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也許沒有什麼比在一場戰爭中失敗並活著講述這個故事更令人不安的了。
德拉科·馬爾福再次環顧著大禮堂,看著那些家人重聚在一起,為死去的人哀悼,看著那些光榮的勝利者在慶祝,護理他們的傷口,看起來要累倒了——而他在等待最壞的結果。他和他的父母就坐在那裡——他的父親竟然還穿著食死徒鬥篷——沒人過來逮捕他們。他們甚至沒有感到不受歡迎。他們就像破釜酒吧的麻瓜入口:在那裡,別人卻視而不見。
他的母親,一向鎮靜的女主人,拼命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親愛的德拉科,雖然最近一年很動蕩,我還是希望你能繼續學業。」她冷靜地說。「我猜N.E.W.T.s考試不久之後就要舉行了,我希望你做好准備。」
「別說了,納西莎。」盧修斯說,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他一直在觀察著人群,好像他預料在場眾多傲羅中有人會跳起來逮捕他。「我們讓龐弗雷夫人檢查一下我們的傷處,然後立刻回威爾特郡。目前與其他事情相比,德拉科的教育是次要的。」
「德拉科的學業是最重要的。」納西莎說,雖然她在爭辯,但她的聲音仍然很冷靜。她的藍眼睛裡閃爍著壓抑的不耐煩。「你跟我一樣知道——」
德拉科無法忍受聽他們這樣說話了,仿佛他們仍然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巫師界的地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媽媽。」他插嘴道,「如果我們馬上要走,我最好回我的房間去收拾行李箱。我想做好准備。」
「好的,親愛的。」她點了點頭。「別落下什麼東西。」
「知道了,媽媽。」
德拉科如釋重負地從斯萊特林的桌子旁站起來,從兩張桌子中間穿過,通過大禮堂的門,來到了入口門廳。沉重的橡木門在他身後砰的一聲關上時,幸存者發出的乏味聲音立刻消失了。
德拉科長長地嘆了口氣。不應該是這樣的。他不知道事情應該是怎樣的——他當然對黑魔王獲勝的想法不感興趣,因為他不想一輩子為那個可怕的東西賣命——但是他知道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的家人經歷了那麼多苦難,他們為一個許下了浮誇承諾卻沒有兌現的人做出了那麼多犧牲——然後呢?他應該怎麼辦?他會怎麼樣?
他擦掉暴露出他的無助的淚水,朝斯萊特林的地牢走去。現在,他會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離開霍格沃茨,也許是永遠離開。明天就是明天,等他准備好的時候,他會去擔心未來。
***
盧修斯第三次從背心裡掏出懷表。從他上次看表過後,分針只移動了一點點。「他一定是碰到了其他斯萊特林的學生。」他漫不經心地說,「你知道他有時候多麼健談。」
「我想去找他,盧修斯。」納西莎說,沒有隱藏她的焦慮。她緊緊抓著他的袖子,指關節都白了。「已經快一個小時了,他不可能有那麼多東西要打包——」
「他沒事。」盧修斯堅持道,但是納西莎站起身,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大禮堂。他低聲嘟囔著,立刻跟了上去,他感覺大禮堂裡所有人都在盯著他們匆匆離去的背影。
「我很久沒來過這些宿舍了。」她說,他們逐漸往下進入了城堡的深處。「但是——哦,對了,是這兒。」
他們輕而易舉地找到了那套守衛著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和宿舍入口的盔甲,把他們的姓氏告訴了它——「最受尊敬和最令人畏懼的馬爾福家族」——然後衝進了通往公共休息室的黑暗狹窄的通道。一堆沒人照管的火在敞開的爐柵裡閃爍著,可是周圍的皮椅上沒有一個人。事實上,地牢裡很靜謐,仿佛完全是空的。
盧修斯繼續往前走,找到了七年級男生宿舍,經粗略查看過,他發現這個房間裡沒人。德拉科的箱子敞開著,放在一張凌亂的床腳邊,沒被動過。「他沒有回他的房間。」 盧修斯回到納西莎身邊時對她說。「你在門口等著,以防他過來,我去搜尋整個城堡。」
「把我們的兒子帶回來。」她輕聲說,最後一次攥了攥他的手,他們在盔甲前分開,各自行動。
他匆忙地在霍格沃茨尋找,一路上遇到了許多人,可是一次都沒看到德拉科那種獨特的淺金色頭發;有些人輕蔑地議論他的家庭,但盧修斯直接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黑色的鬥篷和長袍讓他看起來威嚴十足。他現在只有一個任務,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找到他的兒子,他唯一的兒子,最近才回到他們身邊,現在失蹤了。
但是沒人看到他。盧修斯放下姿態去問學生、教授和幽靈,是否見過他的兒子,他們都說沒看見。有一兩個人說,他們好像看見他朝入口通往場地的雙扇門走去,可是這很荒謬:德拉科為什麼要逃跑?他一定在這裡的某個地方。
然而,經過一小時徒勞的尋找,盧修斯什麼都願意相信了。
他找到了仍然守在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門口的納西莎,他們跑到了外面,在灰蒙蒙的晨光中,之前的戰場上散落著露珠。納西莎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他的名字,盧修斯看到潮濕的草地上有一道模糊的痕跡,一直蔓延到離學校大門幾百碼的地方才消失,他的心沉了下去。
「他可能去哪呢,盧修斯?」納西莎叫道,一想到又要失去德拉科,她就有點歇斯底裡。「他在哪裡?」
「我不知道。」他苦澀地說。「梅林,西茜,我——我不——」
「德拉科!」納西莎叫道,聲音有些哽咽。風把她的聲音吹向四面八方,她看向四周,在湖邊、打人柳旁和禁林附近尋找著他。「求求你,德拉科!」
「德拉科!」盧修斯喊道,環顧著學校的場地。
「親愛的,你在哪裡?德拉科!」
他們的兒子失蹤了。
第一章 老調重彈(1)
金妮·韋斯萊下定決心,她總有一天要准時上班,參加部門的每周彙報。
不幸的是,那天不是今天。
她一醒來就發現,叫醒她的不是她的收音機鬧鐘播放的「伊卡洛斯和溫斯」的新歌(一首叫做《The Minotaur Mix》的愚蠢歌曲,她聽到就頭疼),而是隔壁鄰居吵鬧的性口口愛聲音。這只能說明她睡過頭快四十五分鐘了,什麼也阻止不了她在每周一次的會議上嚴重遲到,會議的開始時間從來沒變過。
當然,鄰居那頭母牛此刻擁有一些她根本沒有的東西,這更是雪上加霜。
然後,在她嘗試同時洗頭和刷牙失敗之後,她發現自己昨天早晨不知不覺吃光了最後一點維他麥——於是她很快地吃完了早飯。金妮吃了一塊不知道什麼時候剩下的不新鮮的干麥麩松餅,匆忙把剩下的文件塞進包裡,跌跌撞撞地出了門,這時,隔壁的母牛捶著分隔她們公寓的牆壁,發出了失魂的叫聲。
該死的母牛。
她來到作為魔法部工作人員入口的公共廁所時,正好碰到珀西進來。「你需要一個新鬧鐘。」 他傲慢地說,她翻了個白眼,走進了他旁邊的隔間。
「你需要一個另一半。」她回敬道,然後把自己衝到魔法部的門廳裡。
「你傷害到我了。」他誇張地說,不過他們走進電梯時,他笑著對她眨了眨眼睛。「媽媽星期六晚上要請大家吃晚飯,她讓我轉達她的邀請。」
「哈利會去嗎?」金妮問,她的眼睛一直盯著樓層數。
「會,但是——」
「那就告訴她我不能去,因為親愛的哈利派我在那天晚上跟蹤一個人,我至少得工作到半夜。」
珀西低聲說:「誰能想到兩次大難不死的男孩會是一個輸不起的人呢?」
「我幾年前就該告訴你了。」金妮嘟囔道,電梯終於到了她所在的樓層,她跟哥哥道了別。他揮了揮手,金屬門在她身後叮當作響地關上了。
傲羅辦公室已經不像第二次抗擊湯姆·裡德爾的戰爭高峰期那麼瘋狂和忙碌了,但這並不意味著沒有大量的工作要做。今天早上,低級職員的工作間都沒人,因為他們都去參加金妮至少在二十分鐘以前就該參加的那個會議了。金妮跌跌撞撞地穿過迷宮般的桌子,把包扔到她狹窄的工作空間裡,然後衝進了會議室的門,她的樣子一定會讓親愛的唐克斯露出驕傲的笑容。
哈利從會議記錄上抬起頭來,眼鏡後面的眼睛十分冷淡。「感謝你加入我們,韋斯萊。」他說,然後繼續彙報情況。坐在哈利右邊的羅恩惱火地看了她一眼,她也瞪了他一眼,一屁股在桌子一端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大約一年前,金妮和哈利分手後,哈利就開始用姓氏稱呼金妮了。隨之而來的還有 「我們不住在一起了,所以我不用對你好」和「你不會以我的方式看事情,所以你會得到所有糟糕的任務」措施。金妮希望他們能安靜簡單的分手,不過這個希望早就破滅了,因為哈利像獵鷹隊的魁地奇比賽一樣狡猾和善解人意。
在這件事上,幾乎每個人都站在他這一邊,這是棺材上的最後一顆釘子。
「祝賀奧康奈爾、約翰遜和萬恩上周成功逮捕了亞克斯利。」哈利煩悶地說。傲羅中間傳來了微弱的掌聲,金妮看到哈利臉上惱火的表情更明顯了——他顯然希望自己是抓住那個食死徒的人,因為這次行動對魔法部來說是一次巨大成功,引起了媒體和公眾的極大關注。「我已經和赫敏談過了,亞克斯利的審判日期定在這個月末。」哈利繼續說道。「不過,這只是個形式。他可能會被判無期徒刑。」
「罪有應得。」羅恩陰沉地說,哈利對他笑了笑。
「好。我們的重點通緝名單上還有人需要逮捕。」哈利說,翻著旁邊的一堆羊皮紙,「這方面有什麼消息嗎?」
「有人上周在印奇霍姆修道院的一個旅游團裡發現了特拉弗斯。」羅米達·萬恩說,她的黑眼睛熱切地看著哈利。「他獨自一人,試圖混進麻瓜裡。」她哼了一聲。「關鍵詞是『試圖’。」
哈利笑了起來,在他的名單上做了記錄,那份名單上全是潦草的筆記和重重劃掉的名字。在他結束傲羅培訓後不久,他第一次列出了食死徒和其他戰爭中的漏網之魚的名單,五年之後,只剩下幾個名字了。「很好,我會讓你和德力士去蘇格蘭看看。如果再發現他,馬上報告。」哈利咬著下唇,用手指捋著剩下的名單。「只剩下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和德拉科·馬爾福了。」他從羊皮紙上抬起頭,看著他們。「老實說,沒人有一丁點馬爾福的消息嗎?」
「一點也沒有。」錢伯斯說。
哈利嘆了口氣,向後靠在座位上。「再給我讀一遍關於他的報告?」
錢伯斯轉向金妮,金妮突然意識到,她才是掌握所有低優先級案件信息的人。她在那堆雜亂的文件中翻找,直到找到了標有「德拉科·馬爾福」字樣的那份,然後打開了它。「據我們所知,最後見到他的人是差點沒頭的尼克,」金妮讀著某個人難以辨認的筆記,「最後一戰之後的那個早上,在霍格沃茨。尼克報告說,他看見馬爾福離開了大禮堂,朝斯萊特林的地牢走去,這時,他停下腳步,看了看四周,然後走向了城堡的大門。那是八年前的事了,從那以後,誰也沒有跟他聯系過,也沒有見過他。」
「呣,這不准確。」羅米達插嘴道,揚起了眉毛。「大約六年前,有人在佛羅倫薩看到了一個類似的年輕人,但是我們去調查時,卻沒有發現他的任何蹤跡。」
「那如果我們深入調查的話,也會在米蘭和巴黎發現他。」金妮有點尖刻地說,她真希望自己吃了比發霉的松餅更豐盛的東西。「我們不知道是不是他,因為這些目擊從未得到證實。淡金色頭發並不是馬爾福家族獨有的特征。」
「這在人群中確實很顯眼。」羅米達一邊說,一邊研究著她的指甲。
「但是馬爾福首先就不值得積極調查。」在金妮可能說出讓自己後悔的話之前,安吉麗娜發言了。「我們到底為什麼抓他?他涉嫌參與了一場可能與他無關的襲擊?特拉弗斯和萊斯特蘭奇這種巫師還逍遙法外,誰會在乎這些?」
第一章 老調重彈(2)
「我們在乎是因為他失蹤了,這很可疑。」哈利說,又抬起了頭。「他從家人和朋友身邊逃走了。切斷所有與他認識的人的聯系。無辜的人是不會這麼做的。」他把所有羊皮紙攏在一起,不由自主地撫平了它們。「但是安吉說得對,我們沒必要把注意力放在馬爾福身上。然而,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
大約二十分鐘後,彙報結束了,大家從會議室魚貫而出,回到各自的座位上。金妮還沒走幾步,哈利就攔住了她。「金,對不起,我剛才太直率了。」他說,回避著她的眼神。「你經常在彙報會議上遲到——」
「你有這樣的權利,哈利。」她說,把案卷緊緊抱在胸前。「是因為我現在的鬧鐘,它不像我的舊鬧鐘那麼容易叫醒我。」
「你是說我的鬧鐘。」他得意洋洋地糾正道。「也許你應該——」
「我不會只為了准時上班就搬回去。」她惱火地說,然後從他身邊繞過去,回到了她的工作間。
她離開會議室時,羅恩靠坐在她的桌旁。「你今天早上為什麼遲到了?」他將胳膊抱在胸前問道。
「WWN采訪了古怪姐妹,我不能錯過。」
羅恩揚起了眉毛。「什麼?金,你就不能——」
「我睡過頭了,好嗎?」金妮從最上面的抽屜裡拿出一條發帶,把亂糟糟的卷發系了起來。「我一覺醒來就聽見有人在瘋狂親熱,從那時起,今天就開始走下坡路了。」
她的哥哥飛快瞟了一眼哈利辦公室半掩著的門,然後轉身湊近了她。「金。」他懇求道。「你就不能聽他說完嗎?再給他一次機會?至少試著對他客氣點?他是我的好朋友——」
「而你是我哥。」金妮說。「這都已經一年了,我還有工作要做。你有事嗎?」
羅恩拉下了臉,他立刻站了起來。「有,呃——把我們昨天抓到的進行黑魔法詛咒實驗的巫師的文件整理好。今晚放在我桌上,這樣我就可以把它拿給赫敏,不必睡在沙發上了。」
「一定。」金妮說。因為她給他帶來的麻煩,她朝他微微一笑,他也朝她笑了笑,然後揉了揉她的頭發,朝哈利對面他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整個上午,傲羅都在辦公室裡進進出出,與法律執行司高層通話,研究報告,采訪目擊者。金妮嘆了口氣,看著他們穿著獨特的猩紅色制服大搖大擺地走過,尤其是羅米達·萬恩,她知道自己穿著合身的長袍是多麼漂亮。對金妮來說,沒有任務需要她去關注,沒有人需要她去盤問——只有替別人做的成堆的文件和表格。
金妮已經當了五年傲羅,她現在非常肯定自己討厭這份工作。甚至在她和哈利分手之前,她擁有報酬豐厚的任務,她也對自己所做的事情毫無熱情,出色完成一天的工作不會給她帶來任何樂趣。當她完成了霍格沃茨的七年級學業時,她全心全意地愛著哈利,為他的歸來而興奮不已,她毫不猶豫地跟著他加入了傲羅的培訓項目,他認為這正是他想做的。這似乎是一個完美的計劃:他們將一直在一起,讓他們的愛情開花結果。她那時很天真,她對他的感情蒙蔽了她的雙眼,她甚至沒有意識到,成為傲羅只是他的夢想——而不是她的。
她真正想做的是參加魁地奇球隊的選拔,無論全國性還是地方性的。奧利弗·伍德三年前遇到過一個惡意的跟蹤者,所以他經常來傲羅辦公室,報告情況和潛在的線索。每次來訪,他都會在她的辦公桌前停留,談論聯盟和球員。遺憾的是,那是她生活中最精彩的時刻——而伍德連續四年成為《巫師周刊》最受歡迎的單身漢,當然也是一種加成。
很久才到午飯時間。掛鐘剛敲響午時,金妮就離開座位,去魔法部的自助餐廳和珀西共進午餐。他在他們慣常坐的那張桌子旁等著她,旁邊有一扇假窗戶,可以讓他們飽覽這座城市的壯麗全景。
「哈利沒有對你大喊大叫吧?」他們剛端著農夫午餐坐下,珀西立刻問道。
金妮咯咯笑了起來。「如果他那麼做,媽媽會打他耳光,你知道的。」她回答道。「他有點衝我發火,然後為此道歉了。還在嘗試鑽回我的內褲裡。」
珀西翻了個白眼。「關系的基礎遠遠不僅是□□。」他拘謹地說。「有必要建立信任和相互尊重的基礎——」
「如果你說完這句話,你的臉就會遭殃。」金妮說,一只手威脅地放在她盤子裡的那杯酸辣醬上。「我受夠了羅恩和赫敏周周來找我,試圖讓我們和好,好像照顧雨果和羅斯還不夠煩人似的。」
「好吧,對不起。」珀西說。「反正我應該聊一聊。好像我和彭妮之間一切都很順利似的。互相尊重個屁啊。」
金妮悲傷地笑了笑。「哦,我真希望弗雷德在這裡聽你說『屁’。他一定會非常驕傲。」
「他甚至以為我不知道那個字。」珀西贊同道。「他會對我的詞彙量感到驚訝。」
「比如說『交口口媾’?我想大部分人都管它叫——」
「別這麼粗魯。」珀西說,揚起了鼻子。「我可不想因為我妹妹的私口口通而浪費我的午餐。」
「你把字典又讀了多少遍?」
「閉嘴,快吃飯吧。」
第二章 在毒蛇之穴
幾天後,金妮被叫到了哈利的辦公室。這本身就應該引起她的懷疑,因為哈利工作的時候,喜歡當著別人的面假裝不認識她。但是,一只淺紫色的紙飛機帶來了他的召喚,讓她在晚上下班前抽出時間去見他。
好奇心占了上風,於是她去了,手裡拎著包,鬥篷披在肩上。「怎麼了,哈利?」 她站在他那狹窄的辦公室門口說。她能聽見安吉麗娜和錢伯斯在她身後說笑,他們都要下班了。
「坐下。」他說,朝桌子另一邊的印花棉布扶手椅擺了擺手。金妮照做了,這次碰面的正式性讓她更加好奇了。哈利皺起眉頭,看著桌上一卷微微卷曲的羊皮紙,然後再次看向她的眼睛。「聽著,在我開始之前,我都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這完全違反了部門政策,更不用說魔法部的規程了——」
「也許你應該告訴我怎麼回事,這樣我就能讓你知道我是否贊同。」金妮提醒道。說真的,哈利有時候有點沒完沒了。
「好吧。」他把那卷羊皮紙隔著桌子推給了她。「我今早收到了納西莎·馬爾福的來信。」 他解釋道,金妮拿起羊皮紙,飛快瀏覽著上面的內容。「她要求分管德拉科案子的傲羅去馬爾福莊園和她一起喝茶。聊一聊他,還有我們知道的情況。」
金妮揚起了眉毛。「這嚴重違反我們的政策——」
「我知道,但我和魔法部的後勤人員談過,他們告訴我,盧修斯·馬爾福准備捐一大筆錢。我也很討厭這樣。」見到金妮想抗議,他趕緊說道。「別誤會我的意思,我最鄙視的就是任人唯親——但是我認為這樣是最好的。馬爾福的案子很冷僻,金妮。沒人見過他,沒人知道他發生了什麼……據我們所知,他可能已經死了。你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告訴他們,德拉科找不到了,除非他走出來,宣布自己的身份。」
金妮聽著哈利的話,一直在點頭,不過聽到最後那句話,她突然停了下來。「等等——我要去馬爾福莊園?」她叫道。
他聳了聳肩。「你是負責他這個案子的傲羅。你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你就是這個工作的最佳人選。」
「但是馬爾福一家討厭我們。」金妮衝口而出。
哈利毫無幽默地笑了笑。「納西莎在信裡很有禮貌,而且我不接受拒絕。不要逼我打出『我是你上司’的牌。」
「哦,麻煩。」金妮嘟囔道,陰沉地盯著納西莎·馬爾福工整的手寫字體。「好吧。那我能去暫且告辭,去參加茶話會了嗎?」
「好的,明天。別忘了你星期六還得為我們跟蹤那個巫師。」
「當然,哈利。在爸爸媽媽家玩得開心。」她把納西莎的請柬塞進包裡,然後回家了。
整個晚上,乃至第二天早上的大部分時間,金妮都在思考馬爾福一家的處境發生了什麼變化。魔法部一發出傳票要把德拉科帶去審問,他們就把他失蹤的事通知了魔法部——那是八年前的事。梅林啊,哈利打敗湯姆·裡德爾已經有那麼久了嗎?魔法部當時向馬爾福夫婦保證,一旦有任何進展,會通知他們,有一段時間,因為他的情況有多種可能性,所以有找到他的一線希望。德拉科有許多朋友和他父親那邊的大家族,斯多吉·波德摩對這些關系進行了追查,給每次會談都留下了豐富的筆記。不,自從湯姆·裡德爾死後,他們都沒有見過德拉科。不,他沒有因為錢或住的地方聯系他們。不,他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不辭而別。
馬爾福夫婦必須知道,沒有新的消息了。德拉科從魔法世界的神秘逃逸在湯姆·裡德爾倒台後的幾個月裡一直是新聞頭條,因為他是所有在戰爭中幸存下來的人裡最容易下手的目標。麗塔·斯基特特別喜歡猜測馬爾福的繼承人在哪裡,他要干什麼。她的《鄧布利多傳記》大獲成功後,她又恢復了每周專欄,僅僅因為馬爾福的故事,它就成了《預言家日報》上最受歡迎的版塊之一。那些文章都收入他的檔案裡了,文書工作的間歇時間,金妮百無聊賴地在辦公桌上翻看了一遍。
最後,大約在三點半的時候,她把頭探進哈利的辦公室,讓他知道她要走了,然後走向魔法部的門廳,飛路回到她在霍爾本的公寓,收拾打扮。金妮因為要去馬爾福莊園辦公事,就拿出了制服穿上,整理好頭發。前一天晚上,金妮已經讓盧娜·洛夫古德——現在是斯卡曼德——跟她一起把社交茶會演示了一遍,因為她早就忘光了,她的外表也有了些許改善,她覺得自己已經准備好進入敵人的領地了。
納西莎的請柬上有坐標,所以金妮又確認了一下位置,然後幻影移形了,她發現自己站在一條長長的土路上,路的一邊是高高的樹籬。此時正是夏天,草木蔥蘢,生機盎然,和煦的微風把青草、鮮花和泥土的濃郁芳香吹向她。金妮深深地吸了一口鄉野氣息,然後順著小路朝她面前那扇氣派的鐵門走去。
「金妮·韋斯萊。」她對大門說道,覺得有點傻,因為她的視線裡沒人。「呃——來和——」
大門發出綠光,然後消失了。金妮皺著眉頭,朝大門走去,她吃驚地發現她從大門中間穿了過去,仿佛它們像煙霧一樣虛無縹緲。盡管陽光明媚,金妮還是有些發抖,她繼續往前走,看著前花園裡那只白孔雀,她走向前門時,那只孔雀一直用格外聰明的眼睛盯著她。
一個家養小精靈接待了她,把她帶到一樓一間雅致的客廳裡。所有家具都裝上了淺綠色的軟墊,高高的天花板在頭頂延伸,這讓她意識到,她真的處在奢華之中。納西莎已經到了,她坐在一把靠背扶手椅上,一動不動,仿佛有人在給她畫肖像,她金色的長發垂在背上,沒有一絲卷曲的痕跡。金妮進來時,她站了起來,伸出一只細長的胳膊。
「韋斯萊小姐。」金妮握住她伸出的手,她親切地說。「你能來真是太好了。」
「呃——謝謝你的邀請。」金妮紅著臉說。
「你不和我一起喝茶嗎?」納西莎朝兩把安妮王後椅中間的小桌子揮了揮手,金妮看到一桌豐盛的茶點正等著她們。
「那太好了,馬爾福夫人。」她說,然後她和納西莎坐了下來。
「我知道這對傲羅辦公室來說很不尋常。」她們都倒上茶,拿了餅干之後,納西莎輕聲說道。「不要以為我對你的到來毫不感激。」
「馬爾福夫人,我很困惑我為什麼會在這裡。」金妮脫口而出。也許應該開門見山,她想。「你知道,魔法部承諾會將我們掌握的有關他下落的任何線索都告訴你們。我們沒有新消息了。」
「我非常清楚德拉科案件的情況。」納西莎輕聲說。
「那麼你會同意我的看法,最好結案,不要繼續追查了。」金妮說,向前俯了俯身。「馬爾福夫人,他——他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
納西莎打了一個寒顫,但是她小心地克制著自己,她整個人都是克制的。「所以我是對的。」她說。「魔法部已經放棄了。」
「一切都是死胡同。」金妮證實道。
「韋斯萊小姐——」納西莎氣若游絲地笑了一聲。「你必須明白一些事情。德拉科是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孩子。我只想再次把他抱在懷裡,因為不管他多大,他永遠是我的孩子。」
「他今天就二十六歲了。」她說。金妮十分驚訝。「我錯過了他生命中的很多東西。我受不了——我——」納西莎低下頭,把手指壓在嘴唇上,指關節都變白了,但是她干澀的眼睛裡一滴眼淚也沒有掉下來。「如果我告訴你,我知道他還活著,」她嘶啞地輕聲說,「會重開此案嗎?這樣夠嗎?」
今天絕對是驚喜的一天。「你知道嗎?」金妮謹慎地說。「你怎麼——」
「跟我來。」納西莎突然站起來,走出了房間。金妮只好跟上她,穿過簡單的長廊,來到一個寬敞、通風的畫廊,畫廊的椽子上掛滿了差不多一模一樣的金發男人和女人的畫像。金妮進入他們的視野時,有些人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大多數人只是繼續打扮自己或睡覺。奇怪的是,右邊那面牆的最下面掛著一個空畫框。
「馬爾福家族。」納西莎指著畫像說。「從遠古時代起,馬爾福家族的每個人都在這個畫廊裡有一幅畫像。你知道霍格沃茨校長辦公室的魔法嗎?」
「不知道。」金妮承認道。
「每一位校長去世後,他的畫像就會自動出現在桌子後面的牆上。」納西莎解釋道。「這裡也是一樣的。一旦一個馬爾福死了,他或她的畫像就會添加到這個畫廊裡。」
金妮盯著最下面一排的畫像,發現上面的日期是最新的。德拉科不在其中。「那麼……他的畫像不在這裡。你認為這意味著他還活著?」
「我知道他還活著。」
「但是那個呢?」金妮指著那個空畫框。她仔細一看,發現它上面沒有銘牌,跟其他畫像不同。「你怎麼知道那不是為他准備的?」
納西莎光滑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那是為我准備的。」她輕聲說。「我要死了,韋斯萊小姐。治療師做出診斷的那一刻,這個畫框就出現了,不久的將來,我的名字將會出現在上面。」
金妮輕聲叫道:「不!」
「在我死之前,我很想最後見一次德拉科。」納西莎說。「這就是我要求傲羅辦公室重新啟動他的案子的原因。你一定要找到我的兒子,韋斯萊小姐。」
金妮不安地咽了一口口水。「有人在法國和意大利看見了他。」她輕聲說。「但是——」
「他會回家的。」納西莎說,微微點著頭,好像這件事已經決定了,就這麼了結了。「他總會回來的。他屬於威爾特郡,這是他的天性。」
「如果他被找到,他將會因為逃逸和侵犯他人受審。」金妮說,很想避開納西莎·馬爾福憂慮的眼神。「那不會是你想像的那種回家。」
「但是他會回家的。」納西莎說,「對盧修斯和我來說,這就是我們所關心的。我們想讓我們的小男孩回來,韋斯萊小姐。你只是找他的女巫。」
金妮半心半意的反駁沒有說出口,她跟著納西莎沿著走廊回到了門廳。「和你一起喝茶很愉快,韋斯萊小姐。」她正式地說,然後揮了揮手,一個小精靈打開了前門。「希望下次我們見面時,你能帶來好消息。」
「日安,馬爾福夫人。」金妮輕聲說,又握了握她的手。她轉身離開莊園,聽見沉重的橡木門在她身後哐當一聲關上了。
在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裡,金妮知道納西莎已經完全改變了她的想法。德拉科最初失蹤時,她沒有負責這個案子——是斯多吉·波德摩和海絲佳·瓊斯,他們後來都被分配到其他案子了——因此,自從德拉科失蹤的那個可怕的晚上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近距離地見過納西莎·馬爾福,也是在那晚,唐克斯和盧平被害,弗雷德失去了生命。
這就是金妮為什麼知道,她必須接手這個案子,堅持到底。因為弗雷德。在他死後的最初幾年裡,莫麗的眼睛裡有著同樣的神情:心如死灰,無助,無盡的悲傷。父母不應該比自己的孩子活得長,弗雷德的死刺痛了莫麗的心,就像金妮看到德拉科的失蹤正在蠶食他的母親一樣。
金妮會找到德拉科。她此刻在威爾特郡迷人的金紅色落日余暉中發誓——她發誓在納西莎死之前,她會再見到她的兒子。
第三章 上天的禮物
接下來幾周,金妮·韋斯萊身上發生的變化讓傲羅辦公室的其他人都感到震驚。那個經常遲到、抱怨自己的任務、公開與部門主管對著干的女巫不見了——不,她現在已經徹底不與其他人交流,寧願把大多數時間用在翻看德拉科·馬爾福的案卷上,而且頻繁外出,說要去調查那些據說有人發現他的地方。沒有人相信她,直到一個星期一,她回來的時候臉被曬得通紅——金妮平靜地說,意大利的天氣比她預料中要晴朗。
她現在有他的照片可用了:一張由布雷斯·扎比尼提供的魔法照片,那是十七歲的德拉科在一次社交聚會上,穿著昂貴的禮服,表情傲慢而無聊。在赫敏的幫助下,金妮制作了一張這張照片的靜態版本,用來詢問麻瓜是否見過他。
令人驚訝的是,盡管過了這麼長時間,她的嘗試並不是完全沒有結果的。她在米蘭第一個詢問的商人一眼就認出了照片上的德拉科。「是的,英國人 !」他嚷道。「他來這裡買——食物,很多食物。」
「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金妮問。
麻瓜商人皺起眉頭,問了他瘦高的助手一個問題,助手猶豫了一下才回答他。「五年,六年吧。」他最終說道。「我記得他是因為他的意大利語特別好。比斯蒂芬諾好多了。」他氣惱地看了他的助手一眼。
金妮在她的小筆記本上作了記錄:能說流利的意大利語。「你能告訴我關於他的其他情況嗎?」她問。
「呣,很憂郁,這個英國人。」零售商皺著眉頭說。「沒有笑容。獨自在這裡。女孩們喜歡他——他非常好看?」他滿懷希望地抬頭望著金妮,金妮漲紅了臉,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是的,如果說她對德拉科·馬爾福有什麼認同的話,那就是他非常有吸引力。「不欣賞好酒和好女人是一種罪過!」
獨自旅行——迫於無奈的分離?金妮在她的筆記本上補充道。「謝謝你,先生。」她對商人說。「如果你還能想到什麼,請聯系我。」 她把哈利鼓勵她買的手機的號碼給了他,很慶幸她現在真的要用到了。
有人在米蘭和佛羅倫薩見過德拉科,在這兩個城市裡,人們的反應都大同小異。許多人都不記得他了,她也不怪他們,但是許多人都像第一個麻瓜那樣清楚地記得他。他們對他的描述幾乎是一致的:他們管他叫「il inglese」,孤獨的英國人。從來沒有人看見他跟別人在一起,從來沒有人看見他跟別人說話;他待了幾個月就消失了,再也沒有音訊。他向許多商人詢問食品,跟人打聽去旅館的路和許多事情。「英國人,我覺得他不看報紙。」一個人笑著說。「他對中東戰爭一無所知!他像一個長途旅行回來的人一樣打聽消息。」
金妮自己對中東戰爭幾乎一無所知,她只是點了點頭,覺得德拉科不了解全世界的情況並不值得寫下來。不過,他現在對麻瓜新聞感興趣,這一點值得記在她的筆記本裡。
她從那裡又去了巴黎,再到蒙馬特區,在那裡,一位啞炮曾報告說,大約四年前,他在街上的一家咖啡館裡看到一個身材瘦高、一頭淡金色頭發的年輕人在喝橙汁汽水。不幸的是,金妮在這裡幾乎沒什麼收獲。咖啡館老板氣衝衝地用流利的法語對她嘰裡咕嚕說了一通,直到他想起她不會說法語,這才簡潔地說:「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得夠多了。自從上次以後我就沒見過他。你要麼買咖啡,要麼就走。」
她在蒙馬特區和這個城市其他地區拜訪的人也是如此。她通常會被草草打發走。「不,我以前沒見過他。」盡管有些人不情願地承認他看起來很眼熟。有一個人真的提起了他,不過那是在金妮買了一杯卡布奇諾之後。「那個英國人,他非常安靜,寫一本日記。」餐館老板說。「我想他住得很近,因為他每天都來。每天都一樣:一瓶橙汁汽水和一份煎蛋卷,在日記本上寫東西。我覺得他是那種詩人類型的人。」
金妮從她的采訪中回來,帶著些許的希望,原因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她詢問的人沒有說出什麼新內容——她已經知道他走到哪裡都是一個人,很孤僻——但是……她把采訪筆記本翻到了中間的一頁。
對麻瓜事件感興趣。
這是她得到的唯一一條全新的消息。她一遍又一遍地翻看著斯多吉·波德摩的記錄,他沒有提到這件事,也許覺得它無關緊要。金妮覺得這件事很有價值,在她和納西莎一起喝茶的幾周之後,有一天下午,她去了哈利的辦公室。
「我想把對德拉科·馬爾福的傳票變成對他的逮捕令。」金妮還沒坐下來,就大膽地說。
哈利從圓圓的眼鏡上方朝她眨著眼睛。「什麼?為什麼?」
「他不僅是在逃避魔法部,哈利,他躲起來了。」金妮說,拿出了她的筆記本。「佛羅倫薩的一個理發店老板告訴我,他看到德拉科時,他對了解麻瓜事件、新聞、戰爭等很感興趣。他偽裝成了一個麻瓜。」
「我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哈利皺著眉頭說。「考慮到我們在魔法世界還沒找到他。」
「但是你不明白嗎?許多案件對他不利。他現在因為涉嫌侵犯他人而被通緝,可是他逃走了,他躲起來了——他以前對麻瓜的一切都很反感,這似乎是很大的轉變,不是嗎?誰知道他還犯了什麼罪?」
哈利一邊翻看金妮的其他筆記,一邊用咬著下唇。「金,你說得有道理。」他慢慢地說。
她嘆了口氣,閉上眼睛。「但是……」
「我當時在天文塔上,馬爾福本可以殺死鄧布利多,而他沒有。」這正是她所想的;哈利最喜歡復述鄧布利多死的那天晚上的故事。「我們在有求必應室尋找拉文克勞冠冕時也是一樣。我非常懷疑馬爾福那天晚上只會對別人施咒,然後趁他受傷之前跑掉,他不會做出更糟糕的事。」
金妮皺著眉頭看著他。「這是阻礙,哈利。」她輕聲說。
「我想,你加倍努力是因為馬爾福夫人的遺願,而不是因為你想看到正義得到伸張?」
「這是一樣的。」她擺了擺手說。「我答應過一個母親,她會再見到她的兒子,但她的兒子也是一個罪犯。我不打算找到他,然後放他走。」
哈利驚訝地看著她,摘下眼鏡擦了擦。「你什麼時候開始這麼熱衷於逮捕嫌疑犯了?」他溫和地問道。
「因為我顯然需要向你證明我有能力處理那些更知名的案子。」金妮冷冷地說,然後拿回筆記本,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
但是她對自己的理論和之後的會議感到擔心,吃午飯時,她向珀西抱怨,她覺得自己的好鬥行為不會有任何好處。「他只會對我越來越生氣,」她抱怨道,「繼續給我糟糕的任務。哈利有時固執得令人難以置信。」
「哈利非常尊重你,你知道的。」珀西說。「讓他知道你是認真的,不會有什麼壞處。我知道你是個有能力的女巫,畢竟我經常被你用魔杖指著。」
「我覺得,」她說,「我的意思是——我經歷三年的高強度培訓不是為了去逮捕那些找死的淘氣青少年,還有以為自己已經活得足夠久了,可以凌駕於法律之上的愚蠢老巫師。」
珀西嘆了口氣。「那得多久?法律才不會適用於你?」
金妮翻了個白眼。「先活到一百歲再說吧。」
那天傍晚,金妮離開了魔法部,想放空思想,冷靜一下,所以她換上麻瓜服裝,朝白金漢宮附近的聖詹姆斯公園走去。草坪上到處都是人,有的躺在夕陽之中,有的在讀書或輕聲交談,有的在照看不遠處玩耍的小孩。有些人拿了毯子,在上面吃晚餐,一個人抱著嬰兒,趕著食物周圍的蒼蠅。盡管附近交通繁忙,但夜晚還是溫暖而安靜。她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來到了繁忙擁擠的倫敦之外的另一個地方。
金妮在草地上坐了下來,旁邊是一個表面像鏡子一樣的大池塘,映出了遠處的倫敦眼和鐘樓。一群年輕人正在附近進行一場激烈的橄欖球賽,她漫不經心地看了他們一陣。她滿足地看著周圍——看著人、樹和池塘——想著她的生活為什麼似乎總是不必要的匆忙。
再過幾個月她就二十五歲了,可她在干什麼?做著一份自己討厭的工作,有一個不願放棄的前男友,沒有愛情生活可言,她的朋友們忙於自己的家庭幸福。作為一個女孩,她曾經夢想成為一名著名的魁地奇球員,她的白馬王子將是眾多崇拜她的粉絲中的一個,他一看到她,就愛上了她。她想要三個男孩,也許還有一個女孩,舒適的房子裡都是他們的東西,她的余生只有幸福的日日夜夜。
然而,她的夢想並沒有實現,就像她沒有找到德拉科·馬爾福一樣。
金妮因為自己的憂郁想法嘆了口氣,掏出她帶來的那本書,那是赫敏推薦給她的許多書中的一本,但她還是靜不下心來讀。一切似乎都取決於能否找到德拉科。在過去的幾個星期裡,她發現自己經常想的是:如果我找到德拉科,我對我的工作就滿意了。如果我找到德拉科,我就會贏得哈利的尊重,他就會放過我。如果我找到德拉科……
「喂,小心!」
金妮從她的思緒中驚醒過來,一個東西很快在她面前的地上彈了起來,撞到了她的膝蓋。她輕輕叫了一聲,提高了警惕,伸手去拿藏在牛仔褲裡的魔杖,這時她才意識到——她沒有受到攻擊,只是一個扔偏的橄欖球。顯然,她和橄欖球比賽之間的距離不足以保護她免受他們激烈比賽的影響。
金妮站了起來,仍然因為突然的緊張而顫抖,她撿起了球。其中一個年輕人正朝她跑過來,他那件紐卡斯爾聯隊的球衣沾滿了汗水,身後是隊友們的嘲笑和辱罵。
「對不起,小姐!」他對她喊道,露出了歉意的笑容。「有漂亮姑娘在身邊,我就會變得笨手笨腳。」
「你對所有女孩都這麼說,我敢打賭。」金妮本能地回應著他的輕佻話。橄欖球運動員笑了,他離她還有幾英尺遠時,她把球扔給了他。
然後她愣住了。
他低頭朝她笑了笑,一只胳膊夾著球,似乎沒有注意到她僵硬的樣子。「只對那些妨礙我們比賽的人。」他揶揄道,灰色的眼睛裡閃爍著快樂的光芒。「不過說真的,小姐,並無惡意。我們不會再打擾你了。」
「沒關系。」她輕聲說,勉強笑了笑。「這——說真的,我——」
「那就再見了。」他最後一次衝她露出笑容,然後轉過身,跑回了同伴們身邊。
如果我找到德拉科,一切就都好辦了。
就像是上天賜予她的禮物一樣,她似乎做到了。
第四章 紐卡斯爾聯隊
這位身穿紐卡斯爾聯隊隊服的橄欖球運動員回到了朋友們身邊,蓬松的淡金色頭發隨著跑動不斷起伏。他的皮膚因為運動而有些泛紅,但是她知道,正常情況下,他的皮膚像像牙一樣白皙,光滑無瑕。她也從來沒有見過誰的眼睛是那種灰色。
金妮又想坐下,卻失去平衡,失態地倒在了地上,她一直盯著那個年輕的麻瓜,他是德拉科·馬爾福,但又不可能是馬爾福。魔法部多年來一直在歐洲大陸和整個英國進行搜尋——他真的一直在倫敦嗎?在法國和意大利出現的人是他嗎?
