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舉人老爺好
下人把這二位領到待客的小偏廳,瘋狂落拓,麻鞋鶉衣的跛腳道士和賴頭和尚,要不是主子特意吩咐,見慣了衣裝富貴、來府上講經說道的高人,下人會忍不住把他們當乞丐,打出去。
史仲竹換了身待客衣裳,坐到客廳上首,看向兩位,兩位眼中精光一閃,史仲竹明白,這兩人大約真有神通。
史仲竹先發制人到,“空空道人、渺渺真人,二位別來無恙。”
和尚放下手中的素茶,問,“施主知道我們?”
“慣聞大名,無緣得見,今日卻是我們的緣分。”
“緣分不見得,府上下人一見我們就引至客廳奉茶,想來是尋我們許久了。”道士介面到。
“身在寶山,自然要像二位請教。”
“公子福氣深厚,有什麼用得著我們二人的?”這次又換了和尚開口,史仲竹發現他們像說相聲似的,輪流開口說話。
“我常迷惑,我身在何方?”
“施主既入此間世,便是此中人,既來之則安之,無需庸人自擾。”
“我還不知,此間像我這樣的人多嗎?”
“只一人,天地均變,哪裡還裝得下第二人。”
“最後想問,二位為何在此間停留?”
前兩個問題都是關係史仲竹生死存亡的大事,與這倆和尚道士沒多大干係,他們到也答的痛快,等到最後一問的時候,和尚道士對看一眼,才由道士說到,“我倆立志修成大道,如今入了門,卻還有考驗,我倆不正在經歷著考驗嗎?”
“那警幻仙子與二位什麼關係?”
“公子剛才不是說了最後一問嗎?”和尚到,“不過也不是不能說,”道士介面,“警幻與我們何干?”最後二人異口同聲說到。
“好,好,二位真人下凡為求大道,卻也不能沒了凡間金銀,這是我為二位備的謝禮,多謝二位為我解惑。”史仲竹弄明白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也不再糾纏,送上金銀,就想送客。
“客氣、客氣。”道士把手在放金銀的託盤上一揮,金銀就直接裝進了他肩上的褡褳裡,看來還有乾坤袋一類的東西。兩人高笑著離去,史仲竹再裝不了胸有成竹,臉色發白,冷汗連連的坐在上首位,久久沒有緩過神來。
史仲竹坐的椅子上有機關,只要三人話不投機,史仲竹就按下開關,自己滑到地下密室,這間小花廳會被封死,這裡面有常說妖精害怕的桃木,有汙人道行的黑狗血,還有一些九宮八卦的佈局等等,正廳還有棲霞寺的高僧等候,史仲竹是把能做的都做了,幸好、幸好。
史仲竹回到正廳,向自己千方百計請來的高僧賠罪,說自己母親篤信佛教,想請大師在金陵老宅布下祥瑞,也好安慈母之心。
再是高僧也要向世俗低頭,不然“皇家寺廟”“護國寺”又是從哪裡來的,高僧也不推脫,痛快的布下了所謂“祥瑞”,身旁的小沙彌接過香油錢,一行歡喜的去了。
史仲竹根據三人的對話推測,自己所在的是個“小千世界”,與所謂正史影響不大,不會有專人來干涉自己;傳說中的警幻仙子也不會專門來找自己,而空空道人、渺渺真人就像是“修仙學校”在讀生,這個世界是他們的畢業論題,他們只管寫論文,至於一個特殊的靈魂到了這個世界,與他們何干。
史仲竹不在意自己做了回人傻錢多的冤大頭,沒有人知道短短幾句話對自己的重要性。從現在開始他終於不必擔心有一天睡死在床上,也不用擔心自己影響了劇情而被人道毀滅,不會有高人會來度化自己,可喜可賀。
解決了心中大事,史仲竹和趙芝歡快的踏上了回京的路途,史安才、史雲鵬想和族人一起等到放榜再回去。不過,到時河水結冰,他們要回來就只能走陸路官道,這時候的馬車,堪比碰碰車啊~可憐的~
史仲竹回到家中,沒過幾天,就放榜了,如他所料,成績不是很好,四十七名,好歹是上了桂榜,史仲竹覺得這裡面肯定有他爹的面子在。趙芝成績更好,十六名,史安才、史雲鵬二人也榜上有名,族人這次加上他們三個只有九人上榜,不過想到族學才改制幾年,有這樣的成績已經讓史鼎很滿意了。
