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伯爵夫人的情夫
1870年普法戰爭，法國戰敗。
細雪紛揚，漫天飛舞的白色將整個巴黎籠罩，仿佛能掩藏住這個巨大名利場的醜惡和靡亂。一場戰爭的失敗，帶走了無數清俊軍官的生命，卻也能製造許多讓人羡慕的女人，我們通常稱她們為寡婦。當然，這裡讓人羡慕的寡婦主要指代那些獲得了夫家財產而又自由無憂的上層貴婦們。
她們年輕富有美貌，體態風流，相比未嫁的少女少了青澀又多了許多風韻。最重要的是，她們有錢。名譽，財富，權勢，毫無疑問是絕大部分巴黎上層貴族的重要追求，甚至很多人一生都在為之努力，從而不惜放棄一些他們認為不重要的東西。僅僅從財富上講，追求一個有錢的寡婦明顯是獲得那些的捷徑之一。
而當普法戰爭結束後，巴黎最遭人羡慕的寡婦之一恐怕就是曾經的瑪格麗特·艾米麗·德·杜蘭特小姐，現在的伯納德伯爵夫人了。
伯爵夫人出嫁前便以美貌和豐厚的嫁妝聞名，儘管最後被財勢雙全的伯納德伯爵迎娶，但眾所周知，年輕的伯爵更喜歡腰細腿長的男子，在迎娶伯爵夫人的第二天，這個柔弱優雅的伯爵就選擇投奔戰場。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伯爵的死訊對很多人都是一種福音。
光溜溜的小天使在牆上揮動翅膀，圓弧狀的天花板與地面完美融合，淡金和淺白色的色調雍容明麗。牆壁上佈滿弧形或s形的紋路，使整個屋子和諧又自然。
此刻，就在這間屋子裡，裁縫正在為伯爵夫人量體裁衣，以便在下一個舞會前做好最流行的服飾。
「您要試試這件嗎？香檳色的，配上棕紅色的假髮和紅寶石？」女僕盡職盡責地給慵懶的伯爵夫人提供服裝選擇。瑪格麗特今晚要去歌劇院欣賞歌劇，出行的服飾必然是要精挑細選的。
「香檳色？少女一樣的甜膩，我可是個寡婦。」伯爵夫人嘲弄地重複。她還不到二十歲，正是在少女和少婦之間的年歲，青澀美好又充滿了魅惑。她皮膚白皙，五官精美豔麗，身材儘管高挑但在貴婦人中算是嬌小纖細的了。淡金色長髮垂至腰間，仿佛撒上了一層陽光。最讓她自豪的是豐盈的酥胸和足夠細的腰肢，在胸衣束腰盛行的年代非常惹人嫉妒。「換成那件黑灰色的吧，還有我的坎肩。對了，聽說歌劇院的主唱換了個名不經傳的小姑娘？希望她可不會讓我失望。她叫什麼來著？」
伯爵夫人問的漫不經心，女僕卻不敢大意地恭維著，「是克裡斯亭達阿埃。夫人的氣色還是那麼好，非常迷人且年輕，就算穿了黑色也只會顯得膚色亮白。我相信很多紳士仍會為您瘋狂的。」
女僕的恭維讓瑪格麗特臉上帶了笑容，她輕輕搖著掌長的扇子，節奏緩慢極有韻律，充滿了上層貴婦的優雅從容。「還有什麼有趣的事嗎？巴黎的生活，除了衣服和歌劇一切都讓我感到無趣。拉烏爾呢，聽說他第一天就在歌劇院遇到了麻煩？」
拉烏爾·夏尼，與瑪格麗特在紳士們中受歡迎的程度相當，他英俊的外表和優雅溫和的談吐讓不少女士喜愛。當然了，瑪格麗特並不在其中。相比於溫柔纖細的，類似於她死去的丈夫一樣的美男子，她更喜歡高大體態健碩而成熟的冷硬男人。
「是的夫人，那個傳說中的歌劇院魅影，」女僕繪聲繪色地為伯爵夫人描述，可不難看出她也有些恐懼，「今天是原來兩個經理離職的時候，新的經理收到了一封來自魅影的信件。那個幽靈要求無論什麼表演，二樓第五號包廂都要永遠為幽靈留著。真是太恐怖了，聽說這段還是用紅色墨水寫的。」
「紅色墨水？有意思。」也許是伯爵夫人天性中的好奇和勇敢作怪，她強烈要求女僕去傳達她的意思，不論對方再怎麼勸導也不放棄，今晚她將在那個被幽靈佔據的包廂欣賞歌劇。
夜本該寂靜祥和，然而這一點在紙醉金迷的巴黎並不通用，歌劇院更是燈火通明，賓客來往，絡繹不絕。
伯爵夫人今晚穿著一套黑色新洛可哥式的裙裝，簡單的蕾絲點綴在適當的地方，華美的裙撐上是纖細的束腰。她胸口帶著同色系的黑色寶石，鴿蛋大小點綴著酥胸。長髮盤起，並沒有太多的假髮來修飾，但有天生的美貌和氣質做底，今晚的伯爵夫人依舊魅惑，美得讓人窒息。
「上帝怎能創造如此完美的作品？我的杜蘭特夫人，即使是希臘神話中的美神也不能比擬你的美貌。」新上任的經理理查特極盡諂媚地向伯爵夫人獻著殷勤，他面上難掩憂色，「這麼美麗的夫人怎麼能身處危險的環境？哪怕它可能只是一個恐嚇，一個笑話。或許我們可以為您提供另一個同樣優越的包廂，保證您能安全又全面的看完整個表演。」
安全？全面？瑪格麗特搖著扇子的手頓了頓，淺淺的譏諷藏在嘴角不為人所見。「有什麼關係呢？您只需要給我準備好包廂就好了。」
「可是……」新經理與夥伴對望一眼，還是不放棄，「您大概是不知道那個幽靈的可怕之處，卡爾洛塔小姐暫時的離開也與他脫不了關係。」
「好啦好啦。」伯爵夫人有些不耐煩了，她將扇子合上又打開，快速煽動。一樓的擁擠和喧鬧讓她很不習慣，她還是更喜歡清淨的單人間。「那就更有意思了不是嗎？我可不相信有什麼幽靈的存在。對了，如果二位看到拉烏爾·夏尼伯爵，記得叫他上來和我一起，二樓的包廂應該足夠寬敞到讓我們一起了。」