她搖了搖頭,吃驚地低頭看向她的小說。不。那不是他,不可能。首先,他看到她時,沒有表現出絲毫認出她來的跡像,金妮知道,離開霍格沃茨之後,她沒什麼變化,他肯定會立刻認出她:紅發總是會泄露她的身份。但是他甚至沒有對她眨一下眼睛,也沒有聲音變化或肢體動作表明他已經認出她了。事實上——如果金妮認真回想她的肢體語言課——他似乎被她吸引了,如果馬爾福有一天覺得韋斯萊有魅力,那湯姆·裡德爾一定會死而復生。在他離開魔法世界的這段時間裡,他已經成為這麼好的演員了嗎?
金妮又抬起目光,發現他在看她;他微微低下頭,揮了揮手,然後又把注意力放到了比賽上。他一定知道她是誰,或者至少猜到了。他還知道魔法部要抓他,金妮知道,他很可能會試圖逃跑,甚至敢在整個公園裡的麻瓜面前幻影移形。她伸手去拿褲子口袋裡的魔杖,心髒怦怦直跳。該死,她至少有四年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了。她該怎麼辦?召喚支援?她的周圍都是麻瓜,她不知道最近的飛路在哪裡。貓頭鷹會顯得很可疑,而且她也沒有辦法叫貓頭鷹。在這麼多麻瓜目擊證人面前發射火花太顯眼,也太不可原諒了。
她不能離開,也不能傳話。
她被困住了。
金妮深吸了一口氣,放慢她急速跳動的心跳,然後打開小說,隨便翻開一頁,盯著裡面的文字。他離開的時候,她會跟著他。就是這樣。她會一直等到他們的比賽結束,然後跟蹤他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將他擊昏。然後她會帶他隨從顯形到魔法部,把他交給法律執行司,讓人告訴馬爾福夫婦他們的兒子回來了。干淨利落地結束。現在只要她的心髒不要怦怦直跳就好了。
不過話說回來——她感到緊張是很正常的。戰爭結束之後,馬爾福的失蹤是最大的事情,他的恥辱性回歸將會是一件大事。每個人都會想采訪她,了解她的故事,可能還會挖出她希望永遠埋藏的所有秘密。
她抬起頭,又發現德拉科在看她。他們倆都立刻轉了過去。
金妮只希望她知道他在想什麼。他為什麼離開,他在干什麼,他為什麼光天化日之下和一群麻瓜在這裡打橄欖球?她認識的德拉科連一個麻瓜出身的巫師不會碰,更不用說和麻瓜站在一起,呼吸同樣的空氣了。他一定是把「藏身於麻瓜之中」做到極限了。
她思考了差不多一刻鐘,猜測著法律執行司會是誰當值,她這回能不能避開大家的注意,這時,金妮聽見了沉重的腳步聲朝她走來。她以為是德拉科,趕緊抬頭一看,發現一個穿著伊基·波普印花T恤的英俊麻瓜朝她走來,是德拉科橄欖球隊的另一名球員。她的心又回到了正常位置,但是她困惑地咬著嘴唇。這是怎麼回事?
不過他笑得很輕松,金妮也忍不住笑了。「你好呀。」他用濃重的蘇格蘭土腔說。
「你好。」她回答,緊張地動了動。
「聽著,我不是一個拐彎抹角的人,所以我就直說了。」他在她身邊蹲下,帶著汗味的熱氣撲面而來。金妮不得不忍住激動得渾身發抖的衝動。「我在那邊的朋友——那個看起來好像從冰河時代就沒出過門的男孩,那個?」
她順著他的手指,看到了德拉科的身影。德拉科正在和另一個球員說話,用球衣的下擺擦著臉。他們看起來正在收拾東西准備回家。「是的,我看到他了。」她說,她的笑容微微消失了。
「他是一個頑固的家伙。」蘇格蘭人笑著對她說。「驕傲得什麼都不肯承認。球落到你這裡之後,他就一直在看你,因為他的痴迷,我們輸掉了比賽。」
金妮睜大眼睛看著他。「哦——好吧,我向你道歉——」
「於是我想,『西蒙,’」年輕人繼續說道,「『雖然橄欖球比賽重要,可他是你最好的朋友。為了向他表明我們之間沒有芥蒂,你為什麼不幫他要到那個漂亮女孩的電話號碼呢?’」他笑著聳了聳肩。「你知道,這是我最起碼能做的。我的朋友通常是一個很棒的球員。」
金妮又看了一眼德拉科,發現他又在看她,但是極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夕陽照在他的長發上,似乎在他白皙而棱角分明的臉上形成了光環。
「這麼說你們比賽的時候,他一直在想我?」她問,故意拖延時間。「可憐的家伙。」
「真是太丟臉了。」西蒙贊同道。
金妮咬著嘴唇。事情有了變化,她很快就放棄了之前想要跟蹤他離開公園的計劃。畢竟,還有其他方法可以確保他不脫離她的控制。「那麼我想我至少應該把我的電話號碼給他。」她說。
西蒙又笑了。「很高興你能站在我的角度,親愛的。」
金妮從包裡拿出一張紙和一支麻瓜筆,在上面潦草地寫下了她的名字和號碼——她現在又一次感到慶幸,哈利說服她買了一部手機,並教她如何使用。西蒙接過那張紙,向她道了謝,然後大步回到了德拉科和他們那群人身邊。
她小心地看著他們,西蒙把她的名字和號碼交給德拉科時,她伸手握住了魔杖。一旦他看到,很可能會不顧周圍的目擊者,試圖幻影移形或用其他辦法逃跑。
但是,德拉科看到紙上寫的東西時,他仰頭笑了起來,用一只手推了西蒙一把。跟他們一起的其他人都笑著湊了過來,她猜他們是在拿他對她的迷戀開玩笑。她還在等著他逃跑。她會為他做好准備。
然而,當他把紙條塞進口袋,把球扔給他的一個朋友,然後向她跑來時,她又覺得十分震驚。金妮在牛仔褲上蹭了蹭突然濕漉漉的手掌,心想著要是決鬥,她能多快抽出魔杖。
「你好!」他熱情地說,伸出一只手打招呼……
金妮用力咽了一口口水。她先前的任何疑慮都消除了。這個漂亮的金發年輕人——穿得像個麻瓜,和麻瓜一起玩橄欖球,周圍沒有一點魔法的痕跡——真是早就失蹤的德拉科·馬爾福。
「你還好嗎?」金妮用胳膊遮著眼睛回答。
「很好。」德拉科傻乎乎地朝她笑了笑,一驚之下,她才意識到他的表現很不正常。她什麼時候在他臉上見過那樣的笑容?他的聲音裡除了輕蔑和居高臨下,什麼時候還有別的語氣?「嘿。」他說,雙手搭在他的窄臀上。「聽著,如果西蒙說了什麼冒犯你的話——」
「不,他是個十足的紳士。」她說,逼自己也笑了笑。
「好吧。」他將手伸進頭發裡,繼續說道。「我很高興你把你的名字和電話號碼告訴了他——無論他說什麼,你聽就是了。」
金妮站了起來,撣去牛仔褲上的草,讓他能好好看看她的臉。「西蒙總是要求很多嗎?」她問,又走近了一些。
「是的。」他說,金妮忍不住盯著他,想看看八年讓他產生了什麼變化。他看起來——很平靜。快樂。他的臉更豐滿了,不像他們小時候那樣尖銳,但是他也很健康,他好像把自己照顧得很好。這不是她和她的哥哥們所認識的德拉科·馬爾福;遠非如,這是一個更好、更新的改良版本。
罪犯!她在心裡叫道。他是一個罪犯!
「見到西蒙讓我想知道你的其他同伴是什麼樣的。」金妮淡淡地說,靦腆地笑了笑。
他笑了起來,在草地上蹭了蹭球鞋。「這麼說你對我的朋友感興趣了?」梅林啊,他的聲調和以前一樣,但這不是德拉科。「我能在做出一些令人尷尬的事情之前結束這次談話嗎?」
金妮聳了聳肩。「我已經看到你好幾次簡單的傳球失誤了,所以我不知道你對『尷尬’的定義是什麼。」
「一針見血。」德拉科用手捂著心口說。「你說得對。從那以後,我想我現在什麼都能忍受了。」
「破罐子破摔吧。」金妮笑著說。
他把那張寫著她的名字和電話號碼的紙拿了出來。「我正想問你,我是否可以冒昧地保留這個。」他說。「這樣我就可以——不知道,什麼時候用一下。打電話給你。邀請你共進晚餐?」
金妮低下頭,掩飾著激動的笑容。她希望她有某種錄音設備,因為這是一個歷史性時刻:一個馬爾福邀請一個韋斯萊出去約會。「冒昧?」她重復道,假裝想了一會兒。「不,我覺得一點都不冒昧。」
德拉科對她露出了燦爛的微笑,有那麼幾秒鐘,金妮完全被迷倒了。他從來沒有那樣笑過,但是梅林啊,他笑起來真好看。「這意味著你會答應嗎?我是來問你是否可以給你打電話的,但我甚至不知道這是不是一件確定的事。」
「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金妮說,他們都笑了起來。「不過我很願意和你共進晚餐。」
「好的——我想你很快就會接到我的電話。」德拉科說,緊張地玩弄著那張紙。
「我很期待。」金妮說,她意識到自己並沒有完全撒謊。
「喂!」西蒙在德拉科的朋友中叫道,他們都轉身看向他。「我們要去酒吧還是應該等待婚禮?」
德拉科臉紅了,金妮覺得這是她見過最可愛的一幕。「你不會被邀請的,你這個該死的異裝癖。」他喊道,西蒙做了一個粗魯的手勢,金妮咯咯笑了起來。「向你介紹我的室友。」德拉科說,誇張地嘆了口氣。「西蒙·金凱德。等著瞧他喝上幾杯吧。」
「你最好快走吧。」她笑著說。
「嗯——我明天給你打電話好嗎?」
「我會開著手機的。」她應承道。就在他准備回到朋友們身邊時,她叫道:「等等!」
德拉科轉過身來。「怎麼了?」
「順便說一下,我叫金妮。金妮——比斯利。」她臨時想了一個姓。韋斯萊這個姓氏在魔法世界之外太少見了,她仍然不知道她和德拉科的處境。
他翻了個白眼,伸出手來。當他們握手時,他說:「我保證,我的舉止通常比這更好。很高興見到你,金妮·比斯利。」
「也很高興見到你——」
「本·漢密爾頓。樂意為您效勞。」
他又朝她露出了他那可愛而燦爛的笑容,然後在她的注視下跑向他的伙伴們。金妮覺得自己仿佛通過門鑰匙進入了另一個時空,那裡一切都是不合理的,德拉科·馬爾福也不知道她是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第五章 評估和調查
金妮迷迷糊糊地走回她的公寓,像抓著生命線一樣緊緊抓著她的包。
她不敢相信剛才在聖詹姆斯公園發生的事。
也許她睡著了。整件事都是她的夢。過去幾周裡,她一直在想德拉科的案子,它一定進入了她的潛意識。
如果他一直在倫敦過著麻瓜的生活,那他就不可能不用任何魔法來隱藏自己,躲避魔法部長達八年之久。
她走進公寓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她的桌前,上面攤滿了德拉科的案卷,她又看了看在意大利和法國的訪問。他們看到了他的照片。他們立刻認出了他,雖然她幾周前對羅米達那樣說,但是她知道,德拉科那樣的頭發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沒有必要像她曾經擔心的那樣,拋出任何證據。
但是,從他離開霍格沃茨那天到有人在巴黎看到他的那幾個月之間,仍然有幾年的空白,更不用說從佛羅倫薩到今天晚上這段更大的空白了。那時他也可能在倫敦嗎?也許他去度長假了,盡管金妮想像不出他為什麼要一個人去度假。除此之外,他身無分文:馬爾福家承諾的第一件事就是讓魔法部查詢他們的銀行賬戶上是否有任何不明交易,但卻一無所獲。
不過,他說西蒙是他的室友,也就是說他要分攤公寓的租金。金妮在她的筆記本上記了下來:有麻瓜的工作、銀行賬戶、地址。她不得不佩服他,他對躲藏這件事的貫徹程度。他和他的伙伴們在衣著和語言方面都很合得來,而且他知道怎樣進行麻瓜運動。他和麻瓜們在一起很自在,所以他和他們相處很久了。不僅如此,他們似乎真的很喜歡德拉科,她知道,這事會讓哈利和羅恩哈哈大笑。
金妮嘆了口氣,向後靠在椅子上。等他被拘留,可以申請吐真劑的時候,再去擔心這些為什麼吧。她計劃等他們約會的時候,讓一個襲擊巫師跟著她,這樣就會有人幫她制伏他。希望德拉科會選擇一個安靜的地方吃飯,這樣就不需要記憶注銷員了。金妮皺起了鼻子。她從來就不喜歡和記憶注銷員一起工作,而那個人偏偏是扎卡賴斯·史密斯,這讓她更不能接受了。
然後——是德拉科。他的假名字。開朗友好的舉止。金妮在筆記本上寫下「本·漢密爾頓」,把它圈了起來。這是一個極端的麻瓜名字——她知道魔法世界沒有漢密爾頓。他是怎麼想出來的?他怎麼向他的雇主、他的銀行、他的朋友解釋他沒有麻瓜身份證明呢?除非他去黑市弄到了出生證明、護照和駕照……
金妮疲憊地揉著眼睛。這件案子漏洞百出,尤其是她現在已經找到了他,卻似乎什麼也說不通。她想到了失憶——這聽起來很可笑,因為這種嚴重的失憶只發生在小說裡——而且據她所知,在最後一戰中,德拉科沒有受傷。除此之外,已經過了八年了,金妮從來沒有聽說過失憶是永久性的。
盡管如此,她還是勾勒出了一個貌似合理的場景,並將其添加到自己的筆記中。德拉科不喜歡成為戰爭中的失敗方,也許是擔心他的行為造成的影響,所以他逃離了魔法世界,打算等戰後的喧囂結束。但是,由於他從小受到良好保護,對麻瓜世界又知之甚少,他遇到了一場意外——也許是一場車禍,知道那種可怕的事有多危險——他頭部受傷,並因此失憶。麻瓜醫院沒有他的任何記錄,因為他並不是英國公民,但是他的照片會登在報紙上,希望有人能認出他。但是沒有人認得他,因為魔法界並不關注麻瓜新聞。
不過,他會認不出她來嗎?她的紅頭發,她的名字,難道沒有喚醒一絲記憶嗎?難道他沒有表現出一點不受控制的魔法,讓他和其他人產生懷疑嗎?
這意味著她又回到了起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又無精打采地翻了一遍斯多吉·波德摩的筆記,滿懷希冀地希望能找到一些靈感,一些新的東西,一種獨特的方式來看待那些還沒有想到的事實——
案卷的第一頁詳細記錄了差點沒頭的尼克的證詞。
金妮揚起了眉毛。這不就是關鍵嗎,尼克的目擊陳述?那天早上,他確實看見德拉科朝斯萊特林的地牢走去——馬爾福夫婦也證實了這一點,他們說他要去那裡收拾行李箱——結果卻改變主意,離開了城堡。當時一定發生了什麼。是什麼使他改變了主意?
第二天早上,金妮幻影移形來到霍格莫德,朝霍格沃茨走去,那座巨大的城堡安靜地矗立在蘇格蘭的霧中。在假期來到這裡是一種不同的體驗,因為溫室裡或海格小屋附近沒人上課,沒有下課的鈴聲,也沒有數百名學生談論作業和課程的聲音。金妮派了她的守護神——一匹野馬——飛奔到城堡,然後等著回信。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通往學校的小路上跑了過來,愉快地朝她揮手。「金妮!」納威·隆巴頓眉開眼笑地叫道。「見到你太好了!你好嗎?」
「很好,納威。」她笑著說。他解開大門周圍的魔法,讓她進來,緊緊地抱住了她。
「什麼風把你吹來了?」他說,看著她的猩紅色制服。
「當然是魔法部的事。」她指著她的徽章說。「我想和差點沒頭的尼克說幾句話。」
「那是和馬爾福有關了。」納威點著頭說,把手伸進了口袋裡。「我知道,因為這些天尼克一直在說,他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還在找他嗎?」
「我有一些不錯的線索了。」她含糊地說。納威聳了聳肩,帶她進入了霍格沃茨。
納威和他做學生的時候截然不同。他在學校的最後一年裡突然成長了許多,在暑假期間,麥格教授讓七年級學生都能夠完成學業,並按時參加了N.E.W.T.s考試。他現在比金妮高上許多,曾經的圓臉已經沒了先前的嬰兒肥,深棕色的頭發看起來沾滿灰塵,未經打理,完全不符合一名研究人員和勤奮的草藥學學者的身份。事實上,他的學者風度和樸素衣著很像親愛的盧平教授。
「他的案子很有趣,不是嗎?」納威邊走邊說。「馬爾福的案子。我的意思是,他的爸媽在戰後沒有受到懲罰,但是僅僅因為他失蹤了,他就突然背上了所有罪名。我只知道他用無害的咒語攻擊了佩蒂爾。僅此而已。如果你問我的話,我覺得這不值得追捕。」
「對不起,我不應該討論案件。」金妮說。
「沒關系。」納威友好地笑著說。「我不指望你回答。我夏天在這裡看不到多少人——只有我和其他幾個沒有家庭的教授。能和新人聊天太好了。」
「你知道陋居一直歡迎你。」金妮提醒他。「我媽總是擔心你,不知道你吃得好不好。我會讓她給你寄點肉餡餅。」
「我喜歡你媽媽的廚藝,謝謝。」納威笑道。「雖然這裡的家養小精靈很好,但是它們比不上莫麗·韋斯萊。」
他們來到通往城堡的雙扇大門前,走進了門廳。一道珠光出現在了他們右邊那座寬闊的樓梯頂端——差點沒頭的尼克,他正在調整斷了一半的脖子上的皺領。
「早上好,韋斯萊小姐。」尼克莊重地說,飄下了樓梯。「我無意中聽到你需要我的幫助。」
「你好,尼克。」她說。「是的,我想再問你一次關於德拉科·馬爾福的事。」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去我的辦公室找我。」納威說。
「謝謝你,隆巴頓教授。」尼克一本正經地說。金妮和納威相視一笑,然後納威低聲吹著《牛頭人》走開了。
「我恐怕已經把戰爭結束後那天早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波德摩先生。」納威離開後,尼克說道。「我當時沒有意識到我的見聞的重要性,所以記憶不是很清晰。我看見馬爾福先生離開了大禮堂,開始朝斯萊特林地牢的入口走去,然後莫名其妙地改變了方向,朝外面走去。」
「他在這裡的時候,你在哪裡?」金妮問。「你在干什麼?」
「是我發現了克裡維男孩的屍體。」尼克悲傷地說,透明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我正要找人把他和其他傷亡者一起帶去大禮堂。我當時在那裡——」尼克指了指樓梯頂端。「我在上面的時候,馬爾福就走了。」
「他在哪裡停下的?」
尼克飄向通往斯萊特林地牢的走廊,離大禮堂的門只有幾步遠。「他停在這裡,站了一會兒。我從來不對斯萊特林直呼其名,因為那不是我的學院,但我還是很擔心,我叫了他一聲。他完全不理我。我又問他怎麼了,他轉身向門口走去,盡管我就在他身後,他甚至沒有注意到我。」
金妮揚起了眉毛。她以前沒聽過這部分故事。「你覺得我不可能在冥想盆裡看到那段記憶,是嗎?」她說。
尼克搖了搖他搖搖欲墜的頭。「我是一個鬼魂,韋斯萊小姐。」他說。「所有咒語都能穿透我。」
該死,她抱怨道。金妮仍然保持著禮貌的表情,點了點頭。要是有別人看到馬爾福離開就好了!
她去納威的辦公室跟他道別,然後經過麥格的辦公室,和她打了個招呼,就回到霍格莫德,幻影移形回倫敦了。她剛進公寓就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這聲音聽起來像是從她扔在客廳沙發上的包裡傳出來的《馬賽曲》。她的手機在響。隨便哈利怎麼取笑她以前對芙蓉的厭惡吧。
金妮在包裡摸索著,找到那個惱人的東西,按下綠色按鈕,把手機舉到了耳邊。「呃——你好?」
「你好——金妮?我是本·漢密爾頓,我們見過——呃,大約在六個小時之前……」
梅林啊,是德拉科。
「哦,沒錯。」她熱情地說。「我沒想到你會來電話。」
「哦。」他聽上去很失望。「我只是想——但是如果你已經為今晚做了安排,我完全理解——」
「沒有,我就是有些驚訝。」 金妮蜷在沙發裡,把手機貼在耳朵上。「大多數男人都說他們明天會給你打電話,可他們一周之後打給你就不錯了。」
他笑了起來。「希望你會發現我和大多數男人不一樣。」
聽到他的話,她覺得胃裡好像充滿了蝴蝶,她露出了笑容。「但願吧。」她說。
「不管怎樣,我打電話是因為我和朋友今晚要去奧尼爾酒吧,在那裡的大屏幕上看比賽,我想知道你是否願意一起去。」
金妮需要一點時間來理解他說的話。梅林啊,如果她要繼續在他身邊這樣下去,她迫切需要做一些關於麻瓜的研究。「這次是誰的比賽?」她問,希望她沒有說錯話。
「切爾西和西漢姆聯隊。我們都會為西漢姆聯隊加油,所以請把你的切爾西顏色留在家裡。」
金妮笑了起來。「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喜歡西漢姆聯隊的球迷了。」她撒謊道。
「天啊,女人,我也許必須得跟你結婚了。」
一陣尷尬的沉默,金妮用手捂住了臉。這真的發生了嗎?她想。這是真的嗎?