史仲竹中了舉人,鄭氏高興瘋了,她13歲進士娘親,青史留名的機會又進了一步,這幾天興高采烈的,連煩人的劉夫人日日上門也看她順眼了。
劉夫人雖家世敗落,但為人自有章法,鄭氏嘴上不說,心裡卻還是高看她一眼,奈何劉夫人得寸進尺,說了件讓鄭氏大大不快的事情。
“府上的竹哥兒,龍章鳳姿,前程遠大,小女亦仰慕非常。”劉夫人在賞花的時候,不顧女方的矜持說了這麼一句。好不好,今天的賞花宴是鄭氏為了慶祝史仲竹高中舉人舉辦的,其中亦有相看的意思。鄭氏想如果找到一個比魏貞娘更好的姑娘,史鼎和魏史氏也不好多說什麼,在鄭氏心裡,自己兒子就是公主都配得上的。
鄭氏不顧社交禮儀,臉都拉下來了,這時候大丫鬟綠萼來報,“二爺在花園怕會碰上劉家姑娘。”鄭氏更是恨死劉夫人了,心想自己就不該心軟,讓她三番五次上門,這倒好,禍害起自己兒子來了。
作為親娘,鄭氏還不知道嗎?史仲竹對房裡的丫鬟規規矩矩,也沒聽說和哪個同窗好友有什麼首尾,真真單純不過的一個人。若是此時有個精心打扮、驚豔脫俗的女子出現,自家兒子一定會著迷的,到時候鬧起來,為了息事寧人,只能娶了。
【王八蛋!小人!】鄭氏在心裡罵開了,心想就是你做出什麼必須要我兒子負責的事情,也不會讓你做正妻進門,想想劉家現在的光景,還想擺個世家的譜,糊弄鬼去吧。
史仲竹不知道親娘的擔心,他此時正躲在假山裡,看美人圖呢。
專門為史仲竹慶祝的宴會,作為他好朋友的史安才和趙芝是必須到的,史雲鵬因冬天趕路病了,沒來,今日只有三人結伴遊園賞花。突然聽到女眷的聲音,歷經無數小說洗禮的史仲竹,眼疾手快的把其他兩人拉進了假山。
“小姐,就是這裡了。”一個稚嫩童音出聲到,應該是個小丫鬟。
“果真。好,拿花瓣來。”一個聲音嬌柔的女子說到。
這外院的花園本有人把手,不會讓女眷闖入,史仲竹不知道這對主僕想幹什麼,只能向兩位朋友示意別出聲,先看看。
只見一個身著粉紅衣裙的女子,捧著一手絹的花瓣,儀態優雅的往荷花池裡灑。此時已是初冬,荷花池早就沒了荷花,只剩一些常綠水草,紅色的花瓣灑上去,紅紅綠綠,倒也好看。
女子灑完花瓣,側身坐在鋪了手絹的池邊圓石上,同小丫頭說話。“想當初金玉滿屋,看如今舊景殘園,家業敗落,我也只有把一腔思緒,寄予這流水落花了。”
“小姐!您說的是什麼話,你是劉家金尊玉貴的嫡出大小姐,劉家就是委屈了誰,也委屈不了您。您系出名門、家世尊貴,可不能妄自菲薄。”小丫鬟急了,大聲說到。
“名門?家世?我如今只求一良人,助我脫離苦海,哪裡還想什麼其他。”說完就低低切切得哭了起來。
要說這女子最動人的就是宛如黃鸝的嗓音和一雙遠山眉了,愁眉顏色濃重、細長曲折、眉梢上翹,宛如水墨畫裡一泓秋水後面遙遠的連山。晏幾道《六麼令》形容:“晚來翠眉宮樣,巧把遠山學”最恰當不過。
史仲竹三人聽了她自哀生世,又見她優美姿容,一時間都有些感慨。
這對主僕停留的時間不長,一會兒就回了內院,史仲竹三人從假山出來,也評判起這位女子。
“竹哥兒,你可知這是哪家小姐?”趙芝問到。
“大概是前禮部侍郎劉大人家的,那是我大伯娘的母家,常來看我大妹妹。”史仲竹聽鄭氏說起過這家人。
“到是可憐了一個好姑娘,男人在外鑽營,又關內院女子什麼事呢?”史安才跟著感慨。
“男人在外做官,女眷也跟著享福,怎麼沒有關係。只是見了這樣落難的小姐,我也忍不住心生不忍,她那麼可憐要想辦法助她脫離苦海才行。”趙芝如此說道。
這時候史仲竹、史安才都奇怪的看著他,趙芝摸摸自己臉上沒有汙跡,上下看看衣服也整齊,奇怪的問,“你們倆看我做什麼?”
