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第五天,下午,下了一點點小雨。
miki抱著一束花,站在哥哥的墓前。
她知道淋雨對於現在的她來說不是一件太妙的事情,但她今天一定要來。
「哥哥,我很好,說不定很快能見到你,」她有一些好笑,看著墓碑上的遺像被沖刷得模糊,她放下花束,蹲在墓前與哥哥的雙眼平視,「總是不敢來看你。」
她在靜默中感受到雨絲的清涼,就像靈魂被拉成絲。
她不善於言辭,尤其此刻。
miki突然意識到寧靜被突兀的腳步聲打破,然後是頸動脈上的紅外線光點。
「誰?」她語氣中悲傷落寞被迅速掩去,顯得沉著又鎮定。
「哇哦哇哦,真是深愛著哥哥的好妹妹呢,好感人呢。」七裡八拐的語調,「Sherlock.Holmes的小女朋友。」
miki心裡沉了沉,表面還是不動聲色的模樣:「莫里斯……不……James.Moriarty.」
他的面部表情不變,而與之不相匹配的是那敷衍的幾聲鼓掌。
miki心裡大致揣測了一下自己目前的情況。啊,估計是成為人質了。她幾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先讓我把花放好,然後我會跟你走。」
她也不顧他是否答覆,從容地彎腰,將白色的花朵擺弄出一個好看的模樣,緩慢地吞吐氣息,然後後退一步,深深地鞠了一躬。
紅外線的光點就像凝固在她的頸動脈上,狙擊手似乎沒有半秒鐘懈怠。
他輕佻地吹了一聲口哨,用陰陽怪氣的語氣說:「嘖,真是聽話的小妹妹。」
miki沒有去理會,手指在冰涼的碑石上滯留一會兒。細而長的又一次深吸了一口氣,此時miki的手已經和雨水的溫度相同。
也與墓碑上冰涼的文字融為了一體。
墓碑上寫著:死亡是新的開始。我就在那裡,在你身邊。
「看什麼呢?」他刻意痞氣地卷著舌頭說話,「反正你馬上就能見到他了。善良而無畏的少女在天國∼與她深愛的哥哥久別重逢……多麼感人的戲碼∼」
「呵……」她把剛剛吸進去那一大口氣猛地呼出來,仿佛頭頂上黑壓壓的烏雲都要散掉,她微微笑起來,語氣明明平淡卻讓人覺得嘲諷,「那還真是……謝謝你了。」
這邊,Sherlock剛剛破解了大不列顛政府的考文垂計畫,在麥考夫都要放棄案件的時候,Sherlock幾乎是留有懸念的破解了密碼。
愛琳艾德勒所想要的所認為自己達到的把Sherlock玩弄在鼓掌之間讓Sherlock對自己動心……竟然全都只是笑話。
在這一刻,愛琳艾德勒卻忽然想通了些什麼,她終於明白了miki的淡漠,原來她一開始就明白。
不是不愛,只是沒有辦法說出來。在這樣的人面前,這樣一個天才面前,坦誠自己的愛,如同在假釋期間磕藥或者犯下其他罪行。
滾回監獄,見不了天光。
面對這樣一個天才,一個理性至上輕視甚至於蔑視感情的天才,先動心的她,必是要經歷抽筋剝骨之苦,撕心裂肺之痛。
愛的同時,就要做好捨棄,以及被捨棄的準備。
因為他不懂感情,甚至本能的避開感情,也不懼怕去傷害一顆心,甚至於將此視作理所當然。
愛琳艾德勒被美方的人帶走的時候仍然是昂著頭,依舊是女王范,仿佛狼狽不存在似的。而眾人可見的,Sherlock坐在沙發上,眼神定在一個未知的方向,無動於衷。
麥考夫挑了挑眉,也不在乎Sherlock在看什麼,視線有沒有集中在他身上,只是自然地坐在他對面的柔軟舒適的沙發,沙發的弧度都貼合著他的脊椎。
「我準備好的代價全都被你白瞎了。」他拖長了優雅的倫敦腔,微微喟歎。
「那個袋子裡不過是報紙,金錢的味道可不是這樣。」Sherlock的眼神依舊不懂,語氣如同機械毫不在意的開口戳破麥考夫故作姿態的謊言,「my brother dear.」
麥考夫的嘴角微妙的上揚了一點點。
遺憾的是此刻的Sherlock心思不在他身上,不然他一定能發現什麼。
沒有如果。
「也多虧了miki,她的反應還真是給了我不少提示。」麥考夫的動作明明沒變,卻生生散發出另外一種氣質,甚至是帶著一點點官方的不負責任感。
「噢,那我替她感到榮幸。」他有些不耐煩的把目光調回來掃過了麥考夫,「大不列顛的政府已經這麼閑了嗎?小職員都可以跑來開無聊的玩笑?」