伯爵夫人的意志實在太過堅定，可憐的新上任的經理本就有心巴結她，此刻也只能諂笑著將瑪格麗特迎去包廂，然後迅速找夏尼伯爵了。
伯爵夫人是個歌劇愛好者，因此當第一個音符回蕩在大廳，她便終止了談話的*，只是與拉烏爾點頭示意了一下，便重新投入於那美妙的旋律之中。
今晚的表演的確可以稱得上經典，瑪格麗特以前聽過的任何一次音樂會都不能與之媲美。各個著名的音樂家輪番上陣，不論是聖桑的《死神之舞》還是那著名的《飲酒歌》演唱都讓人迷醉。可最讓觀眾們驚歎的還是那個無名小卒克裡斯亭達阿埃小姐的演唱。
「簡直是天外來音。」
「她讓整個巴黎都沉浸在音樂的美妙中了！」
人們都如此讚歎，瑪格麗特也覺得不錯。年輕的女高音聲色輕靈，儘管再唱腔和技巧上有些不足，但她卻能將感情融入歌聲，這是許多唱腔完美的首席女高音都做不到的。
熱烈的掌聲連綿不斷，一向矜持的伯爵夫人也放下了扇子，為她鼓掌。然而伯爵夫人的矜持，她旁邊的紳士似乎更加激動難以抑制。
他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仿佛感受不到手疼一樣鼓掌，那雙淺藍色的眸子閃閃發亮，演唱還未結束，他就迫不及待地奔向後臺了。
「年輕人哪！」瑪格麗特感歎了一句，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老了。她還沒有感受過愛情的甜美，哪怕容貌依舊如玫瑰一般嬌豔，心也老了。伯爵夫人摸了摸自己白嫩的臉頰，深刻認識到自己也許該找個男人了。
仿佛鐵軸的滾動，木鎖在晃動，她聽到絲綢摩擦地面的聲音，窸窸窣窣，好像黑暗中的毒蛇。瑪格麗特突然起身，急促後退了幾步。巨大的裙撐著實不利於快速移動，她能清晰的感覺到高跟鞋踩到裙擺的蕾絲，身體控制不住地往後仰倒。
「這次恐怕要出醜了！」伯爵夫人無不悲哀地想到。她雙手拼命地往旁邊劃動，試圖找到什麼東西能緩衝一下。
感謝上帝！她的手似乎抓住了什麼絲滑厚重的東西，儘管那傢伙並不願意讓她抓住地後退，但瑪格麗特依舊牢牢抓住了他。纖細的腰肢似是頭一次這般有力，在空中扭轉搖擺，猛地借力倒在那個不知何時出現的人的懷裡。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包廂裡用作裝飾地玫瑰色布簾轟然掉落，沉重的木軸正好打在她先前的座位上。
如果她沒有提前避開……那後果可就不只是出醜那麼簡單了。這樣想著，瑪格麗特更加後怕地往那陌生人懷裡瑟縮了兩下。
那明顯是個男人，胸膛寬闊而結實，給人很強的安全感。驚慌讓瑪格麗特暫且放下了矜持和優雅，她像只受驚的小兔子一樣放縱自己靠在陌生男人懷裡，不去想自己的身份，也不管那人是誰。
她的頭枕在那人頸窩，半露的酥胸無意識地蹭著。那個男士也不知是沒注意還是太過緊張，竟然一直僵直著身體任她抱著，不言不語。
這邊的動靜已經引起了劇院的關注，表演不得不被迫停止，人們紛紛騷動起來。那個男人仿佛此時才回過神，閃身轉入沒人看得見的黑暗之中。
瑪格麗特被他帶著幾乎摔倒，但她仍舊牢牢抓住了他。
「鬆手！」
她從未聽過這樣好聽的聲音，僅僅是兩個簡單的字元也讓她怦然心動。
瑪格麗特抬起頭，一順往上。黑色的絲綢沒有多餘的裝飾，質地良好卻略顯單調，豎起的領子遮到下巴，這個男人的下顎很寬，有種陽剛的感覺。嘴唇很薄，在往上……是個銀白色的面具？
燈光透過來，轉入牆角，銀白，橙色的燈光，還有大部分黑暗營造出一種讓人心跳加速的氛圍。仿佛受到蠱惑，瑪格麗特踮起腳尖在面具男人驚慌的目光中吻上那略淺的唇。
第2章 伯爵夫人的情夫
這是一個極淺的吻，是伯爵夫人的第一次，好像也是面具男人的第一次。瑪格麗特略有些羞澀，又十分大膽地送上自己的唇，躁動的環境都在她耳中虛化，能感受到的只是面前的那個人。
他的嘴唇很涼，沒有正常人的溫熱，可卻像抹了蜜糖。鬼魅一般的冰冷中透出苦澀的甜美。她只是輕輕碰了下，很快就鬆開了，藍眸掃視那猶在發愣的男人周身。瑪格麗特朱唇含笑，「看來，你就是那個劇院幽靈了？」
劇院，幽靈。猶如閃電刺破雲層，緊接著便是雷鳴滾滾，驟雨傾盆。
「鬆開你的髒手，你這淫·蕩，下·賤的女妖！是誰允許你向惡魔吐出猩紅的蛇信？罪惡，你將受到幽靈的處罰。看到那倒塌的簾幕了嗎？如果你敢多說一個字，我敢保證你的下場不會比那個更好！」
魅影神情激動，語言惡毒簡直是瑪格麗特聞所未聞。可聰慧的伯爵夫人分明看得出，那只是魅影窘迫下的掩飾罷了。劇院魅影，竟然是一個這樣可愛的傢伙嗎？伯爵夫人抑制不住地笑了起來。
「你的威脅對我沒有用魅影先生。相反，它更讓我認識到了您的可愛之處。」
可愛？淡金色的眸子狠狠瞪著伯爵夫人，大手松了又緊。如果不是奔向包廂的聲音越來越大，魅影絕對不會只是現在這樣。
「閉嘴女妖！你怎麼敢這麼說，我將毫不客氣的取走你的生命……」
