刻意壓低的嗓音似大提琴震鳴:「梨香,我也不知道該說你壞還是不壞。」

  若即若離,用盡一切語言誇贊他。卻從來不肯給他承諾,也不屑於用哄騙的方式留住他。

  她是縱火者,卻永遠站在黃線外隔岸觀火,靜默地注視著他們燃燒。

  冷漠的冰藍色眸子偶爾含笑,後退半步的動作卻仿佛在說:對,我對你的喜歡就只到這種程度。如果你能接受,就請主動走向我。

  松田陣平垂下視線低聲呢喃:「我也不是什麼難題都能輕松拿下……」

  起碼上原梨香這道題,他始終無法解開。

  上原梨香沒聽能清這幾句簡單的自言自語,她疑惑皺眉,身子往松田陣平的方向湊過去:「陣平你剛剛說什麼?」

  溫熱的吐息灑在松田陣平臉上,癢意順著裸.露的皮膚向下游竄。性感的喉結滾動一個來回,松田陣平為上原梨香把鬢發捋至耳後,緩緩彎腰。

  心跳聲是被重錘擊響的鼓點,震得耳朵發燙。

  世間喧囂被按下靜音鍵,只余咚咚心跳和呼吸聲,震耳欲聾。時間被拉緩,鼻尖的距離一點點拉近,松田陣平甚至能看清上原梨香濃密的睫毛震動的弧度。

  「唔!」

  他又一次未經許可地吻她。

  但這一次上原梨香沒有咬他。

  色澤鮮艷的口紅被另一雙唇蹭開,暈出範圍。摟緊細腰和後背的手臂一點點收緊,胸膛緊貼,松田陣平大臂處的布料被纖細的手指抓住褶皺,纏綿的親吻也可以像野獸般霸道。

  「呼——」

  秒針轉過一圈半,松田陣平松開臂彎主動結束綿長的吻時,上原梨香已經紅了耳尖。他用鼻尖輕輕磨蹭上原梨香泛紅的臉頰:「我們回去吧。」

  上原梨香抬手擦掉嘴邊的殘余,惡狠狠瞪他一眼,卻難得地沒有出言拒絕。

  ·

  炸彈犯被逮捕歸案。

  搜查一課從犯人口中撬出炸彈所在位置,在和機動隊搜查出的實際位置進行一一比對後,警視廳決定收隊。

  萩原研二被防爆服悶出一身的汗,他衝洗干淨身體後在機動隊遇到松田陣平。自家卷發幼馴染嘴角殘留著一抹極淡但格外刺眼的殷紅,松田陣平洋洋得意,眼底流轉的光芒更是讓萩原研二露出個被雷劈的表情。

  他盯著松田陣平的嘴角幾次欲言又止,隨即氣鼓鼓地往刑事部大步疾馳。

  等松田陣平慢吞吞找過去時,刑事部已經找不到萩原研二和上原梨香的身影。

  「上原警官的話,剛剛被萩原警視拉走了。」心善好騙的老好人高木涉是這麼回答的。

  松田陣平冷哼一聲,一邊撥打上原梨香的電話,一邊憑借對萩原研二的了解開始找人。

  熟悉的手機鈴聲從寂靜無人的安全通道傳出,萩原研二背對松田陣平站立在牆角,低著頭親吻懷裡被遮住身影的女人。

  松田陣平哼笑一聲,像個打了勝戰的大將軍般按住萩原研二的肩:「喂萩,梨香已經答應做我女朋友了。」

  萩原研二僵住身體,隨即直起腰:「騙人的吧,梨香才不會丟下我不管。」

  低沉的語調轉悠幾個圈,帶著撒嬌的韻味。

  上原梨香的胸膛隨呼吸節奏不停起伏,她用手背擦掉嘴角再次被暈開的紅色和斷裂在下顎的濕潤銀線,瞪兩人一眼:「我可沒有說過那種話。」

  萩原研二笑眯眯道:「你看,梨香說她才沒有答應你。」

  松田陣平嗤笑一聲:「少裝蒜,她明明是在說你。」

  上原梨香沒有去管鬥嘴的兩人,徑直從他們中間穿過。但剛走出兩步,手腕便被一左一右分別扣住。上原梨香冷冷掃向兩人:「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們最好乖一點。」

  萩原研二握住上原梨香的手,手掌包裹住她整個手背,十指相扣。

  「梨香。」

  掌心被牽引著落在萩原研二胸口,他放軟目光:「我最聽梨香話了,一直都很乖,對嗎。」

  低沉的嗓音在舌尖轉幾個圈釀出香醇的味道,尾調微微上揚,簡單的名字被他念出後染上曖昧的顏色。

  他彎腰,倒映著上原梨香容顏的紫眸浸著溫柔月色。

  一只大掌從另一側探過來,扣住上原梨香的腰把她往懷裡帶。

  松田陣平咂嘴:「萩你這家伙——」

  上原梨香擰眉,剛要生氣,第三道男聲打破樓梯間微妙的平衡:「上原,小田切部長找你。」

  三人同時向安全通道口看去,諸伏景光背光而立,表情模糊在落日余暉裡。

  諸伏景光的出現讓兩位爭風吃醋的男人暫時分神,上原梨香順勢用力掙脫兩人的扼制:「乖乖回去等我。」

  烏發在空中卷起一道道弧線,上原梨香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直至上原梨香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拐角,萩、松二人才舍得把視線重新落在驟然出現插入局面的同期身上。如有實質的毒辣視線落在諸伏景光身上,他頂著同期們怨念的目光露出個歉意的笑,也跟著轉身離開。他小跑幾步追上上原梨香,跟在她身側不時笑著聊上幾句。

  她們身後,黑色怨氣爆炸式增長,慢吞吞跟在後面的兩位機動隊王牌臭著臉,離化身地獄惡犬僅剩一步之遙。

  萩原研二把胳膊肘搭在松田陣平肩上:「小諸伏剛剛喊梨香『上原』。」

  松田陣平抱臂:「嗯,雖然沒有直接喊名,但已經熟絡到開始省略職位稱呼了。」

  ·

  夜幕降臨,上原梨香踩著皮鞋回到家時,兩位名震警視廳的機動隊王牌已經抱臂坐在沙發上等候她多時。桌上整齊堆放著他們提前買好用來哄上原梨香開心的宵夜,三層夾心蛋糕點綴著草莓被擺放在正中央。

  上原梨香挑眉,洗手後在兩人中間坐下。

  萩原研二邊拆解桌上食物的包裝袋邊問:「俊彥呢?」

  上原梨香揪起一顆洗干淨的車釐子喂進嘴裡:「被我塞回杯戶市的家了,你要是想,我現在就打電話喊他過來。」

  萩原研二苦笑:「還是不了吧。」

  松田陣平懶散地靠在沙發裡,一只手搭在扶手上:「俊彥和我說了,你收到奇怪的騷擾短信,對方可能在監視你。」

  萩原研二頓住拆包裝的動作,皺眉:「這麼嚴重的事梨香你居然都不告訴我。」

  上原梨香冰藍色的眸子再兩人身上轉一圈,淡淡道:「我以為在我開口要你們等我的那一刻,你們就知道我有事相求。」

  萩原研二把被切好的夾心蛋糕遞進上原梨香手裡:「知道歸知道,但沒想到居然嚴重到被監視的程度。」

  蠱人的紫眸蕩開凶光,笑起來極具感染力的男人沉下臉時也陰沉得嚇人。上原梨香上一次看到萩原研二露出這樣的表情,還是在她被病患襲擊的時候。

  上原梨香解鎖手機丟給萩原研二,又往嘴裡喂了顆車釐子:「自己看。」

  松田陣平站起身湊到萩原研二旁邊。看過短信內容後,他沉著臉似乎是在生悶氣:「當時為什麼不告訴我。」

  上原梨香語調輕緩,冷靜得像個局外人:「我分得清輕重緩急,當然不會允許其他事影響你的專注力。不過我剛剛買了個新手機,你們要不要拆開外殼加裝一個定位裝置上去,獨屬於你們兩的定位裝置。」

  上原梨香的前半句話尚且能被理解,後半句話卻讓萩、松二人雙雙愣住。他們臉上掛著問號,一齊從嘴裡吐出個不自信的單音:「誒?」

  上原梨香被兩人的反應逗笑,她捏起一顆車釐子喂進萩原研二嘴裡,柔軟的指腹故意擦過他的下唇,又在松田陣平虎視眈眈地注視下也喂了他一顆:「我拜托過技術部的人幫忙調查過信息來源,但收獲不大。所以我猜想,對方的軟件工程技術可能在警視廳之上,應該屬於業內頂尖水平。」

  她從挎包裡翻出未拆封的新手機塞給松田陣平:「我不太懂程序,也不懂軟件硬件,所以干脆把手機連同號碼一起全部換掉。但我不確定對方會不會做出更瘋狂的舉動……」

  上原梨香沒有繼續說下去,她垂下視線,臉上的表情不太好。

  萩原研二啞聲補充:「所以你希望我們在你的手機上安裝定位裝置,這樣要是哪天遭遇不測,我們還能順著定位找到你。」

  房間裡的空氣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變得壓抑,落針可聞的沉默後,上原梨香倏地笑了:「放心好了,我哪有這麼容易遇害。不過你們不准隨時查看我的定位,知道嗎。」

  兩個男人沒有回答,他們只是用幽暗復雜的眼神死死盯著上原梨香。良久,萩原研二率先開口:「梨香,我們可以搬過來住嗎,我不放心你。」

  上原梨香笑著歪頭,上挑的杏眼意味深長。她緩緩吐出一個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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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浴室門被從裡面打開,白色霧氣湧出。上原梨香裹著一塊遮到大腿中段的白色浴巾走出來,水珠緩緩下滑,順著大腿流向膝蓋。

  「咕嚕。」

  咽口水的聲音強烈到無法忽視,上原梨香頓住擦頭的動作,抬頭掃向沙發上的兩人。

  他們坐在沙發上低頭擺弄手機,專注的樣子仿佛剛剛咽口水的聲音不是出自他們中的某人。之前明明還懶散地靠著沙發,現在卻齊刷刷向前弓腰,肢體動作裡帶著一絲躊躇。

  窗外是冬季寒冷的風,客廳開了空調,溫暖的風輕撫皮膚格外溫暖,但空氣卻突然變得干燥,像有一把火焰在房間裡燃燒。

  上原梨香買下的一戶建只有一間浴室,每次沐浴完畢她都必須經過二樓客廳再上樓。

  上原梨香嫌棄地睨二人一眼,低聲罵了句「笨蛋」,擦著頭發徑直上樓。

  提前開好空調的閣樓溫度適宜,上原梨香坐在床沿吹頭,隱約聽見樓下傳來拌嘴的聲音,隨後是咚咚咚的腳步聲。

  心裡倒數五個數,機動隊王牌相互推搡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從位移發皺的襯衣來看,他們兩上樓時有努力扯對方後腿。

  上原梨香關掉嗡嗡作響的吹風機:「什麼事。」

  「我來幫梨香吹頭——」萩原研二笑著大步上前然後被松田陣平拽住後衣領,聲音也戛然而止。

  他皺眉苦笑著看向身後:「喂喂小陣平,說好的公平競爭,你這是使用物理外掛。」

  松田陣平臭著臉冷笑一聲:「萩,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麼主意。」

  萩原研二笑著反問:「那你說說看我打得什麼主意。」

  「……」松田陣平沉默。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但說出來就會變得不對味。

  笑意在上原梨香眸子裡流轉,突然起了逗人的心思。

  她放下吹風機,手肘搭在腿上杵著下顎。只堪堪裹住身體的白色浴巾隨著彎腰的動作被繃緊,上沿擠出些許白肉。她笑著挑眉,笑得像只壞狐狸:「作為補償,沒能幫我吹頭發的人可以得到一顆糖果。」

  話音剛落,對面暗自競賽的兩個男人頓住動作,表情微妙地看上原梨香一眼,隨即神情復雜地相互對視。

  上原梨香勾起嘴角,笑得更開。

  她是故意的,面前的兩位機動隊王牌也知道她是故意的,但他們無可奈何。

  兩人沉默得有點久,上原梨香故裝作無奈地聳肩:「看樣子都不願意幫我吹頭發,那我只好自己來。」

  她重新打開吹風機,松田陣平卻先人一步跨過來,握住上原梨香的手。

  喉結滾動,他不自然道:「我幫你。」

  ·

  溫暖的熱風撲在頭發上,帶走多余水汽。上原梨香坐在床沿的位置,享受身後人帶來的貼心服務。

  按理來說上原梨香應該蹲下,讓松田陣平坐在床沿為她吹頭。但她任性慣了,只能委屈松田陣平岔開腿跪坐在床上、跪坐在上原梨香身後為她服務。

  覆著繭的手指穿過濕潤的發絲,上原梨香的耳尖不時擦過掌心卷起一股癢意。松田陣平低頭凝視著面前的女人,向來冷若冰霜的女人此刻溫順地靠在他懷裡,優雅得像只漂亮的布偶貓。

  上原梨香頭發不長,剛剛好遮住鎖骨。松田陣平撩起她的發尾吹干,浴巾外漂亮的蝴蝶骨和細膩的肌膚便躍然眼前。嫩滑的肩膀和半隱於發絲下的頸窩,明明不是羞於示人的部位,卻叫松田陣平不舍得挪開視線。

  下顎線收緊,他悄悄吞咽津液卻引得上原梨香側身回眸。

  冰藍色眸子看過來時,松田陣平繃緊背脊,荒謬地產生了做錯事被抓包般心虛緊張的情緒。

  他甚至自私地想,要是萩那家伙不在這裡該有多好。

  淡淡玫瑰花香從上原梨香發梢彌漫向空氣,松田陣平喜歡這股香甜的味道,但他不是每次都能聞到。

  松田陣平問過萩原,這是上原梨香常用的價格昂貴的洗發露的味道。但時間會讓甜味消散在風中,每次在警視廳與上原梨香相遇,她發尖的香氣都已經淡到化在風中,只在擦肩時短暫地鑽入松田陣平鼻腔。

  明知道玫瑰花香是洗發露的味道,但對松田陣平而言這就是上原梨香的體香,是自她身上裡散發出來的味道,夾雜著她身體的溫度。

  松田陣平悄悄放緩呼吸,明明只是普通的吸氣,卻有種在交換氣味的私密感。隱秘,不可言說。

  熱流在身體裡游竄,一路向下。

  喉結滾動,他再次吞咽津液,這次卻引來萩原研二酸溜溜的冷哼。因為短暫猶豫而錯失機會的萩原研二坐在他們對面的懶人沙發上,癟著臉說不清是郁悶還是開心。

  吹頭發的人沒有糖果,虧上原梨香想得出來。

  但轉念一想,這才符合上原梨香的性格,是她能心安理得做出來的事。

  中短發吹干得很快,松田陣平挑起一簇烏發戀戀不舍地又吹了幾下,才心不甘情不要地關閉吹風機。

  「好了。」

  他開口,驚覺自己聲音已經沙啞。

  上原梨香胡亂揉弄自己的烏發,笑著站起身:「好了,你們都出去吧,我要換睡裙了。」

  房間裡只亮著一盞頂燈,燈光自頭頂灑下,在上原梨香本就細膩的皮膚灑下一層柔光。

  松田陣平仰頭看著面前的女人,不知第幾次滾動喉結,隨即便連同萩原研二一起被趕了出去。

  房門在面前緊閉,被一同隔開的還有溫暖的充滿女人氣息的空氣。

  通過二樓的樓梯間沒裝空調,只能靠客廳和閣樓的熱氣接濟。松田陣平漫步走下樓梯,思索片刻道:「過幾天休息我再去買台空調吧,裝在樓梯間。」

  萩原研二跟在松田陣平身後,語氣哀怨:「你以為我沒想過這件事嗎,梨香說只是一小段路而已,冷點就冷點,拒絕了我給她買空調,說是費電。」

  松田陣平:「那我可以——」

  「別想了,」萩原研二再次打斷松田陣平的話,「我提過可以幫梨香交電費,但她說這樣豈不是約等於承認我是這屋子的男主人,她才不要。」

  一番話結束,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對視一眼,雙雙嘆氣陷入沉默。

  攻略梨香,道阻且長。

  萩原研二蔫在沙發上:「攻略梨香的難度系數太高了,不然小陣平你換個人追。」

  松田陣平錘他一拳:「想都別想。」

  「等會我就去找梨香要糖果,小陣平就蹲在一旁乖乖看著吧。」

  松田陣平冷哼一聲:「少做夢了。」

  兩人不停吵嘴,卻沒有人真的升起敵意。說話間,閣樓木質樓梯被踩下發出咯吱輕響。

  分貝低到弱如蚊鳴的響動清晰落進兩位男士耳中,他們立即停止對話,齊刷刷扭頭看向扶梯的位置。最先落入視野的是一雙修長白淨的腿,隨後是被遮蔽在絲質睡裙下的身體,最後才是上原梨香明艷動人的臉。

  她迎著兩人的視線挑眉:「干嘛這種眼神看我。」

  萩原研二笑著接住話茬:「梨香真好看,喜歡。」

  明明是一句有奉承嫌疑的話,但偏偏被萩原研二說出纏綿的感覺。恰到好處的語調不會顯得油膩,反而像春風撲向花香,叫人聽得耳朵發癢。

  萩原研二確實很會哄人,上原梨香彎著眉眼露出個笑,松田陣平卻黑下臉來。

  防火防盜防兄弟,幼馴染太會撩,他該怎麼破局。

  松田陣平沉著臉色,腦子轉到冒煙都沒能想出彎道超車的辦法。不管怎麼樣,今天必須阻止萩原研二吃糖果。

  所謂好兄弟,不就是危難時刻兩肋插刀,但平安無事時互相兩刀的存在嗎。

  正思索著,樓下突然傳來門鈴聲。先是一聲響,短暫停頓後又是急促的兩聲。

  松田陣平原本不想動——他才不要讓萩和梨香獨處。但接收到上原梨香的眼神示意,縱使再不甘,他也只能爬起身憤憤下樓,為訪客開門。

  現在是晚上八點半,天色漸暗,路邊早早亮起兩排燈。

  松田陣平臭著臉拉開門,視野裡卻空無一人。他皺眉,隨即低頭,一個有著一頭栗色短發的小姑娘背著雙肩包滿臉怯意地看著他,後退兩步的動作寫滿惶恐。

  松田陣平用手杵著門框:「你找誰。」

  背著雙肩包的小姑娘蒼白著臉,伸長脖子看了眼掛在門口的門牌,咽下口唾液才終於開口:「你好。」

  她聲音細微顫抖,手指也用力攥緊書包背帶:「我找上原警官。」

  松田陣平警惕地掃過周圍,確認沒有可疑人物跟隨後才側身讓開位置:「進來吧。」

  他反鎖大門,帶著小姑娘一路爬到二樓:「梨香,這小妹妹找你。」

  上原梨香正蹺著二郎腿慵懶地坐在沙發上指揮萩原研二洗水果,她朝個頭只到松田陣平腰的小姑娘露出個驚訝的表情,拍了拍身側的空位:「灰原,過來坐。」

  得到指示,灰原哀松了一口氣,快步走到上原梨香身側坐下,似在怕身後一頭卷發的惡人顏男人。

  目睹一切的萩原研二吐出聲笑,隨即在松田陣平吃人的眼神下閉嘴。但他憋笑時鼓起的腮幫似乎在說:沒錯,我就是在笑話你。

  「灰原,發生了什麼事?」上原梨香握住灰原哀泛涼的手,「告訴我,我會想辦法保護你的。」

  灰原哀先是用膽怯、不信任的眼神掃過在場另外兩名男性,隨即才看向上原梨香。她抿唇,沒有說話。

  上原梨香看懂了灰原哀的意思,她攬住灰原,把她抱進懷:「別怕,他們是自己人。」

  溫暖的體溫和心跳傳遞向懷裡瑟瑟發抖的孩子。重歸寂靜的房間落針可聞,直至灰原哀不再顫抖,上原梨香才再次開口:「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灰原哀抬頭,她倒映著上原梨香面容的眸子寫滿恐懼:「上原警官,我知道自己的請求不合理,但我可以在你這裡借住嗎。」

  上原梨香沒有立刻回答,她抬手為灰原哀整理略微凌亂的短發,出聲反問:「可以是可以,但是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

  灰原哀咬住下唇,漂亮的紫眸泛起恐懼。她不停深呼吸,隨即緩緩道:「波本。」

  熟悉的稱呼讓上原梨香皺眉。

  灰原哀聲音變得急促,似乎已經陷入對未知未來的恐懼:「組織派出波本來殺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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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晚點更新補償,將在評論區紅包,截止2.25號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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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波本,他來抓我了!」

  熟悉的名字讓上原梨香沉默,眼前又浮現起某個金發男人的容顏。她攬著灰原哀沉聲道:「別怕,我不會讓波本從我這裡帶走你。」

  波本那張極具風格的混血兒臉,只要他出現在人群裡,她一眼就能辨識出來。

  上原梨香不知道灰原在組織裡到底經歷了什麼,她在上原梨香懷裡蜷縮著身子,像要把自己縮進塵埃裡。

  上原梨香嘆息:「你帶換洗的衣服了嗎?」

  灰原哀搖頭:「我怕你不同意。」

  上原梨香挑眉,冰藍色的眸子仿佛看穿一切:「你沒有告訴阿笠博士對嗎,是擅自跑過來的。」

  灰原哀沉默低頭,攥作拳頭的手用力收緊。她被幾個成年人圍著,瘦小的身軀被燈光映襯得愈發單薄。

  灰原哀情緒低落,像被人拋棄又淋過一場大雨的小狗:「對不起……」

  「不用道歉。」

  上原梨香輕撫灰原哀的發,扭頭看向端著洗好的水果的男人:「研二,你現在送灰原哀回阿笠博士家。」

  說完這句話,上原梨香感受到懷裡的孩子動了下,瘦小的身軀用力繃緊。

  上原梨香繼續道:「帶上我的行李箱,陪她把要帶的行李全部帶上。」

  「誒?」灰原哀倏然抬頭,眼底翻湧起浪花。

  上原梨香輕拍灰原哀背脊:「跟這位警官一起回去收拾行李吧,他會保護你的。」

  灰原哀攥住上原梨香衣袖:「上原警官你呢?」

  「我去和陣平去給你買生活用品,馬上回來。」

  她衝灰原哀搖兩下手機:「有需要的東西就編寫成短信發給我,我一起順道帶過來。」

  萩原研二「誒」了一聲,問:「為什麼是小陣平跟你一隊?」

  上原梨香冷漠陳述:「因為陣平會嚇到灰原。」

  「……」松田陣平一時之間不知該高興自己能跟著上原梨香,還是該郁悶被又一次吐槽惡人顏。

  ·

  目送灰原哀離開,上原梨香也搭上松田陣平的車。駕駛座的男人面色不佳道:「梨香,灰原會出現在這裡……」

  「她害怕自己會拖累周圍的人,比如那位被她視為親人的阿笠博士。」上原梨香套著件毛衣,用黑色風衣裹緊自己,「她也怕會拖累我,所以才會不敢抬頭看我的眼睛。但我和阿笠博士她只能取其一,不然就會徹底陷入孤立無援。」

  松田陣平皺眉:「你忘了嗎,你本身就處於危險中,你要怎麼保護她。」

  上原梨香掏出手機開始給諸伏景光發短信,她冷靜回答:「我知道,但對方的目標是我。而且從他送給我的玫瑰花裡的卡片倒計時判斷,對方起碼還要兩個多月才會對我動手。」

  松田陣平不贊同道:「可是波本未必會在兩個月的時間範圍內動手,他可能會先潛伏在我們周圍。到時候萬一兩件事同時發生,我們會自顧不暇,不如把她交給公安。」

  「不行,」上原梨香立馬回絕,「公安裡有老鼠,灰原和柯南的真實身份哪怕是公安內部也只有極少數人知道,把她交給公安只會更危險。」

  松田陣平嘆氣,算是接受了把灰原留下來的選擇:「我記得景光也在組織裡待過,而且還有代號,只不過他沒提起過,我也沒問。明天找個機會和他談談好了,看能不能挖出和波本有關的信息」

  上原梨香稍作沉默,決定實話實說:「其實我認識波本。」

  「你認識?」

  「他是我前男友。」

  話音剛落,車子驟然加速,受到驚嚇的松田陣平連忙踩剎車穩住速度:「波本是你男朋友?!你前任不是萩嗎?」

  上原梨香睨他一眼:「大概是你死而復生幾個月後的事,當時我在老師的介紹下轉去法醫部工作,並從警視廳送來的某具屍體上提取出物質x。在我把報告提交上去的一個月後,波本出現在我周圍。」

  她單手托腮陷入回憶:「各種機緣巧合下的偶遇,網球場、圖書館、咖啡廳…簡直就跟爛俗偶像劇一樣,所以我就和他在一起了。」

  車子已經到達超市,松田陣平解開安全帶下車:「我不覺得你是會因為什麼『命中注定的相遇』就和某個男人在一起的人。」

  「當然不可能,不過我和波本在一起的原因你還是不要知道得好。」

  「為什麼?」

  不准問反而更好奇了。

  上原梨香意味深長地看松田陣平一眼:「我以為你會更好奇波本的真實身份。」

  松田陣平推著購物車嘖嘴,揉了把卷發:「都好奇。」

  「波本的本名叫安室透,是個金發混血兒。」

  「……?」熟悉的名字在耳邊炸開,松田陣平腳下生根定在原地。

  他知道降谷零在某個組織潛伏,也知道降谷零假名安室透,但他不知道降谷零的代號。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驟然想起降谷零曾和上原梨香交往過。

  心情突然亂糟糟的,眸色也一點點下沉。

  但還好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降谷零,不會再蹦出其他競爭者。

  回憶起灰原哀瑟瑟發抖的樣子,松田陣平又覺得心情微妙。是該誇自家兄弟潛伏工作做得太棒,還是該嘲笑他恐嚇小姑娘。

  但既然是烏龍,那應該是不用擔心灰原安全了。

  松田陣平繼續發問:「你們交往的原因?」

  上原梨香邊逛邊把東西丟進推車裡:「他長了張符合我審美的混血兒臉,還是不黏人的貓系,不管是外貌還是性格都很符合我的點,想試試。」

  「所以你其實根本不喜歡他?」

  「不喜歡。」

  上原梨香語氣平淡,就差直說「我只是想試試安室透年輕的肉.體」這種勁爆的話。

  上原梨香坦然自若,松田陣平卻險些沒能繃住情緒,他表情微妙:「…就因為這個?」

  上原梨香抓起兩瓶牛奶,邊對比營養列表邊答:「我一個快死的人,圖新鮮這個理由難道還不夠嗎。而且我還耐著性子跟他交往了一年。」

  上原梨香沒有生氣,回答時語氣稀松平常,松田陣平卻乖乖閉上嘴不再說話。他跟在上原梨香身後走出一截路,悶聲開口:「對不起。」

  「嗯?」上原梨香露出個意外的表情,隨即撲哧笑出聲,「陣平你果然很可愛。」

  她繼續道:「我好早之前就注意到安室透不對勁,知道他是組織成員的時候也大吃了一驚。」

  「要是再見到安室透,你打算怎麼辦。」

  上原梨香半開玩笑道:「揍他。」

  松田陣平原本還想說些什麼,聞言他臉色一頓,反而笑起來:「那還真是叫人期待。」

  上原梨香轉頭,被擺滿生鮮櫃的魚蝦吸引走注意力:「好新鮮的海產!」

  她拉著松田陣平的胳膊把人拽到海鮮區:「陣平你和研二會做海鮮嗎?」

  松田陣平皺眉猶豫:「都不怎麼擅長,不過我可以去問問成瀨光怎麼處理。」

  上原梨香握只一只八爪魚若有所思:「你提醒了我,成瀨警官確實很擅長烹飪,就是不知道他做海鮮的手藝怎麼樣。」

  她抬頭看向松田陣平,彎成月牙的眼睛暈開柔光:「我們把成瀨警官也拉過來一起住怎麼樣,你和研二擠一擠,我和灰原住一間,成瀨——」

  「……」

  青筋在額角繃起,松田陣平臭著臉立馬否決了這個提議。他盯著上原梨香臉上狡黠的笑容,泄氣道:「梨香你這女人,真的很懂怎麼氣我。」

  上原梨香笑著挑眉:「如果是研二,他現在已經黏糊糊蹭過來撒嬌了,只有你會杵在原地生悶氣。」

  「……」

  「去幫我挑一棵白菜。」

  「是……」

  松田陣平推著車子轉身離開,嘴角卻一點點上揚勾起。他推著車子停在生鮮區,回頭看向身後專注於挑選海鮮的女人。

  世界似乎在這一刻變得安靜,周圍不時經過的來往行人逐漸透明、消失不見。松田陣平看向上原梨香,明明隔著七八排貨物架,她卻似近在眼前。

  耳邊只余心跳,有什麼溫暖的東西從心田流過。

  上原梨香轉身對上松田陣平的視野,她蹙眉似乎有些不悅,抬手指了指松田陣平身側的菜架。

  紅唇張合,上原梨香似乎張嘴對他說了什麼。距離太遠松田陣平聽不真切,但看口型似乎是在催他快點買菜。

  松田陣平輕笑一聲,收回視。他握著兩棵大白菜在手上掂量,嘴角自始至終都沒有放下。

  真好,這種陪同居女友購物的感覺。

  松田陣平推著購物車正打算逛逛有沒有什麼他和萩擅長處理的菜品,余光卻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松田陣平追著對方身影繞到蔬果區最裡面一排時,對方正提著籃子站在冰櫃前挑挑揀揀。男人沒有避開松田陣平——不如說他就是在等松田陣平。

  「喲,」松田陣平左右觀察後主動湊上前,也裝作在挑揀商品,「好久不見啊,安室前任。」

  奇怪的稱呼讓戴著網球帽的男人皺眉,安室透用只有他們兩人聽得到的聲音嘀咕:「你在說些什麼奇怪的東西。」

  松田陣平裂開個笑:「你還不知道吧,我是梨香的男朋友。」

  說完這句話,松田陣平看到當年因為一場櫻花下的鬥毆而和自己熟識的金發混蛋瞪大眼睛,瞳孔拼命顫動。

  松田陣平揚起嘴角,流光溢彩的眸子寫滿得意。

  真爽。

  雖然梨香沒有承認他現任的身份,但是降谷零不知道。

  松田陣平很少撒謊——不如說他壓根不擅長撒謊,但事實證明偶爾撒謊,真的很爽。

  他笑:「是的,我和梨香已經交往了,一起同居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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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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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上原梨香提著盒稱好的三文魚半天等不來松田陣平,她打給松田陣平,被接通後那邊傳來的聲音卻很奇怪。

  像是松田陣平把手機握得老遠,而不是直接放在臉側。

  上原梨香皺眉:「陣平,你在干什麼?」

  「挑水果,今天水果蠻新鮮的。」

  松田陣平的聲音順著聽筒遙遙傳來,上原梨香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聽清。

  「你在哪裡,我現在過去找你。」

  松田陣平連忙阻止:「不用,我已經挑好了,我過來找你。」

  「快點,差不多該回家了。」

  說完這句話,上原梨香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暢快的哼笑。松田陣平似乎突然心情大好,他回復她時尾調上揚,壓抑著某種即將破土的情緒:「嗯,這就過來,我們一起回家。」

  「回家」二字被咬下重音,刻意的重復讓上原梨香皺眉。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細碎的類似碾磨牙齒的聲音,似乎有誰在咬牙切齒。

  半分鐘後,嘴角快翹到天上的男人推著購物車出現在上原梨香面前。她把食物丟進購物車,順口問道:「你剛剛和誰在一起。」

  松田陣平自然而然地撒起謊來:「沒有啊。」

  上原梨香冷哼一聲:「故意把電話拿開是為了讓另一個人也聽到我說話的聲音吧。」

  她轉身走在前面:「值得你炫耀的人,我能想到的也只有前男友。研二去送灰原,而且他和我們住在一起所以不可能是他。波本……應該也不可能。」

  上原梨香難得開局就排除掉正確答案,她認真思考一番後不確定道:「你該不會遇到了成瀨警官吧?」

  松田陣平沒有正面回答,反而說起其他事:「確實,我應該找個機會讓成瀨知道我們已經同居了。」

  上原梨香冷冷收回視線:「幼稚。你剛剛到底遇到了誰。」

  松田陣平沉吟片刻,只勾嘴笑著吐出四個字:「不告訴你。」

  上原梨香睨他一眼:「哼,近墨者黑,你被研二帶壞了。」

  松田陣平還沒來得及為他終於能反攻梨香一次而開次,上原梨香一盆冷水就把他澆了個透心涼。

  她不鹹不淡道:「這樣的話,陣平性格上可愛的優勢就完全沒有了,這下徹底被研二給比下去了。」

  「……」

  松田陣平嘴角拉成一條直線,他又氣又郁悶。煩躁地扯兩下動領口才悶悶出聲:「一個關系不錯的混蛋,遇到了所以想炫耀下。」

  上原梨香挑眉,默認了松田陣平的做法。他們又挑了些日用品才上車離開,到達上原家時,萩原研二的車已經停在車庫裡。

  松田陣平解開安全帶准備下車,卻被上原梨香拽住領帶拖回來。

  他剛要回頭詢問,便被上原梨香在臉頰落下一吻。

  「這是你不隱瞞的獎勵。」

  丟下這句話,上原梨香轉身下車,頭也不回地進屋。

  方一進屋,她就看到局促坐在沙發上的阿笠博士。挺著大肚子的老博士在對上她的視線時緊張到吞咽口水,在幽靜的客廳發出響亮的咕嚕聲。

  上原梨香丟下挎包:「你來是為了灰原?」

  阿笠博士眼神躲閃,看見上原梨香像老鼠見了貓。但他還是從包裡抽出一張銀行卡遞給上原梨香:「這是小哀在你這裡借助的生活費,密碼是小哀姐姐的生日,她就拜托警官你了。」

  上原梨香收下銀行卡,看向阿笠博士時眼神意味深長:「放心吧,我會保護好灰原的。」

  送走一步三回頭的老博士,上原梨香反手把銀行卡塞給灰原:「自己保管。」

  灰原哀握著銀行卡愣了下:「誒?」

  上原梨香揉了一把灰原哀的腦袋:「阿笠博士真的很愛你,怕我怕成這副樣子還願意送你過來。放心吧,我們會好好保護你的,絕對不會讓你和你的家人遇到危險。」

  「可是……」

  「不如這樣,我這裡有個學習掉鏈子的小妹妹,她每周都會過來補課。我記得小哀——我可以這麼叫你嗎,小哀。」

  灰原哀點頭後,上原梨香繼續道:「我記得小哀你是哈佛大學博士畢業,幫一個高中生補課應該不在話下。你替我幫她補英語,如何?」

  「可以倒是可以……」

  「那就這麼說定了,快去洗澡吧,然後一起睡覺。」

  把灰原哀送進浴室,上原梨香扭頭就看到跟在她身後的兩個大男人。他們含笑,卻眼神微妙。

  萩原研二率先開口:「糟糕,看樣子很長一段時間都吃不到蛋糕了。」

  從始至終都沒吃過蛋糕的松田陣平挑眉:「活該。」

  萩原研二滿臉嫌棄:「小陣平你是不是高興太早了,這意味著你也吃不到。」

  「……」

  上原梨香按著兩人的臉直接把人推開,扭頭就要走。剛跨出兩步,手腕被人倏然握住。她回頭對上萩原研二放大的笑臉:「說好的糖果,趁小哀去洗澡,我們來吃糖果吧。」

  沒來得及說出口的好被親吻截斷,上原梨香瞪著眼前笑眯眯的男人,耳邊是松田陣平的無能狂怒:「等下萩,你這家伙居然當著我的面吃糖果!」

  ……

  灰原哀套著兒童睡衣從浴室走出來,她環視客廳一周,朝著坐在沙發上疊千紙鶴的兩個大男人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們面前的桌子上放著厚厚一沓紙和滿桌已經疊好的千紙鶴。

  上原梨香走過來牽著她上樓:「不用管客廳那兩只敗犬,他們在把紙全部折成千紙鶴前不准睡覺。」

  雖然不知道洗澡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但灰原在爬上樓時忍不住朝客廳兩位已經升職到警視的機動隊王牌露出個同情的表情。

  她看向上原梨香:「你的男朋友是笨蛋嗎?」

  「不是男朋友,但確實是笨蛋。」

  ·

  上原梨香的一戶建從最初空蕩蕩僅住著她一人發展成現在住著四個人,說是吵鬧都不為過。托萩原研二高情商的福,灰原哀雖然還是會膽怯,但不再像剛來那天般小心翼翼。

  灰原哀搬過來的第二天,江戶川柯南跟在她身後登門拜訪了上原家。小偵探在獲得准許後登上閣樓,朝著毛利偵探事務所的方向露出個微妙的表情。

  對上江戶川柯南欲言又止的表情,上原梨香抱臂聳肩,大方承認:「對哦,我從長野縣回來後已經觀察你有好幾個月了。」

  江戶川柯南震驚於上原梨香的坦蕩,「……」

  上原梨香:「對了,毛利蘭的事,你處理了嗎。」

  江戶川柯南嘆氣,緩緩垂下視線:「我打算在這個月月末告訴她真相。」

  「跨年嗎,」上原梨香拎起挎包,「我去取錢,你在我家裡最好老實點。」

  江戶川柯南輕哼一聲:「上原警官還真是一如既往。」

  「彼此彼此,反正我們兩本來就是互相不爽的狀態,能相處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互相針對但又適時合作,上原梨香和江戶川柯南不知不覺間養成了奇怪的相處方式。

  江戶川柯南雙手插兜捧讀道:「慢走。」

  上原梨香則朝身後的人擺擺手,步行離開——機動隊惡犬今天值班,她的車又被俊彥開走了。俊彥要在位於米花市的警視廳和杯戶市往返,沒車可不行。

  今天是周六,銀行取錢的人特別多,等待叫號的人坐滿大廳。

  上原梨香捏著張叫號單剛找到個空位坐下,周圍人頭頂的文字驟然發生變化。

  整間銀行,所有人頭頂的劇本類型全部變成了[警匪、懸疑、動作],角色類型則齊刷刷變成了[路人]。

  「……?」

  發生在銀行的警匪片還能是什麼。

  當然是銀行劫案!

  上原梨香環顧周圍一圈,站起身就往外走。寬敞的大門就在眼前,她剛撥通成瀨光的電話就被人幾個大漢撞了回來。

  「全都不許動!」

  頭上套著面罩的男人大喝一聲,將手中的黑色霰.彈.槍指向人群。

  另一名劫匪用槍指著舉起雙手作投降狀的銀行員工:「你!把銀行卷簾門全部降下來!」

  「是、是!」

  卷簾門緩緩放下,隔絕開外人窺視的視線,也阻斷了銀行內所有人逃走的生路。

  上原梨香的手機在剛剛的撞擊中脫手而出,掉落在地上。成瀨光溫潤的嗓音順著聽筒傳來,他在「喂」了幾聲後不再說話。

  上原梨香睨了眼掉落到座位最下方的正在通話中的手機,選擇裝作無事發生。如果是諸伏景光,一定會知道該怎麼做。

  劫匪用槍指著眾人,要求獨自一人前往銀行的人站出來。他把幾卷膠帶丟給站出來的人質:「你們幾個,把其他人綁起來!快點!」

  上原梨香接過膠帶,故作溫順地蹲下,逐一綁好其他人質。

  在捆綁到某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時,上原梨香看著他布滿細繭的手陷入沉思——又是一個經常用槍的家伙。

  是警察嗎?

  不應該。

  這個男人有著一雙橄欖綠的眸子,立體的五官輪廓不像是純日本人,可能是個混血。額前散落著幾縷卷發,臉頰右側爬著大面積的燒傷疤。

  東京地區範圍內如果有警察長了這樣一張臉,上原梨香就算沒見過,也不可能毫無耳聞。

  如果不是警察,那就只剩兩種可能:

  東京以外地區的警察,到東京旅游探親。亦或者,他是見不得光的充滿危險的黑方勢力。

  上原梨香用寬膠帶將男人的雙手反綁在他身後,瞬時額外扯斷一小截膠帶,黏在他手指上,隨即揣進兜裡。

  注意到上原梨香的動作,男人回頭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隨即收回視線。

  綁好雙手,上原梨香又扯出一截膠帶來到他跟前:「抱歉,我要遮住你的眼睛和嘴了。」

  她低頭看向男人的臉。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看她時的眼神似乎有些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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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銀行劫案,赤井秀一是波本假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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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上原梨香緊挨著被她綁住的男人坐下,任由其他人質在她手腕最外圍繞上幾圈。

  「哦~!」

  一個長著西方面孔的金發女人站起身,她用奇怪的口音哀求道:「拜托,我想去衛生間,實在是憋不住了。」

  金發女人和上原梨香之間只隔著一個面部被燒傷的男人,她站起身時,一雙布滿繭的手慢放般從上原梨香眼前劃過。

  修剪整齊的指甲、薄繭、緊身褲下的肌肉線條。

  又是一個受過專業訓練的作戰人員。

  視線被蒙住前,上原梨香最後看到的畫面是金發女人被劫匪帶走。

  膠帶黏住幾撮頭發,上原梨香只消活動脖子就會扯到發根,扯得頭皮疼。她豎直耳朵小心翼翼地聆聽周圍動靜,在確認自己身後大概率沒有人後,從垂落在地上的風衣下抽出一把卡片刀。

  這把卡片刀是松田陣平送她的,展開時和普通的銀行卡沒什麼區別,疊好後會變成一把刀刃只有大拇指長的小刀。

  上原梨香剛剛坐下時特意把卡片刀丟在腳下,用身體和風衣遮住刀片。

  她割斷和背脊緊貼那一側的膠帶,再次將卡片刀塞回身體底下壓下,裝作依舊被牢牢捆住的樣子。現在不是反擊的好時機,她須要耐心等待。

  「喂你,跟我去廁所看看。」

  劫匪似乎等得不耐煩了,拉著同伙進入衛生間,隨後是一番吵鬧和拖拽的聲音。

  從談話內容判斷,剛才的白人女人以強悍的實力擊暈了兩名劫匪,但現如今已經被□□擊暈。

  隨後又是一陣兵荒馬亂,劫匪說著「時間不夠了」的台詞催促同伴動作快。隨後又是一陣詭計的寂靜。

  上原梨香皺眉,思緒一點點下沉。

  這群銀行劫匪不對勁。

  大喊著要銀行行長把錢拿出來,行長說「錢都在這裡了,可以裝進皮箱了」,上原梨香卻沒聽到劫匪把皮箱放在櫃子上時發出的碰撞聲,也沒聽到皮箱解鎖的聲音,反而短暫、詭計地安靜了幾秒,似乎是在通過聲音以外的途徑向銀行行長傳遞信息——比如字條。

  雖然危險,但上原梨香還是決定展開行動。她活動手腕剛要掙開反綁住雙手的膠帶,一只手落在她手腕處,緊緊攥住她的左手。

  雞皮疙瘩在上原梨香身上炸開,她像只受到驚嚇的貓,豎起全身汗毛,頭皮爬過一陣陣電流。但對方只是攥住上原梨香的手,沒再做其他動作。

  對方稍作停頓,開始用手指在上原梨香手腕處敲打。快速敲擊是點,指腹劃過皮膚是橫,對方在敲擊摩斯密碼,時快時慢,迅速湊成一個「wait」字。

  傳遞完信號,對方收回手沒再動作。

  等?

  繼續等待時機的意思嗎?

  上原梨香蹲坐在原地不停調整呼吸,激增的腎上腺素讓她心髒狂跳。

  到底是誰,是旁邊可疑的碧眼男人嗎,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思緒亂作一團,卻聽其中一名劫匪大喊:「這該死的破門,兄弟們,我們一起炸開它!」

  電光石火間,上原梨香意識到這場結案的真相——用字條指揮銀行行長把錢轉到國外賬戶,再偽裝成人質混入人群。爆炸聲響起後,早早等候在銀行外的機動隊一定會破門而入,到時候他們就可以偽裝成受害人逃脫法律制裁。

  至於銀行行長,一定早和被選中用來當替死鬼的人質一起在爆炸中被炸死。

  果不其然,一片寂靜中,上原梨香聽到撕膠帶的聲音——所有人質都早早被束縛住,現在只可能是劫匪為了偽裝成人質在用膠帶綁住自己。

  窸窸窣窣的聲音持續了一會便歸於寂靜,劫匪已經偽裝完畢。

  不能再等了,現在必須立刻行動,不然爆炸的衝擊一定會造成大量傷亡。只要上原梨香還在這裡就不會有人死,但既然劫匪們已經作繭自縛,何不趁此機會展開行動。

  她可不想以「總是出現在生命奇跡現場」的方式被警視廳注意到。

  上原梨香不再猶豫,完全掙脫束縛住雙手的膠帶站起身。

  「所有人!」

  人群最前方驟然響起一道洪亮、中氣十足的男聲,對方大喝道:「全部站起來,上前十步!」

  上原梨香一驚,撕下蒙住眼睛的膠帶准備展開攻擊,重獲光明的眸子卻捕捉到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江戶川柯南正握著蝴蝶結站在人群最前方發號施令。

  人質們全部乖乖站起來往前挪,剩下留在原地的三個人便是偽裝成人質的劫匪。

  見局面暫時得到控制,上原梨香暗自松一口氣:「你在跟蹤我。」

  「路過而已,」江戶川柯南從一旁拖來推車,「我還以為需要幫上原警官松綁,沒想到你已經掙開了。既然如此,快幫我一起把炸彈運到推車上吧。」

  「沒問題,但在這之前我還要先做另一件事。」

  上原梨香從地上撿起□□向三名劫匪走過去。他們用以偽裝的膠帶此刻反倒變成束縛,將他們牢牢困在原地。電流聲響起,三名劫匪發出痛苦的悶哼,隨即失去意識昏倒在地。

  沉重的身軀和瓷磚碰撞發出悶響,上原梨香丟掉手上的□□:「好了,我們開始搬運炸彈吧。」

  然而她剛彎腰抱起一個裝滿炸彈的手提箱,一柄冰涼的金屬物從後方抵住她的後腦勺。

  「不許動!」先前被外國女人打暈在廁所的劫匪已經醒來,他用槍抵住上原梨香的頭,「媽的,這些女人每一個好搞的,盡給人添麻煩!」

  上原梨香維持著彎腰抱重物的姿勢看向對面的江戶川柯南,麻醉型手表的瞄准盤彈起,他小心翼翼抬手。

  「喂小子,你在干嘛?」

  身後劫匪注意到江戶川柯南小動作,他呵斥出聲的瞬間,上原梨香放下手裡抬起一截的炸彈,蹲下身子一個橫掃腿,把男人踢翻在地。不給男人任何反應機會,上原梨香撲上前扣住男人的手。

  比力量她不是面前矮壯男人的對手,但她是醫學博士,打不過難道還不能掰對方骨頭嗎。

  她踩著男人的蝴蝶骨,握著他的胳膊用力一擰,男人立馬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唔啊啊!你這個女人做了什麼!!」他霎時白了臉,「我的手!你對我的手做了什麼!」

  哀嚎聲不絕於耳,上原梨香撿起地上的.□□,皺眉面露厭惡:「安靜,只是脫臼而已,再吵我就把你另一只手也卸了。」

  男人瞬間收聲,蠕動著縮到一邊,滿臉惶恐地看著上原梨香,甚至開始掉眼淚。

  「上原警官,你……」江戶川柯南鎖緊肩膀,欲言又止,仿佛被把右手掰脫臼的人是他。

  上原梨香彎下身子繼續搬運裝滿炸彈的箱子:「江戶川應該不知道吧,我在當警察前是杯戶中央醫院的主治醫師哦。」

  江戶川柯南無法獨自一人搬運裝滿火藥沉甸甸的箱子,只能幫忙扶住推車。他表情微妙:「骨科?」

  「不是,不過我的導師和骨科主任醫師是二十多年的好友,所以我偶爾也會得到骨科主任的指導。不說這個了,你快去幫我按電梯,我把炸彈推過去。」

  江戶川柯南幾次張開嘴,最後只能無奈地吐出一個「好」字。

  銀行過道深處緩緩合攏的電梯門吞下整整三枚炸彈,上原梨香抱著江戶川柯南撲倒在地,卻沒有迎來意料中的大爆炸。

  爆炸時的悶響震得上原梨香耳膜疼,三枚炸彈看似體積龐大,但實際威力還不如已被逮捕的、熱衷於炸死警察的炸彈犯制作的小型炸彈。

  爆炸聲驚動了蹲守在銀行外的機動隊,金屬卷簾門傳來哢啦啦的聲音,隨即被切割出個大洞。抬著防暴盾的機動隊警察用器具破開防彈玻璃,下餃子般衝進銀行。

  「警察!全都不許動!」

  上原梨香被萩原研二從地上扶起來,她睨了眼殷勤地幫自己拍身上灰塵的臭弟弟:「你們兩在這裡渾水摸魚真的沒關系嗎。」

  「放心好了,」上原俊彥拍著胸脯一臉得意,「有姐夫B就夠了,他正帶人清理現場呢。」

  「……?」上原梨香露出個微妙的表情衝上原俊彥挑眉,「姐夫B?」

  上原俊彥完全不覺得自己的稱呼有問題,反而理所當然地解釋道:「只喊姐夫的話,研二哥和松田隊長會分不清我在喊誰,所以就喊姐夫A和姐夫B了。」

  上原梨香閉目深呼吸,忍住了當著浩浩蕩蕩將近三十名機動隊成員的面胖揍弟弟的衝動。

  江戶川柯南也從地上爬起來:「沒想到你居然會把我護在懷裡,我還以為你會更討厭我一點。」

  「彼此彼此,」上原梨香活動脖子,享受著自家親弟弟帶來的肩部按摩服務,「我剛才被人用槍指著頭時,你不也用麻醉手表對准了劫匪。」

  她抬手指了指江戶川柯南的手表:「裡面那根麻醉針應該是你最後的庫存了吧。」

  江戶川柯南沒有直接回答:「那你會幫忙讓阿笠博士的申請快點通過嗎。」

  上原梨香歪頭俯視向他,語氣平淡:「抱歉,我不是公安。」

  聞言,江戶川柯南嘁了一聲,小聲嘟囔著「我就知道」的台詞轉身離開。

  上原梨香單手插兜跟上去:「不需要我送你嗎?」

  江戶川柯南從衛生間抱著事先藏好的滑板走出來:「上原警官你車不是被開走了嗎。」

  上原梨香不再勸阻,只抱著胳膊冷冷交代道:「我上個月把你的名字提交給了交通部,你最好乖一點別超速。」

  「……」江戶川柯南半只腳已經踩在滑板上,他再次沒能崩住臉上的表情,又氣又無奈地瞪上原梨香一眼,「難怪最近我總是被交警攔下。」

  「你被攔下難道不是因為你踩著滑板在機動車道亂竄嗎。」

  「……」

  江戶川柯南欲言又止,最後只憤恨地丟下個「我走了」,便踩著滑板一溜煙沒了影。

  已經陷入昏迷的劫匪被機動隊員扛在肩上帶走,萩原研二指了指角落裡還在不停掉眼淚的男人:「梨香,你要不要先幫他把手接起來。」

  梨香沒有管被他掰脫臼的劫匪,這種把其他人性命當兒戲的家伙,就當是略施懲罰好了。

  她先是環顧現場一圈,確認過先前看到的臉上有燒傷痕跡的碧眼男人已經趁亂消失後,才走向角落替劫匪正骨。

  和上原梨香只隔著一扇防彈玻璃的街道外,紅色流線型跑車緩緩啟動。

  副駕駛座上的赤井秀一撕下臉上的假面,露出混血面容和一頭靚麗的金發。

  駕駛座的貝爾摩德冷笑幾聲:「如何,我說過了吧,赤井秀一已經死了。」

  「到底有沒有死,還有待確認,」安室透取下眼眶裡的碧色隱形眼鏡,轉動眼珠瞥向後座:「博卡斯特,你來做什麼?」

  窄小的後視鏡裡倒映出後座男人的黑發黑瞳,他蹺著二郎腿看向銀行的位置:「來看看我的小鳥。」

  安室透眉頭蹙了一瞬,又迅速恢復平常:「你又看上了哪個女人?」

  遭遇搶劫的銀行已經徹底消失在後車窗,博卡斯特收回視線,裂開個陰惻殘忍的笑:「波本,你又打算從我手底下解救小鳥嗎?」

  安室透笑笑,狀似不屑道:「別傻了,我才沒興趣做這種事。上次從你籠子裡逃走的女人是一起意外,而且我不是已經殺了她嗎,你也確認過照片。」

  「這倒是,」博卡斯特托著下顎心情不錯的樣子,起碼他沒有繼續就上一位逃跑的小鳥的事和安室透多糾纏,「而且這次我看上了新的小鳥,更漂亮,更聰明。」

  安室透沉默不再說話,反倒是貝爾摩德冷笑一聲主動開口:「准備什麼時候帶走你的新寵物。」

  博卡斯特用戴著手套的手從西裝內兜掏出嶄新的一支口紅,他吹了聲口哨:「不急,還有一點時間,讓我的小鳥再撲騰一會。」

  「新籠子已經做好了,倒計時結束我就去接我的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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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最近狀態真的非常糟糕,已經在反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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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又一束白玫瑰被送到刑事部時,上原梨香剛編輯好短信發送給風見裕也。她鎖屏接過高木遞過來的鮮花:「這次也是不知道誰送來的嗎?」

  高木涉點頭:「配送員說是匿名下單,他也不知道。」

  上原梨香熟練地從花束裡翻出卡片,[70],她還有兩個多月,現在也只能靜觀其變。

  上原梨香口袋裡的手機震了兩下,風見裕也發來回信:「我現在在外面出任務,你先保管好指紋,我回警視廳後會第一時間聯系你。」

  兩天前的銀行結案,上原梨香為臉上有燒傷的閉眼男人捆住雙手時,特意撕下來黏在他指腹的膠帶是為了獲取指紋。那截印有他膠帶的指紋現在就靜靜躺在上原梨香的挎包裡,等待風見裕也驗取。

  風見裕也職位不如上原梨香高,但公安在某些方面就是比刑警方便。把指紋比對的事交給風見裕也去做,不僅能解鎖更多指紋庫,還能避免上原梨香再次被部長請去喝茶。

  她給風見裕也回復了個「好」字,拎起包准備下班。

  手機再次震動,這次卻是鈴木園子。

  「上原警官,小蘭家樓下的波洛咖啡廳新來了個超帥氣的金發招待生哦,我們已經在店裡了,你要不要一起來~?」

  金發招待生?

  上原梨香眼前浮起某位金發前任的臉,她回家的步子一頓,轉身朝毛利偵探事務所的方向走去。

  陽光在地面映出玻璃窗的形狀,柔順的金發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穿著圍裙的男人一身休閑裝,挽起到臂彎處的手袖露出流暢的小臂肌肉線條。看似溫和無害,卻能單手把上原梨香抱起來。

  門鈴聲響起,站在桌邊和年輕高中生聊天的金發男人笑著回頭:「歡迎光——」

  看清來人後他頓住聲音,喉結上下滾動,隨即才吐出最後一個字:「臨。」

  上原梨香的視線在安室透臉上冷冷掃過,她與他擦肩而路過,徑直來到鈴木園子身側坐下。

  安室透微笑著上前半步:「您好,要吃點什麼嗎?」

  纖細的手指一頁頁翻過菜譜,上原梨香隨意翻了會,合上菜單遞還給安室透:「按我的喜好隨便上吧。」

  「好的,稍等。」

  安室透接過菜譜剛退回後廚,江戶川柯南就從座位上跳下來小跑幾步湊到上原梨香面前:「上原警官,你認識安室大哥哥?」

  他抿唇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顯然話裡有話。

  上原梨香睨了眼正背對他們准備餐點的安室透,反問:「江戶川,你很在意安室透的身份?」

  江戶川柯南壓低聲音:「波本,聽說是組織不得了的情報員。我懷疑……」

  話音未來,安室透端著三明治和果汁走來:「您的餐。」

  被精心分離掉肉渣的果汁杯口還插著一片蘋果,卻引得上原梨香不悅皺眉。

  安室透上完菜沒有立刻離去,他握著端盤站在上原梨香身側微笑解釋:「咖啡喝太多會加重你的偏頭痛。」隨即才轉身離開。

  上原梨香抿唇,視線從遠處笑得人畜無害的男人落回面前的果汁,最終無奈接受了這款健康飲品。

  她低頭把三明治送進嘴裡,一旁的鈴木園子卻把眼睛亮成探照燈:「上原警官,你和這個小帥哥認識嗎?」

  上原梨香點頭:「嗯,他是我前任。」

  這次江戶川柯南也亮起眸子,張嘴就要問問題,卻被上原梨香無情打斷:「江戶川,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她今天特意找目暮警官打聽過,江戶川柯南身邊開始出現奇怪的外國人。比如上原梨香在銀行遇到的金發女人——毛利蘭的英語老師朱蒂。

  上原梨香丟下一句「等你有誠意合作了再來和我說話」,便不再搭理江戶川柯南。

  兩人的對話聽得毛利蘭他們雲裡霧裡,但這不妨礙鈴木園子主動挑起話題,她雙手捧臉扭來扭去:「上原警官交過幾個男朋友呀?」

  上原梨香咽下嘴裡的三明治:「正式男友的話只有兩任,一位是剛剛的安室先生,另一位則是……」

  「是我哦。」

  驟然出現在咖啡店門口的萩原研二截下話頭,他笑著朝鈴木園子他們招手,熟視無睹地從安室透身側經過。

  「一個三明治謝謝,」他擠在上原梨香身側坐下,先點了餐才扭頭看向被勾起好奇心的女孩子們:「我是梨香的初戀哦,交往了四年,現在即將復合。」

  上原梨香意味深長地看向萩原研二,攪動吸管沒有說話。

  鈴木園子又問:「那松田警官呢?」

  「他啊——」萩原研二拖長了尾音,故作思考才緩緩出聲,「搶我女朋友的討厭的家伙。」

  上原梨香出聲:「陣平聽到會傷心的。」

  萩原研二笑道:「才不會,小陣平只會提著我的衣領狠狠瞪我。不過他沒我高,凶起來對我而言其實氣場弱了點。」

  上原梨香勾起嘴角:「真該把這段話錄下來發給陣平。」

  「我當著他的面說過哦,然後被狠狠威脅了。」

  「活該。」

  萩原研二哼唧著試圖撒嬌,鈴木園子卻打聽起其他事:「萩原警官你們已經交往四年了嗎,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是七年前哦,梨香對我一見鐘情,跳出來認領了未婚妻的頭銜,然後就一直在一起了。」

  「一見鐘情嗎!好浪漫,像童話一樣!可是為什麼會分手呢?」

  「因為一些陰差陽錯的意外。但我怎麼樣都忘不掉梨香,所以又努力追上來了。」

  「哇~!」

  鈴木園子攥緊拳頭小聲尖叫,毛利蘭也露出向往的表情。兩人開心不已,開始說起阿笠博士的愛情等待故事。

  上原梨香起初不太在意,卻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她放下果汁杯,沉著臉打斷兩人的對話:「你們是說有個女人等了阿笠博士40年,每隔10年就去當年約定的樹下苦等一整天?」

  「對啊對啊,」鈴木園子興奮道,「因為當年的一句承諾苦等初戀回來,是不是超浪漫。」

  上原梨香嗤笑一聲,冷冰冰地吐出一個詞:「戀愛腦。」

  現在不是用餐高峰,咖啡店本來就只坐著他們一群人,上原梨香話音落,全場陷入尷尬的寂靜。

  毛利蘭和鈴木園子茫然對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

  上原梨香喝掉最後一口果汁,補好口紅才徐徐出聲:「我以為警視廳出現一個白鳥任三郎就夠離譜的了,沒想到還有更誇張的。」

  「40年,呵,」上原梨香冷笑一聲,「人生不過兩個40年,有些人甚至撐不到第二個40年結束。」

  「我沒聽錯的話,阿笠博士和這位叫芙莎繪的女人自從小學分開後就再也沒見過面了吧。誰會為了一個小學同學苦等40年,阿笠博士是為他捐腎了嗎,還是說生命裡再也沒出現過其他男人。」

  上原梨香冷冷道:「如果是我,第一個十年沒等到人,我就絕對不會等第二個十年。不……我甚至不會等。」

  「而且按照你們的說法,阿笠博士是在收拾房間時翻出了小學信件才想起來有這麼一回事的,證明阿笠博士根本不在意這件事。我認為阿笠博士的反應才是正常人類該有的反應,至於芙莎繪……呵。」

  上原梨香冷笑一聲,臉上的表情耐人尋味。

  「可、可是……」鈴木園子苦笑著試圖圓場,「這種忠貞不渝的愛情不覺得很浪漫嗎?」

  上原梨香蹙眉認真叮囑道:「園子你千萬不要弄混了,這不是愛情,這是對女人的規訓。」

  「別說小學時動心的人了,就是讓我現在填個安全密碼『喜歡的人』我都不一定想得起來當年我寫的是誰。40年時間就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約定,為什麼?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就算是50多歲的女人也要干干淨淨地等待男人回頭。」

  「千萬別和我說這樣的愛情感人,我只覺得想吐。」

  說完這句話,上原梨香意味深長地看江戶川柯南一眼,視線調轉向毛利蘭:「工藤好歹還敢陪你同死,偶爾也會給你打電話。芙莎繪可什麼都沒有,就因為當年一句『你頭發顏色很漂亮』,憑著豐富的想像力自我洗腦把半生全耗在這裡。」

  「不如問問阿笠博士他真的有喜歡過芙莎繪嗎,他甚至沒有回復芙莎繪約定見面的信件。芙莎繪這不叫愛情,這叫自我感動,叫犯.賤。」

  「永遠,不要被包裝成愛情故事的奉獻和犧牲給欺騙。」

  「記得一定睜大你們的眼睛看清楚,那到底是愛情還是對女人的馴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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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上原梨香一番話讓全場再次陷入寂靜,驟然響起的手機震動音在落針可聞的咖啡館格外明顯。

  上原梨香掏出手機,是風見裕也:「我快到警視廳了,半小時後見?」

  「沒問題。」

  回復完消息,上原梨香看向鈴木園子她們:「我有事要先走了,安室先生,結賬。」

  安室透笑著走過來:「這餐就算我請你的吧。」

  上原梨香睨安室透一眼,也不跟他多客氣,站起身就走。

  門鈴輕響兩次,金發男人意料之外地追了出來。上原梨香停住腳步轉身看向身後的男人:「有事嗎?」

  安室透臉上掛著波瀾不驚的笑,雙手卻攥拳又松開,他沉默須臾,笑道:「雖然已經分手了,但我果然還是不想抱著遺憾和誤會結束。」

  上原梨香問:「你是指被我拉黑那天,我在公園停車場看到的畫面?和你耳語的漂亮金發女人?」

  安室透滾動喉結:「她是我的雇主。」

  上原梨香沒有說話,她抱著胳膊,淬了冰的視線落在安室透臉上。

  手指用力攥緊,手背鼓起幾道經絡,安室透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會因為這種事緊張:「梨香你是知道的,我的主職業是偵探。那個女人的身份比較特殊,所以我們才約在那種地方見面。我和她從來不存在逾越之舉,更沒有任何肌膚之親。」

  上原梨香眼底泛起淡漠,她出聲:「那個女人是克裡斯·溫亞德吧,國際大明星。」

  安室透緩緩吐出一口氣:「嗯。所以請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出軌。」

  「我知道,」上原梨香冷冷出聲,說出來的話卻像一枚重磅炸.彈,「我根本不在乎你們有沒有滾在一起,只是想隨便找個理由和你分手罷了。」

  和萩原研二相似的動人紫眸收縮顫動,安室透雕像般僵在原地半天沒有動靜。他幾次張合嘴唇卻吐不出半個字來,眼底翻湧的情緒錯綜復雜,震驚、茫然、難以置信。

  上原梨香不再逗留,轉身離開前甚至沒有和安室透道別。

  腳步聲漸遠,安室透——或者說降谷零卻愣在原地久久沒能回神。

  他以為上原梨香是因為誤會他出軌才一聲不吭地拉黑了他所有聯系方式。

  「噗呲。」從剛才起就一直在旁聽的萩原研二努力憋住笑,用力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小跑兩步追上上原梨香。

  「梨香等等我。」

  「偷聽得開心嗎。」

  「不是偷聽哦,我……」

  漸行漸遠的談話聲蕩開淺淺笑意,是和面對降谷零時截然相反的兩種態度。系著圍裙的金發男人繃緊下顎線,明媚的眸子晴轉多雲。

  宛宛類卿。

  不知為何,降谷零腦子裡突然蹦出這個詞來。

  這樣一切就都串聯起來了。

  他只是接到組織的命令去調查上原梨香的底細,她卻主動走到他面前笑問:「我蠻喜歡你的,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後續接觸中她也總是和他保持著一個放養的距離,似乎把他當貓在養。這份距離正和降谷零心意——他需要女朋友為他留足個人空間。

  但隨時間流逝,月歷被撕下幾篇,降谷零逐漸意識到事情不對勁。

  似乎上原梨香才是貓。

  不屬於任何人的貓。

  想要愛撫時喵嗚喵嗚叫著用腳掌輕踩他的大腿,吃飽喝足後又從他懷裡跳下離開。

  原來是把他當做萩原研二的替身了嗎,因為他有著和萩原研二相似的紫羅蘭色狗狗下垂眼。

  可是松田陣平不是說他已經和梨香在交往甚至同居了嗎。

  如果是這樣,難道出軌的人其實是梨香?

  呼吸隨思緒一起下墜,像吸了水的海綿般變得沉重。降谷零明明只是想好好道別,就算分手了他也曾真心喜歡過上原梨香——不如說現在還在喜歡。所以即便分開,他也想把話說清楚,告訴梨香他從來沒有出軌。

  但上原梨香短短幾句話反而讓他覺得,怎麼可以就這麼算了呢。

  「安室先生,」咖啡館門口,鈴木園子擔心地探出半截身體,「你還好嗎?」

  安室透重新掛上笑顏:「放心,我很好哦。」

  鈴木園子惋惜嘆氣:「雖然安室先生也很優秀,但對方可是帥氣的機動隊王牌警視,搶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

  「不,」安室透笑著歪頭,「不會搶不過的。」

  ·

  蜿蜒的走道盡頭的暗室內,上原梨香從口袋裡翻出保存好的指紋:「兩天前的銀行劫案,那個可疑的男人就蹲在我旁邊。」

  風見裕也接過指紋:「明白了。」

  他打開設備,等待開機的過程中朝上原梨香道:「不知道為什麼,最近這幾個月來東京的美國人激增。」

  上原梨香抱臂倚牆:「哼,美國佬就喜歡把日本當做自己的後花園。」

  風見裕也問:「指紋主人的身份確實以後,你打算怎麼做。」

  「看情況隨機應變吧,但我一定不會就這麼輕易算了,這件事問我非調查清楚不可。」

  對方被她蒙住雙眼前看向她時的眼神,還有劫案過程中突然按住她的手,摩斯密碼……

  這個碧眼男人接受過專業訓練且大概率認識她。

  但上原梨香抓破腦袋也想不出自己之前曾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男人。

  單方面被掌握信息的事實讓她不安。

  這個男人帶來的直觀威脅比黑羊還大,叫上原梨香躁動不安。

  她深呼吸平穩心情,隨即衝風見裕也挑了挑下巴:「不過風見警官,你是什麼時候對我變得這麼客氣的。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問你什麼,你都是一句無可奉告。」

  風見裕也嘆氣:「原諒我之前的失禮。你是知道的,我們公安部處理的事比較特殊,所以多數情況下我們都只能采取沉默原則。」

  「那怎麼突然改變了態度?」

  說話間,設備已經啟動完畢。風見裕也把黏有指紋的膠帶小心翼翼地貼在專用材料時:「警察廳決定讓你成為關鍵協助人,而且我的上司也示意我一定要盡可能多的輔助你。」

  「你的上司是?」

  風見裕也沒有回答。

  上原梨香笑笑:「又是無可奉告,公安果然討人厭。」

  雖說是抱怨,言語間卻並無惡意。

  指紋比對開始,顯示屏上的數字飛速跳動,無數份已經保存在案的資料被快速篩選完畢。

  「比對完成」的字樣跳出來時,上原梨香下意識屏住呼吸。她一眨不眨死死盯著顯示屏,手指用力攥緊。

  風見裕也敲擊回車鍵的聲音被無限放大,指紋主人的臉隨之在大屏幕彈出,映入兩人眼簾。

  「這是!?」

  二人瞪著屏幕上跳出來的男人的臉,錯愕不已。

  圖片裡的男人金發柔軟,下垂的紫色眸子深邃犀利,一身警裝襯得他愈發英俊。

  「……」

  上原梨香望著面前熟悉的、半個小時前才見過一面的前任的臉,陷入了無盡沉默。

  但更讓他沉默的是照片旁邊標注的名字和身份:降谷零,警察廳-警備部-警備企畫課。

  降谷零?

  呵,好極了。

  安室透這個混蛋居然是公安。

  而且警察廳警備企畫課,不就是負責統領風見裕也所在的警視廳公安部的上級機關嗎。

  上原梨香緩緩抬頭,本就冰涼的眸子冷過極地冰川,她皺著鼻子近乎是咬牙切齒:「這個混蛋是你的上司?」

  風見裕也震驚於指紋比對結果,但更多的是茫然。他猶豫片刻決定老實回答:「對,你認識降谷先生?」

  上原梨香冷笑一聲:「哈,何止認識,我還睡過。」

  不去管風見裕也震驚到能往眼眶裡塞進兩枚雞蛋的表情,上原梨香繼續道:「不過我蠻好奇的,你一個警視廳公安為什麼能比對出警察廳的人,不是越級了嗎。」

  風見裕也尷尬目移:「是我向降谷先生借來了他的密令,用他的等級權限打開了指紋庫。」

  「降谷零居然願意借你?」

  「……我只和降谷先生說手裡有一份情報,調查確認後再整理給他,沒說是要調查你帶去的指紋。」

  風見裕也摸著鼻子小聲嘀咕:「誰能想到你帶來的指紋的主人竟然是降谷先生本人。」

  「安室透,呵,」上原梨香抱臂嗤笑一聲,「好,真是好極了。」

  她臉上掛起個說是要吃人都不為過的笑容,隨即當著風見裕也的面把降谷零從手機攔截黑名單裡拖出來。

  「今晚八點,波洛咖啡廳見。」

  幾分鐘後,那邊回過來條消息:「去米花街新開的壽司店吧,我現在定包間。」

  放下手機,上原梨香瞪了眼鬼鬼祟祟所在角落試圖發短信的風見裕也,冷聲道:「不准通風報信,今天的事我一會親自問他。」

  「可是……」

  「別緊張,只是一點前任之間的敘舊罷了。」

  風見裕也咽下口唾沫:「可你臉上的表情不是這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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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小梓,我先下班了。」

  降谷零把圍裙整齊疊好,先回家換了身西裝才驅車前往約定地點。

  途徑花店時,降谷零稍作猶豫,停車靠邊決定為上原梨香帶一束玫瑰。

  「先生是要買花嗎?」

  店員小姐看到他便熱情地迎了上去,「紅玫瑰開得可漂亮了。」

  降谷零視線在店員手中的紅玫瑰轉上一圈,最終落在她身後的白玫瑰上:「一束白玫瑰,包起來。」

  「不送紅玫瑰嗎?」

  「是打算挽回久別重逢的前任,紅玫瑰的話目的性太強,會把対方嚇跑。」

  「這樣啊,祝先生您順利!」

  白玫瑰捧在手裡沉甸甸的,縈繞鼻尖的香味一吹即散。降谷零記得很多和上原梨香有關的小細節,她偏好的口味、鞋子的尺碼……以及她対玫瑰的愛。

  手中這捧玫瑰花也許可以幫助他破局,軟化豎在兩人之間無形的牆。

  他提前十分鐘到達約定地點,跪坐在榻榻米上時心快懸浮到嗓子眼。上原梨香拉黑他一年多的時間,為何偏偏在今夜突然把他放出來。

  理智攔住降谷零想給機動隊同期打電話的衝動,但越是克制,他愈發蠢蠢欲動。

  推拉木門被拉響,進屋的女人在看到降谷零身側的白玫瑰時腳步一滯,抵觸的情緒劃過她的眼眸。

  降谷零把花往身後藏了藏:「抱歉,我只是想為你帶一束花。」

  上原梨香沒有回答,她垂下視兀自坐到降谷零対面:「點菜吧,我餓了。」

  她補充道:「不用給我看菜單,按你対我的口味喜好了解點。」

  降谷零沉默不語,手指一一劃過繪著精致圖案的食譜。

  他說不清楚自己此刻到底是什麼心情。好似一顆薄荷糖落入可樂,壓制到遺忘的情緒迅速沸騰噴發。但上原梨香什麼都沒做,她只是出現在他面前。

  降谷零下意識吞咽唾液,目光鎖定向上原梨香的同時不忘聆聽周圍動態。哪怕他現在待在隔音不錯的包廂,進屋時也用設備檢查過沒有竊聽器,長久的臥底生活還是讓他下意識戒備一切風吹草動。

  他主動打開話匣子和上原梨香聊一些不重要的趣聞,見上原梨香終於放松下來,才把話題切入整體。

  喉結滾動,降谷零此刻緊張程度不亞於剛考上警校時作為學生代表被喊去上台演講。他微笑著開口,身體卻下意識朝上原梨香的方向傾斜過去:「梨香你當初為什麼會追求我。」

  上原梨香半邊腮幫被說壽司撐得鼓起,她冷冷掃降谷零一眼,反問:「不如問問你為什麼會頻繁在我面前出現。」

  降谷零答得認真:「大概是因緣下的巧合。」

  「是嗎,」上原梨香舔掉指腹上粘著的一粒米,「我會追你也是因為命中注定的相遇。」

  降谷零抿唇,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那雙和萩原研二相似的下垂狗狗眼牢牢鎖定上原梨香,似要把她的容顏刻進腦海。

  喉結滾動,降谷零沉下聲音緩緩開口:「是因為那位機動隊警官嗎?」

  上原梨香不解:「什麼?」

  「在咖啡廳來找你的警官,好像是姓萩原。你會主動追求我是因為我有著和他相似的紫色下垂眼,対嗎。」

  長長一段句子,起初平緩,而後像被什麼追趕般逐漸加速。降谷零眼神殷切,期待和不安的情緒來回交替。

  上原梨香終於舍得把視線停留在降谷零臉上,她啟唇,整個過程不過短短幾秒,於降谷零而言卻好似過了幾個世界。

  上原梨香唇瓣張合,吐出一聲輕笑:「當然不是,我很清醒,從來不會把誰當替身。」

  她單手托腮彎著眉眼,清涼的眸子泛開幾多桃花:「我確實不是好的交往対像,但和你在一起就只是為了你。」

  隨即話鋒一轉:「但你也別高興太早,這不意味著我們之間兩清了。」

  降谷零剛亮起眸子就被後半段話把眼底的光衝得一干二淨,他擰眉思索:「是克裡斯·溫亞德的事?」

  「有一點,」上原梨香單手托腮,「交往的時候我就說過,我不在乎你過去如何,但和我交往就必須忠於我。我自認和你在一起的一年,忠誠二字我還是做得蠻好的。」

  「但我想問的不是這個。」

  她看向降谷零,極具穿透力的目光如有實質,似乎能把他徹底看透:「安室先生,你沒有什麼想向我坦白的話嗎。同一件事,我說出來和你說出來,意義可完全不一樣。」

  雲裡霧裡的話讓降谷零皺眉,他思索片刻試探出聲:「我們交往期間,我和克裡斯見過幾次,分別約在飯店和公園,但我們絕対沒有逾越之舉。」

  上原梨香冷哼一聲:「你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偵探,克裡斯這樣的國際大人物為什麼要找你。」

  降谷零一瞬間給出答案,就仿佛他提前預演過很多遍:「梨香你是知道我的實力的,別看我在社會上不怎麼有名,但在私人圈子裡可是很受歡迎的——我是指業務這一塊受歡迎。」

  「只是這種程度嗎,我知道的事可比這勁爆得多。」

  降谷零擰眉,認真思考後反省道:「是上次対我糾纏不休的陌生女人嗎,我対她沒興趣,完全是她單方面纏上來。」

  上原梨香笑著歪頭:「可我不也是單方面纏上來嗎?」

  「你們不一樣。」

  降谷零咽下更多解釋。他想說你是精英警察而她只是組織裡一個蔑視法律的女人;你是我喜歡的人,她不是。

  「哦?」上原梨香挑眉,「交往之初,你対我的客氣禮儀好幾次讓我以為你是被迫和我在一起的。」

  降谷零抿唇沒有回答。

  兩年半前,上原梨香從被琴酒用APTX-4869毒殺的受害人遺體裡提取出藥物殘余成分。組織得知此事後決定派遣他前往調查。

  ——「調查清楚這個女人対APTX-4869了解到什麼程度,如果會対組織產生威脅就殺了她。」

  降谷零接下任務,同時把消息放給警察廳,讓他們快點安排人把上原梨香撈去當警察。

  組織行事也是會權衡利弊的,當殺上原梨香的風險高過收益,朗姆便會謹慎行事。

  而且不知為何,朗姆似乎格外懼怕警察,做事總是小心避開警察勢力。這一點和囂張到恨不得從衣著打扮上就讓人知道他不好惹的琴酒完全不同。

  降谷零先是搜集了上原梨香的喜好和行動軌跡,隨即頻頻在她周圍出現。

  降谷零的計劃是成為朋友。

  但某個下雨天,上原梨香主動走進他撐開的傘。

  發梢的玫瑰香被雨水潮濕的氣息壓制,上原梨香嘴角彎起曖昧的弧度,清冷的聲音藏著笑:「安室先生,要做我男朋友嗎?」

  單人傘無法完全遮住兩個人,水珠濺濕肩膀。降谷零震驚之余,點頭應下這份情。

  交往四個月,降谷零才第一次碰上原梨香。

  這期間她不是沒有主動邀請,但在降谷零看來,他是為了任務才接近上原梨香。已經占了她的情,不可以再占她身體。直到確認自己也開始心動,他才在又一次邀請下解開上原梨香肩膀的系帶。

  從回憶裡抽回思緒,降谷零笑著看向面前女人:「抱歉,我以前沒有什麼交往的經驗,所以做得不是很好。」

  「不,我倒是対安室先生你的表現很滿意。不粘人的貓系,不需要我特意打理。至於交往初期対我的距離感……我不在乎。」

  降谷零沒有因為上原梨香的誇贊而開心,反倒垂下嘴角,眼底凝起冰霜。

  又來了,誇贊他是貓。

  降谷零偶爾也反思過,他確實像一只來無影去無蹤的貓,無法時刻陪伴在上原梨香身側。但每次他向上原梨香道歉,她都會一臉無所謂地笑著安撫:「沒關系,透就像一只漂亮的大貓咪,我很喜歡。」

  放做以前,降谷零欣慰感動的同時也會深深慚愧,暗自發誓以後一定要好好彌補上原梨香。

  但現在以旁觀者的角度重新回頭去看,一切都變了。她真的只是把他當做一只漂亮的貓咪,不需要他承諾,更不要他負責。開心了便用逗貓棒逗一逗,懶得理睬就讓他自己玩。

  他只是一只被她挑中的貓咪。

  手指用力攥住茶杯,降谷零面上卻一片平靜,甚至還能擠出個溫柔的笑:「梨香你其實從來沒把我當成結婚対像,也從沒想過要和我走完一生,対嗎。」

  他用力抿唇:「哪怕只是短短一瞬,也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

  上原梨香皺眉,面露不悅:「交往的時候我們就說好了,我不結婚。」

  「我知道!可是……」

  降谷零沒再說話。

  不結婚。

  當初在他看來如同天賜的屬性,如今反而成了枷鎖。

  兩年半前,降谷零看著面前精致的女人,心想不結婚多好,也不須要他每天按時回家,這樣就可以無壓力地平衡好臥底工作和梨香了。

  此時此刻,降谷零看著上原梨香未曾衰老的容顏,想的卻是為什麼不願意和他過一生,他都已經陷進去了,甚至開始思考要如何布置後半生,她卻干淨利落地拍拍屁股走人。

  「安室先生,」上原梨香出聲打斷降谷零的沉思,她沉著臉抱臂,「我沒有太多心情和你回憶過去,我只想問你,有沒有什麼想和我坦白的內容?提醒一下,和感情生活無關。」

  坦白的內容?