麥考夫毫不在意:「你在焦躁什麼,Sherlock?」
Sherlock沒有回答。
麥考夫也不介意:「miki是去看她哥哥了?」麥考夫環視一周,只看到空空的茶壺掛在精緻的鐵絲架上。
「真是可惜了,沒能喝到miki小姐泡的茶,你知道的,手藝相當正宗的中國茶。」
「她來的第二天你就喝過了,死胖子。」他語速極快地銜接。
「心情不好了?」麥考夫似笑非笑,「噢,她走的時間太長了,不是嗎。」
蘋果的三全音。
這是一條短訊。
Sherlock幾乎是手機震起來的那一瞬間就掏了出來,也是那一瞬間手機彈出了一個對話方塊,然後是詭異莫名的錄音。
「hi~正義的使者,她就在這裡喲,快來吧,快來找到她吧~等待超人救援的乖巧的小妹妹哦~」
語音的同時字幕滾動,英文字滾完之後就是一段簡短的視頻。
昏黃的燈光,破舊的廠房,她的面色淡淡仿佛睡著。
猛然一下手機前置的閃光燈亮了起來,Sherlock卻沒有眨眼睛緊緊地盯著手機。
螢幕白了一秒白光之下那個女孩子的面色慘如紙張,沒有一點點顏色,眉毛已經緊緊地皺起來,眼睫不安的顫抖。詭異的聲線居然還在唱安眠曲。
「噢,乖寶貝,快點睡著吧,可以安息了喲~」
「現在,開始!」
炸彈的計時器開始運作,他有一個小時,也只有一個小時。
麥考夫把一切收在眼底。
「my brother dear,看來,你有的忙了。祝你好運。」麥考夫優雅地離開。
Sherlock目色沉沉的直接站起來,那一瞬間大腦幾乎死機,他竟然不能從記憶宮殿裡調出倫敦的地圖,殘存的理智讓他迅速找了一份地圖,用瑞士刀釘到了牆上。
牆皮都要被□□去的大力氣。
麥考夫離開房間前最終看了一眼他的弟弟。
Sherlock擁有著福爾摩斯家的人最典型的特徵,此刻他福爾摩斯式的灰眸裡,只餘思索。
而這種理智恰恰是他,是sherlock.holmes的情感的體現。
是愛。
麥考夫轉過頭,自若的邁開優雅的步伐。
miki必須死,這一次。
再怎麼快,也趕不到一個小時。
sherlock並沒有向哥哥求助。其實只要他軟下語氣請求一句,麥考夫就不會推脫。
但他沒有。
不是放不下尊嚴,也不是別的。而是……根本就忘記了這種可能。
他拼命保持絕對的理智,可是他偏偏丟掉了。
☆、十
miki心裡知道那白熾的燈光刺眼,索性就沒有睜開眼睛,即便難受,但她依舊沒有過多的反應,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她聽見了莫里亞蒂給Sherlock留了一個小時,她沒有過多的波動,不緊張不難過,不著急時間,也不去想著倒數去想著他會不會來到。
這種心態可能是因為認定了他來不了。
這才是莫里亞蒂的風格。
白光照得miki眼皮都開始發燙然後就像全身都要燒起來。
不知多久之後,很漫長但是其實很短暫。
痛苦幾乎延長了miki的感知。她的心跳都變得緩慢。
「莫里斯,」她輕聲的喚他的名字,「你聽得見嗎。」
「哈哈。」短促的,刻意的疊詞,「不僅是我能聽見,正義的使者~Sherlock~也能聽見!瞧瞧小寶貝兒,莫里斯是多麼貼心呀~」
莫里斯就是miki認識的那個莫里亞蒂。
miki微微一頓。
「Sherlock,你倒是真的要深深地感受一下……」莫里亞蒂把deeply這個詞拖拉的老長老長,氣聲柔軟如女性,卻又帶出來一點點沙啞,「看看吧,愛你的女人,因為你而死亡!」
「走下了神壇的Sherlock!」
……
而Sherlock並沒有開口。
「呵……」她的歎息從鼻腔裡醞釀逸出Sherlock的大腦控制不住調出了她平常的模樣,對應著想像出她此刻的表情。
眼睛大概還閉著,眉毛半皺著又好像要鬆開,本來緊繃的咀嚼肌也該放鬆,嘴唇翕動,欲言又止最後抿上。鼻翼微微動,卻好像整個人都靜止。
miki下午四點鐘出門,算上London的交通大概在五點一十左右到達墓園,按照墓園的佈局,莫里亞蒂要讓miki乖乖跟他走,miki並沒有昏睡的痕跡,與其說是昏過去不如說是自然睡眠,或者說miki被綁架時甚至相當配合 ……
所以是槍嗎?