史仲竹用手肘拐了拐史安才,“你和這呆頭鵝解釋解釋。”
史安才,賣弄的打開摺扇,在這大冬天的帶摺扇,史安才也是夠了。慢條斯理的說,“趙芝,你聽到剛才哪個小姐的話了嗎?”
“什麼話,自然是聽到了的。”
“那劉家小姐答丫鬟說‘果真’,只這兩字就證明她們事先勘察過地形,或者知道有人要路過。而且在說話的時候故意自爆家門,你想平日裡小姐丫鬟談話,誰會把自己姓氏掛在嘴上,明顯是說給咱們聽的。”
趙芝有些理解不能,他在鄉村見過的女子要麼早早被艱辛的生活磨去了女兒的嬌媚,要麼就是潑辣的大媽大嬸,從未見過養在深閨的大家小姐。初見驚豔,卻聽說是個騙子,一時震驚。
“你怎麼知道,也許她們就是不小心說漏嘴了。”趙芝下意識反駁,那麼可愛的女孩子,怎麼可能心機深成。
“我問問守門的婆子就是了。”史仲竹隨口到,他自己家什麼規矩,自己還不知道嗎?
“就算她時候的是真的,又為什麼要幫她脫離所謂的苦海,連自己的家族都不願待,又會是什麼好人?”史安才補刀。
“也就對付你這種沒接觸過高門小姐的書生,你真當話本裡演的是真的。真正的小姐誰不是一腳抬,八腳邁,這種只帶個小丫鬟的“小姐”,不是仙人跳,就是在設局,你以後要小心點。”史仲竹補充。
趙芝只覺得人生觀受到衝擊,舉人老爺“兼濟天下”的心也沒有了,恍恍惚惚的往外院去,史仲竹、史安才對視一眼,緊緊跟上。
☆、第20章 又有新爵位
一個劉家小姐只是段小插曲,鄭氏知道自己的兒子沒有被迷惑,也沒有大動干戈毀了劉家小姐的名聲,自古涉及兒女陰私最不好說,只吩咐門人,以後劉家的帖子都不要接,劉夫人再來也不見了。
史湘雲聽到了這個消息,在房裡默默垂淚,好容易有個關心自己的舅母,卻也讓二嬸攔了,自己在史家的日子越來越艱難了。史湘雲此時忍不住想賈母,想寶玉能記得多接她到賈家玩,能有一時逃離,也是好的。
史仲竹12稚齡便中了舉人,在本朝還是第一位,就算名次不顯,也不妨礙他的名聲。聖人在收到他例行送上的鮮花時,問了高公公一句,“是史家小舉人敬上的?”