「我說的不對嗎？」伯爵夫人在魅影殺人的目光中往前一步，即使被對方居高臨下，她依然絲毫不顯得勢弱。瑪格麗特甚至舔了舔自己粉嫩的唇，極盡挑逗與魅惑，「您是個甜美的男人呢……」
魅影在如此強攻下幾乎喪失了理智，他估計著那些人找到他們的時間，大手毫不猶豫地卡上瑪格麗特的脖子，「你不該質疑惡魔的狠毒，我的夫人。現在，你嘴裡甜美的男人，我可以輕而易舉地擰斷你的脖子，並且保證不被任何人尋到蹤影，我只需要用點力即可，多麼簡單！害怕了嗎？那才是應當的。」
他臉上遮著面具，但瑪格麗特依然能感受到他的陰鬱和絕望，還有無邊的憤怒。
怦然心動。她一生中第二次有了這種感覺，還是在同一天對同一個人。那感覺來的太快，就連伯爵夫人自己也說不清從何而來，為何而來。她甚至來不及想什麼多餘的，就像她當初看中了伯納德家族的財產而千方百計嫁給那個基佬一樣，她只是堅定地認為，這個幽靈一樣的傢伙，她要定了。
卡在瑪格麗特脖子上的大手漸漸收緊，讓她感覺到質疑。那滋味仿佛立於刀尖，周圍是懸崖，只要一點偏差就會屍骨無存。
「你很甜，為什麼那麼不自信呢？」伯爵夫人掙扎著說出這句話，那魔爪似乎松了些許。她凝視著魅影淡金色的眸，笑容似是挑釁，又似是安撫，「鬆開我吧，有人要來了。你不想被他們發現吧！」
「啪」
魅影鬆開瑪格麗特，又狠狠握住她的肩膀，低迷地嗓音吐著冷然，「管住你的嘴，別再出現在這裡，下一次，你不會這麼幸運！」
他轉身，銀質面具閃過暗淡的光，迷了她的眼。瑪格麗特癱軟在地面，咳嗽不斷，「咳咳，我明天還會來，唔，就在這個包廂。咳咳，你不出現，就等著被公之於眾吧甜心！」
黑影沒有因為她的話而有絲毫停留，轉眼消失不見。瑪格麗特則攏了攏她的披風，將脖子上的淤痕遮住，站起來應付驚慌的經理和女僕。
「您沒事真是太好了瑪格麗特。」拉烏爾英俊的臉做出感激上帝的模樣。
「哦，拉烏爾，」瑪格麗特漫不經心的態度終於帶了一些調侃，相似的藍眸看著年輕的拉烏爾，「我親愛的表弟在見到達阿埃小姐後還能想起我，這可真讓人感動啊！」
拉烏爾俊臉微紅，但仍然勇敢的表達自己的愛意，你應該恭喜我瑪格麗特，我已經找到了那個要與之共度一生的人。」
瑪格麗特笑容一斂，略帶不贊同地看著他，甚至有些譏諷，「好吧好吧，年輕的紳士總在感情上頭腦發熱，風流是沒問題的，可我還是希望你能想想清楚。」
說到頭腦發熱，伯爵夫人再次想起了剛才的激烈情景，似乎，她又何嘗不是頭腦發熱呢？拉烏爾只是對一個舞女迷戀，她卻對一個人們眼中的惡魔幽靈一見鍾情。
她制止了拉烏爾的試圖爭辯，口風突然間轉變，「快去找你的女神吧親愛的，她現在應該受了驚嚇，可是個獻殷勤的好機會。幫我和她說聲抱歉。」因為瑪格麗特的意外，演出已經被迫停止，儘管克裡斯汀的本來就是壓軸，但中斷了別人的表演還是一件很失禮的事。
相比已經沒事的表姐，明顯受驚嚇的女神更讓拉烏爾牽腸掛肚，他沒有客套什麼，打了個招呼就去安慰可憐的達阿埃小姐了。
瑪格麗特並不知道，因為她的介入讓拉烏爾提前得到了克裡斯汀的芳心，也成功亂了另一個人的心，從而避免了一場悲劇發生。
那是他自出生以來從未有過的感受，或許從母體剛出來的那一刻有過。他曾嘲諷那些用束胸束腰幾乎要擠破肺部的女人，那突出的雙球正是她們無腦的表現。可就在剛剛，一個女人用他噁心的露在外的白嫩東西擠壓他的胸口，而他的手卻環在那難以想像的纖細上。她很輕，也很輕盈柔軟，纖細，卻又不失韌性……
魅影制止了自己繼續想這些，今天是他教導了多年的女孩第一次上臺演唱，那個女孩的歌聲獲得了她應得的贊許，儘管她的音域不夠寬，也沒有足夠的演出技巧。但那都不是問題。當他的音樂天使輕啟紅唇，吐露的不僅僅是音樂，而是感情。
那個滿嘴甜言蜜語的女妖怎能與他的公主相比？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個勉強可以稱之為吻的意外，溫暖的兩小瓣，水潤而有彈性。它是火紅的，嬌豔的，像妖豔的玫瑰，像燃燒的火焰，吻上了他薄涼罪惡的唇。那帶著上層貴婦清雅香味的小東西，啟闔間吐出他的身份，呵氣中嬌媚地叫他「甜心」。
甜心！仿佛一絲絲酥麻的暖流從心口流遍全身，挑逗著他身體裡從未覺醒的野獸。他無措地感受著體下膨發的東西，想起那藍色的眸子裡並沒有一點點對他的恐懼和厭惡……
「夠了！女妖，女妖！」他在黑暗中嘶吼，憤怒地踢向旁邊的牆壁，仿佛這樣就可以將那個攪亂他心神的女妖踢開。
他捂住自己額上的面具，冰冷的，硬硬地一片。阻斷了別人的視線，擋住他醜陋的罪惡之源。良久，他低低笑出聲，蒼涼孤寂，像一匹黑暗中獨行的狼。優雅的，也是殘忍的。
透過暗格，美麗多情的歌劇院新星將手搭在年輕英俊的伯爵手上。他們一個漂亮，一個有錢有勢，相攜離開，就連背影也是那麼完美合拍。
鮮紅的玫瑰掉落在地，那本是魅影送給克裡斯汀的禮物。花瓣片片散開，像他的心，也像他的人生。
「你會後悔的，一定。」