那麼狙擊手要藏在東南角。
現在是六點四十,miki應當是剛剛被留在這個位置,那麼留給莫里亞蒂帶走她的時間有接近一個半小時,防止miki聽出方向,也為了分散注意,肯定會繞圈子。
Sherlock的大腦飛速的計算並且在地圖上分別花了畫了個七個圈。
廢置的廠房,破裂的瓷磚,是因為管道被挖走了。
那麼再縮小範圍……
一共又五個地方,偏偏在不同方向。
還有呢……
Sherlock的腦神經繃成了一根弦,極其細微的神經衝動飛速的相互串聯。
還有燈!這種燈光,以James.Moriarty的手段,和完美主義情結,他不會用小型的燈,若是個大傢伙,能夠方便的做到的地方的是……
只剩下兩個了。
Sherlock被強行開啟了通話介面的手機裡傳來了miki的聲音。
是她的歎息。
「miki?」他的思路斷了不到0.1秒,然後迅速投入深層的思考。
「我並不知道我在哪裡,雖然沒有被打暈,但是好像一不小心在車上睡著了,至少在我清醒的時候……」她語氣平平,「停過三次車,第四次就把我放下後備箱扛進來了,沒有套袋子。」
莫里亞蒂的笑聲隱隱約約。
所以說四周無人。
抽屜罕見的被它的主人如此粗暴的對待,拉出了吱呀的聲音還被主人遺忘,孤零零的半敞開。
「Sherlock?」這是好醫生約翰。
「有事做。」他的話被甩下,衣角已經消失在門後。
miki很快就聽見了計程車的司機的問話和Sherlock連珠炮似的回答,心裡居然還想著,Sherlock怎麼不買車。
或許Sherlock招的士比自己到車庫開車方便多了吧。麥考夫為了滿足弟弟的需求弄了好多的士在貝克街呢。
miki聽著車聲還有喇叭聲音,默然無語、
「一個半小時的車程,你說,Sherlock什麼時候能到呢、」莫里亞蒂好笑的聲音透過揚聲器鑽進耳朵裡。
miki聽見了Sherlock忍無可忍踹走司機然後自己開車的動靜。
幸虧司機先生是麥考夫手底下的特工不然還真的挺險的。
miki慢慢的調試呼吸,讓緊繃的肌肉鬆弛下來。
她輕聲的說了一句:「誰知道呢。」
因為到不了。
她聽著自己的心跳的聲音,閉著眼睛的時候心跳的砰砰的聲音就像鼓點,要把胸膛破開似地。
「Sherlock,開車記得換擋。」她揚了揚聲提醒。
那邊的他沒有說話。
然後通話就斷開了。
只剩下莫里亞蒂的線還通著。
「莫里斯,我就不叫你James了,我說,你是從16歲開始的吧,這些事情?」
「真是瞭解我啊Messie。」他誇張的大笑起來。
miki都懶得糾正他自己叫做miki了:「真是遺憾,我以為那時候我推薦給你的日本熱血漫畫能稍微讓你正直一點。」
「噢~」誇張的詠歎調,刻意做作的委屈的聲音,「可是你給我看的是□□呢……」
「我以為你會喜歡L。」她隨心的把話題接了下去。
「啊~!」簡直像是女子嬌嗔,「L那種英雄怎麼是我這樣的人的世界裡的呢?人家喜歡的是月那種嘛~」
miki:好想問問他他是gay嗎?
miki:突然覺得Sherlock好危險。
miki:這丫…是相愛想殺……麼?