  降谷零皺眉,他已經坦白了一切異性關系。其他能坦白的事……

  「!」

  降谷零一驚,驟然意識到銀行劫案當天被上原梨香偷走的指紋印。

  這件事降谷零原本沒太放在心上,一來他信任上原梨香的為人,二是因為刑警在未經批准的情況下很難私自操作調取指紋庫。就算上原梨香獲得刑事部許可,她也無權解鎖身為警察廳公安的他的指紋。

  除非……

  意識到事實真相,降谷零險些心跳驟停。十指交叉搭在桌上,他避開対面女人意味深長的視線,喉結來回滾動。

  他迅速鎮定,翻出手機假裝接到短信的樣子朝上原梨香露出個歉意的笑:「抱歉,我出去回個電話,馬上回來。」

  然而他站起身剛把手落在門框,身後的女人悠悠出聲,轉著圈的尾調似乎是在嘲笑他愚笨:「打給風見嗎?」

  已經摸到門的手指緩緩收回,降谷零看向身後。

  上原梨香優雅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緩緩出聲:「坐下。」

  「……」

  降谷零沒有說話,又默默坐了回去。他故作鎮定地看著上原梨香的臉看,繃緊的下顎線卻始終沒有放松下來。

  他死死盯著面前從容吃魚的女人,深呼吸後緩緩出聲:「你都知道到哪一步了?」

  上原梨香不答反問:「原本只是想問問你的身份,結果反倒聽說了有趣的事。」

  她挑眉:「我們交往期間,有其他女孩子糾纏你?」

  降谷零:「……不,你聽錯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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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你是不是在給我下套?」

  「是你自己自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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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韌性極好的新鮮三文魚裹著蘸料被送入口中,上原梨香一側腮幫微微鼓起,她沒再說話,在降谷零坐立難安的注視下吃完面前喜歡的料理。

  上原梨香明知故問:「你不吃嗎?」

  坐得端正的降谷零握住筷子,從秋刀魚身上扒拉下來塊魚肉塞進嘴裡。他味同嚼蠟,咽下嘴裡的食物後再次停住動作。

  「梨香……」

  上原梨香用紙巾擦干淨嘴:「這裡不方便細聊,去你家?」

  降谷零稍作思考,點頭應下。

  ·

  白色馬自達緩緩停在一處安保不錯的公寓大樓前,來自西伯利亞的冬風穿進巷子,上原梨香用力拉緊領口,吐出一口霧氣。

  她平淡陳述:「你搬家了。」

  「嗯,」降谷零停好車從駕駛座下來,「上個月還養了一只狗。」

  「你居然養狗,我以為你的工作不適合養寵物。要養也該是蛇一類的可以好幾天不吃不喝的冷血動物。」

  她跟在降谷零身後緩緩進入公寓大樓:「糟糕,你該不會已經有新的女朋友了吧,我不太覺得你一個人有時間照顧寵物。我唐突拜訪豈不是太逾越。」

  降谷零嘆氣:「都說了我和克裡斯真的只是委托關系。」

  對上上原梨香意味深長的笑,降谷零抿唇,改口道:「克裡斯從來沒進入過我的房間,你以外的任何女性都沒進入過。」

  說話間,降谷零已經翻出鑰匙插入門鎖准備開門。隔著結實的門板,上原梨香隱約聽見屋內傳來犬類的喊叫,嗅到主人氣味的小家伙已經狂奔到門口吠叫。

  降谷零還沒來得及擰開門把手,房門被人先一步從裡面打開。

  上原梨香以為會看到一個陌生女人,比如曾和降谷零親昵耳語的克斯裡·溫亞德或者其他漂亮女人,但她錯愕瞪大的眸子清晰倒映出一張熟悉的男人的臉。

  嘴唇張合半天,上原梨香選擇繞開面前的男人徑直脫鞋進屋。

  房門在身後被合上並反鎖,降谷零也脫鞋跟著走進來。

  「喝茶嗎,」他們到達前就已經在屋子裡的諸伏景光主動開始燒水,「有紅茶和梅子海帶茶。」

  白色柴犬因陌生人出現呈進攻前的匍匐狀,齜牙衝上原梨香發出嗚嗚的威脅聲。上原梨香瞥了眼在她身側示威的小家伙:「安室先生,你有狗狗零食嗎。」

  「有。」

  接過安室透遞過來的只有半個巴掌大的狗狗罐頭,上原梨香當著小狗的面緩緩揭開肉罐頭,對人類而言略顯奇怪的肉味讓小狗瞬時豎起耳朵尾巴。

  上原梨香抬著罐頭在小狗面上緩緩移動:「它叫什麼名字?」

  「哈羅。」

  上原梨香點評道:「奇怪的名字,我不喜歡。」

  她握著罐頭的手移到什麼位置,哈羅圓溜溜的眼睛就跟著移動到什麼位置。

  上原梨香:「哈羅,坐下。」

  聞言,降谷零輕笑兩聲:「哈羅可不是一般的狗狗,它很聰明的,不會因為一個肉罐頭就……」

  未說完的話因為哈羅乖巧坐下的動作被匆匆咽回喉嚨。

  降谷零從冰箱裡翻出水果,泄氣地圍在桌子邊坐下。

  頂著成瀨光易容的諸伏景光勾起嘴角:「上原意料之外的擅長馴狗呢,我可是花了兩天才讓哈羅不凶我。」

  降谷零小聲補充道:「還擅長馴貓。」

  諸伏景光反問:「什麼?」

  他聽清了降谷零的呢喃,但是沒能聽懂。

  「沒什麼,我的一點個人抱怨罷了。」

  不過五分鐘,先前還齜牙嗚嗚叫的哈羅已經仰躺在上原梨香大腿上,搖著尾巴任由女人纖細的手指在它肚皮上撓來撓去。

  和哈羅心情截然相反的是它的主人。

  降谷零雙手握住茶杯,盤珠子般一刻不停地轉著手裡的杯子。

  上原梨香嘴角掛著淺淺的笑,但明眼人都知道她笑是因為狗狗可愛,而不是心情好:「諸伏先生已經做過自我介紹了,接下來輪到你了,降谷先生。」

  諸伏景光一副「你果然也掉馬了」的表情看降谷零一眼,默默低頭喝茶。

  降谷零嘆氣,老實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沒錯,我的真名是降谷零,警察廳的人。」

  「不要說這種我已經掌握的最基本的信息,」上原梨香揉著哈羅的肉墊,出聲打斷降谷零避重就輕的話,「你出現在我身邊是不是為了調查物質X?」

  降谷零抿唇,點頭承認:「是的。」

  上原梨香繼續問:「是警察廳派你來的還是你臥底的組織。」

  降谷零嘆氣:「梨香,這些事……」

  「這些事與我有關,它關系到我的生死。而且諸伏先生也有想從我身上挖取的秘密吧,交換?」

  上原梨香專注地揉著哈羅的腦袋:「當然,如果你確實不願意說,我也可以離開。但從今天起你們兩個人帶著公安部所有人一起從我眼前消失,我不會再和你們多說半句話。」

  諸伏景光無奈蹙眉:「是威脅嗎?」

  「是的,是威脅。」

  諸伏景光抿唇,扭頭看向同期摯友:「零……」

  降谷零轉頭看向窗外已經徹底被地平線吞噬的落日和暮色,手指在桌面敲打。干淨整潔的房間在這一刻陷入寂靜,只有上原梨香懷裡的哈羅偶爾搖晃尾巴發出響動。

  空氣被壓縮,一種近似窒息的感覺縈繞三人。

  就在上原梨香即將把哈羅從腿上抱下去、准備起身告辭的前一刻,降谷零終於開口:「告訴你也不是不行。」

  他回頭看向上原梨香:「但你得成為我們的協助人。」

  上原梨香寶貝地蹭著哈羅:「可以。」

  降谷零點頭,他極具迷惑性的無害外表下是隨時可以爆發的肌肉力量和強悍到即便是看他不順眼的琴酒也不得不做出妥協的情報獲取能力。

  「我是受組織命令調查你,而不是警察廳。」

  上原梨香了然道:「原來如此。我明明是把屍檢報告提交給警視廳,組織卻得知了消息,你們因此認定公安部出現了老鼠。所以再次出現和X有關的受害人時,風見裕也才會反復強調讓我不要告訴任何人。」

  諸伏景光插入話題:「我之所以會身份暴露,也和這只藏在警視廳公安部的老鼠有關。」

  降谷零繼續道:「你說的神秘物質X,全名叫APTX-4869,發明者是一個代號雪莉、真名宮野志保的組織叛逃者,我這次的任務就是抓到她。」

  說完這句話,降谷零敏銳地注意到上原梨香距離收縮的瞳孔。他追問:「你知道雪莉在哪裡?」

  上原梨香把黏著她撒嬌的哈羅放到地上:「我只是驚訝於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天才,雪莉……」

  上原梨香眼前浮現出灰原哀畏懼的容顏,她繼續道:「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她是誰。」

  降谷零點頭:「宮野志保,現名灰原哀,暫住在米花街二町目的阿笠博士家。這些資料都已經秘密登記在警察廳的最高級機密檔案裡了。」

  上原梨香冷哼一聲:「那你還來問我。」

  「我在阿笠博士家門口監視了兩天都沒有捕捉到雪莉的身影,原本計劃周一去米花小學蹲守,看樣子她是搬到你家裡去了。」

  「不准潛入我的房間。」

  降谷零沉默。

  上原梨香已經逐漸失了耐性,她開門見山道:「你打算對雪莉做什麼?」

  「帶她回去。」

  「她會死。」

  「不會的,她是唯一能繼續研制APTX的人,只要她回去,組織就絕對不會殺她。相反,繼續待在外面才會讓組織對她痛下殺手。」

  降谷零皺眉緩緩道:「這是理性下的最優解,既能保住雪莉的性命,又能讓我在組織裡往上再爬一層台階,而且我和我的人也會暗中保護她。只要能和雪莉溝通好,讓她刻意放緩藥物制作進度,就不會有什麼大的風險。」

  上原梨香皺眉沒有說話,她知道降谷零說的辦法從客觀上講是最優之策,但她不願意接受。

  小小的灰原哀,她趴在上原梨香懷裡睡著時蜷縮身體的姿勢寫滿不安。偶爾上原梨香也會被做噩夢的灰原哀吵醒,被縮小的女孩子揮舞手腳不停掙扎,額頭的冷汗浸濕枕頭。

  上原梨香原本應該說「何不問問灰原自己的意見」,但她只是咬了下嘴唇,緩緩吐出幾個字:「我不同意。」

  「雪莉為了不拖累其他人一定會同意你提出的方法,但我看到過她發抖的樣子,我不能接受這個方案。你需要做什麼我們都能配合,唯獨把雪莉送回去這一條我不能接受。」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繞過我直接詢問雪莉,我能理解你的行為和選擇,我只是出於個人意志做出拒絕的回答。」

  聞言,降谷零嘆了口氣:「這只是方案之一,不是一定非要這樣做。如果雪莉真的怕到睡覺都在發抖,這個方案舍棄也不是不行。」

  「第二個方案是安排她假死,不過具體怎麼操作有待商酌。」

  上原梨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覺得你可以去查一查毛利偵探家的孩子,他最近似乎和一群美國人走得特別近。」

  「FBI,」降谷零咬牙切齒道,「那群美國人是FBI。」

  「你是說那孩子一直在和FBI合作?」

  「對。」

  說完這句話,上原梨香看到降谷零臉色黑了一瞬。雖然不知道降谷零和FBI之間發生了什麼,但看樣子他們之間的對立程度要比[日本公安與日本刑警]深得多。

  直到這個時候,從剛才起就一直保持沉默的諸伏景光終於出聲:「上原,我的復活……」

  「沒錯,你的復活和我有關,」上原梨香這次沒有裝傻,而是點頭應下,「打算把我抓去做實驗嗎。」

  降谷零呆愣片刻,消化完上原梨香話裡的信息量後揉著金發無奈吐槽:「真要做實驗,不管是14歲雙學位博士畢業的雪莉還是返老還童的工藤新一都可以被抓走了。還有身邊自帶影響警察智商效果的怪盜基德,也可以抓去劃兩刀。」

  上原梨香瞪降谷零一眼,反倒因為他這番話放松下來:「不過我要是再完不成任務,過不了多久就得死。」

  上原梨香的話讓面前兩個男人臉色驟變,雖然很好奇她到底是怎麼復活其他人的,但眼下她口中的「任務」更要緊一些。

  諸伏景光問:「你說的任務是什麼?」

  「找出世間唯一的黑羊。」

  「黑羊?這是什麼奇怪的任務,而且有誰在逼迫你找人嗎?」

  上原梨香抱臂不鹹不淡道:「不要在意具體細節,我不會過問你們組織力的內部事宜,所以相對應的,我也不打算告訴你們詳細的內因。」

  「我的任務不會對你們任何人造成負面影響,你們只需要告訴我,就你們周圍接觸到的人而言,誰符合這條線索。」

  她本來只是想借用降谷零聰明的大腦,結果誰曾想他思量片刻,緩緩吐出的句子似掉入湖泊的落石,在上原梨香心底激起大片漣漪。

  「我想……我應該蠻符合黑羊的描述。」

  黑羊。

  被霸凌的受害者。

  不被待見的少數群體,也可以是邪惡之人。

  人群中特殊之人,和普羅大眾不一樣的存在。

  降谷零全部符合。

  他看向上原梨香:「如果我是黑羊,你會怎麼做?」

  上原梨香沒有說話,她垂下視線在心裡默念:系統,復活降谷零需要多少成就點。

  [警告,請勿嘗試。復活降谷零所須成就點高於你未達成成就點總和。]

  上原梨香挑眉,意味深長地看著面前的憂心忡忡的男人。不愧是降谷零,復活他需要的點數和復活江戶川柯南所需的點數只差了個位數。

  見上原梨香久久未答,降谷零再次出聲:「如果我是黑羊,你會怎麼做。」

  他像一根繃緊的琴弦,語氣裡夾雜著急迫和尖銳。

  上原梨香凝視著他的臉,倏地笑了。雖是在笑,眼底卻結起了霜。

  「我會找個溫暖的地方,」上原梨香笑著回答,「安靜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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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遲到了好久,評論補發紅包!截止3.3的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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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上原梨香說得輕巧,面前兩個男人卻臉色驟沉。

  「上原,」諸伏景光溫潤的嗓音被擰緊,「你說的死去……是怎麼一回事。」

  上原梨香陰雨綿綿的眸子倒映出諸伏景光擔憂的面容,她勾起嘴角,貓兒般慵懶的神態反倒有種赴死的坦然。

  「不要在意這個,」她揮揮手,「總之如果你們周圍出現了疑似黑羊的人,請務必告訴我。」

  降谷零皺眉啟唇,剛吐出第一個音,上原梨香用食指抵住他的唇:「降谷先生,談話到此為止,我要回去了。而且我也還沒原諒你偽裝身份接近我的事。」

  男人柔軟干燥的唇抵著指腹,他匆匆止住未出口的話,來不及收回的溫熱吐息順著手指紋理擦過肌膚。

  「梨香……」

  「我換了新的電話號碼,」上原梨香拎起包,「不過既然你是警察廳公安,我想就算我不告訴你,你也可以弄到我的電話號碼。」

  她沒有再管身後試圖挽留的兩個男人,招招手離開。

  「梨香!」

  降谷零站起身追出來幾步,伸出的布著薄繭的手指在離上原梨香手腕不過分毫時匆匆止住。

  現在無論解釋什麼都會被忽略。

  降谷零滾動喉結,突然說起別的事:「說起來,我前幾天在超市遇到了陣平。」

  上原梨香頓住離開的腳步,若有所思。

  他看似真誠,卻悄悄給同期們挖好了陷阱:「如果能快點把組織解決掉,我也能早一點和你們聚在一起。很遺憾和你分手,但我仍然期待和你共進晚餐。」

  上原梨香沒有說話,她意味深長的睨降谷零一眼,轉身大步離開。

  ·

  呈斜角的屋檐底端結著一層冰霜,客廳燈光透過白色薄紗在玻璃上暈開。

  上原梨香仰頭,能隱約看到兩道模糊的身影。她吐出一口霧氣,推門進屋。

  脫下鞋子順著樓梯往上爬,上原梨香剛踩過兩層台階,灰原哀充滿怒氣的聲音順著扶梯的角度拐了幾個彎傳下來:「你是笨蛋嗎!今晚第三次了吧,都說了是過去進行時,當然是選B啊!」

  被訓的人沒有說話,只傳來颯颯翻書聲。

  上原梨香順著樓梯一步步走上去,放輕腳步拐進客廳。

  面積僅次於閣樓的客廳亮著好幾盞燈,茶幾上胡亂堆著幾本書。灰原哀氣到把眼睛瞪成半月牙,她單手叉腰握著一本卷成筒的作業本,隨時似乎打算敲到八野籟頭上。

  八野籟盤腿坐在沙發和茶幾的縫隙間,扁著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她拿起橡皮在試卷上摩擦,磨蹭的動作寫滿不甘心。

  「小哀,」上原梨香出聲,「那兩個笨蛋回來了嗎?」

  灰原哀稍稍收斂臉上的怒意:「萩原警官還在加班,松田警官幾分鐘前剛回來,不過受了傷。」

  上原梨香皺眉:「受傷?」

  「我把醫藥箱提給他了,人現在在臥室。」

  「謝了。」

  上原梨香無視掉茶幾前不停向她發射求救信號的八野籟,丟下包順著走廊來到松田陣平房門前。

  她輕敲兩下房門:「陣平,我要進來了。」

  得到應許,上原梨香推門進入。

  昏暗的房間只開了一盞壁燈,松田陣平赤.裸上身彎腰坐在床頭,胸口幾寸肌肉向外鼓起,線條分明的腹肌擠壓在一起,黑色西裝褲勾勒出筆直的長腿。

  松田陣平立體的眉骨下方被暖黃色的光打上一層陰影,他咬著繃帶一頭,緩緩系住擦過藥的右手小臂。

  上原梨香從他口中取出被咬濕的繃帶:「我來吧。」

  她坐在松田陣平身側小心翼翼為他纏上傷口:「為什麼不讓小哀幫你?」

  「沒那個必要,」松田陣平解釋道,「她本來就怕我,這種程度的傷我自己來就行。」

  上原梨香系好結剪斷:「怎麼傷的,還傷了什麼地方?」

  「毛利一家遇到了點麻煩,我們趕去救援的時候發生了小型爆炸。我還好,就只傷了手臂。」

  「只傷了手臂那你把衣服全脫了?」上原梨香抱臂挑眉,命令道:「轉過去,我要看你的背。」

  「我後背沒事。」

  「三。」

  「梨香……」

  「二。」

  松田陣平嘆息一聲,轉身背対上原梨香。他寬闊的背脊錯落著兩塊淤青,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傷口。

  上原梨香抬手在他傷口邊緣的好肉戳了兩下:「又是為了救人?」

  松田陣平往前挪了挪背脊,躲開上原梨香作惡的手:「差不多吧。」

  被碰到的地方不痛,但大概是心理作用,又或者是昏暗的燈光作祟,一股癢意從背脊向下爬。

  壁燈亮點不高,上原梨香湊得很近,松田陣平甚至能感受到細微的氣流噴灑在他背上。他滾動喉結:「看好了嗎?」

  上原梨香翻出跌打腫痛藥小心地塗抹在松田陣平背脊,隨即翻身在緊挨著牆的單人床上躺下。她背対松田陣平,身後是他如有實質的視線。

  上原梨香出聲抱怨:「原本想來好好審問你的,結果居然給我打感情牌,這次就算了。」

  「審問我?」

  松田陣平一臉莫名其妙,「你要不要脫了外衣再睡,我去給你放熱水?」

  「不用,我只是今天走累了暫時躺一會,沒打算在你房間過夜。」

  松田陣平擰眉,他看得出來上原梨香不開心,但他不大明白她為什麼不開心:「你怎麼了,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上原梨香冷冷拋出去一句話:「我們來談談你和降谷零是怎麼認識的。」

  松田陣平在聽到降谷零名字的瞬間就意識到事情真相,他沉默著抿了下嘴角,沒敢說話。

  上原梨香繼續道:「讓我猜猜,同期?在我說出安室透的名字後,你居然還跟我裝傻。這麼說來研二也是這樣,他早在我剛加入警視廳時就知道我在和安室透交往,甚至見過我坐上安室透的車。」

  上原梨香冷哼一聲:「你們還真是兄弟情深。」

  ——兄弟情深個屁!我這不是已經被賣了嗎!

  松田陣平選擇性無視自己曾在超市主動挑釁降谷零的行為,煩躁地揉了揉烏發。

  兩人沉默的空檔,客廳再次傳來灰原哀憤怒的聲音:「我讓你背的單詞你到底有沒有好好背!今天不寫完不准走!」

  中間停頓了會,似乎是八野籟在小聲詢問她睡哪裡,隨即是灰原哀的聲音:「閣樓有沙發,你去給我睡沙發!」

  燃著怒火的聲音穿過走廊和門板變得霧蒙蒙的,叫人聽不真切。松田陣平卻輕笑一聲:「真是充滿活力,和剛來這裡的第一天簡直天壤之別。」

  上原梨香語氣也有所緩和,她調笑道:「果然衝散恐懼的有力辦法除了溫暖就是憤怒。而且你和研二也把小哀照顧得很好,特別是研二。」

  她坐起身捋了捋頭發:「總感覺研二會是個好爸爸。」

  対上松田陣平意味深長的視線,她一臉無所謂地補充道:「我只是陳述感想,並沒有和研二結婚甚至為他生孩子的打算。」

  「那我呢?」

  松田陣平意有所指。

  上原梨香答非所問:「我實在想像不出來你帶孩子的樣子,但你應該會成為一個合格的好丈夫。」

  她稍作停頓,補充道,「不過也未必,像你這種隨時做好為民眾獻出生命的好警察,弄不好會經常把妻子冷落在家。」

  松田陣平立刻反駁:「我不會做冷落妻子的事。」

  「這倒是。」

  為工作而冷落妻子,這種行為更像是降谷零做的事。

  但上原梨香還是不留情面地戳穿道:「可是和你結婚的女人要隨時做好守寡的准備。」

  松田陣平咂嘴試圖辯解幾句,腦子轉了一圈又一圈,最終憤恨地露出個吃癟的表情。

  上原梨香哼笑一聲,從身後摟住松田陣平。她虛搭在他背上,避免重量壓在淤青上:「我打算下個月再打個報告,看看能不能徹查和炸.彈相關的事件。不過我猜這個任務很可能落不到我頭上,專業領域跨太遠了。」

  她環著松田陣平輕聲呢喃:「有時候我在想,到底是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為什麼這麼多罪犯能輕而易舉地制作出威力巨大的炸.彈。」

  「森谷帝二那種頂尖建築系人才也就算了,為什麼連宮台夏美這樣一個草包書畫鑒定師也能制作出高威力炸.彈。東洋火藥庫失竊的火藥至今沒能全部追回,炸.彈襲擊也越來越多。」

  上原梨香綿長地吐出一口氣,聲音和人都浸著一股疲憊:「其中真的沒有幕後操縱者嗎。」

  松田陣平覆住上原梨香的手:「你自己多注意安全。」

  「知道,你也乖一點,別只想著往前衝。」

  丟下這句話,上原梨香轉身下床就要往外走,卻被松田陣平牢牢握住手心。她皺眉,遞給松田陣平一個疑惑的眼神。

  「梨香,」松田陣平滾了滾喉結,沉聲詢問,「我可以一直住在這裡嗎?作為房租,我會把工資卡上交,你只需要每個月給我10%的零花錢。」

  上原梨香挑眉,沒有戳破松田陣平的小心思。她笑著騎跨在松田陣平腿根,手指緊貼頭皮一根根穿過松田陣平的烏發。

  性感的喉結開始頻頻來回滾動,上原梨香笑著俯身含住喉結輕嘬一口,身體下坐著的肌肉驟然繃緊。

  松田陣平受傷的手扣住上原梨香的腰,隔著略硬的西裝布料把她柔軟的身體壓向他,緊緊相貼。

  上原梨香低頭輕笑,在松田陣平頸窩也輕咬一口,才緩緩吐出自己的回答:「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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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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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手指環住松田陣平後脖頸,上原梨香仰躺在小床上看向面前一寸寸壓過來的男人。她半眯雙眼,明明是被捕的蝶卻反倒像是撒下網的蛛,搖曳著散發香味的花心,誘捕獵物入籠。

  昏暗的房間只有松田陣平逐漸沉重的呼吸,他眼底翻起晦暗不明的巨浪。

  滾燙的熱量壓下來,上原梨香鼻尖縈繞著淡淡煙香。松田陣平曾被嫌棄身上的煙味,他很早以前就改抽味道更清淡的男士香煙。

  外敷藥的味道有些刺鼻,酒精般刺激著上原梨香敏銳的嗅覺神經,松田陣平海浪般洶湧澎湃的氣息叫她頭暈目眩。

  唇齒糾纏,上原梨香被動地等待綿長的親吻結束。

  血液沸騰,柔軟的胸脯劇烈起伏,上原梨香紅唇濕潤,她輕聲笑著,被欲望打濕的聲音撓著松田陣平的耳膜:「陣平,小哀和小籟都在客廳,你該不會想要吃蛋糕吧。」

  她捧住松田陣平的臉,指腹細細摩挲他的五官,食指從立體的眉骨順著鼻梁向下。慢放的輕撫最終落在松田陣平的薄唇上,上原梨香主動仰頭喊住他的下唇:「乖一點,蛋糕遲早會給你的。」

  松田陣平沒有說話,幽暗不見底的深藍色眸子盯著上原梨香。他松手卸力,任由身體壓在身下女人身上。

  上原梨香搭著他的肩輕笑:「陣平是在撒嬌嗎。」

  松田陣平沒有回答。

  「起來吧,我要出去了。」

  松田陣平趴在上原梨香身上磨蹭了會,才坐起身。他抬起一條腿搭在床邊,躬著身子掩飾住身體的反應。

  臉上陰晴不定的表情蘊含著太多情緒。

  上原梨香坐起身理了理凌亂的衣衫,往松田陣平鼻尖落下一吻:「乖一點。」

  說完便轉身離開。

  從昏暗步入光亮,曖昧纏綿的氣息也被一同隔絕在另一個世界。

  客廳裡,灰原哀已經蹺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翻時尚雜志,八野籟則掛著眼淚珠子低頭單詞。

  聽見關門聲,兩人同時抬頭。

  八野籟抽動眉毛,皺成一團的小表情似乎下一秒就要哇哇大哭起來:「姐姐,小哀是你從哪來找來的,為什麼7歲就會這麼多!英語好到能無字幕聽懂BBC就算了,為什麼我的化學試卷她也都會做!」

  八野籟越說越委屈,最後干脆整個人趴在茶幾上發出哀嚎:「我是廢物——!」

  上原梨香忍住笑意在八野籟身側坐下:「別這麼快氣餒,小哀和我們不一樣。跟她比,我也是廢物。」

  「誒?」八野籟彈起身子大喊道,「姐姐你可是東大的博士!」

  「我知道。」

  上原梨香聳肩,起碼她沒本事在14歲取得博士學位。她問:「小籟你還記得我交代的事嗎?」

  「記得,」八野籟鹹魚癱道,「不要把小哀幫我補課的事說出去,也不能告訴別人小哀懂很多,小哀妹妹的事全部都是秘密。」

  「記得就好,繼續背單詞吧。」

  「嚶QAQ」

  不知是不是錯覺,上原按梨香看到一縷殘魂從八野籟嘴裡飄了出去。

  ·

  半個小時後,上原梨香被來自警視廳的電話喊到米花醫院。

  充當司機的松田陣平單手插兜倚著車門,被月色勾勒長身影。他點燃一根香煙:「我在這裡等你。」

  上原梨香點頭,向醫護人員出示警官證後獨自跨進已經停止探望的住院大樓。蜜月歸來有一段時日的伊達航沉著臉抱臂等候在ICU病房外,他身後還跟著高木涉。

  上原梨香上前:「伊達警官。」

  個頭高大堪比俄羅斯人的男警官轉頭:「是上原你啊,不好意思這麼晚還把你喊過來。成瀨估計過會就到。」

  上原梨香點頭:「什麼情況?」

  高木涉主動彙報:「是早稻田大學的幾個大二生,在去往神奈川的路上發生了車禍,這其中存在一些蹊蹺。」

  如果只是簡單的車禍,不至於驚動警視廳刑警,甚至把上原梨香這個檢視官也喊過來。

  柔軟的腳步聲,特意放輕步子的諸伏景光頂著滿身風雪從外面匆匆趕來。

  降溫了。

  上原梨香瞥見他肩頭螞蟻大小、迅速融化的雪點,驀地想起等候在外面的男人,希望他能找個溫暖的地方等自己。也不知道研二下班沒有,他今天出門應該沒戴圍巾。

  見人到齊,伊達航開口解釋道:「是大前天的事了,四個大學生約著去神奈川旅游,他們租了車打算自駕結果發生車禍。」

  「但是怪就怪在交通課復盤事故原因時,從車載記錄儀裡發現了奇怪的畫面。」

  成瀨光皺眉:「奇怪的畫面?」

  「嗯,」伊達航點頭,「負責開車的空山平以異常的方式陷入睡眠,最終導致了車禍發生。」

  他回頭看了眼身側對他崇敬有加的後輩:「高木。」

  「是!」高木從手機裡翻出監控畫面,遞給匆匆趕到的兩人。

  只見空山平在駕駛途中突然開始點頭打瞌睡,其他人注意到後惶恐地搖醒他。但沒過半分鐘,空山平再次打起瞌睡,這次任同僚怎麼用力搖晃拍打都沒能清醒。

  隨即一聲巨響,破碎的玻璃鏡頭上映出一抹血色。

  難以喚醒的睡眠或昏迷。

  上原梨香擰緊眉:「中毒?」

  伊達航點頭:「我也是這麼覺得的,但現在情況比較特殊。」

  車上四人均是重傷,其余三人倒是脫離危險,只有空山平還處於觀察期。警方無法從空山平處獲得口供信息。

  租賃的車子被油箱起火導致的爆炸燒成一堆廢鐵,根本無法進行任何有效檢測;空山平在搶救過程中數次輸血,警方不可能在他本身就失血過多的情況下要求醫生提議空山平的血液以供檢測。

  伊達航繼續道:「我們有把空山平沾血的襯衣布塊送去檢測,但是收獲不大。」

  上原梨香敏銳提取出關鍵信息:「換句話說,警視廳目前為止沒能從空山平身上提取出任何和毒或藥有關的線索。」

  伊達航點頭:「對,所以只好把你這位曾是醫學博士又當過法醫的檢視官從家裡撈出來。」

  上原梨香低頭沉思,隨即發問:「會不會是發作性嗜睡症。」

  在場三位男警官皆是一愣:「發作性嗜睡症?」

  「又叫猝睡症,你們可能也在網絡上刷到過。病如其名,患者會在任何場合突然發生睡眠,無法自行控制且不可抗拒。」

  猝睡症患者無法控制何時突然入睡,也無法抵抗這股睡意。

  上原梨香捏著下巴,眉頭緊鎖:「但猝睡症易喚醒,喚醒後會再度陷入睡眠。視頻裡空山平第二次卻沒有被順利喚醒……不過目前為止猝睡症成因、治療方式皆不明確,空山平可能是個特例。」

  上原梨香為一課二系提供了一條新思路,但伊達航帶著高木拜訪過空山平的家人後,得到否定回答——從沒聽說過空山平患有猝睡症。

  翌日傍晚,四人重新聚集在警視廳,高木涉發表出自己的猜想:「會不會是考上大學才患上的猝睡症,所以家裡人都不清楚。」

  「不知道,」上原梨香靠在座位裡,輕輕搖晃手中飄著熱氣的濃咖啡,「現代醫學對猝睡症的研究存在大片空白,我也不知道這病的成因。」

  「上原,」諸伏景光握住她手裡已經被喝下半截的咖啡,「你有偏頭痛,不可以喝太多咖啡。」

  上原梨香皺眉:「那家伙告訴你的吧。」

  平時不回家,一旦回家就會把她囤積起來的咖啡豆全部清理掉的金發混蛋。

  諸伏景光笑笑沒說話,從上原梨香手中取走熱咖啡的同時地給她一杯剛買的熱可可。

  他回頭看向伊達航:「看樣子猝睡症的新思路也斷了。」

  上原梨香不情不願地咽下口熱可可,香醇的味道順著舌根蔓延向胃。她垂下視線,曾經閱讀過的一切會導致突發性睡眠的藥物資料開始在腦海中快速翻閱。

  上原梨香沒有說話,藥理、毒物又不屬於幾位警官的領域,他們也發表不出什麼有效意見,辦公室一時陷入寂靜。

  掛在牆上的鐘表轉動時發出嗒嗒嗒的聲音,一下下敲擊著上原梨香的聽覺神經。說是靜音時鐘,但在安靜的環境下也格外喧囂。

  諸伏景光單手撐著桌子和伊達航討論毒物出現位置的可能性,上原梨香則握著筆在白紙上一一寫下她認為的可能物質的清單。

  「咚咚。」

  桌面被敲響兩下,隔壁3系的目暮十三帶著個小姑娘來到上原梨香面前:「這個小姑娘是空山平的女朋友,她說有話要告訴負責這次案件的警官。」

  目暮十三身後,背著斜挎包的女大學生戴著圓框眼鏡,她披著頭,蜷縮著身子似是不適應被刑事包圍——普通人也不會習慣被刑警包圍。

  女孩左右轉動眼珠打量周圍,小碎步挪動現場唯一的女警上原梨香面前:「警官你好。」

  「請坐,」諸伏景光主動拖來把椅子,「別緊張,有什麼慢慢說。我去給你倒杯熱茶。」

  上原梨香揉著因長期飲用咖啡已經開始隱隱作疼的太陽穴,開門見山道:「關於空山平的事,你都知道些什麼?」

  女孩子反復吞咽口水,接過諸伏景光端過來的熱茶喝下一口,才怯生生開口:「平醬前幾天有一場非常重要的考試,他一直沒有信心能通過,所以找同學買了聰明藥。」

  「聰明藥?」

  上原梨香皺眉,她可從沒聽說過世界上有吃了能讓人變聰明的東西。

  但返老還童藥的例子在前,上原梨香也不敢武斷地說出「世界上不可能存在聰明藥」這種話,誰知道會不會又打哪又蹦出個超級天才狠狠打她的臉。

  上原梨香翻開筆記本:「能詳細介紹下聰明藥的功效嗎?」

  女孩子抿唇:「我也不只是太清楚,只是聽說吃了以後可以不用睡覺,隨時精神,注意力也能高度集中。」

  「平醬知道後很開心,他一直覺得每天在睡覺上荒廢太多時間了。有了聰明藥,他就可以徹夜背書學習,把時間都花在刀刃上。」

  話音剛落,普通大學畢業的高木涉露出一個微妙的表情:「這就是名校學生的覺悟嗎,為可以通宵背書而開心。」

  包括伊達航在內的幾位名校畢業的精英警察同時停下手上的工作,齊刷刷快速搖頭擺手:「不不不,他是特例,我們絕對不會有這種想法。」

  高木涉緩緩吐出一口氣,苦笑道:「我就說嘛,不然這也太可怕了。」

  上原梨香垂下視線,不鹹不淡地丟下一句重磅炸彈:「類似的事我干過,用咖啡強撐著不睡覺,背下整本醫書。」

  「……?」

  短短一句話,上原梨香成功收獲全場所有刑警詫異的目光,他們無不表情僵硬,瞪大的眸子露出大片眼白。

  驚恐的表情反復在說:不愧是近二十年來升職最快的刑警,真有你的。

  上原梨香擰眉,掌心用力按壓向太陽穴:「我已經很久沒做過這種事了,未來應該也不會做。」

  喝太多咖啡和長期睡眠不規律的後遺症已經開始顯現,她患上了偏頭痛——一種現代人常見病症。不會給身體帶來太多影響,但發作起來時任何聲音都會像一柄重錘敲擊向太陽穴,砸得她額頭突突痛。

  只想抱著研二睡覺。

  每次頭疼,上原梨香就會鑽進研二懷裡讓他牢牢摟住自己。溫柔的大掌輕輕按壓太陽穴為她舒緩神經,溫熱的氣息讓她放松。

  換個人其實也沒問題,這種程度的安撫,其他男人也能做到。

  只是她喜歡萩原研二身上那股需要湊近才能嗅到的木調男香,溫潤甜膩叫她怎麼都聞不夠。

  充滿心機的男狐狸。

  上原梨香臉色不能太好,她揉著太陽穴看向面前的女孩:「你是說空山平吃了聰明藥,並依靠藥效長時間不睡覺?」

  女孩點頭:「對。但我一直覺得世界上不該存在這種東西,也勸阻過平醬,但他不聽。」

  上原梨香問:「他服用了多久?」

  女孩如實回答:「我不確定,他是半個月前說想買。真正買到手應該也只有一周時間,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每天都服用。」

  上原梨香冷笑一聲,合上筆記本:「我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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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他吃的是莫.達.非尼,」上原梨香丟下手裡的筆,「一種處方藥,在某些地方也被包裝成聰明藥。」

  高木涉代替其他人問出聲:「莫.達.非尼是什麼?」

  上原梨香解釋道:「用於治療猝睡症的一種處方藥,其效果是讓用藥者興奮不睡覺。」

  「但莫.達.非尼僅經過暴力測試,在大腦內的運轉方式至今未知。」

  「什麼叫暴力測試?」

  上原梨香頭大地揉了揉眉心,突然理解為什麼這個案子一定要她接手:「就是把藥塞給動物或者活人吃,直觀地觀察藥效產生的後果。但莫.達.非尼到底是怎麼影響神經元的,至今未知。」

  用一種未知治療另一種未知,這就是猝睡症的治療方法。

  上原梨香繼續道:「按理來說莫.達.非尼應該被嚴格管控,但有些不良奸商把它包裝成聰明藥悄悄售賣。市面上一切聰明藥的成分都是精神類藥物,有些甚至還有成癮性。」

  「我高三的時候就見過班上有人喝所謂的能讓頭腦更清醒、注意力更集中的小棕瓶營養劑。價格貴得離譜,也不見得有什麼功效。」

  高木涉疑惑皺眉:「可是莫.達.非尼不是讓人興奮不睡覺嗎,為什麼會突然睡著?」

  上原梨香耐心解釋道:「莫.達.非尼不會導致嗜睡,但人體是存在一個睡眠極限的。你可以把人比作一間屋子,清醒的時間就是一個不斷把重物堆積在屋頂的過程,睡眠則是把屋頂的重物搬走,一間房子的承重能力就是人能清醒不睡覺的極限。」

  「莫.達.非尼充當了承重牆的角色,支撐空山平不斷往屋頂加壓,也就是不睡覺。但藥效過去後,屋子裡承受壓力的臨時承重牆被抽走,房子自然就塌了。」

  「化學就是科學,空山平不可能靠意志力抵抗住過度掏空身體和意志力後席卷而來的睡意,這是人類做不到的事。」

  上原梨香在心底補充道:小哀研制的藥物除外。

  APTX是上原梨香至今無法理解的接近神學的科學,但這不妨礙她堅定的認為宮野志保應該去拿諾貝爾獎,而不是被困在地下研究室。

  新的思路已經被提出,伊達航衝諸伏景光點頭,轉身大步離開。高木涉一愣,連忙追上去。

  幾人的身影消失在搜查一課辦公室好一會,他們商討從哪裡開始調查聰明藥的討論聲才逐漸消失。

  檢視官就是這點比較好,不用對基層排查的事親力親為。

  上原梨香仰頭喝干淨諸伏景光離開前為她准備的熱可可,扭頭看向身側的女孩:「我找人送你回去?」

  ·

  諸伏景光花了一周時間才從空山平的人際關系圈裡挖出售賣聰明藥的人,並順著線索一路摸索到上游負責批量售藥的一家小□□。

  上原梨香接到電話時,八野籟正抱著腦袋被灰原哀用英語課本敲頭。

  她無視八野籟的呼救,丟下句「我出門了」便提著工具箱離開。

  她坐在諸伏景光副駕被載著穿過條條小巷,最後停在某條風月街深處的略顯歲數的車位裡。

  高木涉率先從車子上下來,他仰頭看向斜對面的矮層一戶建:「這就是伊達隊長說的地頭蛇聚集地啊。」

  一戶建樓下站著兩個抽煙的壯漢,他們一身黑西裝,掛著金鏈子的脖子側面露出一小截紋身圖案。

  諸伏景光拉住解開安全帶准備下車的上原梨香:「雖說伊達航已經在裡面了,但你先在車裡坐一會,等我們搞定門口的兩個人,你再下來。」

  上原梨香點頭,眯起眼睛細細打量對面兩個男人,總感覺曾在哪裡見過他們。

  諸伏景光的車子隔音效果不錯,上原梨香只能斷斷續續聽到幾聲不真切的爭吵。兩個身高不輸伊達航、看上去足足有一米九的壯漢把嘴裡的煙砸在地上用力碾熄,揪著高木涉的衣領,青筋在額角凸起。

  諸伏景光攥住男人的手,冷臉呵斥著要對方配合調查。

  眼看戰爭一觸即發,上原梨香終於從被她的大腦粉碎進垃圾桶的回憶裡翻出面前男人的臉。

  上原梨香下車啪的一聲關上車門,拎著工具箱向對面走去。

  她走得隨性,對面肥頭大耳的兩個男人卻頓住動作直愣愣看向她,腫泡眼隨著她步步靠近的動作逐漸瞪大,直到把眼皮撐到看幾乎看不見。

  「上原這裡危——」

  諸伏景光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剛剛還氣勢洶洶的花臂男人登時松開高木涉,站直身體朝上原梨香90度鞠躬敬禮:「大姐頭好!」

  「……?」

  「……?」

  也許不是錯覺,上原梨香看到自家兩位刑警頭上齊刷刷掛起一排黑體加粗的問號,不停閃耀。

  她清了清嗓子,回避掉同事們困惑的目光:「你們三代目在嗎?」

  其中一個梳著大背頭的男人弓腰搓手道:「在,我們給你通報一聲?」

  上原梨香昂起下巴:「快點,別讓我等太久。」

  「是,是!」

  男人笑容可掬,一溜煙就跑得沒了影。

  然而男人跑得越快,諸伏景光他們看向上原梨香的眼神就越詭異。

  不到半分鐘,男人去而復返,迎客般把上原梨香迎進屋。但在諸伏景光一行人准備跟著一同進屋時,他們卻再次被攔下。

  「上原警官——!」

  被攔在門口的高木涉發出呼救聲,他眼巴巴看向上原梨香,用眼睛無聲訴說著「拜托幫幫忙」的台詞。

  上原梨香嘆氣,抬手指向門口兩人:「他們兩個,我的人,懂?」

  「明白,」男人露出個討好的笑,隨即衝門口的人招手,「喂混蛋,沒聽到嗎,還不快快放他們進來!」

  話音剛落,門口傳來零碎的腳步聲,諸伏景光和高木涉小跑幾步追上女人,安靜地跟在她身後。

  他們被安置在二樓的空房間,胳膊上紋著老虎的男人殷切地倒好茶退出去,不忘順手關門。

  高木涉連續咽下好幾口熱茶,反復斟酌用詞後決定還是采用直球的方式進行提問:「上原警官,你和他們是什麼關系。」

  上原梨香頂著兩人熱辣的目光,端起茶品了一口:「好茶。」

  她越是心如止水,對面兩人越是好奇到心癢癢。

  上原梨香好笑地看著對面兩位把好奇寫在眼睛裡的同僚,淡淡道:「我在機動隊有個弟弟,這件事你們應該都知道吧。」

  「知道,上原俊彥,」高木涉認真回憶道,「聽說他在警備部混得不錯,兩天就適應了機動隊的高強度訓練。」

  上原梨香輕笑幾聲,語氣裡全是嫌棄:「我弟弟讀書的時候在學校裡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剛剛那幾個人就沒有不被他揍過的。真沒想到,這些當年被他收作小弟的家伙現在居然都成了混幫派的。」

  諸伏景光端著茶杯忍不住發出感嘆:「就做事風格而言,他和陣平確實很適合成為朋友。」

  高木涉清了清嗓子,低聲替諸伏景光問出他心底的疑惑:「那你弟弟怎麼成了警察?」

  「我把他揪回家揍了一晚上,打斷三根拖把。」

  「噗——咳咳咳咳!」

  突如其來的轉折讓正端著杯子喝水的諸伏景光咳出聲,他不停拍打胸脯,發出劇烈咳嗽。

  上原梨香不鹹不淡地睨諸伏景光一眼,低頭看向手機時間:「已經十分鐘了,這群混蛋到底在干什麼。」

  她站起身拉開門,不顧身後兩人詫異的眼神,輕車熟路地順著過道走向最深處。

  隔著薄薄的木板,上原梨香聽到裡面傳來伊達航和對方頭目爭吵的聲音。她用食指在門板上敲擊兩下,慢悠悠道:「我要進來了。」

  隨即推開房門。

  房間內,掛著大金鏈子的禿頭男人得意洋洋地癱坐在沙發裡,嘴裡還咬著根雪茄。伊達航攥著拳頭站在男人面前,肩膀隨呼吸節奏上下起伏。

  伊達航轉頭看向門口:「上原你們來了。」

  上原梨香衝他笑著點頭算是打招呼,隨即徑直走到三代目面前。她先是用手指在三代目右手邊的小茶幾上敲擊兩下,隨時勾勾手指示意他起身。

  挺著大肚腩的男人沒有動,他冷眼盯著面前狂妄的女人,帶著兩枚金戒指的手慢慢攥成拳。

  他抽動嘴角,似乎正醞釀著翻湧的情緒。下一瞬,他噌一下猛站起身,在伊達航扼住他之前朝上原梨香讓出位置:「您請坐!」

  伊達航:「……?」

  個頭高大的刑警歪頭看向自家兩位同事,但諸伏景光和高木涉皆是假咳一聲,表情微妙地扭頭,避免和伊達航對上視線。

  上原梨香沒空去管三位刑警心底的小九九,她蹺著二郎腿滿臉不爽:「我問你答,敢說謊我就讓俊彥帶人來再揍你一頓。」

  男人笑得有些尷尬:「不敢不敢。」

  「聰明藥是從你這裡賣出去的嗎?」

  「……」

  男人僵住笑,緩緩扭頭避開上原梨香的視線。

  上原梨香笑著提眉,拿出手機開始翻找上原俊彥的電話:「我記得上次你被打斷了三根肋骨,這次給你加贈一根。」

  「別別別!」

  男人一把握住上原梨香的手機,隨即又在她冷冰冰的注視下滿臉惶恐地松手,收手的動作像握住的是一塊燙手山芋。

  他摸著鼻子支支吾吾半天:「那、那玩意確實是我們賣出去的,但我們向制藥公司的人打聽過了,這玩意不是毒.品,吃了絕對不會有問題。你是知道的,我雖然混了點,但我從來不碰毒.品那種霍霍人的東西。」

  「確實不是毒.品,」上原梨香收起手機,「但我們是刑事部的人,會出現在這裡意味著你賣出去的藥差點鬧出人命。」

  「乖乖配合,判刑罰款的時候我還能撈一撈你。要是不聽話,我不介意把俊彥放出籠子。」

  男人摸著鼻子小聲嘀咕:「我這頂多算非法經營。」

  但注意到上原梨香投射過來的冰冷的視線,他立刻改口:「配合!當然配合!」

  「嗯,」上原梨香揚起下巴,「伊達警官,問話吧。」

  伊達航一臉微妙,已經快要陷入恍惚,總有一種他也是被放出籠子的警犬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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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俊彥:汪汪汪汪汪!!隊長,快來跟我一起凶他!

  松田(目移):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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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在上原俊彥陰影效果的加持下,小頭目倒豆子般供出背後供應商——紅山制藥。

  熟悉的公司名讓上原梨香心頭一跳,驟然想起她剛從長野縣回東京時接手的第一個案子。

  小山悠的判決書半個月前已經下來,他需要在大牢裡老老實實蹲上幾年。如果表現良好,他還能爭取個提前出獄。

  還有被APTX-4869毒殺在監獄裡的紅山制藥高管岩井晃太,他臨死前口中的「wu」,應該也和組織有關。

  只是沒想到兜兜轉轉,新接手的案件居然又繞回到紅山制藥身上。

  返回警視廳的路上,諸伏景光仔細回憶道:「紅山制藥幾個月前被一個叫清水石悠的人給收購了,我們要是想調查紅山制藥還得寫一份調查申請。」

  清水石悠?

  上原梨香眯眼,眼前浮現出曾兩次向她搭訕的男人的臉。她不想和這個男人再產生交集,但本案涉及到大量醫藥知識,估計不去不行。

  現在已經是傍晚七點,早過了上原梨香的下班時間。申請調查令不在上原梨香工作職責,她打過卡便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警視廳。

  午休時宅急送小哥送來的白玫瑰也被她順手塞進警視廳大樓後方的垃圾桶裡。

  諸伏景光把填寫好的調查申請塞進抽屜——現在天色不早,不管是紅山制藥還是松本管理官都已經下班。

  諸伏景光打電話和管理官說明過情況,明天一早火速簽字蓋章完畢,他就可以帶著高木趕去紅山制藥展開調查。

  他拎起掛在椅背上的外套用力抖了抖,披在身上准備離開。

  「姐——!」

  一道陌生的男聲從門外傳來,隨即一張陌生但瞧著眼熟的年輕臉龐出現在門口。

  上原俊彥探出腦袋在空蕩蕩只零散坐著幾名刑警的搜查一課左右張望一番,露出個遺憾的表情:「請問上原警官回去了嗎?」

  諸伏景光在看到男人臉的瞬間已然猜出他的身份。諸伏景光穿好條紋西裝外套:「對,上原已經回去了。」

  「什麼嘛,」上原俊彥單手叉腰,五指胡亂地揉著柔軟的黑發,「都說了今晚要去她那裡蹭飯,居然不等我。」

  他用惡狠狠的語氣小聲嘟囔:「混蛋老姐,居然就這麼把他可愛的弟弟一個人丟下,我要找老媽告狀。」

  諸伏景光笑笑,對著面前這張熟悉的面容不知覺帶上一絲長輩對晚輩的縱容:「俊彥,我可以向你打聽一件事嗎?」

  做事衝動但在自來熟方面無限媲美萩原研二的年輕機動隊隊員茫然眨眼:「你想打聽什麼?」

  「只是一點私事,如果覺得唐突,你可以直接拒絕我。」

  諸伏景光笑得溫柔,溫潤儒雅的聲音由內而外傳遞出鎮定人心的力量。他笑問:「我和上原今天拜訪了米花市三町目風月街深處的一家黑bang,他們三代目似乎格外懼怕上原。」

  不等諸伏景光繼續追問,上原俊彥便把手交叉枕在腦袋後面:「你說那個小幫派啊,他們以前都是我小弟來著。」

  諸伏景光露出個「果然如此」的微妙笑容:「難怪他們的小頭目會這麼配合,俊彥你真的給厲害。」

  「啊?」

  意料之外,上原俊彥露出個茫然的表情:「你是說那個禿頂頭目?不是啦,不是我。」

  這下輪到諸伏景光面露茫然:「啊?」

  上原俊彥一臉八卦地湊到諸伏景光身前,他鬼鬼祟祟左右打量一番,用手在嘴邊搭成個喇叭:「我悄悄告訴你,你不可以告訴別人,不然老姐會把我的頭擰下來。」

  「是姐姐剛進入警視廳的事。那幾個小弟偷偷給我傳遞消息說他們頭目在調戲我姐姐,我趕到的時候,那個禿子已經土下座跪在地上,被我姐姐用高跟鞋鞋跟踩肩膀。」

  諸伏景光:「……?」

  上原俊彥繼續道:「啊對了,聽我小弟說,那天有個金發黑皮的奇怪男人衝進去把他們全部挨個揍了一頓。他們趴在過道裡聽見頭目在主室發出陣陣哀嚎,然後我就出現了。」

  他聳肩:「但等我衝進房間,他們說的金發男人已經不見蹤影,只有我姐姐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蹺二郎腿。」

  諸伏景光低頭若有所思,他知道降谷零曾和上原梨香交往過,但他從未聽降谷零提起過這段往事。

  「俊彥,」松田陣平拎著外套出現在門口,「你在那裡干嘛,走了。」

  上原俊彥嘿嘿一笑:「來了隊長。」

  他撓著後腦勺笑得有些傻氣,亮晶晶的眸子給人一種清澈的愚蠢感。他跟在松田陣平旁邊,像只圍著黑狼打轉的哈士奇。

  兩人漸行漸遠,談話聲也遞減變弱。

  「你姐……」

  「放心吧姐夫,我肯定幫你向老姐多說好話!」

  「哼,我可不是這個意思,你少自作主張。」但松田陣平微微上揚的尾調雀躍到能在枝頭繞上幾個圈。

  「上原梨香……」

  諸伏景光輕聲呢喃,目光不自覺放柔。

  早在諸伏景光與上原梨香正式見面前,她的名字就時常出現在他周圍。

  起初是降谷零帶來的關於這個女人的消息——天才,醫學博士,被黑衣組織注意到。

  每個關鍵詞背後都藏著危險的致命信息。

  ——「景,我必須保住她,我必須想辦法讓組織忽略她的存在和威脅。」

  那時降谷零憂心忡忡,擰眉思索著如何從黑暗中保下上原梨香。半年後,降谷零一臉苦惱地再次提起上原梨香,說的卻是完全不同的內容。

  ——「景,我可能栽進去了。」

  諸伏景光好奇上原梨香很久了。他在警察廳的幫助下以成瀨光的身份進入刑事部,卻恰逢上原梨香被調往長野縣。

  初次見面,上原梨香鋒芒似一柄泛著寒光的刀。

  諸伏景光力排眾議試圖保住小山悠時,他以為上原梨香會拒絕,但她短暫沉默後驀地笑了,干淨的眸子泛起波光:「成瀨警官,你真是個溫柔到像晨曦的人。」

  晨曦……嗎?

  不要擅自說這種撩撥人心的話。

  ·

  西點店玻璃櫃台裡塞滿琳琅滿目的食物,灑滿肉松的面包被白光照得香甜可口。

  諸伏景光提起一代純麥面包,轉身時卻撞到熟悉的女人。

  「抱歉。」他伸手試圖扶住上原梨香,一直跟在她身後的萩原研二卻先人一步攬住上原梨香的腰。

  「是成瀨啊,」萩原研二笑著攬住上原梨香,動作自然到似乎已經和她復合甚至交往許久,「你來買做三明治的材料?」

  說話間,上原梨香已經推開萩原研二,扭頭去另一排櫥窗前挑選小蛋糕。

  萩原研二沒有跟上去,他端著滿滿一盤挑選好的點心,湊到成瀨光身側小聲抱怨:「成瀨真過分,我那麼努力為你保守秘密,你和小降谷居然出賣我。梨香知道降谷的真名後,兩天沒有理我。」

  諸伏景光蹙眉笑得無奈:「抱歉。」

  萩原研二無所謂地聳肩:「聽說你今天找俊彥聊天了。」

  諸伏景光點頭:「好些好奇上原……」

  意識到姐弟兩都姓上原,諸伏景光改口道:「梨香和俊彥的學生時代。」

  萩原研二挑眉:「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突然問起這件事,不過我確實知道哦。」

  「我從七年前開始就在和梨香交往了,」他甜膩的嗓音裡揚起幾分得意,隨即話鋒一轉,「但我不要告訴你。」

  諸伏景光一時間哭笑不得,滿臉無奈:「研二……」

  「好了,告訴你就是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上原家是做殯葬的,所以姐弟兩讀書的時候蠻容易被排擠的。」

  上原梨香說俊彥讀書時是學校裡的惡霸,她沒有說謊,但這句話其實還有後半句——上原梨香曾經也是個惡霸。

  作為數次跳級的天才,瘦小的上原梨香被年長的同學欺負後拎著數學課用的木質圓規狠狠砸在對方額角:「你再狂一下,信不信我火化下葬一條龍把你給埋了!」

  同樣是惡霸,上原梨香和上原俊彥之間隔著八條馬裡亞納海溝,特別是成績方面。

  八野籟被按著頭哭唧唧學習的悲慘生活,上原俊彥早在五年前就親身體會過一次。

  校園裡的小霸王被污蔑偷班費,上原梨香聽說後花了一周時間揪出真凶,按著對方的頭逼他給上原俊彥道歉。

  腰上掛著條鐵鏈子、吊兒郎當的上原俊彥還沒來得及向老姐送上贊美之詞,就被上原梨香薅著頭發揪回家一頓暴揍。

  上原梨香看著從俊彥班主任那裡要來的寫滿F的期末考成績,握著成績單的手不停顫抖,青筋在手背凸起。

  那一晚,上原俊彥的哀嚎響徹夜空,驚走樹梢的烏鴉。

  特意燙卷的不良發型被連根剪斷,上原俊彥縮在牆角不停喊媽,但上原夫人只是捂著耳朵,心虛地挪開了視線。

  最後還是尚未分手的萩原研二看不下去,架住狂暴狀態的上原梨香,正在被第四根拖把揍、鼻青臉腫的上原俊彥才勉強撿回一條小命。

  也是那一晚,才高二的上原俊彥抱著萩原研二的大腿哭得情真意切:「以後你就是我姐夫了!」

  也因著這個原因,得知萩原研二被甩這一事實當晚,上原俊彥抱著他的好姐夫,哭得比當事人都大聲:「下次姐姐生氣打我就沒人撈我了!姐夫,沒有你我可怎麼活!」

  本就心情不妙的萩原研二幾次試圖抽出大腿無果,最後只能痛苦閉目。

  ……

  過去的畫面隨著萩原研二繪聲繪色的描述緩緩展開,諸伏景光卻擰著眉,表情微妙。

  他抿唇,瞟了眼遠處的上原梨香,用她聽不到的音量小聲道:「總感覺俊彥像個……」猶豫再三,諸伏景光最終還是吐出那個詞:「像個笨蛋。」

  萩原研二笑笑:「確實是笨蛋,要不是梨香拎著棍子把俊彥的臉按進課本裡,他可能都考不上大學。不過俊彥力氣大、打架強,還聽話,很適合機動隊。」

  「研二,」幾米開外,提著包裝好的巧克力蛋糕的女人喚了他一聲,「走了,小哀她們還在家裡等著呢。」

  「來了!」

  他衝諸伏景光揮手,小跑幾步湊到上原梨香身側,故意用誇張的語氣道:「這塊漂亮的夾心蛋糕看上去味道不錯哦。」

  「想吃嗎?」

  「想吃。」

  西點店櫥窗外,停在路邊的一輛熟悉的黑色私家車緩緩啟動。清水石悠——或者說博卡斯特意味深長地睨了眼後視鏡裡逐漸倒退遠去的女人的身影,勾起個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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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機動隊三惡犬:研二、陣平、上原俊彥!

  只不過前兩者都是凶猛的狼,上原俊彥是把眼睛睜得亮晶晶的、長了顆哈士奇腦子的變種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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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鋪滿深藍色單面可視玻璃的紅山制藥屹立風中,只能推開一個小角的窗沿後面,上原梨香倚牆看向外面。

  針対紅山制藥的問話工作並不順利,莫.達非尼流水線上的工作人員面対訊問表現出一問三不知的迷茫狀態。伊達航帶人問話一圈後,只能把工作轉交給中森銀三——經濟類案件向來是中森銀三所在的搜查二課負責接受。

  怪盜基德已經被警察廳招安,不知情的中森銀三至今還在怪盜光環影響下,,努力地和未來准女婿鬥智鬥勇。

  但只要脫離怪盜基德相關案件,中森警官就會展現出非凡的偵測能力。相信不出半個月,他就能挖出企業內私自賣藥中飽私囊的蛀蟲。

  連續奔波後的身體又酸又痛,上原梨香活動肩膀時甚至能感受到堆積在肌肉裡的乳酸相互擠壓著吱吱叫。

  她搭乘諸伏景光的車回到警視廳時已經過了正常下班時間。

  今天也是加班的一天,或者說搜查一課就沒有哪天不在加班,特別是目暮十三所帶領的三課。

  冬末接近尾聲,初春姍姍來遲,不過下午八點,暗入潑墨的暮色沉甸甸的墜下。

  上原梨香原本打算讓機動隊中的任意一位送她回家,但連續打了四個電話都無人接通。

  決定親自到警備部找人的上原梨香看著空蕩蕩治零散坐著三四個人的警備部,陷入沉思。

  「你好,」上原梨香喊住從門口經過的一名機動隊男警,「你知道警備部的人都去了哪裡嗎?」

  握著一沓資料、穿著機動隊特制防爆服的男人沉著臉:「從兩個小時前起,警視廳接到不下二十起發現疑似爆.炸物的報警電話,機動隊的爆.炸物處理班不管值班還是沒值班的,全都去出警了。」

  說完這句話,男警不再多做停留,步履匆匆大步離開。

  二十多起發現疑似爆.炸物的報警電話?

  上原梨香皺眉,心想這是全東京的炸彈犯傾巢而出了嗎。

  雖然擔心研二他們的安危,但她不知道他們在哪裡,也不好再打電話過去打擾。

  上原梨香嘆氣,婉拒掉諸伏景光的接送提議後,獨自離開警視廳。

  天空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不大,只堪堪能浸濕發梢。上原梨香猶豫片刻,昂首步入綿綿小雨。

  從警視廳到毛利偵探事務所不過二十分鐘的步行路程,上原梨香討厭做飯,她思考著要不要帶小哀去外面吃飯,卻聽一聲女人的尖叫響起又戛然而止。

  尖叫聲極淺,匆匆中斷,短到上原梨香險些以為是錯覺。她腳步微頓,折身朝尖叫的方向奔去。

  經過一段長長的上坡路,自帶前院的別墅躍然眼前。

  隔著矮牆柵欄,上原梨香瞥見前院零散擺著些新家具,看樣子是剛搬過來的中薪階層。

  前院的門沒有鎖,上原梨香不敢保證自己聽到的是否是錯覺,或者其實是誤會一場——要是搬家打掃櫥櫃底下的衛生時,一只大黑耗子突然順著掃把把手竄上來,她可能也會被嚇到發出驚叫。

  上原梨香按響門鈴兩次,無人應答後才兀自推門進去。

  沒來得及擺放家具的過道略顯空曠,上原梨香脫下鞋,墊著腳一點點往裡走。

  一樓南北朝向錯落著四間房,她繃緊身體緩緩一間間推開房門,檢查到第三間時卻聽樓頂傳來東西在地板上拖拽的聲音。

  上原梨香來到樓梯口,先大聲問了句「有人嗎」,無人應答後才順著扶梯緩緩上前。

  上原梨香放輕腳步,腿部肌肉用力繃緊以便隨時應対突發狀況。她翻出手機找到成瀨光的名字,也不多做解釋,直接發果去一個位置共享申請,旋即把手機塞回兜。

  上原梨香屏息爬上最後一層台階,而二樓走道盡頭開著門的屋子口露出一雙穿著白襪子的女人腳,腳的主人似乎已經失去意識,膝蓋以上的位置都隱於房間內。

  上原梨香剛抬腳邁出第一步,暈倒的女人被房間裡的人拖進深處,唯一露在外面的腳也迅速被房間吞噬。

  上原梨香一驚,定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重重條例讓手.槍対日本警察而言形同虛設。就連上班時間追捕犯人的刑警都未必會使用手.槍,更別提上原梨香現在已經下班,根本不被允許佩戴□□。

  思緒快速飛轉,上原梨香給諸伏景光大區各電話要他快來,旋即踮起腳慢慢向走廊盡頭的房間靠過去。

  上原梨香知道最穩妥的做法是等諸伏景光趕到,但她不能等,因為她是警察。

  哪怕有技能存在,哪怕她可以起死回生,她也不能等。

  如果只是遇害,她還可以到技能救活女人,但親臨死亡的陰影不會因復活而消散。

  上原梨香親臨過死亡,兩次。

  而且萬一不是性命危險,而是一些対女性而言更慘烈的經歷呢?

  上原梨香必須去。

  她緊貼房門邊的牆壁緩緩蹲下,屋內隱約傳來細碎的男人說話聲,裡面的人在商討接下來該怎麼做。

  上原梨香用手機打開錄像模式緊挨著地板伸出去一釐米,按下快門鍵後迅速收回手機。

  只是最簡答的幾個動作,但上原梨香緊張近乎忘記呼吸。她低頭看了眼拍到的畫面,房間裡有三個男人和已經失去意識的女人。

  因為是盲拍,手機捕捉到的畫面不全,無法看清男人們的臉,但看得出來他們此刻正圍城一個圈在商討什麼。

  上原梨香從包裡掏出鑰匙拋向走道另一端,金屬落地的聲音成功吸引屋內男人的注意,他們中止談話,沉默片刻後響起一人的腳步聲。

  腳底板踩在木質地板上的咯咯聲愈來愈近,上原梨香攥緊拳頭隨時准備發動攻擊。

  過來了!

  體型中等的男人剛從房間探出身子,等在門口的上原梨香便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提膝朝著男人的腹部就是一記重踢。

  「唔啊!」腹部被猛踹,男人受裡弓腰,哇的一聲吐出口夾著胃酸的津液。

  男人被上原梨香丟垃圾般甩在地上,捂著肚子不停倒吸涼氣。

  「來了嗎!?」

  房間裡的人驚呼一聲,咚咚咚就往外衝。第二個剛看清上原梨香的臉,拳頭已經照著他的臉襲去。

  力量不是上原梨香的強項,但鼻軟骨結結實實挨了一拳,男人還是捂著鼻子跌跌撞撞倒退好幾步,殷紅的血暈濕指縫,滴落在地。

  先前地上被踹翻的男人撐著地板試圖爬起來,他剛立起膝蓋,上原梨香狠狠一腳重踩在他背上,男人應聲倒下,重新趴在地上龜爬著半天起不來。

  再次解決完地上的男人,上原梨香不再猶豫,衝上前摁著第二個男人的頭把他重重摔在地上。

  「警察!不許——」動。

  最後一個字尚未來得及吐出來,腹部驟然傳來刺痛,酥酥麻麻的感覺順著腹部開始向四周傳遞。

  上原梨香低頭,她腹部正扎著一只針管一樣的東西,透明的液體被注射進體內。

  意識逐漸混亂渙散,攥緊的手無法再握成拳,上原梨香踉蹌兩步,倚著牆緩緩下滑。

  意識徹底消散前,第三個男人自言自語的聲音斷斷續續傳進上原梨香耳朵:「……可以交差……」

  ·

  「滴答——」

  水珠順著爬滿鏽斑的管道滴落在石磚上,一滴接一滴,如同倒計時般響個不停。

  仰躺在地板上的女人先是皺眉,從喉嚨裡擠出沙啞的悶哼,隨即緩緩睜開眼。意識逐漸回籠,她盯著陳舊陌生的天花板愣了一瞬,才艱難地從地板上坐起身。

  上原梨香低頭等待殘余藥效帶來的暈眩感消散,繼而開始打量自身情況。

  衣服整潔完好,身體無異常酸痛,看樣子昏迷這段時間她沒有遭到其他傷害。只是反綁住雙手的繩子勒得有些緊,強烈但能夠忍受的痛麻感順著被束縛住的手腕傳向大腦。

  「你醒了嗎?」

  驟響的男生嚇上原梨香一激靈,她環顧四周,在角落的位置看到一抹人影。

  她現在待的地方似乎是閣樓或者地下室,根據牆角不停滴水的管道布局和房屋結構來看,應該是地下室。二十多平的房間布著薄薄一層灰,頭頂昏暗似乎隨時會啞火的電燈泡是唯一的光源。

  上原梨香眯眼,試圖看清半隱於黑暗中的男人。

  男人嘆息著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擔心了很久。總之你沒事就好。」

  熟絡的說話方式讓上原梨香下意識皺眉,她站起身朝男人走過去幾步——那幾個歹徒只反綁住她的手,沒有綁腳或者把她捆在某個物體上。

  隨著距離拉近,上原梨香也逐漸看清男人的臉。她錯愕地瞪大眸子:「清水石悠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

  面前盤腿坐在地上,同樣被反綁住雙手的男人正是曾與上原梨香有過數面之緣、幾個月前收購紅山制藥的新股東清水石悠。

  清水石悠露出個苦笑:「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上原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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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這頓時間會嘗試著盡量加更,隨即掉落加更。感謝各位支持,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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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清水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

  上原梨香睇他一眼,語調沒太多起伏。

  清水石悠綿長嘆息一聲,眉宇間盡是疲憊。他苦笑著用泛干的嘴唇道:「如你所見,我被綁架了。」

  上原梨香皺眉,環著屋子左右轉悠一圈,確認門被人從外面上鎖後才在離清水石悠幾米遠的地方坐下。

  「清水先生,可以告訴我事情的經過嗎?」

  清水石悠擰眉:「詳細經過我也不太記得,我應該是坐上車准備去公司,啟動引擎的時候突然被人捂住鼻子……」

  他用力抿緊嘴唇,猶豫不定道:「我也不清楚中間發生了什麼,再醒來時人已經被捆在了這裡,你也倒在不遠處。」

  「我叫了你好幾聲,你都一動不動,」清水石悠朝上原梨香綻出個安心的笑,「還好你沒事。」

  「……」上原梨香斜睨著身邊的男人,從麻醉劑中徹底清醒過來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

  她問:「清水先生,冒昧問下你住在哪裡。」

  「我最近搬家了,新地址應該是……」

  清水石悠擰眉思考片刻,報出一處位於米花市五町目的地址,赫然正是上原梨香遇襲的別墅。

  上原梨香問:「你屋子裡的女人是你太太?」

  「當然不是,」清水石悠微笑道,「不怕你笑話,我也因為太過沉迷發展事業,至今都沒談過戀愛。你見到的人應該是我請來的家政。」

  上原梨香不鹹不淡地丟出句「你真冷靜」的誇贊,旋即垂下視線不再說話。她腦子裡已經初步勾勒出案件經過。

  看樣子劫匪躲在車子後座用被藥水浸濕的帕子迷暈了清水石悠。

  但被請來做家政的女人為什麼會發出戛然而止的尖叫。

  是她目擊到犯案過程發出驚叫但立刻被沒注意到的其他劫匪襲擊。還是劫匪為防止萬一,主動找上門襲擊了她?

  「上原警官,」清水石悠輕聲打斷上原梨香的思路,他往上原梨香的方向挪過去幾步,「我試試看能不能幫你松綁吧。」

  兩人皆被反綁,清水石悠只能背過身子,摩挲著尋找繩結的位置。

  冰涼的指腹從上原梨香手背爬過,她不悅蹙眉但沒有多說什麼,只死死盯著緊鎖的房門,防止歹徒突然回來。

  清水石悠手指微涼,上原梨香看不到身後的景像,恍惚間有種蜥蜴順著手背攀爬的錯覺。

  她打了個寒顫,倏然想起曾擁抱過的那幾個男人,他們溫暖得像寒冬裡的火焰。

  「清水先生,你最近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上原梨香冷靜發問,「你都和誰說過搬家的事」

  結合眼下情景,上原梨香判斷這是一起有預謀的綁架勒索案。此類案件,劫匪會事先圍繞被勒索對像做大量調查,再行動。

  上原梨香聽到尖叫趕去救人時,嶄新的家具還堆在別墅前院,清水石悠准備搬家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天。

  綁匪要麼在跟蹤清水石悠,要麼對他十分熟悉。

  清水石悠摩挲著盲解繩索的手稍頓,他沉默片刻回答:「沒注意到有什麼異常。至於搬家的事……應該挺多的,我特別喜歡新家的布局,買下房子後高興了好久,和很多人分享過這件事。」

  上原梨香擰眉。

  看樣子除了熟悉清水石悠的人,其他第三方陌生人也可以從他朋口中友得知這條消息並對清水石悠實施綁架。

  上原梨香無奈嘆氣:「清水先生,財不外露。」

  清水石悠苦笑幾聲:「抱歉,我沒想到會讓你也陷入危險。」

  「無礙,」上原梨香抿唇,聲音微啞,「清水先生,你醒來後有見到過你的家政嗎?」

  清水石悠茫然反問:「沒有,我沒見到她,怎麼了嗎?」

  上原梨香眸色發暗:「如果你醒來後沒有見到過她,那她八成遇害了。」】

  可是為什麼會遇害?

  清水石悠安然無恙是因為劫匪試圖通過他獲取錢財,但上原梨香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也安然無恙。

  如果劫匪本身不打算殺人,只是圖錢,家政女士就和他們一樣被綁好丟在地下室。如果劫匪根本不在乎會不會傷人,上原梨香又憑什麼平安無事。

  除非他們在襲擊家政女士時,已經失手殺了她。

  或者另有目的。

  但如果另有目的,真相又會是什麼。

  反綁在身後的繩結處於視野盲區,被囚禁在地下室的兩人花了足足十分鐘才解開上原梨香手腕處的繩索。

  她左右轉動重獲自由的雙手,開始為清水石悠解綁。

  地下室無風,但天氣還要幾個月才轉暖,冷風順著頭頂破舊的通風管道灌入房間。上原梨香身上的風衣不見蹤影,她搓著胳膊忍不住倒吸涼氣。

  她踱步到緊鎖的門前,開始思考撬門的可行性。要是機動隊那三個人中的任意一個在這裡就好了,醫科出身的她完全不擅長處理門鎖這類涉及機械設計的東西。

  或者降谷零、諸伏景光中的任意一人也行,公安的話一定很擅長無痕開鎖。

  思索間,帶著溫度的外套從身後蓋在上原梨香肩膀上。她回頭,對上清水石悠溫和的眼眸。

  「我看你在發抖,穿上吧。」

  上原梨香沒有拒絕,她把外套過載身上,仰頭看向上方斑駁爬滿鏽斑的通風管道:「清水先生,你能把我托舉起來嗎。」

  清水石悠也個摁著抬頭看向上方:「你打算從通風管道爬出去?」

  上原梨香點頭:「警視廳的人應該很快就會來救我們了,但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

  清水石悠點頭,隨即蹲下試圖抱住上原梨香的腿,誰曾想上原梨香後退半步:「雖然很失禮,但是清水先生你只需要蹲下就好,我踩著你的大腿足夠跳上去。」

  清水石悠錯愕一瞬,慢半拍地蹲下身子:「可是這樣會不會距離不太夠。」

  不等他說完,上原梨香已經踩著他的大腿用力一躍,抓住高處的通風管道口並順勢用力一蕩,整個人輕盈似一只蝴蝶般鑽進通風口。

  徒留瞪大眼睛的清水石悠蹲在下面發愣。

  上原梨香的聲音被管道層層折返,聽上去甕聲甕氣的:「清水先生,我會順著通風管道試著爬出去。」

  清水石悠沒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門鎖轉動的聲音。

  清水石悠低聲咒罵了句「糟糕」,隨即是劫匪們斥責的聲音,拳頭打在肉.體上的悶響緊隨其後。

  只能勉強容納一人的通風管道無法轉身,上原梨香只能靠聽覺判斷房間裡發生的事。

  她聽著下方傳來的悶哼和拳打腳踢的聲音,不再多做停留,順著管道開始往深處爬。

  她必須在他們爬上來抓她前找到出口逃出去。

  無人打理的通風管道散發著泡在水裡黏滑青苔的臭味,膝蓋隔著庫管從一塊又一塊鏽斑上爬過,硌得難受。

  昏暗不見光的管道內側看不清方向,上原梨香只能靠大腦分析判斷自己的位置,摩挲著向前攀爬。

  在爬到一處向上的拐角時,她聽到身後傳來另一人在管道內攀爬的聲音。

  他們的人追過來了!

  上原梨香心底一驚,順著管道開始向上爬。

  只要順利,她就能離開地下室進入樓上的房間。

  上原梨香無比慶幸自己沒因為不需要參與逮捕工作而疏於鍛煉,不然她斷然做不到順著這條和地面垂直的管道向上爬。

  上原梨香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手機被人收走,黑暗和緊張也模糊了她對時間流逝的感知。

  身後的聲音越來越近,隨即中止。

  上原梨香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聽到管道再次響起聲音,伴隨而來的還有男人順著垂直管道攀爬時的震動。

  該死!

  上原梨香咬緊牙關,使出全身力氣加快速度。手指被翹起的金屬塊割破,激增的腎上腺素讓上原梨香忘記疼痛,耳膜被劇烈心跳震得砰砰作響。

  快點!

  再快點!

  管道再次迎來拐角,這次卻是平行於地面。

  一抹微光映入上原梨香眼簾,暗淡、遙遠,如同希望的光。

  上原梨香剛往平行於地面的管道爬進去半截身體,一只男人的手倏然攥住她的腳踝。

  「!!!」

  上原梨香被拽得往下滑了一截,她用力攀附住管道壁,用沒被抓住的另一只腳胡亂踢著管道下方的男人。

  她看到不下面的情況,只是恐懼中強迫自己冷靜,一腳接一腳憑感覺踹向男人的臉。

  七八下過後,男人似乎遭不住了,終於松手。

  東西從管道中滑落的聲音響起,旋即是一聲巨響——男人因吃痛沒能撐住身體,從垂直的通風管道摔了下去。

  上原梨香想著這一摔應該夠劫匪喝一壺,起碼不可能立刻坐起身重新追她。但上原梨香也不敢妄自托大,立馬順著管道繼續向外爬。

  微光隨距離逐漸變強,銀白色的光柱刺得梨香眼睛疼,但她沒有停下爬行的腳步,如同沙漠將死之人看到水般越爬越快。

  上原梨香伸長了手,幾乎就要摸到光。

  但她只摸到冰涼的金屬柵欄。

  通風管道被幾根尾指粗的金屬柱子攔住,上原梨香兩手攥緊柵欄,希冀地看向外面的陽光。

  通風管道口都會安裝柵欄,她只要取下固定用的螺絲釘就行。

  冬風夾著細雨刮進通風口,順著衣襟處的縫隙爬過皮膚,卷起一層雞皮疙瘩。

  但真正讓上原梨香身心泛涼的是焊死在通風管道的幾顆螺絲釘。

  四顆嶄新的六角形螺絲釘以焊接的方式牢牢固定朱柵欄,隔絕開管道內外的世界,也隔開了上原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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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來晚了,最近會盡量雙更,但不再保證固定更新時間。我會盡量嘗試在日更的基礎上,一周更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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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寒風灌進通風口,一寸寸爬過上原梨香背脊。她打了個寒顫,仍死死攥著金屬柵欄不願意離開。

  她踹傷了劫匪,現在回去弄不好會被對方惱羞成怒地按在地上毆打。

  如果只是一對一,上原梨香有九成把握能擺平對方,但他們手上有麻醉劑一類的東西,她無法和藥物對抗。

  通風口外的世界明亮又凄涼,上原梨香趴在金屬鐵皮上,寒意順著皮膚滲進每一個毛孔。

  如果有人能從這裡經過就好了。

  但直至冷風卷走上原梨香手指最後一點溫度,也不見有活人經過。

  這該死的、偏僻無人的鬼地方。

  上原梨香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打寒戰,窄小的通風管道限制了她的動作,連蜷縮身體這樣簡單的姿勢都無法做到。

  冰藍色的眸子半闔,上原梨香用手探了探額頭,涼的,她開始發熱了——人在發熱時偶爾會出現手掌比額頭燙的情況,特別是環境偏冷的情況下。

  體溫逐漸降低,上原梨香痛苦閉目,認命地順著通風管道倒退著向後爬去。

  泛涼的手指笨重得像是未化凍的肉,就連簡單的彎曲動作都困難。不得不以倒退的方式順著垂著的通風向下爬行,卻在半途手指突然卸力,從管道內摔了下去。

  「唔!」

  身體砸在鐵皮上發出巨響,發生碰撞的下肢被細密的鈍痛包裹。幸好她已經向下爬了起碼三分之二的距離,疼痛度在能忍受的範圍。

  而且更空曠的拐角空間也方便上原梨香調轉方向,正向爬出去。

  昏暗的光線暈開在通風口入口處,上原梨香探頭往下看去,落滿灰塵的房間只剩狼狽仰躺在地上的清水石悠。

  男人裁剪精致的白襯衫被污泥染成斑駁的灰色,他頭發凌亂,嘴角還留著一抹淤青。

  「清水先生,你還好嗎。」

  上原梨香沒有從通風管道下去,四肢在失溫環境下變得僵硬,她沒辦法靈活地安全落地。

  地上閉目休憩的男人聽到聲音後睜開眼,聲音沙啞無力:「你怎麼回來了?」

  清水石悠費力地從地上坐起身:「他們沒有傷害到你吧。」

  「我沒事,」上原梨香擰眉,「但是抱歉,通風管道被封死了,我出不去。」

  「這樣啊……」

  清水石悠沒有責怪上原梨香,卻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他強擠出個笑,聲音卻因為寒冷微微顫抖:「沒關系,我的助理會帶著錢來救我們的。」

  套在上原梨香身上的清水石悠的外套被從通風管道丟下去,上原梨香朝凍僵的雙手哈了一口氣:「披著吧,你現在比我更需要它。」

  清水石悠撿起地上的衣服,眸色微暗,但又迅速在臉上堆起擔憂:「可是你……」

  「穿上,」寒冷讓上原梨香喪失說話的欲望,她把內容精簡到最短,「我有事問你。」

  見清水石悠老老實實披上外套,她出聲詢問:「他們人呢?」

  「都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上原梨香冷冷睨著下面的男人,沉默良久才再次出聲:「清水先生,抱歉讓你希望落空,還白挨了一頓打。」

  清水石悠剛裂開個笑便劇烈咳嗽起來,好不容易穩住呼吸,他虛弱道:「你沒事就好。」

  上原梨香輕笑兩下,沒有吭聲。

  這次案件疑點太多,三名劫匪身上也充滿矛盾。

  首先是失蹤的家政,她十有八九已經遇害。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已經出現一條人命,再多背負一兩條也不會怎麼樣。

  清水石悠幫助她逃跑,她以為他會被劫匪打個半死。雖然清水石悠看上去確實受了傷,但遠沒有想像中嚴重。

  上原梨香姑且認為是怕傷了清水石悠,導致人質在他們拿到錢之前死亡。但他們為什麼沒有傷害她。

  上原梨香在昏迷過程中被搜走手機,這幾個男人卻無一占她便宜——系到鎖骨的襯衣扣子沒有被解開過的痕跡,扎進褲子裡的下擺也未被撩起來。

  上原梨香可不認為干出殺人綁架的家伙會高道德到不去占一個昏迷的漂亮女人的便宜。

  更讓上原梨香在意的是這幾個男人手背用紅色染料畫了一道橫線。

  這讓她想起囂張一時的天眼幫,在額頭紋上一只二郎神般的眼睛作為幫.派標志,入幫派遮必紋天眼。

  回想起天眼幫幫.派頭目被抓捕時痛心疾首拍著大腿,後悔把標志紋在最明顯的額頭的樣子,上原梨香擠出聲嗤笑。

  但她不覺得這三個家伙是為了同樣的目的在手上畫紅線。

  紅色……

  上原梨香驀地想起她觸發[家裡進賊]成就後,出現在家裡的新口紅。所有的線索串聯成線,一個荒謬的想法在上原梨香腦海中誕生。

  真正的黑羊和上原梨香一樣擁有系統和技能一類的東西,塗抹在他們身上的紅色可以幫助黑羊鎖定他們的位置。

  上原梨香誤以為桌上那支口紅是萩原研二送的,混著細閃的色號讓她愛不釋手,幾乎每天都在用。

  難怪黑羊總是能准確獲取她的位置。

  可是黑羊為什麼知道炸彈所在位置?

  耳邊是管道滴水的聲音,冷風順著通風口從腳下灌向房間。上原梨香趴在通風管道保存體力,已經無力猜測事情真相。

  她今天跟著諸伏景光到處跑,草草吃過午飯就一直餓到現在。糖分不足,大腦運轉的速度已經降到比10年前的老舊台式電腦還慢。

  明知道不能睡,但困意還是海嘯般翻湧著淹沒意識。

  上原梨香大口喘息著,在心底從1數到1000,再從1000數到1.

  「上原警官?」

  房間裡的男人注意到頭頂蜷縮在通風口的女人的異常,他喚了幾聲卻無人應答,只有女人顫抖著深呼吸的聲音。

  「上原?」

  「你撐著點啊上原警官!」

  ——我沒事。

  雖然很想這麼說,但聲音卡在喉嚨裡,上原梨香半個字都吐不出來。體內水分隨汗液流失,嘴唇發干發緊,喉嚨深處像被撒了一把沙子。

  頭腦昏昏沉沉的,比起死亡,上原梨香更怕自己燒傻了。

  思至此,上原梨香苦中作樂地笑了,嘴角費力揚起,發干的嘴唇被扯得疼。

  上原梨香在心底莫問:系統,復活我自己需要多少成就點。

  系統報出一個數字後,上原梨香甚至荒謬地覺得,不如直接死掉重生好了,反正成就點還有余額。

  燒熱本就難受,但她還位於進風口,被刺骨寒風從腳底呼呼吹響頭。

  說來也怪,劫匪為什麼要特意拿走她的風衣。

  散落的信息即將再次串聯,但混沌的大腦無力運轉。真相像是一盞接觸不良的老舊燈泡,剛迸發出一絲微弱的光亮又迅速熄滅。再亮,再滅。

  上原梨香勉強從冰塊般刺骨的通風口撐起身子,她扶著通風口邊緣,嗓音虛弱沙啞:「清水先生,請小心避開,我要下來了。」

  她握住通風口邊緣,用力向後一推,整個人從通風管道直直栽落下來。

  嘭一聲悶響,上原梨香躺在地上一陣頭昏眼花。

  「上原!」清水石悠連忙脫下外套披在上原梨香身上,轉身衝去把房門砸得砰砰響,「來人!快來人!」

  「沒用的,」上原梨香微弱的勸阻聲被門響淹沒,「他們不會管我的。」

  耳邊是咚咚咚的砸門聲,吵得上原梨香頭疼。她皺眉痛苦地把頭偏朝一邊,沒有再說話。

  也不知道清水石悠敲了多久,十下?二十下?

