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輕微晃動的列車在軌道上快速運行著，敲打在車窗玻璃上的雨點瞬間化成一條條透明的水線，將窗外的風景漸漸模糊。
我閉著睛靠在椅背上，輾轉幾下找了個最舒適的姿勢，準備利用這段需要五小時的車程補個眠。手機歌單裡再熟悉不過的旋律，此刻正通過耳機緩緩傳入耳中。
沒想到時隔多年回戀語市，竟是為了要給高中的好友做伴娘。
……
到達車站後我馬上活動了下筋骨，索性雨已經停了。
根據工作人員的告知我坐上短駁車，不久便到達了戀語市的市中心。
「我在中心大道了，等下沿著湖心路走過來，估計半小時左右就能到你家了。」
剛給好友發完簡訊，手機就微微一震彈出了電量低於10%的提示。
我熟練地背過手，從身後的雙肩包裡摸索出充電寶和數據線。可開啟的充電寶竟只顯示一格亮點，而且在沒幾分鐘後就閃爍了幾下，自動關了…真麻煩，一定是上次用完後忘記充了。
憑著高中時期有些模糊的記憶，走走停停，我竟隻身晃到了十梓巷。巷口的百年老店姚記湯包是重新裝潢過了，門面比以前氣派不少。
看樣子接下去的路只能靠導航了。
為了省電而將手機亮度調至極暗的我，此刻只能低著頭湊近螢幕，在搜索欄中敲打位址。
就在我聚精會神等待搜索進度條慢慢前進的時候，身邊由遠至近響起一陣騷動，跟著有女孩子受到驚嚇的聲音。
正準備抬頭，就有人重重地撞上了我。因為突如其來的外力導致重心不穩，我本能的抓了一把面前的衣物，兩個人同時摔倒在地。
還沒搞清楚什麼情況，人群中又沖上來兩個人，迅速地將我面前正在爬起的男人摁倒在地。我定眼一看，原來其中一個身著警服，並且熟練地拿出手銬拷住地上還在掙扎的男人。
「偷東西還想跑！」另一個身著便服的灰發男子對著地上不能動彈的人咒駡一聲後，便將我從扶了起來，「這位小姐你沒怎麼樣吧？」
「……」我轉著被撞得生疼的手腕，腦子裡卻覺得這個聲音似乎在哪裡聽過。
不好！手機！
顧不得回答他，我連忙在地上來回搜索。手機大約被摔出了一米外，竟然還是躺在一個淺淺的水灘裡。
我蹲在地上有些心疼地撈起了鋼化膜已經碎裂的手機，水滴順著手機殼的邊緣一滴一滴掉落在水灘上，蕩漾起一圈圈水波。
好慘！只求揭掉貼膜裡面的螢幕沒壞…
「啊！白哥你來啦！」身後又響起灰發男子熟悉的聲音，然而這次，就連這句話都這麼的熟悉…
嗒…嗒…嗒…隨著幾下腳步聲，一雙黑色的鞋子出現在我正前方。
「共犯我已經抓到了，現在扣在車門上。」
從頭頂傳來的清亮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湧進耳朵裡，讓我不禁一震，甚至本能地緊緊握住手中僅有的手機。
腳下的波瀾漸漸平靜，我一動不動地盯著這小片水灘。我看到頭頂上方的這個人低下頭。在倒影裡，映出了他的臉。
這大概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上下兩排牙齒打顫的聲音。我有些踉蹌地站起身來，然後努力抬起頭。
黑色的西裝褲，左手插著兜，上身淺灰色的襯衫，打得有些隨意的黑色領帶正貼在胸前。襯衫最上方的扣子並沒有扣，露出輕微抖動的喉結，好看的下巴線條和薄唇，然後是微翹的鼻尖，最後淺茶色的劉海下是微微皺起的眉和略有上挑的眼尾。
琥珀色的瞳仁漸漸向下，最後將視線彙聚到我的臉上。
一秒…兩秒…眼前的人原本平靜的瞳孔慢慢有些放大，隨即有了一絲波瀾…
我的牙齒不受控制地死死咬著口腔內壁，以痛感讓自己能冷靜一些。
眼前像是浮起一層水霧，在模糊中我看到面前的人耳垂上泛著光的黑色耳釘。
突然想起那一陣在夏天快結束前拂過臉頰的風，有什麼東西…連同我17歲時候的記憶，一點點湧進我的腦海裡…
曾經…我幻想過無數種重逢的情景。
在輕微的換氣聲後，我張了張輕顫的嘴，用連自己都沒聽過的聲音開口…
「白起…」
第 2 章
好熱！明明快要十月了為什麼還這麼熱？
我左手撐著頭，右手將課本豎起擋住大半張臉，假裝埋頭認真聽課的樣子。然而渙散的視線卻遊移到教室上方旋轉著的電風扇上，沒過多久便更加困頓了起來。
被好友拍醒的時候已經下課了，我一個激靈起身，順手抹把嘴角的口水。
等下還有兩節連上的數學課呢。按照數學老師以往的套路，多數又是要把中間的休息時間佔用掉讓大家做題的。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準備先去上個廁所。
看了看隔壁門庭冷落的男廁所，又看了眼自己前面還有七八個女生的隊伍，有點不耐煩。
「我們高二這層的女同學，大姨媽估計都是同一時間來的哈哈哈哈哈哈…」幾個男生一邊甩著手上的水滴，一邊吐槽著走過。
我無奈的搖搖頭，放棄了這個隊伍。通常在臨近上課但這層又沒空位的時候，我會選擇去樓下高一的廁所碰碰運氣。
看來，今天也是正確的選擇呢。
從廁所出來的我正將剛洗過的濕手在自己校服上胡亂擦著，就聽到一個讓我有些頭痛的聲音。
「學姐學姐！今晚組隊走起！」
轉過身就看到一臉興奮地從下層跑竄到我面前的高一學弟，韓野。估計是男孩子發育比較晚，站在身高173的我面前，他還矮了一小截。
韓野穿著有些褶皺的運動服，衣服下擺和褲子膝蓋處髒髒的，應該是剛結束體育課才回教室。
「……」
說起和韓野的相識，是要歸功於一款遊戲。
原本答應升高二給我買手機的父母，卻以會影響學習為理由，毀了約。
當時學校也規定不能攜帶手機上課，發現一律沒收，但仍不乏一些同學會悄悄帶來使用。
就像有時候在上課中，我會看到前排的同班同學在老師轉身寫板書的時候，偷偷從桌肚裡摸出手機，看得我不免有些羡慕。
後來我試著把掌機帶在裝進寬大的校褲口袋，就是有點沉。體育課上我藉故來例假沒辦法跑步，就坐到操場旁邊休息，再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悄咪咪地溜到了花壇的背面打起了遊戲。雖然沒網不能連線，但也可以做掉一些日常任務。
嘗過甜頭後，我就更飄了。兩周前午休的時候，我跑到學校圖書館打遊戲，沒想到居然碰到了也躲在這裡的韓野。
據他所說，之前偷聽到老師對話，知道圖書館wifi的密碼。我們兩個溜到角落暗搓搓地連上網後，互加了一波好友，馬上組隊完成了當天的二對二任務。
「嘿，學姐！」韓野見我沒有反應又增高音量，「明天週六啦，今晚可以安心組隊啦！」
「嗯…」我的尾音拖得格外長，「怕不是又給別人送溫暖送人頭…」
說真的，韓野這個人，打遊戲的技術實在有點菜。你說菜吧你就多練，可他偏偏又喜歡學網路上那些大神的騷操作，但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不可能的！我昨天可是練了一晚上空中反向接技能，晚上肯定秀對面一臉！」
看吧…又來了…我看著韓野一臉自信的表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
皇天不負有心人，晚上我跟韓野還奇跡般的匹配到兩個滿級號，被對面的大佬完虐，最終打出了10-2的比分。當然，我們的2分還是我殺對方拿的。
戰鬥一結束我火速離開組隊頁面，並小窗私聊韓野。
「天秀？我呸！」
「你今天打得比平時還要菜！」
「剛才那波空大，你怕不是失了智！！！」
飛快的打完幾句後，想起剛才我一個人被對方輪流封住技能，然後被夾攻打得沒辦法還手就來氣，於是又追加了一串嘲諷的微笑臉表情。
通常這時候韓野都會馬上發幾個大哭的表情，然後逼逼叨一堆，可今天卻沒有。
韓野只是回復了六個點。
於是我也回了六個點給他，然後他就再也沒回復了。
退出聊天後，好友清單裡顯示韓野已經不線上。我嘴角不自覺一抽，難道生氣了？不至於吧？平時不也這麼吐槽的麼…
還來不及多想，遊戲系統就彈出提示需要準備組織對決賽了，我趕緊更換人物和裝備進了場。
接下來週末兩天上線的時候，都能看到韓野線上，但我們都沒有和對方說話。
我反思了一下，畢竟他玩這個遊戲比我晚，打得不好也算正常吧。想著，我點開他的對話方塊，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說話。
要不明天在學校碰到，再和他說好了…
等等…明天？我幾乎從床上彈起來，震驚的看著顯示器右下角，星期日 23：09。
很好，我作業還沒寫…
垃圾遊戲！毀我青春！
……
被從寫字臺前拖起來的時候是早上六點半，我整個背部都酸痛得直不起來，頭也昏得厲害。我在絕望中整理著書包，然而天真到以為我是徹夜苦讀的媽媽，居然幫我跟班主任請了一天假。
人生大起大落真是太刺激了！這波血賺！
我一定是笑著跳床上睡著的。
再次醒來是被家裡的電話鈴吵到的，我懶在床上絲毫沒有要去接的意思。可是，對方似乎也在較勁，完全沒有要掛斷的意思。
我無奈地抹了把臉，翻身下床，光著腳就往座機那邊去。
「喂？」
「班主任讓我把今天的作業給你…你還沒睡醒？豬？」聽筒裡傳來好友熟悉的聲音。
「……」我懵逼了五秒，「我今天請假，還要做作業？這是什麼操作？」
「天真，就是有這種操作！」她懟回我，頓了頓又說：「我今天值日，要晚點走，你五點半來校門口拿，那會老師已經走了。」
「不如你送到我家來吧~愛你哦~」
「算了，我帶回家，你自己到我家來拿吧。」
「別別別！大姐！校門口見…」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塑膠友情吧…掛了電話我看向牆上的時鐘，才三點半。還早還早，學習什麼的晚上再說吧，我從冰箱裡拿出可樂，邊喝邊打開遊戲清日常。
領好獎勵後剛準備下線，就收到一條系統提示。
「您的好友xx邀請您一起進入羈絆對戰」
本以為是組織成員邀請，我直接點擊了確定按鈕。可進入頁面後仔細一看，這貨居然是韓野！可這個時間不應該在上最後一節課嗎？
而且韓野現在選的這個人物從來沒見他用過啊…我突然充滿了好奇，在遲疑了兩秒後，點擊了準備。等待讀條的期間，還有點小緊張呢。
戰鬥開始後，我馬上就放了個遠端技能並在原地走位觀察對方動向，沒想到韓野卻還是和平時一樣立馬沖了過去。天啊，他怎麼還是這麼魯莽，估計又要被對面兩個人暴打。