「我想說的是,」德拉科繼續輕松地說,「我到哪裡去接你?」
第六章 偽裝約會
金妮把她的地址告訴了德拉科,德拉科說他晚上會來接她。金妮剛結束通話,就跑向她的小壁爐,生了一堆火,用飛路連通了迪安·托馬斯家。「迪安!」她叫道,她的頭突然出現在了他空蕩蕩的客廳裡。「迪安,我是金妮,有急事!」
走廊裡的一扇門突然打開了,迪安穿著襪子和睡衣跑了出來,在地板上打了個滑。「金妮,怎麼了?」
「我今晚要和一個西漢姆球迷約會,我告訴他我也是球迷。」她脫口而出。
迪安顯然已經做好准備應付更可怕的情況,他停了下來,眨了眨眼睛。「等等——就這個?哦,金。」他笑著說。「來吧。我會給把你需要知道的大概告訴你。」
金妮從他的壁爐裡爬出來,撣去衣服上的灰。「我這裡有一件備用球衣可以給你穿。」迪安繼續說道,領著她回到了他那凌亂的臥室。「首先,西漢姆在1919年加入了足球聯盟……」
金妮仔細地聽著迪安說的每一句話,從西漢姆打主場的博林球場,到球隊裡最好的球員——「提一下格林去年對陣阿森納時的進球表現,你今晚肯定能上床」——到隊歌。他在衣櫃後面找到了那件備用球衣,金妮答應用完就還給他。這時已經到午飯時間了,迪安提出請她吃點東西,於是他們一起在他那狹窄的廚房裡吃印度外賣。
「如果你能為了他這麼麻煩,那他一定是相當不錯的人。」他們一起吃坦都裡烤雞時,迪安說。「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
金妮咽下嘴裡的東西,茫然地看著他。迪安在《預言家日報》的廣告部工作,所以她不能隨便與他討論案件,但他的話聽起來確實是真的。她沒有理由跟德拉科假裝什麼——她應該逮捕他,而不是和他約會。但是金妮自從和哈利分手後,還沒有參加過正式的約會,說實話,她不由有些興奮。「嗯。」她慢慢地說,「我覺得他是的。」
「我能見到他嗎?」迪安說。「如果他是西漢姆球迷,他就不會差。」
「我——」金妮緊張地清了清喉嚨。「他——顯然是麻瓜出身。」她撒了個謊。
迪安翻了個白眼。「嗯,我已經知道了。」
「我的意思是,對,現在一切都很美好,開始的時候,但是我不知道會不會持續下去。」
「好吧。」迪安說,聳了聳肩。「照顧好自己,金。我敢打賭你今晚一定會去看比賽,所以如果他更關注你而不是比賽的話——那你就會知道。」
金妮眨了眨眼睛。「知道什麼?」
「情況可能會與你的預言背道而馳。」他得意地笑著說。「你知道,感情關系有時就會那樣。」
金妮低頭對著盤子笑了笑。「那你也許應該多告訴我一些關於西漢姆的事。」她提議道。迪安笑著照做了。他們又繼續吃飯。將近一個小時後,她離開他的公寓時,已經知道了名冊上的每個球員和他的球衣號碼、他們在其他球隊的對手、過去十年的歷史記錄、教練的名字……
那天晚上,德拉科准時來到她的公寓接她赴約,金妮看到他停在路邊的車,努力忍著笑意。當他說要去接她時,她不由自主地想像出他們倆騎在掃帚上的情景。「你還好嗎?」他說,她打開大樓的門,發現他站在前門台階上。她聞到一股淡淡的須後水和洗發水的味道,聞起來好極了。他穿了一件淡藍色牛津襯衫,上面的扣子解開了,還有一條褪色的牛仔褲——比金妮知道麻瓜去酒吧穿的衣服要講究一些,但是她能想出很好的理由來解釋他的穿著。「哇。」見她走出來時,他說。「你——呃,你看起來棒極了。」
金妮臉紅了。她穿著迪安的球衣,為了不顯得太松垮,她在腰部打了個結,她還穿了七分牛仔褲和涼鞋。「西漢姆聯隊加油。」她笑著對他說。
「我同意。」他轉身帶著她走到他的車前,為她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我的伙伴們會在那裡與我們會合。」德拉科一邊說,一邊熟練地駛離人行道,進入車流。「他們中有人也會帶伴侶來,所以你不會是唯一的女孩。」
伴侶。金妮驚訝地發現,這個詞讓她有些心神不定。
德拉科開車穿過這座城市時,他們輕松地閑聊著。他告訴她,他住在伯爵宮,和另外兩個朋友合住在一棟住宅裡。「你之前見過西蒙了,還有約翰·帕爾默,他當時也在公園裡。我們相處得很好,想想吧,我們住在一起,而他們兩個都是懶惰又邋遢的人。」
「你不是嗎?」金妮問。
「我不能忍受雜亂。」他傲慢地說,她聽了大吃一驚。就好像有人找到一個演員來扮演德拉科,但那個人卻把德拉科和他自己的性格混在了一起。她知道他對自己的外表要求很嚴格——他的頭發總是一絲不亂,校服襯衫上沒有一絲褶皺——她只能想像他生活在極其干淨的環境裡。她把這一切都記在心裡,准備記在她的案情筆記本上。
她收集到的最有趣的信息是他問起她的家庭,她回答問題時。他的身體反應很輕微,別人可能都沒注意到,但是金妮立刻發現了:他握著方向盤的手不知不覺地收緊,指關節都泛白了。「我的父母都去世了。」他輕聲說。「他們是我唯一的家人,所以現在只有我了。」
「我很抱歉。」金妮喃喃道,腦子裡很亂。
他的回答在接下來的旅程中一直困擾著她,直到德拉科把車停好,帶她來到燈火通明的愛爾蘭酒吧,他們將在那裡看足球賽。一群男男女女在裡面等著他們,德拉科簡單地介紹了她。西蒙·金凱德的棕色眼睛閃閃發亮,他穿過人群,在金妮的嘴上用力吻了一下。「歡迎,親愛的。」他叫道。
「非常感謝。」金妮說,努力不笑出聲來。西蒙讓她想起了弗雷德,以至於她沒有意識到別人不會像她一樣接受這個吻。
「你覺得這樣好笑嗎?」德拉科惱火地說。
「初夜權 ,朋友。」西蒙說,伸手摟住金妮的肩膀。「只是在行使我的初夜權。」
德拉科勉強對她笑了笑。「你想喝點什麼?」
「請給我一杯吉尼斯黑啤酒。」金妮說。他點點頭,大步朝吧台走去。
「我又這麼做了。」西蒙□□著,靠向了金妮。「達到今天的配額了。」
「西蒙有一種惹惱本的特殊本領。」一個金發男人說;德拉科之前介紹過他叫約翰·帕爾默,是他的第三個室友。「西蒙會為了他的任何朋友跳到公共汽車前面——」
「但是換成本,他會先把我推過去。」西蒙笑著說。
「親愛的梅——上帝。」金妮改了口。「我們幾乎還不認識對方,事情就已經搞砸了,不是嗎?」
約翰笑著喝了一口啤酒。「不用擔心。」他說。「我覺得就算你更糟糕,他也會一樣愛慕你。」
金妮聽到他的話,臉都紅了。「但是——我們幾乎不認識對方。」她又說道。
「沒能阻止他昨晚一直在說你。」西蒙會意地說。「我們玩《俠盜獵車手:拉斯維加斯》的時候,我終於受不了,我說,『親愛的本傑明,閉嘴,快來幫我偷這輛該死的車,否則警察要抓住我們了。’」
「電子游戲。」見到金妮露出茫然的表情,約翰說道。他的解釋也無濟於事。
德拉科拿著金妮的飲料回來了,她從西蒙的胳膊底下掙脫出來,接過了飲料。「在談論我嗎?」他問,看著他的室友。
「當然。」約翰壞笑著說。他看起來好像是從德拉科那裡學來的。「她現在知道你所有的壞習慣——」
「潔癖。」西蒙插嘴道。
「沒禮貌。」
「干淨得不正常。」
「糟糕的駕駛技術。」
「雖然聽了這些警告,但我還在這裡。」金妮笑著對德拉科說。他也衝她咧嘴一笑,她胃中的蝴蝶又紛紛飛了回來。
他們都坐下來觀看比賽,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整個酒吧都全神貫注地看著面前的投影電視。每進一個球,這裡就會爆發出歡呼聲,金妮也是其中之一,因為她發現看足球比賽和看魁地奇比賽沒什麼兩樣,也一樣令人興奮——當然,足球是在地上玩的。迪安教給她的一切都很有用,她用她的知識給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像。
「你是做什麼的?」在一次廣告間隙,德拉科問她。他們倆都點了海鮮雜燴,一起吃了起來。
「我是一個私家偵探。」她臨時編造道。「我跟——呃,倫敦警察廳合作。」
「哇。」德拉科驚嘆地說。「所以如果一位妻子懷疑她的丈夫不干好事,就會雇佣你。」
「是這樣的。」金妮笑著說。「我媽不喜歡,一直讓我辭職,結婚,待在家裡,因為這太危險了。」她又吃了一些雜燴。「你是做什麼的?」
他害羞地看了她一眼。「實際上——我希望這能成為第二次約會的內容——如果我還沒把你嚇跑的話。」
金妮的心怦怦亂跳。他想再見到她。說實話——但她懷疑是因為酒精——她也想再見到他。「那這是一個秘密?」金妮說。「我喜歡秘密。」
她以為他會對這句話做出什麼反應,但是他沒有。他只是像昨天在公園裡那樣對她傻笑,然後說:「你星期二有空嗎?」
西漢姆聯隊以微弱差距贏得了比賽,半個酒吧都沸騰了。德拉科的朋友們互相擊掌慶祝,為每個人點了更多的啤酒。所有人都在為球隊碰杯,除了德拉科,因為他要開車送金妮回家。
他們現在暢談著各種各樣的話題:他們喜歡的食物、書籍、電影——金妮那天下午給自己上了一節現代麻瓜文化的速成課——他們自然地轉換著話題。麻瓜德拉科很容易交流,金妮發現她甚至談起了她從來不會提到的事情。
「我有一個哥哥八年前去世了。」他們聊起家庭時,她對他說。「我很想他。這種傷痛永遠不會消失。」
事情就在這時發生了。聽到「八年前」這個詞,德拉科怔住了,他睜大眼睛,立刻看向了別處。金妮目瞪口呆地停了下來,直到他清了清喉嚨,又看向她。「那太可怕了。」他輕聲說,然後立刻換了一個話題。
十一點的時候,金妮暗示時間有點晚了,於是德拉科站起來,向大家宣布他們今晚到此為止。一聲聲「晚安」伴隨著他們出了門,德拉科帶著金妮來到了停在酒吧外面的車上。
「星期二晚上。」沉默地開了幾條街後,他說。「你有空嗎?」
「應該有。」她說,凝視著頭頂上的路燈。貼著臉頰的車窗很涼,讓她發燙的臉覺得好多了。「我們要做什麼?」
「驚喜,記得嗎?」
「好的驚喜?」
德拉科的目光短暫地離開路面,看著她的眼睛。「我希望你會有這種感覺。」
半小時後,他把車停在她的公寓門前,下車護送她到門口。「你沒必要這樣,你知道的。」他們走上她家門前的台階時,她說。
他對她笑了笑。「我沒告訴過你我很有禮貌嗎?」
他們在門口停了下來,金妮掏出鑰匙,但是沒有插進去。「我今晚玩得很開心。」她低聲說,不明白為什麼她覺得整個世界都在等待著什麼。也許是她在等待著什麼。
「我看得出來。」德拉科也低聲說道。
金妮咯咯笑了起來。「你留意過電視嗎?」
他什麼都沒說,也沒必要說。「星期二見。」他說,然後俯下身,輕輕吻了吻她的嘴唇。
金妮頭暈眼花地目送德拉科回到車裡,才把鑰匙插進鎖孔。他朝她揮了揮手,然後開走了。
金妮走進她的公寓,滑坐到地板上,用手捂住了臉。她仍然能感覺到德拉科的嘴唇的觸感。
這一點也不好。
第七章 神魂顛倒
那天星期一,金妮剛在珀西對面坐下來吃午飯,他就會意地朝她笑了笑。「我認識他嗎?」他問。
金妮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對不起,什麼?」
「你開始約會了,金。」
她甚至懶得否認。「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也開始約會了,你看起來和我的感覺一模一樣。」珀西彬彬有禮地把餐巾搭在腿上,開始吃午飯。「順便說一下,她叫帕特裡夏·□□普森,在魔法交通司工作。」
金妮趕緊把名字和臉對上了號,那是一個有著深棕色長發的女孩,長著一張心形臉,在霍格沃茨時和喬治同級。「太棒了,珀西。」她真誠地說。「她知道媽媽讓每個人給她生四個孫子孫女的要求嗎?」
珀西剛喝了一口南瓜汁,忍不住笑著噴到了桌上。金妮笑著哼了一聲,揮動魔杖清理干淨。「赫敏說她生兩個就夠了的時候,你沒在場。」他嘶啞地說。「不,帕特裡夏不知道這些條件。她很有事業心,而且雄心勃勃。我覺得她不想要孩子。」
金妮得意地笑道:「你知道,我算准了你喝東西的時機。」
「嗯,我猜也是。」
他們默默地吃了一會兒。「我已經什麼都說了。」珀西說。「特裡西婭和我星期六晚上出去吃了晚飯,還為這個周末做了更多計劃。你呢?」
「呃……」該死,她要怎麼跟他說?「不是你認識的人。」她說,沒有看他的眼睛。「我們幾天前在公園偶遇,一見面就很投緣……這就是我要說的。」
「嗯。」珀西眯起眼睛看著她。「所以你的易怒和煩躁跟任何事情都沒有關系。」
「珀西,拜托。」她嘶嘶地說,語氣比她預料中更尖銳。她數到五,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往下說。「聽著,媽媽還在為我和哈利分手的事罵我——認為我們是命中注定的天作之合——她仍然相信我某天早上醒來會意識到我對他的看法是錯的,然後求他跟我復合!哈利也相信我會這樣做!如果他們發現我在和別人約會——」
「而且發現你真的喜歡他。」珀西補充道。「她也許會和你斷絕關系。」
她嘆了口氣。「是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我知道,媽媽有時……很難相處。」他說,往前湊了湊。「我知道自從弗雷德……」——提到這個名字,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喬治變得孤僻後,情況愈發糟糕。你只好等一等了,金。媽媽通常知道什麼對我們最好,但是說到底,沒有人比你更了解你自己。如果你告訴我,你和哈利不應該在一起,我會相信你,而不是她。」
珀西即席演說時,金妮眼裡湧出了淚水。他講完後,金妮握住他那雙長著雀斑、手指修長的雙手,吻了吻它們。「你一直都在哪兒啊,珀西?」她輕聲說。
珀西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可能在我的房間裡寫關於坩堝底的報告。」他說,他們倆都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
他們平靜下來後,珀西馬上又嚴肅起來。「我還有一個問題,以後就再也不提了。這只是一場夏天的風流韻事,還是你對這個家伙是認真的?」
金妮回想起和德拉科坐在那張小桌旁的情景,他們無所不談,腦袋幾乎快碰到一起,對周圍的世界視而不見。「我覺得這是認真的。」她輕聲說,低頭看著自己的午餐托盤。「非常認真。」
珀西點了點頭。「那我會盡作為哥哥的職責,告訴你玩得開心,但是要小心。」
「你不會威脅要把我送到修道院去吧?」
珀西翻了個白眼。「我覺得那是羅恩會做出來的事。」
「沒錯。」
德拉科本來答應通過電話確認他們星期二的計劃,但不幸的是,雖然她的手機一直開著,可她周圍都是魔法,干擾了他發的短信。盡管如此,她還是分辨出,他想讓她晚上十點鐘在萊斯特廣場附近的一家高檔五星級飯店裡見他,這個時間有點太晚了。他說她可以在正常時間吃一頓簡單的晚餐,但是別吃太多。
星期二晚上,金妮幻影移形回到公寓後,把衣櫥翻了個遍,但最後還是去牛津街買了衣服。九點半時,她已經准備好了,還在公寓裡踱步了幾分鐘——雖然她告訴自己,這只是為了適應她用來搭配裙子的新高跟鞋。她的卷發披在□□的肩上,臉上畫著淡妝。最後,她實在等不下去了,便抓起魔杖和手提包幻影移形離開了。
她到達時,飯店看上去好像要關門了。用餐的人陸續離開,一個侍者走到每張桌旁,熄滅了上面的小蠟燭。一個飯店勤雜工嘩啦啦地收走桌上的餐盤,把它們倒進一個灰色垃圾桶裡,並撤掉每張桌上枯萎的花,以便明天換上新的。
「你一定是來找本的吧?」
金妮從窗戶轉向餐廳門口,穿著考究的老板娘在門口對她笑了笑。「對。」金妮說,「他告訴我——」
「他讓我等著你,我帶你去見他。」老板娘為她打開門,金妮走了進去,欣賞著富麗堂皇的內部,一邊點頭表示感謝。這裡被授予五星級的理由顯而易見。
老板娘領著她穿過空無一人的用餐區,經過酒窖和衛生間,竟然來到了廚房。廚房裡的工作人員剛把這裡擦拭得光潔一新,所有瓷器和餐具都放回了各自的櫥櫃裡。
「本馬上就來。」老板娘說。「我得把前門鎖上,數一下今晚的錢。」
金妮沒有困惑多久,因為前面的聲音消失後,德拉科很快就從旋轉廚房門進來了,手裡拎著幾袋食材。「啊,你來了。」他說,把東西放在房間中央的桌子上,轉身看著她。「哦,見鬼——你真的穿著這些衣服乘坐地鐵嗎?」
「呃——人不太多。」她撒謊道。
德拉科的話令她的心狂跳不止。「你看起來……棒極了,金妮。」
她紅著臉,輕聲道了謝,這才注意到他的穿著:白色雙排扣上衣,白色半邊圍裙,寬松的綠色格紋長褲,亮橙色的人字拖。「你在這裡工作。」她明白過來了。
「對,我是副廚師長。」他說,開始把食物從袋子裡拿出來。「我本想在我的公寓裡做這件事,可是後來我發現約翰的父母這周要從布萊克本過來,所以我請老板娘幫我個忙,讓我借用這裡的廚房。」所有食物都擺在桌上之後,他用雙手撐著桌子,對她瀟灑地笑了笑。「我要給你做飯。」
「哇,」她笑著叫道。「從來沒人給我做過飯。」
「那你就有福了。」他卷起袖子說。「我注意到你在奧尼爾酒吧點了海鮮雜燴,所以我希望你會喜歡三文魚配楓糖和芥末醬。」
金妮嘆了口氣。「聽起來就好吃。」
德拉科馬上就開始了,他先拆開了兩份三文魚片。他一邊在廚房裡自如地走動,一邊跟她說話。「你是怎麼成為副廚師長的?」她問。
「通過我自己的努力。」 他說,把蒜瓣切成小塊。「我大概二十歲的時候就知道我喜歡做飯——我只是喜歡把這些東西加在一起,然後得到別的東西。我知道這是一種簡單的說法,但是……」他聳了聳肩。
金妮只是驚奇地搖了搖頭——因為在霍格沃茨的時候,德拉科最好的科目是魔藥課。「你去過烹飪學校嗎?」
「負擔不起。一位與我關系親密的人建議我走出去,獲取一些實踐經驗,所以我去了意大利和法國,學習食物和特色,在巴黎和佛羅倫薩一些最好的廚師手下工作……」
所以才會有人在那裡看到他。他沒做什麼壞事,也沒有躲避魔法部的追捕——他那時在學習廚藝。
「我剛回倫敦的時候,是做流水線廚師。」德拉科繼續說道。「然後我用我做的鵝肝給主廚留下了深刻印像,他就讓我做了副廚師長。我的地位僅次於主廚。我提出每日特色菜,去市場購買新鮮的肉和魚,提高出菜速度。」他停了下來,用頭示意她過去,金妮從房間中間的桌旁朝他走了過去。「嘗嘗這個,」他說,給她品嘗他在做三文魚時調的醬汁。「好吃嗎?」
金妮小心地嘗了嘗勺子裡的金黃色醬汁。「棒極了。」她說。「這個食譜從哪來的?」
「巴黎。我喜歡它,因為它做起來相對簡單,但嘗起來卻像是在餐館花三十英鎊才能買到的。約翰告訴我,他可以靠它維生。」德拉科笑著補充道。
醬汁做好後,三文魚已經在鍋裡燉了幾分鐘,德拉科把魚片盛到盤子裡,把剩下的醬汁澆在上面。
德拉科給他們倆倒了酒,然後舉起酒杯。「干杯?」
「為了什麼?」金妮也舉起了酒杯。
「為了我們——如果這聽起來不太俗氣的話。」他笑著補充道。
金妮也笑了。「一點都不俗氣。」她說,與他碰了碰杯。
他們沉默了一陣,金妮不敢相信三文魚竟然這麼好吃。「我希望有一天能開一家自己的餐館。」他向她吐露道。「我得等一段時間,存錢,找到信任的人與我合作。」
「而不是你尊重其才能的人?」
德拉科做了個鬼臉,把杯子裡剩下的酒一飲而盡。「我難以信任別人。」他低聲說。「我很自立,也喜歡這樣。」
梅林啊,金妮想,他身上與生俱來的斯萊特林特質正在顯現。「啊。」她輕聲說。「獨生子女綜合症?」
他露出煩惱的表情,放下了酒杯。「那……」他勉強對她笑了笑。「我不是有意對你拒之千裡,但是——這不是第二次約會應該談論的內容。」
金妮立刻改變了主意,她雙手顫抖,猜想著他到底在隱瞞什麼。「對不起,我——」
「不,沒關系,你又不知道。」他吃掉了最後一塊三文魚。「不過我願意告訴你。總有一天會的。」
「到時我會是你的忠實聽眾。」金妮承諾。她衝動地隔著桌子握住了他的手。他與她十指緊握,似乎要確保她不會把手縮回去。
他們靜靜地把碗碟洗好,放回原處,不知道要怎樣才能繼續先前的打趣。德拉科收拾好食材,把它們放在中間的桌子上,然後送金妮走到餐廳前面。倫敦的夜幕降臨,酒吧、電影院和劇院的主顧們紛紛打道回府。在片刻的寧靜之中,金妮聽見遠處的鐘樓在報時。
「晚餐……我的形容詞已經用光了。」她笑著說。
「我很高興你喜歡。」他輕聲說。「我喜歡為你做飯。」
「我喜歡你給我做飯。」這一次,金妮掌握了主動權,輕輕拽著他那件廚師服的領子,讓他彎下腰,這樣她就能吻他了。他輕輕吻著她的嘴唇,手指纏繞著她的發絲,並沒有催促她的意思,金妮主動張開嘴,默許他加深這個吻。
他們再次分開時,德拉科看著她的眼睛,她覺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回到公寓後給我打電話。」他輕聲說。「我想確定你平安到家。」
金妮點了點頭。「晚安。」她輕聲說,對他微微一笑。他吻了吻她的手背,然後讓她動身回家了。
第八章 真實
那次晚餐約會後,金妮和德拉科因為工作,有一周半的時間沒見面——德拉科告訴她,有個《米其林指南》的人要來飯店吃飯,飯店老板正忙著確認一切都完美無缺,而金妮自己則被文書工作、部長的警衛工作和家庭聚餐搞得焦頭爛額。她不知道這三個哪個最糟糕。
至少她這次真的能去陋居吃晚飯了,因為哈利這個周末沒有安排她跟蹤任何人。莫麗直截了當地讓她必須得來,因為她擔心她唯一的女兒吃得不好,從她那危險而令人焦慮的工作中得不到足夠的休息。金妮很慶幸她不需要做任何東西,因為在德拉科為她做了一道美味絕倫的三文魚之後,哪怕看看一鍋罐裝蔬菜湯,她都會非常想念他。比她預料之中更想念。也許她母親說她的工作很危險是對的。
她若無其事地問赫敏怎樣用手機發短信後,就開始和德拉科用手機聊得熱火朝天。她變得善於翻譯被魔法干擾的短信,因為他發給她的一些小笑話和傻話而發笑。他們詢問了對方的理想度假目的地、理想工作和其他事情。德拉科告訴她,他最喜歡的顏色是綠色,他的生日是七月十日,今年二十九歲。金妮不知道他真正的生日是什麼時候,但她知道他其實是二十六歲。他為什麼要改變年齡——讓自己年紀更大呢?
不幸的是,雖然她知道珀西什麼都沒說,但她的家人很快就知道了,她那個星期六來到陋居時,事情不妙了。
金妮在七點零幾分從後門進來,擦掉鞋上的泥巴,把鬥篷掛在牆上的一排掛鉤上。從前屋傳來的聲音告訴她,家裡其他人已經到了,但是廚房裡還有兩個紅頭發的人影——一個是她的母親,正在往烤箱裡放東西,另一個人站在櫥櫃旁邊,正在往托盤上的杯子裡倒南瓜汁。聽到她進來,他們都抬起了頭。
「您好,教皇陛下。」金妮笑著對喬治說。
「祝福你,我的孩子。」他笑著回答,下意識地歪著頭,讓長發遮住了曾經長著耳朵的地方那嬌嫩的粉紅色皮膚。
「親愛的金妮,很高興你這次能來。」她的母親說,親了親她的臉頰,但是她的語氣好像金妮上次沒來是她自己的錯。
「魔法部怎麼樣了?」喬治問。
金妮□□著,上前幫他倒南瓜汁。「亞克斯利的預審很快就要到了,所以每個人當然都在忙著回憶他八年前做過的所有壞事——」
「這是很重要的工作,金。」喬治嘶啞地說,移開了目光。他稍微停頓了一下,這意味著他的觀點裡會融入弗雷德了。「我知道我做不到。我太想……」 他聳了聳肩,沒有把話說完。他這些日子沒有說完的話太多了。
她和他一起走進前屋時,大家都熱情地向她打招呼。「金妮姑姑,金妮姑姑!」孩子們叫了起來,泰迪、維克托娃、安東和雨果跑過來抱住了她。
「看看你們!」金妮叫道,慈愛地看著她的侄子侄女們。「自從我上次見到你們以來,你們都長高了一英尺。」
「你看起來很精神,金。」她的哥哥們輪流擁抱她時,都這樣說。她的父親也表示贊同。「很高興看到我的小女兒這麼好看。」他驕傲地笑著說。
「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她咯咯笑著說,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赫敏抱著小羅斯坐在她旁邊。「我沒有化妝,這些衣服可能該洗了——」
就在這時,《馬賽曲》在她的褲兜裡響了起來,金妮意識到,她忘記把手機放在公寓裡了。「哎呀,我馬上回來!」她叫著,跳起來跑向門口,芙蓉心不在焉地跟著音樂唱道:「前進,祖國兒女,快奮起……」
她不得不一路跑出後門,穿過她家周圍的魔法屏障,才能安全地接起電話。「你好?」金妮微微喘著氣說。
「金,嗨。」
她立刻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嗨。飯店情況如何?」
「格雷森先生就要中風了。」德拉科干巴巴地說,她可以想像他翻白眼的樣子。「兩個流水線廚師生病了,所以我要一邊催餐,一邊做菲力牛排。主廚迪布瓦先生甚至回來了,他已經好幾年沒做主菜了。全都亂套了。」電話裡傳來一聲痛苦的長嘆。「現在格雷森說他有理由相信我們會降星了,所以我們都……啊,糟透了。」他笑了起來。「我現在想聽到一些非常非常好的消息。」
「好吧……我星期四要提早下班。」
「太棒了。我那天晚上去店裡就行了。我知道我們要做點什麼。」
「我很期待。」
「好吧,服務員對我臉色很不好,所以我得趕緊走了。我想你。」
他每次這樣說時,仍然會讓她心笙搖曳,所以她停頓了一下,才回應道:「我也想你。再見。」
「星期四見。」他掛斷了電話。
金妮飄飄然地回到了陋居,大家已經坐在擁擠的廚房裡准備吃晚飯了。他們都轉過身來,震驚地看著她。
「你有男朋友了!」赫敏叫道。之後,廚房裡就炸了鍋。
「你怎麼不早說?」羅恩質問道。
「我能看看你的手機嗎?」韋斯萊先生急切地問。「我想知道你是怎麼用它通話的。」
「他是法國人嗎?」芙蓉說。「只有你的手機鈴聲是《馬賽曲》,所以我覺得他是。」
「你已經知道了,不是嗎?」比爾說,用胳膊肘推了推珀西,珀西平靜地吃著韋斯萊夫人做的雞肉火腿餡餅。
「我的信心從未動搖。」珀西傲慢地說。
「好吧,是的。」金妮叫道。「我有了男朋友,他不是法國人,我什麼都沒說,是因為我知道你們都會這樣反應!」
「你真幸運,哈利沒在這裡。」羅恩說。
「我不是哈利的財產,非常感謝。」金妮陰沉地說。「碰巧我很喜歡這個家伙,所以哈利可以滾——」
「我不會說完這句話。」韋斯萊夫人責備道,用木勺敲著金妮的指關節。「但是我祝福你,親愛的。」
金妮目瞪口呆。「你——什麼?」
「想和別人約會完全正常。」她說,把一大塊雞肉火腿餡餅倒進了喬治的盤子裡。「尤其是你處在人生的迷茫時刻。一旦你跟其他人談過,你就會意識到,你和哈利是命中注定的。」
珀西和金妮隔著房間對視一眼。他朝她苦笑了一下,聳了聳肩,金妮也沮喪地耷拉著肩膀。她是絕對聽不進去的,是嗎?
那天晚上的其余時間,她回避了所有人的刨根問題,拒絕透露更多關於她神秘男友的情況,但是,她周一早上去魔法部時,哈利也知道了德拉科的事。「我不知道你在和別人約會。」他嘟囔道。
她翻了個白眼。「對不起,我應該先征得同意嗎?」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
「你應該去約羅米達·萬恩。」金妮一邊翻看桌上的文件,一邊建議道。「她每次看你的時候,都要用眼神把你扒光了。」
哈利臉紅了。「我——該死,金妮,我就是過來問問你今天能不能代替安吉麗娜。她因為流感請假了。」
「代替她?」金妮立刻注意到了。她有可能不用做一整天的文書工作嗎?「代替她干什麼?」
「因為她參與了逮捕亞克斯利,她得出席他的預審。」哈利說。「你應該在半小時後到九號法庭。」
「梅林啊——」金妮從桌旁跳起來,跑到安吉利娜那張更加整潔的桌子前,開始翻找亞克斯利的犯罪檔案。正如哈利所說,她只有三十分鐘來熟悉他做過的或被控告的每一件壞事。
她走進法庭時,威森加摩的人已經到了一半,她溜到羅米達·萬恩和丹尼·奧康內爾旁邊的座位上,這兩位傲羅負責追捕亞克斯利。羅米達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過身去;丹尼愉快地笑了笑。
金妮進來後沒多久,遠處的門開了,亞克斯利走了出來,他穿著破破爛爛的長袍,兩個高大魁梧的衛兵押送著他。雖然亞克斯利坐在房間中央的木椅上,厚重的鐵鏈緊緊纏繞著他,他仍然傲慢地嘲笑著威森加摩。
「奧弗尤斯·卡尼斯·亞克斯利,你正在英國最高法院,為你所犯的罪行接受審判。」金斯萊·沙克爾從法庭前面的座位上宣布。在他周圍,所剩無幾的威森加摩全神貫注地看著被告。「一旦你被確定有罪或無罪,你接下來將在合議庭上接受審判,到時你可以用威森加摩認為必要和審慎的任何方式為自己辯護。法庭都同意嗎?」人們都喃喃地點著頭。「那麼現在開庭。」
「亞克斯利先生,現指控你知情和自願加入所謂的食死徒——曾經被稱為沃普爾吉斯騎士,意圖傷害麻瓜、麻瓜出身的巫師和不贊同食死徒領袖——已故的湯姆·馬沃羅·裡德爾——的純血巫師,你有什麼回應?」
亞克斯利斜睨著他。「從我出生那天起就有罪了。」他嘲諷地說。
金斯萊揚起了一條眉毛。「你缺乏悔意,這真令人不安。」他用低沉的聲音慢慢說道。「有些人認為我們應該不經審判就把你扔進阿茲卡班,我開始懷疑我們是否也應該這麼做。」
「他是魔法界公民。」金斯萊左邊一個肥胖的老頭氣喘吁吁地說。「不管他的罪行多麼嚴重,他都必須受到審判。」威森加摩席上傳來了表示同意的低語聲,但是多數人嚴肅地搖著頭。
「請記錄下來,亞克斯利承認自己是食死徒的一員,這是一個以傷害和殺戮為目的的惡意組織。」金斯萊說,法庭抄寫員在卷軸上記了下來。「亞克斯利先生,現指控你……」
對金妮來說,預審似乎沒完沒了,她很快就意識到,其實對她沒有任何實際需要;她的出席只是一種形式。盡管她很無聊,但是金妮發現,她對下面那個男巫作為湯姆·裡德爾的走狗,在漫長而惡毒的生涯中所做的事情感到越來越恐懼。對他的指控還在繼續:折磨,謀殺,使用奪魂咒,偷竊,偽裝,未經許可的魔法實驗——食死徒不用服務他們的主人時,顯然也很忙。
金妮開始打盹時,羅米達用胳膊肘捅了捅她的腰,金妮感激地朝她笑了笑,但她只是冷冷地瞪了她一眼。金妮翻了個白眼,又看向亞克斯利,正好聽到一條非常奇怪的指控。
「亞克斯利先生。」金斯萊又說道。「現指控你謀殺霍格沃茨魔法學校的未成年學生科林·克裡維,你有什麼回應?」
亞克斯哼了一聲。「不,這事不是我干的。」
法庭裡鴉雀無聲,因為在此之前,亞克斯利承認了對他的所有指控。金斯萊低頭盯著他,看上去和往常一樣冷靜,但是威森加摩的其他成員在他周圍交換著驚訝和懷疑的目光。「你確定你是無辜的嗎?」金斯萊慢慢說道。「一個目擊者說他看到你施的咒語結束了克裡維男孩的生命。」
亞克斯利哈哈大笑。「我目睹了這件事。」他吹噓道。「我目睹了那個惡心的泥巴種因為偷魔法而罪有應得。」他突然撲向前,鐵鏈攔住了他,他像著了魔一樣地叫著。「魔法是我們的,不是他們的!永遠不會是他們的!」
威森加摩的幾個成員大聲抗議,但是金斯萊舉起手,他們安靜了下來。「法庭自有秩序,」他看著所有人說。「亞克斯利先生,你堅持你在克裡維男孩的謀殺案中是無辜的嗎?」
「當然。」亞克斯利說,向後靠了回去。「是馬爾福男孩殺了他,對吧?」
第九章 避雷針
金妮覺得她的心跳可能漏跳了一拍。或者幾拍。
和之前一樣,亞克斯利的話在威森加摩成員中引起了竊竊私語,奧康內爾睜大眼睛看向金妮。「你知道這件事嗎?」他輕聲問她。
她搖了搖頭,仍然盯著亞克斯利。「不——不——從未被指控——我——」
「你說的是八年沒在魔法界露面的德拉科·盧修斯·馬爾福嗎?」金斯萊問亞克斯利。
「是他。」亞克斯利說。「不過我必須得指導他完成這個任務,因為他怕得都要尿褲子了。認罪並不是馬爾福家族的專長。」他補充道,陰沉地笑了起來。
「那麼是德拉科·馬爾福殺了科林·克裡維?」
「這不是我一直在說的嗎?」亞克斯利聽起來很生氣。
「請記錄下來,德拉科·馬爾福——」
她必須立刻阻止這件事,馬上就做。「一個字都別信,」金妮突然說道,猛地站了起來。
房間裡的所有人都立刻看向了她。「是誰在干擾預審程序?」金斯萊右邊的女巫問道。
「吉——吉妮維婭·莫麗·韋斯萊。」金妮氣喘吁吁地說。「負責馬爾福先生的案子的傲羅。」旁邊的羅米達和奧康內爾都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法庭裡響起了更多的低語聲。亞克斯利仔細打量著她,金妮的皮膚都起了雞皮疙瘩。「你有理由相信亞克斯利先生指控錯了人?」那個女巫繼續說道。
金妮點了點頭。「我調查馬爾福的案子已經有四年了,他剛才被指控的罪行與其他案卷不符。哈利·波特會親自證明,馬爾福以前從情感上來說是不會殺人的。」
她知道,提起哈利的名字,讓她獲得了一個小小的勝利;在哈利擊敗湯姆·裡德爾將近十年之後,他在巫師界仍然受到極大的尊敬。年長的巫師們在互相交談,她幾乎能聽見他們在說什麼:「好吧,如果哈利·波特願意為他擔保……」
接著,亞克斯利毀了一切。「我能證明是他干的。」他對金妮得意地笑道。「我就在那裡,我有這件事的記憶。我記得那個泥巴種倒在地上,馬爾福像個女孩似的哭了起來——」
「夠了,亞克斯利先生。」金斯萊厲聲說。「韋斯萊小姐,」他看向她,「我理解你對這個案子的投入,但是正式指控已經生效。這將會記入德拉科·馬爾福的檔案,我們也會通知克裡維家的人。」
金妮沉默地點點頭,又坐了下來,沒有注意接下來的預審程序。她沒有聽到其余的指控,而是低頭盯著緊緊攥在膝蓋上的雙手。羅米達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她身上,但是金妮除了想著德拉科,什麼也做不了。
麻瓜德拉科。
殺人犯德拉科。