  對上原梨香來說,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干什麼!」門的另一邊傳來劫匪的怒吼,「敲什麼敲!給我老實點!」

  清水石悠一改方才膽怯的姿態,衝門那邊吼道:「退燒藥!我要退燒藥!想拿到贖金就給我退燒藥!」

  ——不會有用的。

  上原梨香在心底默念。

  但意料之外,門那邊的劫匪沉默片刻,一個威脅的語氣惡狠狠說著妥協的話:「等著!」隨即轉身離開。

  一切都充滿違和感。

  「梨香!」

  男人重新回到上原梨香身側,他脫下光是看做工便知價格不菲的白襯衣墊在上原梨香身下:「再堅持一會,藥馬上就來了!」

  上原梨香費力地睜開眼,面前是清水石悠關切的臉。她扯動嘴角苦笑:「雖然很感激你,但我可不會因為這種事喜歡上你。」

  話音剛落,上原梨香注意到清水石悠的臉色倏然沉了下來。但再細看,他依舊滿臉關切,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錯覺。

  上原梨香心想,應該只是看錯了。她疲憊地閉上眼,沒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思考。

  意識一點點混沌,上原梨香即將因燒熱陷入昏睡,卻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拉拽門鎖的聲音緊隨其後。

  屋外的人似乎沒有鑰匙,用力推搡兩下後,衝屋內道:「你們離門遠一點。」

  隨即便是一聲槍響。

  躺在地上的上原梨香仰頭,逆著光,一道熟悉的身影上下顛倒著映入眼簾。

  「梨香!」

  男人從光裡走來,溫柔的眼睛凝聚著叫人安心的力量,他三步並兩步衝到上原梨香身側,脫下風衣包裹住上原梨香將她抱起。

  「你撐著點,我現在送你去醫院!」

  上原梨香靠著諸伏景光的肩,額前的發已經被汗水浸濕,整個人像是被從水裡撈出來般。她抬頭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臉,笑了。

  溫暖的男式風衣阻隔開空氣中的寒意,被抱著奔赴向光時,上原梨香垂眸輕聲呢喃:「光,這個名字果然適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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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雙人間病房被一襲藍色簾子隔開,靠窗病床上沉睡著的女人在藥水作用下急速退燒,她臉色泛白,烏發被汗水浸濕。

  浸水擰干的毛巾拭過上原梨香的額,諸伏景光端來一盆干淨的水,仔細為上原梨香擦拭被汗水浸濕的頸。

  現在已經錯過探望時間,住院部只准留宿一人陪護,諸伏景光洗淨毛巾後坐在病床和窗之間的折疊床上。

  上原梨香的病房在一樓,住院部後方的路燈溜進窗,為上原梨香鍍上層溫柔的光暈。

  精致,脆弱,像只瀕危、美麗的金絲雀。

  但只消睜開眼,上原梨香眼底流轉的熒光會讓所有與她對視的人清晰認識到——她是鷂、是鳶,是猛禽,但絕不會是金絲雀。

  思索間,女人蝶睫顫動睜開了眼。剛蘇醒的眸子蒙著層霧氣,她扭頭看向床邊因她蘇醒而站起身的男人。

  「光……」

  聲音似被按在磨砂紙胡亂摩擦過,沙啞干燥。

  「我在。」大概是骨子裡自帶的溫柔,諸伏景光的嗓音似被清泉浸過,叫人心安。

  他主動壓低身子,和上原梨香維持在一個能讓她小聲說話又不會冒犯的距離:「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想喝水。」

  「好,我扶你坐起來。」

  上原梨香在諸伏景光的幫襯下坐起身,就著吸管小口喝下他遞過來的加了鹽的礦泉水。

  喝過水,上原梨香低聲道:「我想洗澡。」

  諸伏景光笑著皺眉:「抱歉,這恐怕不行,你現在身體太虛弱了。」

  上原梨香沒有說話,清明的眸子倒映出諸伏景光的容顏。她沉默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才調轉視線看向床邊懸掛在掛鉤上已經只剩瓶蓋的量的藥水。

  諸伏景光:「怎麼了?」

  上原梨香沉聲道:「真正的溫柔,果然是不一樣的。」

  諸伏景光沒能聽懂:「什麼?」

  上原梨香沒答,她自行拔掉針管後,繼續在被諸伏景光否掉的話題上糾纏:「我想洗澡。」

  諸伏景光蹙眉:「梨香……」

  「身上全是汗,被背壓住的襯衣也捂著一層濕汗,黏糊糊的,難受。」

  「衣服又被汗打濕了嗎?」

  上原梨香一愣,抬手打量衣袖。她身上套著的不再是昏迷前髒兮兮的西裝,而是丟在閣樓的干淨睡衣。

  「看樣子研二他們來過了。」

  「嗯,」諸伏景光點頭,「不過他們趕到時已經錯過住院部的探望時間,只能把睡衣送進來。」

  「那我的衣服……」

  「是護士幫忙換的。」

  上原梨香垂下視線,固執地重復道:「我想洗澡。」

  無法形容被汗水打濕的睡衣黏在皮膚上的感覺,像是大雨結束後,天氣放晴,被水淹沒過的球鞋裡,濕漉漉的襪子隨著每次走動被踩出水,汪在球鞋裡。

  上原梨香知道她不該給諸伏景光添亂,但燒熱暫退後,高強度工作帶來的負面情緒排山倒海而來,倔性一下子湧上來。

  她要洗澡,就是要洗澡,多一分鐘都不想忍。

  「很難受嗎?」

  諸伏景光雖在皺眉,但上原梨香看得出他眼底泛起的情緒是擔憂,而非不耐。

  關切的情緒包裹著上原梨香,很暖,像小太陽。

  上原梨香望著他干淨透亮的眼:「我要洗澡。」

  諸伏景光長嘆一聲,轉身獨自進入浴室試水溫,隨後攙扶著上原梨香站起身:「你慢點。」

  日本人普遍偏好浴缸,但醫院這類可能會發生交叉感染的地方采用的都是淋浴設計。諸伏景光在為上原梨香關上浴室門前叮囑道:「我就在門口,有事隨時喊我。」

  「嗯。」

  磨砂玻璃門隔絕開內外兩個世界,諸伏景光守在門邊,仔細聆聽著嘩啦啦的水響。但與其說是聽水聲,不如說是在透過水流的變化判斷上原梨香是否安好。

  上原梨香剛醒,身體虛得很,要是她忽然眩暈或者摔倒,他可以及時救她。

  上原梨香只是想衝掉身上的汗,不過三分半,她便裹著萩原研二送過來的大浴巾走出浴室。

  門被推開,諸伏景光下意識想扶住上原梨香,手伸到一半便匆匆止住。喉結滾動,他錯開視線,一時失了主意。

  「梨香你……」

  白色大浴巾只能遮住從胸口到大腿中段的區域,黑色內衣的吊帶裸露在外。上原梨香披著發,發尾微濕,垂落在鎖骨。

  她垂著眸子,像朵被太陽曬蔫的花:「睡衣是濕的,而且還有汗被捂過的味道,穿著難受。」

  「可是……」

  上原梨香沒再去管諸伏景光,兀自轉身向病床走去。燒熱後立刻洗澡,她行走時的步子比剛醒時更虛。

  諸伏景光見狀連忙扶住上原梨香,也顧不得非禮勿視。

  他扶著上原梨香重新躺下,又從浴室抱出被她堆在地上的髒衣物:「我一會給研二打個電話,讓他重新送一套干淨衣服過來。」

  上原梨香裹著浴巾蜷縮在被子裡:「嗯。」

  「梨香,不要側睡。」

  本以為上原梨香又會鬧小性子——這是諸伏景光第一次見上原梨香鬧小性子。他都已經做好柔聲哄人的准備,上原梨香卻只是沉默兩秒,翻身在床上躺平。

  她說:「我餓了。」

  「我把你送到醫院的時候醫院食堂就已經關門了,不過我有事先去便利店買面包和餅干。」

  諸伏景光從床頭櫃裡提出一大袋可供飽腹的零食:「有松肉面包、夾心餅干、紅豆牛角包……梨香要吃哪個?」

  「你買太多了。」

  諸伏景光無奈笑笑:「因為不知道梨香的口味。沒關系,不用擔心浪費。這些面包保質期有3天,我可以吃。」

  「原本想讓他做個三明治送過來,但他不太方便抽身。」

  諸伏景光沒有說「他」的名字,但上原梨香知道諸伏景光在說誰。她從袋子裡挑出一袋面包:「他怎麼了。」

  諸伏景光沉默,他先是站起身拉上窗簾,確認房間外無人後,才重新坐到床邊——雖然住的是雙人間,但另一張病床暫時處於空置狀態。

  諸伏景光滾動喉結:「梨香,組織裡有個叫博卡斯特的男人,他似乎對你很感興趣。」

  上原梨香皺眉:「博卡斯特?」

  「嗯,是一個在組織裡待了很多年的元老。我沒見過博卡斯特,但他和博卡斯特有過接觸。」

  上原梨香又往嘴裡塞了口面包:「先不說博卡斯特的事。光,這次綁架案疑點重重,劫匪都捉拿歸案了嗎?」

  諸伏景光沒有回答,但他的沉默便是答案。

  上原梨香詫異:「居然讓他們跑了?」

  「不,」諸伏景光沉下臉來,「他們死了。」

  「什麼!?」

  「押送劫匪的車子突然爆胎,車子側翻起火,其中一個劫匪當場死亡,另外兩名在逃竄的過程中被狙.擊槍擊斃。」

  「狙.擊槍?」

  諸伏景光點頭:「這次綁架大概率是組織的手筆,那三個家伙應該是組織裡沒有代號的新人。對組織而言,沒有代號的成員全都是消耗品。」

  「任務失敗則會被當作敗犬直接放棄或抹殺,抑或者送去烏丸集團做人.體.實驗。很明顯,他們被組織派來的狙擊手抹.殺了,為的是斬斷信息鏈。」

  「那清水先生呢?」

  「他找了間酒店暫時住下,明天會來警視廳做口供。」

  「有人向清水先生的家人朋友勒索贖金嗎?」

  諸伏景光搖頭:「不清楚,起碼我們沒接到任何和清水先生有關的報案,不排除對方被歹徒威脅後不敢報警的可能性。」

  上原梨香只吃了三分之一便失去胃口,胃裡脹得難受。她把剩下的面包遞給諸伏景光:「應該沒人會接到報案,這次綁架案的疑點多到比成熟向日葵裡的瓜子還密集。」

  上原梨香靠著枕頭坐了會,緩緩出聲:「光……」

  她臉色泛白,呼喚面前男人時,聲線被雨打濕般夾雜著委屈的調調,一改往日鋒芒。

  諸伏景光一愣:「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這是諸伏景光第一次聽上原梨香用柔軟的聲音說話,而且喚的還是他的名字。

  上原梨香抿唇:「我想吐……」

  ·

  超負荷工作的身體是不斷堆高的積木,驟然病倒,雖然只是普通的風寒燒熱,但各種形狀的積木嘩啦啦散落一地。

  上原梨香一會餓,一會吐,反復燒熱,折騰了諸伏景光和醫護人員整整一宿。

  翌日一早,請了假的機動隊雙惡犬外加一只哈士奇提著精心挑選的水果到醫院探望人時,上原梨香正蜷縮著身子躲在被窩裡不願意見人。

  諸伏景光坐在床沿小聲輕哄,但他頭一遭面對這種情況,眼底翻湧著無措和驚慌。

  萩原研二把蘋果放在櫃子上:「這是怎麼了?」

  諸伏景光抿唇,小聲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梨香突然縮進被子裡不出來。」

  萩原研二繼續問:「怎麼哄都不出來,也不說話?」

  諸伏景光點頭。

  「……」萩原研二挑眉,露出個了然的表情,「光,你回去休息吧,這裡交給我們就好。」

  諸伏景光沒有回答,只是擔憂地看向蜷縮在被團裡的女人。

  萩原研二笑笑:「放心好了,我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倒是你,一臉憔悴,昨晚一宿沒睡吧。」

  萩原研二兀自拐去衛生間洗手,從袋子裡翻出把折疊刀,坐在床沿開始削蘋果:「放心放心,梨香沒事。」

  諸伏景光抿唇,猶豫片刻站起身向萩原研二他們告別——他同樣被超連續幾天的超負荷工作折騰得夠嗆。

  送走諸伏景光,萩原研二也把蘋果削好。他翻出個干淨的空紙杯,把去皮的蘋果小塊小塊切進被子裡。

  萩原研二抽空睨了眼圍在床邊同樣試圖把人哄出來的松田陣平和俊彥:「你們兩去門口等我。」

  「哈?」

  松田陣平皺眉露出個不解的表情,他挑高單邊眉峰,無聲質問萩原研二理由。

  「嘛……」萩原研二皺眉露出個為難的表情,「很難解釋,但相信我就對了。」

  松田陣平心下疑惑,甚至是有點不爽,但他還是乖乖帶著上原俊彥離開病房。

  房門合攏時發出輕響,灑滿陽光的雙人間再歸寂靜。萩原研二沒有急著哄人,他先削完蘋果,洗過手才再次坐到床邊。

  「梨香,出來嘍。」

  他放軟聲音,像在哄一個鬧脾氣的小朋友。

  「他們都出去了,沒有人會看到你哭。」

  萩原研二和上原梨香交往四年,這期間她也因身體超負荷運轉被疾病打趴下,精神和肉.體上的疲憊被病痛無限放大,如同鈍刀割肉。

  上原梨香受不了這種折磨,她倒寧願痛苦來得轟轟烈烈些。

  甲狀腺激素分泌過多會導致亢奮;腎上腺素能讓人有一種打了雞血的興奮感;抑郁症患者的五羥色胺分泌明顯低於正常人;胰島素分泌過多也會出現情緒低落的現像。

  三重折磨下,再堅強的人也很難不低落——疾病和疲勞會影響身體內分泌和大腦化學物質的分泌。

  上原梨香過去曾因為這個原因哭過,但她討厭被別人看到自己哭泣的樣子。

  意識到眼淚即將滑落的瞬間,她不管不顧地拉高被子蜷縮進去。

  被嚴絲合縫裹成球的被褥掀起一條縫,蜷縮在裡面的女人先是小心翼翼地打量外面,隨即掀開被子坐起身。

  她眉頭微蹙,清澈的眸子蓄滿淚,白皙的臉蛋也因為呼吸不暢被憋紅。

  萩原研二熟練地抽出紙巾為上原梨香擦掉眼淚:「我抱你去洗漱間?洗過臉就看不出來你哭過了。」

  「好。」

  帶人洗過臉,萩原研二用牙簽把削好的果肉喂進上原梨香嘴裡。他歪頭眨眼,嘴角勾起個惡作劇得逞般的壞笑:「我們吃完蘋果再把小陣平他們叫進來。」

  上原梨香咽下喂到嘴邊的蘋果:「因為能和我多單獨待一會?」

  萩原研二再次眨眼,朝上原梨香丟出個wink:「誰讓他要破壞我的復合大業。來,啊~」

  上原梨香睨他一眼,難得配合地發出聲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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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順道安利下我專欄裡的另一本書《快來和我談戀愛》,永久免費,第二人稱夢女短篇,適合代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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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警視廳終於良心發現地給上原梨香放了三天假,但其中兩天都被用在了醫院病床上。

  兩位機動隊隊長原本打算請假照顧上原梨香,但綁架案發生當天接警的二十多起爆.炸物的報告還沒寫,這東西又不能帶離警視廳慢慢寫。

  被多到堆成山的報告掩埋的兩位隊長只能惡狠狠瞪著諸伏景光,目送他提著美味便當去給上原梨香送飯。

  時針指向下班時間,萩原研二埋頭疾筆越寫越煩躁,干脆丟下文件:「又錯過探望時間了,完全被光那家伙鑽了空子。」

  松田陣平也停下來活動發酸的手指,他蹙著眉,臉上陰雨密布:「真是的,我好不容易才學會做飯。」

  松田陣平以前都是出去吃或者自己在廚房隨便糊弄一通,味道過得去就行。但為了滿足上原梨香挑剔的味蕾,也為了能在競爭中搶占一席之地,他破天荒地買了本菜譜回來,偷偷摸摸躲在臥室裡背誦。

  再當著上原梨香的面裝作自己很擅長或者很有天賦的樣子,把牢記於心的烹飪教程付諸實踐。

  松田陣平抬手胡亂揉了把烏發:「可惡,這下努力全都白費了。」

  萩原研二長嘆一聲:「光的話,完全是降維打擊。」

  「而且你注意到了嗎,」松田陣平悶聲道,「他們兩已經互相喊對方名字了。」

  萩原研二點頭:「不過還有一件更令我在意的事。」

  松田陣平立刻意會:「事件發生的時間太巧,像是有人特意用爆.炸物支開我們,以便綁架梨香。」

  「看樣子我們得找個機會和小降谷他們談一談。」

  說完這句話,萩原研二把未寫完的報告全部塞進抽屜裡鎖上,站起身准備下班。

  松田陣平見狀也順勢站起身:「你知道灰原愛吃什麼嗎。」這幾天都是灰原負責做飯,他打算買點禮物回去。

  「不知道,」萩原研二坦白道,「不過我今晚大概率不回去。」

  松田陣平一愣:「這個點醫院已經停止探望了,你打算去哪?」

  「當然是杯戶市的上原家。原本打算下周末再去探望媽媽的,但小諸伏威脅性太大,我必須多去刷刷臉。」

  「……?」

  半個小時後,前來開門的上原夫人看著門口手提禮物、齊聲向她問好的兩個男人,和被他們一起帶過來的個頭只到大腿的灰原哀,陷入呆滯。

  灰原哀有些拘謹,只低聲朝上原夫人說了句「您好」,便縮在萩原研二身側不再言語。

  「……」

  上原夫人盯著瑟縮在萩原研二身側的小姑娘,精致的臉,大腦徹底開擺。眼前炸裂的一幕落在她眼裡,可以用一句簡單的話總結——研二帶著孩子上門了?我家梨香背著我悄悄生了個孩子!?

  大腦徹底宕機的上原夫人同手同腳地把三人迎進屋,燒水沏茶,端坐在沙發上幾次欲言又止。

  上原夫人有好多問題想問。這孩子幾歲了,喜歡吃什麼,在哪裡讀書。但她把只塗了潤唇膏的嘴唇抿了又抿,愣是沒能擠出一句話。

  上原夫人想,這孩子在外面流落了這麼多年,第一次回家,她不能表現得太唐突。要先多展現出外婆的慈愛,軟化小姑娘的心,再慢慢問有關她的細節。

  思至此,上原夫人盯著灰原哀的臉,越看越慈愛:「小哀,我中午剛去果園摘了草莓,我去給你洗。」

  灰原哀有些受寵若驚:「謝謝,我幫您一起洗吧。」

  「好乖好乖,我家小哀真棒。」

  聞言,灰原哀露出個疑惑的表情,但也沒多想。這是她第一次拜訪上原警官的家,不能表現得失禮。

  但灰原哀越是沉默,上原夫人的思維便越是如同脫韁的野馬,一去不回。

  紅潤潤的草莓飄在水面上,嘩啦啦的水響掩蓋住客廳裡的交流聲。松田陣平踩在椅子上檢查制熱不穩定的空調,萩原研二則扶著椅子,仰頭和松田說話。

  上原夫人不時瞄灰原哀兩眼,冷靜後依舊混沌的意識察覺到其他小細節——灰原哀和梨香長得不是特別像。

  也許是像爸爸多一些。

  但她小巧的鼻頭和淺棕發色更像西方人,難道是混血?

  上原夫人轉頭悄悄打量了眼身後幫忙修家具的兩人,思緒亂作一團。她想起曾被上原梨香提及、但從未見過面的混血前任安室透。

  難道灰原哀的父親是安室透?

  上原夫人兀自亂想,內心天人交戰,甚至沒注意到源源不斷從水管裡湧出的清水即將漫出洗漱池。

  她沒問灰原哀年齡,但外表判斷應該是六七歲的樣子,那就是上原梨香還在和萩原研二交往的日子。

  上原夫人嘆息一聲,痛心疾首。

  梨香這孩子一定是出軌了,在和研二交往的途中跟安室透在一起,甚至還生了個孩子。

  「小心。」

  灰原哀的聲音打斷上原夫人的思路,她及時關閉水龍頭,把快被上原夫人揉成汁的草莓從水池裡撈出來:「我來吧。」

  上原夫人看著灰原哀熟練的動作,心疼不已,如有實質的目光近乎要在她臉上灼出一個洞。

  上原夫人心想,原來梨香會和研二分手是因為這個孩子嗎。

  過去四十多年看過的八點檔電視劇狗血劇情開始在腦子裡輪播,只不過主角被切換成了上原梨香、萩原研二和素未蒙面的安室透。

  思來想去,上原夫人決定還是要好好和萩原研二好好聊一聊。

  她抿唇幾次欲言又止,話在嘴邊繞了幾圈,半天想不出要怎麼開場。

  「媽,怎麼了嗎?」已經用這個過分親昵的稱呼喊上原夫人好幾年的萩原研二注意到她臉上的愁色,主動詢問,「臉色不太好的樣子。」

  上原夫人咬緊下唇,手指緊緊揪住羊毛披肩:「研二,我想問你——」

  剛艱難的擠出幾個字,一陣推門聲硬生生階段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上原俊彥提著購物袋從外面跑進來,他瞥了眼沙發,興匆匆湊上來:「研二姐夫,陣平姐夫,你們怎麼來了。」

  「……?」上原夫人愣住。她沒記錯的話,自己應該只有一個女兒。

  萩原研二也愣住,眼睜睜看著上原夫人臉上的微笑裂成好幾片,撿都撿不起來。

  ·

  機動隊王牌帶著灰原哀登門拜訪不過一個小時,遠在米花醫院的上原梨香就接到上原夫人打來的電話。

  手機裡上原夫人的聲音宛若要哭出來:「梨香我知道不該這個時候打給你,但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受了多少驚嚇。」

  上原梨香已經退燒,按理來說今天掛完點滴就可以出院,但諸伏景光放心不下,如論如何都要她再在醫院觀察一天。

  「媽,」上原梨香睨了眼坐在一邊為她削蘋果的男人,衝電話那頭小聲道,「發生什麼了嗎?」

  「梨香,」上原夫人用力吸了下鼻子,委屈道,「我差點以為你背著我悄悄生了個孩子。」

  「哈??」

  上原梨香從床上彈起身,掛在床邊的點滴被拽得來回搖晃,血液順著插入皮下的針管向上回流。

  上原夫人頓了頓,才虛著聲音道:「研二和一個叫松田陣平的男人帶了個六七歲的小姑娘過來,我尋思著要是你懷孕懷得早,也差不多該是這個年齡。」

  「……」上原梨香揉著眉心痛苦閉目,「媽我沒有懷孕,更沒生過孩子。而且小哀和我長得也不像。」

  「冷靜下來後我也注意到你們不像,」上原夫人委屈道,「但我當時嚇傻了,滿腦子都是『研二帶了個孩子過來』,我差點以為我家梨香成了拋棄孩子的壞媽媽。」

  上原夫人說到後半句,背景音裡傳來灰原哀清冷的聲音:「姨媽,可以吃蛋糕了。」

  「……?」這下輪到上原梨香愣住,她一副遭到暴擊的表情,「媽,小哀剛剛喊你什麼?」

  「姨媽哦,」上原夫人語調似鳥兒鳴叫般上揚,「梨香又不肯給我生孫女,我也勸不動你,所以就讓小哀喊我姨媽了。」

  上原梨香揉著眉心痛苦閉目,她甚至能想像出灰原哀被逼著開口喊人時的窘迫:「是你強迫她的吧。」

  「才不是!」上原夫人立馬扯開嗓子高聲抗議,「我是真的很喜歡小哀。」

  她隨即話鋒一轉,哀求道:「梨香,你說我們讓小哀入我家的家籍怎麼樣。」

  「……?」上原梨香被自家母親的想法驚得找不到舌頭,她幾次張嘴,才艱難地吐出一句話:「媽你別鬧。」

  「我沒鬧,」上原夫人沉下聲音認真道,「梨香,小哀她做家務的動作特別嫻熟,過去一定吃了不少苦。我剛剛悄悄問過研二,她好像沒有父母,只有一個搞發明的爺爺。」

  「梨香,母親的角色不可或缺,我喜歡小哀,我想替小哀的母親填補這份空缺。」

  「……」

  聲音全部卡在喉嚨裡,上原梨香想說灰原哀根本不是真正的小學生,她已經十八了,肚子裡的學識甚至比你一直引以為豪的女兒還多。

  但上原梨香剛喊出一聲「媽」,驀然想起自己早死的老爸。她抿唇截斷險些脫口而出的拒絕的話,思量再三後妥協道:「如果小哀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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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一月寒風獵獵,天空倒是難得放晴,但陽光的余溫尚未停留就被風匆匆帶走。

  上原梨香裹緊毯子從醫院走出來時,松田陣平已經等候在門口。他為上原梨香拉開副駕的車門,不忘意味深長地瞄了眼為上原梨香擋風的某個貓貓眼男人。

  上原梨香低頭扣上安全帶:「研二呢?」

  「他陪灰原去多羅碧加樂園了。」

  上原梨香疑惑:「他們兩去多羅碧加?」

  松田陣平露出個幸災樂禍的笑:「媽她今天非要帶灰原去游樂園,萩放心不下,就跟著去了。」

  「……」上原梨香無奈嘆氣,她甚至能想像出灰原哀不情願卻不得不裝成小學生、一臉天真地被上原夫人拉走的樣子。

  她轉身看向後座的諸伏景光:「光,今天我就不留你吃飯了。小哀可能會怕你,她對從那個地方出來的人都會有強烈反應。」

  諸伏景光笑得溫柔:「嗯,我理解。」

  上原梨香笑笑:「下次再約你吃去吃飯。」

  說完這番話,上原梨香注意到駕駛座的松田陣平朝她丟來一個眼神。她挑眉,勾著嘴角看向窗外,故意道:「作為感謝,不然干脆挑個假期,我們一起去泡溫泉吧,我知道有家溫泉的招牌飯很好吃。」

  「?」松田陣平咬著牙擠出個笑,「看樣子梨香你徹底康復了,都有心情氣我了。」

  「哎呀,」上原梨香明知故問,「陣平這個表情是不希望我康復嗎?」

  松田陣平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上原梨香笑笑:「乖一點,會給你吃蛋糕的。」

  對上松田陣平驚喜到震驚的表情,她笑著補充:「我想吃牛肉丼,一會做給我吃吧。」

  松田陣平滾動喉結,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投向前方。上原梨香托腮看向窗外,哼著輕快的歌。

  只有後座的諸伏景光若有所思,低頭看向手中空掉的便當盒。

  「蛋糕……嗎?」他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低聲呢喃:「一定有什麼特殊含義吧。」

  ……

  上原梨香住院的兩天,閣樓被灰原哀打掃得干干淨淨,盛滿水的玻璃瓶裡插著幾支叫不出名字的花枝。

  上原梨香坐在沙發上擺弄手機,等待安室透的短信回復。

  自被系統綁定,上原梨香一直默認這個世界上可能存在第二個擁有系統的人。

  她懷疑過很多人,工藤新一、黑羽快鬥,甚至是降谷零。

  綁架犯手背上的紅色為上原梨香提供了第四位候選人——指使他們綁架她的黑衣組織干部博卡斯特。

  飢餓會影響記憶力,上原梨香爬上通風口時,大腦近乎被寒風凍住,強悍的思考能力跌至及格線。

  被燒熱侵擾的上原梨香曾困擾過,為什麼綁架犯沒有碰她甚至是侵犯她。但從諸伏景光處得到線索後,她順利串聯起一切——清水石悠只是個幌子,這場綁架案的目標一直都是她。

  清水石悠買下的別墅位於五町目的巷子深處,來往車輛、人群不多。

  綁架犯在博卡斯特的指揮下,特意在上原梨香經過時襲擊家政女士,讓上原梨香被匆匆中止的尖叫聲引入陷阱。

  諸伏景光說過,博卡斯特對她很感興趣。

  ——「他把你稱呼為小鳥。」

  小鳥。

  只一個稱呼,足以上原梨香判斷出他到底是對她的哪部分感興趣。不同於引起警視廳高度重視甚至排除搜查一課管理官把她引薦進入警校的聰明頭腦,博卡斯特看中的僅僅是她的容貌。

  真是個讓人惡心的、自大的男人。

  聽諸伏景光的意思,博卡斯特地位不低。他想得到上原梨香,自然不會准許手底下可供消耗的無代號成員碰她。

  他們的任務僅僅是聽從命令,綁架、帶走她。

  博卡斯特應該也有系統,只是不知道他的能力是什麼——但是肯定和紅色有關,能讓監視他們行動的紅色。

  除此之外,上原梨香實在想不出來綁架犯手背上的紅色還有什麼含義和作用。

  口紅是博卡斯特送的,寫有倒計時的白玫瑰也是博卡斯特送的。

  上原梨香皺眉,捏著下巴再次陷入困惑——離倒計時結束還有半月有余,博卡斯特為什麼會派人提前行動。是她誤會了數字的含義,亦或是這次綁架另有目的?

  清水石悠,這個男人也有些可疑,值得好好盤查。

  「梨香,」松田陣平挽高手袖,手指沾著一層薄灰,「防竊聽設備裝好了。」

  他走進和客廳相連、僅用一張長灶台隔開的廚房,洗淨手後坐到上原梨香身側:「客廳和閣樓各裝了一個,足以覆蓋整座房子。只要有人試圖在房子裡安裝無線竊聽裝置,我和萩就會收到提醒。」

  「謝了,」上原梨香打開手機通訊錄,「現在就可以放心地打電話給安室先生了。」

  說完這句話,上原梨香敏銳地捕捉到身側的卷發男人臉臭了一瞬。

  吃醋了。

  手機聽筒傳來等待接通的鈴聲,上原梨香拽住松田陣平的領結,強迫他靠向自己。

  蜻蜓點水般的碰觸,在松田陣平反應過來前結束帶著一絲敷衍意味的親吻。上原梨香推開他:「乖一點。」

  「你好,」電話適時接通,降谷零獨特的嗓音順著聽筒傳來,「梨香,你出院了嗎,現在身體感覺怎麼樣。」

  背景音夾雜著小梓的聲音,她喊著「安室先生,3號桌兩份芝士火腿三明治」。

  降谷零的聲音變得模糊,也許是他怕吵到上原梨香,用手捂住了傳聲筒的位置:「好的,稍等。」

  上原梨香長話短說:「今晚我想見你,有事想和你確認,時間地點你定。」

  不等降谷零回答,她繼續道:「你繼續工作吧,我就不打擾你了,大騙子三面顏先生。」

  降谷零才只來得及吐出一個「我」字,電話就被上原梨香掛斷。她勾起嘴角,光是想像到降谷零被掛斷電話露出吃癟的表情,她就忍不住心情愉悅。

  誰讓降谷零要騙她,抱著目的地接近她。上原梨香自知交往時也向降谷零隱瞞了技能和黑羊的事,但其他方面她向來坦蕩,把包括交往准則、身份在內的一切信息直白地告訴當時還是網球教練的「安室透」。

  就要看降谷零吃癟。

  重要且緊急的事已經處理妥當,現在是時候好好洗個澡了。

  對上原梨香而言,康復出院的第一件事是洗澡,把身上的汗液、藥水味和疲憊一起洗掉。

  上原梨香買的一戶建只有一間浴室,要沐浴就必須先經過擺放洗衣機的洗漱間。上原梨香抱著新裙子從閣樓下來時,松田陣平正背對她把髒衣物丟進洗衣機。

  松田陣平聽見動靜,回頭看了眼身後光著腳的女人:「有其他要洗的衣服嗎?」

  上原梨香一只手已經握在浴室門把上,她抱著裙子頓住腳步,扭頭一瞬不瞬盯著松田陣平看。

  松田陣平再次開口:「有沒有其他髒衣服,一起洗了。」

  上原梨香挑眉,一副了然的表情把手裡干淨的裙子塞給松田陣平,旋即當著他的面脫下身上的針織衫和長褲。

  松田陣平眼睜睜看著上原梨香把自己扒到只剩內衣,大腦滯了一瞬,甚至不知道視線該往哪裡落。

  松田陣平一直都知道上原梨香身材好——不如說見過上原梨香的人就沒人不知道她身材好。被修身西裝襯衣勾勒出腰線,西裝褲下是比例完美的一雙長腿。再襯上一米七的大高個,是走T台也完全不輸的傲人身姿。

  發絲散落肩頭,女人白皙的肌膚在眼前不斷放大,貼滿白瓷磚的背景虛化淺。軟肉被黑色內衣包住,隨上原梨香彎腰或抬手的動作露出擠出更多邊緣。

  一把無形的火燒的松田陣平身子滾燙,耳邊是心跳加速的咚咚聲。他滾動喉結:「梨香你……」

  上原梨香把脫下來的髒衣服塞進洗衣機,接過剛剛被她塞進松田陣平懷裡的干淨裙子:「你不是想看這個嗎?」

  松田陣平立刻出聲反駁:「我什麼時候……!」

  上原梨香笑著歪頭:「這樣啊,你問我有沒有其他髒衣服,我以為是在暗示我這個。畢竟除了已經被你塞進洗衣機裡的,就只剩下我身上這套了。」

  她衝松田陣平隨意地擺擺手:「可能是我誤會了。你忙吧,我去洗澡了。」

  女人的身影隱入房間,合攏的白色浴室門上裝了個巴掌大的菱形磨砂玻璃,能從外面勉強辨認出浴室是否亮燈。

  被層層模糊的光透出來,嘩啦啦的水響緊隨其後,松田陣平煩躁地用勾住衣領向外拉扯,喉結滾了又滾。

  他嘖嘴,啟動洗衣機徑直離開。但才走出四五步,他頓住腳步定在原地。五指穿過烏絲,松田陣平煩躁地揉亂柔軟的卷發,轉身推開浴室門。

  ·

  多羅碧加公園,灰原哀拽著只氣球,滿臉扭捏地接過上原夫人遞過來的粉色棉花糖。

  她身後,過山車呼嘯而過,夾雜著說不清是痛苦還是快意的尖叫聲掠過耳畔。

  ……

  說不清是痛苦還是快意的聲音被嘩啦啦水響和其他聲音掩蓋。

  上原梨香用力踮起腳趾,搖搖晃晃踩在落滿水的瓷磚上。溫熱的水自頭頂澆下,混合著其他黏糊糊的東西一起流向地板。

  腳邊堆著濕透了的白襯衣,金屬皮帶扣泡在水蒸氣,蒙上一層霧氣。

  纖細的手指被從後面覆住,按壓在微涼的瓷磚上。

  上原梨香瞪向身後,視野卻無法完美對焦:「混蛋——」

  咒罵的台詞驟然變調,毫無威脅性,更像在撒嬌。

  低沉沙啞的笑傳入耳膜,滾燙的手掌落在腰。

  「我還可以再混蛋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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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暮色起,夜風動。上原梨香套著件加絨短裙,黑色風衣、高筒靴,筆直穿過小巷。

  每走一步,大腿都在顫抖。

  上原梨香原本打算穿高跟鞋的,但因為某些不便言說的原因被迫換上平底靴。她用力揉著發酸的腰,低聲咒罵:「瘋狗。」

  明明是為了驅散疲勞,結果洗完澡她更累了。

  上原梨香倏然想起曾聽過的對拳擊圈外人而言是冷知識的傳聞——專業的拳擊運動員出拳時除了靠擺臂,有時還需要借助腰的力量。

  上原梨香不知道這條傳聞是否真實,但松田陣平的腰確實極具爆發力。

  她面色不佳地來到波洛咖啡廳門前,風鈴輕響,男人蜂蜜紅茶般香醇的聲音響起:「歡迎光臨。」

  現在已經過了用餐高峰,降谷零看清來人後,笑著解下圍裙:「小梓,我有點事要先走,今天就拜托你嘍。」

  「誒?」小梓端著擺了兩塊蛋糕的餐盤小聲抗議,「又有事?」

  「抱歉,是對我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事,」降谷零理順卷起來的衣袖,「到點你直接下班,我會在十點以後回來打掃。」

  夏本梓原本還想說點什麼,但余光瞥見等在門口的上原梨香,她露出個狡黠的笑容:「快去吧快去吧,復合要加油哦。」

  降谷零笑笑,沒有多解釋。

  他帶著上原梨香繞去波洛咖啡廳後方的停車場,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去我家吧。」

  「你經常把工作丟給那個女生?」

  上原梨香坐進去後第一件事就是放低副駕靠背,以半躺的姿勢扣緊安全帶。

  降谷零從駕駛座上車,笑著掛擋:「偶爾吧,不過我都有把工資的一半分給她,不是單方面添麻煩。」

  他瞟了眼副駕已經躺下的女人:「要是發生交通事故,半躺可是很危險的哦。」

  上原梨香閉著眼,眉宇間透著疲憊和不耐煩:「我腰痛。」

  聞言,降谷零又掃了上原梨香一眼,沉默著緩緩啟動車輛。

  白色馬自達在東京街頭繞了兩三圈,確認無人跟隨後,他才載著上原梨香停在暫住的公寓樓下。

  鑰匙剛插入鎖孔,門的另一邊就傳來小狗刨門的聲音和汪汪犬吠。進屋後,毛茸茸的白色小狗圍著降谷零轉了幾圈,搖圓了尾巴撲進上原梨香懷裡。

  「梨香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受小狗歡迎,」降谷零熟練地為上原梨香沏好一杯熱茶,「收養哈羅的時候我就在想,要是你在,哈羅一定會很開心。」

  上原梨香把哈羅抱起來:「你可以把哈羅送給我。」

  「這可不行,」降谷零笑著從冰箱裡端出事先准備好的車釐子,「我和哈羅已經培養出感情了,不過梨香以後可以經常看望它。」

  「不了,」上原梨香想也不想,直接拒絕,「以你現在的身份和一個警察經常交往過密,不怕引起注意嗎?」

  降谷零十指交叉搭在桌子上:「不會的,不少人都知道你曾是我女朋友。舊情復燃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而且我也可以對外宣稱是為了方便獲取信息。」

  上原梨香往嘴裡喂了課車釐子:「可是博卡斯特不是為我准備了鳥籠嗎,」

  「嗯,」降谷零驀地沉下臉來,平穩的聲線藏著慍怒,「那個混蛋……」

  他似是想起什麼糟糕的回憶,深呼吸後緩緩道:「我不會讓他傷害你的。而且貝爾摩德看不慣他囚禁虐.待女性的行為,對我的小動作一直持支持態度。」

  上原梨香笑著托腮,冷靜陳述道:「如果可以,我倒蠻想會會他。」

  降谷零瞳孔一震:「梨——!」

  上原梨香打斷降谷零的話:「我懷疑博卡斯特就是我要找的黑羊。如果他確實是黑羊,我可以殺了他。如果他不是黑羊,為民除害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不是嗎,反正我是站在光線下的警察,不需要顧慮太多。」

  上原梨香抿唇,稍作猶豫用平淡的口吻說出可怕的話:「如果博卡斯特不是黑羊,他會被我復活。我可以在他被復活前把他綁起來,用行李箱送去給風見。」

  降谷零瞳孔震了震,很快冷靜下來:「我反對這個辦法。」

  他嚴肅道:「博卡斯特極度自我,根本不把其他人當人,落在他手上的女人沒一個有好下場。」

  上原梨香托住下巴:「也是。萬一他不是黑羊,被我殺掉並因此復活的時候周圍有其他組織的人,我可能會被抓去做實驗,大概會死得更慘。」

  她端起熱茶抿了一口:「安室先生,你知道博卡斯特的真實身份嗎?」

  安室透搖頭:「我們只見過幾面,有過一次合作。不過因為我放走了他的上一個目標女性,他一直看我不順眼。」

  上原梨香補充道:「現在你又試圖帶走他的新小鳥,估計會被他記恨,甚至想辦法殺掉你。」

  她托著下巴擰眉思考半天,沉聲吐出句會讓降谷零眸子發亮的話:「不然我重新跟你復合吧。」

  但她又立刻補充道:「但只是明面上的角色扮演,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關系。」

  降谷零愣住,喜悅之情剛湧上心田便一頭撞上南牆。

  上原梨香嘆息一聲,面露煩惱:「因為我的關系,你可能會被博卡斯特謀害。我不希望你死。但除了叮囑你加強戒備,我能想到的其他解決辦法就是盡可能跟在你身邊,在你死亡後復活你。」

  「但如果博卡斯特原本不打算殺你,我和你走得太近,反而可能會他對你痛下殺手。」

  她托著下巴細細沉思:「得找一個合適的相處尺度……」

  降谷零沒有思考那些,不做任何停頓地出聲拒絕了上原梨香:「不,我不希望我們因為這種方式復活,哪怕只是是做戲。」

  降谷零陰沉的眸子醞釀著風雨,他迎著上原梨香詫異的視線:「我和景一致認為復活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但目前為止我們都沒在景身上發現任何異常。」

  「還有在機動隊任職的那兩個家伙。我調閱了當年的爆.炸案的內部資料,也和陣平確認過數據,十分確定他們都是被你復活的。但迄今為止,他們身上同樣沒表現出任何異樣。」

  「反倒是你,」降谷零紫灰色的眸子牢牢鎖定住上原梨香,「聽說陣平出事那天,你被送到了醫院。」

  秘密被挖掘的驚慌讓上原梨香心跳漏了一拍,她選擇沉默不言,故作平靜地和降谷零對視。

  自尊心作祟,上原梨香不想也不願意被其他人知道復活的代價,因為這會讓她有種自己在通過賣慘博取同情的錯覺。

  她盯著降谷零看了會,驀地笑了:「別想太多,我的代價是要在時限之內殺掉黑羊,僅此而已。」

  降谷零反問:「時限是多久?」

  「今年之內,」上原梨香胡亂報出個時間,面色如常地往嘴裡塞了顆車釐子,「關於博卡斯特,你都知道寫什麼?」

  降谷零眯眼,不滿於話題被強行岔開,但也無可奈何。他重新為上原梨香續上茶,緩緩道出自己知道的一切信息。

  「博卡斯特在組織地位不低,好像主要負責金錢方面的支撐,聽說以前也負責過殺人……」

  博卡斯特喜歡把藏匿於黑暗中,躲在幕後玩弄人命,見過他真容的人不多,降谷零就是其中一個。

  降谷零遺憾道:「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和真實身份。」

  上原梨香稍作思考:「也許你可以讓風見調查一個叫做『清水石悠』的男人。」

  對上降谷零嚴肅的目光,她解釋道:「你應該知道我前兩天遭遇了一點事故,清水石悠是和我一起被綁走關押的受害人。我懷疑幕後主使是博卡斯特做,但當時我沒想通為什麼倒計時還沒結束,他就提前對我動手。」

  降谷零立刻會意:「他想利用吊橋效應和英雄救美的伎倆讓你心動,之後再慢慢控制你的情感和細想,逐步蠶食。」

  他嗤笑一聲,目露凶光,臉上寫滿厭惡:「還真是一如既往為地讓人作嘔。」

  但降谷零很快收拾好情緒,沉著臉繼續道:「我還知道一個情報,博卡斯特右後腰的位置紋了個烏鴉刺青。」

  烏鴉刺青。

  一只展翅飛翔的烏鴉圖案在上原梨香眼前一閃而過,耳朵也開始隆隆作響。

  上原梨香死死捂住耳朵,卻隔不開奇怪的耳鳴,如同潛入水中聽空氣裡的聲音,模糊變形。

  「梨——」

  「梨香?」

  上原梨香倏然白了臉,降谷零喚了好幾聲才把她從幻像中拉回。

  「梨香你怎麼了?」

  上原梨香猛然回神。

  她唇瓣微顫,要來紙筆畫出印在她腦海裡的烏鴉的輪廓。用黑色碳素筆勾勒出來的烏鴉線條雜亂,但神形兼備。

  她問:「博卡斯特身上的烏鴉刺青是長這樣嗎?」

  降谷零被上原梨香的反應嚇到,他點頭,隱約猜出其中隱藏的真相:「梨香你該不會……曾見過博卡斯特。」

  上原梨香蒼白著臉放下紙:「交往的時候我和你提前過,七年前我遇到船難差點淹死在河裡。」

  「刺著這只烏鴉的男人就在那艘船上。」

  爆.炸的火光,劇烈到能扭曲畫面的熱浪,滾滾濃煙,還有渾身起火、不停哀嚎尖叫的人群。

  不會游泳的上原梨香在尚未被大火侵襲的船體裡亂竄,試圖從船上翻找出一件救生衣或者救生圈。

  四處奔跑的人群中,她蜷縮在角落瘋了般把櫃子亂翻一通,余光卻捕捉到一抹身影。

  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男人穩步穿過船艙,他扎進西裝褲的襯衣下擺被水浸濕,黏在腹、背,變得半透明。噴灑狀的鮮血黏在襯衣正面,兩只衣袖也不停向下滴血。

  透過半透明的衣衫,展翅飛翔的烏鴉圖案清晰映入上原梨香眼簾。

  上原梨香當時還只是一個被奉為天才但尚未畢業的醫學生,沒來得及走向法醫的岔道,也未接受過警校的系統培訓。她無法僅憑慌亂中匆匆一瞥判斷出這個男人身上的血跡應該是他把利刃插入某個人身體照成的。

  更何況那個時候上原梨香怕極了,耳邊縈繞著不絕於耳的慘叫。

  人臨死時出於求生本能的叫喊足以喚醒所有正常人類千萬年來刻在DNA裡的恐懼。上原梨香直至今日依舊怕水。

  當時的她根本沒有多余的心思去在意男人的異常,更不可能特意抬頭看男人的臉。

  但……

  上原梨香自嘲地笑了。

  如果博卡斯特真的是七年前船難事件的罪魁禍首,就不難理解系統為什麼會選中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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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清水石悠就是博卡斯特。

  降谷零送來消息時,上原梨香正戴著醫用手套打開屍體胸腔。她冷笑一聲,從屍體心室抽出一管血。

  顯微鏡下,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中散布著結晶狀的東西,並隨時間不斷坍塌融化,直至徹底消失不見。

  上原梨香摘下手套:「你們判斷的沒錯,他死於APTX。」

  APTX的研制者灰原哀曾說過,此藥最初的研制目的是逆轉時間洪流,但現有成品更多被用來當做殺人於無形的毒藥。

  降谷零抱臂靠牆,冰涼的房間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梨香,有件事我們希望你能配合。」

  「什麼?」

  「把這次的調查寫成報告,提交上來。」

  上原梨香挑眉:「這次不隱瞞了?」

  降谷零沒有解釋,而是繼續道:「但是需要你提交四份,內容上也必須有明顯不同。」

  「……」上原梨香頓住洗手的動作,扭頭看向牆邊的男人:「你打算用分組的方式揪出內鬼?」

  「對,」降谷零點頭,「我讓風見把公安部的人分成了四組權限,到時候組織拿到哪份資料,臥底就在哪一組。」

  上原梨香點頭,正欲告辭,手機倏然響起。

  是熟悉的未知來源的。

  「你又跑去危險的地方。」

  上原梨香沉下眸色,扯動嘴角露出個笑。她從包裡翻出口紅擰開,本該剩下三分之二的口紅被從中間的位置整齊切斷。

  她把口紅切了一半分給萩原研二,現在在身上塗抹口紅的人是正在爆.炸物現場拆解炸.彈的萩原研二,而非上原梨香。

  見上原梨香笑得狡黠,降谷零問:「怎麼了?」

  上原梨香收起手機:「沒什麼,只是確認了一些事。」

  博卡斯特確實可以通過這支口紅確認塗抹者的坐標位置,但也僅僅是知道位置。

  她看向降谷零:「安室先生你請務必小心,博卡斯特可能和我一樣擁有能改變世界規則的力量。」

  「嗯,我會多加小心的,」降谷零低頭給風見裕也發去條短信,隨即皺眉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看向上原梨香:「可是能不能像以前一樣喊我透,安室先生這種叫法也太生疏了。」

  上原梨香看向降谷零,微微上挑的眸子蕩開春風:「零。」

  真正的名字在舌尖轉了兩圈再輕聲念出,微甜的調子浸得耳膜微癢。

  降谷零錯愕地瞪大眼睛,意外之喜讓他眼底流轉起柔光。

  上原梨香抬手為他理順因奔波忙碌略顯雜亂的金發:「一直以來辛苦你了。」

  她語調溫柔,降谷零卻垂下視線,一語道破溫柔背後的冰涼:「你是作為被保護的民眾對我說出這句話,還是作為曾和我交往的女朋友?」

  上原梨香笑而不答:「我要回去寫報告了。」

  擦肩時,消毒水混合著酒精的刺鼻味鑽進降谷零鼻腔。他扭頭看向漸行漸遠的女人,在她把手搭上門把時驟然出聲:「梨香,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殘忍。」

  上原梨香沒有回頭,她噙著笑淡淡道:「有哦,很多人都說過。」

  隨即推門離開。

  ·

  上原梨香拎著七八斤重、沉甸甸的工具箱踱步在街道上,今天要配合公安部工作,她向刑事部部長打了外出報告,接下來的時間都可以自由行動。

  手心被勒得發紅,上原梨香換了只手提箱子,不忘用力甩了被勒疼的右手。

  要不是車子借給上原俊彥了,她也不至於步行去購物中心。

  上原梨香仰頭看向一望無際的天,難得今天大太陽,干脆就此機會到處逛逛。反正要是發生需要她出面的案件,搜查一課會給她打電話的。

  加了這麼多天班,偶爾偷個懶也不錯。

  上原梨香向購物中心前台存好包,剛拐進露天咖啡廳坐下,一道引擎咆哮聲從被購物中心遮擋住的道路另一邊傳來。

  包括上原梨香在內的所有人齊齊扭頭,順著由遠至近的轟鳴聲看去。

  機甲咆哮的聲音愈來愈近,一輛側門被子彈洞穿、擋風玻璃爬著幾道蛛網般裂痕的越野車出現在眾人視野。

  現在是工作日,又沒到多數工作黨下班的時間。深灰色越野車橫衝直撞,嚇得路上其他車子紛紛避讓。

  上原梨香擰眉,正欲掏出手機向警視廳報告自己看到的情況,余光捕捉到一輛熟悉的車子。

  特意貼了漸變紅車膜的流線型入門跑車從後方騰空而起,眾人得勁驚呼聲中,副駕被打開。

  上原梨香眼睜睜看著她借給上原俊彥的紅車從頭頂飛過,下一秒,松田陣平從紅車副駕跳下來穩穩落在越野車引擎蓋上,朝著擋風玻璃就是一拳。

  「哢嚓——!」

  本就出現些許裂痕的前擋風玻璃被一拳錘爆,碎裂開的玻璃順應慣性飛濺出去。

  幾片指甲蓋大小的碎玻璃劃著弧線的從視野裡飛過,上原梨香卻驟然想起一段從科普雜志上看來的話:「前擋風玻璃可以承受的力是882牛,約等於180斤。」

  面前瘋狂逃竄的越野車顯然經過專業改造,前擋風玻璃的承受力會更強。

  而且科普雜志上給出的數值只是「會導致擋風玻璃受損」,而不是像眼前這般直接炸開。

  換句話說。

  松田陣平一拳錘出了遠超882X2牛的力。

  公交車也許不應該配備安全錘,應該一車配一個松田陣平。

  上原梨香瞪著眼睛,頭一遭被震驚到張大嘴。她一時間甚至不知道是該看表演空中飛人並一拳捶擋風玻璃,順道一拳錘暈副駕再威脅司機停車的松田陣平;還是該去看即將落地的寶貝愛車。

  「哐當!!」

  騰空而起的紅色跑車落地時發出巨響,雖然看上去無異常,但落地瞬間輪胎和車身的震動顛簸明顯在告訴上原梨香:我受內傷了。

  剎車片和輪胎摩擦發出尖銳的剎車聲,紅色輕跑一個180°大甩尾,攔停在越野車前面。

  跑車特有的剪刀門向上抬起,一雙警用黑靴出現在眾人視野,隨即是包裹在藏藍色機動隊隊服裡的長腿。

  萩原研二單手撐著車門,掃了眼手機時間,吹響口哨:「下午4點27分,順利逮捕。」

  他身後,上原俊彥哭喪著臉從後座鑽出來:「姐夫……」

  「放心啦俊彥,」萩原研二安慰道,「小陣平會幫忙修好的。」

  上原俊彥張嘴想要說話,卻驟然捂住嘴衝到路邊開始嘔吐。半分鐘後,他霜打過的茄子般用紙擦過最,並在抬頭的瞬間對上上原梨香的視線。

  相似的兩雙冰藍色眸子翻湧著不同的情緒,上原梨香臉上無太多波瀾,一雙冰川般透亮的眸子卻似一桶冷水把上原俊彥澆了個透心涼。

  同姓上原,上原俊彥瞪著他那雙清澈且愚蠢的眸子,呆滯的模樣宛若一只意識到自己闖大禍的哈士奇。

  上原俊彥螃蟹般橫移到萩原研二身側,額頭掛滿豆大冷汗。上原俊彥低頭看地:「姐夫你會救我的對嗎?」

  萩原研二茫然回望向上原俊彥:「什麼?」

  另一邊,幾輛拉著警笛的警車急剎在越野車周圍,衝下來的制服警察把已經被松田陣平治服的銬住。

  萩原研二笑著攬住上原俊彥的肩:「放好,我可是你姐夫,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和小陣平都會罩著你的。」

  上原俊彥偷睨了眼人群裡已經開始冒黑氣的自家老姐,痛苦閉目:「姐夫我要坦誠一件事,但你答應我,不管發生了什麼都必須撈撈我。」

  「什麼?」

  萩原研二順著上原俊彥偷瞄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看到隱在圍觀人群裡向他們緩緩走來的黑著臉的上原梨香。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不祥的預感已經開始在心頭醞釀。萩原研二下意識咽了口唾沫:「俊彥,你給我說實話,你到底給我挖了什麼坑。」

  上原俊彥吞咽口水的聲音被無限放大,他深吸一口氣,吐露真相時怕到聲音都在顫抖:「我騙了你們,這輛紅色的跑車不是姐姐送我的成年生日禮物,是她借我的。」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回頭看了眼傷痕滿滿的跑車,脖子似有千斤重。

  所謂雙標,就是當這輛紅車是上原俊彥的時,這點車損讓松田陣平修一修就好。但當這輛車是上原梨香的,細小如發絲的刮痕在萩原研二眼裡被無限放大,他心疼到恨不得親自為它保養打蠟。

  現在,他不僅把上原梨香的紅色跑車橫七豎八蹭出好幾道刮痕,還撞碎了左前大燈,車前杠也凹進去一個不明顯的坑。

  「……」

  冷汗掛上額頭,萩原研二艱難地以PPT般卡頓的速度回頭看向上原梨香。他努力抿開個無辜的笑,看似平靜,大腦已經死了有一會了。

  「喲,」和趕來押人的警察交接完事宜,松田陣平雙手插兜走過來,「梨香,你也在這啊。」

  松田陣平話音剛落,萩原研二立馬指著一臉茫然的卷發男人把責任甩得干干淨淨:「是小陣平提議參與逮捕的!」

  上原俊彥小雞啄米點頭:「對對對,都是陣平姐夫的提議。」

  上原梨香勾起個冷笑,抱著胳膊挑眉。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松田陣平敏銳地嗅到陰謀的味道,他嘴角桀驁的笑頓住,一點點垂下直至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他低頭稍作思考,決定說謊:「不,是萩提出的解決辦法。」

  一聲嗤笑讓對面三個大男人同時縮緊脖子,上原梨香笑著咬牙,一字一句恨不得把他們嚼碎在嘴裡:「你們兩和俊彥一起滾出去住吧。」

  萩原研二試圖爭取:「可是我們要保護小哀。」

  「簡單,我可以讓光或者透搬過來和我住。」

  「……」

  想都不要想,我們絕對不會讓那兩個家伙有機會搬進來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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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鍵盤被我摔了下,現在只要我按N鍵,它就會自動輸入一排M。不僅如此,它還會在我零操作的情況下自動執行Delete刪除操作。要麼我刪除M的速度沒有鍵盤自動打M的速度快,要麼我撤回的速度沒有它刪得快。

  痛苦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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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起案件:黑羊

第81章

  昏暗的燈光下擺著一把椅子,博卡斯特蹺著腿坐在椅子上,手裡握著一把槍。

  他把玩著手裡的槍:「想清楚了嗎?」

  博卡斯特面前,被綁住的男人額頭破開個血肉模糊的坑,汩汩鮮血暈髒半張臉。

  他費力喘息,在漆黑空曠的倉庫發出哮喘般的呼吸聲。

  「博卡斯特,」他爬上前拽住博卡斯特的褲腳,「我真的不是警察廳的臥底,你弄錯了。」

  身後傳來開門的輕響,男人轉頭看去,隨即哀嚎道:「波本!波本你救救我!」

  他用膝蓋在地上爬行,縮小的瞳仁寫滿對即將到來的死亡的恐懼:「波本你是組織最強的情報員!你快告訴博卡斯特我不是臥底!」

  降谷零後撤半步避開男人,他皺眉掃向男人被血污染濕的臉,徑直走向博卡斯特。

  博卡斯特看向他:「來求情的?」

  「當然不是,老鼠就該被拔舌」降谷零殘忍地笑了,「是貝爾摩德喊我過來的。」

  角落裡,從始至終都藏匿在黑暗中的女人站起身:「波本,你來得太慢了。」

  「抱歉,路上耽擱了點時間。」

  博卡斯特冷哼一聲,沒再去管降谷零。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向被他綁住的男人。

  「既然如此,你也沒有活下去的價值了。」

  「等一下博卡斯特!我真的不是臥——」

  「嘭——!」

  一聲槍響,男人掙扎解釋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像快死肉般倒在地上,抽動兩下後徹底沒了生機。

  降谷零冷漠地看著這一切,一種麻木的悲哀湧上心頭。

  面前這個慘死的男人確實不屬於警察廳,也不屬於警視廳,可能真的不是臥底。但博卡斯特向來寧願錯殺也不放過。

  自從赤井秀一逃走,組織就把篩選新人的事交給博卡斯特。

  臥底四年,降谷零見證了太多罪惡。初次見到人慘死時,心跳快到要衝出喉嚨,但現在他卻能冷靜地站在這裡,欣賞表演般冷漠地看著男人咽氣。

  降谷零收回視線,笑著扭頭看向身側的大明星:「走吧,我送你去米花大飯店。」

  貝爾摩德的真實身份是國際大明星,記在她名下的機車車牌被狗仔挖了出來。為避免引起關注,在解決交通問題前,她只能暫時拜讓降谷零接送。

  與滿身硝煙味的博卡斯特擦肩時,博卡斯特驟然轉頭,漆黑的眼眸盯向降谷零。

  「波本,」博卡斯特緩慢念出降谷零的名字,「離我的小鳥遠一點。」

  降谷零腳步一頓,隨即展露出個看似無辜實則充滿挑釁的笑:「可是梨香不屬於你。」

  「她會的。」

  降谷零勾起嘴角:「也許吧。」旋即轉身離開。

  ·

  白色馬自達穿梭在街道,在與日俱增的爆.炸案威脅中屹立不倒的米花大酒店快要變成「安全」的代名詞。

  雖然時常發生各種亂七八糟的命案,但和鈴木家旗下開幕即開墓、撐不過一天必定被炸的輝煌建築比起來,米花大酒店安全到讓入住者對它自帶濾鏡。

  「你最好小心一點,」貝爾摩德撐著下顎扭頭看向窗外,「博卡斯特這家伙很奇怪。」

  降谷零通過後視鏡掃貝爾摩德一眼:「是指他喜歡在新人手背上塗紅的行為嗎。」

  「這只是其中之一,」車子已經穩穩停在米花大酒店樓下,貝爾摩德下車前最後睨了降谷零一眼,語調懶散隨意:「我蠻期待博卡斯特那個喜歡虐待女人的家伙吃癟的,不過你可別死了。」

  她從包裡翻出墨鏡戴上,順手丟給降谷零一把車鑰匙:「噢對了,我從朋友那裡弄來一輛新車,你一會幫我去打個蠟。」

  降谷零接住鑰匙,算是默認了貝爾摩德的要求。

  他停好自己的白色馬自達,從能容納幾百輛車的三層停車場順利找到貝爾摩德的新車。

  黑色流線型跑車嶄新沒有一絲磨痕,降谷零打開引擎蓋欣賞過裡面一等一的配置,啟動車子的同時不忘思考要不要把自己的引擎也再進行一次改裝。

  東京有數個4S店,受舊友松田陣平影響,降谷零更喜歡光顧擅長改裝的幾家修車店,這次亦是如此。

  他把車交給熟絡的工作人員,向對方說明自己的要求後,輕車熟路地開始在修理廠閑逛——他有時候會在廠裡發現一些喜歡的、想要改裝到自己車子上的零部件。

  但這次,他走出剛沒幾米,就在一間開放式車間發現了熟悉的人影。

  當年的好同期正套著身蹭滿機油的工裝連體褲,一個躺在車底,一個檢查引擎。

  降谷零擰眉露出個疑惑的表情——上原梨香的紅色跑車是她和降谷零分手後才買的,買了又很少開,降谷零確認不認識這輛車。

  左右確認過沒有麻煩的人物後,降谷零上前:「你們兩怎麼會在這裡,這是誰的車?」

  熟悉的聲音讓車底的松田陣平頓住動作,他臭著臉滑出來看了眼降谷零:「你怎麼會在這。」

  降谷零抬手指向遠處貝爾摩德的車:「把車送來貼膜。你們呢,怎麼會跑來這裡修車,該不會是弄壞了普通人的車子被迫賠償吧。」

  從某種意義上講,降谷零真相了。但萩原研二回頭瞥了眼遠處的黑車,瞬間變臉。

  前一秒還是霜打過的茄子般蔫噠噠的男人登時變成餓了三天看到醬骨頭的狗,亮晶晶的眸子寫滿陰謀的味道。

  降谷零被萩原研二探照燈般突然亮起來的眸子盯得後退半步,還沒來得及逃走,就聽萩原研二衝著他視野盲區的位置喊:「梨香你快看,安室開著不知道哪個野女人的車子來保養了。」

  降谷零:?

  他先是聽到一陣腳步聲,隨即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上原梨香捧著一杯已經吃掉一半的果味冰淇淋,手裡還握著把塑料勺。

  上原梨香順著萩原研二的指示看過去,宛然一笑:「哎呀,安室先生有新的交往對像了,恭喜哦。」

  「不——」

  「真是個好消息,」松田陣平笑著打斷降谷零的話,「順道告訴你另一個好消息,梨香現在已經是我女朋友了哦。」

  「誒!?」

  話音剛落,其余幾人齊刷刷驚嘆出聲,就連上原梨香也挑起眉,一臉詫異又好笑地看向松田陣平。

  她往嘴裡送了口冰淇淋:「我們什麼時候確認關系的。」

  松田陣平頓了下,有些扭捏:「就是你出院那天……」

  他抿唇,耳尖泛起紅:「我送你去找這個家伙前,我們在浴室……」

  「你說這個啊,」上原梨香恍然大悟,「可我沒有說過那是確認交往的意思。」

  「誒?」松田陣平愣住,隨即皺眉急切叫道:「可是我們都……唔!」

  嘴裡被上原梨香喂了口冰淇淋,他咽下嘴裡的奶味乳制品,臉上泛起慍怒。

  降谷零有些好笑,他雙手插兜靠在門口鐵皮上:「所以你們到底是什麼關系。」

  上原梨香稍作思考:「應該是炮——」

  才只來得及吐出第一個音,她就被人從身後拽進懷。松田陣平整個人直接炸毛,像只從喉嚨裡發出咕嚕嚕威脅的狼。他攬著上原梨香的細腰,大聲蓋過上原梨香的聲音:「戀人關系!!」

  他低頭瞪著懷裡的人,摸著後槽牙惡狠狠道:「把你剛剛那個詞給我收回去!」

  上原梨香無所謂地往嘴裡送了口冰淇淋:「哦。」

  「什麼叫哦!收回去!」

  「陣平你在凶我嗎。」

  「……」

  好氣哦,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種女人:)

  另外兩個男人的嘲笑聲更是讓松田陣平火大,恨不得夢回警校,朝著降谷零的臉狠狠來上一拳。

  上原梨香吃掉手裡的冰淇淋,拍了拍松田陣平箍緊她腰的胳膊示意他松手。

  「快點把車修好,我去找俊彥。」

  同樣被揪來修車廠的上原俊彥老實了半個小時就撒丫子跑了,興匆匆跑去圍觀技術工拆車。

  把空掉的杯子隨手丟進垃圾桶,上原梨香從降谷零身邊擦肩時,看向他的笑容意味深長。

  降谷零下意識呼喚她的名字:「梨香……」

  上原梨香隨意地擺擺手,步伐不停,也沒有回頭去看降谷零:「沒關系,我不在意。我們已經分手,追求誰或者和誰曖昧都是你的自由。」

  降谷零低下頭,小聲呢喃的話語被風吹散,無人聽清。

  ·

  在問過工作人員上原俊彥的位置後,上原梨香拐進另一處車間——這家修理廠在改裝方面頗有名氣,各個地方的人都慕名前來,不斷拓建後變成了如今的大廠。

  一處不知道做什麼用的空曠場地整齊停著七八兩車,上原梨香環視一圈沒能找到上原俊彥。她扭頭,站在一台老舊奇跡面前不停鼓搗的男人是現場除她以外唯一的活人。

  上原梨香撥通上原俊彥的電話未果,嘆息一聲向在場唯一的工作人員走去:「你好打擾了,請問有看到我的弟弟嗎,一個穿著深藍色西裝的小年輕。」

  「你說他啊,」面前的男人滿身油污,工裝散發出刺鼻的機油味,他抬手指了個方向,「他圍著改裝組組長輸了一堆好話,被帶著去看車輛改裝去了。」

  「這樣啊,謝謝。」

  上原梨香笑著欠身,順著男人指示的方向離開。她身後,維修機器的男人不時對著面前的設備低聲咒罵幾句。

  就在上原梨香即將順著側開的小門離開時,工作人員再次叫住她:「能辛苦你幫個忙嗎,看到你右手邊類似電閘的東西啦嗎?」

  「這個嗎?」

  「對,就是它。可以幫我把它推上去嗎。」

  「當然可以。」

  上原梨香走到電閘一樣的東西面前:「我要推上去了哦?」

  「推吧,」男人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自言自語道,「這次應該沒問題了,不會再有故障了。」

  「好。」

  黏滿柴油的閘門握在手裡黏糊糊的,推動杆裡的零件設備似乎有些鏽,推起來有些費力,甚至會在中途卡住。

  上原梨香眉頭微蹙,用力把閘門推了頂。

  「嗡——!」

  車間內的設備瞬間啟動,運轉的齒輪發出共鳴般的震動聲。

  上原梨香還沒來得及轉身離開,2.0的視線驟然捕捉到一顆螺絲釘從男人身邊的儀器上彈出來,落在地上滾動幾圈。

  下一秒。

  「嘭!」

  一個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金屬板飛了出來,切斷男人脖子。

  胸腔內,原本平穩跳動的心髒倏然心悸,上原梨香瞪大眼睛愣在原地,男人飛出去的頭顱落在她眼中被放慢無數倍。

  「哐當!」

  金屬板落地和男人沒了頭的身子落地的聲音同時響起。沾著血的頭顱在地上滾動幾圈落到上原梨香腳邊,她臉上還粘著幾滴飛濺出來的尚有余溫的血。

  男人走得沒有痛苦,而且很快就會復活,但上原梨香已經嚇死有一會了,顫動的瞳孔瘋狂放大縮小。

  為什麼要在她面前死掉啊!!

  而且還是這種死法!!

  等會復活重新長出一顆頭來,她要怎麼向其他人解釋地上這顆!!

  這次一定會被抓去做實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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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上原梨香看著腳邊的頭顱,血液險些凝固。

  冷意順著腳趾開始向上蔓延,她不過呆著了短短三秒,立刻做出反應。先把僅有的幾處出入口全部上鎖,隨即翻箱倒櫃找出一塊髒兮兮爬滿油污的布把地上的頭顱包起來。

  她擦干淨地上和金屬片上的血,隨即開始安靜等待男人復活。

  她蹲在無頭屍體旁邊,目光呆滯,大腦離家走出。

  電話響起,是萩原研二:「梨香,俊彥已經回來了哦,你現在在哪。」

  「我啊……」上原梨香虛著聲音,整個人像飄在天上,「我在等人長出頭來。」

  電話那邊傳來萩原研二不可思議的單音:「哈?」

  上原梨香沒有說話,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地上的男人,空洞的視野卻已經失焦。

  萩原研二擔憂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梨香?」

  「啊——」上原梨香被俊彥附體般吐出一長串毫無意義的單音,才驟然回神,「研二,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去把你的車開來門口等我。」

  「現在嗎?」

  「現在。」

  「好吧,我打了再給你打電話。」

  掛斷電話,地上的男人已經重新長出腦袋的輪廓。

  被上原梨香上鎖的金屬鐵門被人從外面推響:「奇怪,怎麼鎖上了。」

  外面的人用力晃了幾下鐵門:「裡面有人嗎?怎麼把門給鎖了?」

  上原梨香沒有吱聲,她扭頭看了眼腳邊裝著人頭的布袋子。

  布塊已經被柴油蹭得看不出本來的顏色,有些地方甚至發硬結塊。但也多虧它夠髒,叫人完全看不出布料上從裡往外大片暈開的深色液體是血。

  門外的人搖了會門便放棄了,似乎回去找鑰匙去了。

  上原梨香咬緊下唇,焦慮得蹲在地上不停搖晃身子。如果不能在他們打開門前幾分鐘後徹底復活男人,她的事一定會暴露。

  好在只過了對上原梨香來說度日如年的幾分鐘,她迎來第二次心悸,男人復活了。

  重新長好腦袋的男人坐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扯開嗓子發出野豬般的嚎叫。一雙布滿老繭的手還不忘在腦袋上揉來揉去,蹭得自己滿臉油污。

  「我的頭!我的頭啊!!」

  上原梨香皺眉,小半個月沒發作的偏頭痛開始復發,她用力按著太陽穴:「別叫了。」

  但男人完全被死亡瞬間的記憶和恐懼吞噬,根本聽不見周圍的聲音,只是捂著頭一個勁嚎叫。

  「砰砰砰!」

  金屬鐵門被砸響,聽到尖叫聲趕來的其他工作人員被緊鎖的門隔絕在外面。

  「發生了什麼嗎!」

  「裡面有人嗎,快開門!」

  「是誰在裡面!」

  但男人還是一個勁地嚎叫,上原梨香也沒空搭理外面的人。

  門外的人見喊門無果,開始討論其他辦法。不知誰先喊了聲「我記得3號間的那幾個男人是機動隊警察,去把他們找來」,隨即敲門聲停下,凌亂的腳步聲嘩啦啦由近至遠離開。

  上原梨香瞥了眼身側還在哀嚎的男人,拎起一旁的塑料水壺朝著鬼哭狼嚎的他的腦袋就是一下。

  咚一聲悶響,男人被砸得歪著腦袋摔在地上。

  「閉嘴,很吵。」

  結結實實挨了這麼一下,男人也算冷靜下來。他揉著腫起來的腦袋,委屈巴巴地吐出一個:「哦。」

  沉默幾秒,男人再次看向上原梨香,小心翼翼道:「我明明記得我的頭剛剛飛了出去。」

  「你記錯了,」上原梨香冷靜道,「你的頭沒有飛出去。」

  男人開始胡亂比劃:「不可能!明明就飛了出去!而且飛得比我國中丟鉛球的最高成績還遠!」

  眼看男人逐漸激動起來,又開始發出刺耳的聲音,上原梨香操起水瓶朝著他的頭又是一下:「閉嘴。」

  反正人都是她復活的,挨一頓揍怎麼了。

  對上男人委屈又驚魂不定的視線,上原梨香揉了揉皺成川字的眉心:「一定是頭部受到撞擊導致了腦震蕩,出現癔症。」

  「癔症?」

  「簡單來說就是幻像。你只是被打暈了,頭飛掉什麼的都是腦震蕩引起的幻像。」

  男人滿臉狐疑,顯然不太相信上原梨香的話。但他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完好無損地坐在這裡,只好一個勁地摸自己腦袋。

  敲門聲再次響起,松田陣平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發生了什麼!」

  萩原研二的電話也適時響起,他已經把深灰色跑車從家裡開到停車場們庫。

  上原梨香拎起地上裹著腦袋的布,起身開門。

  「梨香,你怎麼在這,受傷了嗎?」

  處理過的血腥味被柴油味掩蓋,松田陣平先扶著上原梨香的肩上下檢查過,才開始環視周圍環境。

  上原梨香臉色不佳,整個人自內而外散發著疲憊:「我累了,我要先回去了,你們修好車記得回家。」

  「好,」松田陣平讓開位子,「萩已經在外面了。」

  他回頭目送上原梨香離開,視線掃過她提在手中的球形物體,眸色微沉,旋即收回視線。

  ·

  停車場外,萩原研二坐在駕駛座不停用手指敲打方向盤,瞥見上原梨香的身影,他連忙下車迎上去:「梨香。」

  他拉住上原梨香四處檢查:「臉色怎麼這麼白,發生了什麼?」

  上原梨香搖頭:「研二,你知道我家名下的殯儀館在哪,對嗎。」

  萩原研二皺眉,瞄了眼上原梨香手上提著的已經開始向下溢血的球形物體,了然道:「又觸發了起死回生的效果嗎,上車吧,我現在送你過去。」

  然而就在上原梨香打算上車時,意料之外的人出現——刑事部部長小田切敏郎。

  留著八字胡的男人坐在車上按響喇叭,隨即從駕駛座探出頭:「上原,今天的事如何了。」

  他問的是和公安部合作解剖的事。

  上原梨香下意識想把手裡的腦袋藏到身後,但料想到小田切部長的敏銳程度,她現在收手藏東西肯定來不及了,反而會引起注意。

  思至此,上原梨香坦蕩蕩地上前半步:「已經順利完成,明天會配合著把報告交上去。」

  小田切敏郎點頭,犀利的視線落在她手裡的布塊上:「你提著什麼東西?」

  萩原研二咯噔一下,心瞬間懸到嗓子眼。他笑著上前半步,大腦飛速思考應該如何轉移話題,上原梨香卻笑著開口:「是人頭哦。」

  萩原研二:「……?」

  他頓住腳步,眼神微妙地回頭看向上原梨香,又看向面前同樣露出疑惑表情的小田切敏郎。

  小田切敏郎皺眉:「人頭?」

  「是的,」上原梨香微笑著直接把手裡又大又黑的鍋甩給公安部,「部長您是知道的,那邊送來的……比較特殊。」

  按理來說,機動隊的萩原隊長不該知道上原梨香和公安部的事——哪怕萩原研二全部一清二楚——所以上原梨香配合地使用了一些只有她和小田切部長才聽得懂的暗語。

  聞言,小田切敏郎意味深長地看上原梨香一眼,不再多問:「明天把報告交上來。」

  隨即開車進入修理廠。

  小田切敏郎一走,上原梨香再泄下氣,又恢復了幾分鐘前死氣沉沉的樣子。她抱著腦袋坐上副駕,整個人像丟了魂。

  車子緩緩駛向杯戶區,上原梨香蔫在座位裡像朵被曬干的花,呆滯的目光對焦於虛無。

  幸虧上原家本身就是東京殯儀行業的龍頭之一,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手裡的東西。

  「梨香,你不怕小田切部長去和公安部核對信息嗎?」

  上原梨香破罐子破摔道:「核對就核對吧,要是暴露了那就都是降谷零的鍋。」

  她一愣,迅速掏出手機給降谷零打去電話。說明情況後,電話那頭的男人沉默了,好半天才艱難地吐出一句:「放心交給我吧。」

  ·

  杯戶市最大的火化場,萩原研二剛把車停穩,上原梨香便拎著腦袋衝下來,確認過哪幾號房不再運作後直奔火化爐。

  父親去得早,上原夫人被迫一個人撐起這個家,上原梨香國中時就開始幫忙。她熟練地升起爐火,蹲在火化爐外面等待溫度升高。

  半刻鐘後,火化爐內開始劈啪作響,高達數千度的烈焰燒得空氣都開始晃動。

  上原梨香一手揪著包住腦袋的破布,一手擰開焚化爐,剛要把手上的玩意塞進去,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梨香?」

  上原夫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隨後是吞咽口水的聲音。

  上原夫人惶恐到窒住呼吸,視線穩穩落在上原梨香手裡提著的正往下滴血的球狀包裹物上。

  上原梨香沒有回頭去看身後的母親,她面不改色地把東西丟進焚化爐深處,關上門:「媽媽,你怎麼會在這裡。」

  聲音毫無起伏,顯然還沒從這次突發狀況中緩過神來。

  上原夫人老實回答:「我忘把排期表收起來了,所以回來處理。」

  她先是做了幾個深呼吸,隨即顫聲詢問:「梨香,你剛剛丟進焚化爐裡的是什麼?」

  上原梨香緩緩抱膝蹲下,隔著火化爐上的長方形窺視孔觀察裡面情況。混著干涸柴油的布塊被燒成灰,裡面的情況清晰倒映在上原梨香眼眸,她清澈的眼神再次陷入空洞:「是情書,同學寄來的情書。」

  「……」上原夫沉默了,「梨香,你覺得我會信嗎。」

  誰家情書會長成球狀,而且你已經畢業好多年了。

  上原梨香沒有回頭,她只是盯著繁華路,理性、思維、冷靜判斷全部背著行囊離家出走。精致的臉盤被火光映紅,蜷縮身子的樣子寫滿呆滯。

  「……」上原夫人沉默須臾,從包裡掏出了手機,「研二你來一下,我的寶貝女兒好像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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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上原梨香不知道萩原研二是怎麼安撫媽媽的,她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被萩原研二用浴巾裹著丟進浴缸裡。

  東京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占據半格浴室的白色矩形浴缸勉強能讓上原梨香坐著伸直腿。

  萩原研二把浴鹽一類的東西丟進水裡,挽起衣袖的胳膊在水中輕輕攪晃。溫熱的清水來回蕩漾,細小的浪花撞在上原梨香身上。

  僵硬的手指開始回溫,上原梨香先是動了下脖子,旋即看向萩原研二。

  她泡在水裡,銳利的眸子也被霧氣蒸得濕漉漉的。

  「研二。」

  軟化下來的語氣裡是難得的迷茫。

  萩原研二用帕子仔細擦掉凝固在上原梨香耳蝸裡的血:「沒事的,修理廠那邊已經被小降谷和小陣平擺平了。」

  他細致地用被熱水打濕的帕子擦拭上原梨香的臉,旋即照顧孩子般示意她抬手。

  他把被亮晶晶的浴鹽暈染成奶黃色的熱水舀起來澆到上原梨香胳膊:「我可是特意挑選的香柚浴鹽,梨香現在什麼都不用想,好好的泡一泡,晦氣就會通通走開。」

  柚子皮洗澡,古老的驅邪方式,後來也曾被用作去晦氣。

  溫熱的清水順著皮膚從胳膊流回浴缸,上原梨香盯著萩原研二出神,旋即整個人潛進浴缸中。

  烏發海藻般漂浮在水中,一連串氣泡從上原梨香口鼻處向上竄。本來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萩原研二卻嚇得探出兩條胳膊把上原梨香從浴缸裡撈出來。

  萩原研二為她捋順垂落在臉上的發:「梨香你在做什麼?」

  上原梨香吐出一口漫進嘴裡的浴鹽水,委屈道:「祛除晦氣。」

  萩原研二一噎,失笑出聲:「我還以為今天的事讓你出現了別的應激障礙。」

  「你是指我怕水的事嗎,」上原梨香蜷縮身子,膝蓋也探出水面,「還是會怕。把頭整個悶進水裡時耳邊還是會打雷般隆隆響。」

  萩原研二笑著嘆氣:「那你還做這種事。」

  上原梨香先是轉動眼珠瞥向萩原研二,旋即才緩緩出聲:「研二,抱抱我。」

  她朝萩原研二伸出胳膊,語調平淡,卻莫名讓人聽出委屈和示弱:「我現在需要擁抱,抱我。」

  萩原研二笑著吐出一口氣,干脆整個人擠進浴缸裡。散布著金色浴鹽顆粒的熱水湧出浴缸,在邊緣形成小瀑布,發出嘩啦啦巨響。

  只夠上原梨香伸直腳的浴缸對萩原研二而來略顯擁擠,他屈膝把上原梨香抱進懷裡,讓她背對著坐在自己腿上:「靠過來吧。」

  背脊貼著溫暖的胸膛,強有力的心跳近在咫尺,溫暖的氣息從四面八方包裹過來。唯一的美中不足大概是身.下人的西裝褲在他關節處形成幾道褶皺,坐著有些硌身子。

  上原梨香任由萩原研二用熱水為她衝洗身體,溫順地閉上了眼。

  縈繞的熱氣蒸得腦袋暈暈的,上原梨香再次醒來時躺在二樓萩原房間的小床上,被夾在中間動一下都費力。

  不知道松田陣平什麼時候回來的,這兩個家伙八爪魚般一前一後牢牢環住上原梨香,她連轉身都費勁。

  屋外偶爾還能聽見灰原哀低聲訓斥又做錯題的八野籟。

  上原梨香原本打算輕輕爬起身,不打擾兩位機動隊王牌睡覺。結果黏在腰上的爪子就跟塗了強力膠似的,根本扒拉不下來。惱怒之下,上原梨香抬手拍在面前松田陣平的額頭上。不知何時回來的男人不僅攬著她的腰,還過分地在睡夢中把腿壓到她腿上。

  清脆的拍擊聲後,松田陣平捂著額頭發出悶哼。身後摟著上原梨香把呼吸噴灑在她肩窩的男人也被動靜吵醒,他迷迷糊糊睜開眼:「梨香你醒了啊。」

  上原梨香拍了拍萩原環在她腰上的手:「放手。」

  萩原研二甜膩的嗓音混著淺淺的鼻音:「再睡會。」

  話音剛落,方才被推開的松田陣平也再次靠過來。

  眼看自己即將再次變成夾心餅干,上原梨香扭動身子掙扎起來:「我要去廁所,快點放開!」

  用力掙脫身上的爪子,上原梨香低頭檢查過身上的衣物,才推門離開臥室。她套著一套干淨的絲質睡裙,柔軟的布料自然垂落時勾勒出玲瓏曲線。

  上原梨香打著哈欠走出臥室,和客廳兩人對上眼:「晚上好,小哀,小賴。」

  灰原哀和八野籟睨了眼上原梨香和跟在她身後一臉困意的兩個大男人,默默收回視線。

  嘭一聲用力關上的衛生間大門差點砸上萩原研二挺立的鼻梁,衝水響後,上原梨香從衛生間走出來。

  她左右橫掃在門口充當門神的兩人一眼,嫌棄道:「你們兩是狗嗎,為什麼要跟著我上廁所。」

  松田陣平只是揉著卷發打了個哈欠,萩原研二則直接整個人黏糊糊地抱了過來:「我是狗狗的話,梨香會養我嗎。」

  上原梨香一臉笑著挑眉,用力推開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會吧,我蠻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的。你要是能變成可愛的狗狗,我現在立刻去和你登記。」

  聞言,萩原研二立刻再次攬住上原梨香,嘴裡發出「汪汪」的聲音。

  松田陣平:「……?」

  「等下萩,別在奇怪的地方突襲。」

  「明明是小陣平你拉不下面子。」

  「你這家伙,」松田陣平用力碾了下牙齒,「要是學狗叫就能和梨香結婚,我能從早汪到晚。」

  上原梨香沒有去管身側已經開始小學雞鬥嘴的兩人,她抬手打了個哈欠,抱著胳膊轉身離開。

  「梨香你去哪裡。」

  「繼續睡覺。」

  「可是閣樓的方向……」

  「我以為你們跟著我,是因為想我今晚睡樓下。」

  也許是幻覺吧,說完這句話,上原梨香總感覺面前兩個男人的眼睛如探照燈般亮了起來。

  ·

  幾只被驚擾的烏鴉從紅綠燈上振翅飛翔,掠過高聳的米花大酒店。

  頂樓的套房中,博卡斯特煩躁地把手裡的高腳玻璃杯砸向面前的男人:「滾。」

  殷紅的酒似血液般順著滾動的杯口在地上滾出長長一道拖痕,貝爾摩德慵懶地坐在沙發上蹺起二郎腿:「哎呀呀,看樣子你的小鳥又從屍檢裡發現了APTX。說不定你以為的金絲雀,其實是株食人花哦。」