我趕緊靠近一些，想要放技能去解救他，卻看到他正以極快的反應躲過對方的直線攻擊，然後趁著技能後搖的瞬間平移過來放了個爆破道具，把對方兩個人都炸飛懸空，果不其然對方其中一個馬上替身到背後準備放技能攻擊，韓野迅速反向並且直接開大將那個人殺死。
「哇靠！」我被這一套俐落的打法驚到了。
因為剛開了大，暫時還無法替身的韓野正在被對方另一個人平A，我回過神，立馬過去和他一起戰鬥。
這場對打真的流暢到讓我覺得好像是組織裡的大佬在帶我打一樣，這麼輕鬆，毫無壓力…
我切出組隊，連忙打開韓野的對話方塊，可還沒打完字，又收到一條系統提示。
「您的好友xx邀請您在決鬥場進行切磋」
在我連續兩局都被韓野用了大招騙替身這種騷操作完敗後，現在第三局，他正用賊強的走位繞過來放道具，利用我僵直的瞬間把我連死了…
「什麼鬼？」我氣得把機器往床上一丟，心態炸了呀！
喂喂，兩天不見可以這麼強？難不成是在上課時間打遊戲自帶全屬性buff？
……
直到好友用手在我眼前晃了好幾下為止，我還滿腦子都是遊戲的事。
「你知道嘛，我剛才被人錘爆了，到現在還沒緩過來…你說光打兩天遊戲，就從菜雞變成大佬，這是什麼操作？」
好友抬起手裡的作業拍在我的腦門上，一臉嫌棄的對我說：「醒醒！」
「我們可能就是傳說中的表面姐妹吧…」我可憐巴巴的接過作業，隨意的夾在身側。
「智障…在網上誰知道是不是本人。」
誒？我此刻猶如名偵探柯南發現了線索一樣，腦袋後面劃過一道閃光。
代練？！
「算了，你和遊戲過日子吧。」好友估計是對我放棄了…
我在校門口傻站了一會，突然想到韓野和我pk的時候已經是四點多了，而圖書館每天四點就關了。那麼，整個學校還有網路的地方就只剩下…活動大樓五樓的多媒體教室。
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我繞過教學樓走到活動大樓。又從人比較少的背面樓梯往上走，一路上竟傳來婉轉動人的鋼琴聲，而且越往上越發清晰，卻偏偏到了五樓後戛然而止。
我躲在拐角處往外瞄，看到一個身材小巧的女同學正從音樂排練廳裡出來，大概是高一的學妹吧。大概是在仔細確認們門鎖好了之後，才從前面樓梯走了下去。原來剛才那段細膩好聽的音樂是她彈的…
多媒體教室裡面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我湊近試圖從窗簾縫隙中往裡看，但事實證明，根本看不清。
突然覺得自己為了這種事特地跑到這邊來，很蠢！或許是別人上了韓野的帳號吧，畢竟…翹課打遊戲，應該還不至於吧？
想歸想，我還是順手推動了後門把手。然而，那一小聲清脆的轉動聲音，證明這扇門並沒有鎖…
我保持著這個按壓姿勢幾秒後，還是輕手輕腳地開了點門縫，率先注意到的是被夕陽余暉印得有些暖黃的教室，還有些許細微的風拂過我的鼻尖。
韓野倚靠著教室牆壁坐在地上，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打，正專心地玩著手機。還真的在啊…我慢慢把門打開，剛想開口叫他，卻發現教室另一邊居然還有一個人。
他坐在窗前的課桌上，右腿勾起踩著課桌，左腿自然的垂在下方，面朝敞開著的窗戶，似乎是在專注地看外面的風景。淺茶色的短髮，有兩撮被風吹飛在頭頂，和他校服的衣領一樣緩慢地跟著風翻飛。然後，我看到了那台在他旁邊的，韓野的黑色的掌機…
「韓野你這個人真的這麼心胸狹窄？找代練來虐我？？」我可以對天發誓，這句話根本沒有經過我的腦子，就本能地說了出去。
韓野騰得一下從地上跳起來，萬分驚訝的看著我。
與此同時，桌子上的少年轉過頭來，幾撮髮絲被逆向的風被散亂的吹拂在臉頰旁。他背著光，白色的校服邊緣泛著淡淡的暖黃色光暈。我愣了一下，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張乾淨純粹的臉，可是此刻露出的卻是冷峻如冰的表情。
少年眉頭皺起，似乎是惱怒於我打破了這間教室原本平的和安靜…他眼睛裡泛著些許銳利的微光，而這道讓人有點驚慌的光，恰恰正緊緊盯著我…
……
直到後來，我曾問過白起，對我的第一印象是怎樣的？
當時白起放下手中的杯子，半響後有些漫不經心地看向我。
「很想打你…」
好的…謝謝大佬不殺之恩(_)
第 3 章
這大概是我今晚第五百次分心。
想起傍晚在多媒體教室門口，我僵硬地握著門把手仍保持著開門的姿勢。韓野的視線在我和少年之間游離了好幾回後，仿佛下定決心一般，開了口。
「那個…白哥…」
白…哥…？那個韓野深深崇拜的，口中時常念叨今天一打十明天一打百的，我們學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賊酷炫狂拽吊炸天的校霸，高三的白起！
我簡直要驚得飛起，手下更用力地握緊了門把手，似乎還聽到了手指關節發出的嘎嘎響聲，感覺後背也緊張地開始出汗。
傳說中的大哥現在正一臉要斬殺我的表情，求問怎麼辦？線上等，十萬火急！
「打…打擾了…」我聽到自己用有些顫抖的聲音開了口。接著往後退了兩步，心裡一橫，直接拉著門怦地關上，與此同時還喊了句：「告辭！」
如果按照我今天飛速逃離現場的速度來看，下次100米考試拿個A是妥妥的了。
其實早在韓野提起之前，我就有所耳聞。或者說應該沒有人不知道吧，比我們大一屆的學長裡有不少品行不良的，翹課打架都是他們的日常。而其中最讓老師頭疼的一個就是，白起。
學校裡有很多白起的傳言，就比如他把隔壁高中老大打得媽都不認識這件事，光我聽說的就有不下三個版本。班主任也時常告誡我們，不要和不良學生扯上關係，這也成為我這個慫貨就算要上廁所，也只敢往樓下低年級跑的原因。
看著筆下又一張仿佛塗滿抽象線條畫的數學草稿紙，我團了團扔進了已經快裝滿的垃圾桶。完全沒有心思做作業啊！
……
在我把這件事告訴好友之後，只換來她一句「想太多！身為校霸，架都來不及打，哪裡有閒工夫理你…」
這麼說來，也是哦！我突然就如釋重負。
下午第一節是體育課，班裡的同學大多會提早十幾分鐘就到操場準備，男生會踢踢球，女生則繞著操場散散步順便聊聊天。
我從體育館的廁所剛出來，就看到韓野抱著大包小包從學校小賣部方向過來。為什麼在這的廁所都能碰到他，他是廁所之神嗎？
「學姐學姐~」韓野叫住了正想掉頭就走的我。
「看到我就跑，學姐你是鬧哪樣？」韓野飛快地走過來，懷裡的一包零食差點飛出來，我眼疾手快的幫他擋了一下。
「……」我一臉明知故問的表情，順便白了他一眼。
「哇？真的不是我故意找白哥代打的啊！」韓野急忙解釋道：「上週五放學我陪白哥去網吧打網遊，誰知道那天運氣賊差，打了兩小時都掉的垃圾材料。後來白哥也沒心思打了，就無聊拿著我的機器玩玩看，沒想到那會學姐你正好拉我組隊…」
這已經不是重點了。只要這位大哥不要因為昨天的事揍我就行了。
「誒？等等！」我突然反應過來，「你說週五晚上我們被對方狂虐的那局，就是你大哥在玩？？」
「對啊，白哥可是第一次玩這個遊戲，對系統不熟悉，我還在旁邊和他解說呢！說起來真不愧我白哥，後面才玩兩天現在就已經強得不行了，白哥可真是天才~」韓野興奮地誇著，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尷尬的看著我說：「話說，學姐你禮拜五晚上…好像還懟了白哥…」
「……」我愣了一下，不禁扶額，「你大哥會不會打死我？」
「應該…不至於吧…」
我在腦子裡回憶了下當時是怎麼懟他的，想完後感覺頭頂好像在冒汗。
不過這個校霸也太強了吧，兩天時間就把遊戲打這麼好？但昨天跟他pk，他一直故意不用技能或者開大秒殺我，而是用平A把我連到死，真的讓人抓狂！
「這麼恐怖的嘛…」我忍不住抱怨，「不小心說他一句菜，昨天頭都給他錘爆了…」
「你說誰菜？」身後突然響起一個清亮的聲音。
「白白白哥？！」韓野簡直要跳起來。
我機械地側過身，一張光潔乾淨卻散發著冰冷氣息的臉就撞入視線。
「買個午飯去這麼久。」白起說著，沉靜又帶點孤傲的眼睛掃過了我，似乎還帶著一點輕視，然後伸手從韓野懷裡拿走一個麵包。
「啊？小賣部人太多了！」韓野笑嘻嘻的揮了揮手裡的牛肉幹，「我還買了這個，白哥你愛吃的！」
白起淡淡的嗯了一聲，拆開了麵包咬了一口，便不理睬我們轉身就走。韓野跟我比了個拜拜的口型，屁顛屁顛的跟了上去…
我得出一個結論，以後不能在背後說別人閒話。
……
放學後，我一如往常的跟好友在校門口的小吃攤買了香酥雞墊墊饑。突然就想起早上媽媽跟我說過她晚上要去部門團建不能回來做飯，給了我錢讓我自己解決晚飯。
正在思考吃點什麼，經過學校旁的小巷，林家小館的拉麵倒是很久沒吃了，我便毫不猶豫地跨了進去。
「老闆，紅燒牛肉麵再加份牛肉，不要蔥香菜，謝謝。啊，再來瓶可樂，冰的~」
因為是飯點，店裡的食客不少，也坐了些學生。我粗略看了一圈，發現中間還有個空桌子，連忙過去坐好。
然而剛坐下沒多久，我就發現隔壁桌的韓野在對我揮手，旁邊還有正在玩韓野掌機的白起，見他正準備抬頭，我飛快的就轉過頭去。
媽耶！一天碰到校霸兩次，這運氣是有多好？現在終於知道這個位置怎麼沒有學生坐了…
我們兩桌的面幾乎是同時上來的。總覺得一看到校霸就有點迷之尷尬，我書包都沒有從肩上脫下來，就低著頭飛快地吃面。
「小姑娘，你的可樂。」老闆把一聽冰可樂輕輕放在桌面。
「謝謝。」我朝他點了點頭，又繼續翻了翻碗裡，在確認已經把牛肉全撩完了以後，我拿起可樂就準備跑路。
在站起來的同時推動凳子和地板發出一陣摩擦聲，正在吃面的白起轉過頭朝我看過來。熱氣讓他原本銳利的眼睛變得柔和了一些，可能是剛吃了熱騰騰麵條的關係，使他的鼻尖泛起一點點亮光，臉上也有隱約的紅潤。此刻沒有了平時那種冷峻的樣子，就像一個普通的少年。
可能就是他視線看過來的同時我突然有點驚慌，急著走但右腳居然絆到桌角，一個踉蹌向前跌過去。然後我感覺自己的膝蓋咚得一聲磕到光滑的地板，這一切如風馳電掣，我驚呆的同時甚至感覺自己還在往前滑行。
是的！滑行！
我滑到了白起他們那一桌，撞到桌身才讓我停下來。我聽到韓野驚訝的發出聲音，就在這一刻我感到店裡所有的視線都朝我看過來。