金斯萊宣布審判結束時,金妮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不等羅米達或奧康內爾站起來,就離開了法庭。金妮低下頭,不讓走廊裡經過的人看見她的臉,她跌跌撞撞地走到最近的廁所,把自己鎖在離門最遠的隔間裡。只有在這時——她算是獨自一人,沒人能聽到她的聲音時——她的眼淚才落了下來。金妮靠著隔間的牆,滑到了鋪著瓷磚的地上,她將亞克斯利的檔案緊緊抓在胸前,甚至沒有去擦臉上的淚水。
她必須在無路可退之前停止這一切。一方面,她很想親自查明他遇到了什麼事,這樣她交出他時就能提供一份全面而詳細的報告。但是現在,她被他那不可抗拒的魅力和迷人的笑容吸引住了,看到他快樂、安寧、有人關心,她就不願破壞他為自己建立起來的看似完美的新生活。
而另一方面,她真的很想加入那種完美的新生活。
金妮擦去眼淚,做了幾次深呼吸。時候到了。他星期四又約她出去了,她會帶著一個襲擊巫師去赴約,然後將他逮捕。沒有問題,沒有猶豫,不會愚蠢地試圖保護他不受魔法部的傷害。最重要的是,她是一個專業人士,而他是一個罪犯。這是她的責任。
她會忘記他。這確實需要一些時間,但就是這麼簡單。她會忘記他。一定會。
金妮下定決心,就重新站起來,離開了隔間,她用魔法遮住了紅腫的眼睛和潮濕的臉頰。她穿過迷宮般的法庭,一直走到電梯前,然後去了法律執行司,襲擊巫師辦公室就在那裡。
金妮走近時,法律執行司總辦公台後面表情嚴厲的男巫看向了她。「我能幫你什麼嗎?」他用沙啞的聲音問。
「我的嫌疑犯有線索了。」金妮故作輕描淡寫地說,「我計劃跟蹤和逮捕他。他可能會很危險,所以我需要隨時待命的增援。」
巫師點了點頭,伸手拿來一張亮黃色的羊皮紙。「填一下這張表,會給你安排人。」他說。金妮接過表格,粗略地看了一遍。她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需要他們幫忙的案子,這一切似乎都令人生畏。「這是暗殺還是活捉?」
「暗殺」這個詞讓金妮不寒而栗。「他要被活捉。」她發抖地說。「他需要接受戰爭罪行的審判。我要他活著。」
「好的。」巫師說。「如我所說,填好這張表,我們會找人跟你合作。一旦目標被定位和識別,傲羅就必須撤退,讓襲擊巫師來進行逮捕。等襲擊巫師控制了目標,會重新召喚傲羅,雙方一起把目標護送到神秘事務司的拘留室。」
現在一切都安排好了,金妮很想撤銷她的申請。她無法忍受德拉科面對那種羞辱;她就是受不了。對他的指控都是猜測和傳言——包括最新的謀殺指控,因為哈利在最後一戰中拿著德拉科的魔杖。德拉科不可能殺死科林·克裡維,除非他能夠不使用魔杖施殺戮咒,哪怕是最有天賦的巫師也做不到這一點。
但是她知道,她需要借助襲擊巫師把德拉科抓回來。她在找到他之前就這樣決定了,因為她不知道他會不會攻擊她。現在,她只知道她自己不能逮捕他,因為她會對他心軟,把他放走。
她跟巫師道了謝,把表格拿回了她在傲羅總部的工作間,更仔細地看了一遍。上面只要求提供最基本的信息:她的名字、職位、魔法部工號;目標的名字、罪行、危險程度(有一到五個等級,五是最危險的)和照片;還有襲擊時間。表格上的原詞就是:襲擊時間。仿佛他們要對一個不知名的敵人發動一場小型戰爭,而不是一個喜歡玩橄欖球的副廚師長。
與傲羅辦公室不同,襲擊巫師辦公室的效率高得驚人。金妮星期一下午把填好的表格交上去,星期二晚上離開魔法部的時候,就有一位經驗豐富的襲擊女巫被安排負責德拉科的案子了。
然而,不幸的是,襲擊巫師辦公室裡的流言蜚語不知怎麼傳到了《預言家日報》上,說德拉科·馬爾福可能已經從藏身之處出來了。金妮拒絕了麗塔·斯基特的所有飛路呼叫,也很感激羅恩看到這個可惡的女人試圖把吐真劑和強制對話劑的混合物倒進金妮的茶裡時,直接把她扔出了魔法部。然而,雖然他們盡了最大的努力,星期二晚上的《預言家日報》還是刊登了引人注目的標題:《馬爾福家族的繼承人重返魔法社會?》,並配了一張德拉科十七歲時在馬爾福莊園裡拍攝的漂亮照片。這篇文章本身就是最糟糕的低俗新聞,它把馬爾福描繪成一個典型的百萬富翁壞男孩、無所顧忌的叛逆者——和魔法界最可心的單身漢。
「這至少有一定的事實根據。」金妮晚上回家之前,哈利說。「你真的知道馬爾福在哪兒嗎?」
「有一些發現。」金妮閃爍其詞地說。「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我知道怎麼找到他。」
「但是這太棒了!」他高興地說。「你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裡完成了兩個傲羅在四年內無法完成的事情。如果我能做到——我相信我能做到——我會想辦法給你加薪,金。如果你能把馬爾福抓回來,傲羅辦公室會得到大肆報道。」
金妮勉強笑了笑。「聽起來真不錯,哈利。」她說,向他道過晚安之後,她幻影移形回到了她的公寓。
星期四來得太快了。她一直害怕和盼望著這一天的到來,所以當她的鬧鐘響起WWN的《Into the Sun》時,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不願意起床。這一天到了。德拉科將在明天的這個時候被捕。一切都會結束。
她一整天都在機械地工作,填寫文件,和安吉利娜聊天——她好多了,但是還沒從這場流感中恢復過來——做更多文書工作。哈利的表現好得出奇,他對每個人都露出笑容,包括羅米達·萬恩,在辦公室的眾目睽睽之下,她大膽地朝他露出了既性感又誘人的笑容。當然,他們都很清楚,羅米達不顧一切地想抓住大難不死的男孩;他們只是很驚訝,她會如此公然示愛。
如金妮所料,只有珀西注意到了她的焦慮不安。
他們一起坐著吃午飯時,他又把另一杯茶塞進了她的手裡。「你看起來需要它。」他精明地說。
金妮嘆了口氣,但還是笑著表示感謝。「是的,我——我今晚要進行我很長時間以來的第一次逮捕。我覺得我只是擔心我會生疏,擔心我會出錯。」
「那是真的嗎?」珀西輕聲問道。「你真的找到了德拉科·馬爾福?」
她點了點頭。
珀西輕輕吹了一聲口哨。「我現在就能想像出他的審判。」他說。「他們會對公眾開放,當然,那裡到時會像個瘋人院。他一定會被威森加摩拷問一番,因為他已經逃脫追捕這麼久了……梅林啊,一定會很糟糕。」
金妮的心差點跳到了喉嚨裡。「你真的這麼想?」她說。「我的意思是,指控相當輕,所以我看不出有什麼大不了的——」
「重要的是,馬爾福一家像在第一次反對湯姆·裡德爾的戰爭中一樣,僥幸逃脫了懲罰。」他陰沉地解釋道。「大多數食死徒失去了一切,他們卻脫了身,連一聲譴責都沒有。德拉科在最後一戰之後消失,使他自己成為了每個認為馬爾福一家應該受到懲罰的人的最佳避雷針。他可能要背上人們認為他的父母應該背負的罪名。」
金妮在膝蓋上攥緊了拳頭。「你認為盧修斯和納西莎不應該被送進阿茲卡班,是嗎?」
珀西聳了聳肩,撥弄著盤子裡的食物。「我不知道。盧修斯·馬爾福做了許多可怕的事——你自己也知道——納西莎也沒有阻止他。盡管如此,用於重建的大部分資金從何而來?馬爾福家族的金庫。魔法界能在戰後這麼快恢復過來,幾乎完全要歸功於盧修斯·馬爾福。」
她愣住了。珀西不可能是對的,他只是在猜測——但珀西的猜測通常都是正確的,尤其是涉及到法律的時候。「那你覺得德拉科會有什麼下場?」她用空洞的聲音問。
珀西又聳了聳肩。「即使他沒有殺克裡維——在阿茲卡班關上十到十五年。會將納西莎·馬爾福的絕症納入考量,那必然會使威森加摩對這家人產生同情。但是,」他搖著頭補充道,「有很多人願意看到馬爾福家得到應有的懲罰。德拉科就是他們的機會。」
「不過,事情不會那麼簡單。」她輕聲說。「德拉科有些不對勁。」
珀西皺起了眉頭。「什麼意思?你和他說過話了?」
「他沒有逃跑。」她沒有理會他的話,自顧自地說道。「他看到我時本來可以逃跑,但是他沒有。我有一種感覺,這件事不會像有些人認為的那麼容易。」
珀西嘆了口氣。「審判很少有容易的。」
第十章 心滿意足
金妮等星期四等了很長時間,所以日子過得飛快。不過現在星期四已經到了,每一秒都像是一個小時,每一個小時都像是新的一天。她和珀西共進午餐後,跟他說了再見,她這時才意識到,她必須在四點鐘離開魔法部之前和那個襲擊女巫會合。德拉科讓她一刻鐘後去他的公寓找他。他不願透露他們要去做什麼,也不願透露他們要去哪裡,但是金妮既想讓他帶她去一個私密的地方,比如一家小咖啡館,又想去皮卡迪利廣場這種總是擠滿了游客的地方。他沒有說他們要做什麼或者他們要去哪裡,但金妮在猶豫是將他帶到小咖啡店那樣私密的地方,還是總是充滿游客的皮卡迪裡廣場。
她陷入沉思時,羅米達朝她的辦公桌走了過來。金妮在座位上皺起眉頭看著她。羅米達看上去像是從《巫師季刊》裡走出來的,而金妮看看起來像是一個扮成成年女巫的霍格沃茨學生,這真不公平。
「喂。」羅米達說,看了看周圍。沒人能聽到她們說話,或者嘗試偷聽。「我有話要說。」
金妮眨了眨眼,露出了笑容。她很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我真的很喜歡哈利。」羅米達說。「我覺得他也對我感興趣……」
「確實。」金妮說。真奇怪。金妮甚至不確定哈利是否知道如何調情,或者如何表現出對異性的興趣。梅林在上,他們關系中有一個問題就是他在任何時候都不會告訴她他的感受。
「確實。」羅米達說,挑起一條完美的眉毛。「所以我就是想讓你知道,我打算約他出去。我不是在請求許可,我就是想讓你知道。」
金妮竊笑了起來。「羅米達。親愛的女孩。我不在乎哈利和誰約會。說實話,我真的覺得你應該帶他出去,因為梅林啊,他需要一個愛好。」
年輕的女巫掩飾不住臉上的驚訝。「呃——謝謝。」她說,然後又恢復了鎮靜。「我是說,祝你有個愉快的夜晚。明天見。」說完,她轉身回到自己的辦公桌。
金妮被她的話弄糊塗了,她抬頭看了看自己工作間牆上的小掛鐘。已經三點半了。她必須在三十分鐘內與她的襲擊女巫見面。
一個小時後,她就能和德拉科在一起了。
她離開去見林恩之前不久,哈利、羅恩和赫敏來找她了,當時金妮正在收拾包。「祝你好運。」羅恩說,抱了抱她。「我知道你完全有能力打倒那個狗雜種。」
「羅恩!」赫敏責罵道。
「怎麼了,孩子們又聽不到。」他反駁道。「不管怎樣——我真為你驕傲,金妮。這個案件將是我們所有人的巨大勝利。」
「我知道。」金妮點著頭說。她希望他們聽不見她聲音裡的顫抖。
「別忘了嚴格按章辦事。」哈利警告道。「馬上列出他的權利,告訴他為什麼被逮捕,所有程序。我不容許馬爾福因為技術性細節逃脫懲罰,而讓整個辦公室費盡周折。」
「我不會忘的。」
「小心點。」赫敏咬著嘴唇說,伸出胳膊抱住了金妮。「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金妮勉強笑了笑,也抱了抱她。「我會沒事的,真的。」她對他們三個說,把包背在了肩上。「你們再見到我的時候,就又有一個罪犯被關進監獄了。」
哈利笑了。「就是這種精神。」
金妮走向襲擊巫師辦公室,她的腳步聲在走廊裡回響,大多數人還沒有下班。金妮差點哭出來,但她立刻捂住嘴,深吸了幾口氣。我是一個專業人士。我在做我的工作。她一遍又一遍地念著這句咒語,希望能將它銘記在心。
她到達預定的見面地點時,一個格外甜美的女巫正等著她。她對金妮露出燦爛的笑容,與她握了握手。「我是林恩·哈格裡夫斯。」她說。「我今天下午將協助你進行現場抓捕。」
「金妮·韋斯萊,很高興見到你。」金妮喃喃道。
「你之前的案子裡用過襲擊巫師嗎?」琳恩問。
金妮翻了個白眼。「我沒有接手過太多案子。」她解釋道。「我上次逮捕的目標是一個騎著掃帚穿越漢普特斯西斯公園的老巫師。不需要用襲擊巫師。」
琳恩笑了起來。「我知道為什麼不需要。但今天的目標是德拉科·馬爾福,不是嗎?這是非常重要的案子。」
「是的。」金妮說。
「好的。」琳恩把纖細的手緊緊握在一起。「這就是我們今天要做的。」她遞給金妮一枚藍色小徽章,然後給她看了看口袋裡另一枚與之相配的徽章。「這些徽章被施了變化咒。」她說。「當你找到目標——馬爾福先生——你敲一下徽章——」她敲了敲徽章,「——它會變成紅色。我的徽章也會變成紅色,這就是我去你的位置逮捕目標的信號。如果你找不到目標,但是懷疑他逃跑了,把徽章變成黃色,我會去幫忙找他。如果你找不到目標,也不知道他在哪裡,就把徽章變成紫色,表示逮捕失敗。你認為馬爾福先生今天會惹出大麻煩嗎?」
金妮搖了搖頭,突然說不出話來。
「太棒了!」琳恩歡快地說。「這是你的徽章,這是我的,我們都准備好了!」
金妮先回到她的公寓,換上一件淺綠色的背心裙,然後把魔杖和林恩的徽章放在包底。她的心怦怦直跳,簡直要跳出胸膛了,她不得不喝點水來消除自己的頭暈。來了。她真的要這樣做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幻影移形去了伯爵宮。
德拉科把他的地址和從地鐵站過來的方向告訴了她——他顯然認為她會乘地鐵來——金妮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住的那條街,街道兩旁整齊地排列著整齊的白邊紅磚的住宅。她先發現他的車停在路邊,然後走上台階,按響了56號的門鈴。
響亮的音樂聲從門後傳來,但是門鈴一響,音樂聲就消失了,金妮聽見有腳步聲朝門口走來。門開了,她發現西蒙迷迷糊糊地看著她,身上穿著一件毛絨絨的藍色晨衣,手裡拿著一張皺巴巴的紙巾。
「啊。」他含糊地說。「你是約翰給我雇的淘氣護士嗎?」
金妮笑了笑。「是我,西蒙。」她說。「金妮·比斯利?我是來找本的。」
西蒙打了一個噴嚏。「哎呀。」他說。「我要求過行使初夜權的……」他拖著腳步走開了,門還敞開著,金妮認為這是邀請她進去。
「金?是你嗎?」德拉科的聲音從樓上傳了下來。
「要麼是她,要麼是一個非常高明的模仿者。」西蒙回答。「我打賭是前者。」
頭頂上的地板嘎吱作響,德拉科跑下了樓梯,他穿著褪色的牛仔褲和白色polo衫,英俊得令人心碎。「你好,親愛的。」他熱情地向她打著招呼。金妮不由自主地走到他面前,熱情地吻了她,直到兩人都氣喘吁吁。
「我想你。」金妮輕聲說。她無法抑制聲音裡的顫抖,她知道他聽出來了。
「我也想你。」德拉科說,他的眼睛比平常顏色更深。
「天啊,如果我想看那種東西,我的房間裡有視頻。」西蒙抱怨道。
德拉科朝他皺起了眉頭。「哦,快回去自憐,看你的視頻吧,金齊 。你病得太厲害,不能做別的事了。」
西蒙撅起了嘴。「那你別敲門。」他叫道。
「說真的,朋友,你站都站不穩——」
「行了,我走了。祝你們約會愉快。」他拖著腳步穿過走廊。
「恢復正常,金齊。」德拉科叫道,得意地笑了起來。
「羅比離開之後,他們就不一樣了。」西蒙搖著頭嘟囔道,朝公寓的後面走去。
他們來到前門台階,把門關上之後,德拉科轉向了她。「再見到你真的太好了。」他說。「不過你還好嗎,金?」
她輕輕笑了笑。「我現在很好。」他牽著她的手,帶她走向了地鐵站。
他很紳士,在旋轉柵門處刷了兩次牡蠣卡,為他們兩人付了車費,但他仍然拒絕透露他們要去哪裡。他們在威斯敏斯特站下了車,德拉科帶著她穿過倫敦橋,倫敦眼在他們左側的南岸若隱若現。「你上去過嗎?」他問,朝它點了點頭。
「沒有。」金妮承認。
「太好了。因為這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你上去之後,能看到方圓數英裡的地方。」德拉科稍微加快了腳步,金妮也跟了上去。「倫敦在你腳下鋪陳開來,尤其是現在,在夕陽西下的傍晚……天啊,沒有比這更美的景色了。」他停下來對她眨了眨眼睛。「我想除了你吧。」他厚臉皮地糾正道。
金妮如鯁在喉。她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他每一次對她露出笑容、眨眼睛或握著她的手——這使她越來越難以鼓起勇氣把他關進監獄。
我沒有選擇,她對自己說,淚水奪眶而出。根本沒有選擇。
他們到達銀禧花園時,幾乎沒人在排隊,所以德拉科很快就給他們買了票,帶她進了一個艙裡。他們後面那群吵鬧的游客進了另一個艙,所以他們完全是獨處的。
對。這是她的機會。德拉科在描述他們會看到的所有的建築物和地標,他們的艙開始慢慢轉向觀景摩天輪的頂端,金妮在雜亂的包裡翻找著,直到用顫抖的手摸到了底部的兩樣東西:她的魔杖和林恩給她的藍色徽章。
她所要做的就是把它變成紅色。敲一下,琳恩就會在三十秒內幻影移形過來,擊昏德拉科,「逮捕目標」。馬爾福夫婦的兒子會回來,哈利會擁有他那舉世矚目的刑事審判,而她會因為出色的工作得到加薪。
這是我的責任。我必須這樣做。
必須。
「你在找什麼?」德拉科笑著問。「該死,你難道在裡面裝了一個塞恩斯伯裡嗎?」
金妮抬起頭,憂心忡忡地用含著淚水的眼睛看著他,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你確定你沒事嗎,親愛的?」他輕聲問,伸手去摸她的上臂。她發出一聲抽泣,接著,她發現她的臉頰緊貼著他的胸膛,他的雙臂緊緊摟著她。
「沒事的,金。」他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如果你知道的話,她痛苦地想道。「我今天的工作很不順利。」她哭著編了個理由。她抓起包裡的魔杖,輕輕敲了一下徽章,然後用胳膊摟住了德拉科的腰。「我一直很想見你……」
「我數著日子。」他笑著說。「但現在一切都好了。」
他一直抱著她,直到她不再因為抽泣而顫抖,並吻了她的頭發。「好點了嗎?」
金妮點點頭,對他笑了笑。「好多了,謝謝。」她輕聲說。
「看,我們快到頂上了。」她越過他看去,發現正如他所描述的那樣:倫敦城將古色古香與現代氣息相結合,在他們的腳下綿延數英裡。泰晤士河像一條天藍色的緞帶,蜿蜒地穿過城市。即將落山的太陽為建築鍍上了一層金邊,德拉科為她一一指出:聖保羅大教堂;倫敦塔;金絲雀碼頭。
「美不勝收,對吧?」他輕聲說。「每當我壓力很大——就像最近——我就會來這裡,因為……我不知道,這似乎能讓我平靜下來。」
「真好看。」金妮贊同道,由衷欣賞著他閃閃發亮的銀灰色眼睛。她偷偷看了一眼包裡。
她已經將徽章變成紫色。林恩今晚不會來了。
「閉上眼睛。」
她急忙合上了包。「什麼?」
他對她露出了壞笑,這令她莫名記起,他不管怎樣仍然是德拉科·馬爾福。「我有一份禮物給你,但是你不能看。」
金妮假裝懷疑地打量著他,但最終還是順從地閉上了眼睛。「好了。」她笑著說,「現在我的禮物在哪——」
她停了下來,因為就在那一刻,她感覺到德拉科的胳膊摟住了她的腰,他的唇落在她的嘴唇上,熱烈地吻著她。她將手指伸進他凌亂的頭發裡,把他拉近,與他緊緊相貼,中間不留一絲空隙。
如果他們認為金妮會放棄德拉科,那他們一定是瘋了。放棄這個。
「嗯?」他說,與她額頭相貼。「好禮物?」
「最好的禮物。」金妮喃喃道,然後將他拽過來,又親吻了他。
第十一章 喚起過去的回憶
金妮空手回到魔法部時,哈利很惱火,這還是委婉的說法。整整三天,他在辦公室裡氣呼呼地走來走去,用力地摔門,無緣無故地朝泰瑞·布特或丹尼·奧康內爾發火,而且完全當金妮不存在。
「怎麼回事?」她和德拉科在倫敦眼約會的三天後,羅恩私下問她。
「他看見我就跑了。」金妮說。她用許多時間編出了一個聽起來很合理的故事。「我試著去追他,但他一定施了什麼反追蹤咒語,因為我根本找不到他。」
「他知道你在找他嗎,還是以為這只是偶然的發現?」
「我覺得他不知道。」金妮說。「我很小心。」
也許是出於反抗——也許是她內心深處已經破罐子破摔了——金妮在接下來的幾個星期裡越來越多地和德拉科待在一起。她很早就下班了,有時還請了好幾天的假,他們不能怪她:傲羅每年有四周的假期,如果這意味著她每天能多上幾個小時看到德拉科美麗的臉,那她很願意用光她的假期。另外,他們都認為她只是在加倍努力去抓住他。這是一個雙贏的局面。
一天早上,她和德拉科很早就起床了,德拉科帶她去了市場,他要負責為他工作的飯店購買新鮮的肉類和海鮮。她全神貫注地看著他與商人討價還價,仔細檢查他挑選購買的每一塊魚片,對他認真和專注的樣子感到十分愛慕。另一天,他們在邱園待了幾個小時,用德拉科那台古怪的麻瓜照相機給對方拍了傻乎乎的照片。他帶她去了他最喜歡的咖啡館——如他所說,因為那裡有好吃得不得了的意式冰淇淋,金妮騙他說,她剛搬到倫敦,對這裡不是很熟悉,他還帶她去了他能找到的所有熱門旅游景點。她一有機會就去他的飯店吃飯,約翰和西蒙也會帶著他們的女友一起去。他們好像已經是多年的朋友了。
金妮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至少在很長時間裡都沒有過了。只要一看見他——他在各個地方朝她走來,她打開門發現他站在她家的門廊上——就足以使她的心跳到喉嚨裡,嘴角露出喜悅的微笑。他們的手完美契合,就像相配的拼圖碎片一樣,他抱著她的時候,結實的身體各個角度都與她的相適應,仿佛他們是天生注定。有幾次,金妮去上班處理文書工作或其他小案件,安吉麗娜和奧康內爾都會無情地取笑她,說她走路好像都要飄起來了。
最棒的是,不僅僅是她。他們出去的時候,她發現德拉科有時會看她,他會笑著移開目光,但片刻之後,他又會盯著她看。
「怎麼了?」他們有一次去買冰淇淋時,她說。她和他一起品嘗了各種口味,他們今晚都點了椰子味。「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對——」他俯下身,吻了吻她的嘴角,飛快地伸出舌頭,舔掉了想像中在那裡的冰淇淋。金妮咯咯笑了起來,覺得自己好像是初次約會的少女。
那天晚上,他們躺在她的沙發上接吻時,他突然停了下來,低頭緊張看著她,眼睛的顏色變深了。「這對你來說是不是太快了?」他喘著粗氣說。
金妮靠著沙發扶手坐了起來,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我不——」
「只是——我以前和很多女孩約會過。」他說,也坐了起來。「但是——我——」他自嘲地笑了笑,用手捋了捋亂糟糟的頭發。「我們已經交往一個多月了?」
「差不多吧。」金妮低聲說,驚訝地發現時間過得這麼快。
他又看了她一眼,她覺得她要陷入他的眼睛裡了。「從來沒有這樣過——所以——我不知道。一個月後,我通常還在想我是否喜歡那個女孩。」他搖了搖頭,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我自己也不確定。」她說。和哈利約會一個月後,她的感覺是不是只有現在的一半?「但並不是你操之過急。我——我非常喜歡你,你必須要知道這一點。」她迅速吸了口氣,繼續說道。「我覺得我愛上你了。」
房間裡一片寂靜,在那可怕的一瞬間,金妮擔心她把一切都毀掉了。再也沒有隨意的甜蜜親吻,再也不能一起吃晚飯時拉著他的手。但是他傻笑著看向她——他最好看的笑容,輕聲說:「嗯。我也是。」
金妮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突然明白了什麼,她拍了拍他的胳膊。「你這個討厭鬼!你就是在等我說出來,這樣你就不必說了!」
德拉科得意地笑了笑,把她拉到自己的膝蓋上。「啊,她已經知道了我的陰謀!」他叫道。「我會受到懲罰嗎?」
「一定會。」金妮答應道,伸出胳膊摟住他的脖子,用盡全身力氣親吻著他。
「我最喜歡的酷刑。」他在她的發絲中喃喃道,吻著她的臉頰和喉嚨。「我徹底迷上你了,金。」
「我也是。」她笑著輕聲回答。
然而,他們每次到了這種地步,似乎什麼都不會出錯,也不能把他們分開時,就會有些事情跳出來,尖銳地提醒她,他們的整個關系是建立在一場鬧劇和一個謊言的基礎上的。
一天下午,金妮在魔法部待了半天,就跑到了德拉科的公寓。他們計劃去西區看一場演出,金妮很期待和他在一起。金妮走進他的公寓,希望能感覺到他的手臂環繞著她,這時,她發現了從廚房裡傳來的憤懣聲音。
「你怎麼敢這樣指責我。我六年來一直在薩姆·格雷森兢兢業業——」
金妮咬著嘴唇,躡手躡腳地走到公寓後面的廚房裡,她發現德拉科在對著電話罵人,一副要殺人的樣子。他正在聚精會神地講電話,沒有聽到她喉嚨裡發出的輕微嗚咽聲,也沒有注意到她用手捂住了嘴。
德拉科用另一只手將頭發從他那張貴氣的臉上撥開,她好像又看到了霍格沃茨時的他。她現在想起來了,他那時總是把頭發梳得溜光——看到他如此熟悉的樣子,使她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往事。這就是小時候捉弄他們的那個男孩。真的是他。
「那是快遞公司的問題,而不是我。」德拉科嘶嘶地說,眼睛裡閃著怒火。「我今早看到那些排骨時,它們簡直完美極了。」
他的聲音——在她聽來總是一樣的,不過現在卻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憤怒,跟以前一模一樣。這是德拉科·馬爾福。在訓食死徒,試圖殺死鄧布利多的罪犯,差點殺了羅恩,也可能殺死了科林·克裡維。
「箭魚還很好。」德拉科堅持道,提高了嗓門。「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不能把它作為特色——不,別對我指手畫腳,我只是想彌補別人的過失!」
附近有什麼東西突然碎了,金妮嚇了一跳,蹦起了足有一英尺高。她轉過身,看見約翰站在她身後時,她又嚇了一跳,工作台上有一只打碎的杯子。
「從我手裡滑落了。」他說。
「嚇了我一跳。」她答道,猶豫地笑了笑。有那麼一瞬間,她還以為德拉科終於施展了失控的魔法。
幾分鐘後,德拉科掛了電話,低聲嘟囔著髒話。「很抱歉讓你聽到這些。」他說,他的聲音仍然有些冷淡。「我不能容忍無能。」
「怎麼了?」約翰問,用紙巾收起了碎玻璃。
「是安德魯,一個流水線廚師。我今天早上在市場買的排骨送到廚房時已經腐爛了。」他說話的時候,嚴厲的表情變得柔和了,他逐漸又變成了那個新的他。「其他的都很好,我知道我們有足夠的食材招待今晚的客人。我們一直都夠。」
「薩姆有你真好。」約翰說。碎玻璃都被倒進了垃圾桶。「但是如果這事怪你,他可能會向彼得姨父投訴。」
「你的老板認識約翰的姨父?」金妮疑惑地問。
「是的,他們,呃——」德拉科清了清喉嚨。「他們是大學同學。約翰的姨父幫我在格雷森那裡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德拉科和約翰交換了一個奇怪的眼神,約翰無聲地問了一個問題,德拉科微微搖了搖頭。金妮的腦子裡一片混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聽著,我有個可怕的消息。」德拉科繼續說道,伸手握住了金妮的手指。「托尼·布萊爾要突然拜訪他的家人,所以我得早點去餐廳准備。我們今晚不能一起看演出了。」
金妮覺得她應該知道托尼·布萊爾是誰,但是她太擔心剛才看到的事了,顧不上做出恰當的反應。「沒關系。」她說。「這個周末我們還是要去布萊頓,對吧?」
「當然,親愛的。」 德拉科彎下腰,輕輕親了親她的嘴唇,似乎並不在意約翰在同一個房間裡。「我對這一切感到非常抱歉。」
「這是你的工作,不要擔心。我沒有你也能活一天。」她開著玩笑。
「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對本說同樣的話。」約翰壞笑著說。
「多管閑事。」德拉科回嘴道,開玩笑地推了他一把。
盡管他們的計劃被破壞了,金妮還是盡量保持樂觀。她告訴德拉科,她將在星期六一大早跟他碰面,祝他今晚沒有排骨也會一切順利。
「安德魯喜歡誇張,我相信一切都很好。」德拉科邊送她到前門,邊向她保證。「如果排骨一點沒有腐爛,我根本不會驚訝。」
「完美主義者會讓你發瘋。」她贊同道。
「我就是一個完美主義者,所以我不能太責怪他。」他笑著說。「我覺得我隱藏得更好。」
他在門廳裡吻了吻她,然後他們就跟互相道別了。金妮慢慢走下前門台階,沿著街道走去,想弄清德拉科打電話時發生了什麼事。約翰把杯子掉在地上了,這可真有點不對勁,她越想越覺得他的解釋不合理。她到那裡的時候,德拉科單獨在廚房裡;約翰是怎麼從她身後走進去,而不讓她聽見的?
她皺著眉頭,在街角停了下來,等紅綠燈過馬路。她多年來一直在腦海中重塑犯罪現場,拼湊口頭證詞,她利用經驗,重現了廚房裡的場景。約翰的動作太快了。太安靜了——除非他在樓下的廁所裡?但是她不記得看到門底下有燈光……
還有一件事——櫥櫃都沒打開,玻璃杯怎麼就從他手裡滑落了呢?
金妮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時,已經沿著伯爵宮路走了很遠。她正要伸手去拿魔杖,准備在兩家商店之間幻影移形,她措手不及,立刻把手從包裡拿了出來。她轉過身,發現約翰·帕爾默朝她跑了過來。
「怎麼了,約翰?」她問。
「是的。」他氣喘吁吁地說。
金妮眨了眨眼睛。「什麼?」
「他不知道。」他繼續說道,好像沒有聽見她的話。「他什麼都不知道。」
「知道什麼?約翰——」
「我不能說,那得由他來告訴你。他會告訴你的,這就是他星期六帶你去布萊頓的原因。」
金妮睜大了眼睛,心髒怦怦直跳,就像一只受驚的鷹頭馬身有翼獸。「告訴我什麼?」她叫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只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聽說過托尼·布萊爾嗎?」
「我——我認為他是——但是這和德拉科有什麼關系?」
約翰對她安慰地笑了笑。「他會在布萊頓告訴你一切。」他說,已經轉身要走了。「是的。是他打碎了那個玻璃杯,不是我。」
當他冷靜而從容不迫地往回走時,金妮才意識到,她用了德拉科的真名。
而約翰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第十二章 馬爾福家
德拉科的案卷幾乎在一夜之間翻了一倍,因為金妮把她對約翰神秘的臨別話語的理論和解釋寫滿了許多張紙。她從他向她透露的幾點寶貴信息中,基本上可以發現這四件重要的事:
一是德拉科施展過不受控制的魔法。他的力量並沒有因為不使用或受到壓制而消失;他仍然是一個巫師。
二是德拉科正如她所懷疑的那樣,失去了記憶,真的不知道她是誰。
三是她終於要弄清楚德拉科怎樣從霍格沃茨來到倫敦,從一個著名的純血巫師變成了一個無足輕重的麻瓜,卻沒有人發現他。
四是約翰·帕爾默很可能知道她是一個女巫。
最後一條令她反復地埋怨自己。那天晚上,珀西來向她征求給他的女朋友特裡西婭的生日禮物時,她設法引出了這個話題。
「說真的,金?」珀西說,不可置信地揚起了眉毛。「托尼·布萊爾是麻瓜首相,他是在鄧不利多死前不久上任的。我和他見過幾次面,跟魔法部部長一起吃晚餐的時候,他是個非常和藹可親的家伙——你真的不知道他是誰?」
「抱歉,但我們從來沒談過這個。」金妮反駁道,但她心裡明白,她把事情搞砸了。
約翰·帕爾默不是巫師,就是與魔法世界有某種聯系。這一點很清楚。金妮承認,自從在奧尼爾酒吧被介紹給他之後,她就沒怎麼注意過他——和德拉科一樣,他們的另一個室友西蒙·金凱德的滑稽動作常常讓他顯得不那麼引人注目。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在她面前使用一些小魔法,而她不會注意,因為她沉迷於西蒙的幽默和德拉科的……好吧,就是德拉科。照這樣下去,如果西蒙也是巫師,她也不會感到奇怪;這至少可以解釋為什麼德拉科和他們兩個在一起很舒服。然而,這是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因為這個案子已經失控了。
所以約翰知道她是女巫了,她沒能完成她的任務,只了解了該死的西漢姆足球俱樂部的數據,還學到了一些關於麻瓜的重要知識。他告發她了嗎?德拉科會隨時給她打電話,說她是怪人嗎?他們為什麼要去布萊頓,德拉科才會把他的故事告訴她?那裡怎麼了?還是那裡有什麼人?約翰的姨父也和這件事有關系,但金妮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趴在桌上,惱火地抱怨著。低優先級個屁,她想。在哈利的傲羅分類法中,低優先級意味著任何人都可以在任何時間完成這個案子,而且很容易就能解決。根據她昨晚的了解,這個案子已經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這個案子應該由三個傲羅傾力完成,而不是一個連部門領導都不喜歡的傲羅。
不過,如果哈利不打算讓她處理這個案子,也會給她其他工作。金妮立刻決定,在這個案子變得比任何人想像中都要嚴重的那一刻,她要假裝一切都很好,像往常一樣繼續干下去。即使她不假裝,哈利也很可能不會注意到,因為羅米達已經約他出去了,他們倆的關系這幾天不一樣了。此外,她對德拉科了解得越多,當他出庭受審時,她的資料就越豐富。
對吧?