“聖人好記性,可不就是。”高公公躬身回答。
“是個好的,勳貴家裡難得有個科舉出仕的,明兒個見見。”聖人心血來潮。
“是。”
史仲竹堅持不懈的送了兩年的花,再一次得到了非公式化的專門接見。
這次史仲竹穿了藍色的舉人裝,個子長高了不少,看著像個學子了。
進門行禮,聖人對本朝第一位12歲小舉人也頗為優待,高興的讓他起身,並賜坐。
“看看,”聖人指著放在養心殿龍案上的牡丹到,“這幾年朕賞的都是你敬上的牡丹,有心了。”
“聖人謬贊,說句越矩的話,學生是把聖人當做長輩敬愛的。”史仲竹謙虛。聖人知道他沒說謊,這兩年,聖人這裡的花只和史鼎那裡數量相等,連他三叔史鼐也不是常常看見這些好花。一個大臣之子,把自己當長輩敬重,說到做到,聖人心裡對他也不禁有幾分親近。
“好孩子,我朝第一個12歲的舉人,可見你平日用功讀書。”史仲竹的成績也是聖人的臉面,“和朕說說,日後打算做個什麼官,朕給你。”
看著聖人一副我倆有秘密,好說好說的樣子,史仲竹扭頭往上一瞧,驚得眼睛溜圓,嘴巴微張,臉上毫不掩飾的寫著“天哪!”兩個大字,人長得漂亮,露出這種蠢表情,也是蠢萌蠢萌的。
聖人讓他這副樣子逗笑了,“怎麼,給高興傻了。”
“聖人~”史仲竹調子拖得老長,一臉你為老不尊的小表情,“授官自有吏部,我就是考上了進士,也從七品小官做起,哪敢勞煩聖人。”自稱從“學生”變成了“我”,更顯得關係近了。
“況且,我打算先不考進士,外出遊學呢!”
“遊學?沒聽史愛卿說過啊?”聖人順口問,人家史鼎沒事和頂頭上司說自己兒子做什麼?
“爹爹自然不知道,我第一個告訴聖人的呢。”史仲竹一副我倆好的語氣,說,“我的學問也就那樣,這次中舉,名次也不高,想再打磨打磨。更何況,不是我狂妄,萬一中了進士,才13歲,怎麼做官啊!同僚的兒子都比我大!”
聖人年老,倒更愛這種年輕人的朝氣與衝勁,“就是三年後再考中,你也才15啊,同僚的兒子一樣比你大。”
“聖人,這可難不倒我,我早就定親了,到時候,成了親自然就是大人了。”史仲竹把自己准已婚人士的身份暴露了。
“哦,哪家的小娘子,入了咱們小舉人的眼。”聖人打趣。
“是入了我娘的眼。”史仲竹解釋,“我姑父的長女。”
“你姑父,就是督察院右督禦史魏岩吧。”全國排的上號的官員都在聖人的腦子裡。
“是啊,聖人,您看我姑父長的就好,我姑母年輕時也是美人,我媳婦兒必不會差。”
“嗯,魏岩到是人如其名,一副石頭脾氣。怎麼,你還沒有見過魏家小娘子呢?”
“聖人,到如今,我連人家的名字都不到,還說見面!”史仲竹對這個也略有怨念,你讓我在屏風後偷偷看一眼也是好的啊。
“這有什麼難的,朕讓貴妃宣魏家小娘子進宮,你偷偷看一眼就是了。”聖人老小老小,倒喜歡起做媒了。
“聖人,不用了,不用了。”史仲竹連忙阻止,不說這事多麼不靠譜,史仲竹完全不敢和甄貴妃一系扯上什麼關係,現在聖人皇后健在,這麼私密的事卻和甄貴妃有關,史家還真是跳黃河都洗不清了。
只聽聖人無意提起宣臣女進宮,都是甄貴妃,而不是如今的劉皇后,可見甄貴妃盛寵之隆。
“還害羞了!”聖人也不多糾纏這些,說,“史愛卿也要福建任都統,你要遊學,一家子倒好一起上路。”
“都統?沒聽爹爹說啊?”史仲竹也驚訝了,史鼎都是侯爺了,又是從一品的高官,還帶外放的。
“你爹還不知道,朕也是第一個告訴你啊!”聖人把“第一次”還給史仲竹,史仲竹才不信朝政大事就這麼隨便,擺了個半信半疑的表情,委屈的說服自己相信。
聖人又不瞎,看他這樣,說“怎麼還不信啊?朕還沒宣旨呢!高公公,擬旨!”