而我則是看到白起剛接起來的一塊牛肉，因為我撞過來，他拿筷子的手微微顫抖，那塊肉噗通一聲掉回了碗裡，還順帶濺出一些麵湯滴到桌面上。
我會不會被暴打？真的很想有一個地洞鑽進去。我視線慢慢向上，看到白起因為驚訝而有些放大的眼睛。
我整個人都有點不知所措了，正想摸摸摔得生疼的膝蓋，卻意識到手裡還有樣東西。
「大哥…」我舉起手裡的罐子，擠出一個萬分真誠的笑容，「喝可樂…」
然而我從白起略帶不可思議的臉上讀出一句話，應該是：天啊！怎麼會有這種人？
……
直到後來，我曾問過白起，當時怎麼會同意收我做你小弟的？
白起眼神撇向別處，思考了半響後不經意地勾了勾嘴角，語氣中帶著少有的狡黠。
「你那個禮行得太大…」
第 4 章
可能是電視劇看太多的關係，從前我一直以為做老大的手下，都是陪老大一起抽煙喝酒打群架，閑下來的時候仗著老大牛逼就可以到處問別人收保護費，裝裝逼這類的。
然而我回頭看了眼正在專心打怪的白起…依舊無法將他和那個學校裡相傳無惡不作的校霸形象聯繫到一起…
之前在林家小館，我沒想到白起居然接過了我舉著的可樂放在桌上，見我還愣在原地後，淡淡的說了句：「你喜歡坐地上嗎？起來吧。」
最後我搶著付了三個人的面錢，本想著這樣也算把我得罪白起的事抵消了。沒想到剛出店面，韓野就說缺個人刷稀有材料副本，提議讓我和他們倆一起去網吧開黑。
我瞄了眼面無表情的白起，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奇特預感，鬼使神差般的喊了句「走起！」
只見白起慢慢鬆開抱在胸前的雙手，似乎是有點不高興我搶在他前面說話。
在網吧裡跑完一個地圖的空檔，白起的表情柔和了很多，他稍稍側過頭對我說道：「輔助打得可以啊。」語氣中還略帶著一點點驚訝的味道。
我沖他笑了笑，泛起一絲小得意。不知為什麼，突然慶倖，還好這個網遊我在暑假裡天天打。
開黑這種事有了一次就有下次。大概是在電子競技中打出了一些隊友情的關係，又或許是從韓野口中聽到的林林種種，讓我開始覺得白起這個人和我想像中一點也不一樣。
可就在自認為跟白起有點熟悉了之後，我鼓起勇氣在學校裡跟他打了招呼。沒想到他卻以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沒有正眼看我就擦肩走了過去，就好像一陣冷風從我臉上狠狠刮過。
我錯楞在原地，甚至有點賭氣的想罵他一句。但回頭之後，才注意到他手臂上有幾道新的傷痕，還有那帶著褶皺和污漬的校服襯衫。我心裡咯噔一下，他這是又打架了嗎？
……
「白哥，喝哪個味道？」我端著剛從服務台買來的三瓶汽水詢問。
「都可以。」白起的回答一如以往隨意，視線也沒有離開過電腦螢幕，似乎是打到了關鍵時刻。
我順手放了瓶薄荷味的到白起桌面空餘的位置上，又把新出的混合口味放到這會不見蹤影的韓野桌上，新口味試毒，首選韓野。
國慶放假前六天都在打遊戲，最後一天瘋狂趕作業，這倒算是基本操作。但是在網吧裡寫作業，卻是平生第一次，我可真是一股泥石流。
將一桌子課本收好後還沒來得及上遊戲，就看到掛著繁忙狀態的企鵝上，有好幾個視窗跳動著消息。
原來是掌機遊戲的組織群，好幾百條消息我懶得看，隨手設置了消息免打擾，卻發現單獨對話中也有幾組員叫我。
看來是最近都跟白起打網遊的關係，我居然都有些荒廢掌機了。昨晚七點有組織比賽的，我都沒去…
遊戲裡的搭檔見我線上了，正在企鵝上給我彈視頻邀請。我偷偷撇了一眼旁邊的白起，移動滑鼠箭頭，點擊了拒絕按鈕。
「你什麼意思？昨天組織爭霸不說一聲就不來參加！對面一區的找了幾個代練，我們打的很吃力！」
手在鍵盤上頓了頓，我歎了口氣，打了不好意思四個字發出去。沒想到一回復，還沒來得及打下一句，對方又給我彈了視頻，我又拒絕。就這樣來回好幾次，就像是杠上了。
我開始有點惱火起來，最後直接把企鵝一關，滑鼠也順手推了出去。我靠到椅背上，雙手揉了揉臉，希望平靜一下這突如其來的煩躁情緒。
「你怎麼了？」白起的聲音伴著擰開蓋子的噴氣聲，他正喝著汽水有些不解的看著我。
我趕緊搖搖頭，「沒事沒事…」
「和男朋友吵架啦？」韓野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後，臉上是已看穿一切的表情。
我椅子轉了個面上去就是一腳，卻被他敏捷地閃身躲開了。
「開個玩笑啊學姐，別激動嘛！」韓野笑嘻嘻的溜回自己的位置，「我之前在遊戲裡看到過跟你情侶id的人啊，還顯示是你們組織裡的呢~」
這個韓野…怎麼這麼八卦啊？！我瞪了他一眼，卻在收回視線的時候對上了白起帶著些許疑惑的眼睛。
「唔…算是遊戲裡的cp吧…」我喝了口汽水緩緩說道：「我和他從一開服就進了組織，所以關係挺好的。後來組織領導辦過線下聚會，熟了之後他就找我組cp，反正就在網上嘛，而且那時候七夕節又有個限時情侶副本，正好可以一起刷…」
「網戀啊！」韓野一臉誇張，「沒想到學姐你這麼趕潮流！」
「……」我回了他一個嗤之以鼻的表情，又解釋道：「他是隔壁一中的，這學期高三了比較忙，之前暑假的時候有跟他一起出來打過幾次遊戲，也就…一般朋友。」
最後幾個字說有點飄…畢竟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用開玩笑的語氣試探性地跟我告了白，而我也開玩笑的說要是你哪天長到一米八，倒是可以考慮下的。那天晚上他在網上告訴我，他是認真的…
我是真沒想過這麼早談戀愛，也如實告訴了他。有點怕尷尬，之後就再也沒和他出來碰過面，不過在網上倒依舊像從前那樣聊天。只是，他有時候說出來的話，確實有點像男朋友才有的口吻…
「可以的可以的…」韓野又開始逼逼叨起來。
「你喜歡他？」
「啊？」我被白起突如其來的話嚇了一跳，手中的汽水蓋子都沒蓋穩，差點落到地上。
「我是說，你喜歡這個人？」白起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看不懂的光亮，他眉頭微微皺起，有些不耐煩的又重複了一遍。
我愣了愣，不知道怎麼回事心裡瞬間湧起了一點點莫名的…期待…
「不喜歡！不喜歡！」我幾乎是頭手同搖著回答的。
白起只是看了我一眼，卻什麼都沒說，然後轉過頭，在遊戲介面裡篩選著下一場要攜帶的裝備。韓野向我投來不明所以的眼神，我回了他一個攤手的小動作。
半響後，他才又開口，語氣裡透露著些許認真。
「不喜歡的話，還是說清楚比較好。」白起劃著滑鼠點擊了確認按鍵後，側過身來。
「女孩子談戀愛，不能這麼隨便。」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白起的表情甚至有一點嚴肅。
我面對這雙清澈的眼眸，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不愧是白哥！說出來的話都這麼哲理！」韓野不禁激動地豎起大拇指。
「嘿嘿，白哥你放心，悠然肯定也不是隨便的女生啦！而且我會一直幫你盯著她的，如果有其他男生接近她，我就第一時間向你彙報！」
「咳…下副本了。」白起沒有理會他，又轉回到螢幕前。但是英氣十足的側臉上卻憑空出現了幾抹淡淡的紅暈。
「韓野你奶，我輔，走起！」我胡亂的抓了抓頭髮，應和道。
那種期待的感覺瞬間從心裡撤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奇怪的，我無法說明的情緒…
「糟了糟了！正經事忘記說了！」韓野一個激靈跳了起來，連忙盯著網吧門口觀望。
「剛才在廁所裡聽到的，國慶日裡學校教委會要突擊檢查是不是有學生來網吧上網，好像就快來了！！」
正當韓野匆忙地將桌面上的課本胡亂的塞進書包的時候，推門進來幾個人。我眯著眼睛一看，竟然是我們教導處最恐怖的馬主任。
白起示意我跟韓野趕緊彎下腰，再慢慢溜出去。
「你們三個！」才沒走幾步，身後就傳來嚴厲的聲音，我一頓，連忙抱著書包遮住自己的半張臉。
「跑！」還沒反應過來之時，我就被白起拉住另一隻手腕，向網吧另一面的防火通道沖去。
迅速下樓之後，我和韓野跟在白起的後面一通瞎跑。終於在我和他們倆已經甩開了一段距離有些筋疲力盡的時候，白起停了下來拐進了九溪古街的小巷子裡，我拖著有點蹣跚的步伐慢悠悠的來到了他們面前。
「到這裡應該就沒問題了。」話雖這麼說，但白起仍有些警惕的向外面大馬路看了一眼，又轉回來看著有些狼狽的我，「沒事吧？」
「……」我撐在有些凹凸不平的石磚牆上，大口地喘著氣，喉嚨裡乾燥的像是要燃起一團火焰，說不出話只能無力的擺擺手。
「白哥，學姐，水！」韓野不拘小節的坐在地上，敞開自己的書包舉著，裡面是我之前買的三瓶汽水，他居然記得帶上。
這傢伙，終於做了一件值得讚揚的事！
白起隨手抓了兩瓶。我接過他遞來的汽水，立馬喝了一大口。還有些冰涼的汽水帶著一絲清爽的薄荷味，瞬間驅趕了喉嚨口那股難受的灼熱感，活過來了！
「誒誒，白哥你喝錯了，那是我的新口味啦！我還沒喝誒！」韓野指著白起手裡已經喝了一半的飲料瓶有些大驚小怪。
「囉嗦。」白起蓋上蓋子，把瓶子丟給韓野，又從他書包裡拿出最後一瓶，若無其事的喝了起來。
誒？我轉了轉手中的瓶子，兩片醒目的薄荷葉印在廣告紙上。更關鍵的是，現在口腔裡還充滿著一股清涼的氣息。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身體裡的血液似乎沸騰了起來，有什麼東西忽然像瓶子裡那些向上升騰的氣泡一樣在我心裡劃過，急促的…雀躍的…
這瓶，是白起的。
「學姐你八百米應該不及格吧？」韓野起身拍著褲子上的灰塵，突然驚訝的看著我，「哇，你臉怎麼這麼紅？」
沒有回答韓野。
我只看到白起背對著我們，他淺灰色T恤上有一小塊被汗水打濕的痕跡，貼在背上。午後的陽光從他上方的樹枝縫隙中照射下來，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影子，跟著風的頻率輕輕搖晃著，恍惚之間居然有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走吧。」白起回頭看了我們一眼，便邁開步子向前走去。