約翰那件事之後,她決定多把時間用在工作上,這樣就能在弄清自己的立場之前盡量避免與他接觸。她走進傲羅辦公室的第一天,哈利就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帶到他的私人辦公室,隨手鎖上了門。
「哦,你又要跟我談話了?」金妮溫和地說。
「你被邀請去馬爾福莊園。」他直截了當地說。
「我想納西莎看到了《預言家日報》上的文章吧。你知道,我能告訴她的很少,她可能已經讀過了。雖然我們都討厭斯基特,但是她在上一篇故事裡確實把所有的事實都說對了。」
哈利翻了個白眼。「那就幫幫我,金妮,如果你沒有任何關於他們兒子的消息可以告訴他們——」
「等等,『他們’?」金妮說,一股恐懼突然順著她的脊背往下蔓延。「但是我六月時只見到了納西莎。」
「盧修斯這次也會在。」哈利倒進了桌子後面的椅子裡。「據我所知,納西莎現在太虛弱了,不能離開他們的房子,他一直陪在她身邊。」
金妮明顯地打了個哆嗦。「盧修斯·馬爾福害我做了七年關於湯姆·裡德爾的噩夢。」她說。「我不會見他。」
「我關照過這件事了。」哈利說。「赫敏給你做了一種特別的鎮定劑,讓你去馬爾福莊園之前服下。」見她好像要爭辯,他擺了擺手。「捐贈,金妮。魔法部需要錢。你至少得這麼做,因為你還沒抓到德拉科。」
金妮怒氣衝衝地瞪著他。「我一直在拼命地找他。」她嚷道,「如果你不能——」
「五分鐘後我要和運動司司長開會。」哈利沒有理睬她,又站了起來。「奧利弗·伍德最喜歡的粉絲回來了,我得走了。」
金妮將胳膊抱在胸前。「我以為和羅米達·萬恩約會能改變你,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固執。」
他眯起了眼睛。「我的私生活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記得嗎?你說得很清楚。」
「梅林啊,我真高興我及時和你這個混蛋分手了。高興極了。」金妮不等他反駁,就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幸運的是,納西莎邀請金妮星期五去吃午飯,所以和她跟德拉科去布萊頓的行程沒有時間衝突。她不顧再次見到盧修斯·馬爾福的疑慮,還是去了,但是她把赫敏的鎮定劑裝在口袋裡,進入馬爾福莊園大門後就喝了下去。她經過的時候,那只白孔雀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她上次來訪時見到的那個小家養小精靈在門口迎接她,但是這一次,他們上了樓,經過了一臉不快的馬爾福祖先和著名巫師的畫像。整個莊園寂靜、空曠,除了金妮和她的向導之外,似乎沒有活物,也沒有動靜。
「我們要去哪兒?」她問。
「女主人和主人正在女主人的房間裡吃午飯。」家養小精靈用尖細的聲音說。「女主人病得很重。」
他們最終來到了一扇雕刻華麗的高大白色雙扇門前;藤蔓和葉子勾勒著頂部和兩側,十分精致,栩栩如生。家養小精靈敲了敲門,一個低沉的男聲從裡面傳來。家養小精靈打開門,鞠了一躬,金妮鼓起勇氣走進了房間。
馬爾福夫婦都沒有站在門口。納西莎坐在一把軟軟的扶手椅上,無數的毯子蓋著她的腿,旁邊一張配套的椅子上坐著盧修斯,他穿了一身黑色,一只白皙的手緊緊握著她的手。他那雙和德拉科一樣冷漠的眼睛,幾乎帶著挑釁的神情望著金妮。臥室和她在莊園裡看到的其他部分一樣富麗堂皇,都是用一種深沉而柔和的紫羅蘭色裝飾的。
「啊,韋斯萊小姐。」納西莎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很克制,彬彬有禮,但是能聽得出來沙啞和虛弱。「你今天下午能和我們一起吃午飯,我們感到很高興。」
「謝謝你們邀請我。」金妮說。至少鎮定劑起作用了。
她可能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午餐。家養小精靈為他們端來食物和托盤,他們開始吃飯時,盧修斯既不願看金妮,也不願和金妮說話,而納西莎則極力維持著閑聊。她們的對話毫無意義:天氣,最近的婚禮,納西莎與戰爭孤兒基金會的慈善工作。金妮覺得這個房間裡的時間好像停止了,她漫不經心地猜想,盧修斯是不是在過濾納西莎的郵件和消息來源。
他們的盤子被更多的家養小精靈收走,納西莎格外蒼白的面孔恢復一些血色之後,他們開始談正事了。「我一直在看報紙,韋斯萊小姐。」納西莎說,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上面說德拉科已經找到了。」
金妮的心在胸口劇烈地跳動。「是的。」她說。「我知道他在哪兒。」
盧修斯閉上眼睛,低下頭,然後轉向他的妻子;金妮看到他握了握她的手。納西莎消瘦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這是最好的消息。」她輕聲說。「我還擔心這只是那個斯基特喜歡發表的又一個討厭的謠言——」
「如果按我的意思,她會丟掉工作。」盧修斯突然厲聲說。「她寫的關於德拉科的事——」
「冷靜,親愛的。」納西莎安慰著他。「這件事值得慶祝,而不是絕望。你知道了什麼,韋斯萊小姐?」
「我見過他很多次——」
「他看起來怎麼樣?」 納西莎追問道,她的聲音裡第一次透著一絲焦慮。
金妮的喉嚨哽住了。「好極了。」她輕聲說。「他很健康,得到了很好的照顧。」
盧修斯把納西莎的手舉到唇邊,用力吻了吻,她發出了疲憊的笑聲。「你聽到了嗎,親愛的?」她對他說,眼裡閃著淚光。「我們的小男孩很安全。他好極了。」
「我們知道他一定沒事。」盧修斯喃喃道。金妮知道,她闖入了一個極其私密的時刻,她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動著。
「你在哪兒見過他?他在哪裡?」他們平靜下來後,納西莎問。
「我有理由相信他在倫敦。」金妮說。「大多數目擊發生在那裡。我還沒有和他聯系過,因為他很少獨自一人,但是——」
「很少獨自一人?」盧修斯皺著眉說。「他和誰在一起?」
金妮支吾了一下。「麻瓜。」她輕聲說,看到納西莎和盧修斯臉上厭惡的表情,她瑟縮了一下。「其實我不確定——我也許有理由相信有一個人是巫師,但是我不知道——」
「他什麼時候能回到我們身邊?」納西莎問她。「我想見他。你多久能把他帶回來?」
「我——我不知道。」金妮絞著雙手說。「魔法部在刑事案件中有許多章程——」
「你要帶他來見我們,韋斯萊小姐。」納西莎點著頭說。「一旦你抓到他,逮捕他,不管你要做什麼——」她的語氣表明了她對德拉科的刑事指控的看法「——你要把他帶到這裡,我們要見他。盧修斯需要和你討論一下如何處理德拉科的辯護,我們有一個家庭律師,我們以前請過他。」
金妮點了點頭。「我會盡快抓住他。」她說。
「這個案子對他不利嗎?」盧修斯問。「你認為他會被判刑嗎?」
金妮張開嘴,想如實回答——告訴他們,珀西認為德拉科會被關進阿茲卡班,不管他有沒有做過什麼事——但是,她碰巧迎上了盧修斯的目光。他揚起眉毛,輕輕搖了搖頭。這個動作使她想起了德拉科,她咽下了想說的話。「我無法預測。」她說。「一切都應該相當簡單明了,馬爾福夫人。一點都沒有問題。」
直到她跟納西莎告別,盧修斯提出送她出去,金妮才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了他。「在阿茲卡班□□十到十五年。」她直截了當地說。「公眾會把他當作家族的替罪羊,對他毫無憐憫之心。」
「你不能把這些告訴納西莎。」盧修斯說。「她不能為太傷腦筋的事而煩惱。」
「好的。」金妮答應了他。
他親自為她打開前門,走到通向大門的寬闊小路上。
「把我們的兒子帶回來。」他說,聽起來像是在給她下命令。
金妮走出墳墓般的莊園,來到陽光下,他在她身後關上了門。
第十三章 一無所有的繼承人
星期六天朗氣清,是倫敦八月的典型天氣,金妮一想到布萊頓,心就飛了起來。在她的腦海裡,她能看到英吉利海峽綠松石般的海水,能感覺到海灘上褐色的小石頭,能品嘗到細細的透明硬糖,能聽到游樂場和碼頭上旋轉木馬的音樂。在她小時候,她的父母曾經帶他們去過布萊頓,但金妮那時太小了,她對那個地方只有模糊而溫暖的記憶,並不真實。
她出現在他門前的台階上時,德拉科深情地吻了她一下。「我今天感覺很好。」他說,讓她進入廚房,等他吃完早飯。「今天將是美好的一天。」
他露面沒多久,她已經完全被他吸引住了。「我覺得我從來沒見過你有糟糕的一天。」她說。
他若有所思地低頭看著盤子裡的黑布丁,表情柔和了下來。「那是因為距離上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說。「不那麼頻繁了。」
金妮不知道什麼會使這個無憂無慮的新德拉科·馬爾福變得消沉,所以她沒有說話。
他們在他的小車裡塞滿了路上吃的零食和過夜的行囊——金妮特別想知道德拉科看到她穿著幾天前買的碎花比基尼會是什麼反應。他們跟還躺在床上的西蒙道別後就出發了,以緩慢的速度駛過倫敦擁擠的街道。
他們一邊在車流中穿行,一邊像往常一樣,聊著他們想到的任何事情。他們開到旺茲沃思時,不知怎的聊起了前任這個話題。金妮一想到德拉科會心甘情願地去碰那些麻瓜姑娘,就覺得特別好笑,但更讓她吃驚的是,一提到她們,她的血管裡就湧起一股強烈的嫉妒之情。如她所料,德拉科沒有任何跡像表明他認出了邁克爾·科納和迪安·托馬斯的名字。
「我的前女友簡很瘋狂。」德拉科翻了個白眼,直截了當地說。「我甚至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和她約會,但我還是和她談了兩個月。」
「她怎麼瘋狂了?」
德拉科笑了起來。「她以為她能改變我。我不反對以穩定的名義在一段關系中妥協,但是我喜歡我自己,非常感謝。如果我有時忘記放下座位,或者比起休·格蘭特的電影,我更喜歡詹姆斯·邦德,那我很抱歉,你只能去開導自己。」
一陣沉默。現在輪到她給他講她的前男友了,她決定不再編造任何事情。「我和我的前男友約會了將近七年。」金妮說。「他向我求婚三次。」
德拉科握著方向盤的手滑了一下,他一邊開車,一邊看了她一眼。「你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認真的。」
「老天啊!我想你至少有一次說了不?」
「第一次是在我們交往幾年後。」金妮靠在座位上說。她喜歡看德拉科開車,喜歡看他前臂的肌肉在換檔時會動,喜歡看他放松地坐在座位上的樣子。「那時我才二十歲,還太年輕,沒有考慮結婚和成家的問題。所以我告訴他要堅持這個想法,幾年後再問我一次。」
「他照做了。」
「嗯——他照做了,但是——呃,我們——」
「啊。」德拉科衝她咧嘴一笑。「作為將來的參考,男人在□□時說的任何話都不能當真,特別是說愛你或求婚的時候。」
「我會記住的。」金妮冷冷地說。「不管怎樣,我假裝沒聽見,他也沒再提起。他也沒有再提起。他最後一次求婚是去年。我拒絕了,然後離開了他。」
德拉科低低吹了一聲口哨。「我得說這太殘酷了,但時如果你沒有離開他,我們就不會相遇了。」他說。「所以……他想要承諾,而你不想?」
「不是,我——」金妮皺起了眉頭。諷刺的是,正是德拉科·馬爾福——哈利的童年勁敵,讓她分析了她和哈利的關系。「我們的關系對我來說很方便——我們沒付出多少努力就在一起了,我不想那樣。我真的希望有一天能結婚生子——但不是跟他。」
「說得對。」德拉科說。過了一會兒,他有些尷尬地說:「我想要一個大家庭。四五個孩子。我喜歡孩子。」
不知為何,這讓金妮非常難過。「我也是。」她輕聲說。
他在置物箱裡摸索了一會兒,然後拿出一個小盤子一樣的東西,把它塞進了儀表盤上的播放器裡。從喇叭裡傳出一段令人難忘的旋律。「你喜歡Smiths嗎?」德拉科問。
「什麼?」
「Smiths樂隊。」看到她困惑的表情,德拉科笑著說。「我喜歡他們。那種音樂我都聽:Clash、Wire、Pistols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金妮聽著他放的那首歌,被歌手哀傷的嗓音迷住了。
「我是兒子和繼承人。」德拉科輕聲跟著唱道,「但卻一無所有。」
金妮打了個寒顫,拉緊了外套。
他們兩個多小時才到達布萊頓。用了一個小時離開倫敦,另一個小時在高速公路上飛馳,金妮不停地問德拉科是不是開得太快了。「我喜歡開快車,」他笑著說。「這是我最接近飛行的時候了。」
「你真是瘋了!」
「是的,為你瘋狂。」他回答道,把目光從路上移開,去親吻她。
去往布萊頓的一路上,他都興高采烈,他們最終來到市郊的一棟瓦頂小石屋前,周圍是漂亮的花園和一堵搖搖欲墜的矮牆。德拉科把車開到車道上,一直開進獨立的車庫,金妮看見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女人在屋後給一簇亮黃色的水仙花除草。他們下車時,她起身朝他們走了過來。
「本,親愛的!」她笑容滿面地叫道。她摘下園藝手套,把他緊緊地摟在懷裡,德拉科也同樣熱情地擁抱了她。「很高興看到你安然無恙。」
「很高興見到你,露西。」他說。他放開她,向金妮伸出一只手;金妮握住了他的手。「金,這是露西·沃爾科特,我的室友約翰的姨媽。露西,這是金妮·比斯利。」
「啊,著名的金妮!」沃爾科特夫人握著她的手說。「我聽說過你的一切,親愛的,本一說起你就停不下來。你就像他說的那麼可愛。」
「很高興認識你。」金妮紅著臉說。
德拉科去把他們的包從後備箱裡拿出來,沃爾科特夫人領著金妮進了屋。「你真應該聽聽本遇見你之後第二天說的話。」沃爾科特夫人說。「他在一個星期五打電話給我們——我的丈夫甚至還沒有去晨跑——告訴我們,『我剛剛遇到了一個最不可思議的女孩,露西。’我對他說,『本傑明,我非常愛你,但她最好是聖母瑪利亞再世,所以你才會在這個不合適的時間給我們打電話’。」
金妮笑了起來,微微低下了頭。「不,我就是金妮。」她說。
「嗯,就是金妮。」沃爾科特夫人回答,對她親切地笑了笑。「我們非常高興你們能跟我們一起過周末。」
他們的包被放在了樓上——金妮漫不經心地猜測會怎麼安排他們過夜——沃爾科特夫人把他們帶到房子後面一間鑲著木板的書房,書房裡有一個白發男人坐在桌子後面使用電腦。「彼得,我們的客人來了。」沃爾科特夫人說。
老人立刻抬起了頭。「本,我的孩子!」他站了起來,德拉科走過去,像擁抱沃爾科特夫人那樣熱情地擁抱了他。「很高興見到你。這是金妮?」
他們再次互相介紹,沃爾科特先生重復了他妻子的歡迎詞。「我們的外甥約翰尼怎麼樣了?」他問。「還是一個女孩接一個女孩,一份工作接一份工作嗎?」
「他在一家健康食品店工作。」德拉科對他們說。他們來到一間陽光充足的客廳,坐在散落各處的沙發和椅子上;德拉科的胳膊摟著金妮的肩膀。「他似乎很喜歡這份工作。他和麥克已經交往幾個月了,所以他現在沒有到處亂搞。」
「看來你也沒有!」沃爾科特夫人說。德拉科的耳朵尖和臉頰都紅了。「你不跟我們說說你自己嗎,金妮?」
她把過去一個月裡對德拉科說的話告訴了他們:大致與她的生活相同,但略過了重要細節。她的父親在政府部門工作,比爾的解咒員工作變成了一家安全公司的顧問;查理成了動物學家,珀西成了外交官,喬治成了企業家,羅恩成了警察。赫敏是律師;弗雷德死於一場車禍。她去過蘇格蘭一所很小的寄宿學校讀書。沃爾科特夫婦對她說的每句話都點頭微笑,她說得越來越輕松了。他們似乎真的很善良,善解人意,她心裡想,如果德拉科真的失憶了,他很幸運能找到顯然十分關心他的人。
「但是你們說你們是約翰·帕爾默的姨媽和姨父。」當金妮講完自己的故事後,她說道。「你們怎麼和本這麼親近?」
這讓他們停了下來。沃爾科特夫婦對視一眼,然後都看向了德拉科,德拉科果斷地點了點頭。「這就是我帶金來見你們的原因。」他對他們說。「我想把一切都告訴她。」
「如果這是你想做的事情,親愛的本。」沃爾科特夫人嚴肅地說。「我去拿些點心給你們吃。」她站起身,匆匆走向廚房。
「我覺得是我開始了這個特殊的故事。」沃爾科特先生在座位上稍微動了動。金妮能感覺到德拉科在她身邊的沙發上,整個身體都繃緊了,他咬緊了牙關,似乎在做好准備。
「要告訴我什麼?」金妮問。
「你可能已經注意到了——在過去的幾周裡——有些事情我不想談。」德拉科猶豫地說。他松開她的肩膀,手放在了膝蓋上。「我的家庭——父母——小學——幾乎所有發生在八年前的事情。」
來了。她終於要知道德拉科的秘密了。
「八年前,」沃爾科特先生輕聲說,「我是倫敦一家醫院的臨床心理學家。我記得很清楚——我正在治療另一個病人,這時,廣播系統緊急地呼叫我。樓下發生了騷亂,一個小男孩尖叫著,在護工手中掙扎。他們希望我能讓他平靜下來,以便他得到治療:他嚴重脫水,營養不良,身上有幾處化膿的傷口,需要在感染之前立即處理。」
金妮深吸了一口氣。她很清楚這個故事的結局。
「我很自然地去幫忙,但是我問男孩的父母在哪裡,為什麼他們不能幫忙。」沃爾科特醫生繼續說道,聲音有些哽咽。「他們告訴我,一個急救室的護士發現他一個人在大樓外面晃蕩,光著腳,只穿著襯衫和褲子,雖然那時已經快到十二月了。」在她旁邊,德拉科打了個哆嗦,金妮握住了他的手。「我們穩定了男孩的情緒,治療了他比較嚴重的傷口,讓他吃飽喝足,我之後進去了解了一些關於他的情況。我剛開口,他就哭了起來,因為他說他什麼也不知道。不是他在哪裡,不知道年份、日期、他自己的名字、他的地址——他沒有任何敘述性或自傳性記憶。他的病是我所見過的最嚴重的逆行性失憶症。
「這至少是我最初的診斷。」沃爾科特醫生說,將一條腿搭在了膝蓋上。「考慮到他看上去像是流浪過一段時間,這是一個想當然的假設。但我們測試了他之前的頭部創傷和藥物濫用,這些都是逆行性失憶的常見原因——結果一無所獲。從表面上看,他沒有理由不記得任何事情,一位醫生——他太喜歡孩子——認為他裝病。」看著金妮茫然的表情,沃爾科特醫生解釋道。「裝病是指患者假裝什麼都不記得,或者捏造其他嚴重精神疾病的症狀。我們試著按照這個假設,給他看各種各樣的新聞,讓他聽不同的名字、地點,希望他能表現出知道的樣子。一無所獲。」
她看了看德拉科,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然後又回頭看向沃爾科特醫生。「那麼——如果不是失憶——那是怎麼回事?」
「金妮。」沃爾科特醫生盯著她說。「你聽說過分離性神游症嗎?」
第十四章 沒有母親的孩子
「分——分離性神游症?」金妮重復道。「不,恐怕沒有聽過。」
「它曾被稱為心因性神游症,但這個術語已經不再使用。」沃爾科特醫生傷心地看著德拉科,然後又用他那雙疲憊的棕色眼睛看向金妮。「患有分離性神游症的人遭受的是心理創傷,而不是身體創傷;他們被迫重新經歷創傷性的經歷,或者遭遇強烈的、讓人心力交瘁的事件;那類事情。這種人很渴望把自己從極度的痛苦和焦慮中解脫出來,他們會盡可能地讓自己遠離創傷。為了做到這一點,大腦基本上會將自己重啟。」
「這是什麼意思?」金妮皺著眉問。
「分離性神游症的特征是遠離家鄉和熟悉的地方。一個人進入神游狀態,記憶被壓制;他離開了原來的地方,再也沒有回頭;他假裝成了另一個人。這些都是保護患者免受創傷的防御機制。神游狀態可能會持續幾天到幾個月,結束後就再也無法回憶起來。從我們發現本時他的情況來看,我敢說他幾個月來一直在神游。」
「天啊。」金妮輕聲說。這很有道理——差點沒頭的尼克在六月見過他,而德拉科直到十一月才到倫敦的醫院……
沃爾科特夫人端著一盤巧克力餅干走了進來。她把餅干放在他們之間的小咖啡桌上,然後又坐了下來,但是誰也沒有去拿。德拉科的眼睛死氣沉沉,被金妮握著的手也軟弱無力。她能感覺到他手腕上的脈搏。
「我無法確定自己的身份。」他嘶啞地說,回避著他們的目光。 「所以醫院的工作人員為我做了這件事。他們檢查了我的衣服是否有標簽,但它們是手工制作的,沒有明顯的標記。我口袋裡什麼也沒有。急診室護士發現我之前,沒人記得見過我,所以沒人知道我從哪裡來。牙科記錄或指紋的搜查也毫無結果。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我的照片放在電視新聞上,希望有人能認出我。」
「你什麼都不記得了?」金妮輕聲說。這個想法令人費解。如果她對過去的任何事情沒有記憶,她會怎麼做?
「不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只是不記得能幫助我們找到他的家人或朋友的事情。」沃爾科特醫生說。「他能回憶起四件事——對嗎,本?」
德拉科僵硬地點了點頭。「我能流利地講法語和意大利語。」他說。「我還記得一個火車站,戴著護脛,還有一只巨大的白鳥。」
「你可能依稀記得在BBC晚間新聞上看到過本。」沃爾科特醫生說。「他連續出現了好幾晚,我們留下了醫院的電話號碼,以防有人能提供信息。與此同時,等待消息的時候,我們和本一起努力幫助他恢復一些記憶——任何記憶——幫助他輕松地回到他的正常生活。」
「有些奇怪的事情,我既不會做也想不起來。」德拉科說,用手捂住了臉。「我不知道如何使用電視或電話,也不記得重大事件——比如戴安娜王妃之死,柏林牆的倒塌,甚至是最近上映的電影。」他痛苦地哼了一聲。「記不起生日、朋友、校園、我最喜歡的顏色。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流利地說兩門外語。」
「事實上,我們試著向法國和意大利發送訊息。」沃爾科特醫生說,在他的座位上微微搖晃著。「他的口音那麼純正,俗語知識又那麼全面,我們認為英語可能不是他的母語。」
「我們唯一解開的謎團是他對火車站的記憶。」沃爾科特夫人說。「我給他看了許多國內火車站的照片,他認出國王十字車站就是他想起來的那個。」
金妮咽了一口口水。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我們已經面面俱到了。」沃爾科特醫生說。「我們相信有人會在新聞上看到本並認出他——一個老同學,一個兄弟姐妹,有人會站出來認出他。有成百上千的電話打來,都聲稱知道他是誰。」
「肯定有人認識他吧?」金妮說,她已經知道答案了。
「他們經過了仔細篩選,有些人得到允許與他見面。」沃爾科特醫生說。「我們在醫院裡安排了一個小房間,讓他們三三兩兩地去見他——大多數人只看了他一眼,就意識到他不是他們的兄弟、朋友或其他什麼人,然後很快就離開了。有些人堅持認為他就是他們所想的那個人,但到那時,他的故事已經引起了全國的關注,所以我們過濾掉了那些只是想要幾分鐘名聲的人。」醫生嘆了口氣,悲傷地看著他的妻子。「有幾個人甚至提供了牙科記錄以供比較,但是——」
「不匹配。」德拉科說,聲音裡帶著明顯的顫抖。金妮看向他,發現他的眼睛比平時更亮。她攥了攥他的手,但他還是不願看她。
「我們試圖尋找與他身上的舊傷疤相符的醫療記錄。」沃爾科特醫生輕聲說,鐘愛地看著德拉科。「本有一條細長的傷疤,從右鎖骨一直延伸到左髖骨,他的左上臂被嚴重燒傷,皮膚受損。這些傷看起來都受過了專業治療,所以我們認為會有記錄。不過又是一無所獲。」
「那時,本已經跟我們一起在醫院住了六個月了,沒人知道他的身份,我們需要做些什麼,他不能余生都困在醫院裡,依靠國家醫療服務體系的資金生活。」
「你怎麼得到本·漢密爾頓這個名字的?」金妮問德拉科。
「他來之後沒多久,一個護工就開始叫他本傑明。」當德拉科沒有回答,沃爾科特醫生解釋道。「她大學時認識的一個男生很像他,就叫本傑明。最後,我們都開始這麼叫他了。漢密爾頓這個姓氏來自於《伊甸之東》裡的一個人物,這是一位醫生借給本的書。」
「所以,就像我之前說的,本在醫院待了六個月都沒有被認出來。」醫生繼續說。「很明顯,他不能無限期地待下去,這不僅是出於經濟上的原因。我們的醫院特別向議會提出了一份請願書,要求像對待其他來到我們國家並希望獲得公民身份的移民一樣對待他;我們希望他入籍。兩個月後,該項請願獲得通過,給了他特批。我和妻子自願支付這筆費用,本在7月10日成為了英國公民。」
「但是——你告訴我那天是你的生日。」
「對,我把它當成了我的生日。」德拉科說,終於看向了她的眼睛。他的眼睛裡充滿了焦慮、憂郁和深深的沮喪。「我覺得很合適。」
「是的。」金妮喃喃道。
「本和我們住在一起。」沃爾科特夫人對德拉科微笑著說;他也對她微微一笑。「我們盡我們所能地幫助他開始豐富的正常生活。」
「他幾乎立刻就表現出了對烹飪的興趣。」沃爾科特醫生說。「於是我和大學時的老朋友塞繆爾·格雷森談了談,我知道他在倫敦開了一家餐館,我們給本找了一份流水線廚師的工作。」
「我就在那時去了法國和意大利。」德拉科說。「學習更多關於烹飪的知識。我不想去烹飪學校,因為我已經很虧欠沃爾科特夫婦——」
「我們樂意給你付錢,親愛的本。」沃爾科特夫人說,眼中閃著淚花。「我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德拉科笑得更燦爛了。
「我回來後,彼得和露西把我介紹給他們的外甥約翰,他和西蒙在倫敦租了一套公寓,需要第三個室友。」德拉科說。「我所知的人生就是這些了。」
「但是我從來沒聽說過失憶是永久性的。」金妮對沃爾科特醫生說。「本不會重新想起來嗎?」
「這是我們最初的願望。」沃爾科特醫生贊同道。「在大多數情況下,是的,患上分離性神游症之後,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治療,患者能夠恢復神游狀態之前的大部分或全部記憶。但是因為已經過了八年,本什麼也想不起來,除了他的——」
「國王十字車站,護脛,白鳥。」德拉科背誦道。聽起來他好像經常這麼說。
「是的。」醫生點著頭說。「除了這三件事之外,他什麼也記不起來了——因此,令人遺憾的是,他似乎是永遠也恢復不了記憶的少數人之一。」
金妮的大腦以每小時一千英裡的速度飛快地運轉著,拼命地思考著她剛剛了解到的事情。他不記得那場戰爭,也不記得他在戰爭中所扮演的角色。不記得。她突然強烈地意識到,她對自己的生活有多少回憶:比爾幫她騎上她的第一把掃帚;她的母親在她睡覺之前給她講童話故事;去霍格沃茨上學——德拉科的童年完全消失了,消失了的還有克拉布和高爾,潘西·帕金森和布雷斯·扎比尼,斯內普,馬爾福莊園,他的父母……消失得仿佛這些事從來沒有發生過,仿佛他完全是從天而降,光著腳,孤零零地落在了倫敦的覆蓋著雪的街道上。
「好了。」沃爾科特夫人說。「現在我們掃興完了——」其他人輕聲笑了起來——「咱們去巷區吃午飯,好嗎?」
布萊頓還是和金妮記憶中一樣美麗,但是她根本沒在意。沃爾科特夫婦一直在聊天,盡量帶上金妮,不過德拉科似乎陷入了自我厭惡和情緒低落的深淵,因為他一整天幾乎都沒說兩個字。午飯後,他們在巷區逛了幾個小時,然後買了英皇閣的門票,參觀了華麗的房間和走廊。金妮在禮品店給盧娜、羅恩和赫敏買了些小禮物,他們去碼頭時,她吃到了二十年來的第一塊布萊頓硬糖。
整個下午的天氣都很配合他們,晴空萬裡,沒有雲朵擋住太陽。當他們回到家裡時,那天晚上他們回到家時,沃爾科特夫人為他們做了一頓可口的晚餐,他們四個人玩了一些金妮從未聽說過的麻瓜游戲:大富翁和拼字游戲。德拉科讓他們所有人都輸得很慘,他笑著拿走了金妮最後一點財產時,她覺得他也許已經從先前的憂慮情緒中恢復過來了。
然而,那天晚上,金妮刷牙准備上床睡覺的時候,不禁想起了她的案子。德拉科現在因為襲擊和謀殺而被通緝,誰知道還有什麼捏造的罪名——而他對戰爭一無所知。他要怎麼接受審判,對那些他甚至都不記得的事情接受或拒絕認罪?在威森加摩和無情的魔法界公眾手中,他會怎麼樣?