史鼎就這樣順利的到福建都統去了。
“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你要遊學,朕給你個輕車都尉爵,免得在外被欺負了。”聖人高興,大手一揮就給了個從三品的爵位,史仲竹高興啊。
史仲竹喜笑顏開,聖人故意板著臉到,“給爵位就笑開了,小小年紀貪圖這些。”
“聖人,我出門在外,要是遇到不長眼的,大喊[我是保齡候的愛子],只覺得臉上臊得慌,若是大喊[我是聖人親封的清車都尉],臉上都有光啊!”史仲竹逗趣到,爵位好啊,還可以傳給後代,要是聖人給個散階官職,一樣的用途,爵位比散階好到哪兒去了。
“你喲!”聖人想到那場景也笑開了。
史仲竹早上覲見,過了中午,聖人賜了午膳才出宮,帶著一個從三品的爵位和自家老爹外放的旨意。
宮外觀望的人家都對這個小舉人興趣大大的,人家不僅會讀書,還會做官啊!做官是什麼?能讓聖人看重就是好官,多少人一輩子都沒能熬到見聖人金面,史家小子小小年紀,連禦膳都吃過兩回了,人比人氣死人哦~
京城裡消息靈通的大人又把自己紈絝子弟拎來教訓一頓,口口聲聲到,“你看看人家史仲竹!”得,史仲竹還成了“別人家的孩子”。
與史仲竹一起回家的傳旨公公,宣讀了史鼎外放了旨意,史鼎請公公喝茶後,送走了天使。
史鼎把史伯松、史仲竹領到書房,要史仲竹把今天面聖大小適宜一一說來。
待史仲竹說完,史鼎到,“我外放都是早有消息,聖人估摸也是順勢而為,只是我外放最少5年,你們哥倆怎麼辦。”
史伯松已經成親了,補了個內務府六品蘭翎長,也算是官身,不可能跟這老爹外任。“爹,我留在京中老實做官就是。”史伯松老實人老實話。
史仲竹把脖子縮了縮,想起,自己還沒把要遊學的事情先和史鼎說,剛剛說面聖詳情的時候也沒說。
看著他這般偷雞賊的模樣,史鼎有什麼不明白的,“你又幹了什麼!”
“爹,我能幹什麼啊,就是……就是不小心和聖人說漏嘴了,說我要去遊學。”史仲竹心虛的說。
“老子怎麼不知道!”史鼎怒了。
“爹,爹,您別生氣啊,聖人都怕我出門被欺負,才賜了爵位,你看,我白賺一爵位,沒虧,你就別氣了!”
“老子不生氣,你被欺負了才活該!”史鼎抱怨了一句,對這個不著調的兒子,已經很無語了,又問“那你是和我們一起上路,還是自己走?”
“爹,我無所謂,只是娘和您一起啊。”
“廢話,你娘、你弟弟妹妹都一起走,你娘不在,內眷往來怎麼辦?”
“那湘雲妹妹怎麼辦?”史仲竹問,自從發現自己不然關心劇情後,他時刻都注意著這方面。
“她啊……”史鼎考慮了一會兒到,“先問問你們姑奶奶。湘雲和賈家太夫人、你們姑奶奶投緣,常接過去小住,還是問問湘雲的意思,若她願意留在京城,柏松就讓你媳婦多照應些。”
“咱家好像和姑奶奶家往來不多。”史伯松這麼個實誠人也發現,自己和賈家的關係不密切,讓女眷常去小住,會不會不妥?