「不能留條命給我嗎?」她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語音都是帶著笑意的,「就算是倫敦通暢像是英式料理進入垃圾桶的路線,我也不認為五十分鐘內能夠趕過來。這個位址你還真是花費心思了。」
「哇哦,聰明。」很敷衍的聲音。
Sherlock神色深沉,耳朵邊她的聲音和他的聲音。
他這邊的聲音似乎miki是聽不到了,miki或者也會認為他聽不見她的聲音。
可是他聽得見。
他對於莫里亞蒂的計畫已經有了預感了。
油門一腳踩到底。
「真是討厭死了呀你,居然讓Sherlock成為了庸俗的煩人!碌碌無為噁心不已!」莫里亞蒂的聲音突然拔高又尖刻,然後下一秒像是個委委屈屈的小女生,「可是你送給我的初音的等身娃娃我特別喜歡,哎呀好糾結……」
miki微微一笑:「我也很喜歡。」
「哼可是我可以自己拿到了,所以你沒有價值啊小姐妹。」他的聲音一下子又飄忽起來。
「噢我看看,Sherlock真是太棒!一個半小時的車程照這個架勢可以省掉二十分鐘呢。」
Sherlock眉心一跳。
莫里亞蒂沒有想要玩遊戲。
他只是想讓自己親眼看著miki死亡,什麼都做不了。
這是懲戒,懲戒把天才變成凡人的罪過。
Sherlock在瞬間恍惚。
因為她,他可以像是個凡人。
而他甘之如飴。
他在五分鐘內猜到她在哪裡都沒有用,因為他到不了,就算到了又如何,莫里亞蒂,不會守信用。
他只要他趕到她身邊見證她的死亡。
而他沒辦法停下。
看見她死亡也好,至少不要消失在看不見的地方。
理智的城牆轟然倒塌。
「Sherlock,停下吧。」miki突然又開口了,「若結局註定是死亡,你離這裡是遠一點還是近一點,並沒有什麼改變。」
Sherlock沒有反應。
他知道的。
頓了一會兒後莫里亞蒂的聲音又想起來了,是尖刻的大笑:「你真可愛、」
「你早就想殺我了不是嗎,不只是因為Sherlock,而是因為……」她微笑起來,「我見證了曾經平凡的你,不是嗎?」
「美國不是你的主場,你沒辦法動手,而我被一股力量保護了。」
「怎麼。你在好奇嘛?」
Sherlock無心窗外飛速倒退的路邊攤點門面。
他突然意識到他可以找麥考夫。
他一邊玩命踩油門一邊空出左手發了資訊。
罕見地遺漏了署名。而且多了一個單詞。
救她,please。
麥考夫收到了資訊。
他指尖微動。的士車裡無線電突然就開啟,麥考夫慢吞吞的說話。
清除路線上的所有雜車,綠燈全程。
「而當我踏上倫敦的時候,你就開始動手了,對吧。」
一個房間,莫里亞蒂在聽,Sherlock在聽,麥考夫在聽,還有他也在聽。
sir。
miki從來不是廢物。
「莫里斯,你是想看看,掣肘你的力量是什麼,不是嗎?」
「我知道是誰。」
話音還未落,莫里亞蒂突然就咆哮了出來:
「那現在告訴我!」
☆、十一
「tell me。」莫里亞蒂一字一頓的說。
「為什麼?」就在剛剛莫里亞蒂情緒爆發的時候,掌握主動權的就變成了miki。
Sherlock的眼神晦暗莫辨。
「你殺了我,你也會死,不是在和Sherlock的對決之中犧牲,而為我這個廢物陪葬,還真是……委屈你了。」她的笑容擴大。
Sherlock有一瞬間的分神。