她回來時,發現德拉科已經躺在客房的一張單人床上,背對著她。「本。」她說。
「晚安,金妮。」他喃喃道。
她覺得十分沮喪。金妮下定了決心,沒有去自己的床,而是爬上他的床,抱緊了他寬闊的後背。他的身體像一個火爐,散發著熱量。
「嘿。」她輕聲說。「我知道你今天一定很難過——」
「是嗎?」
一陣長時間的沉默。金妮希望他能再開口,因為她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終於轉身面對著她,那雙灰色的眼睛在月光下變成了銀色。「我最初的記憶,」他嘶啞地說,「是在垃圾桶裡找吃的。我很冷,既迷茫又獨孤……」他移開了目光。「他們——想盡一切辦法來喚起我的回憶。我接受催眠,被麻醉得差點喪命——但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什麼都想不起來。」
金妮的嘴唇顫抖著,眼睛裡充滿了淚水,她盡可能緊緊地摟著他。「我很抱歉。」她輕聲說。「我很抱歉。」
「我記得一只愚蠢的——該死的鳥。」他哽咽地說。「但是我不記得我的媽媽?」
他抱住她,把臉埋在她的肩上。他無聲的淚水浸透了她的襯衫,她漸漸睡著了。
第十五章 自由下落
金妮第二天早上還沒睜開眼睛就醒了,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半睡半醒,恍恍惚惚。她渾身很暖和——美妙極了,就像裹在毯子裡一樣。滿足和快樂的溫柔漣漪像波浪一樣在她身上蕩漾,她微微地拱起了背,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什麼感覺這麼好。
「啊,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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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親愛的?你起來了嗎?」
外面傳來了沃爾科特夫人的聲音,不一會兒,有人敲了敲門。「你們准備好了的話,樓下有早餐。」
「我們馬上就下去。」德拉科用十分正常的聲音說。
「好的。」他們聽到她的腳步聲沿著走廊走遠了。
「該死。」他呻口口吟道,把頭靠在金妮的肩上。他的臉頰令金妮的皮膚有些刺癢。「完美的時機,對嗎?」
「我改天再約你。」金妮說,將手伸進了他的發絲。
「說話算數。現在,」他說,從她身上下來,站到了地上,「我想我得去洗個冷水澡。」金妮笑了起來。他朝她露出壞笑,慢慢地走出了房間,他的睡褲低低地掛在窄口口臀上,簡直讓人想犯罪。
十分鐘後,德拉科和她一起下樓時,沃爾科特夫人用力地抱了抱他。「我很好。」他對老婦人露出溫暖的微笑,讓她放心。「我感覺比以前好多了。」
「我知道重溫那幾個月有多難。」沃爾科特夫人說,開始往他的早餐盤裡堆滿火腿、雞蛋和黑布丁。「但記住我們來自哪裡總是很重要的。」
早飯後,德拉科上樓去換衣服,准備去海灘游玩,沃爾科特夫婦把金妮拉回了廚房。「作為只關心本的幸福的人,我們覺得我們有責任接近你。」沃爾科特夫人嚴肅地說,眼睛盯著金妮。「他似乎對你很認真,從我們所看到的情況來看,你們倆是很般配的一對,但是——」
「我——我不會傷害他。」金妮結結巴巴地說。「我——本很好——」
「但是和他約會意味著要應付他身上所有的包袱。」沃爾科特醫生警告道。「我想他沒有告訴過你,他曾試圖自殺吧?」
金妮強忍著要掉下來的淚水。她英俊自信的德拉科曾經到了想要結束這一切的地步,這是無法想像的。「沒有。」她輕聲說。
「他差點兒就死了。」沃爾科特醫生輕聲說,放下了報紙。他的妻子捏了捏他的肩膀。「那是他被發現的大約三個月後。他不知怎麼搞到了一把手術刀……」醫生搖了搖頭。
「患有分離性神游症的人通常會與大量的痛苦和抑郁作鬥爭,即使他們能夠恢復神游前的記憶。」沃爾科特夫人說。「他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從哪裡來——現在還是不知道。你可以理解,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很痛苦的。」
「而事實是,他已經進入過一次神游狀態,他很可能重蹈覆轍。」沃爾科特醫生說。「已經八年了,從他上次發病到現在,他一直過著健康、充實的生活,但是露西和我每天醒來,都擔心我們會聽到約翰說本已經起床消失了。」他嘆了口氣。「我教過他避免復發的方法,但是……恐懼依然存在。」
「我知道——事實上,我不能假裝知道和本這樣的人約會是什麼感覺。」金妮坦白地說。「但是——我很關心他。你們必須相信我。我不會因為他心中有鬼就逃跑。我很關心他。你們可以相信我。我不會僅僅因為他的陰暗面就離開他。」
「我告訴過你,我喜歡她。」沃爾科特夫人對她的丈夫說,他笑了起來。
「是的,聽你這麼說我很受鼓舞。」沃爾科特醫生笑著對金妮說。「上帝知道,在本經歷了這麼多事之後,他應該得到像你這樣的人。」
她上樓去換泳衣和罩衫,然後四個人開車去了海灘。沃爾科特夫婦撐起一把綠色的大傘,把椅子放在傘下讀書,她和德拉科在附近攤開了毛巾。
金妮一放下包,脫掉罩衫,就強烈地意識到,德拉科的目光追隨著她的一舉一動。他們塗防曬霜時,他很安靜,直到她讓他給她塗後背,他才開口說話。
「自從遇見你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想一件事。」他說,雙手撫摸著她的脊柱。金妮輕輕閉上了眼睛。
「什麼事?」
「你的雀斑是不是到處都是。」他的手不必要地往下伸了伸,金妮朝他靠了過去。「看來我終於有了答案。」
她轉過頭,撩人地看了他一眼。「我還以為你不會說話了呢。」
他笑了起來,臉上泛起紅暈。「我在努力思考有深度的話——如果可能的話,甚至可以引用名人的話——表達你穿那件衣服是多麼光彩照人,但是……」
「我明白。」金妮點著頭說。「你的全部血液都湧向其他地方時,你的大腦就不好使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了看她,然後仰起頭笑了起來。「哦,你會為此付出代價的!」他突然把她扛在肩上,朝海邊跑去,金妮抗議地叫了起來。
鹹澀的海水冰涼而清澈,從上午到下午,他們都在游泳和戲水。午飯時,他們在碼頭上的棕櫚庭餐館吃了著名的炸魚薯條,德拉科又買了些硬糖給他們吃。「我特別喜歡吃甜食。」他笑著說。「任何含糖多的東西我都吃。」
「等你老了,牙齒都會掉光。」她笑著警告道。
他誇張地嘆了口氣。「等最後一顆牙掉了之後,我就得換成棉花糖了。」金妮哈哈大笑,伸出胳膊摟住了他。梅林啊,她真愛這個男人。
這個想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使她大為震驚。她一定表現在臉上了,因為德拉科問她怎麼了,她只是搖了搖頭,說她沒事。他們漫步穿過拱廊,看著閃爍的燈光,看著一個小男孩肩上扛著一個巨大的毛絨玩具走過,金妮盯著德拉科。這是真的,她在一陣揪心的劇痛中意識到。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見到他風趣、令人贊嘆、善解人意的樣子,她徹底地愛上了他和他的一切:他的頭發垂在眼前的樣子,他優雅的動作,他的幽默感,他的廚藝,他的微笑,他的……一切。
她輕輕拉了拉他的手,他看向她時,她把他拉到拱廊中央,親吻了他,周圍的孩子們尖叫著跑來跑去,電子游戲嘟嘟地響著。
「這是為了什麼?」她放開他時,他問道。
「沒有理由。」金妮說,她的心很痛。他對她傻傻地笑了笑,他們摟著彼此的腰,走完了剩余的拱廊。
那天吃晚飯時,德拉科給他們做了一些非常好吃的菜,沃爾科特夫婦熱情地稱贊了他。「我一直期待著他來訪的這一部分。」沃爾科特夫人開玩笑說。
「啊,我現在明白我為什麼還會被邀請過來了。」他說,在她面前的桌上放了一份草莓沙拉。「你在利用我的廚藝。」
「我這麼明顯嗎?」她說,他們都笑了起來。
終於到了他們不得不走的時候,金妮和德拉科收拾好行李,把它們放到了他的汽車後備箱裡。「親愛的,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沃爾科特夫人說,抱了抱德拉科。「我們家一直歡迎你,永遠也別忘了。」
「非常感謝,露西。」德拉科說。他也抱了抱沃爾科特醫生,金妮跟他們道了別。
「替我們照顧他,金妮。」沃爾科特醫生說,摟住了他的妻子。「也許你能抵消約翰和西蒙的壞影響。」
「我會盡力的。」她說,對德拉科笑了笑。
回程十分順利,剛過九點,他把車停在她的公寓門前,幫她把東西從後備箱裡拿了出來。「這個周末太棒了。」他們站在她家前面的門廊上時,她說。「我玩得很開心。」
「我很高興。」他輕聲說,俯身熱情地吻著她的嘴唇。他將手指伸進她的長發,令她頭皮發麻,發出了一聲嗚咽。她喜歡他吻她的樣子,仿佛在那一刻,他腦子裡除了她什麼也沒有。她緊緊抓住他的襯衫前襟,很想邀請他進去。
但是他回答了這個問題。「我真想問你我能不能進去,但是我明天早上五點必須趕到市場。」他抵著她的額頭,氣喘吁吁地說。
「問吧。」金妮說,輕輕咬著他的嘴唇。「我不會拒絕。」
他又吻了她,這回吻得更久。「天啊,我真想。」他呻口口吟道,睫毛顫動著。「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但是我希望我和你做口口愛的時候,可以不慌不忙,有完美的體驗。我不想一早就離開你。」
金妮閉上眼睛,想到了這幅畫面:像今早一樣,在他身邊醒來,陽光落在他淡金色的頭發上,他溫暖的身體在她身旁舒展開來。她想要。她想要這一切。「好的。」她輕聲說。「改天。」
「改天。」他贊同道,從她身邊走開了。「睡個好覺。」
「你也是。」她眼睜睜地看著他上車,把車開走了。
她拿出鑰匙,走向她的公寓時,一直保持著如夢似幻、如痴如醉的狀態。當她打開門,看到德拉科的案卷散落在她的咖啡桌上時,她氣惱地嘆了口氣。她會改天再去琢磨她了解到的事情,還有這些事與案子的關系。今晚不行,她的血液還因為他的撫摸而嗡嗡作響。
金妮走到臥室,把包扔在地上,她現在不想收拾行李。她來到桌旁,慢慢地將散落的羊皮紙攏到一起,將它們放到一邊。
她有些自私,這是不是太過分了?她想把德拉科據為己有,和他在一起,愛他現在的樣子,不受任何人的妨礙?魔法部要他拿殺一儆百;魔法社會想要一場驚心動魄的刑事審判;哈利想抓住他,這樣他就能擁有最終發言權;他的父母想讓他再次成為他們的兒子……
她低頭看著最後一頁,發現底下潦草地記道:
被指控謀殺科林·克裡維,現有證據——O·C·亞克斯利,記憶
下面是:
德拉科最喜歡提拉米蘇冰淇淋
金妮嘆了口氣,把羊皮紙塞回了文件夾。
第十六章 希望和夢想
星期一午飯後,金妮回到傲羅辦公室時,發現那裡一片混亂。穿著猩紅色長袍的傲羅跑來跑去,向其他部門和《預言家日報》發送備忘錄,朝彼此喊著法庭和新聞發布會之類的事,這麼多人一起叫嚷,有些內容她根本聽不清。
金妮看向安吉麗娜,她是房間裡惟一沒有喊叫的人。「以梅林的名義,這是怎麼了?」她問。
安吉麗娜咧嘴一笑。「哈利可以從他的名單上劃掉更多的食死徒了。布特、奧康內爾和錢伯斯幾小時前在斯特林逮捕了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和特拉弗斯!」
金妮的心微微抖了一下。「天啊——太好了!」她叫道。「那——但他們是哈利名單上的最後一批人,這意味著我們把他們都抓到了!」
「當然,除了德拉科·馬爾福。」安吉麗娜糾正了她。「不過沒錯,除了馬爾福,就剩下他們了,而且我們完成得比想像中要快得多。什麼時候來著,哈利五年前才列出這個名單?他當時以為我們兩次就能把他們都抓住。」
她強迫自己保持笑容。「對,那——真是太棒了。」安吉麗娜捏了捏她的肩膀,然後也去加入那場幾乎攪得傲羅辦公室天翻地覆的混亂了。
金妮呆呆地坐在她的工作間裡。這個時刻到了。食死徒的時代終於結束了,隨之消失的還有湯姆·裡德爾在魔法世界短暫統治後留下的揮之不去的恐懼。從此之後,他們的日常工作將主要放在輕微案件、維護《保密法》、保護部長及其工作人員國外出差時的安全。
沒有其他食死徒來分散他們的注意力,這意味著所有目光都會集中在她身上,判斷她是否有能力抓住最後一個食死徒:德拉科·馬爾福。
但是他沒有黑魔標記。這個問題多年前就已經爭論不休了,如果德拉科沒有黑魔標記,他是否仍然被視為食死徒。他們還沒有定論。金妮曾多次見過他裸露的左臂,雖然她沒有機會仔細觀察,但是德拉科的皮膚很白,就算黑魔標記褪了色,仍然可以看見。但是沒有——他的皮膚上只有他六年級時留下的神鋒無影的傷疤,還有上臂奇怪的灼傷,她現在猜測那是因為克拉布七年級時在有求必應屋放的魔鬼火焰。
因為只剩下他了,而且她有一次差點「抓住」他——這意味著哈利可能會把德拉科的案子推到更高的優先等級,他也沒有保證案件的優先級別產生變化的話,他仍然會讓金妮負責這個案子。優先級別的案子會安排給羅恩和安吉麗娜這種傲羅,或者丹尼·奧康內爾,但願別是羅米達·萬恩。
如果把她派去處理德拉科的案子,金妮會徒手扭斷這個神經質的女巫纖細的脖子。
她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甚至當布特、奧康內爾和錢伯斯都筋疲力盡卻興高采烈地走進辦公室時,她也加入了整個部門的歡呼。沒過多久,哈利也來了,他對每個人都笑逐顏開。自從他戰勝湯姆·裡德爾之後,金妮還沒見到他這麼高興過,即使在那時,他的快樂也摻雜著悲傷。這證明了她多年前對他的控訴:哈利只有在拯救世界的時候,才會真正感到快樂。
羅米達徑直走向他,當著大家的面抱住他,然後在他的嘴唇上誇張地吻了一下。「祝賀你,哈利。」她說,朝他露出了最性感的笑容。
「祝賀我們所有人!」他叫道,用一只胳膊摟著她的腰,向整個部門做了個手勢。又是一陣歡呼。「真的,我不得不說,我為大家在過去五年裡取得的成就感到驕傲。我們當時許下承諾,著手開始,在魔法世界再次安全之前,我們不會放棄,我們遵守了這個諾言。我們做到了!現在湯姆·裡德爾真的死了,真的消失了!」傲羅們大聲鼓掌,還有歡快的噓聲和口哨聲。
金妮和其他人一起鼓掌,對抓住特拉弗斯和萊斯特蘭奇的那三個人表示衷心的祝賀,但是,她的慶祝情緒全是表面的。她在等哈利來找她談德拉科的事。她計劃好了,等他來的時候,她要對他說些什麼,她要為任何可能出現的結果做好准備——他會讓她繼續負責這個案子,還是找人幫她的忙,或者干脆把她剔除這個案子。如果大難不死的男孩不再讓她負責她的案子,他就有機會感受蝙蝠從鼻子裡飛出來的滋味了。
他沒有讓她失望。又吻了吻羅米達之後,哈利松開了他的新女友,從桌子之間走過,拍著人們的後背,和經過的人握手。最後,房間裡的其他人繼續去安排出庭和新聞發布的時候,哈利來到了金妮的工作間。
「棒極了,對嗎?」他指著奧康內爾、布特和錢伯斯說。
「對。」她贊同道。越過他的肩膀,她看見羅米達嫉妒地瞪著她。「傲羅辦公室的表現不能更好了。」
「其實還可以更好。」哈利想表現出輕描淡寫的樣子,但卻失敗了。「我們去我的辦公室吧,金。」
該死的梅林內褲,來了。她空洞地笑了笑,跟在他後面,甚至在他關上門之後,像一個乖巧的小傲羅一樣,在他的大辦公桌另一邊坐了下來。「我能幫你什麼嗎,哈利?」她問。
「兩個詞:德拉科·馬爾福。」哈利靠在桌邊,用那雙曾經讓她無法抗拒的明亮綠眼睛俯視著她。她現在發現,抗拒他真是輕而易舉。「只剩下他一個人了,金妮。」
「嗯。」她說,假裝在思考。「看,如果馬爾福是食死徒,那就說得通了——不過他不是。」
「他幫了他們。」她的語氣讓他皺起了眉頭。「他把食死徒帶進了霍格沃茨,在最後一戰中,他沒有與他們戰鬥。這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那我來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她煩躁地說,將胳膊抱在胸前。「我還在盡職盡責地找他,我覺得這些要求不會改變吧。」
「我剛才有個消息要轉達給你——我早該這麼做了,但是萊斯特蘭奇和特拉弗斯的事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他走到桌子另一邊,拉開了一個抽屜。他在裡面翻了一會兒,終於找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羊皮紙。「根據法律執行司更高指示,有謀殺指控時,是否起訴取決於受害者的家屬。」
「不是取決於魔法部?」金妮說,揚起了眉毛。
哈利聳了聳肩,用手抓著凌亂的頭發。「顯然不是。我記得赫敏說過,那要追溯到巫師決鬥至死的時代——那之類的。不管怎樣——自從馬爾福被指控殺害了科林·克裡維之後,克裡維一家就知道了這件事,盡管他們是麻瓜。」
金妮對此感覺不太好。「然後呢?」她追問道。
「他們已經決定要起訴了。」哈利異常興奮地說。「所以這已經是正式的了,金——即使馬爾福能逃脫攻擊帕德瑪·佩蒂爾和躲避魔法部的懲罰,也絕對逃不掉殺死科林的罪行。」
金妮嘆了口氣,移開目光,突然感到一陣寒意。科林已經過世八年了,她對他的思念之強烈,仍然讓她感到驚訝。他的死與弗雷德的死比起來算不了什麼,不過科林曾經是她的好朋友。他們年復一年地在變形課上互相幫助,他那老實天真的性格裡隱藏著一種絕妙的冷幽默。
哦,科林。十六歲就去世了,他的大好人生就擺在眼前——他如果還活著,會有了不起的成就。
「我會加進卷宗裡。」她最終說道。
「我打算給你支援。」哈利說,證實了她最擔心的事情。「我想盡快結束這一切,這樣魔法部部長就能在他的年度演講中宣布一些好消息。」
「你真的認為我需要支援嗎?」金妮問。「馬爾福並不是特別危險。」
「對。」哈利笑著說,她不得不抑制心中突然騰起的怒火。「估計他還記得你對他施的蝙蝠精咒。」
他的無心嘲諷令金妮皺起了眉頭。「別忘了是我逮捕了多爾芬·羅爾。」她尖銳地說。「羅爾比馬爾福要危險得多。」
「對——這就是我為什麼要指派羅恩來幫你處理這個案子,因為你們倆曾經合作過。」哈利說。「今天早上我已經告訴他了,這個案子已經被提升到了最高優先級。他說他願意幫你。」
她做了個無聲的禱告。如果她必須和別人一起處理這個案子,她至少應該慶幸這個人是羅恩。羅恩和她一起長大,知道她的怪癖;如果她告訴他,她想在逮捕之前繼續單獨工作,他會毫無疑問地接受。
「很高興知道。」她輕快地說,站起身來,撫平猩紅色長袍。「還有別的事嗎?」
「快點抓住他,金。」哈利又說道。「我不想給你最後期限,但是……求你找到他,把他帶回來。就算不為了我,也要為了納西莎·馬爾福。想想你是為了什麼開始處理這個案子。」
你一定要找到我的兒子,韋斯萊小姐。他總會回來的。他屬於威爾特郡,這是他的天性。
而她出乎意料地做到了。金妮離開哈利的辦公室,慢慢地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回想著六月份和那個垂死的女人一起喝茶的情景,那是她第一次請求金妮去找她心愛的獨子。她還記得馬爾福莊園的走廊裡一片死寂,沒有一絲希望,也沒有一絲歡樂。難以想像馬爾福一家如何在這種地方生存了這麼久。
我記得一只愚蠢的鳥,但是我不記得我的媽媽?
梅林啊,她為什麼會得到這麼大的權力?為什麼這個重大決定要由她一個人來做?除了與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的短暫決鬥之外,她是戰爭中的旁觀者——她跟馬爾福一家或者明知道咒語不是自己的強項還去戰鬥的科林沒有任何關系。為什麼她要應付這種事?如果約翰·帕爾默——和沃爾科特夫婦,現在她想起來了——知道德拉科是巫師,他們為什麼什麼都不說?
看在上天的份上,他們為什麼什麼都不說?
由於逮捕萊斯特蘭奇和特拉弗斯的興奮之情,那天下午誰也不想工作。最後,哈利注意到傲羅們都圍著奧康內爾、布特和錢伯斯詢問逮捕時的情況,就給他們放了一個下午的假。
羅恩幾乎立刻朝金妮走了過來。「我想我們應該馬上開始工作。」他公事公辦地說,聽起來一點都不像她的哥哥。「今天下午我們可以——」
「我已經計劃好了。」金妮打斷了他。「我有一大堆差事要辦——而且,呃,除此之外,我認為你應該先把德拉科的卷宗看一遍,熟悉一下。看看你能不能發現什麼我沒注意到的東西。」
「好吧。」羅恩匆匆脫下傲羅長袍,把它塞進包裡,露出裡面的寬松牛仔褲和古怪姐妹T恤。「事實上,我答應雨果今天下午帶他去普普德米爾聯隊的訓練場,所以我也去不了。不過明天我們就可以開始工作了。」
「沒問題。替我向奧利弗問好。」
「好的。」他轉身走向赫敏的辦公室,跟她揮手道別。
金妮還沒離開魔法部,就打開手機,立刻撥打了德拉科的號碼。響第三聲時,他接起了電話。「你好,親愛的。」他說,他的聲音滲進她的皮膚,使她渾身洋溢著暖意。
「你好。」她說,傻笑著從公共廁所走到繁忙的街道上。「都怪你,我今天做什麼事都會想到你。」
德拉科笑了起來。「對,我剛發現今晚的主菜不是紅色就是棕色的,所以你也有錯。」
「我想見你。」
「我也想見你,不過今晚我得在廚房,明天早上我還要去市場。星期三怎麼樣?」
金妮抱怨道:「好吧——如果我必須這麼做的話。」
他又笑了。「如果我能隨心所欲,我們會每天都待在床上,但是我已經盡力了。」
「有時間就給我打電話。我已經開始想你了。」
「我想你,親愛的。星期三見。」
第十七章 沒有結束或開始
星期二一大早,羅恩就開始全力處理德拉科的案子。「我沒有發現任何可能是新線索的東西。」他說,放下茶杯,翻看著卷宗。「你已經研究得很徹底了。」
「我和你受過同樣的訓練。」金妮翻著白眼說。「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他把一大堆文件扔到了她的桌上。「我想我們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他再露面。不過,下次你得快點,金。不能再讓馬爾福從你指間溜走了。」
「好的。」金妮說。說來容易做來難。
她星期三下班時,他們的對話還記憶猶新,德拉科二十分鐘後給她打了電話。「再過幾個小時我就會見到你了。」他說。
「真好。」她回答。「我一直很想給你看看我前幾天買的東西。」
「東西?」他微微提高了聲音。「那個『東西’是黑色蕾絲的嗎?」
「是蕾絲——但不是黑色,是綠色的。」
「天啊,金妮。」他誇張地□□著。「你要害死我了。」
她很早就去了他的公寓,像往常一樣幻影移形到伯爵宮路,然後步行去他的住宅。不出所料,沒有人來應門,她只好坐在門前的台階上,等著他們回來。
她決定告訴他,不是今晚就是明早。最好由金妮告訴他,而不是哈利這樣的人,這樣可以減少他受到的打擊。她會把他的真名告訴他,讓他知道他的父母還活著,而且急著要見他,他是一個巫師——整個故事,關於他缺失的過去,他想知道的一切。
過一段時間,她會告訴他,他因謀殺而被通緝。
七點一刻的時候,她終於聽見安靜的街道盡頭傳來了響亮的說笑聲。金妮站了起來,看見約翰、西蒙和德拉科穿著橄欖球服朝他們的房子走來,他們互相推搡著,跟其他年輕人一樣開著玩笑。
西蒙最先看見了她。「啊!」他叫道,張開了雙臂。「那是東方,朱麗葉就是太陽!你好,親愛的!」
「你好嗎?金齊?」金妮笑著說,但是她一直看著德拉科。他一看見她,目光就再也沒有從她身上離開。
「但願我也有這樣一個女孩等我!」西蒙說,蹦蹦跳跳地上了台階。「親愛的,如果你和本傑明不和諧,考慮考慮我。」
金妮笑了起來,終於將目光從德拉科身上移開,看向西蒙。「我會記住的。」她說,德拉科摟住她的腰,在她耳邊吻了一下。
「我們不會打擾你們。」約翰說,拽著西蒙走到門前,拿出了鑰匙。「我們洗個澡,換下橄欖球衣,麥克和茱莉亞會在奧尼爾酒吧的拐角等我們。」他們走進房子,留下德拉科和金妮站在門廊上。
「行嗎?」他輕聲問。
「好的。」她說,然後吻了他。他回應著她的吻,把手伸進了她的衣服裡面。她顫抖著,感覺腹部積聚著熱量。
「迪布瓦先生今晚在餐廳,明天早上有一個流水線廚師去市場。」他喃喃說道,吻著她的下巴和脖子。「中午之前我哪兒都不用去。」
「我明天要工作到很晚。」她輕聲回答,輕咬著他的耳垂。「十點之前沒有人會想起我。」
德拉科松開了她,他的眼睛變暗了。「這是我今天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他叫道,然後拉著她的手,帶她進了房子。
西蒙和約翰洗完澡下樓時,他們正在廚房裡。「玩得開心,孩子們。」約翰揮著手,棕色眼睛閃閃發亮。「別做我們不會做的事。」
「非常合理的建議,帕爾默先生。」西蒙贊同道,朝德拉科的方向誇張地眨了眨眼睛,兩個人又離開了。
「我本來希望你來的時候,我已經洗完澡了。」德拉科對她說。他一邊說,一邊慢慢地在廚房裡走來走去,從碗櫃裡拿出各種各樣的鍋碗瓢盆,放在料理台上。「我想我玩了兩個小時的橄欖球後身上有點臭。」
這對金妮沒有任何影響。德拉科被陽光曬得皮膚又熱又紅,可她並不在乎。他又穿著一件球衣,是西漢姆聯隊的酒紅色和藍色球衣,很襯他那頭凌亂的淺發。他看起來可口極了。
「你吃過鴨肉嗎?」他問她。「我今早翻遍了我的舊食譜,找到了一個很棒的——」
金妮把他拉到身邊,用吻打斷了他的話,她再也受不了不能碰他了。「我們現在必須吃飯嗎?」她貼著他的嘴唇輕聲說。
**
他笑著吻了吻她的頭發。「等我的腳趾恢復知覺,我們一定得再來一次。」
第十八章 坦白
第二天早晨,一縷燦爛的陽光落在金妮的眼睛上,她醒了過來。她把臉埋在枕頭裡,決定至少再睡一個小時,這時,她聽見旁邊有人在睡夢中嘆息。她這才意識到,她的床不會有男人須後水的味道。
她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德拉科還在她身邊睡著。綠色床單裹著他們的身體,遮掩了令人想入非非的狀態,房間裡彌漫著性的氣味。美好的性口口愛,很多的性口口愛。金妮想起昨晚,強忍著臉上的笑意。
她的心思又回到了身邊的男人身上,她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便於看他。他仰面躺在床上,胸部緩慢而平穩地起伏著,床單纏在他的腰間。一只手指修長的手搭在胸前,另一只手放在頭頂的枕頭上。他面對著她,在熟睡中顯得格外脆弱,他的嘴唇微微張開,仿佛有問題要問。金妮按捺不住衝動,俯下身來,給了他一個溫柔而纏綿的吻。
他輕輕眨了眨眼睛,在陽光中皺起了眉頭。「早上了嗎?」他用低沉沙啞的聲音問道。
「他們是管太陽升起的時候叫早上。」她說。
「無恥。」他揉著眼睛嘟囔道。
他側身躺在床上,金妮靠著他的枕頭,突然莫名地害羞起來。「嗨。」她輕聲說。
他睡意朦朧地對她笑了笑。「嗨。」他也輕聲說。「你還好嗎?」
「一切都很好。你呢?」
「我也是。我們干嘛那麼小聲說話?」
「不知道。也許是因為我們昨晚把嗓子喊啞了?」
德拉科揚起眉毛,大聲竊笑起來。「僅代表你自己,比斯利。我早該知道他們說的關於紅頭發的事是真的。」
金妮咯咯笑了起來,然後躺在那裡看著他。梅林啊,他可真好看。他的淺色頭發在枕頭上微微卷了起來,和她火紅的頭發形成了鮮明對比,晨光讓他的眼睛泛著光芒。她真希望她能永遠留住這一刻,這樣她就能永遠記得他們曾經快樂過——真正的快樂,整個世界和周圍的責任都不重要了。
他伸出手,用拇指撫摸著她的嘴唇。「用兩便士換你此刻的想法。」他喃喃道。
「噢,它們現在值那麼多錢嗎?」
「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英鎊對美元的強勢之類的。」
她親了親他的拇指。「我剛才在想我們。」
「我希望是好事。」他傻笑著說。
「總是好事。」
「舉個例子?」
她伸出手,拂去他臉上的頭發,然後看著它落下來。「我在想,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倫敦,你也一直在倫敦,我們六個星期前才相遇。」
「這個城市很大。」他說。「我們只有在命中注定的時刻才能相遇。」
「那你相信命運?」
他聳了聳肩。「我認為是這樣。並不是說我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命中注定的,而是冥冥中有力量讓事情最終發展成既定的結果。否則我要怎麼給失去前二十年的記憶找個合理的理由?就說『真該死’,然後繼續生活嗎?這不可能。」
金妮咬著。如果她想把他的過去告訴他,而且不令他心煩意亂,她就需要慢慢地進入這個話題。他們在一起,他感到輕松自在。可能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了。「沃爾科特醫生說,神游狀態是由情感創傷引發的。」她說。「你認為你發生了什麼事?」
他移開目光,看向床上他們相握的手。「我認為我的父母去世了。」他輕聲說。「非常突然和意外。我無法承受他們的離世或我的悲痛,所以我……就忘記了。」
「這是說得通的。」
「所以我不得不相信這是命中注定的。」他繼續說道,聲音越來越堅定了。他抬起眼睛望著她,金妮覺得她要淹沒在他那雙飽含著情感的清澈眼瞳裡了。「我注定要失去我的童年,重新開始,因為我注定要在這裡,我注定要找到你。如果我不這樣相信,那還能是什麼呢?」
「我不知道。」她囁嚅道。一陣尷尬的沉默之後,她問道:「你——你認為你會恢復神游前的記憶嗎?」
他考慮著她的問題,用手指撫摸著她的手背。「不會。」他最終說道。「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事情能讓我想起從前。我沒有一點似曾相識的感覺,也沒有夢到過曾經認識的人——我已經接受了我的記憶永遠消失的事實。」
「那……」金妮的聲音顫抖著,她咽了口唾沫,繼續說道。「你可能患上分離性神游症之前就認識我,但是你永遠不會知道。」
「可是這無關緊要,因為我以前不認識你。」他說。他深情地對她笑了笑,撫摸著她的嘴唇和臉頰。「如果你以前認識我,你一定會說的。而且我覺得,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
他低頭吻了吻她的嘴唇,金妮的心都碎了。他將手指伸進她的長發裡,加深了這個吻,用舌頭舔著她的下唇內側,她嗚咽起來。
他松開了她的嘴唇,目光幽深。「但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他說。「雖然我根本無法解釋。」
「你在說什麼?」金妮睜大眼睛問道。
「你看。」他說。
突然,他書架上的一本犯罪小說自己朝他們衝了過來,不斷地旋轉著。金妮嚇了一跳,但是德拉科靈巧地用一只手抓住了它,把它扔在他們之間的床上。
「我不僅沒有記憶,沒有過去,沒有正當身份。」他說。「我還能心靈遙感。我可以通過思想來移動物體。」
金妮盯著那本書,心跳得很快。親愛的梅林,他知道他的力量。他以為他在耍麻瓜的心靈把戲,但是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施展無魔杖魔法。那麼這是毫無疑問的;如果德拉科在這段時間裡一直使用魔法,而沒有被魔法部發現,那就意味著他身邊有人是已登記巫師。
這意味著約翰絕對是個巫師。
「見鬼。」她輕聲說。
「西蒙也這麼說。」德拉科冷冷地笑了。「我第一次移動東西的時候,他碰巧在場。一天深夜,我在給大家做三明治,他把面包朝我扔過來,但是力氣小了。它直接從半空中飛到了我手裡。」他揮了揮手,小說又飛回了書架上。「如果這嚇著你了,我很抱歉。」
「不,沒——沒事。」她說,但她的心跳還沒有恢復正常。「你只能移動東西,還是你也能做其他事情?」
「只能移動東西。但是——別告訴任何人,好嗎?約翰和西蒙知道,沃爾科特夫婦也知道,但我不希望所有人都知道,然後我就成了異類,你明白嗎?」
「好的。」她說。她深吸一口氣,慢慢呼了出來。這是她把一切都告訴他所需要的開場白。感謝梅林,她的魔杖就在包裡,這樣她為他講述魔法世界時,就能展示給他看。「本,有些事情——」
樓下傳來前門關上的聲音,然後是一個大哈欠,鞋子咚一聲落到了地板上。「你們兩個最好得體一些!」約翰在樓下喊道。「我真的不想看到你的裸口口體,本!」
「但是我想看金妮的裸體!」西蒙補充道。「其實超想看!」
真是太巧了,金妮抱怨道。他們可真准時。
「那個混球總有一天會被踢腦袋的。」德拉科毫無怨怒地說。他最後吻了吻她,然後翻身下床,撿起地上的衣服,金妮伸手去拿她的包和換洗的衣服。德拉科為她指了指浴室,她進去衝了個澡。
十分鐘後,她洗完澡,穿好衣服出來時,他們三個人還在前廳裡聊天。她比以往更仔細地觀察著約翰,希望能從細微之處發現他是巫師的證據。但他看起來和西蒙一樣正常:他穿著牛仔褲和一件寫著「你是我的媽咪嗎」的《神秘博士》T恤,腳上穿著皮鞋,口袋裡露出了一根英格蘭足球的掛繩。她仔細看了看他的牛仔褲褲腿和襯衫側面,沒有看到裝魔杖的口袋。
「我不喜歡你對金妮的評論。」德拉科直截了當地對西蒙說。
「噢,拜托,本傑明。」西蒙說著,張開了胳膊。「你知道這只是玩笑,我愛你就像愛我的親兄弟一樣。」
德拉科皺著眉頭,但只是為了掩飾嘴角露出的笑容。「好吧。」他說,西蒙用力抱住了他。
「這個房間裡的情感太多了。」西蒙假裝哭著說。
德拉科笑著放開了他。「茱莉亞怎麼樣了?好久沒見到她了。」
「很好,我能說她今早看上去更高興了。」西蒙暗示地眨了眨眼睛。
德拉科翻了個白眼。「瞧,金馬上要去上班了,我去做早餐吧。」
「沒錯,掙得你的食宿吧,漢密爾頓先生。」約翰說。走向廚房的德拉科在背後朝他做了一個粗魯的手勢,引起了一陣竊笑。
「我可以吃掉一頭大像。」西蒙說,也跟著德拉科進了廚房。
金妮飛快地想了想,她現在也許只有很短的時間可以私下跟約翰聊聊,於是她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揚起眉毛看向她。「我們需要談談。」她嘶嘶地說。「我想知道你——」
約翰笑了笑。「沒什麼好談的,金妮。」他說。「繼續做你正在做的事情,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等著瞧吧。」他掙脫她的手,跟著他的室友進了廚房。
德拉科做飯的時候,他們一直在互相開玩笑,弄得金妮不得不趕緊吃完早飯,假裝有足夠的時間乘地鐵去上班。西蒙和約翰還在忙著吃早飯,他們愉快地跟她說了「再見」,德拉科送她出門,來到了門口台階上。
「星期五來飯店。」他說。他們抱著對方的腰。「今晚不行,因為我回到廚房後會很忙,而且我正在培訓新的侍者和催菜員。」
「好的。」她咬著嘴唇,繼續說道。「到時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你會工作到很晚嗎?」
「不會。」他皺起眉頭,撫摸著她的後背。「一切還好嗎?」
「很好。」她強迫自己笑了笑。「都——很好,我到時再告訴你,好嗎?就是一些你需要知道的事情。」
「我會洗耳恭聽。」他答應道,俯身跟她吻別。每個吻都像是第一次,在她公寓前面那個溫柔純潔的第一個吻——充滿了驚喜和新奇,遠比金妮想像的要深刻得多。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工作順利。」她說,他們的額頭貼在一起。
「你也是。」他說。「我愛你,金妮。」
顯然,她一直都錯了。她早就知道他愛她了,因為見過他們的人都會知道,但是他真正把這些話說出口,這是無法形容的。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又高興地吻了他一下。「我愛你。」她輕聲說,他笑著第三次吻了她。
「走吧,不然我們今天都不用上班了。」他說。她笑著放開他,走下了前門台階。她走到街道上,轉身跟他揮手道別;他也揮了揮手。
她走路的時候,腳可能沒有碰到地面,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著他說的話時,附近車輛的聲音可能也沒有傳到她的耳朵裡。他愛她。他真的愛她。金妮對迎面而來的人露出笑容,為全世界和世界上的一切而感到快樂。她會在星期五把他的過去告訴他,他可能會難過,但他們會沒事的,因為他愛她,她也愛他——
突然有人拉住她的胳膊肘,把她從胡思亂想裡拽了出來,金妮困惑地轉了過去。
羅恩氣喘吁吁地站在她身後。
從他的表情來看,金妮知道,他已經看到了他需要看到的一切。
第十九章 內部機密
羅恩緊緊抓著金妮的上臂,拖著她走過伯爵宮路,離德拉科的房子越來越遠。他把她拖在身後的樣子,也許還有他殺氣騰騰的表情,引起了過路人好奇的目光,不止一個人露出關心的神情。金妮一直努力控制表情,不讓他們看出羅恩抓得她有多痛。他們最不需要的就是有人因為可疑的綁架而通知麻瓜警察。
「別這樣。」她嘶嘶地說。「你在出洋相——」
「喔,我在出洋相?」羅恩嚷道,但他松開了她,停在人行道中央。「不是你,和你公開的表演——」
「如果你想安然無恙,就別把話說完。」她眯著眼睛警告道。
他看上去想要反駁,卻把她拖進了一間文具店和樂購便捷店之間的窄巷裡,幻影移形離開了。金妮緩過氣來,發現他們出現在魔法部的一個幻影移形點。羅恩拽著她穿過傲羅辦公室——不知怎麼回事,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走進了他的私人辦公室。羅恩拉著她穿過了傲羅辦公室——無論如何,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進了他的私人辦公室。他關門上鎖,在門上施了保護咒語。
「你說找不到馬爾福。」羅恩吼道,他的臉幾乎變成了紫色。「你說你抓不到他,不知道他住在哪裡。」
「我不明白——」
羅恩一時語塞,然後終於說道:「我想你忘了說,要找到一個把他那該死的舌頭伸到你喉嚨裡的家伙,那可太難了!」
金妮的心沉了下去。有那麼一瞬間,她還愚蠢地希望他沒有認出德拉科。「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什麼,羅恩。」她冷冷地說,將胳膊抱在胸前。
「我認得那個頭發,金妮。」他惱火地說。「我認得那個混蛋的聲音。我一眼就能看出那是馬爾福。」他靠近了她,藍眼睛冰冷得可以把水凍住。「坐下。」
金妮惡狠狠地瞪著他,但還是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羅恩用力揮動魔杖,他的椅子從桌子後面飛到了她面前,椅子的腿剛著地,他就坐了下來。「你什麼時候找到他的?」羅恩問。
「六個星期以前。」金妮直截了當地說。沒有必要再隱瞞什麼了。
「你……」羅恩的臉漲得更紅了,但他沒有再大喊大叫,而是用手捋了捋頭發,深深地吸了口氣。「該死的梅林襯褲,金。六個星期?六個星期?」
「我不口吃。」
「你找到他後一直在做什麼?」
金妮移開目光,心髒痛苦地跳動著。「和他約會。」
「我想我應該從他給你的吻中猜出來。」羅恩痛苦地說。他泄氣地靠在椅子裡。「馬爾福和韋斯萊怎麼會那樣接吻?」
「他什麼都不知道,羅恩。」她說。「這個案子——這個案子要比他僅僅被指控謀殺時嚴重得多。德拉科——他不記得1998年11月之前的任何事情了。」
羅恩翻了個白眼。「這是食死徒的新趨勢嗎?在上次戰爭中,說自己被施了奪魂咒,而現在是『可我不記得我是否折磨或殺害過麻瓜了,部長,我失憶了。’真該死,金妮。」
「你能不能閉上嘴聽我說一會兒,不要把我當成廢物?」她叫道。「你以為我沒想過他在偽裝嗎?當我在聖詹姆斯公園遇到他——」
「六個星期前。」羅恩尖銳地說。
她沒有理他。「他在和麻瓜玩橄欖球,羅恩。穿麻瓜的衣服,用麻瓜的術語,好像他生來就知道似的。他看到我時也沒有猶豫。迄今為止,他有六個星期的時間拆穿我,但是他沒有。他得了一種罕見的精神病,叫——」
「一份麻瓜診斷?」羅恩懷疑地說,揪著下唇。「你知道這對威森加摩來說是行不通的。如果麻瓜說他有問題,那好吧,但他需要看治療師。如果只是某種復雜的失憶,治療師會讓他恢復記憶。」
金妮僵住了,她緊緊抓著椅子扶手。「恢復……記憶?」她輕聲說。「你是說——他能再次想起一切?」
羅恩聳了聳肩。「對。赫敏曾經向我解釋過這些——還記得去年她做巫師健康研究的時候嗎?——但我現在不太記得了。是關於解開大腦中因失憶而封閉的部分……但是沒錯,如果有記憶專家治療他,他就會康復。准備出庭受審。」
金妮用手捂住了嘴。親愛的梅林。無可否認,她對與治療有關的事情一無所知,所以她從來沒有想過德拉科的記憶會恢復。他也有可能不是簡單的失憶症患者——如果確實有這種病——她曾經認為這是無法治愈的。但是她現在知道,過去的德拉科·馬爾福有可能回來——本·漢密爾頓和他為自己創造的生活將會怎樣?德拉科會厭惡沃爾科特夫婦嗎?那些幫助他重新開始生活的好人。他會嘲笑約翰和西蒙,拒絕他們無條件的友誼嗎?他會因為想到曾經在飯店工作,用雙手服務別人——麻瓜——而皺眉嗎?