“小女兒家,無妨。”史鼎對賈家映射極差,“賈家,哼,長子無能、次子偽善,一家子男人都是軟骨頭,全靠娘們撐著,不說也罷。”
史湘雲也是史家的女兒,讓她和賈家走得太近了,會不會影響自己親妹妹史季蘭的婚事,現在講究的可不是一人做事一人當。
“既然賈家如此不堪,那大妹妹還是不要過去好了。”史仲竹建議到。
“湘雲的婚事也是難題,說是侯爵貴女,奈何父母雙亡,我願意給她撐腰,人家也要嫌她命硬。正好,你們姑奶奶喜歡她,嫁到親戚家,無人欺負她,日子也舒暢。”史鼎解釋到。
“可是爹,我聽說賈家給寶玉選的妻室人員最少三個,姑蘇林如海大人的獨女、皇商薛家的女兒,還有大妹妹,說不定賈家姑奶奶也沒拿定主意呢!”史仲竹把自己打聽到的八卦分享。
“果真,若真是這樣,給湘雲另找個好人家就是了。罷了,你們又懂什麼,我和你娘商量。”史湘雲的親事在史鼎心裡的分量不重,此可,彼也可。
史鼎馬上要出遠門,對京城裡的掌控會削弱,殷殷叮囑史伯松,若有什麼是就和史鼐商量,史鼐如今掌著禁軍,消息靈通,權柄正當。又叮囑史仲竹,他不在京裡,要安分守己,別給家裡惹麻煩。
史仲竹一翻白眼,他是個惹禍的人嗎?
最後,史家三父子商量好了,史鼎帶著老婆和小兒子小女兒去福建上任,長子留守京城保齡候府,史仲竹自己出去遊學。
☆、第21章 開發新地
史仲竹計畫出門遠行,首先要把後勤安排好,以免後院失火……
相對其他遊學士子而言,史仲竹不用相邀結伴,年齡是硬傷啊,同科舉人遇到這麼個小同年也很彆扭。且目的也不盡相同,別的士子是去各個有名學院交流學習,最多看看名山大川,史仲竹卻想當驢友,到不出名的地方,探訪“民間高手”。
首先,史仲竹要安排好小莊子種植事宜。話說自從知道種了牡丹花第一件事是獻給聖人後,史仲竹就絕了用此賺錢的念頭,他能種出來的估計都是祥瑞,不能以此謀生,就當個愛好吧。這幾年,史仲竹把自己愛好種植花卉,尤愛牡丹的名聲傳出去了,別人說到雅趣的時候也要提一聲保齡候家的次子,其他就無人關注。
有了擋箭牌,史仲竹抓緊改進良種。土豆、番薯之類的不用想了,此是航海遠行十分不容易,番薯這個大殺器還沒有傳到本邦,土豆也只有本土特產“山藥蛋子”。土豆的推廣,在歐洲、俄國等等實驗過,國王下令推廣,結果還是幾經波折,幾百年才把土豆種到土裡。本土化永遠是個大問題,不要小瞧了“傳統”“習慣”“固執”。
史仲竹的目標一直在改良水稻上,當年他重點學習的也是這些。在學校學習的時候只得到了一個結論,現在史仲竹需要重新證明一次這個結論,並在過程中收穫階段性成果。
莊子上真正挑大樑的趙老,這個老農民。此時的學子,能分清韭菜和小蔥就是耕讀傳家、熟知農事的了,等到科舉出來做官,做這些的也是錢糧師爺和底下的皂隸。
考秀才的時候,史安才、史雲鵬兩人遇到一位孤寡老人,早年喪妻,中年喪子,媳婦守不住,只給他留下一個獨苗金孫。老人含辛茹苦把乖孫子養大了,結果孫子長大十四五歲,眼看就要娶親了,卻在河中淹死了,這個老頭就是趙老頭。
在這個故事裡,沒有天災、沒有惡霸,趙老頭的經歷雖艱辛,卻也沒有讓人義憤填膺、抱打不平的餘地。只是聽周圍的人講,趙老善於種地,縣裡的老爺還專門嘉獎過,史安才、史雲鵬聽後唏噓不已,在信中和史仲竹感慨。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史仲竹當即派人打探清楚,趙老頭親人緣淺,如今的親戚五服內的也沒有幾個,宗族對這樣一個老頭的養老也沒有好辦法。如今,有個京裡的貴人,看中了趙老頭伺候莊稼的本事,本家本村人的高高興興的送趙老進京享福。