她的鎮定自若像是一根引線,一旦拉動,關於她的回憶就在腦海裡炸開。
——
「別以為女人就柔弱。」她曾經把他的□□扔給他後又給自己的槍支上膛,「至少,有死亡撐腰的人,什麼都不怕。」
她平常怕老鼠怕青蛙怕蛇怕一切的節肢動物,但是她可以與他並肩面對倫敦東區最窮凶極惡的亡命之徒。
她可以什麼都不怕。
因為他。
也因為。
有死亡撐腰的人,什麼都不怕。
——
Sherlock沒有說話,但是連呼吸的頻率都是極其危險的瀕臨崩潰。
他什麼也做不了。
他想起了好多關於她的畫面,包括她因為他第一次開槍,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受傷,她明明生病了卻記得他標準糖度的咖啡。
而那個時候的他什麼都沒有做。
終於此刻他什麼也做不了。
麥考夫說的沒有錯,離開了她,哪怕一分鐘,他就能把自己變得一團糟。
腦袋裡一瞬間空白。突然就不知道沒有她的日子裡他是如何度過。突然不知道,如果是這次,他真真切切的,徹底失去了她,他以後的日子,該如何度過。
「Sherlock,別來了。」她的語氣輕柔,但是他聽得出她暗地裡繃緊的聲線。
她的身體突然就開始僵硬。
這是犯病了嗎。
她的頭一下子快要炸開。眼前的世界都在崩塌。
詭異的沉默。
像是一個緩衝。
好久之後她清醒過來。
「結果都是一樣的,Sherlock。」
miki緩慢的,笑容越來越大:「莫里斯,我知道你還在這裡,這真是太好了。」
bomb!
驚天的爆炸聲。
Sherlock踩下去的依舊不是刹車而是油門,仿佛多一秒都要離她近一點點。
可是呢。
結果都是一樣的。
「呵……」
男人摘下耳機,揉了揉被爆炸聲音弄得難受的耳朵。
「一切在今天結束。」
他的聲線和發聲方式與miki驚人的相似。
管家先生在門前敲了三下,得到首肯後進門。
「sir,我們可以出發了。」
死去,意味著新生。
☆、(一)
很多人是這樣,希望自己的另一半要有如同福爾摩斯的觀察力,這樣只要一個眼色,對方就能夠懂自己。
可是,他也會失敗。
面對愛情。
嘩啦啦嘩啦啦。
Sherlock左手還拿著叉子,右手把報紙翻得颯颯作響。越到後面眉毛越是擰緊。
沒有殺人案的一天。
倫敦的罪犯都死了嗎……從莫里亞蒂死亡之後?
思及了莫里亞蒂的死,Sherlock的手微不可查地頓了一頓,理所當然的想起了同他一起死去的那人,然後心情就更加惡劣。
報紙上還有他的功績。
政府掩蓋下了miki的存在,把破獲這麼一件爆炸案記成了Sherlock的功勳,Sherlock沒有對此表示任何異議,只是,她死去之後,他的沉默,更加寂結。
可笑他還是不懂愛。
可笑他,第一次希望自己是一個,普通人。
這一天的他又沒有接受任何一個委託。沒有小提琴。沒有惱人的槍聲。沒有做實驗。
甚至於,他很平靜的,準時起床,吃早餐的時候翻了報紙,然後安靜的看書,準時的吃了中餐,然後午休,然後看書,然後晚餐,然後散步,然後看書,然後,準時睡覺。
看書能看那麼久,大概還是因為他放慢了速度。
而書籍……全都是miki曾經留下的。
miki在看見他看書這麼快的時候,曾忍不住打斷。
欸,你看這麼快幹嘛。
我都記住了。
我說你……
……?