  青筋在博卡斯特額頭跳動,他緊緊攥住扶手,恨不得在皮套上按下幾個洞。他冷笑一聲:「再凶猛的小鳥也不可能是獵人的對手。」

  貝爾摩德不置可否,轉而問起其他事:「這次你打算怎麼解決。要是再任由小鳥一個人在外面亂逛,做出什麼可能威脅組織的事,弄不好會被琴酒他們先一步殺掉。」

  博克斯特臉上布滿陰霾:「這就不勞你費心了,我會盡快抓走我的小鳥。」

  窗外開始下雨,混雜著冷空氣的陰冷雨滴在落地窗上濺開水花,透明的太陽花形狀似子彈穿過太陽穴後留下的槍創。

  一片死寂的房間落針可聞,手機震動時的聲音被無限放大。

  博卡斯特翻出手機,是下屬發來的一段監控視頻。色彩暗淡的監控畫面裡,俯拍角度下的修理廠門口,上原梨香提著包住球狀物的布塊行色匆匆。

  一個電話接踵而至。

  發來這段監控視頻的人報告道:「上原梨香手裡提的東西應該是一顆頭顱,但我沒有打聽到現場有任何身首分離的案件。」

  博卡斯特反問:「監控視頻呢,就只弄到這麼一段嗎?」

  對方沉默片刻,老實回答:「在我黑進修理廠的監控中心准備調閱資料時,修理廠的電腦突然被黑客襲擊,所以……」

  「廢物,」博卡斯特咒罵道,「你就這點本事?」

  男人一頓,連忙補充:「但我調查到有用的信息,之前不停發出尖叫的那個修理廠工人自稱頭部受到撞擊,出現了頭被整個切掉的臆想。但去醫院檢查後沒發現任何問題,現在正鬧著要修理廠老板賠精神損失費。」

  博卡斯特重復道:「頭被整個切掉……」

  他皺眉若有所思,隨即掛斷電話。

  「怎麼了嗎?」貝爾摩德打趣道,「你的臉色變得更差了。」

  「沒什麼,」博卡斯特站起身,「我只是來警告你,你和波本都離我的小鳥遠一點,特別是波本。」

  「哎呀呀,」貝爾摩德輕輕搖晃手中的酒杯,「波本可從來不聽我指揮,我們只是合作關系罷了。」

  博卡斯特沒有多說什麼,他威脅性地瞪貝爾摩德一眼,轉身大步離開。

  貝爾摩德的冷笑聲被厚重的門板隔斷,博卡斯特轉身順著長長的走廊拐向電梯。意大利男式皮鞋踩在地攤上無聲無息,昏暗的頂燈暈開,純黑色的眸子裡閃爍著狠戾的光。

  黑眸,整個日本絕無二例的眸色。

  或者應該說,博卡斯特有著這個世界絕無僅有的眸色。

  ·

  窗外烏鴉的啼叫吵醒了睡夢中的女人,上原梨香睜開眼時,狗皮膏藥一樣夾著她的兩個男人已經早早起床。

  她揉著後腰坐起身,因熱水澡放松下來的身體又酸又軟,像被犀牛踩過。

  「瘋狗。」

  低聲咒罵一句,上原梨香拿起被他們事先擺放在床頭的女式西裝。

  上原梨香抬手套上白襯衣,肩部肌肉的酸痛感讓她倒吸涼氣。

  昨晚肩膀都被緊緊攥著,懸空的身體來回晃動。雖說睡前適當運動有助於快速入眠,比如瑜伽、慢跑或者其他的有氧運動,但實在太過載了,上原梨香甚至懷疑自己起身走動時會有東西滴落下去。

  ——「放心好了,我有提醒小陣平服藥。」

  雖然是這麼說的,但居然真的完全不幫她清洗。

  這因無法結婚而演變出的另類占有欲。

  開關臥室門的聲音響起,系著圍裙的萩原研二正握著鍋鏟煎雞蛋。他臉上掛著過分燦爛的笑:「梨香早,快去洗漱吧,小陣平應該也快提著買好的早餐回來了。」

  上原梨香惡狠狠瞪萩原研二一眼,冷笑一聲坐下,整個人像只炸毛的大貓。灰原哀也適時從閣樓走下來,在和上原梨香對上視線時,她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放心好了,雖然能猜出來在干嘛,但是完全沒聲音,你養的惡犬提前在房間加裝了隔音海綿。」

  上原梨香一愣:「什麼時候裝的。」

  灰原哀不顧萩原研二哀求的眼神,冷漠拆穿道:「你忙工作,他們中任意一人又剛好休息的時候。」

  「……」

  如有實質的視線冰錐般扎在萩原研二身上,他僵住臉上的笑,強迫自己背過身繼續煎蛋。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希望松田陣平趕緊回來,轉移走上原梨香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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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搜查一課這次也收到了指明送給上原梨香的花束。

  女人踩著平底皮鞋出現在檢視官辦公室時,用霧面紙包好的沾著露珠的白玫瑰已經安靜地躺在桌子上。

  但這次寫有倒計時的卡片沒有出現在花束中,取而代之的是桌上單獨包起來的一支紫色鈴蘭花。

  「哎呀,鈴蘭花。」

  現在離正式上班還有十來分鐘,交通課的宮本由美跟著佐藤美和子來搜查一課串門。她新奇地湊過來,隨即皺眉露出個疑惑的表情:「可是怎麼會送白玫瑰和鈴蘭花,寓意一點都不好。」

  「居然有特殊含義,」上原梨香隨手把花丟進桌邊的垃圾桶裡,拉開座位坐下:「宮本你可以告訴它們的寓意嗎。」

  宮本由美單手叉腰講解道:「如果只是白玫瑰,可能是想表達純潔的愛或者初戀。但白玫瑰和鈴蘭花一起出現,就只有一種意思。」

  她故作神秘地笑笑,一副快誇我吧的表情得意道:「是『你只屬於我』和『獨占』的意思,有時候甚至會被用來表示『嫉妒』。」

  「由美,」佐藤美和子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不要打擾檢視官工作,他們可是很忙的。」

  宮本由美撇撇嘴:「哎呀,我只不過是個上原檢視官說幾句話,耽誤不了幾分鐘。」

  說罷,她朝上原梨香調皮眨眼:「警官你要小心哦,說不定被奇怪的變態盯上了。」

  她旋即聳肩:「不過這裡可是警視廳,應該只是某個不知道花語被坑了的笨蛋追求者。」

  上原梨香低頭看向垃圾桶裡盛開正艷的白玫瑰,低聲呢喃:「你只屬於我……嗎。」

  她冷笑一聲收回視線:「這可不一定。」

  但是為什麼沒有倒計時卡片。

  上原梨香沉下臉色,心中迅速有了思量。結合最近發生的事,只有一種可能——博卡斯特原定的計劃被打亂了,不得不提前收網。

  無法再按照倒計時行事,所以撤掉寫著倒數的卡片。感受到威脅,所以額外獻上一支看似美麗,實則威脅的紫鈴蘭花。

  上原梨香托住下巴開始思考是什麼事讓博卡斯特決定提前行動。

  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事關昨晚被上原梨香復活的修理廠的男人。

  系統扣除的成就點數不多,未對上原梨香的生存造成大影響。媽媽已經被萩原研二安撫好,監控數據也被降谷零派人處理掉,但不排除被博卡斯特以其他渠道知道的可能性。

  如果博卡斯特擁有系統,那他一定會迅速判斷出上原梨香也擁有系統。

  第二種則和公安部有關。

  為了方便組織潛伏在公安部的老鼠嗅到信息,風見裕也主動向外釋放出「上原檢視官發現了不明物質」的信號。

  思至此,上原梨香打開隨身攜帶的電腦准備按降谷零的要求寫四份報告。

  「咚咚。」

  門被人禮貌地叩響兩下,上原梨香不用抬頭都能猜出來門口的人是誰。

  「光,」上原梨香抽空睨了眼微笑著的男人,在注意到諸伏景光緊鎖的眉頭後,她停下手上的動作轉頭看向他:「發生了什麼事。」

  諸伏景光手裡握著一塔資料,輕輕搖頭:「可能需要你和我去一趟會議室。」

  上原梨香了然,抱起電腦跟隨諸伏景光離開。

  專門為秘密談話設計的小辦公室隔音極佳,諸伏景光合上門後把資料放進上原梨香手裡:「先說紅山制藥和聰明藥的事。」

  諸伏景光拖了把椅子坐在上原梨香旁邊:「我們查了藥物來源,聰明藥是幾個公司員工私自盜藥販賣,和組織關系不大。」

  上原梨香點頭 ,手指在鍵盤上劈啪敲個不停。這種程度的信息,她就算一心二用也能處理。

  諸伏景光打開文件中印有照片的一頁,遞給上原梨香:「你對他還有印像嗎。」

  上原梨香快速掃過照片:「嗯,昨天我解剖的被APTX毒殺的死者。」

  諸伏景光驀然沉下聲音:「他是紅山制藥研發團隊的主心骨,東醫大的藥理學教授。」

  「……」上原梨香停下寫報告的動作,回望向諸伏景光,靜待他後文。

  諸伏景光滾了滾喉結,嚴肅道:「我們查到這位教授近期為了機票,打算帶著妻兒去美國旅游。但行程來得突然,周圍其他親戚朋友也沒聽說過他有出國計劃。」

  上原梨香垂下視線,接著諸伏景光的話分析道:「我記得雪莉是APTX-4869的唯一現任研制者。」

  纖細的手指在桌面有節奏地敲打幾下,上原梨香皺眉繼續道:「雪莉叛逃後,組織找不到合適的第二位可以接受的人選,於是相中了為紅山制藥工作的藥理學教授。」

  諸伏景光點頭:「但很明顯,組織和藥理學教授沒能談攏。」

  上原梨香點頭:「藥理學教授先是假裝同意或者提出需要一點思考的時間,背地裡卻連夜策劃出國逃亡。卻不想風聲走漏,被組織的人殘忍殺害。」

  她看向諸伏景光:「那他的家人呢?」

  「據我們調查,妻兒對老教授被威脅的事一無所知,所以組織暫時沒對他們下手。」

  「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上原梨香嘆氣:「這樣看來,岩井晃太是知道內幕的被選中的合作者,或者本身就是組織的小嘍啰。犯案被我們逮捕後,組織派人用APTX殺了他。」

  「還有一件事,」諸伏景光沉聲道,「正你所推測,你和清水石悠被綁架的案件,我們在堆放雜物的閣樓發現了家政女士的遺體。從死亡時間判斷,她在你被綁架的當天就遭遇了殺害。」

  「……」意料之內的消息是一盆冷水,把上原梨香不算美好的心情澆得更糟。她盯著面前窄小的屏幕,視野失焦,忍不住一陣悲涼。

  人命這東西,有時比羽毛還輕。

  泛涼的手指被溫暖覆蓋,諸伏景光用掌心搭住上原梨香的手,蹙眉露出個安撫的笑:「相信我,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上原梨香垂下視線,從喉嚨裡擠出一個極輕的「嗯」。

  「中午要和我一起用便當嗎,我做了你喜歡的菜。」

  「可是陣平和我約好了……」

  諸伏景光只是微笑著沉默,一雙藍眸蓄著溫柔。

  上原梨香稍作沉默,笑著改口:「那就丟下他們好了。」

  ·

  東京也許被詛咒了,每天都有解決不完的案件。

  上原梨香認真處理了麻醉劑和氯化物的事,相關案件確實降低,但還沒消停夠半個月,□□殺人事件開始激增。

  除此之外,三五年才會發生一次的銀行劫案也呈幾何式增長。短短半年,僅東京範圍內發生的銀行劫案就夠抵全日本過去十年的量。

  炸.彈案也是。

  可能東京人各個自帶理工天分,人人都會研制炸彈。

  有刑事部部長從中周旋,上原梨香這幾天只需要專心對付公安部的事。她順利趕在下班時間完成四份報告,機動隊卻在臨下班前五分鐘接到報警電話。

  萩原帶隊去米花市三町目解決銀行劫案,松田則指揮著隊伍去另一個方向解決炸.彈。

  得知消息,上原梨香挑眉露出個果然如此的表情,獨自轉身離開。

  興許是換季的原因,空氣中飄散的粉塵和干燥的空氣刺激著皮膚。自海岸線吹向島嶼的風胡亂撩起上原梨香的發,她裹緊外套慢吞吞走向波洛咖啡廳。

  灰原哀今天跟著少年偵探團一起踏青去了,後天才會回來。上原梨香打算等機動隊惡犬回來後跟他們一起在外面解決晚飯,但在此之前,她需要先買一個三明治墊墊肚子。

  從警視廳到波洛咖啡廳需要經過兩個紅綠燈,上原梨香提著工具箱趕在倒計時結束前踏上另一側的人行道。

  她低頭看了眼時間,正欲繼續趕路,身後陡然傳來一陣尖叫。

  上原梨香回身向後望去,耳畔同時響起尖銳的剎車聲。

  已經亮起紅燈的斑馬線上倒著一個梳著丸子頭的女國中生,高速滾動的車輪在剎車片的摩擦式冒起一連串高溫導致的灰煙。

  一只制服鞋掉落在路邊,穿著深藍色校服的女國中生臉色煞白,死死瞪著向她碾去的廂車,收緊的喉嚨發不出一絲聲音。

  下一秒,一道身影竄出人行道。

  略微劣質的西裝外套在風中翻飛,一個完全出乎上原梨香意料的人撈起地上的國中生,抱著她在地上滾出幾圈,擦著急剎的車輪險像環生。

  周圍人的驚呼聲中,上原梨香連忙上前幾步查看情況。她蹲在英雄救美的男人面前,蹙眉微笑:「毛利先生,您還真是讓我意外。」

  毛利小五郎咳嗽幾聲,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來。他試圖抬手,剛挪動肩膀便發出一聲痛苦。

  上原梨香見狀,連忙勸止道:「您的手可能骨折或者脫臼了,別動,請讓我看看。」

  她輕手輕腳為毛利小五郎脫下外套,手指搭在他手上的右臂:「這裡疼嗎?……這裡呢?」

  反復確認後,上原梨香擰眉:「毛利先生您脫臼了。別動,我幫您接回去。」

  毛利小五郎哈哈笑著貧嘴:「沒想到上原警官不僅長得漂亮,還懂這麼多。」

  若是以往,上原梨香大概已經在眼底翻湧起厭惡的情緒,但這次她只是笑著挑眉:「看樣子毛利先生您傷得不重,還有精力和我開玩笑。」

  隨即握著毛利小五郎的胳膊哢嗒一聲:「好了。」

  「……?」事情發生得太快,毛利小五郎甚至還沒來記得收回他標志性的吐舌大笑。

  滿臉震驚的小胡子偵探試探性地活動兩下被接好的右手,滿臉不可思議。他重新洋溢起笑,又恢復往日沒心沒肺的樣子。

  被毛利小五郎救下的國中生小腿肚被粗糙的馬路蹭掉大塊皮,她慘白著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像失了魂。

  上原梨香喊了小姑娘好幾聲也不見她回神,沒辦法,上原梨香只好把人抱到馬路邊再細聲安撫。

  哭到掉鼻涕的小姑娘啜泣了有兩分鐘才好不容易回神,她隔著霧蒙蒙的眸子看到上原梨香掏出來的警官證後,哇一聲哭著撲進上原梨香懷裡:「有人推我!」

  上原梨香一愣,臉色驟沉。她摟緊懷裡不停顫抖的女孩子,輕輕拍著她的背:「別怕,有我在,沒人能傷害你。」

  耐心重復安撫的詞語,上原梨香輕聲引導女孩子回憶剛才的經過。

  終於恢復理智的女生接過周圍人遞來的紙巾,用力擰掉鼻涕,抽泣著斷斷續續道:「我原本站在最前面等綠燈,那輛車快到路口的時候,有人從背後突然推了我一把。」

  女孩子哭得雙眼通紅,反映著上原梨香容顏的眸子寫滿恐懼:「警官,是不是有人想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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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咖啡廳離十字路口不過四五十米,上原梨香背著小姑娘出現在波洛咖啡廳門口時,降谷零正系著圍裙把番茄切成薄片。

  聽見店裡顧客的小聲驚呼,他抬頭看向店門口。

  上原梨香背著一個小腿肚上全是血的國中生,小姑娘蒼白者臉,眼淚大滴大滴掉落在上原梨香肩膀。

  她們身側半步外,提著上原梨香工具箱的毛利小五郎也同樣狼狽不堪,半側西裝被蹭上一層灰,胳膊處的布料更是破開幾個小洞,一看就知道曾在地面滑出去一段距離。

  門鈴輕響,毛利小五郎為上原梨香推開玻璃門,示意她先走進去。

  上原梨香把受驚嚇的國中生放到柔軟的沙發座裡,降谷零也端著一杯熱牛奶和焦糖布丁走過來。

  他衝女孩露出個溫柔的笑:「吃點甜品吧。」

  旋即才把上原梨香拉到角落:「發生了什麼事?」

  上原梨香先回頭確認了眼國中生的情況——毛利小五郎正比劃著誇張的動作試圖哄人開心,這位色眯眯的胡子偵探在關鍵時刻意料之外的可靠。

  「有人在廂車即將駛過斑馬線時推了她,」上原梨香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分貝解釋道,「如果不是毛利先生,這個國中生估計已經死了。」

  降谷零皺眉:「校園霸凌?」

  上原梨香搖頭:「不確定,我已經通知交通部的宮本由美過來處理了,光也幫我去調取監控了。」

  「如果真的是校園霸凌,也太惡劣了。」

  五分鐘後,宮本由美帶人趕到波洛咖啡廳,卻也帶來了一個壞消息:「這個片區的監控出現了線路問題,從昨天開始頻繁接觸不良。」

  上原梨香眸色發暗,隱約意識到事件背後的真相:「所以沒能捕捉到任何畫面?」

  宮本由美點頭。

  上原梨香又問:「可以把出現監控故障的位置全部寫下來給我嗎。」

  她從宮本由美手中拿到所有坐標,驀地沉下臉。

  國中生被轉交給高木涉處理,好脾氣的刑警笨拙卻用心地說著安撫的話,甚至做出接下來一周可以和伊達航輪流接送她上下學的保障。

  降谷零睨了眼已經被安撫下來的國中生,脫下圍裙朝夏本梓說了句「有事要先走」,便拉著上原梨香的手徑直離開波洛咖啡廳。

  本以為降谷零會帶她回住處,白色馬自達卻緩緩停在一處酒店樓下。他瞥了眼後視鏡:「跟在我們後面的家伙還在。」

  「……」上原梨香睨向後視鏡,旋即挑眉露出個了然的表情,「看樣子你被自己人盯上了,他們開始懷疑你了嗎。」

  降谷零停穩車子解開安全帶:「不,他們是博卡斯特的人,出現在這裡的目的,我想就算我不說你也知道。」

  上原梨香略作思考,下車後立刻摟住降谷零的胳膊。

  她仰頭對他露出個笑,手指曖昧地勾起降谷零的下巴,錯位在他唇角落下一吻。旋即低聲道:「反正都被看到了,不如把惡女的角色演到底。剛好我有個計劃,你乖乖陪我演一場戲?」

  降谷零順勢攬住上原梨香的腰:「你想做什麼?」

  上原梨香笑笑,雙手攀附住降谷零的肩膀,整個人貼近他懷裡:「我媽媽可是全東京最優秀的入殮師。」

  溫熱的氣息吐在降谷零耳廓,上原梨香似戀人般在他耳邊低聲輕語:「你應該也看出來了,這次車禍事件針對的目標是我。」

  降谷零點頭。

  上原梨香笑著歪頭,一雙桃花眼蕩開漣漪。她環住降谷零的腰,仰頭在他唇角再次落下一吻。

  充當眼線角色的男人滾了滾喉結,手心溢出許多虛汗,險些沒握住手裡的相機。

  博卡斯特那個偏執、殘暴的家伙要是知道他的小鳥主動親了波本,一定會氣到發瘋。

  ·

  黑色保時捷356A安靜地停在路邊,早起泛涼的天氣為車身鍍上一層水珠。

  車內,一縷青煙緩緩升起。琴酒咬著煙,面色凝重地翻閱手機內容,旋即勾起嘴角露出個殘忍的笑。

  伏特加問:「大哥,是有什麼好事嗎?」

  「確實是好事。」琴酒翻轉手機,讓屏幕對向駕駛座的伏特加。

  亮起的手機屏幕上,貝爾摩德發來的照片被放大。行色匆匆的人流、飄著小雨的街,24小時便利店門口,一個打著傘的栗色短發女人赫然映入眼簾。

  伏特加:「這是!」

  琴酒冷笑幾聲:「是我們一直在找的背叛了組織的那個家伙。」

  他收回展示的手機,難得好心情地給貝爾摩德回復了條訊息:「是波本那家伙拍到的。」

  琴酒冷笑著,眼底流轉著殘忍與興奮:「雪莉,我真期待與你的見面。」

  ·

  換季的風忽冷忽熱,在路口等候小伙伴的灰原哀吐出一口霧氣,仰頭看向天空。瞄見樹梢停著的兩只烏鴉,她皺眉。

  「真不吉利……」

  「灰原,」江戶川柯南等人穿過十字路口,他湊到灰原哀身邊,「怎麼樣,警視廳那邊問過了嗎?」

  灰原哀搖頭:「問過了,他們說上原警官休假,半個月後才會回去上班。」

  江戶川柯南又問:「那和你們一起住的那兩個警察呢,他們應該知道的吧。」

  「我也問過了,」灰原哀攥緊雙肩背包的肩帶,「他們只說讓我放心,沒有告訴我上原警官究竟去了哪裡。」

  上原梨香已經失蹤三天,既沒回家也沒出現在警視廳。

  江戶川柯南卻一臉坦然:「如果他們都說沒事,那應該沒問題,你就別瞎操心了。」

  「可是!」

  江戶川柯南不冷不熱道:「暫且不提上原警官自身的實力,她旁邊那兩個惡犬就絕對不會讓她有事。而且上原警官不是說了嗎,這次過後一定能幫你擺脫組織的注意。」

  灰原哀抿唇:「可是我們連波本是誰都不知道。」

  江戶川柯南嘆氣,停下腳步拍了拍灰原哀耳朵肩:「放心吧,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灰原哀還欲再說什麼,少年偵探團們發出一聲驚呼:「快看!是和小哀一起住的警官!」

  「她走這麼快,是不是因為遇到了案子。」

  「我們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灰原哀順著幾人的視線看過去。

  馬路對面,上原梨香裹著黑色羊絨風衣步履匆匆。

  灰原哀一驚,大聲喊道:「上原警官!」

  但上原梨香沒有聽到灰原哀的呼喊,她低頭看了眼手機,提著挎包頭也不回地往遠處走去。

  「上原警官!」

  灰原哀慌了,不顧江戶川柯南的阻攔,朝著女人離開的方向追去。恰好斑馬線上亮起綠燈,灰原哀擠在密集的人流裡不斷前行。

  身後是江戶川柯南要她回去的呼喊,前面是逐漸遠去的上原梨香的身影。擁擠的人流形成障礙,灰原哀剛側身躲過迎面走來的男人,轉身的瞬間便被另一人撞倒在地。

  對方撞倒灰原哀的動作有些刻意,似乎是故意想截斷她的去路。

  「抱歉,」 來人蹲下身扶起灰原哀,「沒有撞疼你吧。」

  灰原哀揉著摔倒在地時撞疼的臀部:「好痛。」

  但在看清面前人的五官時,灰原哀惶恐地瞪大雙眼。她窒住呼吸,死死瞪著面前詢問她是否安好的女人。

  「你……」灰原哀指著女人,雙手止不住顫抖。

  灰原哀面前,一個留著栗色短發的女人並膝半蹲。她身形瘦高,清冷精致的五官和灰原哀如出一轍,只是線條更凌冽成熟罷了。

  灰原哀瞪著面前長著她18歲的臉的女人,險些忘記怎麼呼吸。

  白日高懸於晴空,周圍的光卻在剎那被抽走,灰原哀從沒在哪一刻像眼下這般被恐懼包圍。

  呼吸變淺,手指泛涼,似乎下一刻她就會倒在血泊中悲涼的死去。

  頂著宮野志保的臉的女人卻笑了,她眼角暈著溫柔,輕輕揉了揉灰原哀的頭。掌心落向灰原哀上額,她卻害怕得下意識縮進脖子。

  「別怕,」女人就連聲線都和宮野志保如出一轍,「我會保護你的。」

  但灰原哀已經無法歷經思考,她顫抖著倒退幾步,轉身就跑。卻在奔出幾步後背江戶川柯南攥住手腕:「灰原!冷靜下來!」

  灰原哀用力掙扎:「可是!」

  江戶川柯南攥緊她的手:「你難道不覺得她很熟悉嗎!」

  「會熟悉是當然的吧,畢竟那可是……」我的臉。

  灰原哀無法說出後面幾個字,恐懼讓淚水爬滿她的臉。

  「灰原,你怎麼了。」

  「小哀,是不是柯南欺負你了。」

  第二個綠燈亮起,先前沒能反應過來的少年偵探團們終於姍姍來遲地圍了過來。

  「灰原你怎麼哭了,不然我們去吃鰻魚飯吧。」

  「真是的元太,你就知道吃。」

  江戶川柯南適時松手,說著一些只有灰原哀才聽得懂的話:「放心吧灰原,剛剛那個女人你也認識,是我們這邊的人。」

  灰原哀一愣:「誒?」

  說話間,形似宮野志保的女人早已轉身離開,不見蹤影。

  ——「我會保護你的。」

  熟悉的台詞和語調,在聯想到最近發生的一場,灰原哀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剛才的女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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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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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上原梨香」在米花市繞了兩圈,才按照手機上的指示拐進公安部事先准備好的安全屋。

  進屋後,「上原梨香」一臉煩躁地撥通某個電話,另一只手開始在自己下顎線摩挲。

  電話那頭傳來宮野志保清冷的聲音:「怪盜先生,你那邊進行得如何了。」

  「上原梨香」從下顎處扣起一塊皮用力往上掀,整張臉在外力作用下,自下而上地開始剝落。

  他露出自己本來的面容,嚷嚷道:「真是的,我要偽裝你到什麼時候。」

  三天前,黑羽快鬥收到警察廳的委托,喬裝成上原梨香的樣子在米花市來回走動。

  電話裡的女人輕笑幾聲:「稍安毋躁,先告訴我你那邊的情況。」

  黑羽快鬥已經徹底卸下偽裝,只臉上黏著幾塊假皮碎片:「今天我身邊也發生了意外狀況,一塊Led廣告牌脫落,差點砸中行人。還好你弟弟在附近,把那個人推了出去。」

  他煩躁地抓了抓後腦勺的發:「你們機動隊的人都是猩猩嗎,那麼大一個活人,你弟弟居然一只手就抱起來了。」

  「我可不是機動隊的,」女人立刻和機動隊撇清關系,「你說得対,機動隊是日本警界公認的猩猩聚集地。其實我蠻期待研二他們在你的怪盜秀上把你摁倒的畫面。」

  「別了吧,」黑羽快鬥歪頭夾著手機,開始撕桌子上的食物包裝,「我是真的怕了你,讓我吃癟得這麼徹底。」

  電話那頭沒有立刻回答,反倒先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和走動聲:「稍後你可能會聯系不上我。切記,掛斷這次通話,不要再給我打電話。後續遇到什麼麻煩就撥打我寫給你的電話號碼。」

  不等怪盜基德回答,対方便匆匆掛斷電話。

  「喂?喂!可惡啊!」

  怪盜基德氣惱,無語地看著已經自動退出通話界面的手機,哀嘆一聲倒在大床上。

  ·

  天光漸暗。

  城市另一端,杯戶市管轄範圍內的星級酒店裡,「宮野志保」藏身在窗簾後面挑起一角往下看,優於普通人的視線能讓她將樓下的畫面盡收眼底。

  停靠在路邊的黑色保時捷356A混雜在其他車裡,一身黑的兩個男人從車上下來。「宮野志保」看不清他們的臉,但黑帽下的飄逸銀色長發絕対不可能認錯。

  與保時捷356A只隔著兩輛車距的地方,一輛熟悉的白色馬自達安靜地停在白線裡,是降谷零的車。

  琴酒帶著身後的伏特加在經過馬自達時步伐稍頓,兩人停下來交談了什麼,旋即大步往酒店大廳走去。

  「宮野志保」沒有逃,反倒是拎起已經燒好的熱水淡定地泡了一杯紅茶

  「嘀——」

  酒店門被人從外面用磁卡打開,降谷零戴著副白手套出現在門口。他進屋反手給門上鎖:「該走了。」

  「宮野志保」吹散杯口的熱氣,抿下一小口才慢吞吞起身。

  茶杯被刻意打翻,滾燙的紅褐色液體堆滿杯碟,再順著邊緣溢出到桌子上,嘀嗒嘀嗒流向地毯。

  她上前兩步揪住降谷零的衣襟開始用力扯,旋即松手:「好了,掙扎的痕跡完成,現在到你了。」

  降谷零險些被面前女人的反應逗笑,但他笑不出來:「梨香,現在阻止你肯定也來不及了,但你自己多加小心。」

  「我明白,」「宮野志保」,或者說上原梨香垂下視線,「我答應過小哀會保護她,而且這也是一計雙雕的好辦法。」

  她笑著望向降谷零:「你可不要讓我落到貝爾摩德手裡哦,波本。」

  降谷零陰沉著臉,點頭的動作千斤重。他上前兩步用沾了藥物耳朵白手絹捂住上原梨香的口鼻,直至她逐漸失去意識。

  降谷零頂著面前女人陌生的、他只在任務照片上看到過的臉,低聲呢喃:「我會盡可能保護你的,梨香。」

  灑落的熱茶漸涼,降谷零在「宮野志保」身上有條理地制造出撕扯痕跡,隨即背著她離開房間。

  星級酒店向來注重氛圍感,綿長的過道只亮著幾盞鵝黃色的燈。降谷零和前來琴酒在過道不期而遇。

  他盯著琴酒泛冷的眸子,勾起一抹冷笑:「怎麼了琴酒,打算來搶奪功勞嗎。」

  「哼,」琴酒冷哼一聲,不屑道,「我対那種事沒有興趣。」

  ·

  敞亮到和組織著裝風格完全不符的房間,頂著易容的「宮野志保」躺在沙發上,栗色短發凌亂灑落開。

  呼吸逐漸變淺,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不過須臾,昏睡的女人睜開了眼。

  視野裡模糊的畫面逐漸清晰,「宮野志保」揉著太陽穴艱難地坐起身。

  「醒了嗎?」

  低沉略微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只短短三個字,「宮野志保」卻從中聽出了殺意。她扭頭看向聲源,旋即対上一雙猩紅色的眼。

  毒蛇般陰冷的視線一寸寸爬上「宮野志保」皮膚,她打了個寒顫,驀然理解了為何每每提到組織,灰原哀會怕到渾身顫抖。

  「宮野志保」不動聲色地到過男人頭頂。

  [姓名:琴酒]

  果然是他,讓灰原哀夜夜噩夢的家伙。

  手.槍上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琴酒沒有給「宮野志保」預留思考的時間,他用愛槍□□指住「宮野志保」額頭:「雪莉,是時候償還背叛組織的代價了。」

  「……」上原梨香盯著面前的男人和他手中直指她命脈的武器,沉下臉色。

  心髒劇烈跳動,怦怦心跳聲壓過周圍其他一切聲音,震得耳膜發燙。「宮野志保」甚至能感受到脖子上的動脈血管正隨著心跳的節奏劇烈收縮。

  一滴冷汗順著額角滑下。

  如果是真正的宮野志保,她會怎麼回答。

  「我給你一個交代死前遺言的機會,有什麼想說的嗎?」

  黝黑的槍口離「宮野志保」又近了幾分,琴酒雖是在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卻叫人不寒而栗。

  「宮野志保」咽下舌根處的津液,帶著幾分挑釁意味的冷靜開口:「那你開槍。」

  挑釁的話讓琴酒頓住動作,他垂下嘴角瞪向「宮野志保」:「你以為我不敢嗎。」

  「宮野志保」坦然道:「対,你不敢。」

  琴酒猩紅色的瞳眸翻湧著殺意,「宮野志保」盯著他的眼睛,刻意收縮顫動的眸子卻釋放出膽怯的信號:「我是唯一能繼續研制APTX-4869的人。現在我回來了,殺了我,你會被那位重罰。」

  兩人間的氛圍因「宮野志保」一番話降至冰點,琴酒沉著臉死死瞪著面前的女人,說話時低沉的聲線夾著一絲慍怒:「你膽子變大了,雪莉。」

  「宮野志保」選擇沉默。

  琴酒繼續道:「我殺不了你不代表我真的拿你沒轍。」

  「宮野志保」擠出個笑:「那你可以試試看。」

  話音剛落,「宮野志保」看到琴酒血一般的瞳仁急速放大,風暴醞釀其中。

  「雪莉。」

  琴酒從牙縫中擠出這個稱呼。他收起已經上膛的槍,一把掐住「宮野志保」喉嚨,手指一點點收緊。

  曾扣動扳機奪走無數人性命的手在「宮野志保」脖子掐出幾道凹痕。隨著琴酒一點點收緊力道,「宮野志保」氣管裡的氧氣被一點點擠空。

  她攥緊琴酒掐住她喉嚨的手臂,眼白因缺氧漸漸爬上紅血絲。

  「琴酒!」

  降谷零出現在門口,他大步衝進來攥住琴酒的胳膊:「你想做什麼。」

  琴酒惡狠狠睨降谷零一眼:「波本,我一直覺得奇怪,我們找了雪莉這麼久都沒有消息。為什麼你不過出動了兩個月,不僅拍到了雪莉側臉,還能毫無阻礙地輕松把人帶走。」

  「上次在杯戶市立酒店阻攔我的男人居然沒有跳出來攔你。」琴酒指的是灰原哀第一次恢復成宮野志保時的事,躲在門口的江戶川柯南用變聲器為誤導了琴酒。

  降谷零冷笑一聲,倒映著琴酒臉的眸子盡是譏諷:「怎麼了琴酒,擔心我壓過你的風頭?」

  「雪莉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抓回來的,你該不會是惱羞成怒,故意折磨她吧。」

  琴酒松開「宮野志保」的脖子,臉上陰雲密布。他瞪著降谷零,似乎隨時可能掏槍在降谷零太陽穴開一道口子。

  氣溫近乎驟降到零點,「宮野志保」捂住脖子摔倒在沙發上不停咳嗽,她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幾滴生理淚水綴在眼尾。

  琴酒冷冷從後槽牙念出男人的代號:「波本。」

  降谷零嘴角噙著冷笑,他護在「宮野志保」前面:「她是我繼續向上爬的重要資源,要是在這個階段碰她,就算是琴酒你,我也絕不會讓步。」

  空氣一點點變得焦灼,勉強恢復呼吸的「宮野志保」往遠處挪動一截,小聲咳嗽著悄悄打量兩人。

  「大哥!」

  兩人一觸即發之際,伏特加推門進來。他神色緊張:「BOSS讓我們現在去執行另一項計劃。」

  琴酒眯眼若有所思地盯著降谷零,冷聲威脅:「最好別讓我發現你在搞小動作。」旋即轉身離開。

  目送琴酒遠去,降谷零冷臉走向「宮野志保」。他揪住女人的手把她從沙發上拽起來:「你最好老實一點,別給我添亂。」旋即甩下她轉身離開。

  敞亮的房間只剩「宮野志保」一人,她揉著被掐青的脖子,痛苦皺眉:「真痛啊混蛋……」

  她收緊五指,裡面正靜靜躺著方才降谷零借著威脅的動作塞進她手心的U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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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組織原諒了雪莉的背叛。

  作為唯一能繼續APTX-4869研究的天才科學家,組織在找到新的接替者前,只要雪莉願意繼續研究,她的優先級會高於所有組織成員,琴酒確實奈何不了她。

  雪莉是目前已知的唯一能繼續接手研究的人,這意味著上原梨香同樣不具備繼續研究的能力。

  且不提雪莉到底擁有怎樣可怕的智商和天賦,光是專業不對口就是個大問題。藥研人員基本不具備治病救人的能力,醫生大多也不具備自主研發全新藥物的能力。

  上原梨香無法接手研發,但她自有妙計。她頂著宮野志保的臉,在組織干部的監視下打開APTX的資料,從第一頁開始往下翻。

  「喂喂,這不是你寫的資料嗎,」負責監視她行動的基安蒂不耐煩地用槍托敲了兩下桌子,「八十多頁的東西你打算一張一張慢慢看?」

  「宮野志保」把小巧的平板電腦放在腿上:「我離開組織少說也有半年了,這麼多資料會有所遺忘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基安蒂是組織裡的狙擊手,哪懂這些。她疑惑皺眉,隨即威脅道:「你這個女人該不會是想拖延時間吧。」

  「不會,」「宮野志保」冷聲回道,「我只需要一周時間就能重新記住上面的內容,第八天就能展開研發工作。」

  她一邊滑動鼠標滾輪,一邊用筆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全部記住才能提高工作效率,組織也不希望我進展緩慢吧。」

  基安蒂故作凶狠:「你最好別搞什麼小動作!」

  「宮野志保」頭也不抬道:「7天等待而已,安靜一點。」

  基安蒂撇撇嘴,不再搭話。比起守著一個背叛過組織的書呆子,她更願意扛著狙.擊槍出去射點什麼活物,最好是活人。

  她掂了掂手裡的槍,隱隱興奮。要是雪莉能搞出點什麼小動作就好了,她已經迫不及待想在雪莉頭上開一個大洞。

  占地幾百平米的實驗室,穿著白大褂的科研人員走來走去。明晃晃的燈光下,除了不時走動的聲音和做試驗時的儀器聲,就只剩碳素筆在白紙上書寫的聲音。

  「嗡——」

  基安蒂的手機震了兩下,高頻率地抖動在寂靜的實驗室格外明顯。注意到「宮野志保」掃過來的目光,基安蒂背過身子掏出手機。

  是琴酒發來的,他要基安蒂現在立刻做一件事——測試雪莉到底是不是易容混進來的。

  「嘖。」

  基安蒂不耐煩地咂嘴,卻也不敢違抗琴酒的命令,她煩躁地把手.槍插回腰上,起身朝「宮野志保」走去。

  「宮野志保」皺眉:「你要干什麼?」

  基安蒂沒心沒肺道:「抱歉嘍。」

  基安蒂沒給「宮野志保」任何躲閃的機會,一手攥住「宮野志保」的胳膊,另一只手往她臉上狠狠抓去。

  電腦打翻在地,細膩的肌膚被揪到泛紅。基安蒂本就看雪莉不爽,眼下更是用力到恨不得能從她臉上揪下一塊肉。

  「宮野志保」緊緊握住基安蒂的手腕:「好痛啊,你在做什麼!」

  周圍一眾研究員被眼前的突發變故鎮住,雪莉叛變前曾是他們的主心骨,但經歷背叛等一系列行徑,他們也拿不准組織到底打算怎麼處置雪莉。

  眾人相互對視,用眼神傳遞著信號,卻誰都不敢上前。

  「宮野志保」平滑的臉蛋被揪到發腫,她慍怒道:「基安蒂你到底想要干什麼!」

  基安蒂松手,嘁了一聲背過身子開始給琴酒發消息。

  她身後,臉頰被掐到紅得能滴血的「宮野志保」彎腰撿起筆記本電腦。她盯著基安蒂的背影,嘴角裂開個得意的笑又很快消失。

  「宮野志保」捂著泛紅的臉頰往外走,卻被已經發送完情報的基安蒂叫住:「你去干什麼?」

  「當然是衛生間用冷水洗臉,」「宮野志保」故作慍怒,「臉都快被你這個瘋狗扯下來了,我難道還不能去處理一下嗎。」

  「去吧,你最好快一點,別搞小動作。」

  「宮野志保」瞪基安蒂一眼,大步離開。

  走道盡頭,點綴著香氛的洗漱間門口,「宮野志保」抄起冷水潑在自己臉上。被基安蒂揪過的臉頰火辣辣得疼,堪比用剁碎的辣椒敷了面膜。

  「宮野志保」咬著後槽牙小聲道:「這個混蛋……」

  她一定會讓基安蒂付出代價的。

  被浸濕的碎發黏在臉上,水珠順著臉頰彙集在下巴,滴落在地。

  「宮野志保」扶著洗漱台彎腰,湊向三米長的大鏡子,仔細打量自己的偽裝。

  沒有一絲瑕疵。

  去告訴琴酒吧,她的臉上沒有任何易容。

  她就是宮野志保。

  鏡子裡,「宮野志保」勾起個冷笑。她早就猜到組織的人會懷疑她的身份,既然猜到了,又怎麼可能不事先做好准備的。

  區區易容……

  上原梨香說過,她的媽媽可是全東京最出名的入殮師。

  在東京這個死亡率居高不下、死法一個比一個離奇的城市,入殮師如果只是為死者上妝,怎麼可能被稱贊為最強。

  上原夫人也會易容。

  上原夫人的技術更偏向於特效化妝師。從業三十余年,她接收過無數五官盡毀的遇難者遺體,一點點為他們1:1復刻出絕對真實的容顏。上原夫人做不到像怪盜基德那樣高效快捷地制作一張假皮扣在臉上,但只要時間富裕,她能做到百分百完美。

  現如今,上原夫人根據宮野志保照片制作的五官正牢牢扒在了上原梨香臉上,與她本身器官融為一體。

  膚蠟、膠水和其他材料制造的假臉不管是造價、精力還是時間成本都與假皮不在一個層面,不用專門的刮刀和乳化劑根本弄不下來,怎麼可能被基安蒂揪用蠻力扯下來——更何況她喬裝的位置是五官,又不是臉皮。

  不過也不是沒有缺點。

  上原夫人制作的假臉逼真歸逼真,但佩戴在臉上的體驗感是真的差。上原梨香原本的五官像被套在硬邦邦的殼子裡,硌得難受。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過去三十年,負責穿戴上原夫人高價制作的假五官的使用者全都已經咽氣,做不到給出使用反饋,更不可能爬起來給她打差評。

  要是他們真坐起來給上原夫人打差評,上原家名下的殯儀館可能會被掛上「妙手回春」、「救我狗命」之類的錦旗。

  「宮野志保」再次檢查過五官後,揉了揉依舊火辣辣地疼的臉,轉身折回實驗室。

  她要快點找機會把電腦裡的資料全部拷貝走。

  ·

  但事情進展並不完全順利。

  基安蒂在實驗室泡了三天後被調走執行任務,也可能是她待不住,自己申請的。「宮野志保」還沒來記得高興,另一名組織干部出現在實驗室,接替基安蒂繼續監視任務。

  她的一舉一動都被置於組織的監視下,這也是意料之內的事。

  除了期待下一位監視者是降谷零,「宮野志保」現在能做的事也只有老老實實過一遍研發資料,耐心等待一個時機,一個監視者疏忽大意的時機。

  第六天,組織再次更換監視者。

  「宮野志保」故作平靜地坐在實驗室隔壁單獨劃分出來的休息區喝咖啡,視線一排排掃過電腦顯示屏上的資料,余光卻不時打量門口。

  心髒怦怦亂跳,她比任何一刻都期待降谷零出現。

  只要接替監視的任務者是他,她就能拷貝走電腦裡的資料。之後再由降谷零把備份過的資料轉交給灰原哀,小哀便能根據資料快速研發出解藥。

  而且這也是罪證。

  證明過去被警方發現的數起謀殺案和組織有關的關鍵證據。

  門外傳來哢嗒哢嗒的腳步聲,是細高跟的聲音。

  「宮野志保」失望之余,暗暗期待著對方只是路過,而非交接。

  但事實令她失望了。

  高跟鞋聲穩穩停在休息間門口,一張時常在大熒幕上露臉的西方女人臉出現在她面前。濃密的大波浪金發,烈焰紅唇,是無數男人為之傾倒的絕美容貌。

  克裡斯·溫亞德,國際大明星,代號貝爾摩德。她單手叉腰站在門口,右手還夾著一根點燃的香煙。

  貝爾摩德走進來:「 出去吧,接下來幾天由我負責監視。」

  她拉開單人座沙發在「宮野志保」對面坐下,蹺起一只腳。貝爾摩德不愧是大明星,蹺二郎腿這種在外人看來稍顯不雅的動作被她做出來盡顯氣場和媚態。

  貝爾摩德扯動嘴角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她緩緩吐出口煙,性感慵懶的嗓音似美麗帶毒的罌粟花:「雪莉。」

  「宮野志保」滑動滾輪的手頓住,她抬眸掃貝爾摩德一眼便又匆匆收回視線,繼續翻閱手中的資料。

  潛入組織前降谷零曾告誡過她,貝爾摩德憎惡著雪莉一家。

  「呵。」

  貝爾摩德冷笑一聲,勾動手指示意吧台後面的餐飲人員為她端上一杯雞尾酒。

  淺鵝黃色的酒液被倒入高腳杯中,貝爾摩德招手示意在場的兩名工作人員離開,旋即舉起酒杯輕輕搖晃。

  她拖長尾音,從舌尖念出「宮野志保」的代號:「雪莉。」

  手中的酒被放在桌上推向「宮野志保」,貝爾摩德直勾勾地盯著她,嘴角噙著一抹冷笑:「要嘗嘗嗎,這可是組織珍藏的巴帝羅酒莊出品的雪莉酒,128億日元一瓶。」

  貝爾摩德雖是在笑,珠寶般閃爍的眸子卻泛起寒意。紅唇輕啟,她彎著嘴角半是威脅,半是玩笑:「畢竟這可是你所扮演的角色的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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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畢竟這可是你所扮演的角色的代號。」

  「宮野志保」頓住敲打鍵盤的手,睨了眼面前性感的女人。降谷零警告過的話在耳邊翻湧,全身動脈血管都跟著心髒狂跳的節奏震動。

  她眸子微涼:「你在說什麼。」

  貝爾摩德擠出幾聲冷笑:「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宮野志保」收回視線,繼續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她看似平靜,渾身寒毛卻盡數立起。

  貝爾摩德仰頭咽下一口昂貴的雪莉酒:「聽說波本帶回了雪莉,我可是嚇了一大跳。」

  「宮野志保」沒有搭理她,伸手准備去拿桌上已經喝掉三分之二的咖啡。手指剛碰到杯柄,貝爾摩德笑著把香煙碾熄在咖啡杯裡:「米花小學一年B班,我來之前特意去確認過,真正的雪莉現在還在玩小孩子的過家家。」

  言至於此,「宮野志保」哪還有不懂的。她稍作沉默,合上了電腦:「看樣子你是組織裡為數不多的知道APTX秘密的人。」

  她看向貝爾摩德,相似的冰藍色眸子翻湧起嘲弄的情緒:「剛好我也有問題想問你,克裡斯大明星。」

  「宮野志保」慵懶地蹺起二郎腿,放松背脊躺進沙發裡。她笑著挑了挑下巴:「我很好奇,美國在辦理證件時從來不進行指紋比對嗎,還是說組織的勢力已經滲透到美國系統內部。」

  貝爾摩德驀地冷下臉來:「你什麼意思。」

  「宮野志保」彎起嘴角:「克裡斯·溫亞德,母親是前國際大明星沙朗·溫亞德,但你們出現的時機很微妙。」

  「克裡斯是在沙朗死後才真正第一次走出幕後,成為享譽國際的大明星。在此之前,大家都只聽說過沙朗有個孩子,卻從沒人真正見到過你。」

  「宮野志保」每說一句,貝爾摩德的臉色就變差一分。貝爾摩德臉上覆著寒冰,一點點坐直背脊,整個人像一只感受到威脅的黑貓。

  「宮野志保」笑得嘲諷:「更重要的是,除了葬禮當天,克裡斯和其母親沙朗從未同時出現過。」

  「讓我大膽猜測下,」她歪頭,風輕雲淡地吐出對貝爾摩德而言至關重要的秘密:「沙朗和克裡斯其實是同一個人。我說得對嗎,貝爾摩德。」

  刻意拖長的尾音似響尾蛇搖擺尾翼時的沙沙聲,「宮野志保」是纏繞住面前艷麗罌粟花的毒蛇。

  握筆的手指勾住高腳杯邊緣,貝爾摩德把煙碾熄在她的咖啡杯中,她便打翻貝爾摩德昂貴的雪梨酒。

  殺意驟起,貝爾摩德盯著「宮野志保」看了好一會,才慢悠悠出聲:「你膽子真大,居然敢孤身一人潛入組織腹地。能騙過波本,確實有點本事。」

  她重新點上一根煙:「不過你打錯了算盤。」

  性感的紅唇吐出一縷青煙,貝爾摩德個勾起個冷笑:「不管是你還是雪莉,都必須死在這裡。」

  「宮野志保」沉默須臾,也笑了。她一顆一顆解開襯衣扣子,露出半截潔白的胸脯。

  對上貝爾摩德狐疑的目光,「宮野志保」挑釁道:「敢靠過來聽聽看嗎?」

  「……」貝爾摩德冷臉盯著「宮野志保」。

  時間一點點流逝,兩人僵持在原地誰都沒有動。休息間的門被叩響,先前被貝爾摩德驅趕出去的酒保輕聲詢問是否一切安好。

  貝爾摩德冷聲讓對方繼續在外面待著,便不再動作。夾在指節處的香煙無人理睬,不斷變長的煙灰從火星處斷裂,掉落在深棕色地毯上。

  「宮野志保」笑著攤開手做出一個等待擁抱的姿勢:「把耳朵靠到我的胸口是一個會把自己脆弱的血管暴露在我面前的危險動作,你當然可以拒絕,但是……」

  她故意拖長尾音,吊足了貝爾摩德胃口才繼續道:「拒絕的話,可能會出現你無法承受的後果。」

  貝爾摩德眯起眼睛,視線在「宮野志保」手邊來回掃。她沒有如「宮野志保」所願,反而起身打了個電話。

  幾分鐘後,一個女人敲門進入房間:「貝爾摩德,您找我有事嗎?」

  貝爾摩德示意對方關門後,抱臂朝「宮野志保」的方向挑了挑下巴:「你靠去她胸口,把聽到的聲音描述給我聽。」

  女人不解,但還是老老實實靠了過去。

  耳朵一寸寸靠向「宮野志保」嫩白的肌膚時,越是接近,女人越是放慢靠近的動作。

  對即將到來的未知的恐懼讓她反復吞咽口水。

  耳廓貼住心口,心髒跳動的聲音夾雜著別的聲音一起傳入耳膜。

  女人錯愕瞪大眼:「這是!?」

  耳邊除了咚咚跳動聲,還有類似電子表轉動的哢嗒哢嗒的聲音。

  女人頭一遭遇到這種狀況,茫然不知所措地老實陳述出自己聽到的聲音。

  貝爾摩德皺眉,從挎包翻出一把左輪手.槍,當著「宮野志保」的面把子彈一顆顆塞進轉輪:「你就是想讓我聽這個?」

  「宮野志保」笑著系回扣子,直至女人離開,能容納二十余人的休息室再次只剩他們兩人,她才緩緩開口:「三個月前,有個劇組搞了場賽選群眾演員的黃泉派對,你偽裝成新出醫生帶走了灰原。」

  說話間,貝爾摩德已經側坐在桌子上,手中銀灰色的左輪手.槍正對她的眉心。

  「宮野志保」十指交叉托住下顎,對面前隨時能奪走她性命的武器置若罔聞。她噙著淺笑:「那個時候你好像答應了江戶川柯南一件事。」

  貝爾摩德皺眉,面色不佳。

  「宮野志保」繼續道:「你答應了會放過雪莉,但你好像打算毀約。」

  貝爾摩德擰眉,拇指壓下左輪手.槍的安全栓:「你到底想說什麼。」

  只消輕輕扣動扳機,「宮野志保」的眉心就會多出一個黝黑的大洞。但貝爾摩德沒有輕舉妄動,她冷臉瞪著面前的女人,臉上表情陰晴不定。

  「宮野志保」笑著握住槍管,主動湊上前,讓槍口抵住自己眉心。明明用的是宮野志保那張清冷淡漠的臉,眉眼間卻翻湧著瘋狂和狠戾。

  她咧嘴笑:「只要我停止心跳,江戶川柯南就會死。」

  說完這句話,「宮野志保」敏銳地注意到被她握在手裡的槍.管顫了下。

  嘴角的笑意擴得更開,「宮野志保」挑釁挑眉:「剛剛你的人也聽到了,從我心髒處傳來的嘀嗒嘀嗒的聲音。」

  貝爾摩德沒有說話,她黑著臉,後槽牙淺淺碾動:「你為誰做事。」

  「宮野志保」松開握住槍管的手,又重新恢復了雪莉清冷的模樣。她重新打開電腦,握住鼠標繼續翻閱資料:「其實你根本不關心組織的存亡,不然也不會縱容江戶川柯南深入調查。」

  貝爾摩德提高音量:「我問你到底是誰?警察的人嗎?還是FBI?」

  「宮野志保」下意識端起茶杯,卻在瞥見杯底已經被浸透的煙蒂時頓住動作,她面露不悅:「別傻了,你見過哪個紅方用普通人的性命去威脅黑方。」

  「……」貝爾摩德頓住,隨即是一段漫長的沉默。好半天,她才出聲質問:「你的目的是什麼。」

  「宮野志保」不時在鍵盤上敲打幾下:「誰知道呢,也許我是被宮野夫婦從地獄召喚出來,監督你履行約定的惡魔。」

  「哢!」

  上膛的槍再次對准「宮野志保」,被瞄准的人卻只是宛然一笑:「冷靜一點,走火的話,小偵探可就沒命了。」

  貝爾摩德死死瞪著「宮野志保」,緊皺的眉頭卻一點點舒緩。胸腔震動,她吐出一連串冷笑:「讓我猜猜你的名字。」

  她歪頭,張合的紅唇吐出一串發音:「上原梨香?」

  「宮野志保」笑得戲謔,挑了挑眉峰沒有說話。

  貝爾摩德微挑下巴:「你確實有幾分本事,居然能騙過波本,看樣子他的計劃算是失敗了。」

  「宮野志保」反問:「計劃?」

  貝爾摩德冷笑著歪頭,重新坐回沙發上。陽光順著半拉的窗簾灑落進來,在「宮野志保」臉上蒙上一層柔光。貝爾摩德坐在暗處,手中的槍直指「宮野志保」。

  如同像棋棋盤上的對手,被明暗交界線劃開地盤。

  誰都沒有說話,沉默中的交鋒卻震耳欲聾。

  宮野志保的皮囊下,上原梨香勾唇露出個冷笑。前方是刀山火海,身後是萬丈懸崖。沒有退路,她必須昂首闊步走下去。

  貝爾摩德看似放松,肌肉卻暗暗繃緊,隨時為奪走上原梨香的性命做准備:「波本,就是你的男朋友安室透。他說希望能把你追到手,讓你死心塌地地愛上他。這樣萬一雪莉不願意聽從組織安排,他還可以讓你繼續接手APTX的研 究。畢竟你們都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

  「誒~?」

  「宮野志保」陰陽怪氣地拖長尾音:「把我擄走的家伙原來是叫波本嗎。安室透這個名字不錯,是真名嗎?」

  貝爾摩德沒有說話,她笑著挑眉,似乎在說「你繼續裝」。

  「不過你居然以為我是跟在灰原旁邊的女人。」

  「宮野志保」勾著嘴角,臉上蕩開淺淺笑意,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你覺得我是她,那就是吧。反正我無所謂。」說罷便繼續除了手頭的文件。

  對立的二人,氣勢總是此消彼長。「宮野志保」越是坦然自若,貝爾摩德便越是心裡打鼓。

  她緩緩放下手.槍,翻出手機給某人發了條短信。她當著「宮野志保」的面撥通了波本的電話:「波本,上原梨香現在在哪裡?」

  電話那頭先是一串腳步聲,隨即是降谷零刻意壓低音量的說話聲:「我現在正和梨香在米花電影城看電影,你怎麼會突然問這個?」

  貝爾摩德驀地沉下臉:「你確定是和上原梨香在一起?」

  「當然確定,」降谷零頓了下,追問道:「你是懷疑她是易容的?」

  貝爾摩德沒有說話,但沉默已是最好的回答。

  降谷零也沉默,他低聲道了句「稍等」,隨即是一連串腳步聲。

  半分鐘後,降谷零連連道歉的聲音傳來:「抱歉梨香,捏疼你了吧。——不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做,可能是一時腦熱。」

  這期間還夾雜著上原梨香小聲抱怨的聲音,雖然模糊,但足以叫電話這頭的兩個女人聽得明明白白。

  再之後,降谷零借著上廁所的借口離開了放映廳:「我確認過了,臉上沒有易容。」

  他調笑道:「真是難得,居然能看到貝爾摩德你驚慌失措的樣子。」

  「哼,」貝爾摩德冷哼一聲,「你在說些什麼傻話。」

  旋即掛斷電話。

  空曠無人的休息室,氣氛再次降到零點。貝爾摩德重新提槍指向「宮野志保」,臉上也失了剛才志在必得的高傲。

  「別以為耍這些小花招就贏了,這裡可是我的地盤,我隨時可以叫人綁住你,再親手撕下你的偽裝。」

  「宮野志保」身體沒有動,只是轉動眼珠瞟向貝爾摩德:「如果是你,就算易容的方式天差地別,也應該很快就能發現撕下我假臉的方式。」

  「一旦被其他人發現我不是真正的雪梨,我應該很快就會被打成篩子。不過到時候,江戶川就要為我陪葬了。」

  不能貝爾摩德說話,她又立刻打斷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無非就是『哪容易讓你這麼輕易死去』這類的威脅。但我既然敢以身犯險,自然早就准備好了自殺的方式。」

  她抱臂靠在沙發裡:「不過我說了你也不會信,不如你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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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下午四點。

  波洛咖啡廳。

  江戶川柯南裹著左腳獨自一人坐在波洛咖啡廳,手邊還擺放著一副拐。采光良好的咖啡廳只坐著他和上原梨香兩人,再無其他客人。

  夏本梓笑著端上來一個草莓蛋糕:「柯南,你今天沒去上課嗎?」

  江戶川柯南百無聊賴地撐著下顎:「沒辦法,昨天下樓的時候摔了一跤,骨裂了。」

  現在還不到上班族或學生黨休息的時間,整條街只偶爾零散走過幾個人,咖啡廳也暫時處於休憩狀態。

  夏本梓在江戶川柯南旁邊坐下:「不會跟不上課程嗎?」

  江戶川柯南冷冷掃她一眼:「別裝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夏本梓放下雙手托臉的動作,勾起嘴角:「哎呀呀,你是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江戶川柯南吃下一口蛋糕:「你壓根就沒打算偽裝。說吧,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他不鹹不淡地吐出面前女人的名字:「貝爾摩德。」

  偽裝成夏本梓的貝爾摩德挑眉:「柯南,讓我聽聽你的心跳。」

  「你也遇到那個女人了嗎?」江戶川柯南露出個了然的表情,「不用聽了,我的心髒被一個瘋女人裝了個奇怪的東西。」

  貝爾摩德沉下臉來:「什麼時候的事。」

  「大概一個月前,我被卷進一個案子,醒來以後就這樣了。」

  江戶川柯南吃掉最後一口蛋糕,笑著朝幾桌外談笑的男女喊道:「安室哥哥,我想要一份意大利通心卷。」

  「好的,稍等。」

  降谷零對面,「上原梨香」背對幾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她攪動吸管,目光追隨降谷零身影移動了會,扭頭看向窗外。

  貝爾摩德斜睨「上原梨香」一眼,冷冷收回視線。她優雅地托著下巴,狀似不經意道:「東京的警察這麼閑的嗎,居然有空來這裡喝咖啡。」

  「你說上原警官啊,她被高強度加班和燒熱搞垮了身體,所以把半個月的調休假全部用掉了,現在還在假期。」

  貝爾摩德勾起嘴角,話裡有話:「半個月的假期居然不去旅游?」

  「我哪知道,」江戶川柯南答道,「聽安室哥哥說,上原警官這兩天霉運不斷,周圍總是發生事故,昨天還有個社長當場死亡。」

  「上原警官原本都買了出國的機票,後來又退了。」

  降谷零也適時端來做好的通心卷,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貝爾摩德陷入沉默,托著下巴滿臉不耐煩。她知道江戶川柯南說的事——上原梨香周圍的倒霉事都是博卡斯特安排人做的。

  貝爾摩德不明白博卡斯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也問不出個結果。

  但這樣一來,上原梨香選擇留在東京的動機變得合情合理,即便是貝爾摩德也挑不出什麼瑕疵。

  貝爾摩德擰緊眉頭,原本前往波洛咖啡廳確認前,她還抱著一絲期待,希望能從中找到漏洞。但現如今反而坐實了一切——江戶川柯南的性命真的被組織裡偽裝成雪莉的家伙握在手裡。

  「說起來,」江戶川柯南突然道,「那個女人很奇怪,她似乎總是能輕易獲知我的位置。」

  「!!」貝爾摩德已經,不過剎那便意識到一切。

  一定是博卡斯特。

  整個組織,能做到使用不明手段定位對方的人只有博卡斯特。

  難不成偽裝成雪莉的家伙其實是博卡斯特的人。

  APTX-4869的保密級別非常高,是即便雪莉背叛,只要她願意繼續研究就能被原諒的程度。

  即便是琴酒、朗姆、貝爾摩德或博卡斯特都沒資格查看研發資料。

  博卡斯特除了殺人,還需要一直負責烏丸集團明面上的經濟運作。如今他並購了紅山制藥,只要弄到資料,召集人馬,他完全可以私自批量生產APTX。

  貝爾摩德沉下臉色,敲打著手指想了很多。

  這樣看來,慘死的東醫大教授弄不好是博卡斯特故意殺死的。只有他死了,假雪莉才能順利回到組織,成為明面上唯一能繼續研究的人。

  貝爾摩德以錯誤的方式把線索串聯起來,得出一條和真相背道而馳的結論。她不再多停留,起身離開。

  「安室先生,」貝爾摩德笑容燦爛,雙手合十一副少女模樣哀求道:「我今天有事要先走,接下來的工作就拜托你了哦。」

  降谷零已經重新坐到「上原梨香」面前,拉著「上原梨香」的手和她談笑,他抬頭看了眼頂著夏本梓身份的貝爾摩德:「當然。」

  「那我走啦,拜拜~」

  「嗯,拜拜。」

  門鈴輕響,確實貝爾摩德真走遠後,先前還浸泡著粉紅泡泡的降谷零和「上原梨香」雙雙垂下嘴角,拉長了臉同時松手。

  降谷零忍住快要從眼眶裡湧出來的不適,起身開始收拾料理台。「上原梨香」則露出個惡心的表情,抽出紙巾反復擦拭剛才被降谷零牽過的左手手背。

  「真是的,」「上原梨香」抱怨道,「我還要這樣子到什麼時候。」

  降谷零邊清洗盤子邊答:「再忍忍吧,大概還要一兩周。」

  江戶川柯南幸災樂禍道:「這回完全沒空給鈴木次郎吉發預告函了吧。」

  「上原梨香」嘁了一聲,站起身走到江戶川柯南面前坐下。他咧開嘴,同樣幸災樂禍道:「你有什麼好高興的。我是工具人A,那你就是工具人B。」

  他單手托腮:「你的心髒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會有鐘表走動的聲音。」

  江戶川柯南撩起襯衣:「貼在襯衣內側的裝置罷了,我賭貝爾摩德不會真的把耳朵貼上來,所以這種程度足夠了。」

  ·

  烏丸集團,「宮野志保」蹺著二郎腿坐在休息室,電腦上的文檔已經被翻閱至尾頁。

  貝爾摩德只監視了一天便匆匆離開,不知去了哪裡。

  「宮野志保」瞄了眼身側個頭高大的男人,他是接替貝爾摩德監視她的組織干部。這些家伙盯得很近,她根本沒機會用U盤竊取走資料。

  但「宮野志保」也不急於一時,她在資料上寫下化學公式,認真思考起改進方案。思索間,休息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負責監視「宮野志保」的男人連忙站起身:「博卡斯特先生!」

  「……」「宮野志保」瞟男人一眼,意識到他是博卡斯特一派的人。她沒有去管進屋的博卡斯特,自顧自在草稿上書寫改進方案。

  「哎呀呀。」

  博卡斯特聲音輕浮,一改他被綁架時在上原梨香面前示弱的模樣。光被遮住,一道人影壓了過來。

  博卡斯特捏住「宮野志保」的下巴挑起:「這就是叛逃組織的天才?真人比照片裡還要漂亮。」

  被迫對上博卡斯特的黑眸,「宮野志保」窒住呼吸,收縮的瞳孔微微顫動。

  後方的光被博卡斯特遮住,他眯著眼用打量物品的目光在「宮野志保」臉上來回掃視。

  蝶睫扇動,「宮野志保」蓄著恐懼的眸子裡倒映出博卡斯特的臉和他頭頂的文字。

  博卡斯特頭頂的[角色]一欄似收到信號干擾,在[主角]、[配角]和[路人]間來回跳動,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場錯誤,是不該存在的病毒入侵。

  「雪莉,真是個可愛的女孩。」

  博卡斯特勾起嘴角,彎下腰細細品味她顫抖的模樣,隨即冷笑著發出邀請:「來我這邊怎麼樣,我會庇護你的。」

  「……」「宮野志保」嘴唇張合,半天吐不出話來。她垂下視線,吞咽下彙集在舌根處的津液:「我——」

  「博卡斯特。」

  貝爾摩德驟然出現。

  她慵懶地倚著門,手裡還夾著一支點燃的香煙。

  博卡斯特皺眉,松開捏住「宮野志保」下巴的手:「有事嗎?」

  貝爾摩德走上前,笑著威脅道:「雪莉不是你能囚禁的小鳥。你最好管好你的手,不要伸進不該碰的領域。」

  博卡斯特挑眉,雙手插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總感覺你話裡有話。」

  貝爾摩德笑著在「宮野志保」旁邊坐下,抬手示意酒保為她調制一杯雞尾酒,旋即看向博卡斯特緩緩道:「博卡斯特,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博卡斯特冷笑一聲,面露不悅:「比起我,你還是管好你自己。」

  他抬手摸了摸「宮野志保」的腦袋:「而且比起這個還沒長開的女人,我有更喜歡的小鳥。」

  博卡斯特的掌心交叉扒著幾道疤,看上去像是被匕首割傷後留下的。手掌落下時,「宮野志保」還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男人的手掌一下接一下撫摸著「宮野志保」的發,像在愛撫一只惹人憐惜的小狗。他看向「宮野志保」的眼神比起看人,不如說是在看物。

  「宮野志保」回望著博卡斯特冰冷的雙眼,心跳險些停滯。

  大腦高速運轉,她快速對博卡斯特進行犯罪側寫——冷漠、偏執、反社會,高度自我中心,把其他生命視作物品。

  仿佛在博卡斯特眼裡,這個世界就只是一場游戲,他們都只是可以任意屠殺的NPC。

  「宮野志保」僵住身子,呼吸也跟著變緩。

  耳邊是博卡斯特的持續冷笑,他松開手,陰惻的表情像只伏擊的毒蛇:「貝爾摩德,你和波本最好離我的小鳥遠一點,她是我的。」


第90章

  潛入組織第九天。

  約定的七天時間已經過去,「宮野志保」確實寫出了改進方案,但她拒絕共享。

  液體藥物被針管注入瘋狂掙扎的小白鼠,「宮野志保」剛抽出針管,實驗室的門被人從外面用力推開。

  如瀑的銀發在空中劃出幾道弧線,琴酒把煙碾熄在腳下,雙手插兜大步走到「宮野志保」面前。

  「雪莉,」他緩緩吐出「宮野志保」的代號,低沉的嗓音凝著殺意,「你在搞什麼小花招。」

  「宮野志保」淺淺瞥他一眼,彎腰匐到桌邊觀察已經開始滿場亂竄的小白鼠。

  拒不配合的態度惹惱了琴酒,他攥住「宮野志保」:「雪莉。」

  琴酒力氣很大,寬厚的手掌能輕松攥住雪莉的衣襟,強迫她看向他。

  「宮野志保」的眸子泛著涼意,她仰頭看著面前的男人:「琴酒,你到底想說什麼。」

  猩紅色的眸子半眯,琴酒威脅道:「雪莉,半年不見,你膽子變大了。」

  「哎呀琴酒,不至於這麼衝動吧。」博卡斯特搖晃著手中的瓷杯,抿下一口紅茶。

  從今天早上起,由博卡斯特接替上一位組織干部,負責監視「宮野志保」的科研行動。

  琴酒斜瞪向博卡斯特,眼底翻湧的殺意如有實質般扎在博卡斯特臉上。

  博卡斯特低笑幾聲:「雪莉現在能活著,全靠她是唯一能繼續研究的人。不願意共享改進方案也只是一點求生的小手段罷了。倒是琴酒你,繼續這麼恐嚇雪莉,弄不好她會再逃一次。」

  「到時候琴酒你的罪責可就大了,」博卡斯特慵懶地靠近沙發座裡,「真好奇那個時候BOSS還會不會偏袒你。」

  琴酒冷笑一聲,松開「宮野志保」:「博卡斯特,想扳倒我,你還早個兩百年。」

  「那可未必。」

  「……」「宮野志保」理好被鑽亂的衣襟,視線在博卡斯特和琴酒間來回掃量。

  同為組織得力干將,博卡斯特和琴酒負責的領域各不相同,但他們似乎針鋒相対已久。

  但比起這些……「宮野志保」睨了眼最角落的貝爾摩德,心想這個女人又是怎麼一回事。她何德何能,被三個組織干部同時包圍。

  貝爾摩德在監視第二天匆匆離開,應該是去見了江戶川柯南。但她回來後,針対的目標便從「宮野志保」變成了她和博卡斯特兩人,似乎認定了她和博卡斯特有關系。

  「宮野志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目前無法主動和外界取得聯系,但大概能猜出真相。

  「宮野志保」低頭繼續觀察籠子裡狂躁的小白鼠,嘴角勾起一抹笑。就連像征著絕対正義警視廳內部都存在著勾心鬥角和權力鬥爭,更何況組織裡的亡命之徒。

  只有一個組織干部,或許真的會束縛住「宮野志保」的手腳。但三個不同陣營的組織干部,只會成為「宮野志保」手中的棋子。

  雖然不明白貝爾摩德為何會認為她是博卡斯特陣營的,但既然貝爾摩德已經這麼想了,她為何不添一把火。

  思至此,「宮野志保」看向博卡斯特。冷漠冰涼的眸子在燈光下暈開一層柔光,無措茫然。

  沒有刻意求助,卻藏著不明顯的示弱。

  正如她対博卡斯特的心靈側寫,博卡斯特很吃這一套。

  他放下茶杯,手指交叉疊放在膝蓋上:「琴酒,現在是我的監視時間。你故意來這裡搗亂,是想向我示威嗎。」

  琴酒冷笑一聲:「博卡斯特,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說我高看自己,呵……」

  劍拔弩張之際,一直坐在角落觀望的貝爾摩德慢悠悠出聲:「稍安毋躁。」

  她対「宮野志保」的能力表示懷疑:「就給雪莉一周時間,一周後要是拿不出任何進展……哼。」

  一周後拿不出進展,不管是「宮野志保」不願把改進方案共享給其他科研人員的事,還是今天博卡斯特袒護她的事,貝爾摩德都會找烏丸蓮耶好好聊聊。

  ·

  潛入組織第13天,監視人員已經由博卡斯特換成其他人。

  「宮野志保」依舊沒找到任何插入U盤的機會。她只能邊改進方案,邊把資料以自己能看懂的方式記在草稿紙上。

  潛入組織第15天,在小白鼠身上的試驗取得初步成功。

  貝爾摩德露出個意外的表情,眯著眼意味深長地盯著「宮野志保」看:「我真是小看你了,雪莉。」

  被特意咬重的「雪莉」二字像要把她嚼碎在嘴裡。

  「宮野志保」不冷不熱地掃面前女人一眼,心裡想的卻是其他事。

  上原梨香的休假已近尾聲,怪盜基德不可能接替她去處理檢視官的事。且不提那位只偷盜不殺生的高中生怪盜看到被肢解的屍體會不會吐——米花市可不止全屍,各種被肢解的命案也多得是。光是現場分析這一項,就足以讓怪盜基德一秒掉馬。

  她必須在假期結束前回去。

  潛入組織第16天,組織干部暫時調派不過來,琴酒臨時充當了一天的監視者。

  也是因為琴酒凶名在外,整個實驗室的氛圍降至零點。

  沒有人說話,偶爾交談也是壓低音量竊竊私語。

  「宮野志保」故意借口開始頻頻去衛生間。

  琴酒不想跟著,但為防止「宮野志保」途中逃跑或者動手腳——組織至今不知道雪莉到底是如何逃走的——他必須派人跟上去。

  下午第四次提出想去衛生間方便,琴酒終於瞪著細長的上挑眼,惡意和殺機自他向外彌漫。

  「宮野志保」裝作被嚇得後退半步的樣子,梗著脖子道:「我要去衛生間。」

  慍怒爬上眉梢,琴酒俊氣的臉爬著殺意。他一言不發,只是惡狠狠瞪著「宮野志保」。

  本就降至零點的空氣因兩人的衝突再次氣溫驟降。

  穿著白大褂的禿頭中年率先放下手裡的記錄冊,借口肚子餓了,放輕動作大步離開實驗室。

  有人打頭陣,剩下幾人也三三兩兩推搡著逃似的離開。

  占地百來平米的實驗室只剩琴酒和「宮野志保」兩人。

  琴酒抽出一根火柴在鞋底擦燃,他點燃香煙,吐出一口霧氣:「雪莉,少搞小花招。」

  「宮野志保」盯著琴酒看了會,驀地操起桌上燒杯向琴酒砸去。

  事發突然,即便是琴酒也愣了一瞬。他似乎沒想到向來怕他爬到會發抖的女人居然敢主動發起攻擊,錯愕一瞬才反應過來,連忙抬臂去擋。

  燒杯撞在小臂,彈飛在地上發出碎裂時的脆響。

  琴酒剛放下手臂,「宮野志保」已經握住溫度計向琴酒的眼睛扎去。

  下一秒。

  她被琴酒掐住脖子按翻在地。

  「唔……啊……」

  呼吸被手掌卡斷,「宮野志保」漲紅了臉,張大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手中的溫度計也在剛才脫手飛了出去。

  「雪莉,你膽子不小。是上次救你的蠢男人給你的膽量?居然敢対我動手。」

  手指一點點收緊,琴酒裂開個冷笑:「既然你主動送死,那我就如你所願。」

  「哈……」

  「宮野志保」用力扣著琴酒的手指,修剪整齊的指甲在自己脖子上抓出幾道猩紅的抓痕。

  眼白開始充血,紅血絲順著眼球外圍一點點向內凸顯。

  「琴酒!」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降谷零衝進來撞開騎在「宮野志保」的男人。他扶起地上快要進入休克狀態的女人:「雪莉!」

  降谷零身後,一個光頭男人藏身於門後,只露出個輪廓。「宮野志保」被掐得眼睛充血,模糊的視力根本不足以她捕捉男人的相貌,只能隱約在他頭頂看到「RUM」的字樣。

  「琴酒,你這——」

  「波本——不要插手——」

  降谷零和琴酒似乎發生了言語上的衝突,但缺氧的大腦昏昏沉沉聽不真切。被信任之人抱在懷裡,「宮野志保」閉上眼,漸漸失去意識。

  再醒來時,她已經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因背叛的事,她甚至沒資格擁有單人間。

  「咳咳……」

  「宮野志保」咳嗽幾聲,清了清嗓子活動著坐起身。

  同住的女科研員走過來,給「宮野志保」端來一杯水:「你怎麼招惹到琴酒了。」

  「宮野志保」接過杯子抿了一口潤潤干裂的唇,隨即低頭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他用我姐姐的事羞辱我。」

  「你……」女研究員知道雪莉姐姐的事,她嘆氣一聲,「既然回來了就安分一點,組織願意放過你已經是奇跡了,不要招惹琴酒。」

  「宮野志保」低下頭,滿眼落寞:「是他主動挑事的。」

  「你忍一忍,沒什麼比活著更重要。」

  沒什麼比活著更重要。

  「宮野志保」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額頭爬滿虛汗。她垂下視線,勾起個冷笑。

  在被萩原研二從冰冷的河裡撈出來時,上原梨香也是這麼想的。

  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

  只要能活下來,她願意獻祭一切。

  站在摩天輪底下仰頭看著72號廂被TNT炸.藥撕成碎片。積攢已久的成就點被瘋狂倒扣,心悸摔倒前的最後一刻她後悔了。為什麼要一時衝動出現在這裡,復活松田陣平。

  被萩原研二纏著從松田陣平床前經過時,她隔著玻璃門看向床上昏睡的男人,冥冥之中好像摸到了什麼。

  一種看不見摸不著,卻不可或缺的東西。

  這個世界上就是存在比活著更重要的東西。

  「呵,」「宮野志保」冷笑一聲,念出險些掐死他的男人的名字:「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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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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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潛入第18天。

  上原梨香的假期到此結束,但不知警察廳和刑事部部長說了什麼,小田切敏郎大手一揮,借口要上原梨香去地方參加交流學習,把在警察包圍裡坐立不安的怪盜基德解救了出來。

  女裝半個月,怪盜基德終於可以重新頂著黑羽快鬥的皮囊暢快呼吸,估計未來半年他都不想再偽裝成任何女性了。

  真正的上原梨香依舊沒有回來。

  灰原哀愈發焦躁不安,近乎是吃不下飯的地步。

  但面對她的問詢,不管是江戶川柯南還是家裡那兩位機動隊長官,所有人全都統一口徑,笑著告訴她沒事的,一切都按照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若不是兩位機動隊長官眉宇間無意識流露出的愁雲,她可能真的信了他們。

  第七次向好說話的萩原研二詢問上原梨香的情況,長發男人只是笑著蹲在她面前,用力揉弄她顱頂的發:「別擔心,梨香會回來的。」

  灰原哀咬緊下唇:「萬一……」

  她也不想去幻想這個萬一,但過去十八年一直籠罩在鴉羽之下,見識過太多血腥殘忍,思維意識不受控制地開始朝最壞的方向奔襲。

  「不會的,」萩原研二給了灰原哀一個大大的擁抱,「要是真的發生什麼不測,我會在梨香真正死亡前殺進去,把她從冥河裡撈出來,就像以前那樣。」

  他能撈她一次,就能撈她第二次,無數次。

  ·

  上原梨香主修的專業不是化學或藥理學,但她確確實實提出了行之有效的改進方案,起碼小白鼠身上的試驗已經初見成效。

  如此一來,琴酒不再有理由威脅恐嚇「宮野志保」。他只冷臉警告「宮野志保」不要有其他小心思,帶著伏特加大步離開。

  聽聞研究取得進步的消息,博卡斯特特意出現過一次。他滿意地上下掃量「宮野志保」,語調微妙地誇贊一句:「不愧是雪莉。」旋即轉身離開。

  反倒是貝爾摩德,她抱臂意味深長地瞟了眼「宮野志保」和博卡斯特,也轉身離開。

  微小但確實肉眼可見的進步沒有讓組織對雪莉徹底放心,她身邊依舊每天圍繞著負責監視的人。

  「宮野志保」也不甚在意,每天專注於數據研究。戴著化學護目鏡的眸子冰涼如同冰川墜入極地的海,只偶爾激起一絲波瀾。

  潛入第19天。

  「宮野志保」活動著酸軟的肩膀,在組織干部的監視下離開實驗室。

  她不停旋轉右臂,僵硬的頸部也跟著逆時針轉圈。

  組織不比公司,上面只要求「宮野志保」交出一個令他們滿意的進度,並沒有規定她的工作時間。

  要是「宮野志保」能在三個月內研發出完全成熟的最終樣品,就算她一天睡23個小時,琴酒也不敢碰她半根手指。

  但現在「宮野志保」要做的事是故意放緩進度,讓一切看起來像是遇到了瓶頸,或者她故意拖延進度。

  她決定回寢室睡一覺,兩個小時後再起來工作。

  「宮野志保」有時候會好奇組織是先做生意才開始涉.黑,還是先開始涉.黑才開始做生意。富麗堂皇的制藥大樓光是設備都值好幾百個億,怎麼看都是一筆龐大的資產積累。

  思索間,類似麻袋在地上拖動的沙沙聲吸引走「宮野志保」的注意力。

  她順著聲音的方向停在一間房門前,正猶豫著要不要擰開門把,房門被人先一步從裡面打開。

  「哎呀是你。」

  一張熟悉的男人的臉出現在面前,他勾著嘴角,說話時的調調如同吐著信子用美麗花紋編織謊言的蛇。

  博卡斯特退回房間,揪起地上已經沒有多少氣的男人。他單手拖著男人一步步走向門口,男人自然垂落的雙腿在地上摩擦發出方才「宮野志保」聽到的沙沙聲。

  「宮野志保」低頭,視線掃過男人頭頂時驚住。

  她聽降谷零說過,對組織而言,沒有代號的成員都是可被隨意丟棄的消耗品。但被博卡斯特提住衣領揪著往外走的男人頭頂赫然顯示著一排酒名,彰顯出他在組織不同一般人的地位。

  博卡斯特從「宮野志保」讓出的位置跨出房間,卻在經過「宮野志保」時倏然停下。他歪了下頭,笑容落在「宮野志保」眼中卻如同恐怖傳說裡即將展開殺戮的小醜笑容。

  他問:「嚇到你了嗎?」

  嚇到倒不至於,但「宮野志保」確實有被驚訝到——起碼她以為博卡斯特不會隨意殺害有代號的組織成員。稍作思考,她緩緩點頭。

  博卡斯特驀然抬手去摸「宮野志保」的頭,一點血從他手腕垂直滴下,劃過「宮野志保」視野,血液裡的鐵腥味爭先恐後鑽入鼻尖。

  博卡斯特揉了揉「宮野志保」的頭,不知是他還是地上男人的血染紅發絲,在她顱頂淺栗色短發上暈開大片猩紅色的手指印。

  博卡斯特抵笑幾聲:「那你可以乖乖聽話。」

  如同哄孩子的話讓「宮野志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後退兩步撞上身後負責監視的人。仰頭看去,身後背著手的黑衣男人撇開臉,蹙著眉一副怯怕的神情。

  他在害怕博卡斯特。

  意識到這一點,「宮野志保」抿緊下唇,猶豫片刻後指著被博卡斯特提在手裡的人問:「他好歹也是組織干部,你這麼做就不怕……」

  博卡斯特睨了眼提在手上的男人:「一個沒用的廢物罷了,烏丸蓮耶不會因為他對我怎麼樣。」

  「宮野志保」皺眉,烏丸蓮耶是誰。

  通過這幾天的觀察,「宮野志保」早早得出「博卡斯特在組織裡地位非常高」的結論,聽博卡斯特說話的口吻,烏丸蓮耶應該在他之上,說不定就是組織的一把手。但博卡斯特在喊對方時,語氣裡沒有一絲絲敬畏。

  見「宮野志保」依舊沉著臉,他笑了笑:「放心吧,他還在喘氣,我不打算讓他死在這裡。」

  「宮野志保」一愣:「誒?」

  博卡斯特笑著繼續道:「開心點,游戲罷了。」隨即提螻蟻般拖著手中殘喘的男人離開。

  渾身是血的男人被他拖走時,被血浸紅的嘴唇斷斷續續艱難地吐出求救的字眼。

  「宮野志保」腳下生根般目睹兩人離去,久久不能回神。她見過太多殺人現場,但沒有那次比眼前這一幕要來得震撼。

  嗚咽悲鳴的即將斷氣者,滿手鮮血卻還哼著輕快歌謠的行凶者。

  為什麼蔑視生命,為什麼無所畏懼,為什麼……

  她真是瘋了,和一幫殺人犯講什麼仁義道德。

  「宮野志保」撇開視線,扭頭離開。

  ·

  潛入組織第21天,琴酒再次出現在制藥廠。不過不是為了監視「宮野志保」,而是來找人。

  但「宮野志保」不會放過送上門來的機會,她故技重施,用冷冰冰的語言激怒琴酒,被他用槍抵住腦袋。

  「宮野志保」這次沒有向琴酒發起上次那樣亂無章法的襲擊,琴酒也沒有拉下手.槍的安全栓——他不是真的想要雪莉的命,她對組織還有大用,他只是嚇唬嚇唬這個得寸進尺的女人,要她識趣地滾遠些,別來煩他。

  按照以往的經驗,這個女人只要遭受他的恐嚇威脅,再怎麼強撐著,冰涼的眸子也會露出受驚小鹿般無措的恐懼神情。

  但僅僅是沒拉安全栓的用槍一指,對「宮野志保」來說也足夠。

  ·

  潛入組織第32天,研究進度嚴重滯緩。

  有代號的干部裡除了雪莉,沒人懂這些瓶瓶罐罐。科研人員裡,沒有人的才華能超越雪莉。

  到底是真的瓶頸還是故意拖延,組織無法判定。作為應對,最好的辦法就是打一棍子還給一顆糖,用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控制雪莉心智,讓她徹底淪為組織的工具。

  分到這項任務的人是琴酒——之前負責這項工作的人也一直是他,只是他基本都扮演掄棍子的人,從來沒有給過糖——他的性格也不可能給任何人糖,反倒可能把APTX強摁進對方喉嚨裡。

  整潔的試驗時擺著幾台昂貴的機器設備,「宮野志保」面色苦惱地坐在桌前不停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

  但細看之下會發現她寫下幾行化學方程式,便會用碳素筆畫幾分鐘塗鴉。說是苦惱,不如說她玩得正開心。

  「哢。」

  一柄黝黑的手.槍抵住她的後腦勺。

  「雪莉。」

  冰冷沙啞的聲音像在地府走了一遭,勉強算得上悅耳的聲線叫人不寒而栗。

  琴酒咬著煙,從牙尖再次念出她的名字,想要咬碎她。

  其他科研人員一如既往全部借故離開,不管是琴酒還是博卡斯特,都不是他們惹得起的殺神。

  雖然是科研人員,除了可喜的薪水,他們在組織裡並不具備雪莉這種優於其他人的地位。稍有不爽,他們是真的可能會被干掉。

  冰涼僵硬的金屬死死抵著後腦勺,把「宮野志保」的腦袋推得往前位移了一截。她轉動椅子,回身看向身後陰沉著臉的男人。

  琴酒冷冷道:「雪莉。」

  「宮野志保」沒有說話,只是用透著涼意的眸子冷冷看著琴酒。她知道這不符合雪莉的人設,但雪莉在外流亡半年,琴酒哪知道雪莉到底經歷了什麼。

  而且不管是最初第一個負責監視的基安蒂還是後來被用江戶川柯南性命威脅的貝爾摩德,她們都證實了她的身份——琴酒就算再不喜歡貝爾摩德,她親口鑒定過沒有易容的人,他還是信的。

  也許是當年在杯戶市立酒店救下她的男人改變了她的性格,只不過又被拋棄或者別有用心罷了。起碼琴酒是這麼想的。

  琴酒勾著嘴角冷笑:「雪莉,你最近的研究進度變慢了。」

  「宮野志保」單手托腮看向別處:「沒辦法,只要回到這裡,我就會想起被你殺死的我的姐姐。」

  她重新睨向琴酒,面色如常,眼底卻如同即將噴發的活火山般翻湧著挑釁和鄙夷:「琴酒,你好像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溫順被圈養的綿羊突然衝著惡虎發出挑釁的咩咩叫喊會引來什麼樣的結果?