我緊了緊手裡，然後用手肘戳了下旁邊還在拍褲子的韓野，便跟了上去。
「來了…大哥…」
第 5 章
連續下了好幾天雨後，戀語市終於迎來久違的晴天。隨著氣溫驟然下降好幾度，學生們大多披上了秋季校服外套。
因為忘記帶作業的關係，此刻的我正被數學老師要求罰站在走廊上。
站了沒多久，就看對面已經走到底樓的白起。敢在上課中公然離開的，全校應該也只有他了吧…這是要去哪裡呢？
白起微微仰著頭，身上依舊只穿著單薄的短袖襯衫，大約是陽光有些刺眼，他抬起手來擋了一下。
直到他走出教學樓大門好一會，我才緩緩收回了視線。
身體稍稍前傾貼在走廊護欄邊上，護欄外側懸掛的景觀植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開出了淡粉色的花，耳中隱約能聽到隔壁教室裡老師講課的模糊聲音。
下午兩點的陽光照在我的頭頂心，感覺非常溫暖…
……
「等下又跟你大哥去混？」
「嗯。」我拉著校服拉鍊，看向正在整理桌肚裡課本的好友，「這你都知道？」
換來一個看白癡般的眼神，好友甩了下頭示意教室外。韓野正站在門口，笑嘻嘻的朝我比了個手勢。
「大哥呢？」在校門口掃了一圈沒看到白起後，我疑惑的問韓野。
「我們先去占位置，白哥晚點到。」
「……」我有些狐疑的盯著韓野，突然聯想起前幾天罰站時看到白起的事情，「什麼情況這麼神神秘秘？」
「就上周我聽到悠然跟她同桌聊天，說有幾個小混混在學校附近騷擾過她，我就馬上跟白哥彙報了嘛…」韓野挑了挑眉，滿臉驕傲。
白起喜歡小校花悠然這件事，很早就從韓野口中得知了。沒多久我也明白了那個經常放學會到琴房練琴的女生就是她，這也是白起會呆在隔壁多媒體教室的原因。而她每週五放學都會有家人開車來接，這個時候白起和韓野就會跑網吧開黑。
她彈琴真的很好聽，長得也嬌小秀氣，笑起來很甜。就連去高一檢查衛生的好友都說，這種可愛的女孩子有誰不喜歡？
我雙手插著兜跟在韓野身後，摸索到了口袋裡的一包紙巾，無聊的在裡面翻轉。
「學姐！喂！學姐！」
「啊？」
「你這是發什麼呆啊學姐！」韓野轉過身，一邊倒退著走路一邊抱怨的看著我。
「呃…你說什麼？」我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那個限時副本的攻略啊！天啊，我說了這麼多你一句也沒聽進去嗎？？」韓野有些崩潰，歎了口氣後又迅速恢復以往的神氣，舉起一根手指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
我漫不經心的聽兩句漏兩句。理論說的頭頭是道，等下拖後腿的往往就是這個傢伙。
就在快走到十字路的時候，從轉角處走出來兩個人，我還來不及說小心，韓野就和他們撞了個正著。
眼前這兩個人看著有些社會，我戳了戳還沒回過神的韓野，做了個快道歉的口型。
「你小子是不會正常走路？」
「對不起對不起！」韓野立馬道歉。
「真的不好意思哦！」我也跟著道了一次歉，「以後不會…」
還沒說完，我突然就看到他們身後居然還有一個人，那個人正也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我。
居然會在這裡遇到。他…正是我遊戲裡的cp…
之前我在網上給他留了言，意思是解除cp關係，並且明確告知了自己並不喜歡他，不會和他在一起。當天我還狠下心，花錢改了自己遊戲裡的id。
十梓巷裡吹過幾陣略帶潮濕的風，估計這週末又要下雨了。
「你喜歡這種矮子了？」一開口就是那種熟悉的語氣，隱隱帶著不屑。
「他是我學弟…」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喂喂！這女的不會是你說的那個高妹女朋友吧？」身後的寸頭男子好笑地看著我們。
一陣沉默。
「還真的是？！」另一個男子也起哄著，滿臉看戲的表情。
又是一陣沉默。
我平視著面前這個跟我身高相近的人，忽然有點難以想像曾經一起聊過這麼多話題，合作過這麼多場默契的對戰。然而現在，卻如此陌生。
「抱歉，我為自己之前所有不成熟的事情，向你道歉…」我讓自己的語氣儘量的誠懇。
或許是我變了？或許是有什麼讓我變了…
「互刪吧…」看他不說話，又補了一句。
「你自說自話把id改掉！組織裡的人都跑來問我…」他聲音由低到高，臉色微微漲紅，「我多沒面子你懂嗎？」
「……」
「這位同學，那個…」韓野在我懵逼的時候，先開了口，「我覺得你還是要分清楚網路和現實會比較好，畢竟…」
「算了，我們走吧…」我扯扯韓野的書包帶子，意思別多說下去了。
他瞪了韓野一眼，表情有些說不出的古怪。漸漸的，因為情緒激動而起伏的鼻翼慢慢的平靜下來，就在我以為他冷靜下來的時候，他嘴角卻勾起一抹異樣的弧度。
「你們睡過了？」高揚又帶著嘲諷的話語從他嘴裡說了出來。
我只覺得腦子裡嗡的一響，聽不清身後兩個人起哄的笑聲和韓野理論的聲音，只覺得有一股怒氣從心裡一下子串到頭頂…
「啪！」
等回過神的時候，只見他臉上已經泛起了淺紅色的印子，末端連著幾道顯眼的細長血痕。
我看向自己還在微微顫抖右手，有點想向他道歉，可喉嚨裡發不出一絲聲音。這是我第一次動手打人…
他整個人僵在原地幾秒後，臉色驟然大變，連著太陽穴的兩道青筋也漲了起來。
下一秒，響亮的一記耳光就甩在我的臉上，力度大到帶動我身體向旁邊傾斜，我腳步不穩的跌坐到地上。
直到左邊臉頰傳來一陣劇烈的灼熱感和擦破皮的手心傳來的刺痛，才讓我恢復了一絲清醒。
「你瘋了吧！居然打女孩子！！」韓野憤怒的沖上來抓住他的衣領怒吼道，作勢便要要一拳打上去。
後面兩個人快步上來將韓野架起來扔到一邊，空氣裡揚起了一片粉塵。韓野剛要爬起來，就結結實實的挨了一腳，他表情痛苦的翻動了幾下身體。
「韓野！」我撐著身體正準備站起來，肩膀上突如其來的一股重力將我禁錮住。
耳邊又響起嗡嗡的聲音，我條件反射的立刻推搡著試圖掙脫，卻發現根本無法掙脫。身體居然也不爭氣的發抖起來，我難以置信的盯著眼前的人，他有些猙獰的表情甚至讓我有些頭皮發麻…
就在不知所措的時候，我看到他臉上突然顯露出一絲驚慌。伴著韓野的驚呼，我感覺臉頰旁邊劃過一陣風，電光火石之際身上的鉗制已經解開。
白起收回一隻腳，低下頭看我的時候，琥珀色的眼睛突然閃爍了一下。
「只有一次嗎？」白起聲音低沉，視線轉過去緊盯著那個被踢飛到一米開外，還無法動彈的人。
「啊…？」我聲音比意外的更沙啞。
白起像撈貓咪一樣將還沒回過神的我從地上撈起來。我側過頭，乾淨的側臉近在咫尺。白起緊皺眉頭下的雙眸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氣，他又開口道：「你只被打過這一次嗎？」
我一震，抿著的嘴唇止不住的抖動起，眼角那股酸澀鋪天蓋地的湧了上來…
「離遠點！」將我往身後推了幾步，白起立即和沖過來的另外兩個人正面交起手來。
我繞到韓野身邊把他拉起來靠在牆上，他脖子上有一層細密的汗珠，儘管捂著肚子卻依舊逞強的笑出兩排牙齒，還跟我比了一個ok的手勢。我松了口氣，安下心來。
那兩個人根本不是白起的對手，很快就被打倒在地。正當我攙扶著韓野緩緩站起來的時候，他身體突然一陣緊繃，隨即耳邊響起他的大叫「白哥！！！」
我朝他的視線看去，原本躺在一邊的那個人，手裡竟舉著不知道哪裡來的酒瓶，發了瘋似的朝背對著他的白起沖去……
「你當時是問梁靜茹借了勇氣嗎？」這是後來韓野調侃我的。
這應該是我生平做出過最快的反應了。
風馳電掣之間，我只感覺後腦勺連著脖子被重重的打擊到，似乎還有亮晶晶的碎片劃過我的耳朵。
有股暖流從我後頸蜿蜒至臉頰，接著我被翻轉過來，有點輕微的缺氧，就好像自己在空中飛翔。
我眯著眼睛，看到白起有些慌亂的表情，似乎是在說些什麼，可是…
「學姐！學姐！」韓野瘋狂的叫著，就好像我快要撒手人寰一樣。
我很想推推韓野，讓他安靜點。我想聽聽白起究竟在說什麼，可是身體卻使不出一點力氣，真的…很累…
在我意識即將模糊之際，我好像聽到了白起的聲音…
他吼著：「不准閉眼睛！」
第 6 章
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境裡的我不停地奔跑，卻並不知道原因，也不清楚終點在哪裡，能看到的只有兩側不斷後退模糊的風景…
我吃力的睜了睜沉重的眼皮，一片黑暗，只好又無奈的閉上。過了一陣又睜開，昏暗的黃色燈光，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味道…
過了會，熟悉的面容出現在我視線裡，俯身的陰影遮住我的臉。媽媽…
她伸出手，輕輕擦去了我眼角的淚水。
「你麻藥還沒過，繼續睡吧…」
一如往常的溫柔話語令我放心，閉上眼睛，只一刻便又睡了過去。
再次清醒已經是隔天了…
當天下午媽媽帶著班主任一同走進病房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事情並沒這麼簡單，只能尷尬的朝她們笑笑。但沒想到的是韓野也跟了進來，還有…白起。
在班主任逐個推翻了我跟韓野的說辭後，神色變得嚴厲起來。病房裡陷入一片沉寂，好像可以聽到秒針走動的聲音。
「如果你是被威脅或者是有其他特殊原因…老師和校方都會處理的…」班主任說這句話的時候巧妙的加了重音。
威脅？我偷看了白起一眼，他依舊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散發著初遇時那種難以接近的冷冽氣息。
我努了努嘴，看向班主任…
「已經說過了。」白起先我一秒開口，語氣平淡卻又帶著肯定，「是我…」
「不是！」我幾乎是激動的喊出來，連帶著脖子上的傷口都痛了起來。
夕陽斜射進來，將白起的半邊臉蒙上淡淡的光影。他微皺的眉下是透著些許迷離的雙眸，似乎還帶著一絲憂鬱。好像是意識到我在看他，眼皮一抬，正面對上了我的目光…
「我說實話！」我垂下頭，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嘴唇，「其實…我網戀！」