他低沉的嗓音埋藏於黑暗，隱隱帶著瘋狂，帶著絕望。有個人說她明天還會來尋他，然而，誰會在乎呢？
第3章 伯爵夫人的情夫
瑪格麗特是一個貴婦，財富，地位，美貌應有盡有。可她卻獨獨缺少一個甚至連貧民都有的東西——一個能讓伯爵夫人傾心的男人。
誠然，伯爵夫人是一個寡婦，可她還是個女人，一個知道那快感卻從未唱過那滋味的女人。人都是有欲∼望的，瑪格麗特不認為自己是什麼貞潔固守的女人，何況早逝的伯爵也沒那個魅力。然而，現在她已經找到那個能吸引她的男人了，不管那傢伙身份是什麼，有沒有喜歡的人，對瑪格麗特來說，看上了主動爭取才是她的風格。
「去給我把巴雷叫來。」伯爵夫人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對女僕命令到。
巴雷很快到了，他是個長相醜陋的男僕，身材不夠高大，但四肢粗壯有力。
「夫人。」
瑪格麗特看著鏡子裡自己光滑的臉蛋，細細挑選著香水。「安東莞怎麼樣了，還活著嗎？」
巴雷甚至不敢抬頭看伯爵夫人，在他看來那會是對夫人的侮辱，他的態度非常恭敬謙卑，「他還是那個樣子，整天坐在房間裡等食物，等衣服，還有……伯爵大人的消息。」
「他倒是真愛他。」瑪格麗特無不嘲諷的說道，儘管她說著尖酸的話語，可表情卻仍然不變的溫和和漫不經心。「把已逝伯爵大人的消息告訴他，不知道我們勇敢地，來自貧民窟的安東莞會不會追隨他的愛人而去？」
伯爵夫人挑出一瓶淺藍色的香水，精美的水晶瓶閃閃發光，從各個角度看過去都是一般的優雅與高貴。「我從來都不是一個狠心的夫人，怎能看著生命在我眼前消逝？看好他，給他找點事做，依靠出賣身體換取麵包和衣服的男人，他那張臉真是可惜了。」
瑪格麗特承認自己是在遷怒，像安東莞這樣的人並不算少，可誰讓看上安東莞的正好是她名義上的丈夫呢？恨屋及烏，何況安東莞還曾給她帶來不少的麻煩。
有仇報仇，有怨抱怨，伯爵夫人的觀念向來如此。
差不多到了下午的時候，伯爵夫人便迫不及待向歌劇院進發了。她一向珍惜時間，久等並不是瑪格麗特的作風，可當某個特定的人出現，瑪格麗特不得不承認，她認了。即使需要幾個小時的等待，但能換取提早一分鐘見到那個人她非常樂意。
裝飾布簾的倒塌算不了什麼，魅影對屬於自己的五號包廂至少多了份寬鬆。當伯爵夫人來到時，五號包廂已經恢復了精美。然而，歌劇院卻不怎麼安定。
不安定的原因是幾封來自同一個人的信件，或許更多人願意稱他為幽靈。
「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伯爵夫人閱讀對比了幾封信件，笑眯眯地將它們遞給自己的女僕。自己則轉身走向五號包廂。
「尊敬的夫人，信……」經理殷勤地陪在瑪格麗特旁邊，小心地指了指女僕手中的信。儘管那信不是什麼好東西，可對他們來說卻是證據一樣的存在。
瑪格麗特取下手套，步伐緩慢而優雅，仿佛女王巡視自己的領土。「我以為您會更願意和我談談贊助的問題。」
「贊助！」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瑪格麗特輕而易舉得到了魅影的信件，並且獲得了五號包廂的使用權。而此刻，她已在兩位經理的小心翼翼中安然坐在了她昨天的位置——出事時的位置。
把女僕支開，伯爵夫人站在包廂前，靜靜看著下麵的喧鬧。芭蕾舞者忙碌在臺上，道具師懶散地挪動背景，曾經著名的女高音感覺到地位被撼動，這愚蠢的女人竟然在找克裡斯汀的麻煩。難道她沒看見贊助人夏尼子爵就在克裡斯汀旁邊嗎？
瑪格麗特想到了自己，在結婚的第一天她見到了自己名聲赫赫【在私生活上】的丈夫。伯爵大人懷裡還攬著一個年輕纖細而卑微的美少年。當著伯爵府所有賓客的面，她的丈夫大聲鄙薄她的美貌，聲稱她不如安東莞的百萬分之一。甚至在離開前落下狠話，如果他回來發現安東莞有一點點損傷他會讓她好看。
好看？瑪格麗特眸中盡是不屑，從幾年前被上層貴族暗地嘲笑的女人到現在的寡婦，她可不是好看的緊？至於為什麼身在後背享受的伯爵大人會突然犧牲，誰會在乎呢！
瑪格麗特攏了攏身上的皮毛坎肩，施施然落定在昨天魅影消失的地方。這裡大概有個暗門，她是絕對不會相信真有人能憑空消失的。
「甜心——」伯爵夫人沖著眼前的陰暗處低聲叫到。她暗暗想著，以魅影對歌劇院的掌控欲來看，她鬧得這麼大動靜來到五號包廂他絕對不可能會不知道。「我假設你在這兒，並且能聽到我說話。唔，聽不見也沒關係。」
她面色平和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容，仿佛只是在欣賞包廂裡的精緻裝飾物。「讓女士久等可不是個好習慣甜心——」
陰影還是沉沉的，暗幕充滿了未知與神秘。瑪格麗特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忍不住往前跨出一步，那聲音更清晰了，是誰在唱歌？
「學著承受孤獨
荒漠之子,
生來身無所有.