趙老頭來的時候,脊背佝僂、面色黝黑,五十歲不到的人,像七十歲般蒼老。對專業人才,史仲竹從來不吝嗇尊重,趙老頭成了“趙老”,專門負責按史仲竹的方法改進良種。
史仲竹和莊子上的姚管事下了嚴令,“種田聽趙老的,我說的和他說的不一樣,聽他的;管事的你來,誰漏了莊子上的事情,全家發賣到礦上。”姚管事賭咒發誓一定保守秘密,管好下人佃戶,雖不明白這個趙老頭怎麼得了主子的青眼,但不妨礙他跟著主子走。
史仲竹出門前,一定要先來看看趙老頭。
清晨,史仲竹早早的就來了。史仲竹剛在前廳坐下,趙老頭就來了,一身細棉布短打,鞋上還沾有些稀泥,今早有小雨,趙老頭是個負責的人。
“老頭給主子請安。”趙老頭進門作揖,黝黑的臉上全是笑意,“主子有日子沒來了,按照主子上回說的趕粉,秋收多收了一石,可惜稻子花小,這麼精細的活計,不十分好辦。”趙老頭也不廢話,直接說了結果。
“趙老費心了。”史仲竹對純技術人員,也不廢話,“這次來是和趙老商量雜交的事情。”
“主子吩咐就是。”
“嗯,我打算出去遊學,親自去找野生稻,找回來,趙老就按我們之前商量好的,接著辦就是。若有什麼問題,讓管事的給我送信。”尋找野生水稻也是史仲竹這次的目的,和趙老頭解釋清楚稻子也分雌雄,像馬和驢交/配有了騾子,騾子比馬、驢都能幹活,這雜交水稻,就是騾子。
趙老頭基本能理解,帶著幾個幫工,按照史仲竹的理念實踐。
“行了,您辦事我是放心的。”早就說好的事情,史仲竹也不再囉嗦,轉頭對姚管事吩咐,“裝幾盆洛陽紅,我帶給娘親。”
“是,主子在莊上用了午膳再回吧,太太知道主子空著肚子回去,不扒了奴才的皮呢!”姚管事奉承,還舉了馬齒莧、薺菜之流的鮮嫩野菜,想主子在這裡吃飯,也多給他巴結的機會。
“不了,臨出門,事兒多著呢!以後,去病和你聯繫。”史仲竹三下五除二的搞定,又騎馬回了城中。
把主子送出大門,姚管事和趙老頭目送史仲竹一行背影漸遠,姚管事忍不住在心裡嘀咕,【這老頭兒,祖墳冒青煙了,居然得了主子的青眼!】只是,他也不敢明說,努力擺個親切和善笑臉,到,“趙老,主子對您多看重啊,您也要多用心!”
“是嘞,是嘞!”趙老頭乾巴巴的答了,也不看姚管事的臉色,直接回了田裡。趙老頭想著主子把自己從金陵接到皇城見世面,給自己置辦了青磚瓦房的家業,給自己置辦的衣裳鋪籠,還答應給自己養老,怎麼能不用心!這些多不說,只看主子侯爺家的公子稱呼自己卻是“趙老”,雖不知道“國士待之、國士報之”,但“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心比誰都真。
“哎呦!”找老頭兒懊悔得喊了出來,聽說主子剛中了舉人,請安的時候居然忘了恭喜主子,唉,唉,找老頭兒敲敲自己的腦袋,真不中用!
解決好了最關心的問題,史仲竹和爹娘哥嫂弟妹告別,就要出門。
鄭氏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兒子遊學居然沒收拾行禮!