  長期扮演被霸凌身份的人突然衝霸凌者挑釁卻不做出有效反擊,會引來什麼樣的結果?

  會讓扮演恃強凌弱角色的家伙憤怒。

  琴酒猩紅的瞳仁收縮了一瞬,他瞪著「宮野志保」,裂開個殘忍的笑:「這是你的臨死遺言嗎。」

  本以為「宮野志保」會像以前保持沉默,或者回嗆他幾句但避開遺言的話題,但這次面前的女人卻用清澈透亮的眸子看向他,冷聲嘲諷:「你連安全栓都不敢拉開,卻威脅我這是死前遺言。」

  「……」琴酒錯愕了一瞬,他想這個女人絕對是瘋了,被庇護著她的男人拋棄後徹底破罐子破摔了嗎。

  「宮野志保」不給琴酒深入思考的機會,吐豆子般一股腦說出冷嘲熱諷的話。

  狠狠譏諷琴酒一番後,她看向他的冰涼眸子泛起鄙夷的情緒:「要是你真的有用,組織為什麼還要我制造藥物。」

  在研究資料時「宮野志保」就發現了,APTX-4869的真正目的是生老病死有關,逆轉生死抑或是返老還童。但包括琴酒在內的多數人都以為這枚藥劑的研發初衷是殺人於無形,不留下任何蹤跡。既然如此,她何不利用這一點。

  「宮野志保」咧開嘴笑了:「琴酒,你威脅我的時候甚至不敢拉開槍栓。」

  琴酒是個審時度勢的人,但也是個不容許忤逆的人。

  一只綿羊,也敢跳起來衝惡虎叫喚。

  他冷笑一聲,扣動安全栓:「如你所願,雪莉。」他不會真的開槍,但他有一百種方式讓雪莉向他投降,組織可從來不缺酷刑虐待的方式。

  安全栓被壓到底的瞬間,他看到「宮野志保」眼底的挑釁更濃,甚至翻湧起些許他無法理解的得意,如同打了勝仗的大將軍。

  下一秒,「宮野志保」主動握住琴酒搭在扳機上的手指,刻意放聲大喊:「我說了我不會再背叛組——!」

  話音未絕,她主動壓動琴酒的拇指扣響了扳機。

  「砰——!」

  槍聲來回游蕩,房間很大,回聲卻震得琴酒耳膜發燙。

  滾燙的血濺在他臉上,順著月光般的銀絲滴落。先前還坐在面前恣意挑釁他的女人軟著身子摔倒在地,毫無疑問,她死了。琴酒瞪大眼睛難得地露出錯愕的神情,這個怕死的女人居然就這麼隨意地死去了。

  「嘭!」

  門被人從外面撞開,撞到牆上彈回時再次發出悶響。

  「琴酒,你都做了什麼!?」

  隸屬朗姆一派的一個有代號的組織成員衝進來。

  伏特加緊跟其後:「大哥!?」

  朗姆一派的組織成員掰了下倒在地上的女人的屍體,子彈從眉心穿過,毫無疑問已經死了,一槍斃命。

  他皺眉看向琴酒:「我知道你痛恨臥底,但我以為你能分清大局,誰能想到你居然……!」

  「……」琴酒驀然冷下臉了,他中計了。誰能想到雪莉這個瘋女人,叛逃半年居然從當初小心謹慎的樣子蛻變到敢用命做賭注算計他。

  不管是先前的幾次動手還是這次意外,對目擊者而言,他們都只看的他對雪莉動手,臨死前的刻意叫喊更是坐實了他動手殺人的事實。至於雪莉的挑釁……呵,她在叛逃組織前就一直是這個說話調調,只是以前是不敢咬人的狗,現在是死也要從他身上扯下一塊肉的瘋狗。

  但不容琴酒多思考,實驗室外傳來驚呼聲,隨即是逃竄的腳步聲。

  「伏特加。」

  琴酒心情降低零點,他冷聲喚了伏特加一聲。心領神會的男人立刻小跑出去確認情況。

  不過十來秒,伏特加便一臉惶恐地跑回來報告情況:「大哥!隔壁實驗室發生了化學有毒氣體泄漏,我們先出去避難吧!」

  「……」琴酒瞪了眼地上已經了無生息的女人,收槍離開。若是條件允許,他一定要在她身上再多開幾個大洞。

  但通過雙開大門上半截透明窗,已經能隱隱窺見門外散開的有毒霧氣。琴酒不再多做停留,帶著伏特加大步離開。隨伏特加一通出現的朗姆一派成員也丟下地上死去的雪莉,站起身逃離了現場。

  實驗室大門被用力撞開,重新合攏時來回搖晃。

  不知是誰逃竄過程中撞倒了燃燒中的酒精燈,跳動的藍色火焰順著傾倒在桌台的酒精一點點蔓延,連成片。

  劈啪作響的紅色火焰中,本該死去的女人突然勾了勾手指,蠕動著從地上坐起身。

  --------------------

  作者有話要說:

  (1)灰原第一次變大是在杯戶市立酒店,皮克斯被琴酒槍殺的那次。當時柯南用變聲器和麻醉針救下琴酒,琴酒一直以為雪莉是找到了個庇護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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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鴉翼般濃密的睫毛覆著一層干涸的紅,粘著血的眼皮睜開,露出一雙迷茫渾濁的眸子。

  頭頂宛如墜著重物,頭顱不停顫動,上原梨香撐著地板坐起身,行動遲緩像個年邁的老人。

  用於應急的通風口已自動啟動,中央空調抽走毒氣的同時把氧氣輸送進房間。繚繞的煙霧散去大半,氧氣流通,火焰躥向天花板,物體被燒焦後的黑煙滾滾而來。

  上原梨香咳嗽幾聲,搖搖晃晃站起身。自動灑水裝置已經啟動,消防車的警笛聲遙遙傳來。

  臉上的膚蠟偽裝在高溫下軟化,隱隱有融化的趨勢。上原梨香順勢扯下臉上偽裝,露出本來的精致面容。

  細膩的皮膚被黏性極強的黏合物拉扯到泛紅,興許是子彈穿透額頭的關系,大腦幾秒後才反應慢半拍地感受到毛孔被拉扯的痛。

  心髒被射穿後大腦還會持續活動,直至最後的外界感觸器官聽力也停止運轉,意識徹底陷入黑暗。

  上原梨香被射穿的是大腦,不過須臾,意識整個墜入黑暗,她甚至沒來得及感受到痛。

  不過現在只是器官恢復死前狀態,大腦運轉能力恢復到死亡前的峰值狀態還需要小半天時間。

  上原梨香扯掉假發,把撕下來的易容揣進外衣口袋——絕對不能在現場留下這些東西,可能會成為把柄。

  她抱起桌上記錄著所有資料的筆記本電腦,推開實驗室大門。

  火舌竄動,上原梨香按照事先規劃好的路線順著樓梯一路向下。煙霧熏得眼睛疼,她捂住口鼻來到西側二樓窗邊,打探過周圍環境後從窗口一躍而下。

  皮膚被滾燙的烈焰灼紅,宛如從雲裡撈出來,周身飄著幾縷煙。上原梨香落地後翻滾一圈卸下力道,爬過圍牆順著泥濘的土路往外跑——困住她的實驗室位於東京市區邊緣,緊挨叢林。

  綠意和奔跑時的風送來幾分涼意,劇烈跳動的心髒把血液和氧氣源源不斷輸送四肢,軀干自內而外開始發熱。

  只要穿過這片叢林,就能和等候在無人經過的廢棄土路的萩原研二會合。

  上原梨香甚至能想像出他和松田陣平看到自己時,眼睛像可愛的大狗狗般亮起來的樣子。

  心情轉好,上原梨香大口喘息著,嘴角不自覺勾起個笑。

  然而下一秒,隨著繩索被繃緊的聲音響起,一張網自下往上收攏。

  用來隱藏捕獸網的樹葉颯颯掉落宛若小雨,觸發機關的大網瞬間收緊、拉高。上原梨香像只被捕的小獸,被尾指粗的繩編織成的網吊在半空,隨大網一起在空中轉動。

  記錄著重要資料的筆記本掉在地上,近在眼前,卻是被捆住的上原梨香無論如何都無法觸碰到的距離。

  為什麼無人的叢林會有捕獸網。

  上原梨香第一反應是暴露了。

  上原梨香沒帶手機——進入組織當天手機就被琴酒銷毀了,他們不可能准許她攜帶任何溝通設備,就連提供給她的電腦也只被卸掉所有溝通交流軟件。上原梨香想和其他人溝通基本只能靠傳話或者用電腦發郵件,每條發出去的郵件還會自動同步備份一條到貝爾摩德郵箱,被她實時監控。

  無法和等候在叢林外的萩原研二取得聯系,上原梨香現在能做的事就是穩住重心站起身,認真研究能否自行逃脫。

  但每次剛做出大動作,捕獸網便跟著活動變形,她連站穩身子都費勁。

  希望萩原研二能在捕獸網的主人先意識到不對勁,找過來救下她。

  但轉念一想,設下捕獸網的人說不定已經料想到會有人來救她,早早設下其他陷阱。

  上原梨香揪著縱橫交錯的網格,只希望萩原研二能快點平安無事地出現在她面前。

  「颯——颯——」

  枯葉被踩動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一步步靠近。

  上原梨香繃緊神經,雞皮疙瘩順著尾椎一路爬到頭皮。

  是誰?

  絕對不是研二或者陣平。

  如果是他們,看到她被困在捕獸網裡一定已經心急如焚地靠過來救她。就算在警惕路上的機關,也不可能像現在這般不急不緩。

  不斷靠近的腳步聲宛如在落葉裡緩緩游曳的森蚺,低笑在身後響起,來人握住網格轉動。

  視野範圍一點點向左轉動,旋即對上一張熟悉的臉。

  瞳孔顫動,呼吸在看清男人臉龐的瞬間結成冰。上原梨香吞咽下舌根處的津液,強擠出擔憂的神情:「清水石悠先生,您怎麼會在這裡。」

  她白著臉擠出一個笑:「我和男朋友出門野炊,結果我鬧脾氣私下下車跑掉,就掉進了捕獸網了。還好遇到了您,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才好。」

  「男朋友?」博卡斯特輕笑幾聲,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盯著上原梨香:「看樣子機動隊王牌現在正等在森林外面。不過我不喜歡這個稱呼,你也許應該考慮換一個詞。」

  上原梨香微笑著服軟,裝傻道:「比起那個,清水先生您可以把我放下來嗎。」

  「我當然會放你下來。」

  博卡斯特取出一把折疊小刀,卻沒有急於割斷繩子。他右手握住刀柄,左手掌心握住刀刃,緩緩劃過手指。

  鮮血從傷口處溢開,一滴滴在枯葉上濺開朵血色的花。

  他抬手,在上原梨香茫然驚恐地注視下用大拇指把血擦在她臉上。

  男人噙著殘忍的笑,低沉的句子從他嘴裡吐出來宛如被毒蛇爬過的艷紅色毒菇,致命危險。

  他拖長尾音,一字一句:「我的小鳥,我終於抓到你了。」

  「!!!」

  事已至此,上原梨香不再偽裝。她驀然沉下臉,上一秒還閃爍著驚恐、友善的眸子像淬著冰,倒映著殺意。

  她冷笑一聲:「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我可愛的小鳥,我知道APTX的真正作用。」

  「!!」上原梨香瞳孔驟顫,旋即迅速冷靜。她凝視著面前男人的臉:「確實是你的行事風格,自我中心、自負、不在意周圍人死活。哪怕這個秘密可能會導致組織覆滅,你也漠不關心,甚至沒想過彙報給烏丸蓮耶。」

  博卡斯特貪婪地盯著上原梨香的臉:「一個游戲而已,覆滅了我再換一個地方。」

  游戲而已。

  又來了,奇怪的描述方式。

  上原梨香看向博卡斯特頭頂,亦如在組織初見時那樣,他頭頂[角色]一欄的文字不停閃動變換,像一串錯誤的亂碼。

  上原梨香稍作沉默,啞聲詢問:「博卡斯特,對你而言,這個世界就只是一場游戲嗎?」

  博卡斯特笑著反問:「不然呢。」

  上原梨香自嘲地笑了兩聲:「博卡斯特先生,你該不會……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

  作為[清水石悠],他不會對這個世界產生影響。但作為[博卡斯特],他像個無惡不作的病毒攪亂了這個世界。

  上原梨香冷笑:「博卡斯特先生,您已經發現了我的秘密對嗎。」

  「你是說復活人的能力嗎。」

  博卡斯特從包裡翻出一支注射器,他當著上原梨香的面將麻醉劑吸進注射器裡,旋即攥住上原梨香的胳膊:「趁我現在有耐心,你最好乖一點,不然我不介意直接扎在你身上。」

  上原梨香被困在往裡,就算掙脫博卡斯特的束縛,他也可以直接把針胡亂扎在她身體裡。叫喊也沒用,這裡離萩原研二的停車點起碼還有一兩公裡,他們聽不見她的呼喊。

  藥水被順著手臂推進身體,有些痛。上原梨香沉聲開口:「我可以跟你走。」

  她指向掉落在地上的存著APTX所有資料的電腦:「但我要把它也一起帶走。」

  博卡斯特挑眉:「好哦,沒問題。」

  麻醉劑生效極快,幾個呼吸間,上原梨香已經被翻湧的困意包裹。

  「砰——」

  一聲槍響自身後傳來,即將渙散的意識獲得極短的片刻清醒。眼皮千斤重,她像個三天三夜沒睡的人,連簡單的抬眼動作都費力。

  視線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她望見一抹刺眼的猩紅從眼前劃過。

  「梨香!」

  ·

  萩原研二按計劃開車載著松田陣平等候在後山。

  萩原研二坐在車裡不停用指尖敲打方向盤,隨時關注左側和前方動態,松田陣平則坐在後座另一邊,觀察後側、後方車窗外的狀況。

  從他們的位置,能隔著層巒疊嶂的綠意隱隱看到山頂縹緲的黑煙。

  烏丸蓮耶名下的實驗室被大火吞噬,黑煙直上。接到報警電話的消防車拉響警笛從另一條大路由遠至近,再遠。

  「萩,現在情況如何,梨香現在醒了嗎。」

  萩原研二從副駕撈起個改造過的平板,輸入密碼後打開。類似地圖的軟件畫面裡,原地不動的閃爍紅點終於發生位移。

  萩原研二長舒一口氣:「她醒了。」

  松田陣平松一口氣的同時不忘向萩原研二低聲抗議:「真是的,你和零那家伙怎麼會同意這種胡來的計劃,而且都已經開始實施了才告訴我。」

  萩原研二擠出個苦笑:「這是梨香的主義。你是知道的,她一旦下了決心,誰都拉不回來。」

  松田陣平單手托腮,煩躁地掃過窗外景色:「但這不妨礙我想揍你們的心情。」

  「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拗不過梨香。啊……梨香好像離開大樓區域了。」

  後座的松田陣平伸長脖子,死死盯著平板上閃爍移動的紅點。

  近了,更近了。

  紅點和他們之間的距離從最初完整一段縮短為原本的四分之三。叢林地形崎嶇,上原梨香不得不繞開陡峭地段。萩、松二人盯著顯示屏上螺旋前進的像征著上原梨香坐標的點,呼吸也跟著變慢變沉。

  他們倒是想去接人,但上原梨香說過要他們老老實實等在車裡。若發生變故,再根據實際情況選擇是否進行支援。

  紅點慢慢向他們靠近,估摸著再有個六七分鐘,抱著電腦的上原梨香就會出現在他們面前。

  松田陣平伸長脖子向車窗外眺望,卻始終等不來期盼的身影。

  「陣平。」

  一直盯著顯示屏的萩原研二驟然沉下聲音。

  細微的稱呼變化宛如被敲響的警鐘,松田陣平心裡咯噔一下,扭頭看向前座的訓幼染:「出什麼事了?」

  萩原研二喉嚨發緊:「梨香已經足足兩分鐘沒有動了。」

  「!!」

  松田陣平一驚,手腳並用地爬向前座。須臾後,他拉響手.槍安全栓:「萩你在這裡接應,我先過去看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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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上原梨香揪著網格,透亮似偷藏了銀河的眸子一點點被垂下的眼皮遮住。

  博卡斯特收起折疊刀,干淨的右手一點點向她染血的臉蛋靠近。多可愛的小鳥,比他以前養過的任何一只都漂亮聰慧。

  「砰——!」

  槍聲響起,一枚子彈穿透肩胛骨。手指尚未來得及觸碰上原梨香,整只右手便先無力地垂落下去。

  「梨香!」

  雙手握槍的卷發警官出現在遠處,他沉著臉像只蓄勢待發的獅子。

  鮮血被心髒擠壓著從傷口迸出,殷紅的血順著手臂滾落,染透整只胳膊。博卡斯特捂住右肩傷口,失血讓他蒼白了臉。

  遠處的警官警惕觀察四周後一步步向捕獸網靠近,護在上原梨香和博卡斯特中間。

  「梨香,梨香!」

  松田陣平喚了女人幾聲,擰緊眉頭。殺意似一柄刀子從他眼眸扎向博卡斯特:「你做了什麼?」

  低沉的笑從博卡斯特喉嚨深處傳來:「讓小鳥睡一覺而已。」

  松田陣平沒有說話,他別在耳朵裡的藍牙耳機傳來幼馴染的聲音:「陣平,情況怎麼樣了?」

  「你來一下,」松田陣平舉槍死死盯著面前的男人,「梨香失去意識了,我一個人可能不太方便。」

  「了解。」隨即耳機中傳來開關車門的聲音。

  「博卡斯特!」松田陣平上前半步,「你被逮捕了!」

  博卡斯特低笑幾聲,右手伸入褲袋做出一個掏的動作。

  松田陣平一驚:「不許動!」

  但博卡斯特對他的威脅置若罔聞。

  槍聲再度響起,驚走幾只樹梢停歇的鴉雀。松田陣平惡狠狠瞪著面前中了兩槍倒在地上的男人,再三確認他已經徹底喪失行動能力後,松田陣平收槍從腰帶後側抽出一把匕首。

  耳機裡傳來在落葉林裡奔跑時的颯颯聲和萩原研二的低聲詢問:「我剛剛聽到兩聲槍響,你那邊什麼情況?」

  松田陣平挑斷兩根編織成捕獸網的繩索:「博卡斯特打算從兜裡掏東西,勸阻無效後我只能再次開槍。」

  萩原研二又問:「現在呢,情況如何?」

  松田陣平隔著網單手摟住上原梨香的腰,一根根割斷頭頂上方捕獸網的繩結。受力點消失,窈窕的女人軟著身子癱在他懷裡,隨即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烏發散落,女人臉上凝著未干的來自博卡斯特的血,反倒有種妖冶的美。

  松田陣平用掌心細細擦過上原梨香的臉,她躺在蛛網般在地上鋪開的捕獸網裡,像只失去生命力的蝶。

  松田陣平從落葉堆中撿起一個裝藥用的西林瓶,外面圍著的白色貼紙上寫著被抽空的藥劑的化學名。

  松田陣平是機械天才,但對醫學一竅不通,看不明白西林瓶中原先裝著的到底是什麼藥,作用為何。

  他把藥瓶揣進兜裡,單手摟著上原梨香,另一只手試探向她的脖頸——呼吸心跳都在正常閾值。

  耳機裡再次傳來萩原研二的聲音:「再堅持一會,我馬上就到了。」

  松田陣平「嗯」了一聲,摟著懷裡的人站起身。他掂了掂手裡的重量,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上原梨香變輕了,潛伏組織的一個多月已經過得很不好。

  眉頭緊蹙,眉眼間流轉著憐惜,松田陣平調整了個容易發力的姿勢,剛要邁出第一步,身後近在咫尺的距離傳來颯颯聲。

  甚至不用回頭,松田陣平就能猜出身後的情況——博卡斯特站了起來。

  但是這怎麼可能。

  博卡斯特一共中了三槍,右手肩胛骨一槍,腹部兩槍,濃稠的鮮血甚至把他穿著的深灰色的襯衣染成黑色。不及時送醫的話連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問題,更別提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重新站起來。

  單手抱住上原梨香准備抽槍,手指剛碰上冰冷的槍殼,一柄折疊刀整段插進松田陣平背部。

  他悶哼一聲,左臂死死抱住懷裡的女人,右手用力拔出槍。

  「呵呵呵……」

  陰冷的氣息在耳邊響起,插進背部的匕首來回攪動兩下,博卡斯特像條吐著信子的毒蛇:「你們霸占了我的小鳥這麼多天,是時候把我的她還回來了。」

  松田陣平冷笑出聲:「你的小鳥?」

  器官被攪動的痛苦激得松田陣平險些站不穩,更何況他懷裡還被抱著一個失去意識的女人。

  插在背部的匕首被拔出,旋即偏移了一寸再次深深插進血肉。肌肉被破開的痛感拉扯著頭皮,爬滿冷汗的額頭汗津津的。

  肌肉在強烈的強烈刺激下變得遲緩,同一瞬間,手裡的槍被博卡斯特奪走。

  他顫抖著放下懷裡的女人,每一個細小的動作,插著匕首的地方都拉扯著疼。直至把女人輕輕放回地上,他才咬牙牙關驟然發力,不顧插在背部的匕首,驟然向身後人發起襲擊。

  橫踢破空而來,博卡斯特心下一驚,連忙後退,小腿帶起的風從他鼻尖撩過,手中剛奪過來甚至沒能捂熱乎的槍被踢飛。

  「好險,」博卡斯特活動了下手腕,「要是被剛剛那一腳踢到,我一定會腦震蕩。」

  松田陣平攥拳擺出進攻姿勢,上前半步擺腿空中旋轉一圈,旋即借著轉動的力量抬腿再次使出一記回旋踢。

  能一擊踢碎前擋風玻璃的回旋踢被博卡斯特擋下,他雙手交叉於胸前勉強接住這一擊,被蠻橫的力道逼得連連後退。

  「嘶——」

  博卡斯特倒吸一口涼氣,甩了甩發麻的雙臂:「不錯的攻擊力,硬碰硬可能會給我添大麻煩。」

  說罷,他從外套內兜掏出一把改裝過的微型手.槍:「原本是怕小鳥沒掉進網裡才特意准備的,現在勉為其難地送給你吧。」

  話音落,一根透明的針管從槍管射出,扎在松田陣平腹部。

  繃緊的肌肉一點點松弛,後背密密麻麻的痛也變淺變淡

  松田陣平抽出扎在腹部的細針管,試圖再度展開進攻的步伐變得搖搖晃晃。吊著最後一口氣把拳頭重重砸在博卡斯特臉上,他踉蹌幾步,膝蓋一軟,倒在地上徹底沒了意識。

  ·

  一輛黑色私家車順著公路蜿蜒向下,疾馳的消防車呼嘯著衝上山,無人注意到副駕裡低頭沉睡的女人。

  上原梨香垂著腦袋,被簡單整理過的烏發散落在鬢邊遮住小半張臉,隨車子晃動的節奏輕輕搖晃。

  遠去的濃煙逐漸消失在後視鏡,只消再繞過幾個彎,博卡斯特就能載著上原梨香離開這個地方。

  籠子已經准備好了,希望這次的小鳥能活得久一點。

  博卡斯特扭頭看向副駕沉睡的女人,她確實是他養過的最精致的小鳥,但也許會是最難馴化的小鳥。但是沒關系,他有的是辦法一根根折斷她的傲骨。

  思量間,一聲巨響奪走所有注意力。

  只見一輛深灰色私家車宛如失控的野獸,從位於博卡斯特視野盲區的山坡直挺挺衝出來。

  輪胎下是飛揚的塵土,被外力碾斷的樹杈和綠葉簌簌掉落,驟然殺出的車子以截斷山河之勢墜在博卡斯特面前。

  尖銳的剎車聲響起,萩原研二猛打方向盤飄逸甩尾,截停博卡斯特的同時避免了碰撞發生。

  「該死!」博卡斯特惱極,「一個二個全來搞破壞!」

  下山的路被整個截斷,但博卡斯特記得半山腰還有個通往別處的岔道。他猛踩油門開始倒車調轉方向,心裡咒罵起貝爾摩德。

  也不知道貝爾摩德受了什麼刺激,最近頻頻找他麻煩。若不是昨天她突然強塞個任何過來,他也不至於沒帶槍就匆匆趕來抓上原梨香——博卡斯特不在乎組織的死活,但他還沒在這個世界玩膩味。

  貝爾摩德格外受烏丸蓮耶寵愛,他可以隨意殺害組織中低級干部,但得給貝爾摩德留幾分薄面。

  黑色跑車調頭往來的方向瘋狂逃竄,萩原研二暗下眸色,冷臉直追。

  殷勤轟鳴似野獸咆哮,博卡斯特踩死油門,不是瞥兩眼後視鏡裡離他愈來愈近的灰色跑車。

  為什麼會這樣。

  先是突然蹦出個近戰能力拉滿的男人,現在又來個車技在他之上的家伙。偏執自負的男人近乎發狂,自尊心像垃圾般被人丟在地上反復碾壓踩踏。

  儀表盤上像征車速的紅針已經指向最大值,無法再攀升。博卡斯特又用力踩了兩腳油門,旋即泄氣般用力捶打方向盤。

  「他媽的!」他轉頭瞪向身側熟睡的女人,陰惻的表情爬上氣急敗壞的情緒,「小鳥你真能給我添麻煩!果然女人就不該太有主見!」

  橫跨小河的架橋近在眼前,博卡斯特裂開個笑,睨了後視鏡裡一直緊緊追在身後的男人,猛打方向盤。

  尖銳的剎車聲像魔鬼驚聲尖叫,干淨的路面被輪胎擦出四道痕跡。

  萩原研二擰眉也跟著猛打方向盤,自橋梁出現在視野余光的瞬間,他便意識到博卡斯特的意識。

  「不會讓你逃走的!」

  他猛踩油門,堅硬的跑車在他手中如有生命,像條狡猾靈活的泥鰍,以博卡斯特意想不到的方式插進岔道,把他堵死在原地。

  「呵。」

  博卡斯特嗤笑一聲,冷汗順著額頭流下。胸膛不停起伏,他裂開個殘忍的、嗜血的笑,同時踩下剎車和油門。

  車子停留在原地,告訴轉動的輪胎卻發出吱吱吱的聲音,只消他松開剎車,車子就會像子彈般竄出去,撞爛攔在他前面的不知死活的警察的車。

  萩原研二睨了眼博卡斯特特意加固過的車前杠,不過須臾便反應過來他的意圖。

  博卡斯特又往油門加了幾分力,不停轉動的輪胎發出在高速摩擦下發出悲鳴,輪子後側滾起一串沙塵,輪胎下的公路被磨成黑色。

  萩原研二的車子只改裝過引擎和防震,車側門沒有經歷任何加固改造。被博卡斯特以這種距離直直撞上,他不至於當場死亡,但必定會被撞成重傷,殘喘著看自己一點點咽氣。

  要避開嗎?

  萩原研二一只腳已經踩上油門,只消稍稍往下踩,他就能從眼前必殘的局面掙脫出來。

  但如果他真的踩下油門避開了,還能及時逮到博卡斯特嗎。上原梨香被帶走後又會落得怎樣的下場,經歷何種煉獄。

  但如果不躲開,除非博卡斯特把他連人帶車撞下橋,不然他絕對逃不掉。但三五分鐘時間,足夠偽裝過的諸伏景帶人趕來救援。

  「該死。」

  青筋在額頭繃起,萩原研二咬緊牙關,死死盯著近在咫尺的另一輛車,他甚至能聞到剎車片在高速摩擦下軟化發出的焦臭味。

  萩原研二掃過眼面前已經陷入瘋狂的男人,視線落在副駕的女人身上,驀地笑了。

  幸好梨香現在睡著了,不然她一定又會怕到再次出現過度呼吸綜合征。萩原研二破天荒地想。

  剎車被松開,黑車瘋一般撞出去時,萩原研二淺淺一笑,眼底盡是凄涼:「但願小諸伏能動作快一點。」

  只要他們快點趕到把他救下,只要他不是死在上原梨香周圍,她應該就不會死。

  被加固過的車頭離萩原研二愈來愈近,只消彈指,他便會連人帶車被撞翻,被迫承受如同七八頭犀牛在身上來回碾壓的力道。

  被撞變形的車身興許會形成二次傷害,像擠檸檬般把他的血液從身體裡擠出來。

  突變總是來得如此突然。

  就在博卡斯特即將撞向萩原研二的瞬間,副駕的女人驟然睜開眼,一把拽住方向盤。

  粘著干涸血液的睫毛微微顫動,剛從睡意中蘇醒的女人眼神清明,抱著必死的決心。

  驟變打亂了兩個男人的節奏,黑車撞破護欄從橋梁上衝出去,直直扎進湍急的長河。

  「梨香!?」

  萩原研二撲到被撞出來的橋梁缺口邊。

  一切發生得太快,他只來得及看到緩緩下沉的車尾被湍急的河流越送越遠。不做猶豫,他縱身一躍,也跟著跳進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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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好冰。

  寒意從四面八方湧來,溫度迅速流失。

  河水不深,約莫三四米。翻湧著氣泡和漩渦的水流有些渾濁,物體在眼前扭曲變形。博卡斯特的車已經整個沉入水中,不斷向下。萩原研二順著水流快速擺動身體,湍急的水推著他,越往深處,視野被限得越狹窄。

  肺裡的氧氣被掏空,萩原研二探出水面深吸一口氣再次扎回水裡。直至氧氣即將第二次耗盡,萩原研二才從渾濁昏暗的水底尋到迅速沉底的一噸多重的金屬巨物。

  駕駛座的門開著,博卡斯特已經不見蹤影,萩原研二也無心探尋敵人的下落。他從駕駛座鑽進去,解開束縛在上原梨香身上的安全帶,把再度失去意識的女人從副駕撈出來。

  萩原研二舉著懷裡人湧出水面,明明置身刺骨寒冰的冷河裡,一顆心卻如同在油裡小火煎烤。

  醒來時會揪著他領帶要他乖一點的女人如今軟著身子像截被打濕的綢緞,無力地趴在他肩頭,四肢軟綿綿地垂落下去。

  河水太急,陡峭的河堤斷絕了攀爬的可能,萩原研二抱緊懷裡的人不敢撒手,被河水衝著不斷向下游漂去。

  「梨香!你撐住!」

  萩原研二隱約記得再往下兩公裡,地勢會趨於平緩,河流不再湍急,他們會經過一處淺灘。但五分鐘時間足夠上原梨香因為肺部嗆水溺死,就算僥幸活下,也足夠誘發肺部感染。

  無力感鋪天蓋地,抽空他的靈魂。

  求你了梨香,不要死。

  唇瓣顫動,說不清是因為失溫還是絕望。只能死死抱住懷裡人,一聲接一聲喊著她的名字,無人應答。

  水流湍急,他根本沒辦法在水中為上原梨香做人工呼吸或為她擠壓出肺裡的水,只能絕望地舉高她。

  還不如讓車撞向他。萩原研二想。

  「萩原!」

  驟響的第三個人的聲音點燃了希望的火種,順著聲源的方向望去,諸伏景光帶著人出現在河岸邊,他抬手指著下游似乎在和同事交代工作。

  撲通一聲,諸伏景光縱身跳進刺骨的河水。他接過萩原研二懷裡的女人:「你還好嗎?」

  萩原研二沉聲擠出個苦笑:「還好,起碼足夠我舉著梨香安穩漂到下游。只可惜她的時間可能不夠支撐到下游。」

  諸伏景光點頭:「我明白。放心,不會有事的。」

  幾百米外的地方,風見裕也指揮著下屬拉開一道大網,幸虧河道不寬,布置起來不算麻煩。

  不過一分鐘時間,浸泡在河裡的三人被大網攔停,被岸上的警員拽著救援網拉上岸。

  上原梨香最先被拉上岸,隨後是諸伏景光,最後才是萩原研二。

  興許是救人時被水流中滾動的碎石或其他東西擊中頭,鮮血從萩原研二額角湧下,混合著渾濁的河水從發根爬過眼瞼,流向下顎。

  「梨香!」來不及擦拭上頭,萩原研二撲到上原梨香身側。

  手掌在上原梨香胸口不停起伏,先一步上岸的諸伏景光捏住上原梨香鼻腔,用嘴將空氣送入她口中,隨即再次按壓。

  仰躺在混合著泥水的草坪上的女人閉著眼,烏發濕漉漉地黏在臉上。她臉色蒼白,一雙唇更是失了血色。她本該咳嗽幾聲嘔出氣管裡的水,緩緩睜開眼。但此刻她只是安靜地躺著,像個已經死去的睡美人。

  「梨香……」

  萩原研二唇瓣翕動,握住上原梨香的手。水珠從發梢滾落,像在哭。

  靈魂被抽空,他像一只被拋棄的小狗。痛苦排山倒海而來,比他拼命摟緊上原梨香說不要分手,她還是轉身離開時更強烈。總是這樣,明明被他牢牢攥住手,卻還是干淨利落地轉身離開。

  「梨香,」明媚的眸子在下雨,萩原研二低頭用額頭抵住上原梨香冰涼的手,「你偶爾也憐惜憐惜我啊……」我也是會難過的。

  人工呼吸還在繼續,時間卻一點點從指縫溜走。秒針每多走一格,上原梨香醒來的可能性便少一分。按壓的動作變得機械,幾名警察已經垂下腦袋開始祈禱默哀。

  風見裕也想勸阻卻又於心不忍:「成瀨警官……」

  諸伏景光固執地按壓著上原梨香的心髒:「會沒事的。」

  風見裕也抿唇,不再說話。

  風說過山谷,樹葉颯颯作響的聲音伴著奔流的河水嘩嘩作響,無人說話,只有人工呼吸時用力按壓心髒的聲音。

  須臾,被以為已經死去的女人猛咳一聲,吐出一口混著泥土的濁水。

  咳到干嘔的聲音在眾人聽來如同產房內的第一聲啼哭,是生的像征。

  「梨香!」

  上原梨香被摟著從地上坐起身,她吐出最後一口水,下顎胡亂分布著被一同咳出的沙土粒。明清的眸子似受驚的小鹿,蓄著迷茫無措的情緒,濕漉漉的。

  從鬼門關走過一遭的女人難得展露出柔弱的一面,她仰頭看向在頭頂圍成一圈的男警員:「……博卡斯特呢。」

  萩原研二咬緊後槽牙,垂下視線不敢去看上原梨香的眼睛:「抱歉,讓他給逃了。」

  「逃了啊……」上原梨香順著擁擠的人群縫隙看向藍天。

  引擎轉動的聲音由遠至近,專為警察工作的綠台警察醫院的救護車沒有拉警笛,悄無聲息地根據指示停在上原梨香身側。

  救護車車頂很高,能容納萩原研二彎腰半站,他作為傷員和上原梨香被一起拉走。

  額頭的傷口被救護車裡的醫務人員進行了簡單的消毒,萩原研二睨了眼擔架上已經插上氧氣的女人,回頭看向身側唯一沒受傷、負責陪同的諸伏景光:「小陣平呢?」

  諸伏景光眸色發暗,發生這些事,就算是擅長安撫人心的他也擠不出笑來:「他應該已經到醫院了。」

  在為上原梨香記錄身體各項數據的急救醫生接話道:「如果是後背中刀的男警官,他十多分鐘前就到了,現在應該已經做完檢查了。」

  萩原研二「嗯」了一聲,沒再說話,落寞地看向擔架上閉眼休憩的女人。

  ·

  上原梨香是被諸伏景光推著做完各項檢查治療的,她被推進病床時,隔壁已經躺了一個熟人。

  上原梨香沒有說話,疑惑的眼神飄向一直守在松田陣平身側的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淺淺一笑,眉宇間的情緒終於暴雨轉陰,再過幾天興許就能雨過天晴:「我們見你坐標不動了便兵分兩路,小陣平下車查看情況,我則在原地接應。到達目的地後,他開槍擊中博卡斯特,但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博卡斯特在小陣平放松警惕的時候再次攻擊了他。」

  他嘆氣:「我是隔著藍牙耳機聽到的,不清楚詳細發生了什麼。我趕到時,他已經沒有意識了。」

  上原梨香稍作沉默:「博卡斯特一共中了幾槍。」

  萩原研二如實作答:「聽聲音,應該是三槍。」他不覺得松田陣平會打偏。

  上原梨香皺眉:「但博卡斯特卻從湍急的河水裡逃走了。」

  「沒錯,」萩原研二點頭,「而且我開車追上博卡斯特時,雖然看不到車內全部狀況,但他看上去不像是受了重傷。」

  上原梨香垂下視線,立刻有了頭緒。興許是技能快速修補了傷口,所以他才能在連中三槍後再次站起身。

  腦袋昏昏沉沉的,剛准備集中注意力,太陽穴便一陣陣跳得疼。上原梨香下意識抬手試圖按壓太陽穴,卻扯動插在臂彎裡的留置針,床邊的吊瓶也跟著來回晃動。

  「梨香,」諸伏景光笑得無奈,譴責的調調卻沉溺著溫柔,「太陽穴不舒服嗎,我幫你揉一揉。」

  他檢查過胳膊處的針,坐在床沿用彎起的指節打著轉地為上原梨香按壓痛處:「這個力道如何?」

  不等上原梨香回答,萩原研二上前半步:「梨香你別管博卡斯特的事了,先好好休息,剩下的就放心交給我們吧。」

  被河水浸透的西裝現在正和松田陣平、上原梨香的髒衣物一起被塞進醫院提供的洗衣機裡消毒清洗。萩原研二套著不合身的病號服,露出手腕和腳踝:「你已經做得夠多了,逮捕行動應該是公安、機動隊和搜查一課的事。」

  上原梨香睨萩原研二一眼,難得溫順地低下頭,算是默認接受。

  諸伏景光見她不再難受,又揉了一會才松開手:「餓嗎,我去給你們買吃的?」

  萩原研二額角用醫用膠帶貼著塊方形的紗布,垂落的頭發被迫翹起一撮,略顯滑稽。他胡亂揉了把被吹風機吹得半干的長發:「給我來瓶水就好,梨香你呢。」

  上原梨香抿唇,垂下視線扭捏片刻,才清了清嗓子低聲道,「「我想吃你做的火腿芝士三明治。」

  「誒?」

  「誒?」

  不僅是諸伏景光,笑著坐在床沿試圖逗上原梨香開心的萩原研二也發出了疑惑的單音。

  「三明治嗎,」諸伏景光微微蹙眉,嘴角的笑意卻蕩得更開,「我先去買水,再做三明治給你帶過來。」

  上原梨香垂下視線:「嗯。」

  諸伏景光前腳剛走,萩原研二立馬垂著眉毛擺出委屈的樣子蹭過來:「梨香,你剛剛在衝小諸伏撒嬌。」

  上原梨香想也沒想,立刻出聲否認:「我沒有。」

  「你就有。」

  萩原研二牽著上原梨香的手,低頭在她手背落下輕柔一吻:「梨香每次心裡覺得委屈,就會提出一些任性的小要求。」

  上原梨香笑著挑眉:「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

  萩原研二壓低身子在她臉上也落下一吻。他怎麼會嫌棄上原梨香麻煩。他愛慘了她衝他發脾氣提出無理要求的樣子,這會讓他有在交往的實感。

  「我只是嫉妒了,」萩原研二笑著為上原梨香理順額前的碎發,「我也想被梨香耍可愛的小性子。」

  「 不准用可愛形容我,我不喜歡。」

  「這是我對梨香的女友濾鏡。」

  上原梨香冷哼一聲,沒再說話。

  窗外太陽有些刺眼,被兩層白紗窗簾過濾後變得柔和。剛結束點滴的手指微涼,被萩原研二握在手中哈氣。

  上原梨香盯著面前的男人看了會:「研二,我想要擁抱。」

  「好哦,我的梨香受委屈了,」萩原研二笑著攤開雙臂,「不僅是抱抱,我還可以給梨香很多親親。」

  上原梨香勾著嘴角,難得嬌嗔地瞟萩原研二一眼:「看在你努力把我從水裡撈出來的份上,可以給你一顆糖果。」

  萩原研二彎著眉,調皮上揚的尾調讓人聯想起在雲朵上蹦蹦跳跳的可愛綿羊:「誒誒?只是糖果嗎?」

  「少得寸進尺,」上原梨香笑著坐直身體,攥住萩原研二衣襟,「過來,我給你在唇上蓋個章。」

  唇與唇之間的距離一點點拉近,上原梨香眉宇間墜著疲憊,眸子裡卻蕩開星光。呼吸糾纏,她半闔雙眼即將吻住萩原研二的唇時,一道沙啞的聲音橫插進來。

  「哼,睜開眼就看到萩你這家伙背著我偷跑。」

  親吻的動作頓住,兩人齊齊扭頭。

  鄰床上,蓋著薄被的男人已經醒來,他扭頭正用惡鬼吃人的表情盯著即將親吻的兩人:「糖果我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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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電視裡新聞裡,竄動的火焰熊熊燃燒,火光和消防車閃爍的警燈映紅天空。

  畫面一轉,警視廳代表端坐在會議廳發表演講:「本次事件共造成1人傷亡,火災的誘因還在調查過程中。」

  進入提問環節後,一名記者提問完,努力伸長手把話筒舉向講台:「警官先生!請問已經知道死者的信息了嗎?」

  坐在警視廳代表右側的上原梨香沉著臉掃過台下:「稍後我們會將遇難者信息公布出來。」

  記者繼續道:「你們是如何確認死者信息的。」

  上原梨香:「通過牙齒比對。」

  采訪還在繼續,但因為是重播,電視台已經拿到警視廳給出的死者基礎信息。屏幕左下角的位置張貼出遇難者的姓氏年齡,身為18歲博士畢業的天才,宮野志保的學歷也被特意加粗強調。

  「呼——」

  貝爾摩德吐出一口煙,懶散地軟著腰坐在沙發裡。

  采訪還在繼續,貝爾摩德盯著電視屏幕,不時掃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手機。

  手機鈴聲響起,是降谷零。

  貝爾摩德接起電話:「波本,情況如何。」

  男人發酵過的蜂蜜般清涼醇甜的聲音順著聽筒鑽入耳膜:「放心吧,江戶川柯南沒事。」

  電話那頭,剛完成一天工作的降谷零扯下領帶,任由疲憊的身體倒進沙發裡:「柯南運氣不錯,出事前一天他在搜查一課一個叫伊達航的警官的幫助下,前往警察醫院悄悄取掉了身體裡的東西。」

  不過也只是做戲罷了,江戶川柯南身體裡壓根沒有東西。

  聽見電話那頭傳來松了一口氣的聲音,降谷零繼續道:「不過聽柯南的意思,警視廳在雪莉被燒焦的骸骨上發現了槍創,現在正在秘密深入調查。」

  貝爾摩德聲音稍頓:「看樣子那個女人是真的死了,被琴酒打死的。」

  廚房傳來水沸騰的聲音,降谷零起身准備關火,先前還在電視上發表講話的女人卻抱著一只狗從衛生間走出來。

  降谷零睨了眼上原梨香懷裡的哈羅,衝電話那頭繼續道:「應該是死了,雖然我沒在現場,但聽說伏特加他們都目擊到了雪莉被殺害的慘狀。子彈從眉心穿過,不可能還活著。」

  貝爾摩德冷笑幾聲:「也是。」

  女人稍作思考,抱著懷裡不停搖尾巴的小白狗轉身進入臥室。

  門扉輕輕合上,隔絕開臥室裡的聲音。

  貝爾摩德對降谷零房間的變故渾然不知,她把煙蒂擰熄在精致的煙灰缸裡:「我懷疑這次變故和博卡斯特有關,那家伙說不定已經弄到APTX的資料了。」

  降谷零起身倒了一杯熱茶,意味深長地拖長尾調:「哦?難怪你最近一直看博卡斯特不爽,不過你為什麼會得出這樣的判斷。」

  貝爾摩德冷哼一聲,沒有解釋:「你幫我盯著博卡斯特。」

  降谷零笑了幾聲:「我可是要收報酬的。」

  「不會虧待你的。」說完這句話,貝爾摩德掛斷了電話。

  降谷零頂著息屏後手機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臉,勾起嘴角。

  他原本以為這次行動頂多能在制造雪莉假死的基礎上,讓琴酒被試圖取代他或看他不順眼的組織干部針對。沒想到居然還挑撥起貝爾摩德和博卡斯特之間的關系。

  上原梨香果然總是給他驚喜。

  思至此,他從冰箱裡端出一盤千層蛋糕,推開臥室門走進去。

  先一步在房間裡等人的女人已經抱著哈羅一邊哼著歌,一邊握著哈羅的爪子讓它跳舞。

  要是做這種事的人是風見裕也,哈羅可能已經跳起來咬人了,但現在它只是吐著舌頭傻樂呵。

  降谷零順手帶上臥室門:「每次看你訓哈羅都覺得神奇,到底是怎麼做到讓它這麼聽話的。」

  哈羅也很聽降谷零的話,但在風見裕也面前,它偶爾會展露熊孩子的一面,把風見裕也折磨得夠嗆。

  上原梨香睨了眼被擺到她面前的冰涼可口的巧克力味蛋糕,不停揉弄哈羅的下巴:「可能因為哈羅太聰明了,能一眼看出我和風見的地位差距。」

  降谷零愣住,旋即失笑出聲:「因為我對你們的態度差嗎。」

  他是哈羅的主人,過分機敏的小狗不過須臾便判斷出上原梨香和風見裕也對降谷零而言意味著什麼:這個女人地位在主人之上,是頭狼,它得乖一點。

  所以在上原梨香面前展現出孩子般聰慧乖順的一面,被誇「好狗狗、乖狗狗」時甚至會搖著尾巴露出幸福的表情。

  「居然是因為這種原因。」

  意料之外的回答讓降谷零哭笑不得,他喝下一口熱茶,終於進入正題:「公安部的老鼠已經把雪莉的信息傳遞回了組織。」

  上原梨香頓住逗狗的動作,垂下嘴角:「如何?」

  「警視廳已經注意到宮野志保眉心的槍創,似乎打算投入警力秘密調查。老鼠傳遞回來的消息是這麼說的。」

  頭頂的撫摸停下,哈羅哼唧著主動用腦袋拱上原梨香掌心,示意她繼續。

  上原梨香挑眉,把哈羅抱進懷裡使勁搓:「看樣子琴酒這次有大麻煩了。」

  降谷零點頭:「不僅殺害了目前已知唯一能繼續研究的組織成員,還引起警視廳注意——雖然我們早就注意到這股黑暗的存在。」

  「琴酒行事風格狠厲,恨他和試圖取而代之的人不在少數。雖然最上面那位一直偏愛於他,但這次事關重大,琴酒又被多人同時發難,估計會被冷落好一段時間。」

  降谷零喝完茶,瞥了眼窩在女人懷裡一個勁撒嬌的小白狗:「哈羅,過來。」

  他抱住哈羅:「梨香你去洗手吃蛋糕吧。」

  精致的蛋糕被叉子切斷送入口中,探出腦袋的哈羅嘴角掛著口水,被降谷零牢牢束縛在懷裡。

  降谷零繼續道:「貝爾摩德沒有把雪莉的事說出去,她好像想保護江戶川柯南。短時間內應該是不用擔心灰原的,她在組織眼裡是真的死了。」

  上原梨香點頭。

  現在組織裡知道雪莉未死的人只有貝爾摩德和博卡斯特,比起貝爾摩德,博卡斯特才是不穩定的定時炸彈。

  但知道死去的「宮野志保」就是上原梨香本人的人,迄今為止只有博卡斯特一人。

  必須趕快想辦法解決他。

  直至最後一口蛋糕喂進嘴裡,搖著尾巴滿臉期待的哈羅發出委屈的嗚嗚聲,降谷零才再次開口:「組織對你有想法。」

  上原梨香瞬間拉長了臉:「又來?」

  「但這次有想法的是組織,不是博卡斯特。」

  「……」上原梨香垂下視線,立刻明白其中隱藏的含義,「在雪莉已死的情況下,組織試圖尋找下一位APTX研發人。」

  「對,」降谷零點頭,「組織列了個清單,你是最合適的人選之一。」

  上原梨香托著下巴思考片刻:「不過以博卡斯特的性格,恐怕不會同意。」畢竟成為博卡斯特一個人的小鳥,和成為組織的研發人員,意義完全不一樣。

  降谷零從鼻腔吐出聲充滿厭惡的輕哼:「個人至上,確實是他的行事風格。」

  上原梨香看向降谷零:「你現在都沒弄清那位的身份嗎?」

  她指的組織BOSS。不打掉領頭羊,就算毀滅組織,他照樣可能東山再起。就像蜂王,只要不死,底層工蜂的死亡並不會給族群造成影響。

  降谷零沉下聲音:「嗯,那位除了心腹從不見任何人,組織裡知道他真容的人一只手就能數過來。」

  上原梨香稍作回憶,緩緩吐出一個名字:「烏丸蓮耶,博卡斯特曾經和我提過這個名字,也許你可以調查看看。」

  降谷零一愣,失笑出聲:「總感覺我們努力了這麼久,還不如梨香你一次潛伏。」

  「別這麼說,」上原梨香接著降谷零懷裡拼命往她身上蹭的哈羅,「如果我不能起死回生,這些消息就算掌握了我也傳遞不出去。」

  「更何況沒有你們前期漫長且痛苦的潛伏工作,我也不可能潛入進去。」

  駱駝被背上不斷堆積的稻草徹底壓死。用肉眼直觀去看,是最後一捆稻草壓死了它,但這不意味著之前的稻草沒有責任。

  同樣的道理,上原梨香一直堅定地認為自己只不過是個利用系統鑽了漏洞的作弊者,真正的英雄不是她也不該是她。

  她討厭世人因為某個人一時的閃耀就為他強冠上大英雄的名頭,抹殺了其他人功績的行為。

  「梨香你呀……」

  降谷零低笑幾聲,眼底蕩開笑意。他驀然說起和組織不相干的事:「哈羅很可愛,對嗎。」

  上原梨香點頭:「在同類裡少有的可愛機靈,我很喜歡。」

  降谷零單手托腮,微笑著在話裡鋪好誘捕的陷阱:「哈羅也很喜歡你,每次你走,它就委屈到守在門口哼唧,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

  聞言,上原梨香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旋即勾起嘴角一臉寵溺地抱著哈羅蹭。

  「組織的事離收網不遠了,事情結束後我打算買套兩室一廳的舒適大公寓。梨香可以搬來和我一起住,不僅可以把現在的房子租出去增加一筆收入,還可以隨時逗哈羅哦。」

  「……」上原梨香不動聲色地睨降谷零一眼,無情拆台,「或許你可以把哈羅送給我。」

  「這可能不行,我舍不得它。」

  「沒關系,我准許你可以每天過來陪它,就像成瀨光。」

  「嗯?」降谷零愣住,被成功轉移走注意力,「成瀨光他怎麼了?」

  「今早我出院的時候,他先是跟我說了些類似『潛伏辛苦了,感謝你的付出』一類的話,然後主動提出之後的日子裡可以過來為我做完飯。」

  上原梨香聳肩:「你也知道我不喜歡下廚。現在陣平受傷靜養,研二需要獨自擔負機動隊的工作根本沒空晚飯,我也不舍得總讓小哀做飯,所以他就主動請纓了。作為答謝,我送了他一張雙人溫泉旅館招待券。」

  話音剛落,上原梨香敏銳地注意到降谷零嘴角細微地抽動了兩下,笑容也變得勉強。

  降谷零醞釀了會情緒,說話時語調微妙:「一張雙人溫泉招待券?」

  他甚至能猜出來諸伏景光會邀請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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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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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手機上重播著制藥廠火災的新聞,米花市上原大宅的三層一戶建內,只有灰原哀一人坐在沙發上盯著電視發呆。

  和江戶川柯南的通話已經掛斷,播放到末點的視頻停頓片刻又從頭開始循環播放。

  客廳沒有開燈,灰原哀裹著毯子蜷縮在沙發最角落。

  半個月前她從松田陣平口中得知了整套潛伏計劃,擔心得睡不著卻又無可奈何。

  怪盜基德偽裝成的上原梨香每日按時出現在家裡,真實年齡比灰原哀小一歲的怪盜整天抱怨著這樣的任務還要多久,然後湊到做飯的灰原哀身邊碎碎念——怪盜基德也只能和灰原碎碎念,面對兩位能把他一只手摁翻在地的警察,他實在提不起說話欲。出門在外又必須維持上原梨香不愛說話的設定,不追著灰原哀嘮叨幾句,他快憋死了。

  前天,怪盜基德歡天喜地地向她告別,萩原研二也笑眯眯塞給她一塊草莓大福:「我們現在要去接梨香,你馬上就能看到她了哦。」

  結果兩位笨蛋警官一去不回,驟然中斷聯絡。

  手機裡的現場直播是熊熊燃燒的火焰,消防隊從大樓裡抬出一具用布蓋住的焦黑屍體時,灰原哀窒住呼吸,眼淚開始瘋狂打轉。

  打給江戶川柯南,對方沉默須臾只啞聲吐出一句:「相信他們吧。」

  今天的最新報道裡,失去聯絡的女人穿著西裝端游刃有余地應付著記者的提問,把不利於警方的誘導性發問全部一一懟回去。

  高懸的心終於落地,委屈的情緒後知後覺開始上湧,漲潮般一點點將灰原哀吞沒。

  樓下傳來剎車聲,引擎關火,旋即是開關門的聲音。

  拖鞋底踩在樓梯上發出輕響,客廳燈被人按亮的瞬間,灰原哀拉高毯子把腦袋縮進黑暗裡。

  「小哀。」

  女人的聲音被毯子隔開,有人緊挨著她落座:「在生氣嗎?」

  灰原哀沒有說話,兀自把毯子拉得更高。她是本次潛伏行動的最大直接受益者,不該生氣。但心情像實驗儀器裡不斷被加壓的空氣,看似平靜但已經被壓縮至極限。

  這是上原梨香完成任務後首次回家,她放軟聲音:「小哀。」

  毯子裡的小姑娘縮了下腳趾,依舊沉默。

  萩原研二脫下西裝外套,也脫去一身疲憊,他睨了眼沙發上的兩人,很有眼力見的轉身離開:「我去買點心。」

  「不要。」

  蜷縮在被子裡的灰原哀小聲制止:「好不容易才回到家,萩原警官好好休息,不用為了哄我特意去跑去買蛋糕。」

  「我沒——」

  灰原哀拔高音量略顯急促地打算萩原研二的話:「我不會覺得尷尬。」

  灰原哀很少打斷別人說話,和兩位警官也一直保持著不遠不近的關系。敏感的人更容易多想,但相對應的也更容易注意到周圍人的善意,灰原哀抽泣一聲:「……所以不用刻意為我騰出私人空間。」

  「……」萩原研二沒再多說什麼,視線在沙發上的縮成一團的孩子和摟住她的上原梨香身上來回掃,旋即走過來坐下。

  上原梨香沒有多猶豫:「小哀,對不起,我不該不和你商量就擅自行動,讓你擔心了。」

  縮成團的毯子動了動。

  上原梨香再接再厲:「原諒我吧哀,我保證絕對不會有下次了。」

  萩原研二稍作沉吟,一副斥責的樣子提出餿主意:「小哀,我們也離家出走吧!把梨香一個人甩在家,一個月不跟她聯系!」

  毯子裡的小姑娘沉默片刻,松手從黑暗中鑽出來。她眼眶泛紅,氣勢洶洶地瞪向上原梨香:「沒錯!我要離家出走!」

  「誒?」

  「太過分了!居然一聲不吭地跑掉,讓我擔心這麼久!」

  上原梨香睨了眼灰原身後的男人,心想有本事你真帶著灰原哀離家出走一個月啊。但她咽下嘴邊的話,垂著腦袋認真道歉:「小哀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灰原哀凶著臉,表情逐漸松動。她咬著牙齒努力憋住眼淚,堆積在眼眶裡的液體卻不聽話地順著臉頰滑落。須臾,她撲進上原梨香懷裡嚎啕大哭:「笨蛋!你是笨蛋!」

  灰原哀被拍著背,只哭了極短暫的幾分鐘便止住淚。她冷哼一聲又恢復了以往不愛說話的樣子,只是泛紅的眼眶出賣了她曾經哭過的事實。

  「哦對了,有件事,」灰原哀抱臂從上原梨香懷裡坐直身體,「八野籟的期末考成績出來了,兩科C,一科D,其他的都是B。」

  上原梨香點頭:「進步不錯。」

  但旋即,她看到灰原哀挑起的眉眼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成分,濕漉漉的眸子藏著笑,似乎進行了一場不得了的惡作劇。她一副看好戲的心態打開手機上的音樂播放器:「比起那個,有個好東西我必須讓你聽一聽。」

  「嗯?」

  灰原哀露出個狡黠的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小籟寫的歌成功發表了哦,而且在網上大受歡迎,只不過你可能不會高興。」

  上原梨香正欲疑惑為什麼自己會不高興,灰原哀按下播放鍵直接把進度條拉到副歌部分。

  八野籟的歌聲從手機裡傳來,極富節奏感的曲調搭配上清晰吐詞,副歌部分魔性又洗腦。但……歌詞字字不提上原梨香,但句句都有上原梨香的影子。諸如吐槽某位帥氣的女警官帶著她去毆打罪犯,又譬如女警官是如何用課本敲她腦袋。

  「……」上原梨香眼角一抽,拿過灰原哀的手機細細翻閱起來。

  手指不斷滑動歌詞版,上原梨香臉色漸冷。但在注意到右下角像征著評論數量的氣泡後面跟著999+時,她陷入沉默。

  「小哀,這首歌……」

  「是你潛伏的第三周上線網絡平台的,因為足夠魔性洗腦,短短十天就被頂上了新人熱搜榜前三。」

  灰原哀接過手機鼓搗兩下,冷聲捧讀:「啊,現在已經衝上最佳潛力榜了,甚至成為了搜索欄的默認搜索詞條。」

  「……」

  「原本只是鼓勵八野籟勇敢嘗試,沒想到居然爆火。真好,接下來一個多月,梨香警官走到哪裡都能聽到這首歌呢。」

  「……」上原梨香沉默了。

  這首歌居然是八野籟在你的慫恿下創作的?

  所以你真的不是在報復我嗎。

  ·

  稀薄的晨光為屹立於路口的警視廳大樓鍍上一層光,被擦拭干淨的玻璃窗內不時有行色匆匆的警員走過。

  上原梨香拎著塞滿資料的公文包,久違的踏進刑事部辦公領域。

  以往她到達辦公室第一件事是把桌上的玫瑰花丟進垃圾桶,但大概是因為真實身份曝光,又或者是受傷生死不明,博卡斯特這次沒有再安排人送來鮮花。

  上原梨香本以為桌子上會落下一層薄灰——她休了一個多月的假,但被擦拭到干淨的桌面甚至能微微反光。

  搜查一課今天難得不忙,上原梨香剛坐下沒一會,諸伏景光敲門進來。

  他笑著晃了晃手裡包裝好的三明治:「我給你帶了早餐。」

  上原梨香一愣,露出個微妙的表情。

  「怎麼了?」

  上原梨香從包裡翻出一個掛著畫了笑臉小卡片的三明治:「今早上班前,透特意從咖啡廳過來送給我的。」

  她邊說邊撕開三明治的包裝袋。

  「這樣啊,」諸伏景光笑著上前,「是芝士火腿的?」

  他彎著嘴角,眼底流轉著溫柔:「安室確實很擅長制作三明治,當初為了教他做美味三明治,我特意准備了很多材料。」

  「嗯?」上原梨香原本都已經咬下三明治的尖,聞言她頓住動作,好奇地看向諸伏景光,「透做的三明治每次都能勾得我嘴饞,這居然是你教他的?」

  諸伏景光微笑著點頭:「不只是三明治,透掌握的多數廚藝都是我教給他的,他也每次都學得很認真,有好好掌握我做菜的精髓。」

  「不過既然梨香已經有早餐,那我去問問有誰沒帶早餐。」

  上原梨香沉默,視線在手中已經被咬過一口的三明治和諸伏景光手中看上去別無二致的三明治上來回轉。眼看諸伏景光轉身就要推門離開,她出聲:「你的三明治我也要。」

  「誒?」諸伏景光故作疑惑,隨即一副替人著想的體貼模樣,「我不希望梨香是因為抹不開面子才吃我親手做的三明治。」

  上原梨香笑著歪頭,理直氣壯道:「看樣子光對我的了解還不過深入,我可是很霸道的。只要是我的東西,絕不准其他人碰。」

  她向諸伏景光伸出手:「三明治,我要吃。還是說……光覺得我這樣能一口氣吃下兩個三明治的女人很能吃、很可怕?」畢竟日本大環境下,嬌小可愛、吃得少的女孩子才更受歡迎。

  諸伏景光失笑出聲:「怎麼會,梨香不管是什麼樣子都很棒,閃閃發亮。」

  他把三明治放進上原梨香手心:「至於梨香說的對你不夠了解……」

  聲帶顫動,柔軟的聲音似綢緞穿過指縫。諸伏景光雙手撐著桌子,俯下腰拉近和上原梨香之間的距離:「也許梨香可以給我一個深入了解你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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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結束了一整天的伏案工作,梳著中分的男人伸展懶腰從座位上站起身。他把桌上整理完畢的文件塞進抽屜,拎起公文包轉身離開。

  「工作辛苦了。」

  在與風見裕也擦肩時,對方用食指推了下眼睛向他道別。

  「你也辛苦了,」男人笑著衝風見裕也點頭,「風見警官最近都加班到很晚。」

  風見裕也皺眉嘆氣,摘下眼鏡用力搓揉眉心:「沒辦法,上面非常重視這次的制藥公司火災案,特別是慘死的天才宮野志保。」

  男人身形一頓,好奇道:「那件案子進展怎麼樣?」

  風見裕也搖頭:「目前還是一團亂麻,不過我已經隱約找到頭緒,但願方向沒出錯。」

  「這樣啊,」男人掬起個溫和的笑,「我手頭的工作也解決得差不多了,風見警官你隨時可以喊我幫忙。」

  風見裕也點頭:「嗯,你快回去休息吧,再過一會我也要下班了。」

  「好。」

  男人不再推脫,轉身大步離開。

  今夜月圓,影子被路燈拉長。男人從大馬路的岔道拐向小巷,長長一段上坡路只他一人,滿身疲憊。

  男人住的高檔公寓離警視廳約莫半公裡,每月租金占工資一大半,不過用望遠鏡能從他住的二十樓東側陽台清晰俯視警視廳的情況。

  警視廳大樓采用了單面可視玻璃設計,但大樓後側專供警察們使用的停車場呈露天狀,車輛停放狀況一覽無遺。

  男人記得包括風見裕也在內的幾位公安部核心成員的車子,而且警車出動情況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透露信息。

  男人停在走廊盡頭,轉身打量一番確認沒有可疑人物,旋即用指紋解鎖開門。

  男人進屋後先是按亮牆上控制客廳燈的開關,粗略掃過房間確認沒有守株待兔的入侵者,這才反手關上房門並順道落鎖。

  他把帶鎖的公文包隨意地丟在沙發上,操起桌台上的望遠鏡大步走向陽台。狹窄的視野裡,風見裕也從警視廳大樓走出來,上車,向著和家相反的方向離開。

  直至風見裕也駕駛的車徹底消失在視野死角,男人才皺眉放下望遠鏡。

  陽台和客廳被推拉式玻璃門隔開,深藍色的窗簾半掩玻璃門。

  客廳內,連接玄關的過道沒開燈,過道中央昏暗的衛生間內伸出半截男式皮鞋,藏匿在黑暗中的人宛如夜色下伏擊的獵豹,早已上膛的手.槍隨時准備將子彈射.出膛。

  但陽台處正低頭編輯短信的男人對此一無所知。

  黑暗中的男人放緩步子走出衛生間,一步步走向陽台裡背對他們的男人。

  一個、兩人……和衛生間分開設計的浴室間也藏著兩個握著手.槍的人。

  入侵者和男人的距離一點點拉近。

  三米。

  兩米。

  一米。

  手機屏幕上[發送中]的字樣一直在轉圈,右上角的信號也變成可憐兮兮的一格。男人驀地回頭,但為時已晚。

  電光石火間,男人被扣住關節、反捂住嘴,手機也被人奪走。一柄□□抵住額頭,男人被銬住雙手從陽台拖向客廳。

  半分鐘後,他被帶去鄰居客廳,在椅子上五花大綁。

  男人仰頭看清面前男人們的臉,隨即錯愕地瞪大眼:「你們瘋了嗎!為什麼綁我!?」

  男人面前,昔日同事沉著臉一言不發。

  男人對眼前的情況已經有所猜測,但他還是故作鎮定:「原先住在這裡的藤原一家呢,你們對他們做了什麼?」

  「藤原一家根本就不存在,」玄關處的房門被人打開,一個看似溫潤但堅韌如磐石的男人從外面走進來,「而且我們為什麼綁你,你真的不知道嗎?」

  被綁住的男人盯著從門口步步走來的人,瞪大眸子:「蘇……!?」

  他匆忙咽回脫口而出的稱呼,卻還是從唇角泄出第一個音節。

  玄關處,沒做任何偽裝的諸伏景光穿著平時在組織裡常穿的帶帽T恤,一步步向男人走來。

  「你已經暴露了,青村駿介。」

  諸伏景光沉著臉,眸色暗得嚇人。他是溫柔的刀,在月色下蕩開溫柔的光,破開黑暗。

  被稱作青村駿介的男人沉默須臾,緩緩低下頭。他冷笑幾聲,緩緩道:「上個月搬過來的藤原一家其實是公安部安插的協助人吧,負責監視我的作息,順道為今天做准備。」

  這棟樓隔音效果極佳,青村駿介也從未在房間裡發現過監聽設備。不管是藤原先生還是他那位擅長烤餅干的夫人,看上去都與普通人無異。

  但公安部協助人恰恰是看上去不起眼的普通人,是他疏忽了。

  諸伏景光身側,另一名公安戴著白手套在手機裡來回翻閱,旋即扭頭看向諸伏景光:「半個小時前,一個被備注為居酒屋老板的人發來訊息,詢問他什麼時候去店裡坐坐。」

  諸伏景光反問:「他是怎麼回復的?」

  「目前情況尚不明確,有確切的休假休息後再與你聯絡。」

  翻閱手機的公安一字不差念出手機裡的內容後,立即補充道:「但受我們提前設置的信號屏蔽器影響,這條消息沒能發送出去。」

  諸伏景光點頭:「你去外面,把這條訊息發送出去。」

  他看向面前被綁住的青村駿介:「三年前,就是你把我的信息出賣給組織的。」

  青村駿介沒有直接回答,他仰頭惡狠狠瞪著面前死而復生的男人:「為什麼你還活著,你不是當著赤井秀一的面開槍自殺了嗎?」

  他從嗓子裡擠出幾聲笑:「赤井秀一和波本都為你的死亡做了證明,琴酒也收到17秒的現場視頻。從錄像裡看,你確確實實是死了的,子彈穿透心髒不可能還活著。」

  男人一頓,似想到了什麼:「你和博卡斯特是什麼關系?」

  「……」諸伏景光沒有回答。他的復活和上原梨香有關,但顯然博卡斯特身上也隱藏著類似的秘密。

  諸伏景光皺著眉,審視的目光一寸寸爬過青村駿介的臉,捕捉他每一個細微動作。沉默讓空氣凝固成塊,直到青村駿介避讓開目光,諸伏景光才悠悠出聲:「青村駿介,你已經無路可退了。」

  青村駿介低著頭不肯說話。

  諸伏景光繼續道:「如果身份沒有暴露,就在每天十點打開臥室的燈,再在半分鐘後關閉。」

  說完這番話,椅子上被綁住的男人驟然抬頭,瞪圓了眼睛死死盯著諸伏景光。

  「藤原夫婦已經摸索出你的行動暗號了,」諸伏景光淺淺一笑,「我們在潛伏前也細致地前查過,你的屋子裡沒有任何監視設備。」

  青村駿介不解:「這可是全日本安全性最高的密碼鎖,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諸伏景光聲音沒有太多起伏,看似溫柔但不如說是處事不驚:「青村駿介,現在是我審問你的時間。

  至於門鎖,雖然機械專家松田陣平現在正躺在病床上修養,但他們還有萩原研二。再者,世界上還有怪盜基德搞不定的門鎖嗎?