學著承受孤獨
學著在黑暗中找到你的路
誰將為你守候,
誰將安慰你,關心你……」
仿佛有一根線牽動心扉，瑪格麗特並沒有聽到什麼特殊的話語，可她卻從那曲調，那低沉的歌聲中感受到了那種一無所有的絕望，一種發自靈魂的孤獨。更多的，還有些別的什麼。
她靜靜地佇立，不發一語，直到歌聲結束回復寂靜。
「真可惜，我手上沒有鮮花。」伯爵夫人突然出聲，帶著說不出的惋惜。「那只能委屈一點，送你掌聲吧！」
手中精緻的黑色扇子劃出一道弧線落在前面的黑暗地帶，可伯爵夫人卻沒有一點想去撿起它的意思。
「啪啪啪」清脆地掌聲響徹這一方寂靜，瑪格麗特是用了狠勁兒，和以前象徵性的鼓掌不同地，讓人擔心那小手會不會生疼。
「完美！我好像更喜歡你了甜心——」依舊是輕佻的語調，含笑的嬌顏，又仿佛多了些別的什麼。
讚美！毫無保留地，直白的讚美和喜歡。
陰影中些許暗淡的銀色仿佛隨時會融入於黑暗，然而瑪格麗特還是眼尖地發現了它。終於出現了，她的魅影甜心。那銀灰近了，又遠了，總是在主人所認知地最安全的距離停下——很遠的距離。
「一個寡婦，呵。高貴的伯爵夫人一向都是這樣直白讚美別的男人嗎？可憐的已逝的伯爵。」
瑪格麗特撇了撇嘴，對魅影這樣提到自己的丈夫沒有任何感覺，或許有那麼一點點噁心和厭惡？「別提那個蠢貨了！如果你真的有去認真瞭解，甜心，算上結婚我也只見過我的丈夫一次。那並不愉快。」
伯爵夫人情緒有些激動，她試圖搖搖扇子降下火氣，可她的扇子剛才已經被自己扔出去了。於是她說，「能幫忙把我的扇子遞過來嗎，親愛的——劇院魅影？」
那銀灰色動了動，魅影低下身子撿起了扇子。「魅影的服務向來需要不菲的報酬，夫人——」
「報酬？」伯爵夫人幾步跨進黑暗，在距離那銀灰色不遠的地方停下。仰著頭，她已經可以看到那個人的一些輪廓。「您想要什麼報酬呢甜心，例如說，我？」
她的呼吸吐到他的下巴上，匯成熱熱的一股暖流。空氣中彌漫著少女的甜香，飄飄蕩蕩。
「你——」魅影低低訴出這個簡單的詞語，仿佛迷惑，仿佛被迷惑。低沉的，猶如情人在耳畔呢喃。瑪格麗特不能抑制地為他沉醉。
「可我卻更樂意用您的生命作為報酬。」只是一瞬間，情人般地甜膩迷人轉化為陰森的殺意，就像花圃旁還有守衛的荊棘。瑪格麗特感覺到一個類似繩索的東西套住了自己的脖子，緩緩收緊。
「真是個貪心的傢伙。」伯爵夫人撫了撫脖子上的東西，嘴角掛起調皮的弧度，順著繩子的方向猛然往前一撲。
有點硬，但是有溫度的。瑪格麗特把頭埋在那個僵硬的懷抱裡用力嗅著，咯咯笑起來，「甜心，你有多久沒接觸過陽光了？」
魅影似乎沒反應過來，儘管他手中還握著掌控瑪格麗特生命的東西，可他仍然顯得笨拙無比。「陽光……從未有過。」
這樣的柔軟與溫暖，親密地接觸，不含任何惡意地擁抱，也是從未有過的。
「放輕鬆……」伯爵夫人低聲說道，她徐徐踮起腳尖，用嘴唇去摸索魅影的下巴。他的胸膛是寬闊的，硬朗的，是濃濃的男性的味道。「放下你的手，搭在我身上……」她低聲命令他，溫柔透著蠱惑。
他竟然真的照做了，粗礪地大掌小心地搭在她的肩頭，他是本能地輕柔，本能地畏懼。
「用力，抱緊我……唔，你做的很好甜心！」他一下子收得太緊，仿佛要抓住什麼留住什麼，不肯放開。
「現在——你該告訴我你的名字了！」瑪格麗特找到了魅影的下巴，他可真是夠高的。
於是她在他下巴上輕輕咬了一下，只一下，魅影仿佛觸電一樣回過神狠狠推開了瑪格麗特。「鬆開！你這噁心的女妖！」
瑪格麗特被他推開，身體重重撞上了什麼，受到阻礙。她的胳膊碰到了什麼，背後的阻礙突然消失了，她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去感受地面，這一次，瑪格麗特沒有忘記拉住魅影。
門關上了，這個地方比剛剛還要黑暗，看不見一絲光明。
黑暗中，魅影聽到他身下傳來他熟悉的女聲，「甜心，雖然我非常喜歡你，只是這進度是不是太快了一點？」
第4章 伯爵夫人的情夫4
直到現在，魅影不得不承認，他或許小瞧了伯爵夫人，小瞧了自己所遇到的最大的劫。
他還記得這個女人纖細白嫩的脖子，自己只需要輕輕一勒就能讓她求生不得。可她卻又有很大的力量和勇氣，一下子沖到他懷裡讓他手足無措。更別提取走她的生命了。實在難以想像，他會聽話地攬住她的肩膀，女人這種生物就連肩膀也那麼柔軟和瘦弱嗎？他被她身上的香味蠱惑了，也被她的溫泉蠱惑了。而此刻，他正壓在她的身上。
太多太多的柔軟將他承受，甚至此刻他的額頭就抵在一個極軟的球體上，鼻尖裡盡是說不出的馥鬱。他試圖去抬頭，額頭頂到什麼禁忌的地方讓身下的女人發出抑制的呻∼吟。那絕不是任何一首他所知的曲調所能描述出的嬌媚和難過，扭曲地讓人想要聽到更多。
這是他的想法嗎？魅影用力摔了下腦袋，手忙腳亂地想要從那女人身上爬起來。可他的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大腦不再佔據主權，過於慌亂反而讓他更大力氣更大面積地觸摸那具柔軟的身體。