史仲竹只打算讓武教習董師傅、小廝南山陪自己,行禮也只是一輛輕便馬車,其實這馬車到時候也是要賣掉,隨身帶著細軟輕裝簡行的。旅行,帶錢就夠了!
鄭氏可不這麼想,要不是史鼎背後教妻,磨破了嘴皮子的說,鄭氏就要兒子和自己一起去福建,從京城到福建,不也是遊學。看兒子穿棉布衣裳,騎駑馬,心痛死了。
當下顧不得打包史鼎去福建赴任的行禮,專心給史仲竹收拾,零食三盒、衣服一箱,連挖耳勺都帶著。史仲竹只是出去兩年,中途還可以隨時回來,鄭氏收拾的好像他要出門二十年。
史仲竹哭笑不得的勸住親娘,“娘,您把房子收拾給我背著算了!”
“你懂什麼,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鄭氏自認經驗豐富。
“娘~”史仲竹,趕緊解釋,“娘,您給我帶織錦的外袍,這不是招強盜嘛!”
“是啊!還有盜匪,不行,我得和爹說說,讓他派隊衛士!”鄭氏說完,也不理史仲竹苦著的臉,匆忙到書房去尋史鼎。
史仲竹到外院,找到董師傅、南山,拎著早打包好的行禮,直接出門了。
等鄭氏從書房回來,史仲竹一行三人的馬車都出了東市了。
“個死孩子,到了外面就知道了!”鄭氏跺腳。
史仲竹三人先走的是官道,出了京城,北上。
史仲竹打算先北上,然後向西,再到蜀中,從蜀中順長江南下,自後到福建和自己父母匯合。
第一站選擇東北,主要是前世這裡是大糧倉,黑土地、北大倉之名如雷貫耳。
史仲竹十幾年來第一次獨自出遠門,想想還有些小激動。不顧經驗豐富的董師傅勸阻,一心趕路,仿佛明天就要到東北,結果錯過了官道邊上的客棧,天全黑下來,才在村子裡找到住處。
在京城邊上,農戶也是見過世面的,當家的男人把一行三人引進了堂屋,讓兒媳婦準備晚飯,有又小心把許久不用的油燈,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
“老丈不要客氣,我們三人沒有經驗,錯過宿頭,多虧老丈收留,可不敢再勞煩您。”史仲竹是主子,自然由他出面交際。
“郎君是出來遊學的吧!”老丈問。
“老丈好眼力,是呢。”
老丈和三個兒子相視而笑,說,“什麼眼力,今年開春,遊學的舉人就多了,郎君是要王直沽去坐船南下吧。”
老丈說的直沽就是天津了,史仲竹也不打算解釋。“是啊,聽說北人坐船暈船呢!我原從運河去金陵可不暈!”
“郎君身子好!不過,這河裡和海裡可不一樣,海上風浪大!好傢伙,我年輕時候也在碼頭幫過工,聽船家說,那浪啊,五丈高,嘩嘩,眼看就要把船掀翻……”老丈,難得遇到個愛聽他講古的,說起話來是滔滔不絕。講他早年幫工聽到的奇聞,講村裡哪家兒子最出息,講附近小山裡居然出過一隻大蟲。
講到晚飯做好,老丈才意猶未盡的停了。
吃過晚飯,史仲竹和衣躺在這家最好的床上,老丈堅持要把最好的床讓給讀書人,史仲竹也不講究,和董師傅、南山一起睡。起初南山還不肯,說什麼要打地鋪,史仲竹說還有兩年他能天天打地鋪、在椅子上趴會兒,以後住野外都有可能,出門在外,便宜行事。
即使是最好的床,也不是家裡柔軟芳香的高床軟臥,史仲竹被精養了十幾年,居然還鬧了失眠,到淩晨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第二天一早,史仲竹三人就出發了,屋主得了一吊錢,歡喜得很,幾個兒子奉承老丈有見識、會說話,這比鎮上開客棧的還賺錢。
史仲竹當然不是到直沽坐船,他往永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