他會因為金妮是他的麻瓜戀人,而將她推開嗎?
「他能想起來就太好了。」她虛偽地說。「我想不出任何失憶症患者因犯罪而受審的先例。」
「見鬼,你能想像如果他必須這樣做,會引起多大的騷動嗎?」羅恩說。「那個斯基特女人要是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大做文章。她已經把他說成是英國最可心的單身漢了。那個混蛋。」他厭惡地補充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應該撤銷對他逃跑的指控。」她說。「應該先這樣做,然後再處理其他事。」
「行。」羅恩說。「還有克裡維和帕德瑪·佩蒂爾的案子。說到科林——」他對桌子皺著眉頭,好像在找什麼東西,然後聳了聳肩,又看向她。「有一份官方通知,但是我懶得找了。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昨天下午進行了預審,他承認了所有指控。」
「我希望你告訴納威了。」她說。「拉巴斯坦有份把他的父母折磨到精神失常。」
「納威也在場。」他說。「但是他被問及科林的死時,他說了和亞克斯利一樣的話——是馬爾福干的。所以這個指控至少是無懈可擊的。」
「那特拉弗斯呢?他說了什麼?」
羅恩咬緊下巴,握緊拳頭。「拘留室裡有人粗心大意了。」他咬牙切齒地說。「特拉弗斯設法拿到一根魔杖,用它對准了自己,我們今天早上發現他已經死了。我們訓斥了警衛,萊斯特蘭奇和亞克斯利被轉移到了更安全的牢房。」他踢了桌子一腳。「當然,麥金農一家非常憤怒。赫敏為了讓他們冷靜下來都快瘋了,她還向克裡維一家和佩蒂爾一家保證,有罪的巫師會得到公正的審判……」他用手捂住了臉。「梅林的胡子,金,這些天每個人都瘋了。一切都一團糟。」
金妮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一股強烈的內疚湧了上來。這些消息像散落的拼圖一樣,在她周圍打轉,最終落到了合適的位置。所有真正的食死徒現在都被抓住了,他們最終會在法庭得到應有的下場,但是,公眾真正希望看到的是德拉科受到審判。唯一一個她不願放棄的人。
「好了。」一陣令人不安的沉默之後,羅恩說。他站了起來,雙手背在身後,開始在擁擠的辦公室裡踱步。「我們會糾正你的錯誤。」
一句激烈的反駁到了嘴邊,但是她沒有說出口。畢竟,這是事實。她十分失職。哈利一旦發現,他完全有權利解雇她。
「你和馬爾福秘密約會,是為了盡可能嚴密地監視他。」羅恩說。
「你怎麼知道我一開始沒那麼做?」金妮問。
羅恩停下來看著她,痛苦地皺著嘴唇。「因為我看到了你的臉,金。」他輕聲說,「你——你和哈利在一起之後,就沒那麼高興過。」
金妮眨了眨眼睛,忍住眼淚,回想著早上——那不過是幾個小時之前嗎——她看著睡在身邊的德拉科。他告訴她,他愛她。羅恩是對的:自從她和哈利約會以來,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無盡的快樂和自在。
羅恩尷尬地清了清喉嚨,繼續踱著步。「對。除此之外,你不需要六周的監視來確定他什麼都不記得了——因此,你只跟他談了一個星期。」
「好的。」金妮溫順地說。
「我們可以聲稱這是你的權利,是你的刑事偵查的一部分,所以沒有人可以指責你失職。」羅恩繼續說。
「這已經不重要了。」她嘆了口氣。「哈利無論如何都會解雇我的。」
羅恩對她揚起了眉毛。「哈利什麼也不會知道的。」他看了一眼嚴密防守的門。「至少不會從我這裡知道。」
金妮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但是——羅恩,哈利是你的好朋友——」
「而你是我的妹妹,金妮。」他說,「我想這更——」
他突然停了下來,因為她已經從椅子上跳起來,撲進他的懷裡,緊緊地抱住了他。「謝謝你。」她輕聲說,「我太愛你了,羅恩。」
「我也愛你,金妮。」他說,不自在地拍著她的後背。他松開她,又咳嗽了一聲,以掩飾自己的尷尬。「那麼——我不會把在這間屋子裡說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因為——你是我的妹妹——而且媽媽會赤手空拳殺死我。」
「她不會——」
「哦,她會。」羅恩突然又嚴肅了起來。「你意識到你所做事情的嚴重性了嗎?你在幫助和教唆一個罪犯,金,使他免於被捕。如果威森加摩發現——你會坐牢的。你明白嗎?他們會把你送進阿茲卡班,我們誰都救不了你。媽媽已經失去弗雷德了,我不敢讓你變成那樣。」
金妮轉過身,盯著羅恩書架上的一個相框。裡面有一張羅恩和赫敏在雨果出生那天拍的照片。羅斯興奮地在父親懷裡扭動,羅恩用另一條胳膊摟著赫敏,赫敏自豪又高興地看著懷裡臉蛋通紅的小嬰兒。「你還沒解釋你是怎麼知道在哪裡可以找到我。」她說,渴望地看著她哥哥的家人。
她聽到羅恩靠在她身後的桌子上。「我追蹤了你的魔杖。」他說。「你和馬爾福從房子裡出來的時候,我剛繞過巴克斯頓花園的拐角,並藏了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事這麼急?」
「金——」她轉身看著他的眼睛。「幾個小時前,我們收到了盧修斯·馬爾福的貓頭鷹。納西莎的病已經到了晚期。她只有一周的時間了。」
金妮覺得喘不過氣來,她緊緊抓住椅子,讓自己站穩身體。這是她最嚴重的罪行——她一直把德拉科留在自己身邊,而他的母親正奄奄一息地躺在那裡,絕望地想見他最後一面。梅林啊,她到底做了什麼?
「如果我們能把德拉科帶去見她,盧修斯會捐出兩倍於原計劃的錢。」羅恩陰郁地說。「納西莎每天都問起他。她快沒時間了。」
金妮咽了口唾沫,點了點頭,覺得好像與身體脫節了。「那我們就得逮捕他。」她說。
「你知道你首先需要做什麼。」羅恩說。「如果馬爾福被帶進法庭,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他會把一切都搞砸的。」
「我需要和他分手。」金妮說。「他會知道我不站在他那邊。」
「完事後馬上聯系我。」羅恩說,朝他的桌子走去。他從一堆書上拿起一支吃了一半的糖羽毛筆,在一張羊皮紙上迅速地做著記錄。「如果他像麻瓜一樣生活,他就沒有魔杖——我估計我自己就可以制服他。我這麼做的時候,你就站在他的房子外面望風。」
「好的。」
「他需要先被審議——考慮到目前的情況,我們也許可以申請特許,讓他盡快去馬爾福莊園。」
「好的。」她又說道,用顫抖的手捋了捋頭發,德拉科十分喜愛的頭發。金妮掙扎著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呼了出來。「羅恩——他對我說他愛我。」她輕聲說。
羅恩同情地看著她。「那我要讓你使他心碎。「
第二十章 碎玻璃
星期四午後不久,德拉科就打了她的電話;因為一直關機,金妮那天下午離開魔法部時,才發現他的語音留言。
「我只是想和你確認一下我們星期五的計劃。」他留言說。在金妮疲憊不堪的耳朵聽來,他天真得可憐。「我在上晚班,因為我們星期五很忙,我得工作到半夜。約翰和西蒙會帶上麥克和茱莉亞,所以他們說七點左右在那裡見你。差不多那個時間吧,你知道他們多麼准時。」他笑著說。「還有什麼……我知道我幾個小時前才見過你,但是——我已經瘋狂地想你了。我愛你,金。」
她沒有回復,刪除了這條信息。
那天晚上她在公寓裡,一邊吃著剩菜,一邊假裝在看書,他又打了一次電話。手機放在肘邊的茶幾上,一遍遍地唱著《馬賽曲》,然後終於停了下來。他又留了一條語音信息。她沒有聽,就直接刪了。
第二天早上,她走進辦公室,發現哈利靠在她的桌子上。「有什麼事,哈利?」她把包掛在椅背上,輕聲問道。
「羅恩把盧修斯·馬爾福來信的事告訴你了?」他說。
金妮點了點頭。
「那我們離抓到德拉科還有多遠?」
「快了。」金妮說。「我們已經查明了他的位置,幾天內就能抓住他。」
哈利笑著在空中揮舞著拳頭。「梅林啊,這消息太好了。」他站了起來。「我就知道你能做到,金妮。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個混蛋臉上的表情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格外輕快地走進了他的私人辦公室。
下班前,她溜進了羅恩的辦公室。「我今晚就去做。」她說。「等他的兩個室友都出去了,我再想辦法讓他一個人待在家裡,然後召喚你逮捕他。很可能是明天。」
「好的。」羅恩說。他握住了她的手。「金妮,如果有另一條路可走——」
「我知道需要做什麼。」她說,直視著他的眼睛。「我只是——一時迷失了方向,僅此而已。」
羅恩點點頭,悲傷地對她笑了笑。「你知道嗎——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傲羅,金。辦公室裡最好的一個。」
「你明天會聽到我的消息。」她說,轉身離開了。
七點鐘來了又走。她的電話響了兩次:一次是德拉科,第二次是約翰,他的名字在小屏幕上閃爍著。出於病態的好奇心,或者是想聽到他的聲音來折磨自己,她聽了他們留下的兩條信息。
「你的電話壞了麼?」德拉科關心地問。「你沒收到我的語音信息嗎?金齊說他們等了你兩個小時了,可你還沒到。你還好嗎?出什麼事了嗎?求求你打電話給我,我要瘋了。」
「你得給他回電話,金妮。」約翰在留言中說。「聽著——我知道我一直很神秘,但是我真的認為我必須這樣。這樣做並不容易——哦,胡說。這不是告訴你所有事情的時間或地點,你應該當面聽。只是……給他打電話吧。讓他知道你沒事。我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德拉科的輪班在午夜結束後,她給了他們半個小時回家,然後她穿上一件薄夾克,拿上錢包出了門。夜已深,街上幾乎空無一人;只有一家24小時便利店開著門,一個無聊的收銀員在櫃台後面看書。金妮像往常一樣,去了地鐵站旁邊的一條小巷,過往列車的呼嘯聲會掩蓋她發出的任何聲音,她幻影移形了。
她到達伯爵宮時,那裡同樣空無一人,她走在他們那條街上,鞋跟碰撞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他們的房子裡的燈還亮著,附近的人家裡只有他們還沒睡。她走上門前的台階,不久前,這裡還有她最快樂的時刻。
她還沒來得及敲門,門就開了,西蒙挽著他的女朋友朱莉婭站在門口。他看見她站在那裡,嚇了一跳。「你這只小鳥可真難找。」他搖著頭說。「你來得真是時候。某人寧願死,也不願你不給他打電話。」
「對不起。」金妮說。她的聲音聽起來死氣沉沉。「本在嗎?」
「在廚房裡。」茱莉亞說。「金齊和我要去朋友家,如果你願意,歡迎你一起來。」
「不了,謝謝。」金妮說。「我就是來見本的。」
茱莉亞聳了聳肩。「隨便你。那我們就更慘淡了,對吧,金齊?」她笑著跟西蒙出了門。金妮注意到,西蒙甚至沒有笑。
「約翰尼去送麥克了,所以他很快就會回來。」他說。「我認為他想和你談談——而約翰尼說話時,人們都會聽。」他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跟著茱莉亞走進了夜色。
如茱莉亞所說,德拉科在廚房裡,低頭靠在水池旁。他仍然穿著廚師制服,袖子卷到了胳膊肘。他的淺色頭發現在已經很長了,急需修剪,此刻被扎成了一個短馬尾。她極大低估了見到他對於她的影響,因為她現在只想撲到他的懷裡,羅恩讓她必須做的事情都見鬼去吧。
但是我不能失敗,她想。這次不行。
「本。」她輕聲說。
他立刻轉過身,焦慮的灰眼睛放松下來,露出了寬慰的神情。「天啊,金妮。」他說,朝她走了過去。「我一直在胡思亂想。我以為你出了事,或者在工作中受傷,或者——」
她還沒來得及攔住他,他就摟住她的腰,低頭去吻她。金妮驚慌失措地別開臉,讓他親了親她的臉頰。他的觸碰令使她的皮膚發燙,粘附在他身上的調味品香氣,混合著他的獨特味道,令她的感官極度敏感。她不能這樣做,不能離他這麼近。她往後退了一步,他的手從她身上滑落下來。
他沉下臉,但很快又露出了笑容,她還以為她出現了幻覺。「你還好嗎?」他問。
「我很好。」她對他說,勉強笑了笑。「很抱歉我今晚沒能去飯店,我有別的安排。」
他皺起了眉頭。「別的……但我以為我們說好了你今晚來的。你說你有重要的事要告訴我?」
「對,但是——哦,該死,我需要從頭開始。」她笑了起來,他的笑容更加自信了。
「那我給你拿點喝的?」他走向酒架,手指撫摸著酒標。「我們有——」
「不了,謝謝,我不會待很久。」金妮說。「我——還記得我們開車去布萊頓時的對話嗎?我們談到了前任?」
德拉科放下了手。「呃——是的。」
「我提到了我的前男友——哈利?我和他談了七年的那個?」
「當然。」德拉科慢慢地說。「他——他來找你了?」
金妮點了點頭。「對,幾個星期前。我很長時間沒見到他了,所以我們聊了聊,聊了很多事情。」
「幾個星期前?」德拉科睜大眼睛說。「而你什麼都沒說?」
金妮聳了聳肩。「我當時覺得這不重要。但是……長話短說,哈利告訴我,他仍然對我有感情。他問我們能不能復合。」
德拉科輕輕笑了起來,聲音有點歇斯底裡,他用手摸了摸頭發。「但你拒絕了他,對嗎?你告訴他你已經有男朋友了?」
金妮立刻將目光從他絕望的臉上移開,她的身體在顫抖。我快做到了,馬上,堅持……「我之前就擔心會發生這種事。」她大聲說。「本——我們從來沒有確定我們的關系是排他性的。我們從來沒有正式——」
「我覺得有跡可循。」他說。他的聲音變得生硬起來,她抬起頭,仿佛又看到了舊日的德拉科·馬爾福,臉色蒼白,身材高大,幾乎控制不住怒氣。「我以為我對你的意圖已經很清楚了——」
「你的意圖?」她重復道。「對——但是我並不想要一段認真的感情,本。我就是偶爾和你玩玩罷了。」
「玩玩……」他茫然地看著她,然後刺耳地笑了起來。「你覺得我們算什麼?炮口口友?」
「我沒有開玩笑。」她厲聲說。「你顯然比我更投入,是這樣的:我意識到我對哈利也還有感覺。我答應他了。我們今晚復合了,我覺得不應該讓你以為我們之間還有些什麼,所以我要結束這一切。」
他飛快地眨著眼睛。「就——就這樣?」
「我正在和哈利約會。」她說,對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感到厭惡。「他是我的男朋友。」
「星期四——就在昨天,你和我說你愛我。」他叫道,朝她走了過來。「你說了。我聽到了,我相信你。」
「我這麼說是因為你先說了。」她解釋道。「我不想讓事情變得尷尬,你說了,我卻沒有回應。僅此而已。」
「不。」德拉科搖了搖頭,臉上又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不,我不相信你。重要的不是你說了什麼,金妮,而是你做了什麼。你愛我,我知道你愛我。」
她轉過身去,淚水湧了上來。「不,本,我不愛你,我很抱歉——」
「那就當著我的面說。」他抓住她的胳膊,逼她抬起下巴。「看著我的眼睛,發誓你不愛我。發誓。」
金妮抬頭看著他的眼睛,她的一部分已經死了。她的決心動搖了,因為他完全是對的:愛不僅是說說而已,它存在於生活的一舉一動之中。她抬頭望著他那可愛的臉,她看得出來,他愛她就像她愛他那樣深切和投入。她要毀了他了。
「我愛哈利。」她說。「我不愛你,我說謊了。」
德拉科搖搖晃晃地向後退去,仿佛她給了他一拳。他緊緊抓住料理台的邊緣,指關節都泛白了。她看不見他的眼睛,因為他低下了頭,喘著粗氣。
她的心跳像鼓聲一樣在耳中咚咚作響。「本——」
櫥櫃裡的玻璃器皿碎了。「滾出我家。」
「很抱歉你誤解了我們的關系。」她說。「我從來不想這樣——」
「閉嘴,滾出去。」他轉身對她吼道。「我早該知道——天啊,在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之後——」
「我沒讓你告訴我這些!」她叫道。
「全都是謊言。」他憤怒地說。視線外又有兩個東西碎了。「你騙了我,賤人。」
金妮的火氣立刻冒了上來。「你怎麼敢那樣叫我,你——」
「我希望你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吼道,向她逼近,他們周圍的玻璃杯和盤子都開始碎了。「你和哈利,我希望他利用你,然後拋棄你,就像你——」他聲音嘶啞,背過身去。
「你不——」
「滾出去,你這個□□!」
金妮頭也不回地跑過走廊,幾乎沒發覺她撞到了從前門進來的約翰——「金妮,怎麼了?」——也沒發覺她沿著街道飛奔,跑向她通常幻影移形的地點。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直到她看見地平線上出現了陋居歪歪扭扭的黑色輪廓。
她拼命地跑到後花園,跑進了廚房。「媽媽?」她叫道,她的聲音在黑暗裡十分突兀。「媽媽,你在嗎?」
幾分鐘後,韋斯萊夫人走下樓梯,胖胖的身上裹著一件褪色的晨衣。「親愛的金妮,你嚇死我們了!」她叫道。「到底怎麼——」
「我做了什麼啊,媽媽?」金妮叫道。她的話音被淹沒在淚水中,壓抑了兩天的眼淚順著臉頰和脖子滾滾而下。深入骨髓貫穿血脈的痛苦令她不住抽泣,她整個人都在顫抖。「我做了什麼啊?」
出於對女兒的愛,韋斯萊夫人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韋斯萊夫人坐在餐桌旁,把她已經成年的孩子摟在懷裡,直到她再也哭不出來。
第二十一章 破門而入
金妮第二天早上醒來時,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她的窗外沒有周六早上的車流聲,也沒有隔壁母牛在她丈夫上班前惱人的親熱聲。她醒來時看到格韋諾格·瓊斯從一張巨大的霍利黑德哈比海報上俯視著她,她堅強的臉上掛著厭惡的冷笑。格韋諾格看到金妮起來後,就轉過身,對著照片背景裡渺小的守門員進了一個絕妙的球。
金妮嘆了口氣,干涸的淚水令她的皮膚十分緊繃。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格韋諾格·瓊斯就一直是她的激勵和榜樣,因為金妮一直很欽佩她能證明,在這種殘酷的比賽中,身為女人並不是弱點。她的哥哥們不讓她和他們一起玩魁地奇時,她告訴他們,她總有一天會和格韋諾格一起打比賽,到時他們就會知道。她很能干,很堅強,也很獨立。
她翻了個身,對面牆上是古怪姐妹的海報,八位樂隊成員對著攝影師擺出了各種姿勢。金妮親切地對他們笑了笑,她驚訝地發現,她在七年前搬出去之後,她的母親把她的房間基本上保持了原樣。金妮慢慢站了起來,走到海報前,伸手去摸多納漢·特姆利特,她迷戀這個優秀的貝司手比迷戀哈利更久。她還記得她為他們創造的幻想:她去聽音樂會,多納漢會在人群中看到她。他們四目相對,火花四射——
她突然彎下腰,一只手撐在牆上,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因為她想到了本不應該如此傷心的事情。比如夏日傍晚的聖詹姆斯公園,紐卡斯爾聯隊球服上簡單的黑白條紋……
幻想已經結束了。據金妮所知,多納漢已經結婚了,據金妮所知,他和他可愛的妻子正期待著他們的第一個孩子。生活仍在繼續。
有人敲門,過了一會兒,韋斯萊夫人進來了,手裡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親愛的金妮,我正打算叫你起床。」她笑著說。「喝杯茶?」
「謝謝,媽媽。」金妮嘶啞地說,接過了茶杯和碟子。是她最喜歡的薄荷茶。「媽媽——」
「你准備好了再和我說,親愛的。」韋斯萊夫人說,伸手拂開金妮凌亂的頭發。「你三更半夜突然跑回來,梅林知道你父親和我擔心得要命,但是……等你准備好再說。」
金妮點了點頭。「我——我想聊一聊。」她說。「我只是——媽媽——」
「好了好了,親愛的。」金妮又哭了起來,韋斯萊夫人安慰道。她把比她高的女兒領到床邊,她們並排坐下。「慢慢來。喝點茶。」
金妮順從地喝了一小口,她母親說得對,她確實感覺好些了。「我戀愛了,媽媽。」她輕聲道。「我把一切都搞砸了——」她發出一聲抽泣。
韋斯萊夫人安慰地撫摸著她的後背。「戀愛了?」她重復道。「我們猜測可能是這種事。發生了什麼?」
「一個——一個嚴重的誤解。」金妮慢慢地說。「而且——現在已經結束了。」
「是你一個月前開始交往的男孩?」
金妮點了點頭。
「啊。」韋斯萊夫人靜靜地坐了一會兒,金妮又喝了些茶。
「為什麼這麼痛苦,媽媽?」她輕聲說。「這——這不是生理上的——不會留下別人能看見的疤痕或淤傷——但是——要更加痛苦。」
「親愛的金妮,如果不這樣痛苦,人們不會為了擁有它而放棄一切。」韋斯萊夫人輕聲笑著說。「我想這就是人性的反面,我們得不到它們,或者它們讓我們痛苦時,我們就會更加想要。但是親愛的——如果這是真的——金妮,世上就沒有比這更好的了。」她從金妮皺巴巴的褲子上揪下一塊絨毛。「這就是為什麼比爾第一次把芙蓉帶回家,宣布他們要結婚時,我感到很不高興。我希望你們能擁有我和你父親擁有的一切——我只看到了芙蓉的外表。」
「你以為比爾被她的媚娃血統迷惑了?」
「對。」韋斯萊夫人說。「當我發現他們真的相愛時,你可以想像我有多麼欣慰。你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們愛著對方。」
金妮停了下來,咬著嘴唇。「媽媽。」她說。「我想我從來沒有那樣愛過哈利。」
韋斯萊夫人嘆了口氣。「我想我已經知道了。」她承認道。「我很高興你現在也知道了。哈利是個好男孩,他在我們家總是受歡迎的——但是我覺得強扭的瓜不甜。」她低頭看著金妮。「如果你知道你不愛哈利,你怎麼知道你對另一個男孩的感覺是愛?」
金妮的嘴唇在顫抖,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他讓我完整。」她說。「我覺得——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是最好的自己。」
「我很抱歉,金。」韋斯萊夫人說,緊緊抱住了金妮。「如果可以,我願意為你承擔這些。」
「我會挺過去的,不是嗎?」她問。「我不會一直有這種感覺吧?」
「時間能治愈一切創傷。」韋斯萊夫人說。「也許你最喜歡的食物也會有些幫助?我在樓下的爐子上烤了巧克力松餅當早餐。」
金妮輕輕笑了笑。和她母親傾訴讓她覺得好多了。「謝謝,媽媽。」她說。「我洗洗臉就下樓。」
「慢慢來。」韋斯萊夫人說。她拿起金妮的空茶杯,下樓回了廚房。
金妮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起身去廁所。水池上方的臉使她大吃一驚——她看上去很憔悴蒼白,鼻子和臉頰上的雀斑很突兀。她的眼圈紅紅的,眼睛四周都是淚痕。
這樣不行。金妮下定決心,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洗臉。她不會成為矯揉造作哭哭啼啼的落難少女,覺得如果得不到所愛的男人,她就會死去。她一向看不起那些女人,在她小的時候,母親講給她聽的童話故事裡,有許多那樣的女人。不,她一定要堅強而堅定,什麼人和事都不能阻擋她的腳步。
甚至是與那個無名的副廚師長有關的想法。
韋斯萊夫人做的松餅和她記憶中一樣美味,她們邊吃邊聊,只是會避開與德拉科有關的話題。但是,金妮幫母親收拾餐桌時,她們又談起了這個話題。「我不會告訴你那很容易。」金妮擦干手時,韋斯萊夫人突然說,「但是你會挺過去的。你會遇到另一個人,金妮,讓你怦然心動,飄飄欲仙……不會總這麼糟糕。」
金妮忍住沒說,她已經遇到這樣的人了。
「回家好好哭一場吧。」韋斯萊夫人繼續說。「痛哭一場會產生奇跡。我覺得你有資格自憐自哀。」
「非常感謝,媽媽。」金妮說,用力抱住了她。「我想我現在要回去了。」
「噢,我沒有趕你走的意思。」韋斯萊夫人立刻說。「如果你願意,你可以——」
「不了,我得去雜貨店買點東西。我愛你。」
「我也愛你,親愛的金妮。去跟你父親說再見。」
金妮在後花園的車棚停下,跟韋斯萊先生擁抱吻別,然後走出陋居的保護屏障範圍,來到周圍的田野裡。一陣和煦的微風吹拂著她的頭發,金妮深深地吸了一口鄉間的空氣。回家總能使她恢復活力。她希望德拉科已經去了布萊頓,也能重新開始。她希望約翰和西蒙會在他身邊。
金妮直接幻影移形到了她位於盧布姆斯伯裡的公寓,頓時覺得十分難受。她上次在這個房間裡時,是和德拉科在一起的。那時他的心沒有碎,她的心也沒有碎。他們很快樂。
房間裡一片模糊,金妮躺在床上,趴在枕頭上縱情哭泣。她才不在乎她母親所說的哭泣療法;她一點都不好受。她的喉嚨又干又澀,鼻子塞住了,皮膚很干——她只能看到她拒絕德拉科的吻時,他沮喪的表情。她告訴他她不愛他時,他臉上的難以置信。
但是我這樣做了!她悲慘地想。我做了,什麼都做了!
她斷斷續續地睡著了,夢見自己回到了德拉科的廚房,又是晚上了。他對她伸出一只手,手裡有一條銀綠相間的斯萊特林領帶。「這是我的?」他問,皺起眉頭看著它。
「是的,你不記得了嗎?」她問。
「我什麼都不記得。」他說。「記得嗎?」
她從他手中拿過領帶,將它掛在他的脖子上,像以前那樣將它系上。「好了,現在你記得了嗎?」
「魁地奇。」他立刻說。「威爾特郡。多比。」
她興奮地跳上跳下,櫥櫃的門紛紛打開,裡面的東西落到了地上。「你做到了!」她叫道,踩碎了腳下的盤子。「還有呢?」
「就這些了。」他說。「你的領帶呢?」
「在約翰那裡。」她說,但是她也不清楚她怎麼知道它在他那裡。「他馬上來了,他答應過的。然後我們會比賽。」
有人敲門,德拉科和金妮都走到走廊裡開門。約翰站在門口的台階上,手中拿著一條金紅相間的領帶。
「還不行。」約翰說。雖然門已經開了,但敲門聲還在繼續。「還不行,金妮,有一種方法。我給你看。」
「是嗎?」金妮說,她自己說話的聲音把她驚醒了。她還在她公寓的臥室裡,系著斯萊特林領帶的德拉科已經不見了。
敲門聲還在繼續。
金妮把腦袋塞進了枕頭底下。隔壁那頭該死的母牛,每次高潮時都要撞牆。這個女人真應該考慮一下這棟建築裡的其他人,無論何時都能聽到她的——
金妮突然坐了起來。不是隔壁那頭母牛;這個聲音不一樣。聽起來好像來自……她的起居室?