如我所料的，看到了他們三個難以置信的表情，還有白起更加緊皺的眉頭。
他真的不需要在意，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去擋那一下。可這就是我的選擇啊…
「我網戀，結果對方有女朋友…」我頓了頓，鑽在被子下的手指用力掐了大腿一記，疼得快要哭出來。
吸吸鼻子，我又說，「於是我們就約出來當面談談，可最後居然吵了起來，還扭打在一起…」
「幸好韓野和白…學長正好路過，幫我解圍。但是，沒想到那個女的居然會這麼衝動…對不起…」我擦著眼淚有些哽咽，花了很久才斷斷續續的說完。
入戲到好一會後我仍還有些抽泣…就在媽媽和班主任到一邊談話的空檔，我抹著臉從指縫間瞄出去，悄悄對韓野比了個ok的手勢。韓野愣了下後立馬就投來了然的眼神，我估計他恨不得立馬給我鼓掌。
但這次，我卻不敢再看旁邊的白起了…
……
受傷的人還要學習，這是什麼騷操作？看著好友帶來的一套新習題，我有種想把它撕爛的衝動。
韓野來看我，好友來看我，然而白起沒有來。
我問韓野，大哥是在生氣嗎？他說可能是。我問那是在氣我把你們倆捲進來，現在三個人都要寫五千字的檢討嗎？他說應該不是。
住院的第三天，我看著表情古怪甚至有些坐立不安的韓野。在追問下，他才說出其實這幾天白起沒來上學，也聯絡不到他人。可昨天教務處卻接到舉報，放學後在活動大樓的天臺有一夥人鬥毆，情節比較嚴重，保安趕到的時候地上還有不少血跡。而且根據目擊的學生所述，其中一個似乎就是白起。
嘴上安慰韓野說大哥可不會有事的，但是心裡卻也不免有些擔憂。
根本背不進單詞，不如睡覺吧。我抬手摸索到頭頂上方的開關，向右轉動了一點，頭頂的燈光漸漸昏暗了下去。想來有些自私，現在有些後悔說不需要陪夜，硬要媽媽回家休息了呢…
四周安靜下來後，除了時鐘的聲音，似乎還可以隱約聽到隔壁患者的打呼聲。我蜷了蜷腿，腦子裡飄過亂七八糟的思緒…
好不容易有些迷迷糊糊之時，卻聽到有什麼敲打窗戶的聲音。一度以為是樹枝砸到發出的，但在我屏住了呼吸仔細聽後發現，那響聲還是有規律的。我咽了咽口水，不會吧？醫院怪談？
就在我思考怎麼辦的時候，竟然傳來了窗戶被慢慢拉開的聲音。要命了！我居然沒鎖上！有什麼進來了！
慌亂中我突然急中生智的忙去抓床頭的呼叫器，就在指尖快要接觸到按鈕的瞬間，有只手飛快的抓住了我的手腕，並在我要大叫的同時捂住了我的嘴。
「唔…」我緊閉著雙眼，嚇得一動不動。
「是我…」上方的聲音很輕，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卻讓我立刻放鬆了警惕，我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
白起鬆開我的手後，將床頭燈稍稍調亮了一些。「既然沒睡，怎麼我敲窗沒反應？」
我有些窘迫的掃了他一眼，總不能說我把你當成妖怪了吧…
「那個…」我本想岔開話題，卻突然反應過來，「誒？大哥你…怎麼上來的？」
「……」白起愣了一下，眼神有些不自然的移向了別處。
「這裡可是三樓…」我又小聲加了一句。
白起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的拉過床邊的凳子坐了下來。
「抱歉！」短暫的沉默後，白起開口說道，並鄭重的看向我。
這才發現他臉頰上有幾道新增的傷，暖黃色的燈光照映在他琥珀色的眸子裡，蒙上一層薄薄的霧氣。
「讓你一個女孩子，受這麼重的傷…抱歉…」
我以為他會因為要寫檢討而煩惱。會因為我擅自編的那些謊言而生氣。最關鍵的是他應該寧願自己被打到，也絕不願意一個女生替他承受，這或許會讓他覺得非常沒面子吧…
然而現在看到白起嚴肅又鄭重的表情，我心裡一動，忽然噗嗤一聲。忙捂著嘴，見他滿臉莫名的樣子，卻更加忍不住的笑出聲來。
太好了！他並沒有生我的氣。
更重要的是，他現在平安的出現在這裡！
我收起笑聲，不自覺的撇過頭看向他，如同囈語一般，「我會那樣做，是因為那是你…」
白起琥珀色的眼眸眨了幾下，慢慢泛起些許細微的漣漪。
糟糕！我竟然不小心把心裡的話說出口了…
「呃！兄，兄弟之間應該的！更何況…你可是我最崇拜的大哥！」我連忙解釋道，急得有些胡亂的擺擺手，末了又加上一句，「韓野他也一定是這樣的！」
可這麼解釋之後，我又有些後悔…
「咳…」白起摸了摸鼻子，像是在思考什麼。
「謝謝。」他說。
這時的白起並沒有皺眉頭，連同剛才愣了會神的琥珀色眸子，也恢復了以往的光華。不知是不是暖色燈光產生的錯覺，這應該是他第一次面對我露出這麼柔和的表情。
「我說你啊…」在我出神之際，耳邊又傳來了白起的聲音。
「不管是遊戲也好？還是這次的事也好…你都太要強了…」白起說著卻慢慢移開了視線，他的臉上帶著些許無奈，還有一絲看不真切的情緒，竟有些像是憐惜。
「女孩子…終究還是需要男生來守護的…」
我鼻頭突然一酸，為了掩飾，連忙將頭轉向陰影裡，手卻不自覺的拽緊被子。
腦海裡恍然浮現出學校運動會上，白起抱著暈倒的悠然匆匆趕往醫務室的畫面…為了找到騷擾悠然的混混時，那種堅定的眼神…以及，韓野給他看偷拍的悠然照片時，他轉過頭不想讓別人察覺的，那一絲臉紅和那份淡淡的溫柔…
……
回歸學校，是在三個星期之後。
那天放學後，讓我受傷的三個始作俑者在小巷裡跟我低身下氣的道歉。我看著臉上都有些淤青的三個人，還有站在他們身後的白起和韓野，沒由來的有些想笑，還有一點點感動。
接著我就被落下的課程和筆記折磨到絕望，也因為這次的事，家裡再也不讓我晚回家了。我能在學校裡看到白起的時間也就明顯減少了。
天氣漸漸轉涼，我套上冬季外套，拎著書包快步跟上走在前面的好友。
「諾…」她突然停下腳步，看向底樓，「你大哥。」
我尋著方向望去，正好看到揣著幾小疊琴譜的悠然。只見她手下一松，有一張恰巧被風向上吹起，正在她幾小步追過去的時候，琴譜在半空中翻揚了一圈後，穩穩當當的落到花壇旁邊的白起手中。她接過後向他道謝，慢慢的向活動大樓方向走去。
過道兩旁的銀杏樹一片暖黃，扇形的葉子像在和風一同舞蹈，打著轉慢慢的飄落下來。悠然抬起頭，一時看得有些入迷。而白起依舊站在原來的位置，視線自始至終看著她，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我定在那裡，心裡突然浮起一句詩句…
「那首詩是怎麼寫的？」我緩緩的開口，像是自言自語，「你在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卻在看你…」
「呃…是這樣寫的嗎？」我歪過頭，向好友求證道。
好友看了我幾秒後，若有所思似的重重歎了口氣，「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卻在看你。」
「哦~」我吐出一個有氣無力的長音。
「那你呢？」好友突然發問。在見我有些回避後，她又犀利的追問道，「你就準備做橋上的路人嗎？」
我又轉過頭看著樓下的兩個人，視線卻漸漸的失了焦。
「我啊…大概是橋頭賣手機貼膜的吧…」
第 7 章
伴隨著期末考試結束鈴的響起，整個班級裡的學生都瞬間放鬆下來。
將最後一支筆收進筆袋後我準備去廁所，剛起身就看到窗外的操場上已經有不少學生在自由活動了。雖然外面寒風陣陣，卻也阻擋不了他們此刻興奮的心情。
也是，畢竟都已經考完試了，就像韓野說的，及格就萬歲，多一分浪費！與其去想分數，不去好好期待下馬上就要來的寒假和春節吧。
……
除夕這天和往年相同，我和爸媽一起到奶奶家吃年夜飯。等各大親戚相繼到齊，先是閒聊各家情況和孩子學習成績等，接著一番商業互吹結束後，大人們就開始組隊，一隊火拼麻將，另一隊到廚房捯飭，小孩子就各管各玩，敲碗等晚上開飯了。
在連輸幾局鬥地主後，一旁觀戰的表哥實在看不下去，接替了我的位置。看了幾局後，我也失去了興趣，借了表哥的電腦上起了網。
在電腦桌面發現遊戲圖示的時候還是有點驚訝，沒想到表哥也玩這個網遊。我趕緊上了自己的號，領取了新年每日獎勵後，發現好友列表裡，白起居然線上。
「新年快樂，白哥~ (＾▽＾) 」
我立馬打了一句祝福，糾結了會後又加了個表情。
想到前幾天溜出去和他們倆打遊戲的時候，就激動的聊起過年安排和壓歲錢的事情。那時白起並沒有參與到我跟韓野的討論中，只是在最後淡淡的說了句，過不過年對他來說沒什麼分別，以此終結了這個話題。
以前聽白起說過他是一個人住，但是過年難道也不回家嗎？雖然對這點很好奇，可白起看上去並不願提起。
過了不久便收到了白起的回復。才跟他打兩局副本後，就被沖進來房來的侄子拖著去湊人數玩飛行棋，我只好匆匆下了線。
吃過了晚飯，又是慣例看春晚順便閒聊。窩在沙發許久後我伸了個懶腰，起身到陽臺，外面已經有人陸續放起了爆竹。
時鐘靠近九點，但是爸爸和大伯幾個麻將的熱情完全沒有退卻之意，似乎都有打通宵的氣勢。和媽媽說了聲後，我就準備搭阿姨家的順風車先回去。
正在玄關穿鞋，就聽到表哥在後面吐槽我越長越高小心將來找不到男朋友之類的。敢情是氣我先前在飯桌上起哄他還沒交女朋友的事，現在報復我呢。送了他一個難看的鬼臉後，我才輕聲的關上門。
車子平穩的行駛，我倚著後座的窗子漫不經心的掃過馬路兩側樹梢上掛滿的紅色燈籠和店面門口貼的紅春聯福字，還有時而印在車窗上的絢麗煙花亮光。看著街上一家人一家人其樂融融走在一起的景象，不知為什麼我突然想到了白起…他現在會不會還是一個人呢？
「到這裡就好了，再開進去就不方便掉頭了…」我扒著前座對姨夫說道。
謝過後便下了車，直到看他們拐出大馬路，我才轉變了方向。
今天網吧裡的人居然也不少，看上去有些還是吃過團圓飯後一起約出來開黑的。剛進去，值班的網管就提醒我說今天只營業到0點，明天起放假。我點點頭，表示自己只是來找人的。
晃了一圈後，並沒有看到白起。我舒了口氣，隱隱有些高興，也許他現在是跟家人在一起吧…
走回去跟網管說了句新年快樂後正準備離開，身後卻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你怎麼來了？」白起手裡拿著剛買的飲料，表情有些驚訝的盯著我。