  被公安部拎過來幫忙的青年抱怨了幾句,當著一眾公安的面僅用4分鐘就完成了無痕撬開密碼鎖的壯舉。

  見青村駿介不願配合,諸伏景光無奈嘆氣:「我們可是公安啊,有時候適當的違法行為是被允許的。而且考慮到你的特殊性……」

  他稍作停頓:「稍稍不符合審問流程應該也沒關系。」

  ·

  昏暗的poles tara 酒吧,戴著眼罩、長者奇怪鼠牙的男人徑直走向吧台最角落的高腳凳。

  「一杯金朗姆。」

  幾分鐘後,進入酒吧的降谷零緊挨著他落座:「隨便來杯雞尾酒,度數不要太高。」

  poles tara 酒吧是組織的勢力範圍之一,表面上是普通的酒吧,背地裡卻是成員們街頭碰面的地點。

  「朗姆,」降谷零壓低聲音,「找我來有什麼事。」

  「你抓住了雪莉,干得不錯。但可惜雪莉死在了大火裡,研發又被迫擱淺。」

  降谷零接過酒保端上來的酒,單手托腮看向另一側,沒有說話。

  「聽說你和博卡斯特看中了同一個女人?」

  降谷零心頭一緊,面上卻一片平靜:「你是說上原梨香,當初組織讓我去接近調查的女人?」

  朗姆從喉嚨裡擠出砂紙般粗糙充滿顆粒感的笑:「當初琴酒提出殺掉她,是你提出反對意見把她保了下來。」

  降谷零握住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

  當初組織正自上而下地掃蕩臥底,他力保上原梨香的理由和行為都充滿正當性,因此未暫時未被組織懷疑。但他不明白朗姆為何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提起這件事。

  降谷零滾了滾喉結:「對,她當時要是死了一定會引起警視廳注意。」

  朗姆冷笑一聲,上揚的尾調寫滿得意:「明智之舉。」

  他輕輕搖晃手中的方形酒杯:「雪莉死了,Boss要我盡快找出能接替她進行研究的人。博卡斯特推薦的東醫大教授試圖逃出國已經被基安蒂解決了,貝爾摩德沒能給出有用的人選名單。」

  朗姆扭頭看向降谷零,因歲數而略顯渾濁的眸子被燈光折射出貪婪的光:「我向Boss推薦了上原梨香。」

  「!!」

  降谷零轉動眸子看向他在組織的直系頭目:「那個女人確實是天才,不過專業可能不對口。」

  「我知道,」朗姆低笑幾聲,嘴角勾起的幅度更深,「但只要能牢牢抓住她,博卡斯特那個偏執自大的瘋狗就一定會露出破綻。」

  「而且萬一呢。上原梨香能成為唯一一個從屍檢中發現APTX的人,說不定真能成為繼續研發的接班人。大不了讓她在組織的監視下到美國進修,就像當初的雪莉。」

  降谷零皺眉思索片刻:「明白了,我會找機會繼續接近上原梨香的。」

  隨即他話鋒一轉:「萬一上原梨香不願意配合呢?」

  朗姆嗤笑一聲,仰頭喝淨杯底的朗姆酒:「那就采取我們的方法,折磨她,再馴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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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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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手指飛舞,上原梨香雙手一直在鍵盤上敲敲打打。

  結束休假第一天,刑事部部長小田切敏郎破天荒地背著手出現在搜查一課,看似無心地詢問上原梨香休假是否愉快,旋即把她帶去幾天前特意單獨隔出的小單間:「從今天起這裡就是你的辦公室了。」

  興許是看出來部長小田切敏郎對上原梨香的偏愛,曾和上原梨香起過衝突的同事頻頻主動表露出討好的意味。

  但上原梨香沒空搭理對方。

  玻璃圍成的小隔間不過十平方米,貼在玻璃牆上的磨砂材料模糊了裡面的情況,為上原梨香提供良好的隱私。

  她從打卡坐進辦公室開始就一直在打字,鍵盤被敲得劈啪作響,坐得離她近的搜查一課同事端著咖啡聽了一整天的鍵盤音。

  「上原警官這是在寫小說嗎……」

  「已經敲了三天了,她到底在干嘛?」

  「不過居然能看到小田切部長,那可是警視長,馬上就能熬到警視廳總監了吧。」

  幾人正竊竊私語,身後的玻璃門驟然被人從裡面拉開。套著西裝的幾位男人霎時挺直背脊,裝出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埋頭工作。

  上原梨香抱著裝有筆記本的手提箱從辦公室走出來。在經過方才小聲吐槽說她是在寫小說的男刑警時,她歪頭笑著指了指對方的手機:「電話握反了。」

  不去看對方手忙腳亂把手機調正的樣子,上原梨香提著箱子直奔諸伏景光:「光,你下班了嗎?」

  搜查一課大辦公室內,諸伏景光正握著茶杯杯柄查閱手裡的文件,他回頭看了眼身後急切的女人,思考須臾:「雖然還有一點收尾工作,不過明天再做也沒關系。」

  諸伏景光把手裡的文件整齊放進抽屜:「走吧,我們去超市買菜。」

  他接過上原梨香手裡的箱子,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大步離開搜查一課辦公室。

  「……」

  不時響起交談聲的辦公室沉默須臾,陷入警視廳不該有的喧嘩。高木涉上一秒還抱著半指厚的資料在整理,下一秒就被一課各系的同事們堵到角落。

  「又、又怎麼了?」豆大的汗從他額角滴落,「我這次沒和佐藤警官約會。」

  「誰問這個了!你這個搶走搜查一課警花的罪犯少在這裡炫耀!」

  「噫!」高木涉像只小雞仔般被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的人堵在角落裡,他咬牙露出驚恐的表情,「可你們以前每次堵我不都是為了佐藤……」

  「是上原警官啦,」其中一個男警官打斷高木涉的嘟囔,「她和成瀨警官在一起了?什麼時候的事?」

  高木涉一愣:「這我怎麼知道……」

  「你不是一直跟著成瀨警官嗎,聽說他完全把你當做自己的學生,傾囊相授。」

  「就是,聽說你進步很快,說不定馬上就能升職了。」

  「可是……」高木涉心虛地撓著臉,「成瀨警官也不會和我聊這種八卦的事啊。」

  「說起來機動隊的松田警官好像請病假了,真可惜,都不能看到惡犬衝過來抓人的名場面。」

  「提起這個,當初連環殺人案松田警官在會議室小聲求婚了吧。」

  「是求婚了,不過被拒絕了。」

  「真好奇松田警察出院後看到這一幕會發生什麼。」

  「萩原警官不來抓人嗎?」

  「他好像被各種各樣的劫持案忙得脫不開身。」

  從當初的追求者變成吃瓜人,男警們圍成一圈討論著上原梨香的歸屬,語調中隱隱翻湧著對即將發生的修羅場的期待。

  高木涉和人牆外的佐藤美和子對視一眼,趁同事們不注意,順著縫隙悄悄溜了出去。

  ·

  米花市,上原家。

  上原梨香盤腿坐在沙發上,反正她工作日都是穿褲裝,不擔心走光的事。她把筆記本電腦支在腿上,手指敲下最後一個字後按下保存鍵。

  肚子咕嚕嚕作響:「光,還要多久才能吃飯。」

  廚房的位置,系著淺粉色圍裙的男人握著煎鍋顛菜,架在小火上的湯鍋裡,番茄牛腩燙不停沸騰。

  「大概還有十分鐘的樣子。」

  他從鍋裡舀出半小碗肉湯,親手端到上原梨香手心:「先吃一點墊墊肚子。」

  談話間,車子熄火的聲音在樓下響起。上原梨香接過諸伏景光遞過來的熱湯,耳邊響起他含笑的聲音:「研二他們回來了。」

  腳步聲響起,人還未走上樓,松田陣平的聲音便先一步傳來:「梨香,我回來了!」

  尾調藏著小雀躍,似乎在期待回應。

  上原梨香咽下嘴裡肉香四溢的濃湯:「歡迎回來。」

  「梨香我——」松田陣平大步走來,卻在拐進客廳時頓住。他上揚的嘴角襯得眸子愈發神采奕奕似星河流淌,嘴邊未說完的話卻驟然頓住。

  他面前,諸伏景光正從上原梨香手中接過被吃干淨的湯碗和小勺,兩人的手指只差著幾微米就會碰在一起。

  笑容一點點僵硬,松田陣平抽動嘴角,眼底翻湧的情緒好似隨時要撲上去把入侵者驅逐的惡犬:「這家伙為什麼會在我們家裡!」

  諸伏景光笑了笑,沒有回答,兀自轉身回到廚房開始盛飯。

  上原梨香睨了眼僵在門口的男人,一副『你在說什麼傻話』的樣子:「當然是為了給我做飯,我才不想每天跑去吃外送。」

  話音剛落,松田陣平的臉更臭了,他煩躁地揉著頭發在沙發上坐下:「萩你這家伙到底怎麼搞的,居然……」

  後進屋的萩原研二已經把外套掛在衣帽架上,他雙手叉腰擰眉苦笑:「還不是因為小陣平你住院,我不得不一個人承擔雙份工作。」

  他抬手指向端著湯笑眯眯從廚藝裡走出來的男人:「不然怎麼可能被這家伙鑽空子。」

  諸伏景光:「『這家伙』這種用詞,我可是會難過的哦。」

  「那今天過後就快點回去吧,小陣平已經出院了,今後我們會好好負責喂飽梨香的。」

  「吃飯吧,」諸伏景光不置可否,仰頭衝閣樓喊道:「灰原,下來吃飯了。」

  「不要裝作沒聽到,快說你不會再來了。」

  幾人吵吵鬧鬧不停拌嘴,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一邊起身幫忙端菜,一邊衝著諸伏景光高聲抗議。

  脫圍裙的男人則笑眯眯地歪了下頭,一副「你們在說什麼,我聽不太懂」的樣子。

  上原梨香沒去管看似吵嚷但大概率是在維系同期情誼的三個笨蛋,衝下樓的灰原哀招了招手:「小哀快來,我給你准備了一份禮物。」

  灰原哀冷著聲線淡淡道:「別再做這種危險的事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禮物。」

  但她還是衝上原梨香走去。

  上原梨香拍了拍身側的座位:「小哀你還在生氣嗎?」

  灰原哀別扭道:「也不算生氣。」

  天知道她通過手機看到新聞上說「宮野志保」在火災中死亡時是怎樣的心情,整個世界都被絕望痛苦和自責的情緒掀翻,眼淚剛要湧出眼眶,一身正裝的上原梨香便好好端端地出現在采訪鏡頭裡,板著臉回答記者們的問題。

  「……?」手猛顫一下,正播放新聞的手機差點脫手飛出,沒能忍住的眼淚最終還是順著眼眶滾落。幾秒後,終於回味過來的灰原哀氣到恨不得朝著上原梨香的肚子邦邦就是兩拳。但當上原梨香真的完好無損站在她面前時,擔憂委屈的情緒再次壓過憤怒。

  硬要總結此時的心情,大概就是……

  灰原哀抱著胳膊坐到上原梨香身側:「我只是不太想和你講話。」

  「哪怕我弄來了APTX-4869的完整資料?」

  「……」灰原哀沉默須臾,身子悄無聲息地朝著筆記本顯示屏的方向歪過去。

  諸伏景光也轉過頭來:「梨香你弄到了資料?我記得零說過,你一直沒機會把U盤插進組織的電腦裡。帶出來的筆記本電腦也被破壞了。」

  「對哦,U盤和電腦全都沒能把資料偷出來。」

  「那你……」

  「呵。」

  上原梨香嗤笑一聲,勾起嘴角。

  她身側的天才科學家正不停撥動滾輪,瞳孔隨著內容翻頁而不斷放大:「梨香警官,你……」

  上原梨香抬了下眼皮,一雙眸子被燈光暈開光芒。她揚起嘴角,抬起右手用食指在太陽穴輕點兩下:「但我全部存在了這裡。」

  「這可是上百頁的資料!」

  「所以用了一周多的時間,光是輸出都用了我三天,」上原梨香抬手舒展身體,肩膀因連續幾天伏案發出哢哢聲,「不過我只挑了核心部分進行記憶,不然長達十余年的數據我也沒辦法全部記下來。」

  她歪頭露出個無所謂的笑,仿佛一口氣背下這麼多內容對她而言就跟讀書時熬夜背課文一樣簡單:「不過我覺得就算只有這部分,小哀你也能研制出解藥的完成品。」

  「畢竟小哀你可是天才。」

  被誇贊的人表情微妙地睨上原梨香一眼,終於勾起嘴角露出個笑:「這次就原諒你了。走吧,我們去吃飯。」

  上原梨香笑笑,默念兩聲召喚出系統。聽從指令展開的成就面板裡,未達成的成就所剩無幾,也大都是一些她難以完成的內容。視野左側,像征已有成就點的柱狀條近乎見底。

  只要再死一次,她就會……

  「梨香?」

  「嗯?」上原梨香回神,「抱歉抱歉,發了下呆。」

  她著拉開椅子:「光做的飯是不是超美味,光是陣平住院的這幾天,我的口味就被養刁鑽了。」

  諸伏景光笑笑:「喜歡的話,也許事情解決後,我可以搬來梨香隔壁住。」

  話音剛落,正埋頭往自己碗裡夾肉的兩位機動隊長官頓住動作,石化般僵在原地半天沒有反應。他們盯著碗裡的飯菜如同在看洪水猛獸,一時間竟然拿不住還要不要繼續吃這頓飯。

  灰原哀自然看出了兩人的心事,她往嘴裡喂了塊煎魚肉,難得好心情地打出一記助攻:「成瀨警官的廚藝確實很棒,不過我更喜歡你養的惡犬做的飯。」

  「畢竟平淡一點才有家的感覺。」

  而且諸伏景光身上有會讓她下意識顫栗的組織的味道,她才不要和諸伏景光每天共處一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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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在寫最終戰的大綱,推翻了好幾種都不滿意,痛苦面具.jpg

  所以更新晚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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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黑暗降臨時,唯一的光即便再微弱也會成為救贖。溺水的人會牢牢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至死不松手。

  只要把上原梨香按進泥裡,扯下她的光芒,折斷羽翼,再在絕望之際伸出援手……

  ·

  上原家的殯儀產業歷來是東京龍頭之一,但上原是常見的大姓,從未有人將其與上原梨香聯系起來。

  謠言四起時,上原梨香正懶散地靠在諸伏景光的辦公桌處抱臂和一課二系的人聊天。

  今天難得清閑,除了依舊為毛利一家奔波的目暮警官一系,其他系的人都或站或坐,處理手頭的收尾工作或者聊天。

  高木涉原本打算用推特刷一刷最近的社會新聞,卻被東京地區的熱門新聞驚得從座位上站起身:「上原警官!」

  帶滾輪的椅子往後挪出一大截,直直撞上後方擺滿文件的金屬櫃子。

  「高木,你怎麼還是改不了一驚一乍的習慣。」自高木進入一課二系就一直在帶他的伊達航笑著吐槽。

  「我哪有一驚一乍,而且比起那種小事,前輩你快看推特。」

  伊達航笑著搖頭,打開推特後也同高木涉剛才的反應般猛站起身,椅子裝在金屬櫃上發出巨響。

  伊達航盯著屏幕愣了幾秒,轉頭看向右手邊握著咖啡已經把視線落在他身上的上原梨香:「上原,你……」

  上原梨香皺眉,大步走向伊達航的工位。她彎腰瞟向電腦屏,幾行字映入眼簾。

  「哼。」她嗤笑一聲挑眉,按住鼠標滾輪向下翻動,一條條或抨擊或感嘆的言論赫然在目。

  「我知道上原家的殯儀,」一個同事湊過來道,「我外公去世時就是找得上原殯儀,他們家的一條龍服務特別到位。」

  他露出驚嘆的表情:「這居然是上原警官你家的產業?」

  旋即他話鋒一轉,開玩笑道:「上原你們家缺女婿嗎,我可以跟你姓。」

  「出息呢,」另一人用手肘頂他一下,旋即笑著說出更沒出息的話,「上原,你家缺警犬嗎。」

  不等上原梨香搭腔,諸伏景光笑著插進話題:「好啦,這種話要是被管理官聽到說不定會生氣哦。」

  幾人小聲起哄著,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比起我們,成瀨警官你還是先考慮考慮怎麼搞定機動隊惡犬吧。」

  「松田警官要是找上門來,我們可不敢幫忙。他太凶了,連警備部部長都鎮不住。」

  「比起這個,」伊達航沉聲打斷幾人的交談,「網上好像出現了另一種不太好的論調。」

  他把屏幕展示給其他人看時,上原梨香已經一副事不關己的局外人模樣坐到諸伏景光的座位上喝咖啡。

  聞言,幾名警官圍成一圈湊到電腦前:「警視廳檢視官借助工作之便推薦受害者家屬到上原家家業下的殯儀館,再收取高額的下葬費用。受害者家屬為了真相只能默認接受,忍氣吞聲。」

  「這什麼鬼東西,是在侮辱警視廳還是在侮辱搜查一課。」

  「怎麼會有人傳出這種謠言,而且居然真的有人信?」

  上原梨香已經喝光手裡的罐裝咖啡,她抓起第二罐咖啡欲扣開,卻被諸伏景光按咖啡罐。

  男人溫柔的聲音揉著譴責:「你有偏頭痛。」

  上原梨香用眼神抗議無果後,訕訕收回手:「越是挑戰權威的新聞就越是受人喜歡,雖然這不排除官方公信力下降的原因。」

  高木涉不停扒拉手機翻閱相關新聞,「啊」了一聲念道:「這裡還有一條更離譜的,上原檢視官故意怠慢病患加快對方死亡,事情敗露才從杯戶醫院離職加入警視廳的。」

  「……」在場警員陷入沉默,微妙的表情好似不知該從哪裡開始吐槽。

  和其他人松散八卦的表情不同,諸伏景光擰著眉若有所思,他知道組織打算招募上原梨香成為研究員的事:「梨香,你打算怎麼處理?」

  一個男警員略加思考:「也許可以冷處理?現在熱度不高,網上更多也是持懷疑意見。」

  「我倒是覺得應該謹慎處理,」諸伏景光皺眉提出反對意見,「就算目前影響不大,也必須要揪出造謠者嚴加懲戒。梨香你認為呢?」

  上原梨香低頭翻閱手機裡和她相關的新聞,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剛好可以借此機會讓我媽媽把家裡的產業賣掉。反正我和俊彥是絕對不可能繼承家業的,還不如讓我媽媽換成錢拿去瀟灑。」

  「那謠言的事……」

  上原梨香低笑幾聲挑眉:「這不是警視廳和杯戶醫院該解決的事嗎。」

  「三年前我是杯戶醫院重點栽培的醫師,現在我是被刑事部看中的檢視官,我出事就等於杯戶醫院和警視廳出事。這種事交給小田切部長煩惱就行了,上面都沒著急,我著急什麼?」

  而且她不覺得自己擁有比小田切敏郎更好的資源和解決能力。

  上原梨香一番言論砸的現場幾人啞口無言,他們對視一眼,推出最不懂拒絕人的高木涉作嘴替,問出他們擔憂但不敢問出口的問題:「萬一他們打算棄卒保車呢?」

  斷尾求生的工作量比追查到底要簡單得多。追究、澄清,徹底洗刷不白之冤的工作量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決的。

  聞言,上原梨香勾唇露出個冷笑:「棄卒保車?真做出這種事,這個國家的警界估計已經腐爛到根部了。他們敢斷尾求生,我就敢把整個警視廳一起拉下水。」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發言讓搜查一課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在場所有人一副大受震撼的模樣定在原地,吞咽口水的聲音在大辦公室上空來回蕩漾。

  沉默須臾,他們默契地跳過這個話題,低頭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開始工作。

  上原梨香,

  警視廳有你了不起。

  各種意義上的。

  ·

  正如上原梨香所料,刑事部部長小田切敏郎得知傳聞後震怒,找來宣傳隊要他們想辦法澄清事件,最好當晚就寫出一份公告發布到官方賬號上。

  宣傳隊埋頭在電腦前編寫公文草稿時,上原梨香已經脫下西裝,踩著高跟鞋坐在人均消費高得可怕的西餐廳和降谷零約會。

  位於大廈高層的空中餐廳能俯視半個東京,特意壓暗的餐廳燈光線營造出曖昧氛圍。偶爾挽著男士胳膊路過的男男女女們一身名牌,隨便翻出雙襪子也是金錢的味道。

  燭光晃動,在上原梨香臉上暈開淺金色的光。她被一襲黑色吊帶裙勾勒出玲瓏身段,細長的手指切下塊牛排送入口中。

  降谷零放下刀叉:「味道如何?」

  「很棒,」上原梨香細細嚼爛嘴裡的肉,「不過你這種連T恤都是買的商場大減價款的人居然舍得來這種地方請我吃飯。」

  「對自己當然是該省則省,」降谷零擠眉露出個苦笑,「但你是不一樣的。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也從來沒有在你身上節儉過,不是嗎。」

  降谷零滾了滾喉結,沒敢說出另一個事實——這頓飯可以拿去找組織報銷。他確實舍得請這頓飯,但既然組織願意當冤大頭,他又何樂而不為呢。反正組織經常給他和貝爾摩德當冤大頭,這也是貝爾摩德教的。

  上原梨香沒有回答,只是好心情地勾起嘴角。

  「嗡嗡——」

  為保證隱私,桌與桌之間隔著足夠的距離,曖昧的環境讓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選擇竊竊私語。

  手機震動的聲音被無限放大,上原梨香抬眸瞟降谷零一眼,低頭繼續用餐。

  降谷零低頭看了眼發送人,衝面前的女人小聲道歉:「是朗姆,我去回個電話。」隨即起身離開。

  上原梨香點頭,又往嘴裡送了塊牛排。她吃得優雅,細嚼慢咽,渾然不被外界打擾。直到對面原本屬於降谷零的座位落座了另一個男人。

  上原梨香睨對方一眼:「研二你怎麼來了。」

  話音剛落,和萩原研二一同出現的松田陣平不知從哪搬來顆椅子強行加塞,坐在她和萩原研二夾角的位置。他身後,系著深色領結的招待生小哥一副想勸阻又不敢上前的樣子。

  上原梨香看向滿臉為難的招待生:「沒事的,你去忙吧,他們是認識的人。」

  聽到這句話,招待生小哥一副如獲大赦的樣子擠出個笑,鞠躬後三步並兩步逃似的快速離開。

  上原梨香用帕子擦掉嘴上沾到的醬料:「我還以為你們打算在隔壁桌坐到用餐結束。」

  她才落座沒多久,2.0的視力就順著降谷零的肩膀上方看到他身後蠢蠢欲動、不停回頭瞪朝這邊的兩只惡犬,和上菜時一直用微妙眼神打量他們兩的招待生。

  松田陣平臭著臉,眉頭擰成個川字:「真是的,梨香你不是已經和安室分手了嗎,那就快點把他淘汰出局。」

  和直球系的松田陣平不同,萩原研二垂著眉毛一副被拋棄的寵物狗般可憐兮兮的表情:「梨香。」

  他只是用委屈的調調輕念上原梨香的名字,旋即不再言語。

  上原梨香端起桌上紅酒輕輕搖晃,在兩人急迫到如有實質的注視中咽下一口,才慢悠悠出聲:「不要搗蛋。」

  她會和降谷零約會,純粹是為了幫他推一推朗姆下達的「招募上原梨香」的任務進度,順道試試看能不能引出黑羊博卡斯特。

  結果黑羊沒引來,兩只惡犬先嗅著味道堵上門來。

  萩原研二低頭,微弱的燭光在他臉上投下一層光影,動人的眸子藏在暗處變得晦暗不明。

  兩只惡犬突然熄聲,沉默的空氣裡彌漫著不易察覺的秋末萬物枯萎般酸楚的味道。上原梨香頓住喝酒的動作,視線在兩位男性身上掃了個來回,旋即無奈嘆氣。

  她甚少心軟,但這次卻破天荒地有所松動:「乖一點,回去獎勵你們蛋糕。」

  話音剛落,上原梨香捕捉到對面萩原研二的眸子亮了一瞬又很快被壓下去。心知自己掉進對方挖好的陷阱,但她只是淺淺一笑,沒去追究。

  「蛋糕?」

  去而復返的男人出現。降谷零握著已經掛斷的手機,笑容微妙:「是我理解的那個蛋糕嗎?」

  「我們交往時你給我吃過的,梨香特供蛋糕。」

  他雖然在笑,臉上的表情卻好似在說:不可以,你不能讓他們吃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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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零:狗狗是不能吃蛋糕的:)

  惡犬:滾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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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飯後甜點被端上來時,上原梨香已經單手托腮、滿臉不耐煩地趕走兩只惡犬。

  松田陣平雙手插兜擠出聲冷哼,沉下聲線凝視著上原梨香:「隨時可以打給我,我來接你。」旋即跟著萩原研二轉身離開。

  「真是的,」降谷零把手搭在桌面小聲抱怨,「我又不是沒有車。」

  上原梨香往嘴裡喂進一塊布丁:「大概是怕你把我接回家。比起那個,你先和我說說組織的事。」

  降谷零勾起嘴角,一雙下垂眼流轉起光芒:「組織內部一直存在隱形的派系戰隊,雪莉之死是一劑不錯的催化劑,他們現在矛盾更劇烈了。」

  「貝爾摩德一直在明裡暗裡針對博卡斯特;琴酒歷來樹敵眾多,他們現在恨不得把他從高位上拉來再踩上一腳;朗姆現在想把博卡斯特手上的幾條產業鏈搶走。」

  他低笑幾聲:「更重要的是我已經核實了烏丸蓮耶的身份,警察廳打算找機會提前收網。」

  上原梨香沉默須臾,出聲詢問:「博卡斯特呢?」

  「見過一面,沒看出來他受過傷,」降谷零沉下視線,立體的面部輪廓被交錯的光線切割出明暗交界線,「不過博卡斯特似乎很生氣。你要多加小心,以前也有被盯上的女人反抗並且弄傷過博卡斯特。成為懲罰,他差點虐殺了對方。」

  上原梨香單手托腮看向窗外,金色車燈彙集成線像一串流動的夜光珍珠,東京這座城市的血管裡沉睡著太多毒素,一點點腐蝕爛地基之上人民構建出的鋼筋鐵骨。

  「系統」,上原梨香在心中默念,「我能否查看過往成就點數變化記錄。」

  話音剛落,一篇寫滿日期和數字變化的表格出現在眼前,上面清晰記錄著上原梨香在幾月幾日幾時被扣除或者獲得了多少點數。

  系統曾說過,被復活的人對世界的意義和價值越大,消耗的點數越多。上原梨香瞟了眼復活自己時被消耗的點數,露出個冷笑。

  復活她所需的點數不低,但比不上復活松田陣平他們。是想說她活下去的價值不如他們嗎?

  「呵。」

  上原梨香俯視著窗外的景色,擠出一個冷笑。

  降谷零問:「怎麼了?」

  「沒什麼,」上原梨香眸子漸冷,「只是覺得……沒有人配對我生命的價值指手畫腳。」

  哪怕是為她拯救了諸多人的系統也不行。

  冷意被盡數收斂,仿佛剛才的冷笑只是錯覺。上原梨香朝降谷零笑著歪頭:「我吃飽了,回去吧。」

  降谷零站起身,微笑著提出別的主意:「我們去看電影吧,我知道一處很棒的私人電影院。」

  ·

  柔軟的圓形雙人沙發很難說清楚到底是床還是臥椅。上原梨香倚著靠墊躺靠在床上,懷裡抱著個從抱枕堆裡隨手抓來的球狀抱枕。

  降谷零躺在她身側,兩只手卻老老實實搭在腿上,沒有越雷池一步。

  掛在牆體上的白色幕布已經放映到劇情高.潮,燃燒的火焰倒映在上原梨香眸子裡,她的思緒卻悄然飄遠。

  黑羊。

  人群中特殊之人,和普羅大眾不一樣的存在,Black sheep,害群之馬。

  對博卡斯特而言,這個世界只不過是一場游戲。

  打游戲時會因為選擇了讓NPC傷心的選項而回檔的人都是天使。上原梨香想。

  電影畫面從長夜換為白晝,白光映亮上原梨香的眼眸,她沉著臉,睫毛微微顫動。

  「系統。」

  上原梨香在心裡默念,「我生活的世界是真實的嗎?」

  冰冷的充滿機械感的女聲響起:「對你來說,是的。」

  對我來說嗎。

  上原梨香咧開嘴角冷笑一下,在降谷零注意到異常前又迅速恢復平靜。

  她在心底問:「那對你來說呢,這個世界是真實的嗎?」

  這個問題似乎超過系統能回答的範疇,上原梨香耳邊只回蕩著房間裡音響震動發出的轟鳴聲和身邊人清淺的呼吸聲。

  上原梨香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結,她繼續道:「黑羊是外來者,那你又來自哪裡?」

  冰冷的女聲再次響起:「我來自世界的意識,因察覺到外來者對世界命定線的破壞而驚醒。」

  世界命定線?

  上原梨香暗下眸色,驟然想起每次登場都掛著主角標簽的江戶川柯南。

  「殺了黑羊,你會如何?」

  「消失沉睡。」

  上原梨香半闔雙眼,細細琢磨起系統的話。思量間,重量從斜側壓過來,倒向上原梨香。

  她歪頭,余光捕捉到降谷零閉眼沉睡的側顏。

  同時打幾份工的男人垂著胳膊規矩地坐在床上,身子卻傾向上原梨香。金發垂落,隨著他瞌睡點頭的節奏不時掃過上原梨香裸.露在外的肩,撩起一絲細碎的癢。

  是假睡嗎?

  下一瞬,上原梨香又為自己的想法感到歉意。為觀影特意調暗的環境模糊了視線,微弱的光亮不足以上原梨香看清降谷零臉上的表情,但用餐時她有注意到降谷零眼下因長期睡眠不足出現的淡淡青黑色。

  她放松身體調整一個方便降谷零倚靠的姿勢,盯著熒幕放空大腦。

  電影在片尾曲的伴奏下滾完制作名單,彩蛋結束後,投影儀退出電影回到選擇界面。

  降谷零已經從最初的倚靠狀態變為蜷著身子側臥在床,溫順得像只有著金棕色皮毛的貓咪,腦袋枕著女人的腿。不管方才是不是裝睡,每天只睡四個小時的男人此刻是真的睡著了。

  上原梨香用遙控器在紀錄片分類裡挑挑揀揀,撇嘴滿臉嫌棄地選中部《梵高》。睡意一點點上湧,她不停用手指敲打另一只手的手背數數,強撐精神。

  降谷零和這家私人影院的老板熟識,應該是信得過的人,但她還是撐起精神留意周圍動態。

  好在《梵高》只放了三分之一,把上原梨香單側大腿壓得發麻的男人從喉嚨裡擠出聲沙啞的悶哼,悠悠轉醒。

  降谷零揉著金發坐起身,剛醒的眸子蒙著一層薄汗,逐漸清明。

  他先抬頭睨了眼大屏幕,蹙眉露出個自責的表情:「梨香你該叫醒我的。」

  「沒關系,你偶爾也該好好睡一覺。」

  上原梨香按亮身後的吊燈開關,坐起身試圖下床時卻因為對發麻的腿失去控制權,失去平衡沒能坐穩。她往前栽下去,額頭撞進降谷零的胸膛。

  「小心!」降谷零扶住上原梨香的肩,「我幫你揉揉腿?恢復得快一些。」

  上原梨香沒有出聲拒絕,她坐在床沿低頭看向蹲在面前為她揉腿的男人。布著薄繭的手指順著小腿肚一寸寸向上按揉,溫熱的掌心將熱量順著肌膚傳遞向她,被觸摸的地方似有火焰在跳躍。

  降谷零低著頭,光從頭頂灑下。他蹲在床前專注地為上原梨香按揉肌肉,卻叫她驀然想起交往時某個陽光正好的清晨,他蹲下.身為她穿高跟鞋的樣子。

  曾經她不知道組織的存在,只把降谷零當做獨立優質但似乎在交往期間和其他女性糾纏不清的笨蛋。現在逆著時間長河回頭看,他似乎一直站在身後為她撐開羽翼隔開黑暗,只是被庇護在光亮中的她不知道罷了。

  紅唇翕動:「安室。」

  「嗯?」

  降谷零抬頭,旋即被人挑著下巴在額角落下一吻。

  上原梨香挺直背重新拉開和降谷零之間的距離:「謝謝。」

  ·

  時鐘指向數字3,車輪滾動的聲音才緩緩駛向上原家。

  二樓客廳燈火通明,白色的光穿過薄紗,在窗外黑暗的世界裡暈開淺淺柔光。

  降谷零剛拉起手剎,二樓陽台邊隔著薄紗已經映出兩個男人的身影。

  上原梨香把披在肩上的降谷零的鼠灰色西裝外套脫下還給他:「沒有空房,我就不留你了,早點休息。」

  降谷零接過留有殘香的外套衝上原梨香點頭,目送木門在面前緩緩合攏,隔絕開他窺向她的身影,這才驅車離開。

  上原梨香在玄關處脫下鞋,抬手舒展身體時肩膀發出哢嗒的聲音。

  「嘶——」

  她皺眉露出個不適的表情,抬手揉了揉肩膀和後頸,隨即撐著後腰開始活動身體。

  「梨香。」

  在客廳枯等半宿的兩位機動隊王牌吭哧吭哧跑下樓,神色各異地湊上來。深邃透亮的眸子寫著譴責一類的情緒,下垂的嘴角是他們無聲的抗議。

  「你去了哪裡,怎麼才回來。」

  「讓安室透枕著睡了一覺。」

  上原梨香實話實說,從圍堵的兩人中間徑直穿過去,邊上樓邊活動身體——為了不驚醒淺眠易醒的降谷零,她一直維持著同一個姿勢沒有動,現在每一塊肌肉都酸得像在尖叫吶喊。

  這個時間點灰原哀肯定已經睡下,上原梨香不好貿然打擾,而且她現在累壞了,甚至不想洗澡。把包隨手丟進沙發,上原梨香抽出桌上的濕紙巾擦掉嘴上的口紅:「研二,你去陣平房間睡,我要睡你房間。」

  但剛進屋,萩原研二便寸步不離地擠進來,攬著她的腰黏糊糊地親來親去。

  食指抵住男人的唇,舌尖輕蹭過指腹,留下點滴濕潤的痕跡。上原梨香長話短說:「我累了,要睡覺。」

  萩原研二沒有放手,反而用力攬緊上原梨香的腰,把頭埋進她肩窩:「梨香。」

  他身後,端著杯水的松田陣平進屋反手合上房門。

  不等他們說話,上原梨香搶先道:「我現在渾身酸痛,蛋糕的事明天再說。」

  話音剛落,她明顯感受到抱住她的男人僵住身體,在小茶幾上放下水杯的男人也黑了臉。

  「……」上原梨香蹙眉,煩惱又略顯無奈地補充道,「停止胡思亂想,沒有那種事。」

  但看兩人一副「我不信」的樣子,她思索一圈發現這番說辭確實沒什麼說服力,索性不解釋。她揉了揉太陽穴:「留下也行,幫我按肩捶背,表現好了就給你們做蛋糕吃。」

  「可以吃夾心蛋糕嗎,一直想嘗嘗。之前都是獨個蛋糕胚輪流品嘗。」

  「少得意忘形。」

  「試一次嘛。雖然可能會有點累,但只要准備工作做好,味道一定會很棒。能同時吃到兩塊蛋糕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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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100章,本章評論發紅包,截止23年4月4日的14:00點。

  愛你們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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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上原梨香醒來時,灰原哀已經蹺著腿坐在客廳裡用電腦看新聞。

  萩原研二系著圍裙在廚房准備午飯,松田陣平則盤腿坐在地上拆解一個看不出原型是什麼的東西。

  灰原哀端著個精致的白瓷杯,視線在上原梨香鎖骨到脖子的位置掃了個來回。

  上原梨香徑直走到冰箱門前翻找起食物,她往嘴裡喂進塊面包:「你們兩怎麼會在這。」

  番茄被菜刀切成小塊,萩原研二彎起嘴角:「我調休哦,之前為了抵小陣平連續加班,攢了三天假。」

  「那陣平?」

  「抱歉啊,」松田陣平咧開嘴角,說著道歉的話卻叫人看不出任何歉意,「雖然已經康復出院,但我現在還在警視廳批准的休假裡。」

  上原梨香冷哼一聲:「那你還激烈運動。」

  白瓷杯底部被放到桌子上時發出輕響,從剛才起就一直沉默的灰原哀終於插入話題。她抱著胳膊,清冷的眸子倒映著嫌棄的字樣:「糟糕的大人。」

  松田陣平仰頭看向廚房裡背對他切菜的幼馴染:「聽到沒有萩,糟糕的大人,不要對別人的現役女人下手啊混蛋。」

  萩原研二手上動作不停:「清醒一點啊小陣平,你被傷到腦子了嗎?」

  「……」灰原哀瞪著眸子沉默須臾,一副不想搭理在場所有人的樣子抬起電腦繼續翻閱。

  用過午餐,灰原哀站起身:「我剛剛想到一個新的可以用作解藥的方程式,萩原警官來幫我記錄數據。」

  她轉身往樓下走,萩原研二「喔」了一聲,把洗好的碗收進消毒櫃,起身下樓。

  一樓空余的房間被改裝成了臨時實驗室,但更大的實驗還是需要去動作進行。警察廳向東大提交了實驗室使用申請,每周的固定時間段,灰原哀可以在公安部的保護和監督下使用東大實驗室。

  上原梨香把面包全部塞進嘴裡:「小哀,我來幫你。」

  松田陣平也屁顛屁顛跟在後面,一臉好奇——雖說他大學時讀的是機械專業,但化學也學得不錯。

  結果他們前腳剛跨進實驗室,後腳就被人推了出來。

  「不要,」灰原哀把人推出去後叉腰站在門口,「實驗室本來就面積不大,一口氣進4個人很擠的,你們兩個都給我出去。」

  木門在面前合攏,向來都是使喚別人,第一次被人凶巴巴推出來的上原梨香在門口呆站片刻,失笑出聲:「小哀現在變得比以前有活力多了,她剛來的時候看到你還會害怕到往沙發後面躲,現在已經能把我們趕出來了。」

  松田陣平聳肩:「這件事你媽媽也功不可沒,她買給小哀的公主裙現在還躺在衣櫃裡沒被穿過。」

  回憶起灰原哀僵著臉對拎著粉色公主裙、滿臉期待到恨不得在身後開出小花的上原夫人說謝謝的樣子,兩人相視一笑。

  「我一直想要個妹妹,結果家裡只有俊彥這個笨蛋,」上原梨香打開手機,順著樓梯向上走,「我也給小哀買一條甜系洛麗塔好了。」

  「小哀絕對不會穿的。」

  「沒關系,我可以騙她穿。」

  「哼,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惡劣。」

  「那就離我遠點嘍。」

  「……」松田陣平沉默一瞬,「想得美。」

  ·

  暮色染紅天邊雲,上原梨香甩開堵在門口不想她走的兩個大男人,把高跟鞋踩得哢嗒哢嗒響。

  她今天一反常態地穿了條嚴實遮住胸口、裹住整片鎖骨的淺色長裙。白系絲巾在脖頸處系成朵玫瑰,遮住雪肌上斑駁曖昧的痕跡。

  她匆匆到達約定的地點時,降谷零還沒到。

  上原梨香推了下鼻梁上從松田陣平床頭櫃裡搶來的墨鏡,點好冰咖啡後選了處視野開闊的位置坐下。

  加了冰的卡布奇諾被人端上桌,對方卻沒有離開,而是順勢坐在上原梨香對面。

  上原梨香把注意力從手機屏幕裡《警視廳將向造謠者追究刑事責任》的新聞挪向對面的男人,旋即皺眉:「清水石悠先生,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當然是來看看我的小鳥。」

  上原梨香對面,穿著高檔西裝的黑發男人蹺起二郎腿,單手托腮懶散地靠坐在椅子裡。

  他撕下一直以來的儒雅偽裝,翻湧著欲望和野心的眸子直勾勾盯著上原梨香。

  屬於上原梨香的冰咖啡就放在桌子中間,上原梨香垂下視線,沒有碰它。

  「放心,我沒在咖啡裡下藥,也沒加其他不該出現的東西,」博卡斯特調整了個坐姿,「我今天就只是來看看你。」

  上原梨香還是沒喝,她睨博卡斯特一眼:「看樣子你已經徹底恢復了。」

  「呵,」博卡斯特擠出幾聲冷笑,咬牙露出個陰狠的表情,鼻梁也擠出幾道褶,「小鳥,我不會放過你的,還有你養在身邊的兩只惡犬。」

  上原梨香沉默須臾,驀然提起別的事:「清水先生,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嗎。」

  她垂下視線陷入回憶:「被水淹沒的世界。」

  「你說那個大雨天嗎,」博卡斯特低笑幾聲,眼底湧起惡意,「我就該把你直接綁走。」

  「不是,我說的不是那一天。」

  「嗯?」

  上原梨香勾起嘴角:「你還記得七年前爆炸的觀光船嗎,當時我就在那艘船上。」

  對上博卡斯特震驚的目光,她笑意更濃。

  「我原本還擔心你有超憶症,但現在看來你只是仗著系統的幫助恣意妄為。七年前我也在那艘船上,只是那個時候你沉迷於失蹤的女歌手,沒能注意到我罷了。」

  「我調查過,七年半前你和一個年輕漂亮的女歌手來往頻繁,這期間她獲得大量資源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十八線一飛衝天,成了大紅大熱的明星。」

  博卡斯特收斂情緒露出個笑:「沒想到你能調查到這種地步,不愧是最聰明的小鳥。」

  他掏出根煙叼在嘴邊:「那個女人確實是我養過的最聽話的小鳥,會討好人,所以我給了她足夠的資源。要是乖一點,我也能給你想要的。」

  上原梨香十指交叉托住下巴:「什麼都可以?」

  「當然,你知道有多少想走捷徑的人試圖討好我嗎,」博卡斯特揚起眉毛有些得意,「乖乖做我的寵物,錢、資源、地位,我都可以給你。」

  「可我想要的是你的命。」

  博卡斯特臉色驟變,陰鷙地盯著上原梨香。他用力咀嚼著煙蒂,低聲威脅:「小鳥,是我對你太放縱了,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上原梨香不為所動,反倒一副上位者的姿態向博卡斯特壓低身子:「我不是你的小鳥,在你稱呼我為小鳥時,你就已經輸了。」

  博卡斯特冷笑著從西裝內兜掏出打火機,正欲點燃嘴裡的香煙時,一只男人的手握住他的手腕。

  是姍姍來遲的降谷零,他沉著臉攥緊博卡斯特:「博卡斯特,這裡不是你該呆的地方。」

  博卡斯特回瞪向降谷零,火藥味在兩人間彌漫,幾秒後他笑著起身,轉身前意味深長地扭頭看向上原梨香:「小鳥,你會為剛才挑釁我的話後悔的。」

  上原梨香勾起嘴角甚至沒有看博卡斯特一眼:「大概吧。」

  ·

  公園的燈一盞接一盞亮起,螢火蟲星星點點,微涼的風鑽進裙擺。靠近郊區的自然主題公園只營業到晚上七點,喝過咖啡,降谷零帶著上原梨香在公園裡匆匆走過半圈,便不得不在露天廣播的指引下離場。

  降谷零脫下外套披在上原梨香肩膀,收回手指時看似無意地撩過她系在脖間的絲巾:「抱歉,原本應該早點來的,被事情耽擱了。」

  他沒細說是什麼事,上原梨香也沒深問——無非就是組織或者公安,不會有第三項選擇。交往時就是這樣,約好了見面卻突然遲到或者臨時放她鴿子。

  「梨香。」

  降谷零倏然上前半步,手指撩起上原梨香被風吹亂的發。

  他彎下.背一點點靠近,直至鼻尖與鼻尖之間只隔著半掌距離,旋即不再靠近。點點星光蕩開在眼眸,夜風撩動金發,降谷零彎著嘴角,倒映著上原梨香的眸子鋪滿光,似在述說無聲的情話。

  他逆著月色,頭頂漫天星辰,試探性地、慢吞吞向上原梨香靠過去。

  距離一寸寸拉近,視線落在上原梨香紅潤的唇瓣上,大腦已經自動從記憶裡檢索出與上原梨香親吻的觸感。

  降谷零盯著上原梨香清澈的眸子,近乎要醉倒在她的眸光裡。

  吻未落下,一只手指抵住他的唇。

  上原梨香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安室先生,我們可沒有復合哦。」

  降谷零沒有說話,失落的眼神掃向上原梨香藏在絲巾下的吻痕又迅速收回。他上前小半步,和上原梨香之間的距離被壓縮到極致,手也蠻不講理地插入她的指縫,十指相扣。

  「……可你也沒和萩原復合。」

  上原梨香笑笑:「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但是沒辦法,我就是這樣的壞女人。」

  她歪頭,如同偷吃了葡萄還順利溜之大吉的漂亮狐狸,烏發被風在空中撩起水浪般的弧線:「當初也和你說過,我只在交往期間對戀人負責。確認關系之前,我自由又惡劣。」

  降谷零抿唇,紫灰色的眸子忽明忽暗,喉結滾了又滾:「我也可以。」

  「嗯?」

  他垂下視線,牽住上原梨香的手用力收緊:「他們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不管是梨香的規矩還是交往准則,我都會好好遵守的。」

  「這樣啊……」上原梨香故意拖長尾音,直至看到降谷零喉結滾動,才笑著歪頭,「我考慮一下。」

  她搖晃被攥緊的手,示意降谷零松開:「走吧,送我回去。」

  上車時,降谷零突然問:「要去我家看看哈羅嗎,它這幾天一直委屈地嗚嗚叫,應該是想你了。」

  上原梨香笑著挑眉,低頭扣上安全帶:「打算用哈羅做誘餌誘捕我嗎?」

  降谷零笑著踩下油門:「怎麼會,我從來不做這種事。」

  上原梨香斜睨他一眼:「不如把哈羅借我養兩天。」

  降谷零正欲說話,尖銳的輪胎摩擦聲響起。

  兩人同時順著聲音的方向轉頭,卻見博卡斯特踩著油門如同一頭失控的瘋牛向他們直挺挺撞來。

  不斷逼近的前車燈晃花了眼,上原梨香微瞪的眸子裡倒映出不斷逼近的車子和駕駛座飽含惡意的男人。

  她討厭瘋子。

  「轟——!」

  副駕連同座位裡的上原梨香即將被撞粉碎的前一刻,降谷零猛踩油門,白色馬自達似子彈般躥了出去,車尾擦著對方的車頭堪堪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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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通往市區的僅能容納兩輛車的公路只有樹葉被風晃動的颯颯聲,輪胎和地面摩擦時尖銳的聲音撕碎寧靜。

  上原梨香緊緊攥著安全帶露出個不太妙的表情。降谷零抬眼,後視鏡裡發狂的黑車窮追不舍。

  「嘭——」

  車頭狠狠撞上降谷零的車尾,強烈的推背感讓前座兩人的後腦勺緊緊貼在座椅裡。

  白色馬自達短暫失控後又被降谷零重新掌控,他擰緊眉心瞥向後視鏡:「博卡斯特想撞死我們。」

  上原梨香沉下眸色:「組織打算讓設局讓我接手APTX-4869研究,這和博卡斯特試圖帶走我的目標存在衝突。但如果我死了,組織便不會再考慮我。」

  說話間,博卡斯特的車再次撞上降谷零。他車技或許不如降谷零,但汽車這種鋼筋鐵骨打造的金屬巨獸,工藝設計決定了其上限。

  降谷零再如何了解車,他用工資和靠組織報銷費改造的白色馬自達也比不上博卡斯特身為多家集團董事重金購買的超級跑車。

  500萬的引擎發動機怎麼跑得過2000萬的發動機。

  降谷零打算借彎道甩開博卡斯特,但整條路段以直線為主,哪怕在拐彎處短暫地拉開距離,博卡斯特也會很快追擊上來。

  降谷零用力碾著後槽牙,踩死油門,不時抬眼掃量後視鏡裡的情況:「博卡斯特沒有把你會復活的事說出去,一旦暴露,你只會淪為組織的試驗品。」

  上原梨香泛白的面容湧起譏色:「還真是謝謝他足夠自私,不然我可能已經從備用研發員變成研發試驗品了。」

  組織內除了博卡斯特,無人知曉上原梨香復活的秘密。博卡斯特自身又擁有遠超一切已知生物的強悍愈合能力,並且自愈速度比上原梨香把人徹底復活的速度要快得多。

  博卡斯特大可直接撞死他們,趁著復活生效的空檔把他們牢牢綁住。之後再帶走上原梨香,殺了降谷零。

  而且對不知道復活秘密的組織而言,上原梨香已死,他們會把目光轉向其他備選研發員。

  只是……

  上原梨香睨了眼已經見底的成就點數。再觸發一次起死回生,不管被復活的是她或者降谷零,她都會真的死去。

  冰藍色的眸子翻湧著不斷下沉的情緒,上原梨香臉上似覆著一層薄霜。她勾嘴笑了笑,突然好奇要是博卡斯特撞死她後發現無法復活,會是怎樣的表情。

  不然跳車好了,這樣既不會拖累降谷零,也能挫敗博卡斯特。

  唯一的遺憾是她看不到博卡斯特漲紅了臉惱羞成怒的樣子。

  手指落在副駕駛的門把上,上原梨香垂下視線調整心情,正欲拉開車門。

  「梨香,到我懷裡來。」

  「啊?」

  醞釀好惡毒赴死的心情被打斷,上原梨香難得露出茫然的表情。

  降谷零又重復了一遍:「到我懷裡來,抓緊我。」

  他沉著臉,眸子裡閃爍起光芒,似乎對接下來的計劃志在必得。

  上原梨香極短地思量一瞬,解開安全帶側身坐進降谷零懷裡。

  「摟好了嗎?」

  「嗯。」

  下一瞬,車子加速帶來的慣性把上原梨香的身體壓向降谷零,她繃緊每一寸肌肉近乎是手腳並用地掛在降谷零懷裡,雙手穿過降谷零腋下死死環住他的背。

  心髒隨不停飆升的車速劇烈跳動,上原梨香不敢去看車外的景色,只死死盯著降谷零繃緊的下顎線。

  前方十來米外有座連接兩端道路的桁架橋,桁架橋下方是另一條小路,呈交叉狀從拱洞下穿過。

  橋梁邊緣有一道窄小的缺口,白色馬自達宛若一只收翼俯衝的鷹,副駕一側的輪胎高高翹起,以側切的方式從橋上甩尾飄逸一躍而下,穩穩落在從桁架橋下穿過的另一條小路上。

  墜落的失重感讓上原梨香從降谷零懷裡浮起,她緊緊攥住降谷零,恨不得整個人埋進他懷裡。

  抬起的輪胎順勢落地發出巨響,顛得上原梨香再次往降谷零懷裡攥。輪胎在瀝青路上留下幾道焦黑的輪胎印,白色馬自達呼嘯著竄出去。

  後視鏡裡,博卡斯特的黑色跑車急剎在桁架橋上,須臾,他重新啟動引擎,調頭離開。

  接下來十余分鐘,視野範圍內都沒有再出現過博卡斯特的身影。

  受損的白色馬自達被降谷零駛進東京市區範圍,路燈暈開黃色的光,對向偶爾來車,交彙時白色車燈從降谷零臉上快速掃過。

  終於可以松一口氣的男人低頭看向懷裡的女人,他剛勾起笑顏試圖說幾句安撫的話,在看清懷裡人的面容後,上翹的嘴角驀地僵住動作。

  他懷裡,上原梨香埋著頭看不清臉,但他清晰捕捉到滴落在空中並最終在她腿上濺開成花的淚珠。

  「梨香?」

  白色馬自達停靠在路邊,降谷零單手環住懷裡人的肩膀,也跟著慌了神。

  「是不是哪裡受傷了?」

  上原梨香搖頭,又一滴淚在下顎滾落。她自始至終都低著頭,叫人看不清表情。

  「梨香——唔!」

  降谷零挑著上原梨香的下巴試圖讓她抬頭,卻被一口咬住手指。上原梨香沒有太使勁,但咬合的力度足以為他帶去輕微的痛覺。

  意識到上原梨香是不願意讓他看到哭泣的模樣,降谷零放軟緊繃的身體,聲線也似從泉水裡撈出的月光,溫柔含笑:「我不看,不看。」

  要在手指上的皓齒緩緩卸力,降谷零把人整個摟進懷裡,讓她依靠著他的胸膛:「不怕,已經是沒事了。」

  上原梨香毫不客氣地把眼淚蹭在降谷零胸口衣襟處,旋即握拳輕捶他兩下:「少把我當小孩子。」

  降谷零蹙眉露出個苦笑,胸口單薄的白襯衣被眼淚潤濕,正牢牢貼著結實的胸脯。

  上原梨香坐在他懷裡無聲啜泣,旋即擦干臉上的淚:「都怪你,我臉上的妝都花了。」

  說著責怪的話,卻叫人聽不出責怪的意味。

  上原梨香坐回副駕,掏出小鏡子用紙巾細細擦拭臉上暈開的妝。

  降谷零欲言又止:「梨香……」

  上原梨香說話時,清冷的聲音甕著不易察覺的鼻音:「送我回去。」

  「好。」

  降谷零剛踩下油門,上原梨香再度開口:「先去你家。」

  「啊?」

  「哈羅歸我了,作為補償,把它給我。」

  「……」降谷零唇瓣翕動,說不出拒絕的話,但也無法爽快同意。

  「三天。」

  降谷零嘆氣妥協:「行吧。」

  朝南的公寓被收拾得干淨整潔,就算拿去用作對外展示的樣板房都不成問題。

  這是公安臥底們耳朵生活習慣——盡可能多的避免在屋內留下會暴露個人習慣和信息的痕跡。

  但上原梨香不喜歡這樣的房間,缺少生活氣息的蒼白,像住進了用冰雕琢出的硬邦邦的房屋。

  但好在沙發足夠柔軟,通體雪白的哈羅也足夠可愛,上原梨香可以抱著毛茸茸的小狗在沙發裡玩上一整天。

  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我回來了。」降谷零提著一袋飲料零食從外面回來,但房間裡靜悄悄的,沒人回應。

  半個小時前還躺在沙發上抱著哈羅不停逗弄的女人已經放緩呼吸,淺淺入睡。哈羅從沙發上跳下來不停圍著降谷零搖尾巴,卻機敏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不時用前爪撲他。

  降谷零放下袋子,盤腿坐在沙發邊單手托腮盯著面前睡著的女人,她也只有這個時候會展露出柔軟的一面。一旦睜開眼,似浮著冰川的極地海洋般湛藍的眸子暈著疏離,能一眼望盡底,卻不容接近。

  降谷零很想問問她到底有沒有喜歡過自己,還是說從最初的接近開始就只是抱著玩玩的心態。

  但上原梨香自交往時起就把自己的准則說得明明白白,交往期間比起她,反倒是他沒能處理好和其他異性之間的關系——雖然只是為了獲取情報。

  手機震動兩下,是上司打來的。

  降谷零睨了眼沙發上的女人,掛斷電話。他先翻出設備在房間裡掃描一圈,確認無竊聽器一類的設備後,才握著手機進入臥室。

  「管理官,您有什麼吩咐。」

  回撥的電話被接通後,降谷零刻意壓低音量,怕吵醒沙發上睡著的女人。

  對面開門見山,只冷冷丟下六個字:「准備收網行動。」

  ·

  登機口,貝爾摩德壓低寬大的帽檐,把手中的箱子放到安檢員面前等待檢查。

  紐約下周將舉辦一場群星商業活動,她在受邀名單之列。

  身為國際巨星,貝爾摩德十分之一的時間都消耗在了飛機上。

  她摘下帽子和墨鏡讓海關工作人員確認身份,旋即低頭擺弄手機等待對方完成行李檢查。

  但幾秒後,她睨見對面安檢員臉色微變,笑著對她說了句「抱歉,請您稍等」,隨即離開。

  「……」貝爾摩德沉下眸色,不安的情緒開始醞釀發酵。她很確認自己的行李裡沒有任何問題,但海關安檢員的反應顯然不對勁。

  半分鐘後,剛才匆匆離去的海關安檢員帶著另外幾名穿著警用制服的工作人員出現。他帶人看過箱子裡的東西後,被請來的工作人員拉長了臉朝貝爾摩德露出個不友善的表情:「克裡斯·溫亞德女士,你恐怕得跟我們走一趟。」

  「哼,」貝爾摩德眯眼,聲帶顫動吐出質問,「請問是我違反了什麼規定嗎。」

  面前的警員對視一眼,不由分說地上前強行按住貝爾摩德,將她雙手反銬。

  其中一名警員將被打開的行李箱轉向她。

  箱子裡,一只眼睛是鑽石做成的毛絨熊安靜地躺在衣物裡,它被安檢員用美工刀挑開腹部縫合的白線,露出腹腔內被裝在一次性密封袋裡的白色藥片。

  「!!!」

  貝爾摩德瞳眸猛震,登時想明白其中蹊蹺之處。她大聲抗議:「這不是我的東西!」

  「晚上10:27分,現以涉嫌走私一級管制藥的罪名,將克裡斯·溫亞德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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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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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根據降谷零提供的情報,貝爾摩德是組織內唯一掌握易容技術的人。

  之前苦於不知道組織背後的真正領導者才遲遲沒能收網,現在警察廳已經掌握組織中上層全部干部的名單,組織內各干部間的矛盾又因雪莉之死得到激化,警察廳沒理由不收網。

  一旦組織裡唯一會易容的人和組織斷開聯絡,組織內其他人便插翅難逃——除非他們不在日本境內。

  妄想逃脫法律的審判,他們要麼永生永世藏在暗處做下水道的老鼠,要麼冒著被舉報的風險找黑機構整容。

  但就算是黑心機構,大多也都是坑騙慕名前來的外國人的錢,誰會在自己的地盤上冒著被逮捕、斷送後半生的風險給通緝犯整容。

  不知是誰率先走漏了風聲——大概率是登同一班機的其他乘客,國際巨星克裡斯·溫亞德被逮捕的消息幾個小時便在推特上炸開鍋。

  各大報社派人往警視廳關系人兜裡塞了點錢,得知信息疑似為真後,已經連夜驅車蹲守在警視廳門口,生怕來晚了會分不到肉。

  「降谷先生,警視廳門口現在已經被媒體記者堵得水泄不通。」

  風見裕也打來電話時,上原梨香剛從床上坐起身。

  房間沒開燈,只有月色透過窗灑落床前。上原梨香從床頭翻出手機解鎖,現在是凌晨三點,屏幕上有七八個惡犬們打來的未接電話。

  翻開通話記錄,上面顯示最後一通來電曾被人接通過。電話持續了兩分半,應該是降谷零接的。

  上原梨香甚至能想像那兩只惡犬聽到電話另一頭傳來降谷零聲音時氣急敗壞的樣子,但如果降谷零鐵了心不把她喊醒,機動隊王牌也不可能衝過來抓人——按照邏輯,機動隊王牌不可能知道和他們交集不多的咖啡店店員安室透的住址,雖然他們確實知道。

  「風見,你——」

  門外斷斷續續傳來降谷零的聲音,上原梨香推門走出臥室,客廳明亮的燈光讓她下意識眯起眼。

  「你醒了,」降谷零用手捂住話筒,轉頭看向身後的女人,「是我吵醒你了嗎?」

  上原梨香搖頭,赤足朝沙發走去。她身上套著的長裙已經皺成一團,單側吊帶從左肩滑落,下滑的領口露出鎖骨處幾點已經變淺的曖昧櫻紅色。

  降谷零握著手機眸色微暗,挪開視線繼續和風見裕也通話。

  「降谷先生,是否需要我們派人阻止媒體打探消息。」

  「不用,」降谷零聲音緩緩下沉,「讓他們就按照正常流程來,封鎖消息反而會讓那群警覺的家伙嗅到氣味提前逃走。」

  「我明白了。」

  掛斷電話,降谷零回頭看向身後已經開始端著他的杯子喝梅昆布茶的女人,那是他准備泡來自己喝的。

  「打完了?」上原梨香優雅地咽下最後一口茶,回頭看向降谷零。

  上原梨香身上套著的長裙裙擺做了特殊設計,被風舞動時似風中流水。但躺下後布料堆積成一團,稍微有些硌皮膚。大腿後側已經被體重壓出布料堆積的形狀,有些癢。上原梨香撩高裙擺用指腹在壓痕處輕撫兩下,一雙線條流暢的大腿白皙細膩。

  注意到降谷零避開視線的動作,她從喉嚨裡擠出幾聲輕笑:「為什麼不叫醒我。」

  「我看你睡得很熟。」

  「那你為什麼還沒睡?」

  「還有一點工作。」

  上原梨香抱臂翹起二郎腿:「現在都不睡,是偶爾才這樣,還是一直這樣。」

  降谷零堆起個真誠無害的笑:「只是偶——」

  「我從光那裡知道了不少消息,風見也早在我的威逼下把你給賣了,我勸你想清楚再說話。」

  「……」降谷零沉默,明明臉上還掛著與剛才別無二致的笑,卻叫人無端看出無奈的情緒。似乎是在思考,又好像是在疑惑。

  他困惑的樣子倒映在上原梨香眸子裡,逗得她揚起嘴角。

  沉默須臾,降谷零妥協道:「好吧,是幾乎每天。」

  上原梨香豎兩根手指:「安室先生,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送我回去,你再慢慢處理工作。二,處理完今天必須完成的工作,立刻睡覺。」

  降谷零聽懂了上原梨香的潛台詞,他滾了滾喉結,沉聲道:「還有一份看了一半的文件,我看完就去睡。」

  「嗯,」上原梨香滿意地站起身撐了個懶腰,「我打算睡沙發,所以安室先生看完了就請趕緊從沙發上離開,不要打擾我睡覺。」

  降谷零滑動鼠標的手指頓住:「你可以睡床。」

  「我可是很挑床的,那麼小的單人床怎麼擠得下兩個人,我根本睡不好。明天一定會因為睡眠質量不佳大發脾氣。」

  「我睡沙發就行。」

  「不要。」

  上原梨香想也不想地立刻出聲拒絕,她側臥著把腿蜷縮在沙發裡,足尖剛好搭在降谷零腿邊:「我還沒惡劣到讓一個每天只睡三小時的加班狂魔在他自己的領地淪落到睡沙發。」

  降谷零笑了笑,不再和上原梨香爭辯。大不了等人睡著了,他再把人抱到床上,他去睡沙發。然而上原梨香卻像能聽到他心底的想法般補充道:「要是我醒來後發現自己在床上,你就完了。」

  「……」敲擊鍵盤的動作僵住,降谷零盯著電腦屏幕,大腦卻沒短暫地放空了一瞬。幾秒後,他合上筆記本電腦,托著額頭發出重重一聲嘆氣:「知道了,我去給你抱被子過來。」

  「順道帶一件你的純棉T恤過來。」

  「嗯?」

  「我要當睡衣。」

  「知道啦。」

  上原梨香個子很高——起碼是在日本女性裡會被嘲諷為天空樹的一米七幾大高個。降谷零的白T恤套在她身上略顯寬松,但也不會太大得誇張。堪堪遮住大腿根部的衣擺下,黑色貼身衣物若隱若現。

  降谷零從未考慮過房間裡會出現第二個睡客,所以臥室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枕頭。他把唯一一個已經被上原梨香壓出淺淺形狀的枕頭送出來時,上原梨香剛換好衣服掀開被角准備鑽進去。

  「這是你的枕——」

  眼前的畫面似一只大掌驟然扼住降谷零的喉嚨,截斷所有聲音。他滾了滾喉結咽下津液,扭頭錯開視線:「你的枕頭。」

  「我不要,」上原梨香只睨了他一眼便自顧自鑽進沙發和被團間,「麻煩幫我關燈,謝謝。」

  降谷零嘆氣,認命地關上客廳燈。他了解上原梨香的脾氣,只要她不點頭,誰都強迫不了。反復勸說只會惹她生氣。

  整間屋子隨著臥室燈關閉,徹底陷入黑暗。降谷零仰躺在床上試圖放松神經,調換了幾個姿勢依舊難以入眠。

  只消閉上眼,腦海中就會浮現幾個小臥室前上原梨香趴在自己懷裡掉眼淚的樣子。博卡斯特這條瘋狗 ,幸好警察廳決定提前收網,不然他一定會像雨水潤濕大地般一點點蠶食進上原梨香的世界。

  思緒轉了一圈,對如何處置組織成員已經有了個大概判斷。降谷零剛稍稍卸下心底的郁氣准備睡覺,上原梨香脖子上礙眼的痕跡便驟然從腦海裡蹦出,躍然眼前。

  嘖,機動隊那兩個家伙……

  時隔七年,降谷零再一次萌生了和松田陣平打一架的衝動。最好能連同萩原研二也一起揍了,誰讓那家伙暗戳戳來他面前炫耀自己的初戀身份。

  初戀有什麼好的,上原梨香又不是那種會被初戀濾鏡給蒙蔽的家伙。

  但轉念一想,他豈不是更慘。

  萩原研二坐穩了初戀身份,松田陣平則自詡是上原梨香現在喜歡的人——真假贊且不提,但他降谷零可是被上原梨香親口蓋章過「只是貪圖你的肉.體」。

  就算結束臥底任務,他也很難把上原梨香再追回來。

  這要怎麼追?

  ——「你好,闊別許久,我變得更強了,你要不要再貪圖一回?」

  只有變態才會說這種話。

  降谷零看了眼手機時間,更加煩躁。他翻身再度嘗試入睡,面前的臥室門卻被人推開。

  對方光.裸的腳掌踩在木地板上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響,旋即掀開被窩擠了進來。

  降谷零的單人小床一面靠牆,他被上原梨香蠻狠霸道地擠到牆角,身子與她的肌膚緊緊相貼。

  「梨香?」鼻尖熟悉的自發絲散發出的香味讓降谷零愈發確定牢牢貼著他的人是誰。

  「難睡死了,」上原梨香小聲嘟囔,語氣隱隱生氣,「沙發好短,我大半條腿都蹺在扶手上。」

  降谷零無奈失笑:「所以都說了我去睡沙發。」

  「說得好像你睡就舒服似的。」

  上原梨香調整了個姿勢,似抱怨給降谷零聽,又似在自言自語:「為什麼租單人床的房子。」

  降谷零翕動唇邊,匆匆咽回辯解的話,苦笑兩聲安撫道:「明天就去換成大床。」

  「不用那麼麻煩,」上原梨香的聲音重新染上困意,「下次你把我喊醒,我讓研二接我回去就行了。」

  「……」降谷零再次噎住嘴邊的話。

  上原梨香脖子上一看就不是蚊子咬出來的紅印再次在腦海中浮現,降谷零沉默須臾,沒有吭聲。

  見降谷零久久未答,上原梨香催促著輕念他的名字:「安室?」

  身後依舊沉默。

  約莫過了七八秒,降谷零才悶聲答了一個「好」。雖然真正想說的是留在這裡過夜也沒有關系,但他只是把頭搭在上原梨香後頸,額頭貼著她細膩的皮膚:「晚安。」

  這也許是他們最後一個好眠夜。

  天亮後,他們和黑衣組織的戰爭就將正式全面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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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貝爾摩德被捕一事迅速傳到烏丸蓮耶耳中。

  年邁的老者臉上爬滿溝壑般的褶皺,他坐在主座的位置,倚著拐杖,半濁的眸子盯向前方。

  他身側,朗姆和博卡斯特正一左一右坐在沙發裡,一個恭敬,一個懶散隨意地蹺起二郎腿。

  「嗡——」

  手機震動的聲音吸引走所有人注意力,博克斯特在另外兩人的注視下從兜裡掏出手機,匆匆掃過一眼後冷哼道:「 看樣子不是衝著組織來的。」

  烏丸蓮耶沒有說話,他用手指在純金打造的拐杖柄上敲擊兩下,示意博卡斯特繼續。

  「我安插在警視廳的人剛剛發來消息,公安部的人都把貝爾摩德被捕的事當八卦在聊,沒有參與到事件調查,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老人身側,朗姆低笑幾聲暗諷道:「這麼說來,這是一場針對貝爾摩德個人的行動嘍。」

  他戴著滑稽如老鼠般的牙套,兩顆大門牙從嘴唇外凸出來。他半闔雙眼,笑得意味深長。

  博卡斯特擰眉,也嘲諷地勾起嘴角:「少用你那張猥瑣的臉看我,惡心得我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朗姆身形一頓,微笑著咬緊後槽牙:「博卡斯特,貝爾摩德的事該不會是你做的吧,這些天你們不是一直衝突不斷嗎。」

  博卡斯特冷笑一聲:「就算扳倒我,我手上的產業也落不到你手上。」

  藏匿在陰影裡見不得光的欲望被直白剖開,朗姆極短暫地沉默了一瞬。他不動聲色地瞄了眼主座上的老者觀察臉色:「新聞上可都說了,貝爾摩德是因被人發現了藏在行李箱裡的一級違禁藥才被捕的。」

  「所以呢?」

  說話間,博卡斯特已經點燃桌上的雪茄。他先是深吸一口緩緩吐煙圈,才咧開嘴朝朗姆露出個譏笑:「你是不是想說,我是紅山制藥現任董事,是最容易弄到違禁藥的人,所以這次的事很可能是我的手筆。」

  朗姆沒有回答,只是用審視——或者說是栽贓的眼神看向博卡斯特。

  博卡斯特又吐了一口煙:「我真想搞貝爾摩德,會選用這種不入流的小手段嗎?」

  繚繞的煙霧四散開,高檔雪茄自帶的煙草香鑽進烏丸蓮耶鼻腔,他咳嗽幾聲,沒有說話。

  博卡斯特沒有滅掉手上的煙:「反倒是你朗姆,一直盯著我手上的肥肉。興許是你想要鏟除我並取而代之,故意設計陷害我。以你的能力,弄到一包一級違禁藥也不是什麼難事。」

  朗姆冷笑道:「我對組織向來忠心耿耿。」

  「你對組織忠心耿耿和你想要鏟除我,這似乎不衝突。」

  「……」朗姆收起嘴角的笑意,眸色漸暗,「博卡斯特,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

  「你倒是提醒我了,」博卡斯特嗤笑一聲,「中華街新開了一家川菜館,他們的招牌菜好像有干鍋兔,聽說很美味。朗姆,要一起去嘗嘗嗎,聽說兔子就是要當場宰殺才美味。」

  被暗喻為待宰兔子的朗姆驀然黑了臉。

  博卡斯特從喉嚨裡擠出一串冷笑:「我會想辦法把貝爾摩德弄出來的,要是沒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見烏丸蓮耶沒有阻止,博克斯特咬著雪茄轉身離開。

  厚重的紅木門緩緩合攏,房間內,朗姆立馬擺出一副忠誠的樣子向烏丸蓮耶吹耳邊風:「博卡斯特這副囂張的態度,根本沒把您放在眼裡。」

  「上個月他還殺了一個組織干部,再這麼下去,組織遲早會被他拖累。」

  烏丸蓮耶沉默少頃,用低沉沙啞的聲音道:「博卡斯特最近對警視廳檢察官很感興趣?」

  「對,上原梨香,就是我們看中的研究人員備選。」

  烏丸蓮耶揉著左手食指上的墨綠色寶石,若有所思:「博卡斯特安插進警視廳的人是叫青村駿介嗎,想辦法和他取得聯系。」

  「我們得先把安插進公安部的釘子抓在手心裡。」

  但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組織檢查進公安部的眼線青村駿介早在幾天前被諸伏景光帶人連根拔除,現在正秘密關押在公安部精心准備的牢籠裡。

  手機也已經落入風見裕也中,由風見裕也代替他繼續完成向組織傳遞情報的工作。

  ·

  上原家名下的最大殯儀館內,最深處的遺體陳放單間,空調機吹出十八度的低溫冷風。

  風見裕也裹著厚厚的風衣躺在挺屍床上,被從頭頂灌向來的寒氣吹得打了個寒顫。他的半邊臉上海黏著剛敷上去的半干的特制膚蠟。

  「冷嗎?」

  上原夫人套著件高齡針織衫,調高空調溫度。

  風見裕也靦腆地笑了笑:「上原夫人,您這屋子空調的制冷功能……強得有點離譜。」

  上原夫人正握著根刮刀不停攪拌杯子裡泥狀的膚蠟:「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制冷不行的話,擺在房間裡的屍體會臭的。」

  「……」

  天知道風見裕也躺下時做了多少心理建設。好不容易才克服心理難關勸說自己平常心,眼下話題被重新挑剔,他再次意識到身下躺著的鋪著墊子的金屬床原本是用來擺放屍體的。

  他用力吞咽唾沫的聲音在落針可聞的單人停屍間上空回蕩。

  良久,風見裕也才再次出聲:「請教一下,這張床之前一共睡過多少人。」

  上原夫人邊攪拌手裡的東西,邊歪頭回憶:「這張床是新買的,應該不多。」

  風見裕也剛松一口氣,就聽上原夫人繼續道:「也就七八個吧。」

  「……」

  見風見裕也一副便秘的表情,上原夫人笑道:「放心,我每次都有好好用紫外線設備殺菌消毒哦。而且付得起這間單間的人基本上非富即貴,你現在可是和前任內閣躺在同一張停屍床上哦。」

  「……」

  風見裕也抽動兩下嘴角,完全沒有被安慰到,反而愈發想衝回家用消毒水洗澡了。

  他費力地抬了下眼皮:「夫人,恕我冒昧,我感覺睫毛的地方稍微有點難受。」

  上原夫人放下手裡的東西:「哪裡不舒服,我幫你調整下。」

  她近距離湊過去,用平滑圓潤的器具輕輕撥弄風見裕也臉上的膚蠟:「沒辦法,你是第二個體驗我易容技術的活人。我以前的老客服都只要求逼真度,你還是第一個要求舒適度的。」

  風見裕也猶豫一瞬,小聲道:「上原警官沒和您說過膚蠟硌鼻子的事嗎。」

  上原夫人實話實說道:「從來沒有。梨香向來顧忌我的心情,不到無法忍受的地步就不會告訴我的,而且她特別能忍。」

  「……」

  風見裕也驀然回回憶起半個月前研究所失火時的事。

  差點溺死在河裡的上原梨香被送往醫院接受治療,她坐在輪椅上被護士推著做完各項檢查,回住院部時恰巧撞見一個借口生病實則纏著護士耍流氓的混混。

  明明才醒來不過三四個小時,上原梨香卻能強忍不適,站起身狠狠甩年輕的混混一耳光。啪的一聲,用力到整個樓層都能聽見清脆嘹亮的扇耳光聲。

  再次咽下舌根處的唾沫,風見裕也痛苦閉目:「是的,上原警官不管是意志力還是忍耐力都非常強,膽量也大得驚人。」

  身為隱形地位更高的公安,他還是第一次被刑警恐嚇。天知道他被威脅著吐出了多少關於降谷零的不會危及到生命的個人資料。

  上原夫人不知道風見裕也和她寶貝女兒之間的碰撞,只以為他是在誇贊梨香。上原夫人笑著把眼睛彎成月牙:「你放心,我絕對會1:1把你易容成青村駿介的樣子。」

  「辛苦夫人您了。」

  「哪裡的事,之前網上鋪天蓋地都是我家梨香的謠言,幸虧你們幫忙,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上原夫人看向風見裕也,亮晶晶的眼睛裡寫滿崇敬和感謝。

  「啊…… 」風見裕也欲言又止。

  「怎麼了嗎?」

  「沒什麼。」

  但沉默良久,風見裕也終於還是沒能憋住吐槽的欲望,用哀怨的語氣小聲道:「上原夫人,您這樣的脾氣,上原警官到底是怎麼……」

  上原夫人微笑著從眼睛裡擠出一個問號:「嗯?」

  「您知道您女兒曾揚言如果警視廳不能解決謠言的事,她就把整個警視廳一起拖下水嗎。」

  「……不知道。」

  風見裕也忍了忍,左右打量一番確認沒有其他人在場後——特別是上原梨香不在現場——終於忍不住小聲告狀:「上原夫人,您女兒不止一次揪著我的衣領對我嚴刑逼供,您能不能管管她。」

  上原夫人頓住調整膚蠟的動作,單人停屍間也隨之陷入沉默。

  時間一秒秒走過,就在風見裕也思量著是不是自己說錯話了,正打算開口道歉時,上原夫人說話了。

  她垂下眉毛,總是笑意盈盈的聲線浸著委屈:「梨香也凶我了,我只是想讓她趕緊在研二或者陣平中間找個人結婚,她就凶我。」

  「……」

  續「讓降谷零管住上原梨香」和「讓上原梨香的上司管住她」的想法破滅後,「讓上原夫人管住上原警官」的想法也碎了一地。

  最後的希望,破滅了。

  而身為被議論的當事人,上原梨香一身正裝,帶著灰原哀出現在毛利偵探事務所門外。

  她先給毛利先生帶去一箱啤酒縮拜禮,才笑著緩緩說出此行目的:「我找江戶川柯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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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1)根據推測,烏丸蓮耶的歲數現在起碼在120歲以上,不排除其曾經服用過APTX的可能性,但看漫畫裡的駝背剪影,我暫時私設老人了。

  -

  對不起對不起,最近事情有點多,我會從後天開始盡量加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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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今日刮東南風,與目標距離1公裡,風速為每秒8米,橫向風。

  大樓屋頂處,一柄黑色狙擊槍被架起。狙擊槍的主人被風吹亂銀發,他捕捉目標的身影。

  琴酒面若冰霜,一雙青綠色的眸子泛著殺意,他沉著臉一動不動,像只伏擊的獅子。

  「大哥,」琴酒佩戴在左耳的藍牙耳機傳來伏特加耳朵聲音,「博卡斯特已經路過米花飯店了,現在正往你那個方向走。」

  琴酒調整瞄准方向,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冰冷無起伏的「嗯」。

  「大哥……」

  伏特加念完這句話便不再出聲。

  雪莉之死讓琴酒腹背受敵,即便他知道這是一場栽贓和陷阱,但謀害雪莉的帽子已經牢牢扣在他頭頂——不止一個人目擊到雪莉倒在他面前。

  殺掉叛逃的雪莉,和殺掉已經回歸並重新開始接手制藥的雪莉,意義完全不同。

  這次行動是烏丸蓮耶授權的戴罪立功的行動。

  殺掉博卡斯特,重新作為烏丸蓮耶的心腹。

  狙擊鏡裡,熟悉的黑色跑車躍入視野。駕駛座的男人似乎在聽歌,左手食指有節奏地敲打著方向盤,時快時慢。

  琴酒大概能猜出來烏丸蓮耶為什麼要殺掉博卡斯特,這家伙於組織而言是把染血的雙刃劍。為組織干淨利落地砍掉敵人的頭顱,但偶爾也會突然轉向從組織身上剜下塊肉。

  博卡斯特從未真正效忠過組織。

  現在還是普通職場人的上班時間,街上人不多,即便殺了博卡斯特也不會有太多目擊者。

  900米。

  800米。

  博卡斯特即將拐過一個彎道,子彈竄出槍膛破空而去。空氣被狙擊彈擊穿,留下一長串無法靠肉眼捕捉的拖尾。

  「砰——!」

  子彈撞碎玻璃一頭扎進博卡斯特胸腔並在心髒一側造成貫穿傷。車前窗玻璃瞬間炸開,碎裂成小塊的玻璃碎片擦著博卡斯特的脖子劃過,留下幾道血痕。

  輪胎和地面摩擦發出能激起一身雞皮疙瘩的尖銳聲音,緊接著便是車子撞上電線杆的巨響。

  劇烈碰撞下,汽油從裂開道口子的油箱流向地面。跑車的引擎發動機位置和普通私家車不同,大多設計在後備箱,目前暫無爆炸風險。

  被子彈貫穿胸膛的男人咳出幾口鮮血,白襯衫近乎染紅色。他解開安全帶卻沒有急於下車,反而以上半身趴在副駕、下半身斜倚在駕駛座的姿勢趴下——這樣能讓車子成為掩體,干擾狙擊手瞄准。

  博卡斯特蒼白著臉趴在椅子上,烏發被汗液浸濕貼在臉上。胸口處的槍傷只差幾釐米就會擊中心髒,要不是系統賦予了他【子彈永遠無法命中會導致他當場死亡的器官】的技能,他現在可能已經是一具尚留余溫的屍體。

  胸口的傷快速愈合,但被子彈貫穿的痛實打實存在,拉扯著他每一個神經。青筋在額頭暴起,他視角失焦了足足半分鐘才從瀕死線上爬回來。

  會是誰?

  公安的人,

  還是試圖除掉他的組織的人。

  ·

  琴酒調准瞄准鏡不斷搜尋博卡斯特的身影,但因撞擊變形翹起的前車蓋擋住了他的視線,被撞擊折成滑稽角度的路燈也形成一塊視野盲區。

  琴酒很肯定自己瞄准的是博卡斯特的心髒,但現在目標從視野丟失,他也不敢保證對方是否當場死亡——這家伙總是詭異地在一次次暗殺中活了下來。

  不過就算沒能擊中心髒,這一槍也足以切斷心髒附近的動脈,恐怕不等救護車趕到,博卡斯特就會命喪黃泉。

  但琴酒沒有收槍,他像只極具耐心的毒蛇,等待著准備在獵物露出的瞬間發起攻擊。

  10秒。

  20秒。

  30秒。

  就在琴酒考慮著要不要收槍離開時,車禍500米開外的大熒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穿著帝丹高中校服的男高中生坐在鏡頭前方,笑著接受年輕女主持的采訪。

  繁華地段——特別是大商彙附近都會高高懸掛起一塊牌子,用來播放廣告或者偶爾播放新聞。

  銀幕裡男人年輕稍顯稚嫩的臉龐攪動著琴酒的回憶,他蹙眉,只覺得對方有些熟悉——琴酒和樂忠於回憶對方死亡慘狀的博卡斯特不同,他從不去記憶被自己殺死的人的名字和臉。

  但很快,屏幕下方浮現的字幕透露了男人的身份——工藤新一。

  坐在工藤新一斜對面的短發女主持人微笑著問出大家都關心好奇的問題:「工藤新一,您消失了很久,之前都在哪裡。」

  工藤新一手指交叉搭在腿上,靠在沙發裡的姿勢懶散又不缺禮數,讓人聯想到戰線後方運籌帷幄的軍師。

  他勾起嘴角,臉上是少年人獨有的神采和光芒,又比同齡人多了幾分沉穩。世間美酒佳釀也不過如此。

  他笑笑,平靜地吐出能在整個日本掀起波瀾的信息:「半年前我目擊到一起非法交易,因為看得太專注,被對方的同伙襲擊。」

  「!!」琴酒微挑的眸子驟然瞪大,終於意識到自己曾在什麼地方見過面前銀幕裡的男人。

  注意力被從一公裡處的博卡斯特身上收回,他瞪著熒幕裡的男人,臉上溫度驟降。

  工藤新一繼續道:「後腦勺被重擊讓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失去了記憶,但好在人沒死。」

  他站起單手插兜身走向攝像機,旋即指著鏡頭正義凜然道:「但是我回來了,我工藤新一一定會把你們這些藏在暗處的社會污垢揪出來!」

  後面的內容琴酒沒有再看。

  他再次把注意力調轉向遠處的黑色跑車,狙擊鏡裡,變形的駕駛座門被人推開,博卡斯特早已不見蹤影。

  琴酒衝耳機裡的人指揮道:「伏特加,撤退,小心別讓博卡斯特發現你。」

  「大哥,那家伙居然跑了?」

  琴酒沉下聲音冷哼一聲:「他現在應該還摸不清方向,猜不透是哪邊的人放的冷槍。」

  但他不明白博卡斯特是怎麼活下來的。地上太干淨了,一滴血都沒有。不管是有人打開車門把博卡斯特搬下車,還是他自己奇跡般地走下車,都不該這麼干淨。

  而且琴酒現在還能清晰回憶起血色在博卡斯特胸口盛開的畫面。

  驀然想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琴酒的思路,是烏丸蓮耶。

  琴酒接通了電話,但那邊悄無聲息,無人應答。琴酒知道烏丸蓮耶的意思,那位年邁的掌權者在等他主動彙報情況。

  琴酒沉著臉色邊把手中的狙擊槍拆解裝入箱子,邊向烏丸蓮耶彙報情況:「擊中博卡斯特胸口,但讓他給逃了。」

  電話那頭是漫長的沉默,直至琴酒把整支狙擊槍分解完畢,對方才慢悠悠出聲:「琴酒,我很看好你,不要讓我失望。」

  旋即掛斷電話。

  琴酒聽著藍牙耳機裡傳來的忙音,久久沉默。

  比起博卡斯特,他現在還有另一個大麻煩——工藤新一。

  目前看來,烏丸蓮耶還不知道工藤新一復活的事。只要有心調查,很快就能查出當初是他攻擊了工藤新一卻沒能把人處理干淨。

  不過工藤新一的死亡是組織其他人檢查確認後得出的結論,真要追責也未必能追究到他身上。

  但琴酒不是會拘泥於小事之人,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工藤新一,再殺他一次。

  思至此,琴酒重新撥通伏特加的電話:「限你半個小時之內,把工藤新一的資料全部整理好,給我送過來。」

  ·

  伏特加腦子不夠靈光——起碼和琴酒這類角色相比,他遜斃了——但勝在執行力強,且對琴酒忠心耿耿。

  不過二十分鐘,他便從組織內部保存的資料裡搜集出滿滿十三頁關於工藤新一的資料,並自行更新添加了一些網上的最新情報,一並發送給琴酒。

  在此之前,琴酒已經指揮基安蒂和科恩趕往米花電視大樓的前後門方向把守——之前熒幕上放出的訪談是直播,工藤新一一定就在米花電視大樓。

  琴酒要他們發現工藤新一的身影後立即向他彙報,但直至他指揮著伏特加趕到米花電視大樓,負責監視的兩人也像睡著般毫無動靜。

  「基安蒂,科恩,彙報情況。」

  耳機那邊頓了頓,傳來短暫的電子設備特有的沙沙聲響,而後才是基安蒂的聲音:「我這邊沒發現工藤新一。」

  隨後是科恩:「工藤新一也沒有出現在我把守的後門。」

  「這麼說他還在大樓裡。」

  琴酒的黑色保時捷356A停靠在米花電視大樓斜對面。他隔著深色的車窗玻璃仰頭看向面前已經有些歲數的電台大樓,咬著香煙冷冷吐出一聲冷笑:「工藤新一,既然你一心求死,我滿足你。」

  他問:「那警察呢,有看到類似警察的角色出現在這附近嗎。」

  藍牙耳機裡傳來兩位狙擊手異口同聲的回答:「沒有。」

  琴酒隨手碾熄香煙:「這棟大樓修建於上個世紀末,沒有地下停車場。工藤新一想要逃走就一定會暴露在我們的視野裡。」

  他眯眼,碧色的眸色光芒流轉,卻盡是殘忍:「只要他敢露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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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米花電視大樓不時有工作人員進出,琴酒點燃第二根香煙。煙蒂被牙齒碾過,他睨著窗外的景色冷冷出聲:「彙報情況。」

  基安蒂和科恩的聲音再次傳來:「沒有發現目標。」

  琴酒沉默須臾,把嘴邊剛點燃的香煙碾熄在煙灰缸裡:「撤退。」

  「啊?」耳機裡傳來基安蒂不爽的抗議,「我等了這麼久,狙擊槍都已經迫不及待了。」

  琴酒重復了一遍命令,短短兩個字想淬了冰:「撤退。」

  基安蒂不滿嚷嚷:「喂琴酒……」但旋即她話鋒一轉,呵斥道:「誰在那裡!」

  琴酒已經指揮著伏特加驅車離開,他冷聲詢問:「基安蒂,什麼情況。」

  耳機裡先是安靜了幾秒,傳來走路時的咚咚聲,隨後才是基安蒂的回答:「剛才感覺附近有人。」

  「我們中計了。電視直播是事先錄好的,偽裝成直播再在特定的時間點放出來,引我們出洞。」

  黑色保時捷356A已經駛離米花大樓,琴酒沉著臉冷笑幾聲:「你們知道該怎麼做。」

  「知道,」從剛才起就一直沉默的科恩終於出聲,「先在外面逗留幾天再回組織,檢查是否被裝定位器,小心跟蹤。」

  ·

  米花電台大樓。

  三樓東側衛生間最裡面的隔間。

  工藤新一坐在馬桶蓋上仰高下巴,他擰眉閉緊雙眼,抿唇的模樣像被欺負了般委屈。

  原本嚴絲合縫系到最上面的扣子被解開,露出裡面經過長期高負荷鍛煉形成的胸肌,左胸還詭異地爬著半寸刀疤。

  「上原夫人,您輕點。」

  他小聲請求,吐出的卻是其他男人的聲音。

  隔間裡,上原夫人握著一柄專用刮刀,邊用泡過藥水的毛巾擦拭「工藤新一」的臉,邊用刮刀把早已凝固多時的膚蠟刮下來。

  圓潤的金屬面把眼皮上方已經軟化的膚蠟整塊刮掉,睫毛被扯動,男人霎時繃緊肌肉發出倒吸冷氣的聲音。

  「夫人……」

  已經疼到聲音都變調了。

  上原夫人撇撇嘴,嘴上抱怨不停,卻還是放緩手上的動作:「真是的,為了配合你們工作,我一大早就躲進了男廁隔間,這都待了好幾個小時了。所以就請咬牙忍下去,這是你們把一位女士請進男廁所的懲罰。」

  左臉的膚蠟被刮走大半,露出「工藤新一」皮囊下的真實面容。

  警視廳公安部確實考慮過提前錄制,再由電視台在指定時間播放。但諸伏景光駁回了這套方案。

  「我們無法保證電視台不會出現第二個組織的臥底。」

  前主持人水無憐奈就是最好的例子。組織能往電台塞一個人,自然就能塞第二個。水無憐奈是CIA的臥底,但沒人敢保證下一個還是紅方。

  警視廳確實掌握了組織人員名單,但都是中層及中層以上的干部為主。若是米花電視台裡有底層成員,得知虛假直播的事,勢必會把情況通報給組織。

  底層人員一旦無主便難成氣候。再者,中層為求自保也會主動供出底層名單和上層罪證,警察廳只需要把中上層連根拔起即可。

  底層人員對警視廳而言就像一群犯人的螞蟻,危害不大卻煩得人渾身癢癢。

  於是公安部一合計,干脆從自己人裡挑了個身材矮小的公安偽裝成工藤新一——工藤新一在同齡人裡個頭不矮,但他也才17歲,還沒完全結束生長,個頭對已經成年且長期保持鍛煉的公安來說確實略顯矮小。

  被選中的小公安握著江戶川柯南提前寫好的稿件背誦,隨即來到上原殯儀館,被上原夫人熱情地按倒在躺過前任首相屍首的停屍床上。

  一定不是錯覺,同樣頂著易容的風見裕也安慰他時,不停上揚又被強壓下去的嘴角寫滿幸災樂禍。

  用衣領遮住脖子處阿笠博士發明的變聲器,小公安模仿著工藤新一的樣子接受了整場采訪。

  他現在要做的事是乖乖坐在馬桶上,等待上原夫人為他去除臉上的易容。他不可能頂著工藤新一的臉大搖大擺地走出去,真那樣做,估計走不了幾步就會被一槍爆頭。

  他們本來應該采用更溫和的卸妝方式,但時間緊迫,上原夫人連撕帶刮把易容從小公安臉上扯下來時,他疼得齜牙咧嘴。

  隔間外,透過掛著百葉簾的窗戶向下看去,基安蒂騎著摩托車從正門自西向東離開。經過一條小巷時,一輛不起眼的私家車從暗處駛出,緩緩跟上。

  ·

  博卡斯特脫掉被血染紅的白襯衣塞進垃圾桶,赤.裸上半身一頭扎進河裡。

  四月臨夏,滾滾長河泛著涼意,粼粼波光在陽光下折射出鑽石般耀眼的光芒。他借著流動的河水衝洗掉身上的血跡,才重新爬上岸。

  幸虧他遭受槍機的地方離河很近,從人少的暗巷走也不過步行半分鐘的距離,不然掛著一身血被人目擊到,會招來更多麻煩。

  他順著河流的方向斜著游上岸,擰干褲子上的水。要求系統為他調出東京地圖後,他大步走向最近的服裝店。

  「抱歉讓您看笑話了,喝太多了沒站穩,栽水裡去了。」他掛著謙和虛偽的笑,巧舌如簧地把自己從窘境裡摘出來。

  大手筆的付款方式配上風趣談吐,博卡斯特掛著虛偽的嘴角時確實是會讓店員為之狂喜的顧客類型。

  即便是落魄到險些死掉,他也不忘一一掃量過在場女士的臉,像在篩選合適的獵物。

  收銀台後面的小姑娘身材不錯,但臉比小鳥遜色了些,就是不知道性格如何。

  「您好先生,請在這裡簽字。」

  收銀員微笑著雙手捧起一張單子遞過去,對上博卡斯特看似友善的目光時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雞皮疙瘩爬滿手臂。

  博卡斯特注意到女人的警惕,他勾起個溫和的笑,把簽好字的單子遞回給女人,旋即轉身大步離開。

  「先生,您的西裝褲……」

  「不要了,你們處理掉。」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博卡斯特烏發半濕,黏糊糊地貼在臉上。他胡亂搓了把頭發,用力甩頭。水珠從發梢墜落在地,博卡斯特尋了處僻靜的地方,撥通青村駿介——他安插進公安廳的人的電話。

  第一遍撥過去時無人接聽,博卡斯特也不惱,反倒悠哉地點了杯咖啡邊喝邊等。青村駿介在公安部工作,自然不可能隨時隨地接他電話,但青村駿介一定會在半個小時之內回撥過來。

  博卡斯特翻閱手機,卻見 #工藤新一復活歸來# 的話題被頂上頭條,緊隨其後的則是 #襲擊新一的不法組織是誰# 。

  點開相關視頻倍速播放,博卡斯特差點笑出聲。

  他知道工藤新一,這家伙是琴酒喂藥殺害的。APTX-4869的致死率非常高,如果說工藤新一沒有死,那應該是和宮野志保一樣觸發了藥物副作用。

  博卡斯特單手托腮,卻沒能回憶起曾經在哪裡看到過和工藤新一長得像的小鬼——最近除了任何和名下的產業,他把注意力全放在了上原梨香身上,實在回憶不起來。

  「哼。」博卡斯特冷笑一聲,不甚在意。

  回憶不起來就算了,反正工藤新一又不是他的任務目標。不管是琴酒還是貝爾摩德或者朗姆,全都是些討人厭的家伙。

  而且博卡斯特不在乎組織死活,不如說他很期待有朝一日能取代烏丸蓮耶,一定會玩得更開心。

  但比起工藤新一,咽下還有更要緊的事——到底是誰開槍狙擊他。

  警視廳?組織?亦或者其他敵對者?