嬌媚的聲音斷斷續續，伯爵夫人撐死身體，語聲含顫，「你在做什麼甜心？你想做什麼？」
瑪格麗特突然咯咯直笑起來，因為她感受到黑暗中看不見的地方，有個硬而熱的物體抵著自己的大腿外側。儘管她還保留著處子之身，可生活在足夠靡亂的貴圈她怎麼會不清楚那是什麼呢？
瑪格麗特壞心的笑讓魅影惱怒又不知所措，自他有認識以來從未遇見過這樣的情況，他所明晰的任何一種知識都無法解救他。有某種生來而具有的東西在一點點掌握他的感官。
「這個是什麼？唔，好熱……」
伯爵夫人聲音漸低，仿若呢喃。小手在他沒有反應過來前搭在那灼熱的硬物上，掌心輕輕地上下磨蹭。她的動作太過大膽，太多迅速，魅影甚至還沒來得及嘲諷回去就已喪失了語言能力。
是什麼？他心裡大聲斥責自己，可事實上他嘴裡發出的卻是一道低沉的輕唔。仿佛醉酒的小獸，哼著誰也聽不懂的語調，羞澀地想要堵住自己所有聲音。
瑪格麗特覺得自己似乎看見了丘比特，小愛神撲扇著白潔的翅膀在她眼前飛過，將一支金色的羽箭射中那個男人，又射中她。「你在用什麼抵著我，我的惡魔大人？」她嘴裡說著，手指卻有意無意握了握。
魅影發現他竟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是什麼呢？罪惡的根源，欲∼望的伊始？在他沒有發現的時候，他身體裡的某些東西已悄然蘇醒。他愈發情動，哪怕努力想要逃開，身體卻順從本能的往前推進。
伯爵夫人每說一句話都會帶給他無法掌控的感覺。她的話語讓他感到羞恥，她的嘲諷讓他想要毀滅了眼前的女人，但他卻渴望著她更近一些，渴望著她更緊一些。
「夠了！」他像野獸一樣嘶吼，逃開她。如果不是在黑暗中，瑪格麗特一定能看見他沒有帶面具的臉上已經佈滿了潮紅。魅影努力讓自己不要去理會那個背叛了靈魂的部位，他用冰冷的語氣對她說，「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伯爵夫人？你真的有想過你面對的是誰嗎？」
沒有等到瑪格麗特回答，他打了個響指，牆上的浮燈像得了什麼命令一樣一盞接一盞亮了起來。瑪格麗特注意到，他們此刻已經處在一個極為狹窄的走廊中間，兩頭具是直直地蜿蜒過去，黑洞洞地看不到盡頭。
「這可真有趣兒。」伯爵夫人笑著稱讚，她依舊保持了坐在地上的姿勢，一手撐著地面。居高臨下的角度讓她豐盈的體態顯露無疑，卻絲毫不顯得弱於下風。她依然是那個高傲的伯爵夫人。
魅影挪開了眼睛，不去看她的那兒。可他心裡已經承認了，即使他再不喜歡這個女人，他的身體卻已經為了她而發疼。何況，瑪格麗特並不怎麼讓他討厭。
這是第一次，他讓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女人面前顯露真實地露出身形。魅影的語氣嘲諷而尖銳，「比起精美的包廂，似乎這暗道裡佈滿灰塵的地板更讓尊貴的伯爵夫人喜歡？」
他無疑是在嘲笑瑪格麗特此刻的狀態，但那也是在瑪格麗特心甘情願的狀態下。「精美的包廂也好，佈滿灰塵的暗道也罷，就好像藍色妖姬與路邊的薰衣草，只要我喜歡才是最重要的。」
伯爵夫人無所謂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向魅影伸出手，「至少是出於一個紳士基本的禮節，我想您不會拒絕拉我一把的。」
他的確無法拒絕，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也許是因為方才那短暫的特殊親密，魅影此刻竟然對她已經失去了最開始的殺意。於是他說，「如您所願。」
魅影握住伯爵夫人的手，輕輕一帶將她拉起。她手指上戴著一個冰冷的指環，硬硬的，硌得他手疼。心裡似乎有什麼情緒逐漸發酵，魅影仍舊變回了他本該屬於的模樣。
那冰冷的指環似乎讓他想起了什麼，他無意再多與伯爵夫人交流。暗道裡的燈光突然熄滅，一如它突然亮起。
伯爵夫人只聽到一個聲音對她說「管好你的嘴，我一直認為您是一個聰明人」，下一刻，她就已經重新回到了包廂。同往暗道的門關上，與牆面契合地找不出一點瑕疵。再一次，她被喜歡的男人推離。
瑪格麗特輕輕攏了攏手指，沒有任何理由，轉身離開了包廂。就像是那個傢伙說的一樣，她是個聰明人，可，她也是一個女人呢。
伯爵夫人已經成為了人們眼中非常喜愛歌劇的貴婦之一。她為歌劇院提供了大量資金，指定了其中一個包廂，每天都來。她並不是非要聽完表演，這是為人們所不解的，有時她僅僅是在包廂裡坐一下就離開。
有人猜測她是被歌劇院魅影迷了心竅，不然為什麼選中了魅影要求的包廂卻從未出過什麼意外【第一次或許能算】？這個猜測被一些膽小的人經口相傳。
還有人猜測，這是一個失去了丈夫的女人的愛好，或許她是想在歌劇院憑藉自己的美貌勾搭一個情人。很多夫人小姐都相信是這樣，甚至是歌劇院裡的一些舞女。