「呃…大哥你…沒回家嗎？」
白起的眼神看向了別處，清亮的眸子漸漸泛起高深莫測的思緒，似有似無的嗯了一聲後，便轉身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我可能是個智障吧！怎麼會問這種問題！懊惱的捋了幾下劉海，我在服務台交好上網費後就慢悠悠的坐到白起旁邊的位置去。
看我不動聲色坐下後，白起喝著飲料，有些古怪的瞥了我一眼。
「我爸媽在附近親戚家打麻將呢…大人們都在房裡抽煙，聞著難受所以才出來透透氣…」我慢悠悠的解釋道，等待著電腦啟動。
「那個…大哥，你吃飯了嗎？」
「在樓下吃過了。」
我點點頭，心裡卻泛起嘀咕。樓下？樓下不是只有便利店麼…
上了網後便看到手機線上的韓野。發了句新年快樂給他，居然很快便得到了回應。韓野發來幾長串文字抱怨著親戚追問他成績之類的事情，還有現在正在他家客廳裡發酒瘋之類的吐槽。我告訴他自己正和白起在老地方上網，韓野像打雞血似的發了一串感嘆號，立馬表示自己也要過來…
在偷瞄了白起幾次後，發現他只是靠在椅背上，似乎是在放空，額前的劉海微微遮擋住了眼眸，看不真切。以前就有這種感覺，不管身邊是否有人，白起的眼中好像始終留有一縷涼風，總能在他臉上看到這種清冷又有些寂寞的表情…
「怎麼了？」此刻的白起已經轉過頭看了過來。
我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奇葩的想法，下一秒後便脫口而出，「想吃火鍋！」
「……」白起愣了下，很快便露出一種搞不懂你的表情。
「就突然…想吃…」我撓撓頭有些尷尬，感覺臉上有點熱，卻又堅定的補了一句，「特別想吃！」
半響後，我聽到白起發出了一個換氣聲，有點像是在輕笑，接著是帶著些許無奈的一句「走吧…」
我不禁咧開嘴興奮的朝白起傻笑，立馬又給韓野發了句樓下等你。
然而，我們走了整整兩條街後才終於找到了家營業的火鍋店。店裡除了剛坐下的我們，也只有另一桌已經快吃完的客人。
大概是過年人少，菜單上有好多東西也都不供應。我接過功能表先給到白起，他卻說自己什麼都是吃，讓我跟韓野隨便點。
「今天年夜飯上我差點被親戚懟死，都沒胃口吃東西，簡直太慘了！」韓野一臉欲哭無淚，接著又感激涕零的看過來，「還是白哥和學姐你們兩個對我好，快餓死了！」
「活該…」我吐槽一句，將倒滿可樂的玻璃杯放到他面前，「反正我請客，餓就多吃點！」
「哇！學姐你真好！」韓野感動道，過了會又像想起什麼似的，裝模作樣的清了清嗓子。
「咳咳，那個我…上高中最開心的事就是認識了白哥！嘿嘿~雖然我從中學開始就聽聞白哥的大名了！還有，認識了學姐你！」韓野說的真誠，激動的舉起杯子並且示意我和白起，「新的一年，我肯定繼續努力，做白哥的好小弟！」
最後一句我差點笑出聲，掐著嘴角憋住後，瞄了眼旁邊的白起，發現他表情雖然一如往常的平淡可卻隱約的勾了勾嘴角，手也已經扶上了杯子。我順勢給自己倒滿後也舉了起來，三隻玻璃杯在半空中碰撞出格外清脆悅耳的聲響。
很快菜品就上齊了，韓野一邊涮菜一邊津津樂道地談論著這幾天遇到的趣事。川味鍋底熱辣的味道吃得我滿臉發燙，跟著肉卷吃進了一粒花椒，瞬間麻得我忍不住吐出了舌頭，還拿手扇了扇風。
白起將倒滿可樂的玻璃杯推過來，我猶如看到救星，拿起來喝了一大口後才滿足的哈了口氣。見他手裡還端著大瓶飲料看了我一眼，我識趣的將杯子湊上去，很快又滿上了。
「對了白哥！」韓野說著正丟了半盆牛肉卷到沸騰的鍋裡，「你過年不回去可就錯過拿壓歲錢的機會了呀！」
白起的眼睛閃爍了一下，修長的手指抓著玻璃杯，褐色的液體輕輕晃動了幾下後是沒什麼音調的語句，「沒興趣。」
「誒？可是…」韓野一臉驚奇的將視線從鍋裡的肉轉移到白起那邊，剛想說什麼，我一筷子過去夾住他剛伸進湯裡的半截筷子。
「學姐？？？」韓野立馬轉向我。
「從剛才就只看到你吃肉！」我瞪了他一眼，另一隻手順勢將自己桌面附近的菠菜推到他那邊，「少廢話，多吃蔬菜！」
「哈？學姐你剛才一直在吃蝦滑誒！」
「你管我，總之你給我吃蔬菜！」
「你自己怎麼不吃？」
「專門點給你吃的！」
韓野跟我面上互懟，兩雙筷子也在鍋子裡互相壓制著。
就在我們僵持不下之際，一隻漏勺悄咪咪的伸過來，撩起了鍋裡的肉。白起抖抖勺子瀝了瀝辣油，半起身接了兩片肉到韓野碗裡，又接了兩片肉到我碗裡，剩下的倒自己碗裡後，面不改色的蘸著醬料吃了起來。
空氣裡安靜了兩秒，只聽到鍋底咕嘟咕嘟的沸騰聲音。我跟韓野隔著火鍋升起的煙霧對看了一眼後，扯了扯嘴角，同時噗嗤笑出了聲。
這大概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一家火鍋店了吧…
……
可能是吃了辣鍋還配了冰可樂的關係，我的胃開始有些難受。用沾了涼水的手拍拍還紅著的面頰，感覺稍微舒服了一點。
「老闆，麻煩結下賬。」順道路過吧台就說了聲。
「啊…那個茶色頭髮的小哥已經來付過了。」說著還指了指白起的背影。
明明說好我請客的嘛…
剛走出店門，冷風就吹得整個人一激靈，我縮了縮脖子，將半張臉都埋進有點火鍋味的圍巾裡。
胃裡有些鬧騰，我向身後兩個人簡短道別後便邁著大步子往回走。
習慣性的用手按壓住胃部，可能是心理作用總覺得這樣就不怎麼難受了，看來回家要找找胃藥了。
我低著頭穿過路燈照射出的光圈和陰暗面，走了半條路身後就由遠至近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有些疑惑的回頭看去。
白起跑過來的樣子就像是老式的膠捲電影，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下一幀一幀緩慢的播放。我不由睜大了雙眼，心裡莫名的鼓動著。
白起在距離我半米的地方停下來喘了口氣，稍稍有些淩亂的髮絲下是微光浮動的的眼眸。
「怎麼走這麼快…」語氣裡竟有絲抱怨，說罷便從外套大大的口袋裡摸出什麼遞過來。是小瓶裝的蜂蜜柚子茶，檸黃色包裝上印著可愛的卡通圖案。
「發什麼楞？」白起的聲音又響起，伸在半空中的手又在我眼前抬了一下。
我接過他手中的飲料，居然是熱的。雙手都捂上了瓶身，感覺手心的暖意倏地流竄到了臉頰上，我倉皇失措的低下了頭。
「便利店熱箱裡只有這個了…」白起說著雙手插在口袋裡，已經走到了我前頭。
「謝謝…」聲音軟得連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忙清咳兩聲掩蓋一下，「韓野呢？」
「他被電話催回去了…」
「那大哥你…」
「韓野說你看著有點不舒服…」白起回過頭撇了眼還壓著肚子的我皺起了眉頭，但見我離他有些距離竟也放慢了些腳步。
「胃痛？還一定要喝冰可樂…」
我看著他一臉正色教訓人的表情，有些失笑。可盯著這個背影多看幾眼，又有些想哭。為什麼和這個人走在一起，連周圍的風都變得柔和了…
「因為…就算凍死，我也要說！可樂不冰不能喝！」我學著表情包的動作，在他身後耍起了寶。
啞口無言的表情在白起臉上轉瞬即逝，隨後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你這個人真是…」
……
我跟在他身後一步的距離，內心深處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如果…如果這條路可以再長一些，長到能一直走下去的話…那我就可以和白起…可以和他……
在家門口和白起道了謝，聽他囑咐了幾句後瀟灑轉身的動作，心裡泛起一陣不舍。
「白起…」
「砰！！」
我如囈語般的話語被突如其來的聲響掩蓋，頭頂上空忽然一片明亮。隨著一絲絲上升的青煙，一朵朵絢麗的煙花在黑暗的天空中迸射出璀璨奪目的光亮。
零點了。
「嗯？」他沒管頭頂的聲響，插著兜轉過大半張臉。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臉，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新年快樂…大哥…」說著便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這一刻時間流逝的很慢，呼吸的頻率很慢，風吹過白起的髮絲像在緩緩舞動，他眼眸裡的亮光似乎要溢出，是頭頂萬千繁華也無法比擬的璀璨，足以照亮我整個世界…
「新年快樂…」他說。
第 8 章
我第三次從桌肚裡機械的拉出那張不及格的數學試卷，撐著頭歎了口氣。想到這學期開始要求所有試卷都必須家長簽名，頓時感覺天崩地裂。
「我媽上個月說再考不好，就要找她朋友女兒來給我課後輔導了…」
好友從我筆下抽走那張已經快塗滿一頁的草稿紙，上面全是我努力模仿的媽媽簽名，然而相似度堪憂。
「就那個很全能的大學生嗎？」
我點點頭，又仰天長歎一聲，這次怕是真的要悲劇了。
「三個月數學連跪，你也是很可以的…」
我賭氣般的抽回那張草稿紙，對折撕了好幾下後又把紙片使勁揉成團丟在桌上，隨後扯出一個無奈的笑，「嘖，週末還要補英語呢…」
說罷我便將臉貼到冰涼的桌面，吹了幾下紙團後，又用手指戳著來回滾動了好幾圈。
好友從我面前抓起那紙團，頓了頓後抬手一揮，紙團在半空中劃出一條漂亮的抛物線，砸到教室角落的牆壁上，輕輕反彈一下後，不偏不倚的落進了廢紙簍裡。
「所以…你只是在絕望補課？」
視線上瞟看了眼表情別有深意的好友，總是能被她輕易洞穿。我轉過腦袋將額頭抵著堅實的桌面，眼前是已經洗的有些暗淡的校褲，過了會默默的閉上眼睛。
前不久明年高考政策要做變更這個消息已經有了實錘，雖然具體變更事項要在今年高考後才公佈。但作為要首次經歷下屆高考制度的我們，下半學期剛開始，學校就對整個高二年級十分抓緊。我甚至覺得，等我上高三或許都沒有現在這麼累！
由於學習壓力重還有家裡管的越來越緊，我已經完全沒辦法跟著白起和韓野瀟灑了。
事實上，我已經整整一禮拜沒有見到白起了。
根據韓野的小道消息，白起他是請假回家了。看著滿臉匪夷所思的我，韓野倒是十分淡定，隨後說了句，或許是要跟家裡商量高考志願吧。半響後，我才我贊同的點點頭恢復了平靜。