  博卡斯特樹敵不比琴酒時候。不僅是黑面的敵人,還有商業上的。他一路擴張吞並,用了不少見不得人的手段。

  博卡斯特不記得自己到底毀了多少家庭,他也不在乎,但他知道那些人都想要他的命。

  分鐘只匆匆跨過5格,博卡斯特手裡的咖啡甚至沒來得及冷卻,青村駿介的電話便回撥過來。

  電話那頭似乎不方便說話,青村駿介的聲音壓抑在喉嚨裡般模糊低沉:「您好,有事嗎。」

  「……」博卡斯特沉默,他擰著眉,臉色暗得嚇人。

  他和青村駿介約定過打電話時的暗號,開場第一句說的話不同,代表的意思也各不相同。如果青村駿介接通後說的第一句話是「有事嗎」,則意味著現在危險,示意博卡斯特不要說不該說的話。

  電話另一端,遠在警視廳的公安部內,風見裕也握著變聲器,緊張得來回滾動喉結。雖說早在偽裝當天就做好了頂替青村駿介面對組織的准備,但當博卡斯特的名字出現在顯示屏上時,他還是忍不住心跳加快。

  在高壓環境下愈發清晰冷靜的頭腦無時無刻不在告訴風見,正在和他通話的男人差點殺了機動隊王牌和降谷零,也差點殺了上原梨香。

  短暫的沉默似銳利的風在風見裕也心口胡亂切割,博卡斯特沉默得越久,越意味著蹊蹺。

  他垂下視線掃過攤開在桌面上的打印文件,上面記錄著幾天前從青村駿介嘴裡撬出來的信息。

  [「有事嗎」代表安全 ],上面白紙黑字寫著這幾句話。但顯然,博卡斯特的沉默無不在告訴他們,「有事嗎」的真正含義不是安全。

  漫長的沉默高壓下,風見裕也扭頭求助地看向上原梨香,她正抱臂坐在半米外的位置。

  接收到求助信號,上原梨香冷笑一聲,隔著一段距離對電話那頭的人慢吞吞道:「怎麼不說話,博卡斯特,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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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怎麼不說話,博卡斯特,是你嗎。」

  博卡斯特沉默須臾,主動掛斷了電話。他有自信青村駿介不會主動暴露他,青村駿介重病的母親還在他手上。只是不知道青村駿介是如何暴露的。

  但電話剛掛斷沒幾秒,來電提示音再次響起,屏幕上彈出[小鳥]的字樣——上原梨香用自己的電話打過來的。

  博卡斯特皺眉惡狠狠瞪著屏幕上的名字,各種情緒翻湧,如同暴雨的台風天撞上火山噴發。

  他對上原梨香最初只是下作的占有欲,把她視作一個物件。但在一次次吃癟後,占有欲轉化為偏執,就算毀掉也絕不讓其逃脫的瘋狂。自尊心被狠狠挫敗,恨意滋生,順著血管流淌進身體每一個角落。

  腦海中開始預演摧毀上原梨香的場景,因興奮而微微顫動的手按下接聽鍵,小鳥清脆的聲音像春末涼涼細雨:「博卡斯特,你的眼線已經暴露了。」

  上原梨香輕笑幾聲:「你們膽子真大,明知道我已經注意到你,還敢頻頻打電話過來。」

  「……」博卡斯特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

  「你們」、「頻頻」。

  除了他,還有其他人聯系過青村駿介,而且就發生在近期。

  組織試圖繞過他直接聯系青村駿介,這樣做的目的不言而喻。

  博卡斯特登時想通一切,沉著臉色一言不發,眸子裡翻湧著怒意和殺機。他冷笑幾聲:「這麼說你們是因為其他人打來的電話,發現了我安排的眼線?」

  上原梨香沒有正面回答:「哼,你們也太小看我了吧,小看女人可是會吃大虧的。」

  博卡斯特從喉嚨裡擠出一聲譏笑,緩緩道:「小鳥,你打電話過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

  「當然不是,」上原梨香笑道,「我下周就要去度蜜月了。」

  博卡斯特擰緊眉頭發出聲冷哼,臉色愈發陰沉。

  上原梨香繼續道:「我回來之前,足夠警視廳解決你。」清冷的聲線浸著笑意,博卡斯特甚至能在腦海中勾勒出她面帶譏笑的表情。

  用力碾著後槽牙,博卡斯特從牙縫裡擠出一串話:「小鳥,你是在挑釁我嗎?」

  「對,我就是在挑釁你,」上原梨香光明正大道,「你已經抓了我兩次而且都失敗了,事不過三,讓我看看到底你到底有什麼本事。」

  「哈?小鳥你——」

  博卡斯特還沒來得及說完,耳邊便只剩下電話被掛斷的忙音。握著手機的手指用力一點點攥緊,他把牙齒碾得咯咯響,憤怒的情緒被頂上前所未有的頂峰。

  手機被狠狠砸碎在地上,博卡斯特煩躁地用手抵住額頭,旋即冷笑出聲。聲帶顫抖,吐出一連串近乎瘋癲的笑。

  「烏丸蓮耶,呵。」

  如此看來,狙擊他的行動應該也是組織的手筆。

  貝爾摩德現在還被警視廳扣著;琴酒被工藤新一的事暫時絆住手腳。只要殺了朗姆,烏丸蓮耶便無心腹可用。

  博卡斯特冷笑一聲,轉身順著逼仄的兩棟一戶建間的小巷隱入黑暗。

  同一時間,警視廳公安部。

  上原梨香掛斷電話重新癱回座位裡,她握住桌上喝了一半的咖啡,卻被諸伏景光攔住動作。

  她忍住翻白眼的欲望:「光,你很煩,像個老媽子。」

  諸伏景光只是掛著溫柔的笑,任由上原梨香對他甩臉色:「梨香,你要結婚了?」

  「當然是騙人的,這你也信。」

  諸伏景光低笑兩聲:「不過這樣激怒博卡斯特沒關系嗎,我很擔心你。」

  「不會有事,」上原梨香笑著輕飄飄道,「別忘了我能復活。」

  話音剛落,耳邊驟然響起只有她能聽見的系統的提示音:「警告,你的現有成就點不足以支撐復活。再死一次,你將在復活24小時後徹底死亡。」

  上原梨香笑著垂下視線,對系統的警告置若罔聞,平靜得就好像在聊今晚吃了什麼:「所以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而且我們關不了貝爾摩德太久,必須盡快行動。你我皆知為了鏟除這個盤踞在日本的組織到底死了多少人,這次必須一口氣把幾個核心角色全部折斷,再慢慢收網抓捕小嘍啰。」

  諸伏景光沉默,一雙溫柔似月色的眸色陰雨密布。

  他失笑出聲:「你說的沒錯,琴酒、博卡斯特和朗姆,不管誰先出事都勢必會引起其他己方的警覺,我們必須在貝爾摩德出獄前,一口氣把他們全部折斷。」

  風見裕也從眼眶裡取下隱形眼鏡,一雙眸子爬滿疲憊的紅血絲:「相信奇跡吧,正義一定會創造奇跡。」

  「奇跡嗎,」上原梨香扭頭看向窗外的夕陽,「也許吧。」

  ·

  墨色一寸寸替代晚霞,星幕下,一輛保時捷356A緩緩駛過米花市2町目21號。

  車燈掃過門牌,[工藤]的字樣一晃而過。別墅內,二樓亮著盞燈,隔著深色窗簾能勉強窺見男人活動的身影。

  伏特加順著後視鏡看向逐漸離他們遠去的工藤宅:「大哥,不進去調查嗎?」

  被咬在嘴邊的香煙在夜幕中化作跳動的紅色星點,隨琴酒吸煙的節奏忽暗忽明。他冷聲回答,語氣中挾著不耐煩的情緒:「聰明一點,伏特加。你  覺得工藤新一在做出直播挑釁的行為後,會傻到乖乖待在家裡等我們嗎。」

  「那剛才我們看到的房間裡的人?」

  「恐怕是守株待兔的誘餌。」

  伏特加咽了口唾沫,穩住聲線才再次開口:「大哥,你說工藤新一會不會已經報警了。」

  琴酒冷笑一聲:「伏特加你在問些什麼蠢問題。工藤新一能調度米花電視台幫忙配合,自然是有警方在背後出面支撐。」

  「那怎麼辦?這樣的話就不能用狙擊槍了,一定會被警視廳視為對他們的挑釁。」

  琴酒從風衣外兜裡掏出藥盒,從裡面翻出一粒紅白相交的膠囊。他可以用APTX-4869再殺工藤新一一次,就像以前被組織用藥殺死的其他人。

  但他不明白為什麼工藤新一會活下來,是沒能把藥喂下去,還是……他本身有抗體。

  如果工藤新一身體裡存在APTX的抗體,那他便是萬裡挑一的試驗素材,但這會大大增加暗殺的難度。

  琴酒收起APTX,沒有給出回答,而是指揮伏特加開車前往毛利偵探事務所。

  波洛咖啡廳樓上,貼著紅色大字的玻璃後面一片漆黑,屋子的主人似乎不在家。沒有貝爾摩德,組織沒辦法以易容的方式潛入調查。

  琴酒通過電話喊來了正在波洛咖啡廳上班的降谷零。

  「竊聽器」降谷零故作驚訝,「是因為工藤新一嗎,還真是叫人驚訝,你居然也有任務失敗的時候。」

  琴酒瞪著波本,難得沒有說出威脅的話。

  降谷零聳肩:「可以哦,給我吧。不過毛利一家昨天收拾行李旅游去了,估計下周才會回來。就算監聽,應該也發現不了有用的信息。」

  他扶著門框挑釁地彎下腰:「看樣子對方很警惕呢,琴酒。不知道連續犯下致命錯誤的你,還會不會被那位重用。」

  如有實質的殺意鋪天蓋地而來,怒火近乎實質化。降谷零卻只是笑著退後半步,無所謂道:「別用這種可怕的眼神看我,你們還需要我做情報工作,別忘了我可是收集情報方面的專家。」

  接過伏特加遞來的竊聽器,降谷零轉身順著台階一步步進入黑暗。

  彎成字母J形狀的金屬細棍在門鎖裡轉了幾圈,哢噠一聲,房門被打開。

  率先入目的是月光下反射出微弱光芒的金屬啤酒罐,煙灰缸裡堆滿煙頭,凄凄月色混著燈光把房間襯得陰冷可怖。

  降谷零翻出竊聽器裝在接待委托人的桌子下面,又在書櫃裡裝上針孔攝像頭,轉身離開。

  他身後,正對偵探事務所大門的櫃子裡,被事先安裝好的微型夜視攝像頭清晰地捕捉下一切。

  夜視畫面被源源不斷傳輸到米花大飯店頂樓的高級套房。

  鋪著柔軟地毯的客廳裡,幾名穿著西裝的日本公安各自履行職責。支在窗邊的桌板上放著幾台電腦,源源不斷接收著毛利偵探事務所和頂樓走道的影像。

  毛利蘭洗漱完畢從浴室走出來時,毛利小五郎正以恨不得把腦袋伸進電腦裡的方式湊到監控畫面旁邊。他哇哦一聲,感嘆道:「這小子居然是那個組織的人?」

  被迫歪著腦袋為毛利小五郎騰出位置的公安抽動兩下嘴角,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是公安哦,安室先生是公安派到那邊的臥底。」

  江戶川柯南雙手插兜上前兩步,說出一直隱瞞的安室透的身份。

  「哼,」毛利小五郎抱著胳膊冷哼一聲,「跟你一樣是個惹人厭的雙面顏。」

  「我哪有——」

  毛利小五郎齜起門牙:「閉嘴,你跟小蘭一起洗澡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臭小子!」

  「……」

  江戶川柯南哽住,眼前再次浮現他坦白身份時,毛利蘭紅著臉一掌拍斷桌子的畫面。

  殺氣從身後蔓延過來,江戶川柯南緩緩回頭,果不其然再次撞進一雙寫滿殺意的眸子。

  「那個……蘭,我……」

  所以毛利大叔你為什麼要重新提起這件事。

  所以降谷零派日本公安過來貼身保護,不是怕他死在組織手裡,是怕他被怒火攻心的毛利蘭拍死,對嗎。

  --------------------

  作者有話要說:

  快完結了,大家可以養肥在看。番外不出意外就是撒糖日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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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星期二,凌晨兩點。

  米花市四町目東區的住宅區發生爆炸,繼而引起火災。

  大火足足燃燒了半宿,半個天空都被火光映亮。火勢連綿了數座房屋,周圍的居民被盡數撤離。

  消防車閃爍的警車燈和火焰交替閃爍,半條街都籠罩在血一般不停晃動的紅色光影裡。

  直至清晨六點,大火才被徹底撲滅。

  這次事故共造成4人喪生。

  遠在兩條街外的烏丸別墅,博卡斯特從胸口拔出染血的匕首。握住刀柄的手指松開,沾滿血的匕首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博卡斯特一步步上前,抬手搭在烏丸蓮耶肩頭。價格昂貴的黑西裝沾上血腥味,烏丸蓮耶穩坐如山,甚至沒有皺眉。

  「烏丸蓮耶,」博卡斯特俯下.身子,說話時呼吸吹在烏丸蓮耶後脖頸,像只吐著信子了的毒蛇,「前兩天我遇到了暗殺,幸虧我機敏,躲過一劫。沒想到今天就輪到朗姆。」

  他咂嘴故作遺憾:「明明都警告過他近期要多加小心。」

  烏丸蓮耶沉默,布滿褶皺的手指暗暗發力,死死攥住手杖。

  博卡斯特用力在他肩膀拍了兩下:「放心,只要我在,就不會有人能傷害你。」

  名為保護,實則威脅。

  「博卡斯特,」烏丸蓮耶沉沉出聲,蒼老的聲音沉澱著歲月的痕跡,「我也許會輸在這裡,但你也不會贏。」

  「……」博卡斯特沉默須臾,不屑地笑了笑,「也許吧。」

  ·

  星期三,下午兩點。

  米花市五町目小巷。

  黃色警戒線隔開生人勿進的區域,胸腔中刀的男人趴在地上已經沒了聲息,鮮血順著他逃亡的方向在地上連綿成長線,染血的刀掉落在來路上。

  上原梨香戴著橡膠手套解開男人上衣,僅有的兩道刺創赫然映入眼簾:「腹部中刀,無其他明顯外傷,死因應該是窒息,詳細的需要等我把人帶去法醫部解剖。」

  上原梨香站起身:「受害者無屍斑出現,從屍溫、眼角膜渾濁程度判斷,死亡時間不會超過兩個小時。」

  她看向手表:「要是現在出發,我興許還能趕上今天的解剖末班車。」

  上原梨香轉身欲走,卻被諸伏景光攔住:「我送你吧,那個家伙隨時可能對你動手,我不放心你自己走。」

  人多耳雜,諸伏景光沒有直接道出對方的名字。

  但上原梨香只是笑著搖頭:「伊達班長今天帶娜塔莉去醫院做產檢了,二系還需要你坐鎮指揮。」

  她撩高警戒線鑽了出去:「現在還是白天,而且那家伙每次動手前都會弄一堆炸.彈讓機動隊王牌忙得抽不開身,現在他們兩還好端端地坐在辦公室抽煙呢。」

  諸伏景光蹙眉,滿臉不贊同:「梨香……」

  「放心吧,」上原梨香無所謂地揮揮手,「我會跟鑒識課的人牢牢待在一起,不會有事的。」

  說罷便指揮著鑒識課抬起屍體上車。

  臨走前,她回頭衝身後滿臉愁容的男人露出個笑:「光,接下來就拜托你嘍。」

  諸伏景光只是眼神復雜地看向上原梨香,旋即妥協嘆氣:「知道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這就要看你夠不夠及時嘍。」

  興許是上原梨香作為檢視官的實力有目共睹,又或者是刑事部部長對她最夠青睞。在上原梨香敲響搜查一課管理官辦公室門並說明來意後,對方甚至沒有細看解剖申請上的內容,便豪爽地大手一揮,簽下自己的名字和「同意解剖」的字樣。

  在把解剖申請遞回給上原梨香時,管理員意味深長地看向上原梨香:「小心行事。」

  上原梨香啟唇平靜地回了一個「是」字,轉身離開。

  上原梨香本打算蹭鑒識課同事的車去法院交表,但剛從管理官辦公室走出幾步,便見鑒識課的人背著大包小包的工具箱行色匆匆。

  上原梨香腳步一頓,目送十分鐘前才見過面的同事與她擦肩:「又有案子發生了?」

  「米花市二町目和杯戶市都接到了報案。」鑒識課甚至忙到沒空停下腳步,短短一句話說到末尾時,人已經消失在拐角,只余尾音遠遠傳來。

  上原梨香握著裝在牛皮紙裡的文件稍作思考,決定步行前往。她的車借給上原俊彥了,那臭小子現在正和公安部的同事一起貼身保護媽媽,車子自然也停在遠在杯戶市的上原家。

  幸好法院搬遷了離警視廳只不過十來分鐘的路程。

  現在是下午兩點半,路上只偶爾出現幾個蹬著自行車的宅急送員工,很少有其他路人經過。

  警視廳和法院都位於主干道,到處布滿攝像頭,上原梨香倒不擔心會不會半路被人襲擊。和法警打過招呼,她提著申請文件順利進入法院內部。

  被漆成白色的過道被窗外的光照得透亮,據說是為了隱喻黑暗無所遁藏而特意設計。

  上原梨香腳下生風,卻在路過走道中間的公共衛生間時,被突然衝出來的人用力撞在牆上。

  和牆面發生碰撞的骨頭疼得像被掰斷般,上原梨香甚至來不及發出喊叫,口鼻便被一塊半濕的帕子捂住。

  文件從手中脫落,上原梨香死死扣住勒住她脖子的胳膊,用力到隔著白襯衣在對方手臂抓出幾道印子。

  但幾秒過後,上原梨香似被抽掉根骨,身體軟綿綿地癱了下去,像花瓶裡放太久即將枯萎的花,彎著花杆垂下腦袋。一雙手也無力垂落在身側。

  穿著清潔工服裝的男人扛起上原梨香來到衛生間,推開最裡面隔間的門。一個帶滾輪、高達一米五的垃圾桶正安靜地拜訪在裡面。

  掀開蓋子,裡面套著好幾層干淨的黑色塑料袋。

  男人把上原梨香放進干淨無異物的垃圾桶裡,隨即推著車從衛生間離開。

  他壓低帽檐,通過垃圾回收車明目張膽地把陷入沉睡的上原梨香運出法院。

  「你好,我找上原警官。」

  男人擰動栽滿垃圾車的小車從法院側門離開時,諸伏景光正好出現在門口。他低聲向門口的法警詢問情況,隨即與男人擦肩而過。

  法院半公裡外處於監控盲區的死角處,一輛黑色跑車安靜地等候在原地。

  垃圾車緩緩停下,男人打開蓋子主動向跑車上走下來的男人展示裡面的女人。

  「你放心,我都處理好了,這個垃圾桶干干淨淨,也裡裡外外套了好幾層塑料袋,絕對不會沾上任何異味。」

  博卡斯特點頭,把昏睡的上原梨香抱到副駕,隨即丟給男人一捆錢。

  「謝謝老板。」男人點頭哈腰地結果錢,便用大拇指挨張清點數量,便轉身打算拉著剩下的垃圾車離開。

  男人身後,博卡斯特從外套底下摸出一把□□,熟練地裝上□□隨後指向他。

  子彈出膛的聲音被層層削減,悶響甚至無法驚走樹蔭上方的烏鴉。子彈斜切著穿透心髒,男人倒在地上抽動兩下,沒了生息。

  博卡斯特走上前,撿起地上被捏皺的錢塞回口袋裡,輕蔑地踢了腳地上的男人,轉身離開。

  他坐進駕駛座,挑起副駕沉睡著的上原梨香的一縷頭發:「小鳥啊小鳥,這就是你挑釁我的代價。」

  車子緩緩啟動,在經過跨河大橋時,上原梨香裝有定位器的手機連同挎包一起被丟進橋下滾滾長河。

  ·

  上原梨香抵達法院後失蹤。

  但消息被壓了下來。

  整個搜查一課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收到消息。

  刑事部部長小田切敏郎得知消息後冷著臉沉默須臾,揮揮手:「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隔音效果極佳的辦公室門合攏,小田切敏郎吐出一口濁氣,撥通警察廳內部電話。

  「上原梨香失蹤。對,應該是被組織的人帶走了。是,一切按原計劃行事。」

  ·

  寬敞的臥室采用輕奢歐式風格,入室無需脫鞋,厚實緊密的地毯會吸走所有腳步聲。

  上原梨香被丟在寬闊的深色系雙人床,她雙眼緊閉,僅到鎖骨的烏發凌亂地散落在臉上,遮住她精致的五官。

  床頭的牆裡固定著一個像鎖鏈的東西,鎖鏈另一頭是一個可以上鎖的項圈。

  博卡斯特坐在床沿為上原梨香理順遮住她容顏的發,喉嚨裡發出一連串低沉的笑,帶著癲狂和得意。

  「真好看。」

  鎖鏈拽動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

  「小鳥啊小鳥,接下來該剪斷你的翅膀了。」

  項圈被解開,博卡斯特坐在床沿,一點點靠近上原梨香。

  「這麼纖細的脖子,應該很輕松就能掐斷。」

  粗糙的手指即將撫上纖細的天鵝頸,上原梨香驟然睜開眼。閃爍著光芒的眸子比起獵物,反倒更像緊盯目標的獵手。她驟然發難,把藏在手心裡的東西重重扎在博卡斯特脖子上。

  男人痛苦如野獸般的叫喊響起,博卡斯特來不及反應便被上原梨香一腳踹下床。他揪著一塊床上的小毯子滾落在地,捂著脖子疼得不停打滾。

  「上原梨香!」

  博卡斯特踉踉蹌蹌爬起身,額頭鼓起的青筋猙獰可怖。他拔掉插在脖子上的東西,低頭往掌心看去。是一根最小號的注射器,裡面裝著的液體已經被上原梨香推進他脖子裡,順著血管流向全身。

  上原梨香緩緩從床上坐起身,笑著俯視面前敗犬般趴在地上站不起身的男人:「博卡斯特,你憑什麼以為我不知道這是你誘捕我的陰謀。」

  博卡斯特冷笑著試圖說話,卻先嘔出一口血:「你是什麼時候發現出來的。」

  「從見到屍體第一眼起。」

  上原梨香隨意地打理了下頭發,走下床:「受害者不管是死亡時間還是被發現的時間都太微妙了,恰好卡在臨近法醫部下班的時間。我要是想趕上當天的解剖,就必須丟下負責現場調查的搜查一課,獨自前往法院和法醫部。」

  博卡斯特下巴處黏著剛剛吐出來的血,撐著地試圖站起身:「就僅僅因為這樣?」

  上原梨香朝地上匍匐的博卡斯特走去,一記上踢狠狠踹在他胸口,把試圖爬起來的男人重新踹翻回地毯上:「當然不是。」

  「唔啊!」

  博卡斯特咬牙著面露痛苦。

  上原梨香蹲下開始在博卡斯特身上摸索:「受害者被捅穿了肺部,血液淹沒肺泡使得他無法發出求救的聲音也無法呼吸,並在幾分鐘內迅速失去意識。」

  「我檢查過他的身體,只有兩道傷口,且兩道傷口都准確無誤地捅穿肺部。只有專業殺手才能一擊必中,精准地把匕首捅進肺部。」

  博卡斯特放棄般躺在地上,臉色煞白,額頭爬滿冷汗:「如果是為了不讓他出聲,我會選擇割喉,這樣死得更快也安全。」

  「不,割喉會導致血液大量噴湧而出,很容易留下致命的物證。但刺穿肺部就不會出現這樣的麻煩。」

  「你是什麼時候把針管藏進手心的。」

  「在你把我扛到臥室的時候。」

  上原梨香皺眉停下摸索的動作,勾著笑的嘴角也拉成一條長線:「博卡斯特,你居然沒有帶槍。」

  「呵,」博卡斯特費力地擠出一聲冷笑,「帶槍方便你現在把我爆頭嗎。」

  「嘖。」

  上原梨香皺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力掐住博卡斯特的喉嚨。但被她緊緊扼住氣管的男人卻只是瞪著眼睛不時咳嗽幾聲,臉色卻在一點點變好。

  上原梨香登時白了臉。

  這該死的治愈能力!

  她擰眉咒罵:「你這家伙是渦蟲嗎!」

  隨即拉過牆上的鎖鏈胡亂銬在博卡斯特脖子上,頭也不回地逃離了原本將被用來關押她的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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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渦蟲,目前世界上已知的再生能力最強的動物。最高記錄是被切成279段並且每一段都完成了再生(我不確定這個是不是真的),但我確實看過把渦蟲切成四段後全部再生的記錄片段。渦蟲這玩意,從它身上雕朵花下來,它都能重生給你看。

  警告!!不要好奇去搜渦蟲長什麼樣!對恐蟲者非常不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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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上原梨香順著樓道一路向上,發現用來關押自己的臥室被設置在地下。

  出入口隱藏在不起眼的角落,被一塊地毯蓋住。上原梨香推開還沒來得及上鎖的地下室門,打量過周圍後迅速爬上去。

  逃離前,上原梨香不忘搬來櫃子,壓住臥室的出入口。

  加裝了防盜欄的窗戶切斷了上原梨香翻窗的可能性,窗外是筆直陡峭的斷崖,今日大風,她甚至能聽到腳底下遠遠傳來的呼嘯的海浪聲。

  歪七扭八的過道宛如一座巨大的迷宮,不符合現代建築美學的建築設計讓上原梨香找不著北。她小跑著在別墅裡穿梭,心底一刻不停地咒罵著為什麼日本境內會有這麼多奇形怪狀的別墅。

  日本這破島面積不大,怎麼到處都是懸崖邊的別墅,而且80%都發生過命案。光是江戶川柯南處理過的都多到能夠單獨出一檔綜藝欄目。

  上原梨香不停奔跑,大腦逐漸描繪出別墅平面圖。她方向感不算強,但勝在記憶力好,走過一遍的路絕對不會忘記。

  如同玩游戲時操控著主角不停探索地圖,走過的地方霧氣散開,形成一張可視化地圖。

  她大步奔向地圖裡唯一未知的領域。

  左腳的皮鞋在被博卡斯特扛下車時脫落,上原梨香干脆甩掉另一只鞋子,光著腳使出短跑衝刺的勁拼命奔跑。身後無人追逐,但以博卡斯特渦蟲般可怕的自愈能力,她沒有太多時間浪費。

  呼吸漸漸凌亂,耳邊回蕩著心髒狂跳得咚咚聲。上原梨香的體質比普通人強得多,但也僅僅是強。她入職警視廳不過兩年,近身搏鬥技巧和體力都比不過那群被她笑罵臭猩猩的警察,大概率也比不過博卡斯特這條已經作為職業殺手存在了至少7年的瘋狗。

  她捂住胸口,心髒跳動的咚咚巨響下,另一種細微的異樣聲音被藏匿——曾被上原梨香用來恐嚇貝爾摩德的類似鐘表走動的滴滴聲。

  順著認定的方向一路狂奔,百來平米的玄關點綴著畫像和雕像,頭頂直徑兩米的水晶吊燈把光塞滿房間每個角落。

  為顯氣派特意設計的大門是刷了棕樹油的實木門,上原梨香無法憑蠻力破開大門——以它的厚道,恐怕得上電鋸或者斧頭。但門被博卡斯特牢牢鎖死,上原梨香既沒能從他身上翻找到鑰匙,也不知道要是被藏在了哪裡。

  「這個死變態。」

  低聲咒罵一句,上原梨香轉身就走。既然無法逃跑,不如找找有沒有什麼能用作防身的武器,或者找個暫時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她本想從廚房尋一把趁手的刀,卻不想反倒在別墅更深處的房間發現了意外驚喜。

  推開房門,面前是被遮光布蓋住的堆積成山的不明貨物,窗戶被封死,沒有一絲陽光能滲透進來。獨立於中央空調之外的空調運作系統一刻不停地把濕氣抽離,干燥陰暗的房間如同藏滿罪惡的潘多拉魔盒。

  上原梨香掀起蓋住貨物的遮光布一角,旋即瞪大了眼:「這是!?」

  遮光布下,輕微刺鼻的化學制品的味道鑽進鼻腔,裡面全是半年前東洋火藥庫不翼而飛的重達萬噸的火藥,其中過半更是已經制作成了炸彈半成品。

  東洋火藥庫失竊案發生時,警方懷疑過在同一時間引發多起爆炸案的東大建築學教授森谷帝二。但面對審訊,他咬緊牙關死活不願意交代剩余火藥的去處。

  當時曾有人提出過,或許森谷帝二只是火焰失竊案的受益者,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上原梨香仰頭看著眼前堆積成山的火藥,哪還會不懂。

  「呵。」

  上原梨香嗤笑一聲,登時明白為何每次她出現在爆炸案現場都會收到博卡斯特的警告短信。最近半年發生的爆炸案都和博卡斯特脫不開關系,他在其中甚至可能扮演著主導者的角色。

  這樣也解釋了為什麼近期發生的炸彈案,不管什麼專業、人生經歷的小角色都能鼓搗出高完成度的專業級炸彈,離譜得就仿佛制造炸彈是日本公民的義務教育內容之一一般——真正制作炸彈的人是博卡斯特。

  她再次捂住胸口。

  咚。

  咚。

  不斷加速的心跳暴露出她緊張不安的事實,仰頭長長嘆出一口氣,上原梨香輕聲呢喃:「務必要成功啊。」

  ·

  「小鳥,你在哪裡~」

  博卡斯特的聲音從外面遙遙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尖銳的硬物在玻璃上刮蹭的聲音。如同粉筆刮過黑板的滋滋聲充滿威脅的味道,尖銳不規則的聲波似利刃用力刮過耳膜,上原梨香被激得頭皮發麻,小臂爬滿細密的雞皮疙瘩。

  她轉身走出堆滿炸彈的房間,迎向從走道另一端慢吞吞走來、正用彈殼刮玻璃的男人。

  「博卡斯特,不要發出奇怪的噪音,你是蟲子嗎。」

  博卡斯特眸子微瞪,錯愕的表情一閃而過,旋即笑道:「小鳥你還真是一如既往地說話不留情面。」

  「哼,」上原梨香擠出兩聲冷笑,半眯的冰藍色眸子流轉著輕蔑的情緒,「如果我是小鳥,那你就是一條讓我惡心的臭蟲子。」

  博卡斯特臉色微變,勾著笑的嘴角也垂下去:「小鳥,我會讓你為今天的話後悔的。」

  「是嗎,」上原梨香勾住插在後腰的水果刀——這是她從廚房裡找到的最趁手的刀具,「我看未必。」

  博卡斯特沒有說話,他用陰森可怖的目光盯著上原梨香的臉看了會,發出一陣冷笑:「小鳥,你注射進我脖子裡的東西是什麼。」

  「是劇毒,因為好奇到底是你的自愈能力更強,還是它殺死你的速度更快。」

  博卡斯特歪頭吐出一口血:「我當然知道是毒,我問的是你注入我身體裡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上原梨香笑笑,在唇邊豎起一根手指。她歪頭,模仿著博卡斯特輕蔑高傲的語氣緩緩道:「蟲子就該乖乖聽話,不該問的就不要問。」

  她咧開嘴角:「這是你教我的,不是嗎?」而且她怎麼可能笨到主動揭露自己的底牌,又不是電影裡的笨蛋反派。

  手指靈活地抽出鋒利的水果刀,上原梨香彎起膝蓋壓低身子:「看你臉色,應該還沒完全恢復。」

  她注射進博卡斯特體內的東西是高純度的沙.林毒液,整整兩毫升,看似不多,但足夠殺死七八名成年男性。

  神經系統被破壞至癱瘓,隨即被修復,再破壞,再修復。博卡斯特不會因此死亡,但反復發作的劇痛像把他的經脈全部生剝出來般。

  博卡斯特抬手,手指卻不自覺地抽空幾下,每個指節都繃緊到極致,像是神經、肌肉失控般。

  他吐出一連串笑:「小鳥,你真的惹怒我了。就算現在求饒也來不及了,我絕對不會輕易饒過你的。」

  「是嗎,」上原梨香冷著聲音無所謂道,「可我不需要被你饒恕。」

  「呵,」博卡斯特活動脖子,不時抽搐的手指也漸漸放松下來,「你甚至連拿刀的姿勢都不對,居然妄想和我近身肉搏。」

  「……」上原梨香面無表情地挽了個劍花,把水果刀從正握改為反握,「現在呢,握刀的姿勢對了嗎?」

  她不再多言語,腳下發力像被壓到極致的彈簧般向博卡斯特衝了過去。

  泛著寒光的水果刀橫著胸博卡斯特胸口過去,他壓低身子後退半步,側身躲過這一擊。借博卡斯特躲閃的空檔,上原梨香提膝朝他腹部猛擊,卻被對方用手抵住膝蓋,卸下了上原梨香膝踢時向他襲去的力道。

  「!!」

  上原梨香心下一驚,暗自贊嘆博卡斯特強悍的近戰能力。但她手上不做遲疑,立刻握刀改批為刺,豎著扎向他右肩。

  右肩處的白襯衣被割開道口子,殷紅色順著傷口暈開。博卡斯特試圖後退躲閃,但還是被鋒利的薄刃劃開血肉。他抬手在流血後迅速愈合的傷口處擦了把,反而笑了:「你果然是我養過的小鳥裡最優秀的。」

  上原梨香沒有管博卡斯特的反應,使出全力朝他的喉嚨橫插下去。

  刀刃刺入喉嚨,離皮肉下跳動的動脈血管只差零點幾毫米,卻被一只手牢牢握住。

  博卡斯特攥緊上原梨香握刀的右手:「小鳥,你太自不量力了。不管是格鬥技巧還是力量,我都遠在你之上。」

  上原梨香暗暗發力,試圖把刀再刺入幾分。力量抗衡下,她整條小臂開始顫抖,刀尖卻無法再刺入分毫。博卡斯特發出一連串笑,攥著上原梨香的手一點點把刀從自己脖頸拔出去。

  上原梨香松手,水果刀從被攥住的右手掉落,旋即被左手穩穩接住。

  「什——唔!」

  博卡斯特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利刃已經插入腹部。

  上原梨香轉動插在博卡斯特身體裡的刀子——她很想直接殺了博卡斯特,但以她的力道做不到直接切開他的腹部,這點程度的傷也殺不死他。

  左右轉動的水果刀捅穿器官,來回攪動。博卡斯特身體裡還殘余著微量繼續破壞神經系統的沙.林毒液,腹部轉動的刀子如鈍刀割肉,痛感再次排山倒海而來。

  他又一次嘔出血,滿臉不敢置信地低頭看了眼腹部,又抬頭看向面前表情凶惡的女人。

  上原梨香瞪著他,緊皺的眉頭下,一雙眸子寫滿厭惡:「你不是說那兩個家伙是我養的惡犬嗎,這一刀是替陣平捅的。」

  話音剛落,她拔出匕首再次捅了回去:「這一刀這是替差點被你撞死的研二。」

  「唔啊!」

  博卡斯特張嘴吐出一大口濃稠、黑得發暗的血。他臉色泛白,瞪大的眼球爬滿紅血絲。

  博卡斯特緩慢抬起另一只手手,控住她握刀的左手。強忍著腹部的劇痛後退半步,他徹底笑不出來。

  「上原梨香。」

  博卡斯特碾著後槽牙吐出面前上原梨香的名字,她甚至能聽到他用力碾動牙齒的聲音。

  「我改變主意了,我現在就要殺了你。就算殺不死,我也要讓你反復死去!」

  他驟然發力,向下掰動上原梨香握刀的左手。

  「唔!」

  韌帶本就斷過一次的左手手腕傳來劇痛,上原梨香咬牙發出一聲悶哼,抬腳往博卡斯特腹部猛踹。趁著博卡斯特因劇痛卸力的空隙,她抽回如同年久失修的閣樓般咯吱作響的左手轉身就跑。

  被徹底激怒的男人甚至沒有抽出插在腹部的刀子,紅著眼像頭發狂的犀牛,三兩步衝上去攥住上原梨香的頭發:「做出這種事還以為可以逃嗎!」

  上原梨香攥住自己滿頭烏發,以此緩解頭皮被拉扯的痛感。她發出一聲冷笑:「難道我沒做過這些攻擊你的事,你就會放過我嗎。」

  「當然不會,但如果你乖一點,我可能會讓你活得更舒服些。」

  沾滿血的右手扼住上原梨香的喉嚨,手指一點點收緊。氣管和血管都被壓迫,呼吸被阻隔,面部卻血液不暢先變白後泛紅。

  缺氧和死亡的緊迫感讓大腦以突破極限的方式高速運轉,但一切又是如此的混沌。過去一幕幕和對逃脫方式的構思如同走馬燈般在眼前快飛閃爍,耳朵也開始隆隆作響。

  「警告,你現有成就點和未達成成就點不足以支撐你復活。本次觸發技能,你將在復活的24小時後徹底死亡。」

  「警告……」

  吵死了,我還沒死呢。

  余光捕捉到對面山坡處的一抹反光,下一瞬,一枚狹長的狙擊子彈破空而來。

  興許是瀕死拉長了對時間的感知,一切落在上原梨香眼裡就如同一場精致華麗的慢放。

  合金制成的子彈順著防盜網的空隙貫入房間,被擊碎的玻璃順著子彈前進的方向迸射出去。旋轉的玻璃碎片短暫地在牆壁、上原梨香臉上折射出幾道晃動的彩虹,她淺藍色的眸子捕捉到玻璃碎片上倒映出的自己的面容。

  扼住上原梨香喉嚨的手被子彈貫穿,博卡斯特後退著發出哀嚎。

  滾燙的血濺在上原梨香臉上,恍惚間,她似乎看到遠在半公裡之外,懸崖面對的山坡上,扣動下扳機的諸伏景光瞄准博卡斯特,再次射出一槍。

  應許是幻覺,她的視力不該這麼好,但這一瞬間她就是覺得自己看到了。

  「砰!」

  第二槍撕裂空氣,卷起氣流,准確無誤地射向博卡斯特的頭顱。

  但下一秒,子彈抵著他的太陽穴驟停。

  「!!」

  上原梨香瞪大眸子,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博卡斯特卻笑出聲。

  他仰頭大笑,整個人近乎陷入癲狂:「沒有用的,你們根本殺不了我。只要你們瞄准的是會讓我一擊斃命的位置,子彈就一定會被攔下!」

  上原梨香活動著隱隱作痛的左手手腕,也笑了。和博卡斯特不同,她勾起嘴角,鎮定卻又高傲,立於原地像只落入泥潭也永不低頭的白鶴。

  上原梨香故意發出一聲輕蔑的冷笑,輕飄飄落在博卡斯特身上的眼神似乎在看一場有趣的大戲:「你的能力只是愈合,不是復活,我為什麼殺不了你。只要能在瞬間殺死你,再強的治愈能力也救不回來。」

  博卡斯特嗤笑一聲:「那你打算怎麼做,砍了我的頭?以你的力氣根本做不到。而且我調查過去幾年關於死而復生或是證明奇跡的資料,你不能主動決定復活什麼人。」

  「只要在你身邊就能被復活,你不可能殺得了我。」

  上原梨香沉默須臾,笑了:「這就不用你瞎操心了。我問過系統,你不在我復活技能的生效範圍。」

  博卡斯特後退幾步將自己藏匿在牆體後面,免去被第三次狙擊的可能性。雖然不會死,但被子彈貫穿的痛是實打實落在他身上。

  斷掉的手腕重新再生,他黑著臉,面露凶光:「外面的人是誰,公安的人?還是你養的狗?」

  「說話真難聽,總是小看人是會吃虧的。」

  上原梨香抬手擦掉濺在臉上的博卡斯特的血,卻反倒暈蹭開一片紅色。她站在光裡,如雪如瓷的肌膚被暈開柔軟的光澤,愈發襯得臉上刺眼如彼岸花的紅血妖冶危險。

  光影將兩人切割開,她在明,他在暗。

  上原梨香再次笑了。

  沒有嘲諷、不屑,只是最純粹的,似想起世界最美好的事物般清澈透亮的笑。

  溫柔的笑容和她那雙冰藍色如清泉般的眸子一樣干淨,足以讓多少人驚鴻一瞥。

  「清水石悠。」上原梨香喊出博卡斯特的真名,「我知道你有權有勢,長相不錯也很有錢。但不是每個人都願意為了錢向權勢低頭,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做別人的走狗。」

  「這個世界上一定存在比錢,甚至比命還要重要的東西。」

  上原梨香在說這句話時,眼神因陷入回憶的思緒而暫時放空。她想起久遠但牢牢刻印在記憶裡的畫面——爆炸的20層大樓;高處似煙火般炸開的摩天輪和耳邊回蕩著的「看到下一個地點會再打過來」的男人坦然赴死的笑;倒在高樓選擇開槍自殺的男人,和某位作為男朋友完全不盡職但無愧胸前警徽的金發混蛋。

  視野重新落在博卡斯特臉上,上原梨香輕笑:「我好不容易才計劃到這一步,原本以為能成功殺掉你。」

  她嘆息,惆悵的語調似躺在病床上即將死去的老者:「沒想到,我居然會走到這一步。」

  她坦然地笑了:「博卡斯特,你當然可以殺了我。」

  「但正義是殺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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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第N次了,我每次寫新的化學物質或者違禁藥都能精准猜中屏蔽詞,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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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上原梨香沒有再逃,她安靜地站立於窗前,似在等待故事走向終結。

  落日余暉斜切著在上原梨香周身勾勒出光暈,她和這座別墅同時被橙紅色所吞噬。窗外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風順著破開洞的窗灌進房間,大雨即將落下之際的淡淡濕腥味縈繞鼻尖。

  黃昏時刻,逢魔時分。

  上原梨香望向窗外漸暗的天,驀然想起這句話。

  「上原梨香,」博卡斯特躲在牆體後面,「我很肯定帶你過來時候沒被人跟蹤,你那部裝了定位器的手機也被我丟下了河,你們到底是怎麼發現我的。」

  上原梨香已經放松下一直緊繃著的神經:「手機只是一個幌子,真正提供定位的東西不是它。」

  她抬手捂住胸口,無悲無喜,像在講述一個與己無關的故事:「我在這裡植入了芯片大小的定位裝置,我在哪裡,定位器就在哪裡。就算你撤掉我所有隨身物品,我們的人也能查到我的位置,你逃不掉的。」

  偽裝成雪莉之際,貝爾摩德的人貼在她胸口聽到的滴滴聲便是來自胸口裡的定位器。

  博卡斯特瞪大眼睛愣住,他握著自己正重新生長的右手,呆呆看向上原梨香。旋即大笑出聲:「我總算知道為什麼我対你格外鐘情了,上原梨香,我們是同類。」

  上原梨香皺眉,沒有說話。

  博卡斯特不停發笑,顫動的聲音寫滿癲狂和暢快,好似壓抑許久的情緒在此刻通通爆發:「上原梨香,你比我還瘋。」

  「沒錯,我是瘋子。」上原梨香纖長的睫毛顫了顫,「但我尊重生命,也不會以威逼利誘的手段破壞他人人生。」

  一縷清風卷過,晚霞似翻紅的火光,映襯得上原梨香仿若一株虛幻的彼岸花。曾吸引博卡斯特為她駐足,也曾叫其他人一眼萬年的眸子宛若月色墜落的湖泊。她站在那裡,似要融化進余暉裡。

  她無波瀾的話飄散在空中:「博卡斯特,一直躲在牆體後面是殺不了我的。」

  博卡斯特已經收斂起臉上的笑,他抬了下眸子,似乎又恢復成殘忍冷漠的組織干部。漆黑的眸子倒映出上原梨香被天光映紅的臉,怒火在眼中跳動,似要燃盡上原梨香。

  被狙擊彈強大後坐力連根震斷的右手已經重生,他咧開一抹笑:「窗外只有一名狙擊手対嗎,要是有其他支援,他們早就衝進來了,不會等到現在。」

  「対,」上原梨香坦誠道,「警視廳的人現在應該在分頭行動,抓捕包括琴酒在內的組織干部。」

  博卡斯特冷笑幾聲:「你們就這麼看不起我?居然只派一個女人和一個狙擊手來対付我。」

  「又發表看不起女人的話,可你連從牆體後面走出來都不敢,」上原梨香冷著聲音,「而且你栽在我手上的次數還少嗎?」

  博卡斯特沒有回答,只是勾起嘴角無聲地笑了。黃昏漸沉,天色漸暗,金色的壁燈似感應到黑暗自動亮起。被一根根細線勒在窗戶上方的窗簾同時放下,發出唰的聲響。上原梨香愣了一瞬,扭頭看向被類似百葉簾的設計遮死的窗。放眼望去,一襲襲垂落下來的簾子將別墅內外切割成兩個世界。

  耳畔依舊呼嘯著海浪的聲音,薄薄的一片平裁窗簾布輕如蟬翼卻又好似千斤重的鐵柵欄,再次隔絕開生的希望。

  上原梨香冷笑一聲:「博卡斯特你是怕被你殺死的人會在夜晚化作厲鬼找你索命嗎,居然設置了這種裝置。」

  博卡斯特發出一聲嗤笑,驟然發難,掐住上原梨香的脖子將她摁倒在地。

  身體和地面碰撞發出一聲巨響,上原梨香倒吸一口涼氣,勾起嘴角面露嘲諷:「博卡斯特,你逃不掉的,支援的隊伍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博卡斯特單手掐著上原梨香的喉嚨,單手握住方才她刺向他的水果刀:「那又如何。」

  他握著刀在上原梨香胸口比劃:「我可以殺了你,掏出你的定位芯片,再把你帶走。」

  「哈,」上原梨香吐出一聲冷笑,「博卡斯特,你從來沒有把我們當成過有血有肉的人対嗎。所以才能肆無忌憚地虐待我們,看我們痛苦。」

  「不過多虧了你足夠自負,幫我們省去不少麻煩。你——」

  未說完的話被喉間驟然家中的力道強行掐斷,博卡斯特咧開嘴露出個冷笑:「呵,有什麼話等你醒來再說吧!」

  沾滿血的水果刀狠狠揮下,上原梨香被籠罩在博卡斯特的黑影裡。利刃入肉,鐵鏽味順著喉嚨漫向口腔。血液順著左心房的坡口似泄洪的河水奔湧出身體,在地毯上綻出朵血色的花。

  「警告,你即將死亡!」

  「剩余成就點點數不足!」

  「本次觸發起死回生,你將在復活的24小時後徹底死亡!」

  耳邊響起尖銳的系統提示音,意識因失血逐漸模糊混沌,如同久蹲後驟然起身時衝擊大腦的眩暈感。眼前的世界被打上朦朧模糊的濾鏡,上原梨香費力対焦著,朝博卡斯特臉上吐出一口血沫,挑釁地笑了。

  她活動口型,無聲朝博卡斯特吐出一句話:

  ——你輸了。

  系統提示音嘰嘰喳喳吵個不停,但上原梨香甚至沒力氣在腦子裡讓它閉嘴。

  「檢測到非正常死亡,起死回生技能即將生效。」

  意識逐漸渙散,聽覺作為人類最後消失的感官,在徹底陷入黑暗前捕捉到一聲爆炸引起的巨響,天搖地動。

  零點幾秒後,第二聲爆炸響起。這次的爆炸規模更大也更劇烈,震得大地都在顫動。

  第二聲爆炸響起時,博卡斯特雙手握住刀柄正准備剖開上原梨香的胸腔。他只來得及扭頭,驚恐瞪大的眸子倒映出快速襲來的大到能填滿整個過道的火團,整個人便被大火吞噬。

  連綿不斷的爆炸聲讓人聯想起失火的鞭炮制造工廠,建造已近半個世紀的別墅在火光和黑煙中似紙片般倒塌。

  火光撲出的瞬間,爆炸的烈焰和衝擊波瞬間撕裂了上原梨香,也撕碎了博卡斯特。水果刀在高溫下融化——這種規模的爆炸,沒有什麼不會被摧毀。

  半公裡外,諸伏景光錯愕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大腦陷入空白。

  他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按照計劃,以上原梨香引誘博卡斯特現身為行動信號。降谷零、一直在暗中配合輔助公安部的刑事部部長會分別帶隊抓捕其他組織干部。他則負責帶隊支援上原梨香。

  隔著巴掌長的後視鏡,他能清晰地看到支援的車隊已經行駛至山頂。只消半分鐘,他們就會衝進別墅內,控制博卡斯特,救下上原梨香。

  但突如其來的爆炸險些掀翻載滿支援隊伍的兩輛小車。

  救援被迫中止。

  也沒有救援的必要了。

  這場足以粉碎整座建築的爆炸,諸伏景光不消調查都能猜到——東洋火藥庫失竊的殘余火藥一定都在別墅了,且在同一時間被引爆了。

  這樣量級的爆炸,確實足以在瞬間撕毀博卡斯特,徹徹底底地把他從皮肉到細胞全部殺死。也足以封鎖上原梨香所有退路。

  劇毒。

  狙擊槍。

  再到最後的爆炸。

  原先說好的計劃裡明明沒有最後一步。

  明明沒有……

  諸伏景光抱著狙擊槍,溫柔的眸子似下起一場陰冷的大雨。他隔著狙擊鏡不斷搜索上原梨香的身影,指尖泛涼,臉也失了血色。

  但找不到,哪裡都沒有上原梨香的身影。

  他撥通前往支援的小隊長的電話:「上原梨香一定沒有死,倒塌平息後,請務必進去找她,拜托了。」

  諸伏景光恨不得能趕往現場隨大家一起參與救援,但他現在位於半公裡外的山坡上。本次行動他的任務是獨自在対面山頂給予狙擊援助,進行的隊伍把他放在這便走了——今晚是針対組織的全面收網行動,人力物力全被使用到極限,警視廳根本分不出多余的車單獨留給諸伏景光。

  恨不得能長出翅膀飛過去,但他卻只能遠遠地望著化作廢墟的別墅燃起熊熊烈火。

  火焰把黑夜映照成白晝,半個東京都被籠罩在晚霞般妖冶晃動的紅色裡。

  無人留意的角落,黑暗之下,戰爭已經打響。

  殷紅刺目的血濺在牆上,流淌在地上。有人倒下,也有人蹣跚著重新站起身。

  黃昏時刻,逢魔時分。

  長夜將破,蕩盡魑魅。

  第一縷曙光穿破厚重的雲層,東京依舊還是那個東京,但黑暗裡晃動的鬼影已經被一只大手連根鏟除。

  只是從今往後,死去的人,不會再復活了。

  ·

  「嘀——」

  漫長混沌的黑暗中,類似急救機的聲音有節奏地響著。

  「嘀——」

  「嘀——」

  靈魂出竅,整個人宛若漂浮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的一縷殘魂。

  睜不開眼,只能聽到耳邊嘀嘀作響的聲音。

  這是她第二次被系統復活,感受卻和上次完全不同。

  「咚!」

  漫長的電子警報聲中,鼓點般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旋即是第二聲,第三聲。

  是心跳的聲音。

  電子提示音和心跳的聲音來回交錯,漸弱,最後歸於寧靜。

  一片死寂中,熟悉的電子女聲響起。

  「起死回生現已生效,成就點為負數。」

  「掃描。」

  「黑羊已死,任務完成。」

  「啟動沉睡。」

  「上原梨香,再見——」

  最後一個音似機械故障般被拖長、變音,直至消失。

  上原梨香噩夢驚醒般猛顫了下身子,驟然瞪大緊閉的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綴著點點繁星的夜空,耳邊不時響起幾聲蟬鳴。夜風絲綢般拂過上原梨香肌膚,她仰躺在類似草坪的地方,眼前不時有螢火蟲閃動。

  上原梨香撐著身下的草皮緩慢坐起身。

  「我這是……活了嗎,還是說24小時後又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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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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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手機早在被擄走時就連同挎包一起被丟進河裡,上原梨香不知道時間,只能憑夜色判斷出現在是晚上。

  夜風自山頂向下吹拂,輕撫過上原梨香背脊。她抱著膝蓋把下巴搭在腿上,眺望向山腳下的連成長龍的車燈。

  上原梨香疲憊地低下頭,在心中默念系統,無人應答。

  系統消失了。

  燃燒的火焰和撲面而來的能瞬間融化金屬的高溫離她而去,隨之一同消失的還有拯救過他但也隨時會奪走她性命的系統。

  但現在還有一個問題,也是最為關鍵的問題——她到底會不會在復活的24個小時後死去。

  上原梨香不知道系統的技能是即時生效還是延遲生效。

  如果是即時,在成就點被倒扣至負數,而未達成的成就點無法抵消負數時,她就注定會在24個小時後死亡。如果是延遲生效,也許死亡的詛咒會隨著系統沉睡而一同撤離。

  系統的生效方式會是哪一種。她又到底沉睡了多久。幾個小時,或者是快一天?

  上原梨香站起身,借著稀薄的月色向山下走去。

  柔軟但鋒利的草韌劃過指尖,褲腳被葉間的水珠沾濕,腳底板也隱隱作痛。上原梨香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停在山腳下,回頭望向身後隱匿在夜色下的山丘。

  爆炸引起的山火已經熄滅,只能遠遠地看到一縷向上縹緲的青煙。

  一切終於塵埃落定,但只有她還飄在空中,生死未定,去向不明。

  上原梨香不知道該怎麼辦,脆弱的情緒強烈而短暫。想回家,想重新像個孩子一樣甩開一切重擔,逃避現實,躲回自己的小世界,哪怕只有短暫的幾個小時。

  她確實有些累了。

  想回去和媽媽好好道別。

  上原梨香伸手攔下路邊的出租車,直奔杯戶市的上原家。

  街邊的景色不斷倒退,行人臉上的笑顏被街燈鍍上一層金色的柔光。上原梨香看著眼前一幕幕,無由來的眼眶發酸。

  上原梨香想,她所經歷的一切苦難都是值得的。

  上原家一片漆黑,沒有亮燈。直到這個時候,上原梨香才驀然想起這次行動前,媽媽被公安部的人接去其他地方藏起來了。

  熟練地從上原俊彥床頭櫃的抽屜裡翻出他藏起來的零花錢支付給司機——沒辦法,她的包被丟進了河裡,現在身無分文,家裡又沒有人——上原梨香回到自己風格十年如一的臥室,抱著枕頭鑽進被子裡。

  她蹭著懷裡的枕頭,半闔雙眼閉著眼試圖入睡,疲憊不堪的大腦卻從記憶深處拉出一張男人的臉。

  她有點想他了。

  想要被擁抱,被那個人攬住腰緊緊按進懷裡,感受炙熱的體溫從他身體裡傳來。

  但若是真的會死,見面只會增添更多麻煩。她才不想在意識渙散的最後一瞬看到對方驚慌惶恐的臉,這只會讓她死都不得安息。

  起碼此刻,她只想自己一個人躲在被窩裡好好睡一覺。

  要是知道驟然得知自己死亡的消息,那幾個家伙肯定會煞白了臉難以入眠。但上原梨香不在乎,她只希望自己走的時候能安心上路。

  上原梨香闔上眼,勾了勾嘴角露出個自嘲的笑。她果然是個自私的家伙,就算沒了系統,最愛的依舊是自己。

  ·

  光柱順著窗簾的縫隙灌入房間,在床上的男人身上落下一道狹長的光斑。鬧鐘響起,男人從喉嚨裡擠出聲輕哼,翻身關掉鬧鐘。

  他沒有急於起床,只是抬手遮住眼睛。

  總是揚起笑的嘴角拉長一條直線,嘴角微微下垂,每一次呼吸都把氧氣和痛苦一起輸送進血液,蔓延全身。兩分鐘後,床上的男人終於坐起身。他用力揉亂一頭長發,長長吐出一口氣。

  「萩原警官,早餐做好了。」

  門外傳來敲門聲和灰原哀的聲音。

  「嗯,辛苦了哦。」

  似被花蜜和紅酒浸透的聲線甜膩動人,萩原研二垂下視線,紫羅蘭色的眸子卻像被偷走星光與月的夜。

  一般來說,早餐都是由他和松田陣平負責,但前天發生了太多事,他和松田都已經疲憊到極限,只好由灰原哀暫未代勞。但再美味的食物,塞進嘴裡也味同嚼蠟。

  警備部機動隊是警視廳的暴力機構代表,一切代表警方的暴力逮捕行動都有他們的身影,這次由公安部發起的收網行動自然也少不了機動隊的配合。

  萩原研二套著厚重的機動隊防暴服把犯人一個接一個按倒在地,收隊回廳後,卻撞見先他幾分鐘收隊的松田陣平揪著風見裕也的衣領把人高高提起的場景。

  「小陣平你這是怎麼了?」

  笑著問出這句話,心跳卻無由來的變快。聰慧的大腦已經把答案告訴萩原研二,但他還是固執地選擇了回避,故作無知地發問,祈求能得到不同的答案。

  「梨香她!」松田陣平低下頭,頭頂的燈光在他臉上落下一層陰影。深呼吸夾雜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好半天,他才艱難地吐出後半句話:「她的名字在殉職名單上。」

  萩原研二不記得自己當時說了什麼,耳邊似有雷鳴隆隆作響,他好像也難得衝動了一回,被下屬們抱著腰死死攔住才沒衝去公安部大鬧一場。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和上原梨香在一起的?

  好久遠的記憶了。

  萩原研二已經記不清七年前在米花中央醫院被上原梨香揪著衣領強吻時的細節,但和她親吻時的觸感和心底流淌的暖意已經深深烙印進記憶和靈魂裡。即便被當作工具人刷完一整套約會流程然後吃干抹淨,也還是樂呵呵地主動跳進上原梨香的甜蜜陷阱裡,被她勾勾手指騙走。

  他被上原梨香在靈魂深處蓋了章。

  萩原研二低聲呢喃:「沒良心。」

  每次都是這樣,自顧自闖進來,又兀自丟下他離開。

  身體上的疲憊只需休憩一天便能徹底恢復,但靈魂卻似被戴上腳銬。東京還是那個東京,卻無由來地覺得世界變暗了,連空氣都變得渾濁。

  開車抵達上班地點,經歷過大戰的警視廳一片壓抑。刑事部的人行色匆匆,忙著把資料整理好的逮捕人員資料送到公安部,公安部則忙著核對組織人員名單。只有他所在的警備部,因為只負責暴力抓捕的板塊,任務結束後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警視廳把組織分割成無數塊以閃電戰的方式逐一擊破。琴酒落入以工藤新一為餌的陷阱裡,殺了兩名公安並最終連人帶車以自.殺的方式撞向他們;貝爾摩德本來就被困在囹圄自身難保;朗姆死於組織內鬥;烏丸蓮耶在行動第二日清晨被捕。

  粉碎組織的行動早從十余年前就已經開始,上原梨香偽裝成雪莉死在琴酒槍下是收網的伏筆和信號。

  這場漫長而持久的纏鬥終於結束,但沒人笑得出來。這次行動殉職人數險些破5,綠台警察醫院現在還躺著治療中的同僚。江戶川柯南和灰原哀身為孩子,也冒著生命危險承擔了本不該由他們承擔的危險。

  松田陣平黑著臉癱在辦公椅上抽煙,煙灰缸裡堆滿煙蒂,他一邊翻閱手底下人交上來的報告,一邊把手上的煙碾熄在煙灰缸裡。堆尖成小山的眼煙蒂滾落下來,在桌面留下一串煙灰。他煩躁地抓亂一頭卷發,緊鎖的眉頭從抓捕行動結束後起就再沒舒展開過。

  上原俊彥咬著塗滿花生醬的面包出現在機動隊,他那雙不止一次被上原梨香評價為「透著清澈的愚蠢」的藍眸干淨無辜:「姐夫們早。」

  他暫且不知道上原梨香的名字出現在殉職名單上的事,隊裡的人也默契地沒有在他面前提起過。

  機動隊早已習慣上原俊彥逮著兩位天才隊長張口閉口喊姐夫的事,只睨他一眼便收回視線。

  今天是收網行動結束的第三天,警視廳依舊沒能找到上原梨香的屍骨,也沒有打聽到她的動向。上原梨香本人目前為止也不曾主動聯絡過警視廳。

  公安部怕殘黨對上原夫人不利,暫時沒有讓她回家,也沒有告知上原梨香可能遇難的消息。

  萩原研二看著面前人和上原梨香相似的五官,驟然生出一種強烈地想要請假回家買醉的衝動。心底煩躁的情緒似愈來愈響的鼓點,震得太陽穴陣陣刺痛,他轉身,從桌上抽出紙筆開始填寫請假表。

  「姐夫你要請假嗎?」

  上原俊彥把面包片全部塞進嘴裡,鼓著腮幫湊過去。

  「嗯,」萩原研二點頭,「俊彥,剛好我有話想和你說。」

  「什麼?」

  上原俊彥拖來張椅子坐到萩原研二對面。

  萩原研二滾了滾喉結,面對他那張臉,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上原梨香可能已經殉職了」的話。他抿緊嘴唇,一臉煩躁地揉著眉心,坦白的話在嘴邊轉了一圈又一圈。

  反倒是上原俊彥先看出不對勁,主動出聲:「姐夫,你是不是又和我姐姐鬧矛盾了。」

  萩原研二垂下視線,眸子半闔:「我倒希望是鬧矛盾。」

  纖長的睫毛半遮眼眸,他低著頭,聲音似吸滿水的海綿,沉甸甸地往下墜。

  「啊——」上原俊彥拖長尾音,「難怪昨晚姐姐一直躲在房間裡哭,果然是姐夫你惹姐姐生氣了。」

  驟然起身的動作將身下的椅子推遠,萩原研二雙手撐桌,直愣愣地看著面前比他小了快半輪的小舅子。唇瓣顫動,臉上血色全無,他幾次張嘴,好半天才找回聲音:「俊彥,你剛剛說什麼?」

  幾步外,松田陣平把手裡的文件重重丟在桌面上,藏匿在墨鏡下如群星般璀璨的眸子死死盯著上原俊彥。

  松田陣平站起身,小腿卻似綁著負重狂奔了十公裡,向上原俊彥走去時每一步都在顫抖。

  「啊?」

  上原俊彥被兩位長官的反應嚇到,呆著臉一副狀況外的茫然樣。

  「俊彥,」萩原研二再次出聲,他雙手搭在上原俊彥肩膀,手指用力到近乎要把指尖扣進對方血肉裡,「你剛剛說梨香怎麼了!?」

  上原俊彥悶哼一聲,露出個忍痛的表情:「我剛剛說我姐姐昨晚躲在臥室裡——」

  「俊彥。」

  如清泉撞石的聲音在幾人身後響起。

  熟悉的,

  被迫切渴望著的聲音。

  幾人同時回頭,撞進上原梨香清澈透亮的冰藍色眸子。

  她抱臂倚牆,下巴微挑,一雙上挑的桃花眼蕩開春風,如瀑如夜的烏發被隨意地攏在耳後:「俊彥,你居然敢說我壞話,車鑰匙還我。」

  上原俊彥一噎,摸著鼻子錯開視線。他用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嘟囔道:「明明就一直在哭,還說著什麼太好了能活著的話。」

  上原梨香瞟上原俊彥一眼,一雙無波瀾的眸子落到向她大步走來的兩個男人臉上。手指分別抵住兩位機動隊隊長的胸膛阻止他們靠過來的動作,卻被反手握住。

  他們緊緊攥著上原梨香的手,用力到捏得她有些疼。上原梨香甚至能感受到兩只大掌故作鎮定下的細微顫動,似乎只消松手,她就會泡沫般從眼前消失。

  不等兩人開口,上原梨香率先出聲:「警視廳批了我一個月的帶薪休假。」不是偽裝成雪莉時,借著休假的幌子暗中行動的假期,是實打實的休假。

  她歪頭淺淺一笑,狡黠得像只偷吃了葡萄的壞狐狸:「我要出去玩,你們誰能請到一個月的假,陪我去。」

  ·

  一個小時後。

  米花市上原家。

  「梨香,走了。」

  二樓傳來松田陣平的呼喚。

  上原梨香的行李已經被事先提到一樓,她換上一身喜歡的短裙,踩著高跟鞋從閣樓緩緩走下,抬頭卻發現四位警官分別提著自己的行李齊刷刷出現在客廳。

  他們臭著臉互相對視一眼,同時望向上原梨香,譴責但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似乎在無聲質問「你到底約了幾個人」這樣的台詞。

  上原梨香頓住腳步,背著手歪頭,旋即故作無辜地露出個笑:「我以為警視廳大概率不會放你們中的任何人走,畢竟這次請假是整整一個月,不是一兩天。所以我抱著試試的心態把你們全都邀請了,想著誰能請假成功,誰就陪我去。」

  「結果你們好像都請到假了,」她笑著聳肩,「不然你們剪刀石頭布,誰贏了誰跟我出去玩?」

  話音剛落,她看到對面幾位強擠出微笑的警官的臉更黑了。

  明明各懷鬼胎,四位警官此時此刻卻不約而同地想到同一句話。

  呵,想都別想能把我給甩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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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算寫寫的非常痛苦的一本(閉目),感謝各位賞臉閱讀,正文到此結束,番外會是一些塞糖的生活日常。

  高亮提醒,番外裡研二會成為最終的優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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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第112章 番外·1 牛郎店

  牛郎大多會取一個花名,用花言巧語和冷讀術哄騙女人為她大把大把花錢。

  作為整條風俗街最出名的牛郎,羅蘭從沒想過自己會遭遇這麼一茬,說是他職業生涯的滑鐵盧都不為過。

  起初只是店長怒氣衝衝地從後台辦公室衝了出去,而後面色蒼白地回來。而後,被店長點名去接待的同僚們面色鐵青地從SVIP桌鎩羽而歸。

  大概是實在沒辦法了,店長不得不把目光轉向店裡的搖錢樹羅蘭。

  身為聲名遠揚的日本第一牛郎,羅蘭在店內極具話語權,即便是店長也不得不禮讓他三分,從不敢做出要他強行接待的事。

  但這一次,店長近乎是聲淚俱下,哀求著拜托羅蘭務必出台,不管使出什麼手段都一定要把SVIP的貴賓伺候得舒舒服服,不然這店恐怕是開不下去了,說不定還會死。

  雖然不爽,但羅蘭還是接下這塊燙手山芋。「放心好了,這個世界上還沒有我搞不定的女人。」

  而且對方是能壓店長一頭的人,搞定這一單,說不定他能借著女人的身份再次高升,攀上富貴。

  對著鏡子調整好領結,嘴角揚起甜膩的笑,特意放柔的眉眼似會說話,將描寫春天與愛情的詩句緩緩道來。

  羅蘭對著鏡中的自己吹了聲口哨,滿意地推門離開後台休息室。

  安置在C位的SVIP卡座被設計成圓弧形,暗金搭配的色調輕奢不張揚。半人多高的磨砂玻璃在顧客坐下後完美地遮蔽住了周圍窺視的視線,但又能把卡座內的奢華氛圍傳遞給其他人,勾起鄰桌顧客的攀比心理。

  羅蘭到場時,老遠便注意到其他卡座的顧客不時看向SVIP卡座,面露羨慕,眼底流淌著向往和躍躍欲試的情緒。

  但周圍同僚們看他的眼神卻寫滿憐憫和看好戲。

  羅蘭沉下臉色,心知這次絕對是機遇和風險並存的一站,只要他能討對方歡心,一定能攀附上不得了的權貴。

  他在SVIP卡台幾步外停住腳步,深呼吸調整心情後才微笑著上前:「您好,很榮幸——」

  甜膩的聲音只來得及吐出幾個音節便匆匆掐住,羅蘭感覺自己像一只被掐住喉嚨的雞,險些沒能崩住臉上的表情。

  誰能告訴他,為什麼SVIP卡座裡除了一個看上去精致漂亮的女人,還坐著四個對他虎視眈眈,似乎下一秒就能撲上來撕碎他的男人!?

  ·

  旅行的第一站是新宿。

  到達旅館後,降谷零和諸伏景光握著紙筆規劃了一整套旅行流程。從吃到睡,事無巨細。

  但在臨近晚餐飯點時,上原梨香咬著插在水果冰沙裡的吸管,隔著落地窗看向對面掛在大樓高處的廣告牌,單手托腮緩緩道:「我想去牛郎店。」

  「啊?」

  只是簡短的六個字,卻好似平地一聲驚雷,炸得幾人頭暈腦脹。

  上原梨香朝窗外的廣告牌挑了挑下巴:「看上去蠻有趣的樣子。」

  四人齊刷刷轉頭,一張精致且做作的臉映入眼簾——起碼那副帶有幾分討好求偶意味的笑容落在他們眼裡做作極了。

  海報右下角,男人的名字被以花體羅馬音的方式標注出來,羅蘭。

  上原梨香吐出吸管:「零,你去過牛郎店嗎?」

  「嗯?」突然被點名,降谷零愣了一瞬,「當然沒去過。」

  「是嗎,」上原梨香露出遺憾的表情,「我還以為工作經驗豐富的三面顏先生能給我講解去牛郎店的注意事項。」

  她翻出手機:「看樣子只能問谷歌了。」

  降谷零擰眉苦笑,語調下意識變得急促:「就算是為了情報,我也從來沒有干過那種奇怪的工作。」

  上原梨香沒有抬頭:「是嗎,和雇主貝爾摩德在車裡咬耳朵的私家偵探。」

  「梨——」

  降谷零沒來得及說完的抗議被萩原研二打斷,他站起身上前兩步為上原梨香揉肩膀,發問的同時借機拉近距離:「梨香是因為好奇所以才想去嗎?」

  「對。」

  「喂喂萩,」松田陣平用力嚼碎嘴裡的堅果,「你該不會真的打算帶梨香去牛郎店吧。」

  「那你能怎麼辦,阻止得了嗎。」

  「……」松田陣平無言以對。

  「而且梨香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偶爾放縱下怎麼了嘛。」

  「嘖,就會撿梨香愛聽的話說。」

  諸伏景光捏著下巴面露擔憂,也蹙眉插入了話題:「聽說那種地方騙局很多,牛郎們會想盡辦法掏空女方的錢財,我們還是陪著梨香一起過去看看吧。」

  「也是,」松田陣平丟下勺子,起身開始穿外套,「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是『我們』,小陣平你不要想著偷跑。不過小降谷居然沒有去過,還真是讓人稀奇。我以為降谷的話一定什麼都知道,畢竟是公安。」

  降谷零皺眉笑著,後槽牙卻被咬得咯咯作響:「不要擅自給我增加奇怪的設定。反倒是萩原你,從警校時起就一直處於女孩子的包圍圈,一定能很快看穿牛郎的小計謀,等會可就靠你了。」

  「小降谷你這是在指桑罵槐,看似誇贊我,實則是在說我花言巧語哄騙了很多女孩子,」萩原研二從後面抱著上原梨香,彎腰把下巴搭在她肩膀,「梨香你看,降谷他心眼真壞。」

  上原梨香只是勾起嘴角輕飄飄擠出聲笑:「不准鬧。」

  但嘴上再怎麼說著不介意,當打扮得似孔雀般花枝招展的男人端著酒杯湊過來時,他們還是忍不住黑了臉。

  牛郎店從沒出現過顧客自帶男伴的情況,而且看他們圍著上原梨香轉悠的樣子,興許是其他牛郎店派來的競爭對手。

  店長原本氣勢洶洶地帶著人打算把這包括上原梨香在內的所有人趕出去,但松田陣平冷笑著調整了個舒服的坐姿:「你確定要趕我們出去?」

  他推了下鼻梁上的墨鏡,生人勿近的氣場足以叫坐在對面的牛郎像只鵪鶉般抱緊胳膊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店長沉默一瞬,無數個荒誕的想法快速閃過。

  要是把他們趕出去,他會不會在回家路上被人用麻袋套走然後痛失手指。或者被設計陷害,掉進可怕的殺豬盤裡最後被榨干錢包。

  店長愈想愈怕,驟然打了個寒顫。

  他正猶豫著不知該如何是好,上原梨香從挎包裡掏出一張黑金銀行卡丟在桌子上:「我消費得起,要是羅蘭沒被人預約,把他叫過來。」

  上原梨香只當面前類似負責人的角色是在打量她是否消費得起——很久以前就聽說過高檔的牛郎店消費昂貴,羅蘭身為日本頭牌更是出面一次就要2000萬日萬。

  上原家算不上日本財團,但好歹包攬了半個東京的殯儀產業鏈,偶爾奢靡一次也不是消費不起,頂多回去會被媽媽追著念叨好幾天。而且上原梨香想好了,旅行的這一個月她要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徹底放縱,把以前好奇、想做但不敢做或沒機會做的事都做一遍。

  上原梨香衝對面瑟瑟發抖的男人挑了挑下巴:「像這種業務不夠熟練的牛郎就不要推薦過來了,壞我心情。」

  「……」被你嫌棄的男人可是我們店的績點季軍,會變成這樣不都是你旁邊男人的錯。

  心裡腹誹個不停,臉上卻依舊掛著討好的笑。冷汗從額角滑落,店長一雙倒三角眼在桌上的黑金銀行卡和對面臭著臉的墨鏡男人間來回掃。他咽下口唾沫,不斷說著客套的話,無視績點季軍求救的眼神緩緩退下。

  再之後,便是羅蘭的煉獄。

  長相上乘但會被上原梨香身邊四個男人輕易比下去的羅蘭深呼吸調整著情緒,往自己酒杯裡盛滿香檳。

  晶瑩的酒業輕輕晃動,偶爾折射出一抹光亮是金錢堆積成的紙醉金迷。羅蘭一雙刻意練習過的眸子泛著月色與柔情。他向上原梨香靠過去:「梨香醬——」

  後半截話在四位男士惡狠狠的注視下變調,羅蘭只覺得自己像被一把把從冰窖裡取出來的彎刀捅穿了身子,恐懼和寒意順著血管蔓延向四肢,雞皮疙瘩爬滿全身。

  他抿唇咽下嘴邊的話,怯生生收回端酒的手,突然理解了店長請他出台時那句「伺候不好可能會死」。

  上原梨香見他又突然坐了回去,從喉嚨裡擠出聲疑惑的單音。昏暗的光線削弱了人體對余光範圍內景像的感知,上原梨香扭頭主動掃視坐在她左右兩側的男人,皺眉。

  她對面,親眼見證四位男士是如何在一秒內完成從恨不得把他撕碎的威脅目光切換成坦然無害表情的羅蘭痛苦閉目,頭一遭生出辭職的想法。

  幾個小時過去,酒開了兩瓶,上原梨香玩得不開心,羅蘭也伺候得很痛苦。每次剛打算用纏綿的調調哄上原梨香開心,對面的幾個男人就會用寫滿威脅恐嚇的眼神地看過來。

  特別是對面留著長發被稱為研二的男人,不管是察言觀色的能力還是口才都遠在羅蘭之上,以至於他一度自閉,不知道面前這個女人來逛牛郎店到底圖的什麼。

  上原梨香不開心,自然不會讓四位警犬先生開心。她臭著臉回到旅館,嚷著要泡溫泉。結果等幾位男士去男湯的空檔,上原梨香從水裡爬上岸大步回到房間,熟練地從萩原研二上衣口袋裡翻出他的銀行卡,消失在夜色下。

  新宿牛郎店。

  羅蘭看著去而復返的女人,差點腳一軟給她當場跪下。

  但上原梨香只是無所謂地攏起耳邊的碎發:「別哭喪著臉,這次只有我,所以來玩得開心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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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是素的牛郎店,不是鴨子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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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番外·2 聊天服務已上線

  沒了討人嫌的家伙,羅蘭確實展現出日本頭號牛郎該有的水准。

  但上原梨香只來得及在對方花言巧語的甜蜜陷阱轟炸下開啟一瓶價格昂貴的香檳,發現她不見的萩原研二已經出現在卡座邊緣。

  萩原研二垂落在耳邊的長發還在滴水,似乎是泡溫泉時和同期們打鬧,旋即發現上原梨香失蹤,來不及擦頭發便匆匆趕來抓人。

  萩原研二雙手插兜,蹙眉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梨香你居然自己一個人悄悄跑來這種地方。」

  幾秒鐘前還一副情深意濃的羅蘭現在已經規矩地坐回原位,雙手搭在腿上低頭不敢說話。上原梨香抬了抬眼皮 :「有什麼關系,這裡可是合法合規獲得經營許可的店。就算他們派你做代表也沒用,我一定要在牛郎店玩個痛快。」

  萩原研二笑著要來一個空酒杯,為自己斟滿酒後緊挨著上原梨香坐下:「梨香要是想,我們也可以陪梨香玩。」

  他一雙笑意盈盈的眸子在燈光下似有星光流轉:「干杯?」

  上原梨香挑眉,和萩原研二碰杯後仰頭把杯中殘余的雞尾酒一飲而盡,衝羅蘭挑挑下巴:「結賬。」

  她身側,單手托腮的萩原研二勾唇笑著,卻在看到上原梨香用來結賬的銀行卡時愣住。

  「誒?」

  第一聲充滿茫然。

  他低頭開始在自己上衣口袋摸索。

  「誒!?」

  第二聲盡是詫異。

  上原梨香歪頭:「不可以嗎?」

  萩原研二笑著嘆息一聲,彎腰親昵地用鼻尖在上原梨香耳後蹭了蹭:「怎麼會,我巴不得梨香收走我的銀行卡。」

  似羽毛掃過肌膚,酥麻順著被撒嬌般蹭弄的地方傳遞向大腦,頭皮收緊,上原梨香像只被撓得舒服從喉嚨裡發出咕嚕嚕聲音的貓。她歪了下身體,推開萩原研二:「放心好了,這次我只開了一瓶酒,不會花你太多錢。」

  羅蘭已經為上原梨香完成結賬,他甚至不願意說「歡迎下次再來」的客套話,逃似的消失在卡座裡。

  上原梨香拎起桌上喝剩的半瓶香檳:「走吧,我們回去。」

  深灰色流行線跑車停在後方停車場,昏暗的燈光只夠勉強照清路況。

  上原梨香上車後沒有立刻系上安全帶。

  「研二。」

  她喊住正低頭放下手剎的男人。

  「嗯?」

  上原梨香笑著在唇邊豎起一根手指,紅藍相間的招牌燈混著淺金色的光暈在她臉上,怪異卻另有一番搖曳的美。

  她重新拉起手剎,在萩原研二錯愕的注視下抬手撫上他的臉。指腹順著唇形的輪廓細細描摹,上挑的桃花眼笑意盈盈,蕩開春風。

  萩原研二偏熱的手掌覆上來,包裹住上原梨香整只手。手指蠻橫地插入指縫,他握住上原梨香惡作劇的手,不給她任何逃脫的機會。

  濕潤的舌尖輕點的指腹,旋即將半個指節含進口中。

  他低笑幾聲,微啞的嗓音似傳說中引誘水手迷失方向的海妖在耳邊低聲言語:「我可以悄悄要一個親吻嗎。」

  上原梨香不置可否:「他們居然會允許你一個人過來,不怕你搶跑嗎。」

  「他們要在房間裡布置准備,所以只好讓我做代表過來接你回去。」

  萩原研二把上原梨香的手放在他臉上,引導著她順著他的臉一點點向下滑。

  如同在撫摸一件極致的藝術品。

  喉部滾燙的體溫烘烤著掌心,血管裡流淌著心跳的節奏,在上原梨香掌心不斷跳動。性感的喉結滾動了一個來回,刮過掌心,卻叫上原梨香想靠過去朝他喉結輕咬一口。

  掌心被引導著繼續向下,溫熱的胸膛結實緊致。

  繼續向下,隔著夏季薄襯衫,因坐姿擠壓在一起的腹肌輪廓分明,緊貼肌肉的掌心能清晰辨認出凹凸的輪廓。

  萩原研二低聲輕笑,沙啞的聲線卻愈發動人:「梨香,和我復合好不好。」

  耳邊回蕩著萩原研二漸沉的呼吸,上原梨香坐到萩原研二腿上,用另一只手挑起他的下巴。她背光而坐,自上而下地俯視著面前的男人,藏匿在陰影裡的冰藍色的眸子叫人看不清情緒。

  「研二,」上原梨香壓低身子,輕輕抵住萩原研二爬滿汗液的額頭,「你這副模樣,可不像只是想吃糖果。」

  萩原研二笑笑,翻湧著深不見底的漩渦的眸子倒映出上原梨香含笑的臉。他摟住上原梨香的背,將人壓向自己胸膛:「我一直都很貪心,只是不知道梨香准不准。」

  上原梨香只是笑,漫長的沉默折磨得萩原研二近乎發瘋。胸膛起伏逐漸急促,黑夜中驟響的電話鈴聲橫插進兩人中間。

  曖昧的氛圍蕩然無存,萩原研二咂嘴,煩躁地揉了揉長發。

  上原梨香也重新爬回副駕:「走吧,回去了,不然他們該等得不耐煩了。」

  ·

  特意花大價格定下的套房只開了幾盞夜燈,不知從哪弄來的迷你音響放著舒緩的輕音樂。玻璃茶幾上擺著幾瓶洋酒,等候已久的男人全都換上了修身的西裝。

  熨燙過的西裝褲勾勒出筆直的長腿,被特意擦拭過的皮鞋一塵不染,白襯衣,同色系的領帶和馬甲。屋裡三人都沒穿外套,身上少了幾分工作時的一本正經和嚴肅感。

  萩原研二把上原梨香送到後便徑直拐進副臥,他邊走邊解扣子。副臥門合攏前,上原梨香眼前的瞟見床上擺著一套整齊疊放好的西裝。

  她抱臂收回視線,瞥向面前三個早已換好衣服的男人,笑著挑眉。

  諸伏景光把扣子仔細系到了最上面,溫柔又禁欲,藏著月色的眸子書寫著繾綣情話。他端著一盤切好的蛋糕,像顆等待被剝開糖衣細細品嘗的硬糖。

  他上前兩步牽起上原梨香,把她領到沙發主座坐下。

  身子剛陷入柔軟的沙發,松田陣平便徑直在她左側落座。仗著顏值甚少收拾自己的男人難得噴上一點香水,迷迭香混合著桉樹的味道被滾燙的體溫暈開,不會刺鼻,卻似海嘯般排山倒海而來。他身上的氣息亦如他人,無聲無息卻濃郁到叫人無法忽略。

  松田陣平是所有人裡唯一沒有系領帶也沒有穿馬甲的,他散開最上面一顆扣子,隨意地坐在上原梨香身側。

  他拎起桌上一瓶紅酒:「要喝什麼酒。」

  上原梨香掃了眼桌上未開啟的各種酒,衝松田陣平挑挑下巴:「就你手上那瓶。」

  紅色酒液倒入醒酒瓶,馥郁的香氣鑽進鼻腔。晃動的紅色液體倒映出上原梨香若有所思的臉,她輕笑幾聲:「陣平,我以為你是最不可能答應做這種事的人。」

  松田陣平挑起一邊眉峰:「如果能讓你開心,這種事偶爾做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上原梨香拖長尾音「誒」了一聲,繼續道:「成熟穩重的陣平果然最誘人可口了。」

  降谷零也坐了過來,他大臂處綁了兩根彈力織帶做成的黑色袖箍,箍在結實的手臂肌肉上。他勾起嘴角,深邃的眸子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牢牢鎖定上原梨香的紫灰色眸子翻湧著幽暗的情緒,比起友善的咖啡店員安室透,他此刻更像潛伏於黑暗的波本,亦或是割裂黑暗的日本公安降谷零。

  上原梨香能透過他倒映著她臉龐的眸子,捕捉到一絲似有若無的危險氣息和攻擊性。但他不同於博卡斯特,他尊重上原梨香的意願。

  於是這份意味不明的危險氣息反倒像是夜色下盛開在山崖的獨此一株的花,誘人冒險。

  上原梨香張嘴咽下諸伏景光喂到嘴邊的蛋糕:「零,你身上有野獸的氣息。」

  「抱歉抱歉,」降谷零笑著把手搭在上原梨香手背上,「讓你不舒服了嗎?」

  「當然不會。」

  「哎呀,看樣子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萩原研二從副臥走出來。

  垂落的長發用細繩扎起,修身的西裝把他襯得禁欲又懶散。氣質被拿捏得恰到好處,多一分則正經,少一分則輕浮。

  他坐到最邊緣的單座沙發裡,蹺起二郎腿的樣子散漫又隨意。

  看似漫不經心,卻總是在言行裡散漫搶跑的小心機。

  她接過松田陣平遞過來的斟了紅酒的杯子:「你們可要好好表現,不然破壞我兩次游玩計劃的事,我可不會就這麼算了。」

  她在店裡前前後後已經喝了近一整瓶香檳的量,口感醇厚的紅酒順著喉嚨滾進胃部,味蕾被美味的酒液浸泡融化,白皙的臉蛋也被暈紅。

  上原梨香煩躁地眨眨眼,該回房間休息了。

  不過沒關系,她酒量很好,再小酌幾杯也不成問題。

  上原梨香仰頭。

  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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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日本牛郎只是一種陪笑、陪聊天的合法職業,類似泰國的美男餐廳,不是鴨,沒有晉江不允許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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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番外·3 可以和我交往嗎