瑪格麗特究竟想要幹什麼呢？大概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並不是每天都有那麼多閒置時間的，她需要交際，需要管理她的嫁妝和生意。所以她能做的只是在包廂裡待一小會兒，往陰影除留下一件東西，然後就離開。
那東西往往是一張粉色的的便箋，有時還會加上她手中的扇子，脖子上的寶石，甚至是一個誘人的草莓。沒有定位，想到什麼，她身上有什麼，就會放什麼。
誠然，自從那次在暗道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魅影，可從注視在她身上一日比一日灼熱的目光來看，魅影是注視著她的。而且，她第二天也從未看到前一天留下的東西。不要問她哪裡來的自信，必然不需要懷疑。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一個月有餘，直到冬天過去，直到大雨漫布了巴黎。風很大，雨水是徹骨的冷，牧草卻長得飛快。瑪格麗特，這已經是她失約的第五天了。
失約……魅影一度為自己的形容失神，什麼時候，他已將她每天來歌劇院，來那個包廂留下一點點小東西視為與他的約定了？當人們為伯爵夫人留戀歌劇院感到奇怪而議論時，躲在暗處的他聽到心裡是竊喜吧。他甚至放置了對克裡斯汀的控制，放任他守護教授長大的女孩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每天只期待著那個女人到來，期待她會在那張粉色的小紙片上寫下什麼讓他臉紅心跳的話語。
就算是這樣，為什麼她還是要失約不來？是放棄他了嗎？面具覆蓋下的面孔因為這個猜測變得扭曲而瘋狂，或許更深刻的還有惶恐不安。魅影摩挲著手中的便箋，輕柔地印下一個吻。他揭開了面具，看著鏡中可怖的面孔，笑容都充斥著陰鬱和瘋狂。
第5章 伯爵夫人的情夫5
伯爵夫人愛好一切美好的事物，尤其是法國必不可少的鮮花。紅藍相間的色彩濃郁而又不顯得媚俗，還掛著雨珠的花束被女僕放在瑪格麗特桌邊的櫃子上，透明的水晶瓶泛著淺淺的紫，將裡面的花枝也襯得有些深沉了。正如外邊暗沉卷著濃雲的天幕，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
在瑪格麗特主事前，她和已逝的伯爵大人的產業主要還是以莊園為主，葡萄美酒歷史悠久，但醇香依舊濃厚。戰爭和突如其來的雨水還是讓她的生意銷路受到不少影響。
再次處理完一份情況不太良好的檔，瑪格麗特放下筆揉了揉額頭。她還是缺少可以足夠信任的人，因此一切工作只能自己處理。
誠然，她那早死的丈夫沒了使她獲得了更大的權利，可是只有一個寡婦支撐的產業也更容易受到打壓。除非，她帶著豐厚的遺產嫁給另一個富有而有權勢的男人……但那可能嗎？至少掌權者是不願意看到的。或許，她可以嘗試著將資金投入新興的工業生產上？
她松了松眉頭，從文件下翻出一張淡粉色印花的紙。黑色的墨水在紙上寫下一句充滿挑逗的話語，想著某人受到後的樣子，瑪格麗特不由得眯著眼睛笑了起來。
似乎，她已經有五天沒有去歌劇院了，那個人，會不會也想她思念他一樣想她呢？
沉思的伯爵夫人並沒有發現，此時此刻，她思念的那個人已從不知哪個角落的暗處來到了她的房間。
這是魅影第一次看見伯爵夫人脫下她那身象徵著寡婦的黑色的喪裙。沒有了黑色的肅穆高雅，簡單的乳白色居家裙反而更襯出她青春的面龐，晶瑩的像是清晨的露珠。
有些不合時宜的，魅影走神了。他想起了自己無意中聽到的別人對伯爵夫人的談論，似乎她還不到二十，如此年輕而貌美的女人卻為了一個壓根不愛她的男人要付出未來的青春，再也不能穿上靚麗的色彩。這是多麼可悲啊！
無法忽視的是，當魅影想到曾經有一個男人擁有她並且名正言順地讓她為之付出青春時，他心裡是若有若無的酸澀，和說不明的扭曲。索性，那個人已經死了。
他的腳步輕而快，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正符合了他的名字——歌劇院幽靈。悄無聲息地，他走到門口鎖上房門，清脆的哢嚓聲讓伯爵夫人迅速回頭看向門口。然而除了莫名其妙關上的門她什麼也沒看到。難道是她想多了？可房門又怎麼會自己關上呢？
伯爵夫人放下筆紙，走到門口。她試圖把門打開，可卻失敗了。明明是從裡往外鎖的，她依然無法打開門。這真是詭異極了，在她過去的十幾年人生中從未遇見過這樣的情況。就好像，碰見了故事裡的幽靈！
幽靈！仿佛一瞬間明白了什麼，與此同時響起的還有一句貌似漫不經心的話語，「只是一個小技巧罷了，尊敬的伯爵夫人似乎非常站在喜歡門口？」
她怎麼會喜歡！她怎麼會不歡喜！那聲音太過動聽，太過熟悉，熟悉地挑起了她心裡說不清道不明的少女情懷，熟悉得讓她仿佛聽到玫瑰花開放的聲音。美極了！
「我當然不會喜歡站在門口，」瑪格麗特沒有轉頭，但她的聲音已經變得充滿了喜悅和擔憂，「但我不知道的是，如果我現在轉頭是否會發現剛才的只是魅影給我的幻想呢？」
「你想讓我看見你嗎？」