要是我爭氣點早出生一年，那現在也該上高三了。當這個想法從腦子裡蹦出來的時候，我著實被自己嚇了一跳。可轉念一想，好像也沒什麼不對啊…
這天我從廁所走回教室，大姨媽來著有些恍惚的關係，和剛要出來的同班同學撞了個正著。道歉後我就乾脆在走廊上發了會呆，實在不願意這麼早進教室。
對面樓上就是高三，白起的教室是從右往左倒數第二間，我非常熟悉。這學期開始高三的學生基本都呆在教室裡默默做習題，看著空蕩蕩的走廊，希望明年的我可以不用這麼壓抑…
正這麼想著，就看到一個熟悉的淺茶色腦袋從右邊樓梯口慢慢冒出，睡得有些微翹的呆毛在頭頂輕輕抖動，有些說不出的可愛。
白起習慣性的邊走邊朝我下方的高一樓層隨意看了幾眼，或許…他也和我一樣在期待什麼吧。
他緩緩側過頭收回了視線，可卻在走了幾步後又突然停頓下來，轉過身朝這裡看了過來。我瞬間站直了身體，原本還有些渙散的思緒一下子集中起來。他是看到我了嗎？猶豫片刻後，我本能的抬起手向他揮舞著…
雖然這個距離沒辦法看清白起的表情，但他好像有對我微微點頭示意…
直到上課鈴響起，回到座位上的我突然暢快不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居然這麼容易滿足了。
我又朝對面樓層望了一眼，不知道白起他以後會怎麼填志願呢？
……
時光如縮影，常常在人還未反應之際便逐漸遠去。
保安大叔拉過校門口立著的移動黑板，擦掉了4這個數字，黑板上變成了「高考倒計時3天」的字樣。
我每天第一節課就開始期望時間快點過，至少夏天還能混個暑假稍微快活下。但真正當期末快來臨之時，突然又矛盾的希望時間過得慢一點，為什麼會這樣患得患失呢…
應該是讀書讀傻了吧！在我都快走到家的時候，猛然想起老師明天要收的黑板習題還夾在上一本寫滿的筆記本裡。糾結了會後，回想起題還挺多的，我打消了晚上打電話問好友的想法，掉頭又折回學校去。
麻煩保安大叔開了門，但就在桌肚裡找出筆記本時才發現自己已經把抄下題的那一張紙撕下來夾到新的本子裡去了。要被自己蠢死了，我離當場氣絕就差那麼一點…
歎了好幾口氣慢悠悠的下了教學樓。以前還沒怎麼注意過，初夏時節的銀杏樹葉原來是翠綠色的，鬱鬱蔥蔥散發著蓬勃的生氣。
眼前恍然浮現起去年深秋，一片片金色的扇葉隨風紛飛，我跟韓野走在白起身後。有片銀杏葉貼到了白起的頭髮上，細長的尾端有部分穿進他的發裡，白起伸手將它取下後，放在掌心裡看了許久。
我驀的停住腳步，是錯覺嗎？我怎麼真的看到了白起。此刻他正站在那顆銀杏樹下，和剛才回憶裡的畫面重疊在了一起…
是在等人嗎？
磨蹭了好一會，我終究還是忍不住慢慢走了過去。大約是聽到腳步聲，白起微微一震，原本環抱著的雙手鬆開後平穩的垂在身體兩側。他轉身過來，琥珀色的眼睛裡是神采奕奕的光亮，可就在看清我的臉後，漸漸暗淡了下去。
雙腳像是被定在了原地無法移動，儘管心裡似乎隱明白了什麼，但卻沒辦法用語言表達出來。
在沉默裡，我聽見風吹起樹葉發出漱漱的聲響，初夏的風帶著些許熱意，我握緊的手心裡也漸漸有些濡濕。
保持一個姿勢很久的白起終於動了下肩頸，隨後左手插著兜邁開了步子，緩緩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低聲說了句「走了…」
這是我從未聽過的低沉。
「可是！」我咬了咬嘴唇，支支吾吾的開口，「你…應該是在…等她吧？」
白起的腳步有一刹那的停頓，接著又不著痕跡的繼續往前走，一如往常的平淡語氣裡卻浸透了無法隱藏的失落…
「她不會來了。」
可即使她不會來，你依舊喜歡她。
我心裡有很多想問的問題，比如填寫的志願，比如以後的打算，比如手臂上的傷口和下巴上的創可貼…可卻通通問不出口。只能像影子一樣低著頭默默跟在白起身後，目光鎖定他平穩的步伐，好像稍不留神就會弄丟一樣。
真的好奇怪，最初只是兩個陌生人，但現在他卻可以輕易的操控我喜怒哀樂。原來一個人可以給另一個人帶來這麼重大的人生意義…
「考慮這麼多幹什麼，跟著自己的心意不是更好嗎？」
腦子裡閃現過好友曾說過的話。
自己的心意…
我一直覺得只要不說出口，就可以不需要鼓起這麼大的勇氣，就可以保持這樣的狀態一直跟在他身後了。
但在這瞬間，我竟有種來不及的錯覺，甚至看他走的每一步，都像在倒計時。
我仰起頭將眼角那股酸澀憋回去。下班高峰的道路上車水馬龍，車輛的喇叭聲交警的口哨聲夾雜在一起。人行道的綠色信號燈急促的閃爍幾下後，哐嘡跳轉到了紅色。在深深吸了一口氣後，我將顫抖的雙手緊緊握住了肩膀兩側的書包背帶，仿佛要用盡全身的力氣…
「白起！」第一次如此鄭重又堅定的叫出了他的全名。
「我…」
我喜歡你。
我喜歡白起，非常非常喜歡。
……
人生中大概會有幾個片段或幾個瞬間，你情願用任何東西去交換再來一次的機會。
偶爾我會想起那個傍晚，那個我叫住白起，向他告白的傍晚。
可事實上，等我回過神的時候，竟發現自己是站在家門口的。當時我呆呆的杵在原地，無法思考和反應。直到夏天突如其來的陣雨降落，直到雷聲在耳邊響徹，我才徹底清醒，拖著失魂落魄的身體進了家門。
或許…那個傍晚，只是我的幻覺或者想像？
在後來的日子裡，我再沒見過白起。
伴著整日枯燥的高三生活，讓我有些麻木。直到高考結束，我仍舊沒有一絲實感。
謝師宴的第二天，好友拉著我一起慶祝高中生涯的終結，讓我陪她染個發，然後好好放縱一下。
我看著周圍一個個頂著染膏的腦袋，突然有些心血來潮。在翻看了色板後卻並沒有找到想要顏色。我叫來了技師跟他形容著自己想要的，沒錯，是那種柔和的淺茶色。
然而經過兩小時處理後，效果卻並不理想。應該是看出我略帶失望的表情，技師在一邊試圖緩和下我的情緒。
技師問道，怎麼會想要弄那個顏色的，是在哪裡看到的。
我苦笑了一下，因為有個人就是這個發色。
在一旁打下手的年輕學徒天真的插了一句，你可以叫那個人一起來啊，這樣就能知道究竟是什麼顏色了呢！
我看著他純真的表情，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看著鏡子裡有點陌生的自己。如果不是那個人的話，我一定不會是現在的樣子。
可是，已經不能回到原來的我了。
記性太好有時候不是件好事，如果可以忘掉一些東西從頭開始就好了。
我緊繃著臉，盡力克制不想在公共場合失態，對著鏡子努力扯出一個微妙的笑容，可卻完全沒用。
現在的我應該是全世界最丟臉的人吧，居然就這樣在理髮店裡不顧形象的流眼淚。
有一個人，他毫無徵兆的出現在我生命裡，可又不容抵擋的突然離開。而我至今，對初遇的情景，仍久久無法忘卻。
腦海裡關於白起的片段爭先恐後的出現在我眼前。從最初他冰冷又疏離的表情，到後來他柔和又溫暖的眼神。
我突然明白有些事，越是有心隱藏不提，反而越陷越深。
那些時刻，那些點滴，還有那個人，此時此刻依舊在我心裡閃閃發光…
第 9 章
我到登機口的休息區坐下，因為出門意外的不堵車，這會距離登機還有將近一個小時。
傍晚七點的機場裡人頭攢動，身側是琳琅滿目的一排免稅商店，不少人在裡頭精心的挑選商品。
將護照和登機牌隨意的攤在腿上後，我拿著手機在朋友圈介面連續下滑了好幾次，卻並沒有想要的消息。
自嘲的笑了下，儘管心知肚明不可能，但是人總會帶著那麼一點點期待吧…我放鬆的靠上椅背，看向落地玻璃外已經逐漸全黑的天空…
……
十梓巷路邊有許多下午茶店鋪，坐在露天的位置感受著偶爾吹過的風帶來的清新氣息，心中像是蘇打水裡旋轉上升的氣泡，咕咚咕咚，跳躍著。
韓野將重新貼好膜的手機遞過來，我看著整齊的邊緣和毫無氣泡的螢幕，忍不住誇了一句祖傳貼膜。然後再接過白起的充電寶連接上後，手機螢幕上跳出了電池圖示，整個人也有種被喜悅漸漸充滿的感受。
真難以想像十分鐘前我還尷尬的不曉得該怎麼樣面對多年不見的白起，但此刻卻能如此安之若素的坐下來正視他。
一直覺得從分別那天過去很久，我想他應該會是成熟的大人模樣。可現在看來時間和歲月似乎只是如河流般寧靜淌過，除了將他變成更優秀的人以外，並沒有帶走多少東西。他琥珀色的眸子裡依舊閃爍著同少年時一樣的，那種令我記憶深刻的光彩。
「你怕不是也準備跟大哥一樣做員警？」我在韓野如同一對一審問般的對話中解脫後，抱怨了一句。又撇了眼似乎在回手機消息的白起，想像他穿警服的樣子後，腦子裡冒出一個奇怪畫面，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旁邊的韓野一頭霧水的看著突然莫名其妙笑得肩膀都略微抖動的我，白起的視線也略帶疑問的瞟過來。
「只是突然想到…那個，白哥…」我捂了捂嘴努力平復下後說道，「黑貓警長裡好像也有個警官，也叫白鴿…」
「噗…學姐，你還是這麼有才！」韓野噗嗤笑出來，但又在偷瞄一眼白起後屏住了。
白起放下手機，表情有些無可奈何，但卻帶著一絲懷念的口氣說道：「你這個人啊…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
我看著他嘴角劃過的淺淺笑意，胸口傳來劇烈的跳動，恍然間竟不知道自己身處在哪裡。有種錯覺，就好像我的17歲，只不過是去年的事情…
然而，我腦海中的理想故事才剛開了個頭，現實就立馬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或許每當你越期待什麼，結果往往總會背道而馳吧。
伴著細碎的高跟鞋聲音，女孩的身影越來越近，越□□亮的臉上帶著精緻的妝容。韓野叫了聲老闆就招呼服務員加單，白起剛準備開口介紹，女孩便笑著朝我看過來，和高中時一樣，眉眼彎彎的非常可愛。我們互道了好久不見後，倒是讓白起跟韓野有點吃驚。
記得高三的時候有次晚走，看到悠然獨自一人拖移著箱資料艱難的到樓梯口，小小窄窄的肩膀上還背著看起來很重的書包。也不知道這股使命感是從何而來，我就本能的走過去，下了兩格樓梯後轉身端起那箱資料，幫她送到了琴房。這是我第一次和她說話，感受到她良好的家教和禮貌，這一路上她總共對我道了三次謝。就連之後在校園偶爾碰到，她也會主動過來打招呼。