他抬眼看她,表情罕見的露出一絲疑惑。
她把書輕鬆的從他手中抽走:文學類的書,愛情類的書,並不只是你的金鑰。
他無機質的灰眸沒有轉動,都是她。
她突然歎了一口氣,把書放回去:算了……
他繼續翻頁,把每一個字印入腦海。
這本無趣的無聊的書,藏了一個密碼。
魏爾倫愛情詩選。
當時這本書對他的意義而言,就是象徵著一個案子的一把關鍵的鑰匙。
現在,他腦子裡居然只有一個念頭:我也讀你讀過的書。
他居然恍惚間有了些體悟。
哦對了,他還會開電腦閱讀,華生本來以為只是case,後來無意中發現,全部是電子郵件。
來自miki的電子郵件。在他的電腦裡安放了幾年沒有被閱讀的郵件。
那個沒有人管理的閒置的郵箱突然就發了一封封閱讀回執。就像是要補齊那幾年的虧欠。
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
她不在。
——————————————————————————————————————
XXXX年X月X日,
我現在發出這封郵件,是晚上十點鐘。如果今天有案子的話,你一定還沒有回到221B,但是如果沒有,此刻你一定坐在實驗桌前研究浮游生物。
明明看不起沒有腦子的人,沒有腦子的生物你倒是喜歡得很嘛。
……
XXXX年1月6日,
生日快樂,Sherlock,我想我給你的禮物應該可以寄到了,是一個萬用的小工具盒,我根據你以前那個稍微改造了一下,希望你用得順手。
誒,說這個也沒用,反正你不會看郵件,所以我也寫了明信片一起郵寄過去。
感覺這樣和你說話的我像是個傻子,反正你又不會回。
誒,不說這個了
……
XXXX年X月X日,
今天在網上看到了你的室友華生醫生的日誌,看樣子你現在的生活很好呢,又有人照顧你了大少爺。
希望這次你不要把你的室友氣跑。
當然沒有人告訴我你曾有過幾任室友,我就是知道哈哈哈。
麥考夫一定會讓你和別人合住,看這個情況前幾任已經被你弄瘋了。醫生發那樣的博客你沒有制止沒有刪掉大概也是認可了吧。
挺好的。Sherlock,你又有了新的朋友。
這次應該可以合租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
XXXX年X月X日,
……
寫在中間的話應該不會被預覽到,也很容易被無視,儘管我知道你可能永遠不會看。
呐,Sherlock,如果我愛你,你會怎麼樣?
算了,沒什麼可提的。
你應當是那個純粹的福爾摩斯,forever。
……
——————————————————————————————
每個字每個字看完就存入腦海的那座宮殿,和她的音容笑貌重合,他可以準確地在腦海裡構造出她把這些位元組錄入電腦時的表情。
可是她不在。
她不在了。
這個認知可以讓sherlock時時刻刻處於瀕臨崩潰的狀態,一旦提起她,他就沒有辦法再去思索其他的東西。
原來有那麼多回憶。
第一次見到她,就明白這個人並不平庸。
她有頭腦,卻疏于使用,安心地把自己放在末位,以一種近乎誇張的包容去看待別人。與其說包容,不如說是不在乎……
沒錯她不在乎,並不在乎普通人的看法。一邊心安理得地一邊把自己歸類於普通人的行列。一邊把普通人排除在自己的生活外。
她與他相處,不僅僅是她對他的包容。也是他對她的打磨。
時光荏苒,為友的時間裡,她終於露出了本來的面貌。
狡黠,勇敢,小脾氣,那些被掩埋在哥哥光環下的東西,全然展現出來。
她變得耀眼起來。
sherlock幫miki處理掉的情書自己都懶得記。只有miki還固執的認為自己是普通人,所有人的注意都是源於sherlock。
sherlock幫miki處理情書?別開玩笑了miki從來不知道。而sherlock,只不過是為了防止別人約miki出去,而打擾了兩人破案的時間。
只是如此。
不是佔有欲。
可是就是佔有欲。
sherlock放任自己去分析自己曾嗤之以鼻的感情。
初識的興趣,後來相處的默契,再到後來……
就是佔有欲,從一開始,就把miki歸於自己羽翼下。與其說是羽翼,不如說……鎖鏈。
利用miki對哥哥的感情把她綁在身邊,利用miki對自己朋友式的關心讓她時時刻刻記住自己……他在自己還未覺察的時候,就已畫地為牢。
想什麼呢。
她死了。
她真的死了。
原來他同意她不去演繹她,只是因為自己也已覺察了這份感情卻又拒絕承認。
原來很久以前,他就懵懂地跨入了危險區。
毫無覺察。
可是那又怎樣。
她不在。
她回不來了。
可是他愛她。
如果那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