  白色被褥拱成個小山丘,陽光穿脫白紗散落成金色粒子。

  時針跳向數字1,被團下的女人蠕動兩下,捂著額頭迷迷糊糊從床上坐起身。

  不至於宿醉,但醒來後的身體卻酸軟到像被犀牛踩過,每一塊肌肉都在尖叫,像是全身肌肉都進行了一場馬拉松。

  腸胃對度數在20%左右的酒的吸收速度最快,其次是啤酒,最後才是烈性酒。所以高度數的酒會有後勁大一說。

  但不同度數的酒混喝會加快酒精在身體裡的吸收滲透,迅速將一個人放倒。

  上原梨香知道混喝的後果,但情緒上頭,她一杯接一杯把他們准備好的不同種類的酒灌入腹中。舌尖被酸澀泛甜的酒精泡軟,眼前男人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變得朦朧。

  「會不會喝太多了。」

  「我記得景有准備醒酒藥。」

  「頭暈嗎,我抱你去休息吧。」

  「有什麼關系,」上原梨香笑著側臥在沙發上,她單手托額,雙眼半闔,整個人慵懶散漫,「過去二十幾年我一直像根繃緊的琴弦,偶爾放縱一次有什麼不好。」

  一雙手探入上原梨香腋下和膝窩處,將她從沙發上抱起:「你該去睡覺了。」

  上原梨香反手挑起對方下巴,在他深邃地注視下笑著歪頭:「獎勵你一顆糖果,怎麼樣。」

  思維運轉被放緩,上原梨香本身也不是什麼喜歡遵守規則的人,她熱衷於撕碎日本社會對女性的規訓。

  只是這份放縱被二次放大,警戒心下降,她捧著對方的臉,像獎賞騎士的女王般在他眼瞼落下一吻。

  記不起一切是如何開始。

  昏昏沉沉睡下前,上原梨香被塞著吃了一塊又一塊蛋糕。各種各樣的口味,被撐得滿滿的,多一口都吃不下。

  奶油滴落在地毯上,不小心踩到時黏糊糊的,還好把奶油弄掉的人有好好半跪在上原梨香面前,用濕紙巾為她細細擦干淨弄髒的地方。

  主臥是屬於上原梨香的,清風灌入房間吹散幾分酒意。

  已經養長的烏發溫順地搭在肩頭,遮住胸口似被蟲子叮咬過般的紅腫痕跡。上原梨香眉頭緊蹙,煩躁地揉了揉發,翻出手機准備看時間。

  剛一解鎖,來自不同人的訊息接連彈出來。

  先是灰原哀。

  托上原梨香背下所有資料的福,她已經研制出APTX-4869的解藥,只是目前還在測試階段。估計兩到三個月後就能出最終完成品,幫江戶川柯南恢復身體。

  但她在訊息末尾補充道:「不過我不打算使用,繼續做小孩的感覺蠻不錯的。而且我要是突然失蹤了,上原夫人一定會難過。」

  上原夫人憑借易容技巧成了公安部的協助人,但她並不知曉黑衣組織的內幕,也不知道APTX的存在。

  上原梨香勾起嘴角,手指舞動,回復過去一條訊息:「那我是不是有機會聽你喊我姐姐?」

  回復完灰原哀,上原梨香打開下一條訊息。

  「姐姐我考上東藝了!」

  是八野籟。

  八野籟每次被逼著背書就掉眼淚,但她在音樂制作方面極富天賦。

  上原梨香滿意地笑笑,繼續往下看,嘴角卻驀地垂下,得知八野籟被心儀大學成功錄取的喜悅也被一同衝散。

  「為表感謝,我又給你寫了一首歌哦,已經發表了!!」

  「原本是打算寫給你和哀醬的,但她不要,讓我寫你一個人就夠了!!(哭)」

  上原梨香抽動兩下眉毛,表情復雜地打開聽歌APP並在新歌榜第八名的位置找到了八野籟的名字。

  點擊播放,歌詞跳轉出來的瞬間,上原梨香恨不得殺回東京把八野籟的頭重新按進課本裡。

  八野籟這寫的哪是歌,分明是單口相聲。歌詞內容字字控訴,以一種會讓聽歌者為之一笑的風趣調調描繪出她被上原梨香壓迫到嗷嗷哭的慘狀。

  這姑娘是有點諧星天賦在身上的。

  但更讓上原梨香頭大的是八野籟居然特意在歌名後面加了個括號,裡面寫著「贈上原梨香」的字樣。

  再去看其他人發來的訊息,全是聽了歌的各科同事們發來的賀電,熱切且八卦地詢問新歌榜上的「贈上原梨香」是不是她。

  熟練地把八野籟拖進黑名單,上原梨香閉眼做了十來個深呼吸,才把八野籟重新拖回白名單。

  睡過一覺的身體疲憊感不減反增,嗓子又干又啞,急需一杯涼水滋潤。上原梨香換上長裙推開臥室門,客廳沒有人,但桌子上已經貼心地放了一瓶水和一個三明治。

  不知是出自誰之手的三明治一如既往的美味,肚子咕嚕嚕叫,上原梨香沒由來地有些生氣。昨天明明是該他們想盡辦法哄她開心,結果最後卻成了她陪著他們玩到盡興。

  上原梨香本來就不屬於戰鬥力一卦的警員,回家後也只進行一些簡單的有氧運動。被連續七年維持高強度負重鍛煉的大猩猩拉著鬧到盡興,她險些累到靈魂出竅。

  上原梨香咽下手裡最後一口三明治,冷笑一聲,決定趁其他人回來前收拾行李提前離開。要是後半個月的旅行都和他們一起玩到盡興,她可能會睡得比上原家金屬床上的屍體還沉。

  拖著行李拉開房門,卻和咬著煙從外面回來的松田陣平撞個滿懷。

  他上下掃量上原梨香,勾著嘴角發出聲意味不明的輕哼,隨即單手摟住上原梨香的腰,把人扛在肩頭又重新帶回了屋。

  上原梨香勾著松田陣平的脖子趴在他肩上,從始至終都沒有反抗過。她了解松田陣平的力量,這個能輕松把她穩穩抱在空中一個多小時的男人的臂力根本不是她能反抗得了的。

  被重新放在沙發上,上原梨香冷哼一聲,蹺起腳搭在松田陣平腿上:「幫我脫鞋。」

  松田陣平挑眉,似乎被挑釁到,但他只是把嘴裡未點燃的香煙丟到桌子上,彎腰認真為上原梨香拆解鞋帶。

  「你打算去哪裡?」

  上原梨香揉了揉隨意挽起來的長發,慢吞吞道:「出去玩。」

  她在頭發護理上花了大價格,濃密的長發在光線下暈開柔光,叫人聯想起洗發水廣告。每次俯身親吻上原梨香,洗發水特有的淡淡花香會順著鼻腔鑽進身體。

  想湊到上原梨香肩窩用鼻尖輕輕磨蹭她細白的頸肉,玫瑰淡香的身體乳被體溫融化進每一處毛孔,深嗅一口,鑽入鼻腔。

  每一根神經都叫囂著上去擁抱她,松田陣平卻只是勾住衣領往外扯了扯,一雙如海深邃的眸子落在女人臉上。

  他問:「為什麼自己走。」

  「你們鬧起來沒分寸。」上原梨香用腳趾蹭過松田陣平小臂,「我腳酸,你幫我揉。」

  松田陣平剛學拳擊那段時間腳抽筋過幾次,按摩放松肌肉的手法不說優秀,也是同期裡最標准的。不過除了上原梨香,沒人體驗過他的按摩,就連一起長大的萩原研二和家裡那位好不容易才戒酒的老爸都沒享受過按摩待遇。

  但上原梨香不是很願意回憶她第一次享受松田陣平按摩手法的事。

  白霧縈繞的浴室,熱水從頭頂的花灑噴出。大腿肌肉繃緊到極限,漫長的洗漱終於結束,即使再不情願,上原梨香也只能紅著眼向松田陣平求助:「疼,腿抬太久,好像快抽筋了。」

  把思緒從回憶中抽回,上原梨香躺在沙發上仰頭看向為她揉腿的男人。松田陣平低著頭,自上而下的光影落在他臉上,勾勒出立體的五官淪落。

  這個男人果然好看。上原梨香想。

  她收回窺探的視線,放空視野望向掛著水晶吊燈的天花板,思緒卻一點點下沉。

  「怎麼了?」

  松田陣平驟然出聲。

  上原梨香疑惑道:「嗯?」

  「看你臉色不太好的樣子。」

  上原梨香笑笑,丟出一個混雜著謊言的錯誤答案:「因為在生氣。」

  其實是在思考交往的事。

  是該塵埃落定了,不管是組織的事,還是認真選定一個不結婚的男朋友。

  「這樣啊,」松田陣平眉頭微蹙,回望向上原梨香的眸子深邃動人似藏著萬千星河,「抱歉,確實做過頭了。」

  松田陣平道歉得太過認真,上原梨香與他對視片刻,反倒率先錯開視線:「下次你一定還敢。」

  松田陣平彎著嘴角沒有回答,溫熱的指腹一下接一下刮過上原梨香小腿肌肉:「這裡會酸嗎?」

  「會。」

  「你韌性稍微有點差。」

  「分明是同一個姿勢持續太久了,」上原梨香力道不大地踹他一腳,「一直保持身體對折的姿勢,胸口緊貼大腿,我不信你不會抽筋。」

  松田陣平不再搭腔,又揉了一會才松開手。他睨了眼身側已經坐起身的女人,喉結來回滾動。

  「梨香。」

  「什麼?」

  上原梨香揉著發酸的肩膀,回頭看向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沒有說話,而是起身鎖住套房大門,才重新坐回上原梨香身側。他轉頭望向上原梨香,臉上是一如既往耀眼到叫人不舍得挪開視線的笑,眼底翻湧的情緒卻足以將上原梨香吞沒。

  他低笑幾聲,認真道:

  「和我交往吧。」

  「雖然我私心希望和你組建一個家庭,但不結婚也沒關系。」

  「我確實不太擅長做家務,但我會去學,我們也可以請家政。」

  「我會對你好的,所以……」向來一往無前的男人頓住嘴邊的話,喉結又滾了一個來回,「可以做我女朋友嗎。」

  --------------------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你們想要什麼,我在猶豫要不要單開一本放你們想要的單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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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番外·4 終點線

  上原梨香沒有回答。

  一旦下定決心,她絕不會輕易悔改。但也正因如此,她需要仔細考量,為自己做出的選擇負責。

  思量片刻,上原梨香捧起松田陣平的臉在他唇瓣落下一個親吻:「給我一點時間。考慮好了,我會給你答案的。」

  起身之際,松田陣平攬住上原梨香的腰,前額倚在她肩膀。

  「在難過嗎?」

  「嗯,有點。」

  「那要吃糖果嗎?」

  「不想。」

  「那想要什麼?」

  松田陣平摟緊上原梨香,沉默了好一會才緩緩出聲:「想為你戴上婚戒。如果覺得鑽戒影響工作,我們可以去買素圈鑲鑽。」

  上原梨香一雙眸子似陽光下泛起光芒的冰塊,微微瞪大,隨即彎成月牙。她摟著松田陣平低笑出聲:「陣平,我是個不適合結婚的壞女人。就算真的嫁給你,我也不會好好履行妻子的職責。」

  「我不在乎,」松田陣平悶聲道,「我想要的就只有你。婚戒也只是為了給我一份安全感,不是為了鎖住你。」

  上原梨香放柔聲線,字詞間自帶三分笑意:「這番大膽告白,我差點就要心動了。」

  「你可以直接心動的。」

  上原梨香沒有回答,只是像哄孩子般輕輕拍著松田陣平背脊。她垂下視線,笑著說出對自己的評價:「陣平,我真是個惡劣的壞女人。」

  「你一直都是。」

  上原梨香低聲輕笑:「那你還喜歡我。」

  「……」松田陣平沒有再答,只是似久別重逢般用力地抱緊上原梨香。

  只松田、上原二人的客廳寂靜無聲,上原梨香環著松田陣平,任由他緊緊抱住自己。

  上原梨香也不知道維持著擁抱的姿勢坐了多久,她本該掙扎的,說著「黏人」「不喜歡」這類的台詞推開松田陣平。但她攬著松田陣平,心情逐漸寧靜。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萩原研二一手握住門把,一手提著袋食物,轉頭和身後的諸伏景光談笑。注意到諸伏景光錯愕的視線,他回頭睨了眼沙發,淡然地笑了笑,把手裡的東西擺到茶幾上。

  萩原研二自顧自撕開保鮮膜,被醬料精心烹飪過的牛肉香登時彌漫房間:「我買了梨香最愛吃的料理哦,餓不餓。」

  上原梨香抽動兩下鼻子,肚子配合地發出咕嚕嚕的聲音。無需萩原研二多言,她主動從松田陣平懷裡掙脫出來,坐在沙發中間等待萩原研二把一次性筷子整理好遞給她。

  松田陣平小聲「嘁」了句,單手托腮看朝一邊。這家伙總是這樣,不動聲色地把上原梨香勾走。

  之後的半個月旅程,松田陣平似隱約感應到了什麼,每次擁抱都變得更用力,緊緊攥住上原梨香的腰不願意松手。

  安全感缺失,想要占有上原梨香,每次擁抱都帶著侵略性。從身後抱住上原梨香,結實的臂彎牢牢扣住細腰不讓她逃脫,像一只霸道的猛獸。

  「梨香,可以選擇我嗎。」

  得到的回答永遠是獎勵式的親吻,但他想要的遠遠不止一個吻。

  「梨香你真是個……沒良心的家伙,當初從東京回來,我就該一鼓作氣追到你。」

  但失落的人又何止松田陣平。

  沒有人抵達終點,但已經能隱隱看到結局,現在也只不過差一個衝過紅線的動作罷了。

  旅行提前結束,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依舊住在上原家二樓。下班後,諸伏景光時常會提著一籃子菜出現在廚房,系著圍裙做完飯。

  一切照舊,所有人都在刻意忽略空氣中若隱若現的不自然。

  似乎只要話題不被提起,泡沫般朦朧動人但易碎的關系就永遠不會結束。

  諸伏景光提著買好的牛肉敲響上原家大門時,機動隊的兩位惡犬還沒回家。但客廳沒有因此安靜,反倒被吵吵嚷嚷的笨蛋給占領。

  上原俊彥像條死魚般趴在地上,兩只手死死攥住灰原哀小腿:「小哀,求你了!」

  被攥住腿的人用力往外拔了兩下,抱臂用平板拍在上原俊彥後腦勺。她沒有太用力,平板撞擊到腦殼時發出脆響,讓人聯想起拍西瓜。

  「我才不要!」

  不等諸伏景光開口詢問,就聽上原俊彥哀嚎道:「求你了小哀!你就答應我吧!」

  「不要叫我小哀,我們沒那麼熟!」

  「小哀好過分,明明都喊我媽媽姑媽了。」上原俊彥手腳並用地爬起身圈住灰原哀試圖蹭她的臉,隨即被上原梨香揪住耳朵。

  上原梨香冷冷挑眉:「我是不是告訴過你,要把小哀當做已經成年的女孩子,要注意分寸。爪子,放開。」

  諸伏景光被眼前的景像鎮住,呆立在門口站了十來秒,才提著袋子走進屋:「你們這是怎麼了?」

  不等上原梨香解釋,她那位哈士奇弟弟便先哀嚎出聲:「小哀你就叫我一聲哥哥嘛,叫了我就去給你買KFC新推出的兒童套餐!會送限量皮卡丘玩具的那個!」

  灰原哀叉著腰,一雙靈動的眸子也瞪成倒三角:「我才不想對著一個智商只有五歲的笨蛋叫哥哥。」

  「小哀好過分,你明明都叫我姐了,就叫我一聲嘛。」

  上原梨香已經不想去管趴在地上抱著灰原哀大腿哀嚎的笨蛋蠕蟲弟弟,她蹺著二郎腿坐回沙發上,翻出手機開始刷新聞。

  「小哀你偏心,我和姐姐都姓上原,你為什麼只喊她不喊我!」上原俊彥癟著嘴,大有灰原哀不喊哥哥,他就直接假哭給灰原看的架勢。

  聽到這番說辭,上原梨香似聽到天大的笑話般擠出聲冷笑,短短一個「呵」字,橫豎全是嘲諷。

  灰原哀衝抱著她腿的上原俊彥冷聲道:「快放手!不然我要生氣了!」

  上原俊彥縮了下脖子,老老實實松開手:「小哀你都不知道我多想有一個妹妹。」

  「我從國中時就在幻想了,能有一個特別可愛的妹妹,我去接她放學。」他衝灰原哀比劃道,「就是那種……妹妹放學後看到哥哥在學校門口,笑著甜甜地喊一聲哥哥,然後跑過來跳進我懷裡。」

  「我幻想好久了!」

  上原梨香再次笑出聲。

  灰原哀絕對不可能像個孩子一樣撒嬌,她身後沉甸甸的過往可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抹平的。不過還真是叫人期待,灰原哀像個孩子般撲進上原俊彥懷裡喊哥哥的樣子。

  也許俊彥這個愛耍寶的笨蛋真的能讓小哀笑起來。

  上原梨香抬頭,卻和諸伏景光撞上視線。

  他垂著眉,天藍色眸子好似炎炎夏日一汪清泉,倒映出天空和劃過雲端的飛鳥。

  「梨香,」溫潤的嗓音亦如他人,柔軟卻充滿力量,「我有話想對你說。」

  上原梨香斂起笑,起身跟在諸伏景光身後離開客廳。被甩在身後的嘈雜吵鬧聲裡,上原俊彥還在不停哀求灰原哀。

  「小哀,叫哥哥。」

  「我!不!要!」

  明明是會讓她煩躁的打鬧,此刻卻叫她好心情地勾起嘴角。

  諸伏景光站定出聲:「梨香——」

  上原梨香打斷了諸伏景光:「景。」

  她抱臂倚著過道的牆,視線卻落向窗外。

  夏日驟長,天光從雲層破開的口子灑下。上原梨香盯著窗外的天,驀然想起和諸伏景光初次合作時的場景。

  他身披晨曦,踩碎陰影一步步向小山悠走去。

  那一刻,他就是晨曦。

  上原梨香轉頭看向被她打斷話語的男人。

  諸伏景光只是微笑著站在原地,不急不躁,好似一塊沁人心脾的上等璞玉。

  他從天光走來的畫面至今深深烙印在上原梨香腦海裡。不僅是小山悠的事,其他案子諸伏景光也展現出了高超的偵查技術和觀察力。

  細潤無聲的溫柔是他最大的魅力和武器。不僅是小山悠的事,其他案子諸伏景光也展現出了高超的偵查技術和觀察力。

  上原梨香忍不住想,要是和諸伏景光在一起,一定能被全方面照顧到。

  但他太居家了,是結婚的完美人選。

  思至此,上原梨香上前兩步,主動拉近和諸伏景光之間的距離。

  她抬手撫上他的臉,對視的眸子也跟著放軟、放柔。

  「景,」她清冷的聲音一成不變,「你分得清愛嗎?」

  諸伏景光愣住:「什麼?」

  諸伏景光想握住上原梨香在他臉上撫摸的手,上原梨香卻適時退後半步收手。他們的手近乎是擦著肌膚錯開,只抓得一場空。

  上原梨香一眨不眨盯著諸伏景光清澈透亮的眸子,笑問:「你對我的感情真的是愛而不是感激或者別的情緒嗎?」

  「你在絕境下被我復活,你蘇醒後看到了我,今後的三年時間也一直在追尋我的身影。這份尋找,真的沒有變成一種執念嗎。」

  她勾唇笑著,明明說著與己相關的話,卻冷靜得像在討論一個普通的社會議題。

  「你對我的感情到底是愛,還是救命之恩演變成的執念。你一直在找我,你對我的愛真的不是執念的載體嗎。」

  「……」諸伏景光抿唇,沒有回答。

  上原梨香笑著把已經長長的頭發捋至耳後:「我怕水,研二把我從水裡撈出來兩次,但我絕不會因為這個原因去愛他。」

  她轉頭看向窗外天光:「我分得清愛和感激,景你呢,真的分得清嗎。」

  不過景,你從天光走來的畫面,確實曾驚艷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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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就把松田的寫出來,明天更新後記得去專欄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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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番外·5 金燦燦的顏色

  「目暮警官,工藤找你。」

  搜查一課大辦公室,高木接通電話後對著那邊「嗯」了幾聲,衝目暮十三說到。

  目暮十三臭著臉接過電話——自從得知工藤新一就是江戶川柯南的事,他生了好幾天氣。但即便如此,每次遇到和工藤新一有關的案件,他還是會任勞任怨地加班趕往現場。

  托上原梨香帶隊打掉氰.化.物銷售鏈的福,整個東京地區已經很少再出現氰.化.物毒殺案。凶殺難度變高,暴露可能性變大,凶殺案數量也隨之開始下降。

  不過目暮所帶領的三系依舊忙忙碌碌。

  同樣忙到鞋底冒煙的人還有警察廳的降谷零。明明組織干部已經全部落網,只剩下些小魚小蝦的角色,但他還是在和上原梨香旅行的後半程被一個電話叫走,繼續當他兢兢業業的打工皇帝。

  組織破滅,但怪盜基德一直尋找的謀害他父親的黑手才剛剛浮出水面。降谷零目前不需要繼續進行臥底工作,可以暫時待在後方負責指揮統領,但他還是忙得不可開交,連續三天在警察廳辦公室睡覺。

  第四晚,降谷零坐在辦公桌前對著一份文件勾勾畫畫,手機上卻收到開鎖提醒,有人進出他的出租屋。

  腦子裡快速過一遍能自由進入他房間的人,降谷零決定回去看看。

  驅車趕往租住了大半年的新公寓,降谷零下車仰頭,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提著水壺在陽台為他種下的聖女果澆水。

  女人也看到了他,但只是隨意地睨他一眼,轉身進屋。

  出於鍛煉的目的,降谷零通常都是爬樓梯回家,但這次他破天荒地選擇了坐電梯。一般來說,7層樓以內的電梯層數,全速奔跑的話,爬樓梯會比電梯快。但奔跑的動作會扯亂身上熨燙平整的鼠灰色西裝,走路速度此刻又叫他覺得太慢。

  「叮——」

  電梯到達樓層,降谷零停在自己房門前,低頭理了理領頭才推門進屋。

  客廳裡,為他澆過花的女人正抱著哈羅躺在沙發上,手指一刻不停地搓著哈羅毛茸茸的身體。聽見開門聲,哈羅從上原梨香懷裡跳下來,一路小跑來到降谷零腳邊圍著他邊搖尾巴邊轉圈。

  失去了毛絨小狗的女人也順勢坐起身看向門口:「我還以為你今天也不會回來。」

  降谷零笑著揉了揉哈羅的頭,洗手後在上原梨香身側坐下:「你怎麼會來。」

  上原梨香塌著腰坐在沙發裡,一雙長腿隨意地搭在他腿邊。性感慵懶模樣叫降谷零想起美人柳一詞,身姿如柳,盈盈一握。但她每一寸身體都是線條柔和的緊致肌肉,柔軟但堅韌,充滿力量。

  上原梨香重新抱起沙發下面一個勁衝她搖尾巴的哈羅:「風見說今天有事過不來,請求我幫忙遛狗。 」

  降谷零睨了眼在上原梨香懷裡打滾的小東西,無奈道:「不可以讓哈羅上沙發。」

  上原梨香抬了抬眼皮:「哈羅沒有上沙發,它在我懷裡。」

  降谷零好笑嘆氣,沒有出聲反駁。他弓著腰低下頭,身體放松後,疲憊感後知後覺地開始上湧。

  身體源源不斷發出需要睡覺的信號,但降谷零只是坐在上原梨香身側,一言不發。僻靜的房間只有上原梨香逗弄哈羅的聲音和她不時響起的兩聲輕笑。

  哈羅是降谷零半年前才收養的流浪狗,他盯著上原梨香發呆,紫灰色眸子裡只剩她輕快的笑顏。

  早知道就在交往的時候也買只狗回來。

  降谷零突然這麼想。

  眼皮似掛著秤砣的簾子,被拉著一點點向下。降谷零半闔雙眼,高速運轉的大腦卻在回憶回家前在辦公室閱覽的文件的內容。

  「零。」

  一道清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

  「什麼?」

  降谷零抽回注意力,視線重新落在上原梨香臉上。半分鐘前還抱著哈羅逗弄的女人已經斂起笑,一瞬不瞬看向他。

  上原梨香問:「你上次體檢是什麼時候?」

  「一年前,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我聽景光說,你失眠了。」

  降谷零垂下視線:「只是睡眠變淺了。」

  「你該好好休息。」

  降谷零沒有去看上原梨香,他低頭從喉嚨裡擠出一個模糊不清的「嗯」字,沒再搭腔。

  上原梨香也不欲多勸,站起身開始為哈羅系遛狗繩:「要一起嗎?或者你先睡會,我過會再把哈羅送回來。」

  降谷零起身:「一起吧。」

  ·

  解開狗繩的哈羅在專供寵物玩樂的草坪上追著蝴蝶蹦蹦跳跳,兩人並肩的身影在落日余暉裡被拉長,似一幅流動的畫。

  微風拂動,幾縷發絲順風撩過降谷零臉頰。上原梨香把烏發壓回耳後:「看樣子我該去理發了。」

  降谷零笑了笑:「梨香的話,長發的樣子也很好看。」

  上原梨香沒帶發夾,她和風中舞動的長發抗爭片刻,干脆任由風將它拂向降谷零:「不過工作的時候會比較麻煩,需要每天盤發或者梳成辮子。」

  她拍拍裙子站起身,衝遠處獨自玩鬧的哈羅喚了一聲,將手中的飛盤丟了出去。

  「這邊,哈羅快把飛盤叼回來給我。」

  「接好了。」

  降谷零坐在原地凝視著面前和哈羅玩鬧的女人,夕陽落下,公園的燈亮起,兩種色彩的光從不同方向映向上原梨香,像一幅精致的色彩交錯油畫。

  恍惚間,他居然有種……家的感覺。

  降谷零低下頭,垂落的金發遮住眼底的失落。

  大腦短暫放空,降谷零盯著腳底下的石磚發呆,思緒卻飄向遠方。

  一雙女式單鞋躍入視野,挑起降谷零的注意。他抬頭,對上鞋子主人的臉。

  上原梨香立於長椅前,臉上無笑,永遠淡漠似山間清泉的表情亦如她人。

  「我一直很好奇,你之前的表現明明就是對我很在意,一度表現出希望我留下。」上原梨香淡淡道,「但在旅行途中接到警察廳的電話提前離場後,你反而不見了,再沒主動出現在我身邊。」

  她看向降谷零:「我能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降谷零低頭沒敢去看上原梨香,沉默須臾,用平淡的語氣微笑道:「你多心了,我只是恰好比較忙。」

  上原梨香便也不再追問,喚回哈羅重新給它套上牽引繩,和降谷零一起緩緩走回家。

  上原梨香本該直接離開,把牽引繩塞給降谷零後轉身朝上原家的方向與他分道揚鑣。

  但她沒有走,反而跟在降谷零身側隨他一起徐徐歸去。

  重新推開公寓門,玩累的哈羅在被擦過腳後,小跑著衝到水盆邊把水舔得哧溜響。

  上原梨香脫下鞋進入房間,在看到降谷零打開台燈的動作後問道:「你該不會又打算看資料吧。」

  降谷零給筆記本電腦連上線:「還剩最後幾頁,掃一遍就休息。」

  上原梨香嘆息,安靜地坐到他身後的沙發上,不再言語。

  沉默中不時傳來敲擊鍵盤和鼠標滾輪滑動的聲音,半個小時後,降谷零揉著眉心合上電腦,轉身看向身後的人:「冰箱裡有水果,我去給你削。」

  上原梨香搖頭,拍了拍身側的空位,示意降谷零過來坐下。

  她拉住降谷零的胳膊讓他躺下,腦袋剛好枕著她的腿。

  上原梨香問:「是因為覺得自己沒資格,對嗎。」

  降谷零沒能領悟意思:「嗯?」

  上原梨香繼續道:「因為知道自己一定會被工作絆住手腳,無法全心全意對待伴侶,所以組織覆滅後,你反而從我的世界退了出去。」

  降谷零沒有回答,但他驟然繃緊的肌肉線條已經無聲給出了答案。

  「真是個笨蛋。」

  上原梨香揉著降谷零的金發,放柔的聲線似從井中撈出的月:「僅今天,男友體驗卡,所以好好睡一覺吧。」

  「男友體驗卡嗎?」

  「要是你今晚能睡得乖一點,也許明天睜開眼還能看到我,所以快睡。」

  降谷零輕笑幾聲,緩緩闔上眼:「晚安。」

  日積月累積攢的疲憊感堆成山,他閉上眼不過半分鐘時間,呼吸便漸緩漸沉,微蹙的眉頭也順勢舒展開。

  上原梨香低頭,指腹順著降谷零挺立的鼻梁緩緩撫摸。太陽已經徹底落山,淺金色的燈光灑在他臉上、發尖,金燦燦的,就像他人。耀眼卻不張揚,似誤入凡塵的仙。

  她低聲低語:「晚安,降谷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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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還剩一篇,我會在今天之內寫完。這本的結局就是萩原贏了,至於其他三個人,明天專欄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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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番外·6 最終的選擇

  「上原警官早。」

  「早。」

  搜查一課大辦公室,一路上不停有人向上原梨香打招呼。她一手拎著工具箱,一手端著杯冰咖啡,不時能聽到身後傳來的對她的議論。

  前些天警視廳來了一批新人,他們對獨享一間辦公室且看上去職位很高的檢視官上原梨香頗為好奇。每次上原梨香路過,一雙雙眼睛閃爍著清澈的愚蠢,視線齊刷刷落在她身上。

  但無一例外,所有新人都被負責帶他們的老前輩認真警告:別惹她,在命案領域,不管是理論或是破案實戰,她都能把單手你摁進地裡。

  合攏的玻璃門隔絕開屋外走動的聲音,上原梨香仰頭喝下兩口手裡的加糖拿鐵,視線落在左手手腕。

  細膩的皮膚找不出任何瑕疵,但一個月前,那裡還趴著一圈淺淺的環狀刀傷。

  上原梨香遲疑片刻,活動手指做了一遍鍛煉靈活性的手指操。從頭到尾,沒有一絲停頓或錯誤。但過去三年,她一遍遍試圖鍛煉左手,從未成功把整套手指操做下來過,一次都沒有。

  「……」

  上原梨香擰眉,眸色暗沉,死死盯著完好如初的左手腕。

  爆炸將她撕成碎片,起死回生技能重塑出完整的身體,左手曾斷裂過一次的韌帶也被一同修復完善。

  指節微微顫動,左手手心爬滿冷汗。不是疼,也不是無法維持同一個動作而出現的顫抖。

  緊張?

  無措?

  興奮?

  上原梨香甚至找不出一個能准確描述出心情的詞彙。從天而降的巨大驚喜把她砸懵,上原梨香心想她應該尖叫的,或者捂著嘴失聲哭泣,但她只是愣愣地盯著左手腕,不知所措。

  她想回杯戶醫院,站在手術台上治病救人是她自懂事以來便一直在追求的目標。

  但……

  警視廳在上原梨香身上傾注了太多心血,保護、栽培、資源,甚至可以說整個刑事部是偏心於她的。

  上原梨香做不到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她甚至能想像小田切敏郎部長收到她的辭職信後會露出怎樣可怕的表情。

  而且在警視廳的兩年多時間,上原梨香也切實感受到了這份職業的意義。做一名檢視官,似乎也不差。

  綿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上原梨香用了整整兩天半時間思考自己的去留。

  第三天臨近下班,她思來想去,撥通了萩原研二的電話。在把自己的苦惱和猶豫盡數述說給萩原研二聽後,對面沉默了會,問:「梨香你果然還是更想回到手術台上,這次打算去哪家醫院?如果是你,不管是米花醫院還是杯戶醫院,一定都會敞開大門熱烈歡迎。」

  上原梨香垂著視線沉聲道:「應該是杯戶醫院。當初教導我的教授是杯戶醫院的專家,我的人脈資源也都在那邊。」

  上原梨香本以為萩原研二會為她分析利弊,但對方只是低笑幾聲:「好。」

  上原梨香挑起眉:「我在問你意見。」

  萩原研二緩緩道:「單從利益上講,留在警視廳的好處絕對高過回杯戶醫院。梨香你一直被警視廳中高層看好,年輕有才華,我甚至聽說小田切部長打算把你栽培成下一任接班人。」

  他笑意盈盈的聲音浸著溫柔,似春風般將上原梨香環繞:「梨香你向來理智冷靜,不可能不知道留在警視廳是理論上的最優選,但你打電話給了我。」

  萩原研二笑問:「梨香,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這意味著,你的心在告訴你,你不想留下。」

  溫暖的聲音從舌尖吐出,卻似一滴水落入池塘,激起漣漪。

  他說:「所以離開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的梨香不該被困在現實的抉擇裡,她應該閃閃發光。」

  上原梨香哼笑一聲,好心情地勾起嘴角:「不要花言巧語,我可不是你的梨香。」

  萩原研二也不惱,只笑著拖長尾音:「是是是,梨香是自由的,應該說『研二是梨香的』。」

  上揚的尾調似貓咪搖擺不停的尾巴尖,「梨香」二字被他念出春天的詩般浪漫的味道。一瓣花轉著圈落在上原梨香心頭,耳尖微紅,耳道似被肉墊撓過,酥酥癢癢。

  萩原研二吐出的每個字都繾綣纏綿,他輕聲低笑:「明天帶你去一個地方。」

  「是哪裡?」

  「秘密。——啊糟糕,有任務了,我必須得掛了。」

  上原梨香笑著冷哼一聲,叮囑了句「注意安全」,掛斷電話。

  東京地區的命案較上半年,起碼銳減了30%,搜查一課除了目暮警官所帶領的三系,其他幾隊的加班頻率大幅度降低。

  不過偶爾還是會發生類似銀行劫案或者綁架一類需要機動隊出馬的大事件。

  機動隊今天都去出任務了,好像是發生了不得了的劫持事件,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各自帶隊環繞了大半個東京,至今沒有回家。

  灰原哀和少年偵探團一起去郊游了。少了江戶川柯南這個智囊團,灰原哀成了新的主心骨。元太一如既往地會惹禍,但在被上原梨香冷臉嚇唬過幾次後,他也老實了不少。

  ——「如果你們管不好這個孩子,我不介意親自管教。」

  在被這麼恐嚇過後,小島太太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過去七年她都太溺愛元太了。

  諸伏景光又回到了警視廳公安部,最近似乎在追查初代怪盜基德遇害案的事。

  三層高的上原家只在客廳亮著一盞燈,上原梨香一個人孤零零吃完從外面買回來的晚餐,托腮坐在沙發上發了會呆,決定回媽媽家看看。

  夏日晝長,她迎著微風被夕陽灑滿身。大橋底下波光粼粼,放眼望去皆是溫暖的橙黃。

  但重物落水的聲音和尖銳的呼喊打破了寧靜。

  「有人掉下去了!」

  上原梨香才只來得及順著聲音的方向扭頭,就見熟悉的身影從大橋上一躍而下。

  是萩原研二。

  河岸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上原梨香擠在最前排,伸長了脖子向水面張望。

  但不知為何,萩原研二入水後只探出水面喚過一次氣,便再沒出現。

  平靜的水面似一面明鏡,沉默地吞噬著一切生命,好似剛才的呼喚只是一場無端臆想。

  但萩原研二確確實實從大橋跳入水中。

  圍觀的人群逐漸嘈雜,七嘴八舌討論著剛剛跳水救人的男人是不是遇險了。

  這條路不屬於公路主干道,來往行人不多,會游泳的幾個男青年看上去略顯羸弱,他們猶豫著要不要下水,一時也拿不准主意。

  上原梨香盯著寧靜的水面,耳邊嗡嗡作響。今日無風,水面無浪,可她耳邊就是響起嘩啦啦的水響,如同千尺瀑布落地聲在耳邊炸開。

  萩原研二不可能死在這種程度的水流裡,但上原梨香不知道他在先前的任務中消耗了多少體力。又或者是不是落水者死死纏住了他的喉嚨——溺水之人因為恐懼,出於求生本能常常會勒住施救者的脖子,反而將施救者勒溺斃。

  不安的情緒似圍著轉的蒼蠅,擾得她心煩。撲通一聲,身體先一步做出反應,上原梨香也跟著跳進水裡。

  明明是炎炎夏日,但河水刺骨凍人,寒意順著每一個毛孔鑽入皮膚,滲入骨骼深處。

  船難事件後,上原梨香曾報名游泳培訓班試圖學會游水,但對水的恐懼更勝一籌。七年過去,她依舊只會胡亂地揮舞手臂,在水裡不倫不類的蛙泳。

  寒毛根根豎立,上原梨香瞪大眼睛隔著朦朧的水流四處搜尋,胡亂地朝著先前萩原研二落水的地方游去。

  好冷。

  好怕。

  河水嗆進氣管,上原梨香在水裡胡亂比劃著。她也許哭了,又或許沒有哭,冰冷的河水讓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沒有流淚。

  研二……

  研二。

  茫然無措中,腰被人從身後攬住,對方逆著上原梨香游動的方向將她撈上岸。

  托著上原梨香的臀部將她推上河堤,萩原研二濕漉漉地爬上岸。

  先前落水的人已經被他救下,現在正被周圍其他好心人按壓胸口做人工呼吸。

  上原梨香呆坐在原地,水流似斷線的珍珠從她身上滾落。她抬頭凝視著逆光向她走來的男人生氣的臉,難得露出空白呆滯的表情。

  萩原研二擰著眉,甚至擠不出笑來。他走到上原梨香面前蹲下,抿唇沉默一瞬,隨即嘆氣:「你呀……」

  他用力抱住上原梨香,讓她的頭靠在他胸口。寬厚的手掌輕輕拍打背部,萩原研二一句話都沒有說,上原梨香卻仿佛聽到了他似搖籃曲般的輕哼,說著「不要怕」的字樣。

  緊繃的神經終於放松,上原梨香軟下身子主動靠向萩原研二胸膛,半闔雙眼:「研二,我走不動了,你背我。」

  萩原研二低笑幾聲,被上原梨香倚靠著的胸腔上下起伏震動:「怎麼,這個時候就不心疼我了?」

  上原梨香清了清嗓子,故作平靜的語調染著不易察覺的委屈:「誰讓你嚇唬我。」

  「抱歉,我在水下被那個人勒住了脖子,所以耽擱了點時間。」

  他笑著松開懷抱,在上原梨香面前蹲下:「上來吧。」

  上原梨香坐在地上沒有動。

  萩原研二:「放心好了,我體力還多著呢,就算扛著梨香繞行東京一圈都沒有問題。」

  「誰要陪你做那種丟臉的事。」

  說罷,她爬上萩原研二的背。

  他們離開時,被救者正好咳出一口水,掙扎著睜開眼。但萩原研二已經背著上原梨香走遠,沒有去管被甩在身後的人群對他的搜尋和感謝。

  濕漉漉的兩個人格外引人注目,幸好萩原研二開了車,就停在路邊。

  剛打過蠟的灰色跑車緩緩駛遠,兩人身上的水珠浸濕了整個座椅。上原梨香抱臂盯著窗外,似乎是在看景,目光卻落在倒映在車窗玻璃上的萩原研二臉上。

  心事重重,直至剎車聲響起,上原梨香才驚覺萩原研二載著她去了一處陌生的地方。

  她轉頭看向萩原研二,挑眉無聲表達出自己的疑惑。

  萩原研二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笑著幫她解開安全帶:「原本打算明天再帶你過來的,但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吧。」

  「下車吧,我給你准備了一份小驚喜。」

  占地不大的一戶建,三層設計,六七平方米的後院種著幾株淡紫色繡球花。上原梨香跟著萩原研二推開小院前門時,意味深長地瞥了眼掛在門口寫有姓氏的門牌。

  三層一戶建采用的是和萩原研二個人居住風格完全不同的溫馨風格,甚至透露著一點點少女香甜氣息。

  主臥柔軟的白色棉被給人一種棉花糖般的感覺,上原梨香光是站在門口看著,都能想像到她躺進去後被陽光的味道包裹的感覺。

  上原梨香抱臂看向萩原研二:「解釋。」

  萩原研二雙手插兜倚在門口,臉上掛著淺淺笑意,似乎只是在說一件普通的小事:「是我買的新家。從這裡出發,不管是去警視廳、杯戶醫院還是米花小學,距離都不會太遠,周圍基礎配套設施也很完善。」

  上原梨香問:「這房子一看就知道近期被人花心思翻新過,不可能是在接到我的電話後才臨時買下的。你是什麼時候買下這棟一戶建的?」

  萩原研二視線落到上原梨香左手:「其實我注意到了哦,梨香的左手變得比以前更靈活了。」

  他緊張地滾了滾喉結,似乎怕觸及上原梨香傷心事:「當年那件事發生後,梨香一直很在意自己的左手,也一直想回到杯戶醫院。這些事我一直都知道。」

  「你失蹤回來後的那天我就注意到了,你的左手變得比以前靈活了。不過因為不是特別明顯,我一直擔心是自己看錯了,猶豫了好多天。」

  不等上原梨香接話,萩原研二倒豆子般繼續道:「我計算過路程了,到時候我可以先把你送去醫院,然後載著小哀把她送到和步美約定每天上學的地方,再去上班。」

  上原梨香皺眉:「那你豈不是每天上班都要遲到。」

  萩原研二笑笑:「放心吧,不會遲到的。」

  話音剛落,上原梨香審視的目光便冷冷砸過來。她挑了挑下巴:「你打算送完小哀後一路飆到警視廳?」

  「……」萩原研二微笑著緩緩錯開視線。

  上原梨香捏住萩原研二的下巴強迫他看向自己:「不要裝傻,回答我。」

  「梨香你都不誇誇我,」萩原研二干脆上前半步把上原梨香整個人摟進懷裡,「趁著行李還沒搬進來,有沒有哪裡不滿意想改的。」

  「轉移話題的方式太遜了。」

  「想要糖果。」

  「好哦。」

  上原梨香攥住萩原研二領帶向下拉扯,強迫面前比她高出一大截的男人低下頭。

  唇瓣相觸,黏糊糊的親吻綿長浪漫。呼吸交換,像要搜刮干淨對方口腔每一寸角落。

  「呼——」

  銀線拉長斷裂,上原梨香一雙靈動的桃花眼映滿萩原研二俊氣的臉。她輕笑:「研二,要和我復合嗎?」

  低沉沙啞的嗓音似小提琴共鳴,翻湧著不可言說的欲望:「求之不得。」

  「要繼續嗎?」

  「去浴室吧,順道換下身上被河水弄濕的髒衣服。」

  ·

  上原梨香側臥在床,闔著眼已經睡著,她被萩原研二攬著腰,每一次呼吸,溫熱的氣體都會噴灑在他結實飽滿的胸口。

  覆著薄繭的手指挑起上原梨香垂落脖頸的發,露出底下被遮掩住的紅色淺印。

  糟糕,一不小心做過頭了。

  看樣子明天得好好道歉才行。

  萩原研二勾起嘴角無聲笑笑,手指穿進上原梨香指縫,與她十指相扣。

  他彎腰湊到上原梨香發間,玫瑰淡香混雜著她獨有的味道鑽進鼻腔。萩原研二知道梨香做噩夢或者傷心難過時會喜歡擁抱和心跳,也知道什麼該用什麼方式哄她入睡。

  像只試圖記住對方味道的小狗,不停用鼻尖在上原梨香皮膚磨蹭。

  一個輕柔的吻落在額頭,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莊嚴宣誓。雖然無人聽見,但他還是吻著上原梨香額頭,一字一句輕聲道:「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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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感謝各位寶寶的支持!!

  明天請記得務必到專欄看看!!千萬不要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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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道安利下我的預收,《如何三秒征服松田》,是損友向的文。無紅黑劇情,純歡樂沙雕向。、雖然糾結過要不要繼續寫名柯,甚至一度想退坑,但是前兩天刷了下名柯相關視頻,我果然還是深愛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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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風若 30瓶;跡部惠裡奈 2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 專欄番外-梨花軟糖

第1章 松田硬糖

  時針即將指向12,是午休吃飯的時間,但搜查一課大辦公室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沒有人敢發出一丁點聲響。

  一陣腳步聲從過道傳來,由遠至近。

  無需回頭,他們就知道會在這個點出現在門口的人是誰。

  「梨香,走了。」

  曾經短暫地在搜查一課待過7天,現在已經是機動隊管理官的男人出現在門口。松田陣平單手插兜隨意地靠在搜查一課門邊,嘴裡咬著燃燒過半的香煙。他光是杵在原地什麼都不做,就足以奪走所有人注意力。

  正教導高木涉屍冷知識的上原梨香停下交談,扭頭看向倚在門口的男人。

  天狼星。

  她看著松田陣平,腦海中驀然蹦出了一個天體名稱。

  絢爛,奪目,漆黑暮色下最亮的恆星。

  無需他人照亮,松田陣平本身就是最耀眼的發光體。

  上原梨香朝他走去:「每天都來得這麼准時。」就好似在無聲炫耀他的存在。

  松田陣平碾熄嘴裡未抽完的煙,帶著上原梨香並肩離開搜查一課:「今天去哪裡吃,去街對面新開的飯店吃還是食堂。」

  上原梨香皺眉:「稍微有點吃膩了。」

  松田陣平短暫地頓住步子:「我去開車,中午去商場吃吧。今晚我做飯。」

  松田陣平在說這句話時,身後恰巧有幾名剛入職不久的機動隊隊員經過。他們齊刷刷頓住腳步,露出個活見鬼的表情扭頭看向松田陣平,似乎在無聲質問「家裡做飯的人居然是你嗎管理官!?」這樣的台詞。

  注意到幾位新人錯愕的視線,上原梨香好心情地揚起嘴角:「看樣子你沒少用惡人顏嚇唬下屬。」

  誰能想像每天板著臉一言不合就用眼神殺人的上司回家後居然會系起圍裙做飯,而且還是在日本這種默認女性就該賢妻良母照顧好家庭的國家。

  半個月前,上原梨香惡劣地拍下了松田陣平在廚房忙碌的樣子並發到個人推特賬號,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但足以叫搜查一課和松田陣平所在的警備部炸開鍋。

  震驚程度不亞於看到哥斯拉穿著女僕裝跳秧歌舞,但第二天遇見松田陣平本人,該慫還得慫。

  現在是工作日,去商場吃飯的人不多。

  上原梨香點過自己的菜,在把菜譜遞給松田陣平時,視線輕飄飄地落在他左手無名指的戒指上。

  她和松田陣平結婚了。

  兩人現在是經過區役所登記的合法夫妻。

  不過上原梨香沒有改姓,光潔的手指也沒有佩戴婚戒,兩人更沒有舉辦婚禮。

  結婚只是上原梨香給予松田陣平的一份安全感,她不會被婚姻束縛。

  風永遠都是自由的。

  上原梨香不戴婚戒的事在其他人看來簡直是離經叛道 ,但松田陣平不甚在意。對他來說,能和上原梨香成為法定意義上的家人,就像打贏了一場漂亮的勝戰。

  而且屬於上原梨香的那枚婚戒被她穩妥存放在床頭櫃的抽屜裡,不是隨手亂丟,這對松田陣平來說已經足夠。

  鉑金鑲鑽的素圈設計簡單大方,松田陣平除了出任務,無時無刻不戴著婚戒。

  上原梨香敢保證,要不是松田陣平的工作涉及危險的暴力抓捕和拆彈,不然就連工作他都不會舍得把戒指摘下來。

  婚戒本該成為束縛女人的牢籠,松田陣平這只惡犬反而主動鑽了進去。

  上原梨香單手托腮凝視著對面點菜的男人,嘴角噙起淺淺笑意。

  松田陣平在把菜單合攏遞給招待生後,挑眉看向上原梨香:「從剛才就一直在盯著我看。」

  上原梨香面不改色:「因為你好看。」

  松田陣平「唔」了一聲,也跟著揚起嘴角。

  但兩人間也不是永遠親密無間。

  無婚戒的左手向其他不知情的男性傳遞了錯誤信息,上原梨香身邊從來不缺向她示好的男性,唯一的區別也只是以往會挑挑揀揀收下對方的禮物,現在則盡數拒絕。

  「抱歉我已經結婚了。」

  「那你的婚戒……」

  「不想戴。」

  但在其他人看來,一個不戴婚戒的已婚女性,意味著她和丈夫可能已經感情破裂。

  也許還有機會,說不定上原梨香快離婚了。

  於是即便上原梨香直言已婚的事實,也擋不住源源不斷圍繞過來的異性。

  警察和普通上班族不同,可沒有周末雙休的說法,都是靠排班。除非休假或者特意請假,不然上原梨香和松田陣平的假期常常撞不到一塊。

  夕陽漸斜,黑色跑車被日光拉長影子。結束一天加班工作的松田陣平扯松勒住領口的領帶,按照上原梨香給的地址准備去接人。

  隔著老遠的距離,松田陣平便一眼從人群中找到上原梨香的身影。

  柔軟貼身的吊帶短裙勾勒出玲瓏曲線,高跟鞋,精致的妝容,上原梨香確實有僅憑外貌就能勾走其他人視線的實力。

  但……

  松田陣平睨了眼圍著她不停攀談,甚至打開手機准備交換聯系方式的男人,好心情不過須臾便從雲端墜入谷底。

  後槽牙咬得咯咯響,松田陣平下車時用力把駕駛門砸回車身。明明上次俊彥下車關門太用力還被他訓斥,結果此刻自己反倒把門砸得震天響,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我的公司就在五町目,雖然規模不大但已經很穩定了,歡迎你來坐坐。」

  男人看似說著不著調的話,實則是在暗示自己的社會資源和金錢地位。他掛著友善的笑,甜言蜜語連番轟炸,但上原梨香只是屹立原地,垂著眸子像一朵冰山上安靜盛開的花。

  「要和我交換聯系方式嗎,東京下周有來自澳大利亞的全球巡演展,我剛好有兩張票,不知道……」

  不等男人說完,一只手從身後箍住上原梨香的腰,將她拉入懷抱。

  松田陣平從後方牢牢鎖住懷裡的人,特意亮出左手無名指的婚戒,下顎也搭在上原梨香肩頭。他瞪著面前瘋狂示好的男人,被墨鏡遮住的蔚藍色眸子翻湧著幾近噴發的怒火:「滾。」

  搭訕的男人被震得後退兩步,怯生生看向上原梨香,旋即喪家之犬般弓著腰快步走開。

  上原梨香抱臂倚在松田陣平懷裡,她輕笑幾聲,上挑的桃花眼寫滿玩味:「真凶呀。」

  松田陣平擠出聲冷哼,牽著上原梨香大步離開。滾燙的掌心整個包裹住上原梨香的手,直到坐上車,需要負責駕駛的松田陣平才不得不松開手。

  但剛一下車,他又再度握住上原梨香,將她的手緊緊包裹進掌心。

  熱烘烘的溫度順著掌心傳遞向上原梨香,她睨了眼緊握的雙手,失笑出聲。

  這個笨蛋,雖說是個超級直球選手,性格也在一系列事件中變得愈發沉穩,但偶爾也會悶聲鬧別扭。

  洗過澡,上原梨香圍著只能遮到大腿根的浴巾走出浴室。白霧順著磨砂門湧出來,上原梨香邊擦拭不斷滴水的發絲,邊大步向松田陣平走去。

  客廳裡,從回來後就在一個人生悶氣的家伙正懶散地躺在沙發上,朝著燈光的方向抬起手,仔細打量無名指處的戒指。

  上原梨香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看向婚戒的表情。

  繾綣,貪戀,鋒利的眉眼此刻也變得柔軟,似冰川緩緩融化成溫暖的溪流。

  「陣平,」她走過去在松田陣平身側坐下,「還在生氣?」

  松田陣平坐起身,摟著上原梨香把頭埋進她頸窩。

  上原梨香看不到松田陣平的表情,但她摟著難得黏糊糊靠在她身上的男人,敏銳地察覺到他在撒嬌。

  屬於直球選手的別扭的、失落的撒嬌。

  上原梨香環住松田陣平寬闊的背脊,手指穿過烏發慢慢揉弄,像在愛撫一只毛茸茸的大狗。

  她喜歡一切毛茸茸的小動物,也喜歡比小動物還可愛的松田陣平。

  是的,可愛。

  他是一柄泛著寒光的劍,擋在她身前的寬闊背脊充滿安全感,一往無前。只在她面前偶爾流露的別扭卻充滿少年人的陽光氣息,像個稚氣未脫的孩子。

  被揉了腦袋,松田陣平第一反應是僵住身子。沉默須臾,他才認命般嘆息著從上原梨香懷抱裡坐直身體。

  指腹順著松田陣平的大臂慢慢向下滑向手指,上原梨香親吻著他的唇,手指似有若無地在他手背處挑逗,而後順著無名指撫上每日都會被反復擦拭的婚戒。

  上原梨香輕笑,鼻尖緩緩蹭過松田陣平臉頰。刻意放淺的語調似在說私密的悄悄話:「和我結婚,你就這麼高興?」

  松田陣平用行動做出回答。

  他用力親吻懷中之人,手指順著她的背脊一寸寸游走。

  窗外暮色起,華燈亮。

  空調機持續向房間輸送冷風,空氣的溫度卻迅速攀升,耳尖被烘烤成紅色,血液來回翻騰。

  准備脫下來換洗的衣物散落在地板,半濕的浴巾隨意地掛在沙發背上。小腿肚驟然繃緊,上原梨香在松田陣平背脊抓了一把,低聲罵道:「陣平你這個混蛋。」

  低沉的聲音朦朧似隔著一層霧氣,被罵的人低笑幾聲,眸子裡反映出上原梨香泛紅的臉:「每次到極限,你都會罵我這句話。」

  上原梨香揚起脖子,背脊也繃成月牙。她費力地從嘴裡擠出一個詞:「閉嘴。」

  松田陣平只是笑著摟住女人的腰:「身為警察,梨香你的耐力太差了。」

  喉嚨裡的回擊被擊散,上原梨香報復性地咬住松田陣平肩膀。

  討人厭的笨蛋,絕對是故意的,明明知道整個警視廳就沒幾個能和他比身體素質。


第2章 諸伏軟糖

  1.

  ——「景,愛和感激,你分得清嗎。」

  諸伏景光睜開眼,天花板上的吊燈暈開一層光圈,刺得眼睛酸痛。

  耳邊還回蕩著上原梨香拒絕他時說過的話。

  愛、感激、執念,他當然分得清。

  不過自從組織覆滅,被從搜查一課重新調回公安部後,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上原梨香了。突然有些懷念和她一起偵破案件的日子,也不知道這個時候向長官提交轉課申請,不知道會不會被拒絕。

  諸伏景光從臨時休息的折疊椅上坐起身,披上外套決定去刑事部逛逛。

  雖說公安部的人不該過多露臉,但東京地區的刑事部向來人流量大——東京命案率確實下降了,但依舊居高不下。報案的、做筆錄的,人來人往,近乎踏破搜查一課門檻。他只消裝作路過的樣子,不會有人特別留意。

  久違的風似綢緞般拂過臉龐,金色的光親吻嘴角,諸伏景光甚至都快忘記自由暢快呼吸的感覺。

  下意識抬手觸摸臉龐,指尖落在皮膚,是真實的、不做偽裝的臉。

  「上原警官,您再教我一遍,這次我一定記住!」

  輕車熟路地拐向搜查一課,人還沒露臉,往昔同事們的聲音便先傳了過來。

  上原梨香倚在伊達航的桌邊低頭擺弄手機,身側圍著一圈二課的同事,就連三系的佐藤美和子也擠在人群最前方,笑著雙手合十做出拜托的動作:「拜托了,再說一遍干性溺死的特征。」

  上原梨香從鼻腔吐出聲無奈的嘆息,鎖上手機屏保:「好吧,我就再說最後一遍。」

  她抱著胳膊被圍在人群中央,清冷的聲音細細輕念法醫知識。周圍是低頭或在手機、或在記事本上瘋狂記錄的警員。

  隨著最後一個字輕輕落下,上原梨香扭頭對上人群外諸伏景光的視線。

  隔著湧動的人群,背景被虛化,耳邊嬉笑討論的聲音逐漸飄遠,眼裡只剩遠處與自己遙遙相望的人。

  上原梨香低頭開始擺弄手機:「我要下班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人群外,諸伏景光的手機震了震,是上原梨香發來的訊息:「共進晚餐?」

  溫柔似月色的情緒在眼底流轉,諸伏景光彎著嘴角,迅速回復過去一條訊息:「去我家嗎,給你做你喜歡的大餐。」

  2.

  上原梨香喜歡什麼。

  毛茸茸的小動物,美食,誇贊,和不用做家務。

  青蘋果被咬下時發出脆響,酸甜微澀的口感溢滿口腔。上原梨香光著腳蜷縮在沙發裡啃蘋果,視線卻從掛在牆上的電視機飄向在一體式廚房忙碌的男人。

  菜刀和砧板碰觸,咚咚咚響個不停。諸伏景光系著粉色的圍裙,專注地把手中的牛肉切成大小相近的小塊。

  上原梨香盯著他的背影,忍不住想,這個男人真居家,一看就是會被各家老丈人搶破頭的女婿候選人。

  警視廳體系內的精英警察,地位和收入都穩定可觀。溫柔,細膩,善解人意,擅長家務。而且和降谷零不同,諸伏景光非常顧家。

  是絕對會被上原梨香以「太適合結婚」為由拒絕的類型。

  但她最終偏偏接受了諸伏景光顧家的一面。

  諸伏景光就像一顆精心制作的糖果,初嘗平淡,但待糖果全部融化,後甘開始上湧。清淡不至於齁甜,卻彌留於舌尖久久不散。

  蘋果核被丟進垃圾桶,上原梨香翻了個身懶洋洋地趴在沙發上,托著下巴看諸伏景光把咖喱飯端上桌。

  一身煙火氣息的男人解下圍裙,笑著把魚湯盛上桌:「梨香,可以用餐了。」

  上原梨香盯著他看了會,從沙發上爬起身,在被貼心拉開的椅子上落座。入口的咖喱飯口感濃郁,比上原梨香在外面吃過的任何一家餐館都要美味。

  咽下最後一口飯,上原梨香躺回沙發擺弄手機,諸伏景光則端著髒盤子開始洗碗。

  水流聲掩蓋住心事,直至諸伏景光擦淨雙手坐到沙發上,上原梨香才慢吞吞開口:「景,你為什麼都不生氣。」

  諸伏景光露出個茫然的表情:「生氣?」

  「今天是我搬過來和你住的第十九天,但我從來沒有做過家務,一次都沒有。」

  上原梨香細細陳述過往細節,但臉上沒有任何慚愧的表情,仿佛在說她就是這樣一個人。

  「我甚至在你忙著做晚飯的時候趴在沙發上吃蘋果。」她沉默須臾,小聲道,「簡直就像電視裡令人作嘔的中年男人。」

  諸伏景光撲哧笑出聲,他一雙溫柔到能讓人陷進去的眸子完成月牙:「可是怎麼辦,我唯一拿得出手的競爭力好像也只有體貼和擅長做家務了。」

  上原梨香笑著挑了挑眉:「是嗎,也不知道是誰頂著成瀨光的臉在搜查一課二系叱吒風雲,屢立奇功。」

  諸伏景光微笑著把上原梨香的小腿搭到他大腿上,手掌搭著她的膝:「梨香在如此之多的備選項裡選擇了我,我想我能做的事,就是努力證明你當初的選擇沒有錯。」

  「所以只是一點家務,沒什麼好在意的。」

  上原梨香沉默須臾,反問:「那昨天和我吵架的時候呢。」

  但與其說是吵架,不如說是上原梨香單方面發脾氣。

  上原梨香盯著諸伏景光透亮似玉的眼睛:「你生氣嗎?」

  諸伏景光搖頭:「不生氣。」

  「你騙人,」上原梨香把腳從諸伏景光身上放下來,她整個人騎到諸伏景光腿上,捧著他的臉逼他仰頭看她,「那天你的眼睛明明就在哭。」

  諸伏景光滾了滾喉結,沉默著垂下視線,避開上原梨香審視的目光。

  但上原梨香不依,捧著他的臉,低頭含住他的唇。只是簡單的蜻蜓點水,唇瓣觸碰幾秒後分開。

  上原梨香霸道出聲:「不許避開視線,看著我。」

  諸伏景光轉動眸子,視線落在上原梨香身上。

  上原梨香近距離俯視著面前的人,心想多漂亮一雙眸子,如同天空之鏡般倒映出她的輪廓。她再也找不出眼睛比諸伏景光還澄亮的人了。

  上原梨香欺身在他唇瓣再次輕啄一口:「景,不要壓抑你自己,把溫柔留給你自己,學著愛你自己。」

  諸伏景光笑著柔聲解釋:「我一直——」

  上原梨香打斷他的話:「你愛這個世界勝過愛你自己。」

  「……」諸伏景光不再說話,他蹙著眉似乎是在思考,又或者是無力反駁。

  良久的沉默後,上原梨香率先開口:「不糾結這個了,我讓你買的禮物,你買了嗎。」

  諸伏景光握住上原梨香的腰:「你是指買給上原夫人的嗎,我都准備好了,還額外給俊彥、小哀也准備了一份禮物。」

  上原梨香滿意地笑笑,在諸伏景光唇角落下一吻:「我就知道你做事向來面面俱到。」

  她不打算強迫諸伏景光改變,就像她不會為諸伏景光做任何改變。

  諸伏景光是光,不管走多遠,無論過多久,他都是光。

  他是雲端灑下的第一縷晨光,不至於奪目絢爛,卻是衝破黑暗的先驅。微弱,卻足以化作希望點燃已死的心。

  上原梨香至今都能回憶起她為同事們講解完干性溺斃後被諸伏景光約走的細節。

  溫潤如玉的男人繃緊身體站在她面前,如同宣誓般,句句溫柔,卻字字鏗鏘有力。

  ——梨香,喜歡和執念,我一直分得清。

  ——我只怕自己的喜歡會唐突了你。

  潑墨夜色下,諸伏景光被路燈勾勒出溫暖的輪廓。他微笑著立於燈光下,滿眼認真。垂落腿邊的手卻緊張地攥成拳頭。

  上原梨香將思緒從回憶中抽回,她哼笑一聲推倒身下的人,隨即扯下他的領帶纏繞在他手腕處。

  「梨香?」

  諸伏景光蹙眉微笑,眼含不解,但還是老老實實躺在沙發上任由上原梨香用他的領帶將他兩只手捆住。

  「噓。」

  手指落在諸伏景光唇瓣,上原梨香分開雙腿騎跨在他腰部,遮住自頭頂灑下的燈光。

  纖細的手指順著薄唇向下,撫過脖頸和滾動的喉結。上原梨香撐著諸伏景光的胸膛,解開他領口第一顆紐扣。

  她看到諸伏景光性感的下顎線驟然繃緊。

  一串輕笑似清風撞向銀鈴,上原梨香彎腰叼住諸伏景光的第二顆衣扣,慢條斯理地用嘴解開,蹭得他白襯衫上到處是口紅印。

  上原梨香低頭看著身下耳尖已經紅到能滴血的男人,舔了舔自己指尖。

  她想。太過溫柔也沒關系,反正她夠凶,正好能與他互補。

  就讓諸伏景光成為她的鞘,由她劈開前路。


第3章 降谷酥糖

  「降谷先生,您真的不需要回去休息嗎。」

  已經閉館的博物館展廳內,握著一沓資料報告情況的風見裕也擦了擦額頭的汗,低聲道:「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們吧,您先回去休息。」

  降谷零:「不了,我還沒到需要休息的地步。」

  不是不信任其他人,而是受強烈的責任感驅使,無論如何都想把事情做好最好,萬無一失。

  聞言,風見裕也抿唇露出個欲言又止的表情。

  降谷零皺眉:「風見,我可不記得公安有教過你說話遮遮掩掩。」

  風見裕也痛苦閉目,一副死馬當活馬醫的樣子干巴巴開口:「降谷先生,您和上原警官是不是鬧矛盾了。」

  「嗯?為什麼會這麼問?」

  「因為上原警官說她最近打算和萩原警官……」

  沒多少一個字,降谷零的臉色就差一分。風見裕也明智地中斷對話:「我去那邊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旋即湊到一邊加入忙碌的隊伍。

  降谷零沉默須臾,轉身離開。

  他驅車一路往家裡趕,期間還給上原梨香打了兩個電話,但都無一例外被掛斷。

  心情變得煩躁不安,甚至是隱隱後怕,他會不會又被上原梨香悄無聲息的拉黑。但身居要職,他必須承擔起自己該承擔的責任。

  從公寓樓下往上看,客廳的陽台散發出微弱的光亮。暗自松了一口氣,乘電梯抵達樓層時,心卻再次高高懸起。

  上原梨香會不會已經在收拾行李,又或者,她已經走了,只是忘記關燈。

  鑰匙插進孔洞,降谷零握著門把做了兩次深呼吸才轉動把手。

  房門被推開一條細縫,入目的畫面先是一根細線,而後漸寬,一點點展露出屋內全貌。

  上原梨香玲瓏有致的背影映入眼簾,降谷零勾起嘴角,心想還好她沒有走,他一定要好好道歉才行。從降谷零的角度,他能隱約瞥見茶幾上的擺放滿的食物、盛著美酒的高腳杯,和曖昧的燭光。

  是驚喜嗎,為他准備的驚喜。

  降谷零正欲笑著徹底推開房門,進屋對心愛的女人道一句「我回來了」,便見背對她的女人轉身端起桌上的高腳杯:「干杯~」

  「干杯~!」

  其他男人們帶著笑意的聲音鑽入耳膜,隨即是酒杯輕碰的聲音。

  降谷零:?

  房門被猛地推開,砸在牆上又震動著彈回來。房間裡,舉著酒杯的男男女女回頭看向降谷零。

  「哎呀,是小降谷回來了。」

  萩原研二笑意盈盈地上前半步攔住上原梨香的腰,摟著她扭頭看向門口的男人。

  松田陣平懶散地坐在單人座沙發裡,朝降谷零舉高酒杯,隨是在笑,但眉眼間隱隱翻湧著幸災樂禍和挑釁的情緒:「喲零,我還以為你今天也不會回來。」

  也?

  降谷零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僵著脖子看向這幾個男人裡他唯一能信任的人:「景,這是怎麼一回事。」

  「只是一場……」諸伏景光停頓片刻,似乎在思考合適的形容詞,「小小的派對。」

  「是聯誼派對哦。」

  上原梨香把手裡的酒喂到萩原研二嘴邊,酒杯微斜,故意讓萩原研二含著留有她口紅印的地方緩緩咽下美酒。

  「是為了讓我快速物色新人選的聯誼派對。」

  「……」降谷零抽動兩下嘴角,閉上眼深呼吸調整心情的同事,順手關上房門。

  「梨香——」

  不等他說完,上原梨香笑著打斷他的話:「交往期間絕對忠誠,但我們已經分手了哦。」

  降谷零一愣:「什麼時候的事 ?」

  上原梨香沒有回頭看從門口走開的男人,她用手指曖昧地撫過萩原研二臉頰,隨即挑起他下巴:「三天前我們舉行第一次聯誼開始。」

  注意到降谷零錯愕的表情,她歪了歪頭:「太遲鈍了呀,我們都已經這麼玩了三天你才發現,完全不合格。」

  降谷零抿唇坐下,垂眸一言不發。

  這場鬧劇一直持續到凌晨一點才結束。幾位被邀請登門的男士收拾好亂糟糟的客廳,轉頭向上原梨香發出邀請。

  「梨香今晚要不要也回去住,」萩原他們至今還住在五町目的上原家二樓,「剛好明天我們都休息。」

  上原梨香先是扭頭看了眼兀自坐在沙發上思考事情的降谷零,才回望向萩原研二:「好哦。」

  但剛邁出第一步,手腕便被人從身後緊緊攥住。

  上原梨香無奈聳肩:「看樣子今天不行,下次吧。」

  喧鬧的房間重歸僻靜,只有上原梨香燒水泡茶的聲音。她拆開降谷零新買的白茶,哼著歌站在燃氣灶前等待水開。

  一雙手從身後環住上原梨香。

  降谷零用力抱住懷裡的人,弓起背脊像只即將被拋棄的可憐小狗。

  「梨香……」

  上原梨香沒有回答,只是自顧自將茶葉倒進杯子裡。

  「梨香。」

  降谷零又喚了她一聲,帶著不易察覺的哀求。

  沸水倒入茶杯,裊裊青煙直上,上原梨香答道:「比起哄我,你先想辦法哄好我媽媽吧。」

  第一次被帶回家時,上原夫人看著降谷零那張混血的臉,又扭頭看了眼房間裡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灰原哀,似乎想起什麼不好的回憶,一副擔憂的神色勸梨香再想想。

  再之後,第二次登門拜訪,降谷零被一通電話喊回了警察廳。

  見面時突然被工作叫走,這樣的事其他人也發生過。但大概是第一印像不佳,降谷零走後,上原夫人憂心忡忡地圍著梨香轉圈,一個勁勸她再想想。

  被上原夫人勸分,這大概是降谷零獨一份的待遇。

  驟響的電話鈴聲打破寧靜,上原梨香看了眼手機,是剛剛離開三人中的一人。她接通電話笑著和對面閑聊了幾句,在答應對方的約會申請後掛斷電話。

  電話掛斷的下一秒,她被人壓著肩按倒在沙發上。

  柔軟的沙發承載著兩個成年人的重量,降谷零整個人趴到上原梨香身上,一張俊秀不顯年紀的臉埋在她腹部。

  降谷零悶聲道:「對不起。」

  上原梨香揉著趴在她腹部的男人的發,柔軟順滑的金發摸起來似真絲織品,手感極好。

  她輕笑:「怎麼突然道歉。」

  降谷零用臉在上原梨香腹部蹭了蹭:「我會好好陪你的,不會再一頭扎進工作裡了。」

  上原梨香意味深長地發出聲輕哼:「零你知不知道有個說法,日本已婚女人三大喜事之首,死老公。不僅可以重獲自由,還能領到一大筆撫恤金。」

  她察覺到懷裡的男人僵住了身體,但還是故作不知地不急不緩道:「零,按照你現在的工作量和睡眠時間,我感覺我離人生第一喜事應該不遠了。」

  降谷零用力抱進上原梨香,唇瓣張了又合,最後只無力地吐出一句道歉的話。

  「對不起。」

  聲音沉甸甸似吸滿水的海綿。

  上原梨香嘆氣:「零,無需道歉。你是知道,我不是特別需要陪伴的人。我也知道你身不由己,身處那個位置,你注定要把自己先獻給國家,而後才是我。」

  「但是零,我也需要你經常回來看看。」

  「對不起。」

  「我不要你對不起,我要你愛自己。」上原梨香嘆氣,「你們公安是不是都不愛惜自己。」

  說完這句話,懷裡的男人動了下。降谷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依舊是叫上原梨香看不清臉,但她就是敏銳地察覺到懷裡男人的情緒變化。

  似乎變得更委屈了更失落了。

  看似是貓系,但其實也有犬系的一面。

  「乖一點,」上原梨香拍著降谷零的背,「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出去約會。」

  「那你和他們約會的事……」

  「當然要去。」

  環住上原梨香腰的手收緊,降谷零沉默了會,才悶聲道:「不要去。」

  降谷零未答。

  他的表現一直以來似乎都很糟,有時甚至會忍不住想,上原梨香到底喜歡他什麼呢。

  無法反駁,但又不願意松開環住上原梨香細腰的手。

  良久的沉默下,上原梨香輕笑:「今天他們向我提議,問我願不願意做夾心軟糖。」

  「只要可以選擇他們,就算不是唯一也沒關系。」

  「不要答應。」

  「為什麼,」她明知故問,「我倒是覺得蠻好的。你看,你經常不回家,我無聊了,他們就可以陪我,你也不用擔心因為忙工作而忽略我。」

  「梨香。」

  降谷零的語調說不清是委屈還是生氣,他像只被大雨淋濕的小狗,不停蹭著上原梨香腹部。

  上原梨香低頭看向抱著她不停撒嬌的男人,沉默,嘆氣:「穿著西裝的零很帥氣。」

  「嗯?」

  「凶下屬的樣子也很帥。」

  「……」降谷零茫然地看向上原梨香。

  「我是指,」上原梨香輕笑,「你為正義獻身的樣子真的很動人。認真,負責,眼裡閃爍著光芒。」

  她捧住降谷零的臉:「所以過來,讓我親你一口。」

  輕柔的吻落在眼瞼,而後是鼻尖,最後是唇。

  上原梨香捧著他的臉,蝶睫顫動,冰藍色的眸子柔得像能融化積雪。

  她輕笑:「一直以來都辛苦你了,零。」

  月落日升。

  脫下的衣物被整齊地堆疊在床頭櫃上,薄毯只蓋到腰部,環住細腰的胳膊肌肉線條明顯。上原梨香睜開眼,蹙眉瞥了眼面前用手臂當繩索牢牢拴住她的男人,扭動兩下身體,反被扣得更緊,柔軟的胸脯也緊緊壓在他身上。

  但即便如此,降谷零依舊沒有轉醒的跡像,只是在睡夢中下意識蹭了兩下腦袋,再次陷入深度睡眠。

  上原梨香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配合地閉上了眼。算了,這次就不叫醒他了。

  風順著窗溜進房間,窗簾拂動,光斑落在木質地板上留下溫暖的形狀。

  今日晴,溫度適宜。

  適合賴床。


第4章 五方嫩牛

  米花市2町目22號。

  阿笠博士家。

  一輛四座私家車停在後院空地上,萩原研二倚著車門,單手搭在車頂抽煙。

  喉結滾動緩緩吐出一口煙,視線鑽過玻璃窗落在客廳裡背對他的女人身上。

  在他的連番哄騙下才同意嘗試一次長卷發的女人單手托腮,細腰圓臀,被銀色包臀裙勾勒出極致曲線。

  真好看。

  幸好,早在七年前,他就被上原梨香揪著領帶撿走了。

  視線落在上原梨香左側頸窩處淺淺的紅印上,他低聲輕笑。

  聲帶顫動,吐出的每個音都似散發著花香的天然蜜漿。

  這是他昨天悄悄標記上去的。

  手掌箍住懷裡似魚兒般不停扭動的人,汗珠從他額角滑下。

  先是急促的尖叫,而後張大嘴似缺氧的魚。

  上原梨香繃緊肌肉像被獵豹咬住命門的鹿,瞪大眼睛,大腦一片空白。

  仰成月牙的背脊猛抽兩下,旋即整個人都軟了下去。

  萩原研二就是在這個時候把標記烙上去的。

  一個幾天後就會消失的短暫的標記。

  不過以上原梨香的敏銳度,一定早就注意到了,只是懶得說。

  又或者這是她刻意的縱容,只准他一人在她身上留下標記。

  似乎注意到窗外飄來的視線,上原梨香扭頭看向萩原研二。

  留著長卷發的上原梨香比以前更成熟動人,宛若一朵用鮮血澆灌出的玫瑰花,只在夜色下盛開。

  她只睨窗外人一眼便輕飄飄收回視線:「小哀,俊彥,好了嗎?」

  灰原哀背著一個皮卡丘圖案的雙肩包出現在樓梯口:「我好了。」

  上原梨香看了眼灰原哀身後,沒能捕捉到上原俊彥的身影,於是再度出聲:「俊彥,我數到三。」

  「一!」

  「來了來了來了!」

  上原俊彥的聲音從二樓傳來,隨即是跑步的咚咚聲,由遠至近。

  年輕的機動隊隊員的身影剛出現在眾人視野,他便腳下一滑,翻著跟鬥撲倒在上原梨香面前。

  「……」上原梨香嫌棄地閉上眼,揉了揉眉心,「俊彥你都幾歲了,還這麼不穩重。」

  上原俊彥揉著撞青的胳膊從地上爬起來,噘著嘴滿臉委屈:「這不是老姐你一直催。」

  「我昨天就說過今天要接你們去我家吃飯,你還睡到這個時候。」

  上原俊彥盤腿坐在地上把摔倒時散落的東西重新一件件塞回雙肩包:「這不是沒辦法嘛,昨晚阿笠博士的新發明突然失控,把房子的電路徹底搞壞了,我只能爬起來修。」

  上原梨香挑眉,不再說話。

  一個半月前,灰原哀搬回了阿笠博士家。

  當時上原梨香曾出言挽留,但灰原哀抱臂朝著兩位公安警官露出嫌棄的表情:「不了,我還是回去吧。」

  個頭只到上原梨香腰的小姑娘轉身坐上萩原研二的車,被送回阿笠博士家。

  幾天後,鬧著非要當灰原哀哥哥的某位笨蛋在經過准許後,也拉著行李屁顛屁顛跟著搬了過去。

  自此,上原俊彥正式入駐阿笠博士家。

  其實上原梨香是不贊成他們搬過去的,特別是灰原哀。

  阿笠博士根本不會做飯,她不想小哀過去以後像個老媽子一樣。

  但上原俊彥確實有在好好履行哥哥的職責,笨拙但熱烈。

  上原梨香帶著不放心的媽媽上門拜訪時,正巧是飯點。

  她親眼看見自家臭老弟圍著圍裙,和踩在板凳上的灰原哀一起做飯。

  灰原哀雙手叉腰齜牙道:「笨蛋,都說了要不停攪拌,不可以偷懶。」

  上原俊彥縮了下脖子:「小哀你好凶……」

  「那你就給我好好記清楚順序。」

  「哦……」

  那副蠢樣,活脫脫像被一只炸毛的小貓嚇到縮進牆角的阿拉斯加。

  見灰原哀過得不錯,上原梨香便不再動把她接回上原家的心思。而且每個周末他們都會接小哀去家裡吃飯。

  不過上原俊彥也有把灰原哀惹生氣的時候。

  半個月前,上原家門鈴被按響。

  上原梨香開門,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上原俊彥委屈到皺成一團的臉,其次才是氣到變形的灰原哀。

  「這個笨蛋,」灰原哀氣衝衝抬手指向上原俊彥,「退貨還你了!」

  每每想到當時的畫面,上原梨香都會忍不住勾起嘴角。

  灰原哀這樣似深海般翻湧著寒冷又暗不透光的孩子,或許就是需要上原俊彥這樣一個笨拙熱切又不會給人添麻煩的家伙打動。

  「姐姐你看!」

  思索間,上原俊彥已經熱情地拉住上原梨香的胳膊,獻寶般示意她看向灰原哀。

  上原俊彥驕傲地挺起胸膛:「小哀的皮卡丘書包,我買的!」

  「……」上原梨香垂眸,親眼看著灰原哀的臉一點點被潮紅色吞沒。

  一個十八歲的超級天才博士背著七歲孩子的皮卡丘書包,以灰原哀的性格,一定已經羞到恨不得原地消失。特別是在上原梨香知道她真實年齡的情況下。

  果不其然,下一秒,灰原哀脫下書包往上原俊彥臉上狠狠砸去:「笨蛋!」

  「唔啊!」上原俊彥抬手擋住臉,動作敏銳地在書包落地前穩穩接住它,「小哀你怎麼突然生氣了。」

  灰原哀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試圖用短發遮住通紅的臉。

  上原俊彥疑惑皺眉,視線重新落到上原梨香身上:「姐,你幫我哄哄……姐你脖子怎麼紅了,是過敏嗎。」

  「……」上原梨香沉默一瞬,轉身徑直朝門外走。

  看樣子萩原研二打的記號也不是所有人都看得懂,起碼俊彥這樣的超級清純小男生就看不懂。

  上原梨香從鼻腔吐出聲綿長的嘆氣,冷聲道:「走吧,他們等很久了。」

  是的,他們。

  上原梨香賣掉了臨近毛利偵探事務所的房子,刷走警犬們的銀行卡,重新在警視廳附近買了一套大房子,是帶後院的三層現代風樓房。

  視野最好的閣樓理所當然是屬於上原梨香的,她喜歡躺在床上睜開眼就能仰望星空的感覺。

  而且這次的閣樓還附帶了幾平米大小的陽台,她隨時可以蹺著腿坐在陽光下吹著清風細細品果汁。

  就口感而言,上原梨香更願意品咖啡,但受偏頭痛影響,諸伏景光嚴格控制她的飲食。只要在家,上原梨香根本沒機會碰到咖啡。

  上次她踮起腳趾剛從廚房上排的櫃子裡翻出珍藏的高檔咖啡豆,轉身就撞進一雙無奈又寵溺的貓貓眼。

  「梨香。」

  諸伏景光蹙眉笑著,不顧上原梨香反對,強行收走了她手裡的咖啡豆。

  二樓是三臥一書房的設計,但被改造成了四臥。一樓則是客廳廚房一體。

  上原梨香原本考慮過把媽媽接過來住,但因為某些不便細述的原因,她放棄了這麼做。

  車子緩緩停進後院,上原梨香解開安全帶從車上下來,正巧遇到松田陣平從外面回來。

  他左手提著一袋精致的點心,右手則抱著個被訂書機封好口的牛皮袋子,不知道裡面裝的什麼。

  萩原研二從駕駛座走下來,在看到松田陣平抱在懷裡的牛皮紙袋時,他笑著發出驚嘆:「不愧是小陣平,果然效率,東西都買到了嗎?」

  「嗯,」松田陣平撇開視線,「清單上的東西都買了,但下次別讓我一個人去買這種東西,尷尬死了。」

  萩原研二上前接過松田陣平手裡的塑料袋:「有什麼好尷尬的,我們這個歲數不是很正常嗎,而且你也要用。」

  松田陣平咂嘴,沒有接話。

  他們身後,上原梨香眯眼盯著被松田陣平抱在懷裡的東西,冷哼一聲。

  屋內,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系著圍裙在廚房裡忙碌。

  餐桌上已經擺好幾盤菜,被不斷攪拌的不鏽鋼鍋發出沸騰的聲音,飯香四溢。

  向來喜歡小動物的灰原哀帶著哈羅去了後院。

  上原俊彥甩下雙肩包,扭頭向後院望去,那裡除了款式各異的跑車,還架著根曬著地毯的晾衣杆。

  沙發前原本鋪著羊毛地毯的地方現在只剩下光禿禿的木質地板,和房間整體裝修風格格格不入。

  至今沒有談過女朋友的上原·阿拉斯加·俊彥眨巴著眼,「咦」了一聲,認真問出一句在場所有人都想讓他閉嘴的疑問。

  她說:「奇怪,昨天下午我來的時候地毯還好好鋪在地上,為什麼突然就給洗了了。是被什麼給大面積弄髒了嗎?」

  「……」

  上原梨香沉默一瞬,看向俊彥的眼神近乎有刀子飛出。

  對自己所犯的錯一無所知的毛頭小子癟了癟嘴:「姐你干嘛這麼瞪我。」

  「笨蛋,」灰原哀牽著哈羅去而復返,她小跑幾步牽過上原俊彥的手,拉著他往院子走,「不該問的問題不要問。」

  「可是……」

  「你剛剛的問題可是會同時得罪姐姐和上司,所以閉嘴。」

  「哦……」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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