聽著韓野滿臉得意，吹捧自己是促成白起悠然在一起的大功臣時，我給了他一個贊。在喝飲料的間隙裡，給好友發了條簡訊讓她還是出來接我一下，然後便聽著他們說起近期的事情，以及等下要一起去做美食採訪工作。
沒多久後好友便趕了過來。我以要回去給明天婚禮做準備為理由，推脫了白起三人一起吃晚飯的邀請。
「學姐，這都做伴娘了~」臨走時，韓野有些八卦的朝我眨眨眼，「話說你自己有物件了嗎？」
「你管我！」我如從前一樣，上去就是一腳。又送了他個大白眼後有些凶巴巴的警告道：「你要是老這樣做白哥電燈泡的話，早晚要被打死的！」
「天地良心啊！今天明明是我跟老闆約好去做採訪的，結果白哥非要跟著一起…「韓野還沒說完就被抬起手作勢要揍他的白起嚇得跳到另一邊，「老闆救我！」
看著韓野這副狗腿的樣子我不禁失笑，一邊的白起也收回手順勢低頭理了理袖口。
「忙完這陣一起吃個飯，確實…很久不見了。」白起逆著光，平淡的語氣中帶點不容置疑的篤定。
風吹過他額前的幾撮碎發，擦過挺拔的鼻樑，眼眸裡泛著溫和卻又有些遙不可及的光亮。
我的心中又湧起鋪天蓋地的悸動，卻只好硬生生的把這種愛意壓制下去。然後認真的看著他，點了點頭。
「好！」
……
高中畢業後，因為爸爸工作變動，我們全家都搬離了戀語市，我以為我早就不在意了，沒想到再次回來竟然瞬間將我打回原形。我並沒有忘記他，甚至發現自己會突然無法抑制的反復想起他。
就如同那天走在回去的路上好友問我，你還喜歡他，對嗎？我點點頭，然後又無奈的搖搖頭，一臉茫然又有些想哭。
你永遠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歡一個人，除非你看到他和別人在一起，突然就完完全全體會到了這種心情。
其實命運早就註定好了，故事裡的男女主角就是他們，最初和最終都是他們的，而我可能是一個過於投訴的路人。
那個時候覺得自己也不是沒有可能的我，簡直像個癡心妄想的笨蛋一樣…
核對了一下登機牌後，我便坐到了靠窗的座位上。看著外面飛機跑道上有序排列的警示燈，光圈越發擴大模糊，眼前漸漸失了焦。
家裡人很奇怪，我怎麼突然就同意去留學了。好友知道後說這是在逃避，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確實。
他依舊是我還未能走出的死路，有時候我甚至想過如果始終走不出，那我就這樣存放著這份無處可去的感情，一直停留在這個死角吧。
可是…
這明明是就該放棄的事情，如果我一直待在原地，只要再對我微笑的話，我依舊還會毫不猶豫的抱著那點留戀和不可能的期待繼續掙扎下去。
我，不想這樣了。
這或許就是突然間的大徹大悟吧。
可是想得通距離放得下，似乎還有一段漫長的時間呢。
因為得不到而遺憾，所以才會念念不忘吧。心裡仍不受控制的會抱有一丁點期待，才會在托運完行李後拍了一張登機牌的照片，發了條難得的朋友圈動態。
然而，他也不會在意吧。
「…那你自己去問姐姐可不可以。」耳邊傳來的對話聲音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年輕的母親帶著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姑娘，坐到了我旁邊的兩個空位上。小姑娘麻花辮上綁著兩隻可愛的兔子發飾，看了看母親，又轉過頭眨著大眼睛有些期待的看著我。
原來小姑娘是想等到天亮的時候和我換位置，坐到窗邊來看天空的。我對她笑笑，一口答應，之後便和母女倆閒聊了起來。
「姐姐，你之後就一直呆在紐西蘭嗎？」
「我也不知道，可能會呆很久吧…」
飛機關上了艙門的同時語音廣播也開始響起，我給媽媽發了條微信，告知就快起飛了。
「女士，需要麻煩您關閉手機等電子設備了呢~」空姐悅耳的聲音從走道傳了過來，「可以系上安全帶了。」
「好的。」
指尖在螢幕上飛快滑動了幾下，我低著頭最後又看了一眼消息提示，然後黯然的點擊了確認關機。
果然，大多數的失望都是自找的。
「那邊的夜空真的好漂亮的，你知道嘛…我上次看到一顆好亮好亮的星星…」
天真無邪的小姑娘依舊興奮的說著自己之前的見聞，絲毫沒有意識到我有些低沉的情緒。
最亮的星星嗎？
眼前浮現出那種耀眼的琥珀色。
我早就見過最亮的星星，是那個人的眼睛…
尾 聲
收到悠然的微信告知起晚了，讓他晚半小時再出門的時候，白起已經到她家樓下了。
昨天的任務比想像中棘手，直到淩晨才完成收隊，白起的臉上閃過一絲疲倦。站到樹下後給她回了句不用著急慢慢來，想起悠然這會應該是手忙腳亂的樣子，嘴角勾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翻查完工作群裡的消息後，看了眼顯示12條未讀的韓野頭像。點進去映入眼簾的就是幾行感嘆號，白起覺得腦殼有點疼，這小子什麼時候能不要再一驚一乍的。可當翻看到下面幾行文字時卻驀地一怔，連帶手指也微微停頓。
她出國留學了…
不緊不慢的下滑後找到了和她的對話消息，其實除了那天在戀語市重逢添加好友之後，也就再沒聊過什麼。
[你們已經是好友了，現在開始對話吧]
[白哥白哥，呼叫白哥~]
[怎麼了？]
[圖片表情] 從朋友圈裡盜來的照片，將白起的頭P到了白鴿警長的臉上，下面加了兩行字，社會我白哥，人帥話不多。
[…………]
當時看到這個表情，白起是無言以對的。不過，這還真是她的風格。
點開她朋友圈的第一條，照片裡是整張機票和半截護照，配了一句話：等會就上天，各位大佬我會想你們的！顯示已經是14個小時之前發送的了。看著韓野在底下的大長串評論，突然有些恍惚…
白起記得自己對她的第一印象並不太好，隨後又是覺得這個人的想法和舉動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卻意外的有趣。
白起記得她是單眼皮，劉海總會因為睡相不好而往旁邊翹起。笑起來的時候有些豪放，會露出兩顆虎牙，右邊臉頰還有一個淡淡的酒窩。有次三人坐在天臺，韓野問她怎麼就一邊有酒窩，她說這不是酒窩，是小時候被狗咬的。當時自己正喝進一口飲料，差點就被嗆到。
高中時代這樣平淡的交集好像是在不經意間就生成的。她經常默默跟在自己身後，會聊一些無足輕重的話題，會牢牢記住他說的話，卻從不追問他不願意提起的事情。偶爾在走廊對面看到，會笑著向他揮手，偶爾在校園裡擦肩而過，回頭時又不小心一起把視線錯過。慢慢的就這樣習慣一起吹風，一起吃飯，一起散步，一起談笑，一起揮霍那些自由自在的時刻。
零碎的記憶片段慢慢浮上來…
雖然並不深刻，也很少想起，但是卻沒有忘記。
白起回憶起那個有些悶熱的初夏傍晚，風中帶著些許濕氣，耳邊簇擁著嘈雜的車輛聲音，她如往常一樣跟在自己身後。他想走過這個路口就跟她道別吧。就在信號燈忽閃著跳轉成紅色的時候，她的叫喊也在身後響起。
叫的是他的全名，響亮卻又帶著些許顫音。白起轉身看著雙手緊緊抓住書包肩帶的她，臉頰漲的有些紅，泛著些許微光的眼睛裡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乎要說很重要的事情。
然而她就佇立在那裡一動也不動。白起有些疑惑的走近，猛然意識到周邊已然沒有了一點聲響，就連在夕陽灑下的光線裡浮動的細微粉塵都靜止了。
是那個傢伙吧，那個有讓時間靜止evol能力的傢伙。
白起在原地停留了一會，卻依舊沒有動靜。那傢伙是在幹什麼？有些不耐煩的踱了幾步後又突然覺得，這樣也好，就這樣先離開吧，都省去了告別。
可沒走出幾步後便又不自覺的停了下來，他抬起頭看著不遠處飄得有些低的烏雲，預感似乎不久便要下雨了。白起歎了口氣，有一種自己也無法解釋的情緒在心裡縈繞。半響後他折了回去，將還杵在原地的女孩扛起，往她家的方向前去。
這是白起繼送她去醫院那次後，第二次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女孩雖然個子挺高，但其實比外表看上去的要單薄許多。此刻她墨色的發梢一下一下蹭過他的後頸，有些癢癢的。
將女孩放在了她家門口的屋簷底下，這樣就算等會下雨，也不會淋濕了吧。真是奇怪，白起撫了撫有些微癢的後頸，可能跟韓野呆太久，自己竟然也開始有點雞婆了…
白起看了她一眼，雙手插著口袋掉頭後緩緩離開。半路上原本靜止在半空中的樹葉，在眼前旋轉了一下，飄落到了人行道的中間。街景恢復如常，他愣了一下後繼續往前走。
心裡卻沒由來的冒出幾分懊惱，為什麼偏偏在那個時候時間停止了。
所以…她是想說什麼呢？
…………
「白起！白起！」小巧的手在自己眼前晃動了幾下，連同熟悉的聲音，「你在想什麼？」
「……」白起回過神來，看著早已暗掉的手機螢幕，淡淡的說了句「沒事。」
女孩拉過他的手，有些激動地問道：「白起你有沒有看朋友圈？學姐她昨天出發去留學了！」
「我知道。」白起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
「你怎麼一點都激動？」悠然晃到他前面停下，有些難以置信的看過來。
「我為什麼要激動？」
「……」悠然一時語塞，隨後語氣中帶著些許抱怨，「走的人是學姐誒！你們三個感情這麼好…而且，明明說好下次一起吃飯出來玩的，學姐怎麼這麼突然就出國了呢…你都不知道，高中的時候…」
白起聽著她的碎碎念，眯著眼睛抬起手遮擋了下有些刺眼的陽光。頭頂的蔚藍天空清澈通透，遠處好像有一道筆直的飛機雲，將那片藍天分割開。隨著時間的流逝，從末端的雲朵開始漸漸稀鬆模糊起來，看不真切，卻寧靜的如同和那個人一起走過的歲月。
不深刻，甚至很淡薄，但卻無法遺忘。
白起拉過悠然的手向前走去，臉上是無比柔和的表情，微微勾起的嘴角像是充滿了期待…
「總會再見的…」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最開始只是聽說自己產糧會抽到ssr才寫的，文筆不好，碎片時間寫的所以也是想到哪裡寫到哪裡，不怎麼連貫。
感謝看完的人，祝大家都脫非入歐哈ぷ?≧?≦)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