她並沒有說什麼，可魅影卻覺得心裡像是被一隻小貓撓了兩下，有些麻，有些癢。連著幾天因為猜忌疑惑而堆積的扭曲陰鬱也因為那幾句話而平緩不少了。
「是幻想，還是現實，轉過頭你就知道了。」
他低沉的聲音似遠似近，一下一下撩撥著瑪格麗特的耳膜。就像一個出色的引導者，而她也頭一次誠意地服從了引導。
緩緩轉過身，她日思夜念的那個人正在桌邊，手中還拿著她剛剛剪裁好的粉色心形卡片。瑪格麗特突然生出了一種想要捂臉的衝動，下一刻，魅影就已經如她所料念出了卡片上的話語。
「我常常在想，你是否如我嚮往你一樣想要我呢？」
他緩慢地，低沉地念出這句話，銀灰色的面具擋住了魅影部分的面龐。燈光下她竟然無法看清他是否因此而臉紅。
但瑪格麗特自己已經要臉紅了，寫是一回事，被寫給的人這樣當面念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了。短暫的不自在後，瑪格麗特小步挪動著優雅的步子，笑容重新變得自信而充滿了挑逗，「你覺得呢？我可是無時無刻不在想要呢——」
她比魅影矮了不少，但那麼一步一步走來無形中竟然帶了某種氣勢，反而讓魅影有些不自在了。說到底，比起在貴族圈混跡多年的伯爵夫人，躲在歌劇院的魅影還是顯得太過純情了點。但瑪格麗特不得不承認的是，純情的他比起上層貴族紳士更多了種讓她迷醉的特質。
沒有像過去那樣被她一靠近就躲入暗處，也不知是因為這幾天的冷遇還是那段時間的柔情攻勢起了作用，魅影不僅沒有躲，反而進了兩步，來到瑪格麗特身邊。
他真是一個出色的魔法師，瑪格麗特對著不知緣由熄滅的燈光感歎。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焦在魅影的面具上。她已經可以確定魅影是個正常的男人了，只是他面具下的又是什麼模樣呢？形如鬼魅？頭一次，瑪格麗特對魅影的真容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讓我想想，」魅影伸出手輕柔地觸碰她的發，低喃間仿佛面對的是自己最愛的情人。「瑪格麗特·艾米麗·德·杜蘭特小姐——」
他朗誦一般準確念出她的名字，讓瑪格麗特感到受寵若驚。想想他們的身體已經有了極為親昵的接觸，可魅影對她的稱呼不是女妖就是伯爵夫人。突然的，哪怕是驚喜也會讓人措手不及。
「哦沒錯，不過您要知道，我現在已經是伯納德家的寡婦了。」瑪格麗特敢肯定，當她說出這句話時魅影的面色有一瞬間的扭曲。她默默扯了扯裙子，果然太緊張了還是容易說錯話嗎？
那聽起來像是一聲嗤笑，魅影低下頭湊到她耳邊，灼熱的氣息一絲絲噴灑在她耳廓。「那麼伯爵夫人，你能否告訴我，一個人的熱情能保持多久？」
一個人的熱情可以保持多久？瑪格麗特面上皺了皺眉頭，心裡卻是一陣無奈。任何一個經歷過幾次戀情的人都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可就是這麼愚蠢的問題又偏偏讓她怦然心動。她看著他的眼睛，那雙棕色的眸子裡寫滿了執拗與瘋狂，他是在非常認真的詢問她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我也不能回答你，親愛的幽靈大人。」瑪格麗特認真說到，她的食指輕輕摩挲著男人擱置在她身旁的手腕，「我的丈夫有過三個男性情人，最後一個一直到他死還沉浸在已往的熱情中。可他對我，或者我對她，著實沒有一絲熱情，但我現在還頂著他唯一妻子的名分，包括繼承了大筆遺產。」
「我曾經養過一隻貓，養了五年，結果丟了。我到現在還想著她，並且再也沒有養過貓。您看，熱情是什麼呢？也許只是一時的迷戀，也許會轉變成長久的愛戀。可是很多時候，感情往往被太多的東西壓制。」
「當然，我的意思是指，既然你能有一瞬間對我的沉迷，我就有信心把它變成愛戀。至於其他的，我可不是伯納德那個廢物。」
她說了很多，還有極大部分不是魅影想聽到的，然而就這麼聽她慢慢陳述，他竟也有了道不明的滿足感。至少，她對他是真誠沒有欺騙的。
他仿佛沉醉，微涼的手指順著她的脊背滑下，溫熱的唇卻蜻蜓點水一般掠過她的耳垂。「一時迷戀，或者長久的愛戀逗不重要，已經誘惑我墜落的女妖，你以為我還會允許你獨善其身嗎？」
輕柔地，他將一張信箋放在瑪格麗特手中，「還有，我叫艾瑞克。」
沒有再多說一句話，留下那張信箋和名字，魅影消失在瑪格麗特的房間。在瑪格麗特回過神來的時候，一切已經回復如常，只有一張信箋能證明剛才那一切卻是存在。
似乎從他出現在她房間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牢牢把握了主權，牽動著她的一切。
瑪格麗特將看過的信箋放下，或許桌子上被拿走的粉色卡紙也能算是個證明。魅影，艾瑞克，他沒有說對的是，早在他墜落之前，她就已經受到他的誘惑並且千方百計想要得到他了。獨善其身？她從未想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