她的心要跳到了嗓子眼,她拿起了魔杖。有人闖了進來。她聽說過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搶劫的可怕故事——偏偏發生在她人生中最糟糕的那天之後——
金妮躡手躡腳地走出臥室,穿過通向公寓前面的短走廊。她先到了廚房,她現在能聽到難以分辨的低聲交談了。聽起來好像不止一個人。
他們會後悔從我這裡偷東西的,金妮想,然後衝進了起居室。
約翰和西蒙在沙發前吃驚地跳了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金妮叫道。「你們——」
「金妮,我們需要聊一聊。」約翰冷靜地說,往前走去。
她立刻拿出魔杖指向他。「再動我就對你念咒。」她嘶嘶地說。「我會——」
約翰在她眼前做了一個復雜的手勢——一根魔杖很快憑空出現。他用它指著她。
「你瞧!」金妮瞠目結舌,西蒙指著她叫道。「我不是和你說過嗎,約翰?我不是和你說過她是女巫嗎?」
第二十二章 遠離家鄉
「我和你說過她是女巫。」西蒙高興地說。「你還說不是,你覺得——」
「你們兩個坐下來再說。」金妮用魔杖指著他們,命令道。「你把魔杖收起來,帕爾默先生。」
「除非我知道你不會對我們念咒。」約翰冷靜地說。「你現在情緒不佳——」
「我覺得跟本比起來,她完全神智正常。」西蒙陰郁地說。
提到德拉科,金妮的心抖了一下,但她還是保持了鎮靜。「坐下。」她命令道。「快點。」
他們坐了下來。約翰仍然握著魔杖。西蒙愉快地抬頭看著她,好像他們只是順道來拜訪似的。
「現在,你們要告訴我你們的真實姓名和來歷。」金妮說。「從你開始,金齊。」
「真實姓名?」西蒙竊笑著說。「我打出生起就叫這個名字了。也許你聽說過我老爸——海勒姆·金凱德?」
金妮目瞪口呆。「海勒姆……是那個魔法部高級副部長嗎?」
「她很聰明,不是嗎?」西蒙對約翰說。「就是他,親愛的。我是一個純血啞炮。不那麼純正。自從我十四歲時,他們因為我不是巫師而把我趕出家門後,我就沒見過我的家人了。」
金妮眨著眼睛,搖了搖頭,想保持頭腦清醒。「你呢?」她看向約翰。「你顯然是一個巫師。你多大了?」
「二十八。」約翰說。
她迅速計算了一下,估計他應該跟弗雷德和喬治同級。「為什麼我不記得在霍格沃茨見過你?」
約翰看上去很驚訝。「我沒上過霍格沃茨。」他慢慢地說。
「這我也說對了,帕爾默先生。」西蒙得意地說。「她分辨不出來。」
「我想我在這裡太久了,口音都變了。」約翰若有所思地說。「金妮——我不是英國人,我是澳大利亞人。」
金妮倒在了他們對面的椅子裡。梅林的短褲。這真是太完美了——他們不僅不是麻瓜,甚至不是本國公民。「好吧。」她輕聲說。「我們——我——噢,見鬼。」
「你在想我怎麼知道你是女巫的。」西蒙點著頭說。
「對。」金妮承認道。想到這裡,她舉起了魔杖。「說吧,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奧尼爾酒吧。」西蒙說。「你和本的第一次約會。」
「肯定不是。」約翰反駁道。
「伙計,我可能是個啞炮,但是我不傻。」西蒙翻著白眼說。「我告訴過你,我能感覺到別人身上的魔法,我當時覺得有些刺痛——就像我們第一次看到金妮坐在公園那棵樹下時的感覺。我在奧尼爾酒吧吻她就是為了確認,事實證明我說對了。皮膚的接觸總是可以讓我分辨的。我其實不是那麼好色,只是為了之後作為參考。」
「我會記住的。」金妮輕聲說。
「從你沒有認出托尼·布萊爾的名字那天起,我就開始懷疑了。」約翰說。「直到現在我才完全確定。我什麼也沒感覺到,不過我想你一定用了什麼障眼咒?」
「對。」金妮說。「作為安全措施。我去哪裡都會使用。」
「順便說一下,我是麻瓜出身。」約翰補充道。「如果這有用的話。」
「好的。」金妮說,在心中整理著這些新的信息。「現在——我們說說本吧。」
「等一下。」西蒙插了一句。「我們現在就直呼他的真名吧。你知道的,對吧?」
金妮眨了眨眼睛。「但是我以為約翰知道他是誰。」
「我和這裡的魔法世界沒有聯系,所以我不知道本是誰。」約翰說。「我只是登記了我的魔杖,這樣他們就不會因為我非法使用魔法而逮捕我了,但是我大多數時間都像麻瓜一樣生活,這簡直要把我逼瘋了。說實話,我沒想到必須在這裡待八年。」
「必須在這裡?」金妮復述道。「你為什麼必須——」
「先說名字!」西蒙堅持道。「我多年來一直渴望知道他的真名!」
「哦。」金妮清了清喉嚨。「好吧,是——德拉科·斯科皮·馬爾福。」
「德拉科·斯科皮?」約翰皺起了眉頭。「好像是星座?」
「他的父母是嬉皮士嗎?」西蒙問。
「不是——他的父母是英國社會中思想最狹隘、最頑固的純血統。而且非常富有。如果他們知道他跟麻瓜出身的巫師和啞炮在一起,他們會勃然大怒。」
「我之前就擔心這個。」約翰嘆了口氣。「這不會容易的,對嗎?」
「我們一直知道這不會容易。」西蒙說。「一開始就知道,伙計。」
「這就是你們接下來要說的。」金妮嚴厲地說。「開始。」
「不可能,親愛的。」西蒙說,他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你會從我們這裡聽到更多事情。你會從我們這裡聽到你對這個男孩做了什麼。」
「對。」約翰惡毒地說。他那雙一向熱情的棕色眼睛十分冰冷。「總而言之,金妮,你毀了他。」
「他只有過一次這麼糟糕的情況。」西蒙說。「但是我們知道應該怎麼辦。我們把所有處方藥和他的切肉刀都鎖起來了。」
「什麼?」金妮叫道,幾乎忘了她還用魔杖指著他們。「他不會——」
「他不會自殺。」約翰輕聲向她保證。「不過他上次試圖自殺之後,彼得姨父堅持認為,在他嚴重抑郁時,我們要采取一切預防措施。你在凌晨走後,我們一直在監視他。一秒鐘也不能讓他獨處,我們現在找了個朋友看著他。」
「對,我從星期四晚上開始就沒睡過覺了。」西蒙惱火地說。「都是為了這事。」
「他也是。」約翰說。「他不睡覺,不吃東西,甚至不肯上樓去他的臥室。沒換過衣服——」
「現在已經有點味了。」西蒙補充道。
「別說了。」金妮懇求道,她好不容易忍住的淚水又決堤了。「求求你,別說了——」
「他也沒有哭。」約翰若有所思地說。他轉向西蒙。「你看到他哭了嗎?」
「沒掉一滴眼淚。」西蒙說。
「對。」約翰繼續說道。「他坐在客廳的角落裡,瞪著眼睛,膝蓋上蓋著一條毯子。一句話也不說。我只好給飯店的薩姆打電話,讓他給本——德拉科——放一星期假。」
金妮用手捂著臉,肩膀在顫抖。每個字都像刺一樣扎進她的心,像毒藥一樣滲入她的耳朵。如果她可以的話——如果她有一個時間轉換器——她會立刻回到那天晚上,她會用力親吻他,直到他們都喘不過氣來……
「你愛他。」約翰說。
金妮擦著眼淚,點了點頭。「全心全意。」她輕聲說。
他們倆嘆了口氣,靠在金妮的沙發上,面面相覷。「還有別的事情。」約翰慢慢地說,「也許不止是我們和本的事。」
「嬉皮士男孩。」西蒙糾正道。「龍·蠍子。德科麻·馬嘍。」
約翰竊笑了起來。「是德拉科,真能胡說。」
「嚴肅一點,約翰,老天爺呀。」西蒙責備道。「我想我們已經知道了故事的一半,金妮·韋斯萊知道了另一半,但是情況很糟糕。」
金妮剛想指出,這點從一開始就很明顯,這時,她突然反應了過來。「你剛才說了韋斯萊。」她脫口而出。
「也許吧。」西蒙無辜地說。「你知道嗎,我的老爸跟你的哥哥珀西一起工作。我的表妹諾拉·華萊士仍然和我保持聯系,她四處打聽一下就知道了。諾拉——」
「在拉文克勞,比我低一個年級。」金妮茫然地說。
「但是我們要告訴她,我們是怎麼認識的,怎麼找到德拉科的。」約翰提醒西蒙。
「就要說到了。」他向金妮揚起了眉毛。「我就是歷史。完美的魔法部項目。對那些自以為了解歷史的巫師們來說,這完全是反常的現像。」
金妮上鉤了。「為什麼?」
「因為我是一個啞炮——不能用魔杖產生一點火花——但我也是一個非常有天賦的預言家。」
「繼續。」她不可置信地說。
「帕爾默先生,在過去的十年裡,我都准確地預測了什麼?」
約翰舉起一只手,開始掰著手指。「你在世貿中心事件和倫敦地鐵襲擊案發生的前幾天就知道了——」
「對。」
「你甚至在下一任英國魔法部部長被提名之前,就知道他是誰了。」
「哦,對。」
「有一天,他在澳大利亞的一個小鎮度假時,」約翰看著金妮說,「他做出了更加切中要害的預言。非常切中要害。」
金妮無法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她的手指緊緊抓著椅子扶手。
「我從十四歲起就獨自生活了。」西蒙說,用手捋了捋濃密的棕色頭發。「在蘇格蘭和英格蘭各地不同的麻瓜和巫師寄養家庭中生活。大概九年前,不知道為什麼,我很想去澳大利亞。我想,該死,我去澳大利亞干什麼?但是我當時已經知道我有這種能力,我不能忽視它。所以我去了澳大利亞,遇到了帕爾默。」
「我們在昆士蘭的陽光海岸相遇。」約翰說。「確切地說,他住在海灘附近的一家旅館裡,而我則在探望家人。他開始在一家衝浪用品店工作,為回英國的旅程籌集資金,我想租一塊衝浪板。」
「我立刻就知道他很重要。」西蒙說。「我看到我們倆住在倫敦的同一間公寓裡。」
「所以你就離開澳大利亞,跟著他跑過了半個地球?」金妮懷疑地問。
「我通常並不是草率的人,不過沒錯,我跟他離開了。」約翰解釋道。「我們慢慢熟悉起來,經常一起玩,有一天晚上,我們在沙灘上散步時,他突然翻著白眼,停了下來。」約翰聳了聳肩。「他做出了那個改變了我們人生的預言。」
「預言?」金妮輕聲說。
「是什麼來著?」西蒙皺著眉頭問。「我想不起來了。」
約翰抬起屁股,把手伸進口袋裡。「我隨身帶著它。」他說。「每次我覺得它永遠不會實現時,我都會看一看,不過後來你來了,金妮,我又有了希望。」他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這並不准確——但是也差不多,如果我想准確地記起來,可以使用冥想盆。」
「你來讀吧。」西蒙說,對他做了個手勢。
約翰清了清喉嚨。「『空心人在戰爭中重生,寒冷而孤獨,在冬季來臨。但是他受到了被拋棄者和巫師的歡迎,他們用心接納他,保護他的安全。他們在河邊的大城市裡等待著火之女,等待著他變得完整的唯一機會,等待著他得到救贖的唯一機會,一切的救贖。尋找這個在戰爭中重生的空殼人。’」
他讀完以後,她的耳邊寂靜無聲。金妮不得不逼自己再次呼吸,因為他讀的時候,她一直屏著呼吸。「梅林啊。」她輕聲說。
「他做出這個預言後,我們決定立即返回倫敦。」約翰繼續講著他的故事。「我的父母很困惑,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和一個我幾乎不認識的人一起離開這個國家,但他們很支持我。他們甚至搬到了我媽在布萊克本的老房子,如果我需要的話,他們就在附近。我們幾乎馬上找到了德拉科,立刻知道他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我們在城裡找公寓時,彼得·沃爾科特正好來看我們。」西蒙說。「我們說我們想要一套三居室的公寓,他說,孩子們,我這裡有個人,你們可能想見一見,這就是小龍男孩,一個沒有過去的人。」
「空殼人。」約翰說。「這讓我相信,我們在做正確的事情。他很——迷茫,你知道嗎?」他露出痛苦的表情,又靠回了沙發上。「不管他們做了什麼,沒有人應該像本——德拉科那樣失去一切。」
「我們做到了,在這漫長的八年裡保護著他。」西蒙說。「當他開始顯示出魔法的跡像——我們不知道他會是一個巫師——我們只是保持沉默,等待時機。我們在等火之女。」
「等你,金妮。」約翰說。「恰好你來了。」
金妮打了個寒顫,將雙腿緊緊抱在胸前。這……太多了。太多了。她該對這種事說些什麼呢?
「有一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西蒙說。「我不明白,如果小龍男孩是巫師,我們為什麼不能親自把他還給他的家人。他失蹤了八年,對嗎?他的家人一定急死了。」
金妮整理著思緒,突然之間,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了。「這個——」她清了清喉嚨。「這個問題我能回答。」她嘶啞地說。
第二十三章 命運之手
「那就給我們說說。」西蒙說,示意她繼續。「告訴我們,我們為什麼一定要等你。我的意思是,我們以為頂多需要保護他一年——如今八年之後,我們正竭盡全力地想讓我們的火之女去做她那該死的工作。」
「但是——你知道嗎?別說了。」金妮吃力地站了起來,一只手緊緊攥著魔杖。「我坐在這裡聽你們講了一個史詩般的故事,也很有趣——高潮迭起——但是我覺得我一個字都不信。」
約翰皺著眉頭站了起來。「不信?」他叫道。「我放棄了八年的人生,而你——」
「那是另一件事!」金妮指著西蒙說。「我不相信有預言家這種東西。我的經驗告訴我,他們都是胡說八道。沒有人能預測未來,也沒有人能預知答案,或者——還想讓我相信你是個啞炮?不!這不可能!」
西蒙也站了起來。「把你的魔杖給我,帕爾默。」他說。約翰將它扔了過去,西蒙用一只手利落地接住了它。「我應該試試什麼呢?」他轉動著那根櫻桃木魔杖,聲音裡透著苦澀。「凍結魔咒?你想要一些花嗎,親愛的?羽加迪姆勒維奧薩。」他指著金妮的咖啡桌說。
她等著它移動。但是它紋絲不動。
「我就是個啞炮。」他叫道。他把魔杖扔到一邊,約翰勉強接住了它。「那接下來要復習你的缺點和失誤了?」
「放輕松,金齊。」約翰說,朝他走了過去。
「沒關系。」西蒙將胳膊抱在寬闊的胸前,用陰沉的眼睛盯著金妮。「如果你見過的所謂預言家只有西比爾·特裡勞妮,那我能理解你為什麼覺得這是胡說八道。我也討厭那頭母牛。但是別這麼狹隘。」
「你能看到未來?」金妮輕蔑地問。「你知道——」
「喬治最近怎麼樣?」
金妮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你怎麼——」
西蒙把頭歪向一邊,盯著房間的一角,他的眼睛突然變成了純黑色的球體,仿佛被他的瞳孔吞噬了。金妮劇烈顫抖著;沒什麼比看到他這樣更使她不安的了。「啊。」他輕聲說。「弗雷德不僅是他的兄弟。他們是雙胞胎。」
「德拉科和你說了我哥哥們的事。」金妮結結巴巴地說,她的心跳得很快。房間裡充滿了一種奇怪的緊張感,就在她皮膚之下嗡嗡作響,仿佛遠方的暴風雨即將來臨。「我跟他說過他們的名字,他告訴了——」
「我看到了蜘蛛——很大。幫幫我,伙計。」
「黑寡婦,狼蛛。」約翰說。「八眼巨蛛。」
「就是它。你沒告訴本·漢密爾頓這個細節吧?」西蒙挑起眉毛問道。「你沒告訴他,弗雷迪是在本失去記憶的同一天去世的吧?」
「我——」
「哦,他不知道喬治喜歡——她叫什麼?」西蒙對著天花板皺起了眉頭,空氣中的電荷增加了。約翰站在他們中間,揉著胳膊,金妮發現她的指尖已經麻木了。「安琪兒。安吉拉。安吉麗娜,就是這個。他十分內疚,因為她曾經是弗雷德的女朋友,所以他沒有辦法。他——」
「夠了。」金妮叫道,她的心咚咚作響。
「好了,金齊。」約翰輕聲說,空氣立刻穩定下來,恢復了正常。西蒙有些站立不穩,他搖了搖頭。「你還需要進一步的證實嗎?」約翰問金妮。
「好吧,我——相信你們。」金妮輕聲說。「你是一個啞炮和預言家。而你是——」
「澳大利亞人,不過恐怕我能證明這一點的唯一方法就是我刻意恢復我的口音。」約翰慢吞吞地說,她現在能聽出他的外國口音了。「我該管你叫辣妞嗎?」
金妮露出了笑容,在西蒙令人不安的證明之後,她很感激約翰緩和了氣氛,但是她馬上糾正了自己。「真有趣。」她厲聲說。「如果這一切這麼重要——如果我是火之女,德拉科是空殼人——那你們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她大步走到足足比她高了半英尺的約翰跟前,怒視著他。「正是因為你們的沉默,我此刻才在這裡,而沒有跟德拉科在一起,他才會呆坐在角落裡。」
約翰畏縮著移開了目光。「我知道。」他輕聲說。「我——我很清楚,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我們什麼也沒說,是因為我們認為我們不應該干涉。」西蒙說,把約翰從金妮身邊拉開了。「我偶然撞見了帕爾默,我們也沒有特意去尋找小龍男孩。我們以為你會在不知不覺中遵循預言。」
「預言成真的唯一原因是你讓它成真了。」金妮說。「如果你沒有去澳大利亞,沒有遇到約翰,但是仍然做出了這個預言,什麼都不會發生。」
「我不知道。」約翰說。
金妮笑著打斷了他的話。「你聽說過哈利·波特嗎?」
「當然聽說過。」他說,西蒙點了點頭。
「有一個關於他和湯姆·裡德爾的預言。」她解釋道。「裡德爾相信這是真的,他太相信了,以至於千方百計地想去避免,但是正因為他這樣做,才使預言變成了真的。誰能說如果他不去追殺哈利,哈利仍然是唯一能打敗他的人?」
約翰皺起眉頭看著她。「誰告訴你的?」
「哈利親口說的。」金妮說,把頭發甩到了身後。「我們談了七年戀愛。我的哥哥羅恩·韋斯萊是他的好朋友。」
「所以我認得你的名字!」西蒙拍著腦袋叫道。「韋斯萊,韋斯萊!」
「這不重要,因為我們相信預言,也觸發了預言。」約翰不屑一顧地說。「快點回答金齊的第一個問題。」
「哪個?」
「我們為什麼要等你,你為什麼這麼反對把德拉科送回他的家和家人身邊?」
「因為我是傲羅。」她說。「兩名目擊者聲稱看到他在八年前殺人。我奉命要去逮捕他。」
他們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然後對視一眼,露出了遲疑的笑容。「胡說。」約翰說。「完全是胡說八道——」
「我們說的是同一個男孩嗎?」西蒙說。「那個兩年前為了莫裡西演唱會門票排了七個小時隊的人?那個拼命吃糖,仿佛再不吃就過時的人?那個男孩?」
「你們認識的本·漢密爾頓和真正的他一點也不像。」金妮說。「他殘忍、狹隘——」
「我們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是個討厭鬼。」約翰若有所思地對西蒙說。「非常安靜,覺得自己比我們高貴。一個真正的貴族。」
「對,不過我們很快滅了他的氣焰。」西蒙竊笑著說。
「那似乎也沒有妨礙你愛上他。」約翰說,對她揚起了眉毛。
金妮咬著嘴唇,移開目光,盡量不去想德拉科,還有他曾經和現在的樣子。「我不是有意的。」她說。「我就是——應該找到他,把他抓回去,他們會審判他——」
「你真的相信他會殺人嗎?」約翰輕聲問。「本·漢密爾頓或德拉科·馬爾福?」
金妮搖了搖頭。「但是這不重要。」她說。「已經發出了對他的逮捕令。就算我不把他抓回去,別人也會的,什麼也改變不了這一點。」
「我們不能讓他們因為他沒有做過的事而逮捕他。」西蒙對約翰說。
「可是預言,」約翰說。「火之女——」
「他要怎麼在阿茲卡班得到救贖,嗯?」西蒙問道。「除非我死,否則他們別想把他扔到那裡。」
「我們無能為力,金齊。」約翰說。「一直都是。我們只是應該在金妮到來之前保護他的安全——」
「不。」西蒙搖著頭說。「我不會讓他們以謀殺罪審判他。他沒有殺人,約翰尼!」
「金齊——」
「你可以在他的審判中作證,約翰。」金妮突然靈機一動。他們都轉頭看向她。「我的意思是——沃爾科特醫生是真正了解分離性神游症的人,但是他們不允許他作證,因為他是一個麻瓜。約翰可以把他知道的東西告訴威森加摩——」
「我不是英國公民。」約翰說。
「但是他們也不會聽西蒙的,因為他是一個啞炮。」金妮說,將雙手緊緊握在一起。「當然——」
「所以你才這麼重要,親愛的。」西蒙慢慢地說。「你知道一切,整個故事——而且你是一個純血女巫,對嗎?信譽良好?你得去作證。」
「我是負責他案子的傲羅,我不能——」
「試一試,金妮。為了你對小龍男孩的愛,去試一試。」
淚水又湧上她的眼眶,她移開目光,讓自己平靜下來。這簡直太荒謬了,他們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一切都拋給了她。在她睡覺和他們談話的時候,一天很快就結束了。夕陽從窗外照進來,投下了許多陰影,下班高峰期的交通也變得繁忙起來。羅恩在等她聯系他。她必須盡快行動,否則他會飛路過來找她,然後發現西蒙和約翰在她的起居室裡。
「我今晚必須逮捕他。」她對他們說。「無論你們願不願意。」
西蒙嘆了口氣,在地毯上蹭著球鞋。
「我要聯系我哥,我們會一起去你們家裡。」她繼續說。「你們兩個不能在場,否則羅恩會清除你們的記憶。」
「我最不需要的就是遺忘咒引起的頭痛。」約翰嘟噥道。
「如果——如果他們公開預審和審判,我會告訴你們日期和時間。」她說。
「我知道怎麼進入魔法部。」約翰看起來想要提問時,西蒙說。
「你能——你能給我們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道別嗎?」約翰小聲問。「我只是不想——什麼都不說——就離開他,你明白嗎?」
「該死。」西蒙抱怨道,轉身低下了頭。約翰緊緊抓住了他的肩膀。
「好的。」金妮說。「你們可以到八點。然後……」她吸了口氣,顫抖地呼了出來。「如果能有其他辦法——」
「我們無能為力了。」約翰說。「只有你能救他,而不是我們。我們的任務完成了。」
西蒙用力吸了吸鼻子,轉向看向他們。「我們走吧。」他嘶啞地說,眼圈紅紅的。「我再也受不了了。」
「我們這就走。」約翰對他說。他抓住西蒙的胳膊,握緊了魔杖。在幻影移形之前,他看了金妮一眼。
「做正確的事情,金妮。」他說。
「我會試一試。」她輕聲說。
伴隨著劈啪一聲,他們離開了她的公寓。
她直接聯系了羅恩,讓他知道德拉科當晚會獨自待在他的住處。羅恩對她的工作表示祝賀,說他將於八點半在伯爵宮地鐵站前與她見面。關押犯人的神秘事務司已經接到通知,一個新的犯人馬上會被送去,哈利也知道今晚有逮捕行動。一切都已准備就緒。沒有回頭路了。
金妮仿佛在水下移動,透過阻隔她的玻璃看著周圍的世界。她幻影移形時,通常那種肺部的擠壓感像是遲鈍的擁抱,而羅恩那頭耀眼的紅發在地鐵站的燈光下顯得像是生鏽的銅。
「你准備好了嗎?」他說,舒服自在地穿著麻瓜衣服。
「我准備好了。」她空洞地說。
他們沿著街道一直走到巴克斯頓花園,然後穿過馬路,朝紅磚住宅走去。客廳的窗戶裡亮著孤零零的燈光。西蒙的車通常停在德拉科的車前面,現在也不見了。
「在房子周圍設好魔咒。」羅恩吩咐她。「無聲咒、麻瓜驅逐咒之類的。我會幫你確保這片區域的安全,然後進去抓捕他。」
「好的。」
他們在街上走來走去,別人只當他們在散步,其實他們在查看周圍是否有人注意到任何可疑的活動。附近的旅館像往常一樣熱鬧,但是德拉科的住宅籠罩在陰影裡,客人的心思全在他們自己和他們的出租車上。徹底評估完這片區域,得到滿意的結果後,他們回到了前面的門廊。金妮機械地設置了必要的魔咒。
「如果五分鐘後你還沒有聽到我幻影移形,就進來找我。」羅恩說。「如果我走了,你就跟上我去魔法部。」金妮點點頭,坐在了最上面的台階上。她沒有看著羅恩用魔法打開門鎖,走進了大門。
她看著一對身著昂貴衣服的老夫婦,叫了一輛出租車,上了車。她看見一個小女孩拉著她媽媽的手,伸手去夠一個掛著的花籃。
金妮在台階上動了動,猜想著約翰和西蒙去了哪裡。
房間裡傳來了響亮的劈啪聲。
結束了。失蹤多年的德拉科·馬爾福終於回到了魔法世界。
第二十四章 重新振作
羅恩讓金妮在他幻影移形去魔法部時跟上,但是她甚至連魔杖都拿不出來。有人在旅館前放聲大笑,這個概念真奇怪。世界上還有快樂的人嗎?那些仍然笑著、愛著、沒有理由哭泣的人?
不能再哭了,她堅定地對自己說,她的眼中沒有淚水。無論是在一個小時之內還是第二天,她都要去見德拉科,這是她離開德拉科之後第一次見他,她不能泄露任何東西。她必須出席他的預審和審判,她必須看著他,忘記她知道吻他是什麼感覺,他的手落在她的皮膚上是什麼感覺。徹底忘記。從她的腦海中抹去。
她把頭靠在磚砌的圍欄上,嘆了口氣,抬頭望著沒有星星的夜空。在倫敦一直看不到星星,即使是少數夜空晴朗的情況下。一個多月前的一個晚上,德拉科開車載著她去索爾茲伯裡,就為了看星星。他們在一個小村莊裡,坐在他汽車的引擎蓋上,享用著一頓野餐,頭頂上突然出現了數百萬顆星星。
「看起來好像你伸手就能摸到天空。」他輕聲說。「好像就在我們頭頂上。」
「我忘了有這麼多星星了。」她說。「我很久都沒見過了。」
「那麼……雖然要開車過來,但還是個好主意?」
她對他燦爛一笑。「這個主意好極了。非常感謝你能想出來。」
就在那時,他伸出手來握住了她的手,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做。他們的手緊握在一起,他溫熱粗糙的手掌貼著她的小手,她的心漏跳了一拍。它們完美契合。金妮從未有過這樣心滿意足的感覺,所以——
他讓我完整。
金妮睜大眼睛,慢慢坐直了身子。
他們等待著火之女,等待著他變得完整的唯一機會。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是最好的自己。
火之女。
他讓我完整。
在她短暫的傲羅職業生涯中,她一直很專業——她抓住了多爾芬·羅爾,不是嗎?還有那個想在一場公開演講中殺死魔法部部長的瘋女巫?在她和哈利分手之前,在他讓她去處理沒人願意接手的枯燥案子之前,還有無數其他的案子。甚至面對其他有吸引力的巫師也是——丹尼·奧康內爾和她一起參與了暗殺行動,他們很合拍,僅次於奧利弗·伍德。處理那個案件時,金妮十分迷戀他。但是這並沒有影響她的工作;她不允許。丹尼也許都沒有發覺。
韋斯萊一向痛恨馬爾福。一向。這絲毫不能解釋她為什麼在處理一件重要的案子時那麼快就愛上了德拉科。她不抱任何期望時,卻出人意料地找到了他,精神疾病抹去了他對早年生活的記憶,還有預言,預言……
正是這使她相信預言是真的。西蒙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控制空氣中的能量和魔力——但是預言本身……他們確實讓彼此變得完整。她確實火之女。
她的火去了哪裡?從她第一次意識到她愛上德拉科,就已經失了蹤跡。
他得到救贖的唯一機會。她是他的唯一機會。
在蹩腳的言情小說裡,男女主角似乎永遠也不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時,那句肉麻的話怎麼說來著?如果你愛他,就會放他走。她會的,她願意為他而戰,不讓他被關進阿茲卡班,如果一切結束之後,他不想和她有任何瓜葛的話——她會放他走。她應該離開他,因為她已經被自己的情感蒙蔽太久了。格韋諾格·瓊斯決不會讓自己的感情影響到魁地奇比賽,對嗎?
她堅定地走向平常幻影移形的地點,再次出現在公共廁所入口附近的一條小巷裡。已經很晚了,她不能直接幻影移形到魔法部;羅恩事先得到了特別許可。她走進一個隔間,把自己衝下去,在經過保安室時向埃裡克揮了揮手。空無一人的魔法部總是有些嚇人,恢弘的拱形天花板,鄧布利多那尊奇怪而又逼真的雕像矗立舊雕像之前所在的地方——那尊沒人願意提起的雕像。
她下樓去了神秘事務司,電梯每往下一點,都叮咣作響地□□著。鐵柵欄哐當一聲打開,把她嚇了一跳,她發現哈利就站在她面前。
「你做到了。你做到了,金!」他高興地叫道,差點摟著她跳起舞來。金妮也就隨他去了。「所有人,最後一個食死徒!天啊,我們需要計劃慶祝——」
「你已經看到他了?」金妮問,想從他手裡掙脫出來。
「十五分鐘前,羅恩帶著被擊昏的馬爾福從這裡經過。」哈利解釋道。他拉著她的胳膊穿過走廊,她猜他們要去拘留室。「既然已經找到了他,有趣的部分來了:我們需要給《預言家日報》發新聞稿,安排預審日期——部長會想要知道的,這樣他就可以在年度發言中提到這件事——」
羅恩突然從通往法庭和拘留室的拱門裡走了出來。「金,他看起來有點憔悴。」他皺著眉頭說。「你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沒生病吧?」
金妮震驚地睜大了眼睛。「哦,天啊。」她輕聲說,心跳得很厲害,雖然她在想,不可能,他們說他不會……「羅恩,快點——去醫療站拿白蘚、莫特拉鼠汁、繃帶和補血劑。」
「怎麼了?」哈利問。
「去拿就是了,你這個笨蛋!」她叫道,從羅恩身邊擠過去,手忙腳亂地跑下樓梯,一直來到石頭走廊的盡頭,有兩個警衛在看守拘留室。她向他們亮出了傲羅徽章,他們站到一邊,讓她進去。
她飛快跑過去時,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站在他的牢房門口。「他們現在允許我們配偶探視嗎?」他咯咯笑道,斜睨著她。金妮沒有理會他,而是到處尋找著德拉科。在魔法部深處,唯一的光線來自牆上間隔幾碼放置的火把,雖然這裡空氣凝滯,但火焰仍然抖得厲害。走廊上排列著金屬外殼的木門,門上有一個柵欄小窗。被關在這裡比去阿茲卡班要好——但是也好不到哪去。
她終於在右側找到了他,他蜷縮在光禿禿的牢房角落裡。她揮動魔杖,解開復雜的鎖咒,進去看他。
羅恩說得沒錯——在微弱的火光中,德拉科臉色慘白,被他身上那件白色廚師服襯得格外顯眼。他閉著眼睛,雙臂放在胸前,呼吸急促。她跪在他身邊,明知不對,仍然輕輕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臉,她驚訝地發現他的臉很冷。
「你做了什麼?」她輕聲說。「哪裡?」
他顫抖地睜開眼睛,朝她的手靠了過去。「金妮。」他嘆了口氣。
「你答應過我。」她說,聲音因生氣而顫抖。「你答應過我再也不會這樣做的。」
他避開了她,厭惡地皺著嘴唇,眼神如鋼鐵一般冰冷。「我收回我向你承諾或說過的話。」他嘶嘶地說。與此同時,他放下右臂,她看到了他手上那塊玻璃碎片和手腕上深深的傷口。他的胳膊剛才所在那裡的制服都被染成了深紅色。
「你真傻。」她說,立刻按住他的傷口,把他的胳膊舉到了頭頂。「你是一個大傻瓜——」
「對,我是傻瓜。」他痛苦地說,將臉轉向牆壁。「對你來說,我是傻瓜。對所有人來說,我都是傻瓜。你騙我,約翰和西蒙也騙我,他們說你可以把我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
「你想知道什麼?」她問。她將玻璃碎片——被他打碎的一只玻璃杯的殘片——從他手中拿走,扔到一邊。
「我的過去。」他輕聲說。一滴眼淚從他臉上滑落下來。「我的人生。我的姓名。」
「德拉科·馬爾福。」她輕聲說。
他沉默了許久,她還以為他沒有聽到她的話。但是,他突然睜大眼睛看向她,眼裡噙滿了淚水。那雙美麗的眼睛裡閃過千萬種情感,就好像這個人知曉了世界上最深奧的秘密,對得到的答案十分驚訝。
「德拉科·馬爾福。」他輕聲說。「你一直知道,卻什麼都沒說?」
「德拉科,對不起,我不應該——」
這時,哈利和羅恩拿著她要的東西走了進來。「哦,該死。」羅恩看到了血跡。「怎麼會——」
「——你沒發現他割腕嗎?我也想知道。」金妮回敬道。「把白蘚給我。把繃帶用莫拉特鼠汁浸泡,將白蘚放在傷口上,然後纏上繃帶。」
他們嚴格按照她的指示去做了。她拿起那瓶補血劑,哄德拉科張開嘴,把藥水倒進了他的嘴裡。幾分鐘後,他的臉色大有好轉,呼吸也均勻了。
「我發誓我沒看到,金。」羅恩說。「他坐在客廳的角落裡,胳膊和膝蓋都壓在胸前,我就那麼把他擊昏了。」
「你宣讀了他的權利吧?」哈利急切地問。「該死,羅恩——」
「這不重要,哈利。」羅恩指著德拉科說。「他以為他叫本·漢密爾頓,是一個麻瓜。不可思議地失憶了,朋友。」
哈利皺著眉頭看向德拉科。「真的嗎?」他冷冷地問。「你真的認為你是一個麻瓜?」
金妮相信只有她一個人看到了。羅恩說出哈利的名字時,德拉咬緊了下巴,下巴上的肌肉都顫動了一下,他的眼中流露出了純粹的憤怒。他保持沉默,沒有回答問題。
「好吧,那我來說。」哈利惱火地說,他也蹲了下來。「德拉科·斯科皮·馬爾福,你因對巫師不利之罪被捕,包括但不限於殺害你的一位同類。你將在最高法庭威森加摩面前接受審判,且可以使用法院認為必要的任何方式為自己辯護。你有權保持沉默,因為你所說的任何話都可能成為對你不利的證據。如果你需要律師,我們可以為你安排。在審判期間,你的魔杖將被沒收,不能使用,如果你被判處終身□□,你的魔杖將被折斷。」
「你擁有他的魔杖,哈利。」金妮惱火地指出。「你記得嗎?」
「這是話術裡的一部分,我必須得說。」他反駁道,翻了個白眼,然後又看向馬爾福。「我敢打賭,你一定後悔當初沒有接受鄧布利多的幫助吧,白鼬?」他笑著說。
「我不知道我做了什麼,才配得上這樣一個古怪的綽號。」德拉科拖長聲調說。「但是你的想像力肯定比這更豐富。我沒有殺任何人,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或試圖這樣做。」
「兩個目擊證人,馬爾福。」哈利雀躍地叫道。「兩個。」
「你真的那麼幼稚嗎?」金妮厲聲說。「我們在浪費寶貴的時間。」
「你在說什麼?」哈利皺著眉頭說。「新聞稿——」
「不是,你這個蠢貨。是馬爾福夫婦。在其他事情發生之前,德拉科要去威爾特郡看望他的母親。」她感覺到德拉科在她身邊繃緊了身體,渾身顫抖。
她還沒說完,哈利就搖著頭,站了起來。「他現在被魔法部拘留了。」他說。「他不能離開拘留室——」
「那就讓我用一種你能理解的方式來表達。」金妮也站了起來。「滿意的盧修斯·馬爾福就是慷慨的盧修斯·馬爾福。如果納西莎能見到她的兒子,你明晚就可以開始計劃怎麼使用那些加隆了。」
「她說得對。」羅恩慢慢地說。
「這違反魔法部的規定。」哈利堅持道,但是他的聲音已經有些動搖了。
「馬爾福家族什麼時候遵守過魔法部的規定?」金妮問。「羅恩和我會護送他。他將會得到足夠的保護。」
哈利又猶豫了一會兒,然後舉起了雙手。「好吧。」他說。「不過這件事已經報告給部長了,所以馬爾福在天亮之前就得回到他的牢房裡,明白嗎?」
「天亮之前。」羅恩同意了。「快走吧,你知道得越少越好。」哈利最後瞪了一眼馬爾福,然後離開了,猩紅色的傲羅長袍嗖嗖作響。
「我的媽媽。」德拉科嘶啞地說。「她——還有我的爸爸?我……」
「對,要去見他們,起來吧。」羅恩不耐煩地說。「你聽到哈利的話了。離天亮還有十個小時。」
第二十五章 簡略的生平
金妮扶著德拉科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領著他沿著走廊往回走,羅恩緊跟在後面。德拉科因為剛才與死神擦肩而過,仍然很虛弱,他沉重地靠在金妮身上,纏著繃帶的胳膊摟著金妮的肩膀,金妮摟著他的腰,但是金妮很歡迎他的重量。
「他穿的到底是什麼?」羅恩突然問道,疑惑地打量著德拉科的廚師服、寬松的灰色褲子和橙色人字拖。
「他的工作服。」金妮說,微微轉過頭。「德拉科是副廚師長。」她希望,如果他經常聽到他的真名,會開始有所反應。
羅恩搖了搖頭,嘴裡嘟囔著「那些古怪的麻瓜」。「那就去我的辦公室吧。」他對她說。「他不能穿成那樣去純血統的大本營。」
「你有多余的長袍給他嗎?」
「什麼時候才會有人跟我說話,而不只是靠近我?」德拉科惱火地問。
「對,有幾件事你需要知道。」羅恩說。他在他們頭頂揮動魔杖,打開了拘留室的門。兩個值班的警衛好奇地看著他們,好像要阻止他們,可是羅恩揮了揮手,讓他們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他需要被審問。」他向他們解釋。兩個警衛聳了聳肩,讓他們離開了。
「你叫德拉科·馬爾福。」警衛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之後,羅恩說道。「我認為這是不言而喻的,不過你是一個巫師。」
德拉科緊張地看了一眼金妮。「別逗了。」他遲疑地說。「我這個年紀已經不相信童話故事了。」
羅恩嘆了口氣。「金妮?示範一下?」
金妮拿出她的魔杖——德拉科揚起了眉毛——從魔杖尖端噴射出五顏六色的火花。「這就是你一直所說的心靈遙感。」她輕聲說。「你只是在施展無魔杖魔法。」
「他施展無魔杖魔法?」羅恩目瞪口呆地說。「梅林,這不可能……」
「你剛才講到哪裡了,羅恩?」金妮追問道。他們來到電梯前,全部走了進去,羅恩按下了傲羅辦公室樓層的按鍵。「你開了個好頭。德拉科,你的父母是盧修斯和納西莎·馬爾福。他們非常富有——他們住在鄉間別墅裡——他們不是很喜歡我和羅恩,但是我想他們這次會寬恕我們。」
德拉科沉默地看著慢慢經過的樓層。「盧修斯和納西莎。別墅。他們為什麼不喜歡你們?」
「因為我們是麻瓜的同情者。」羅恩說。「我們不相信巫師比麻瓜——不會魔法的人優越。你的父母相信。」
「我有兄弟姐妹嗎?」
「沒有。」金妮說。「你們和你母親的家人很疏遠——你只有一個姨媽和表姐,你不知道你跟她們有親戚關系——但是你的父親有很多堂兄妹和龐大的家族。」
「我的朋友呢?」德拉科追問道。他眼中的急迫使金妮振作了起來——他是如此渴望了解他的人生細節,以至於暫時忘記了他的自殺企圖,或者他現在不太喜歡她了。「他們一定會來找我吧?」
「我不認為你真的有你所謂的朋友。」羅恩慢慢地說,金妮瞪了他一眼。「怎麼了,金?你真的會把克拉布和高爾稱作他的朋友嗎?扎比尼?帕金森?」
「好吧,以後再說。」德拉科立刻說。「我的父母為什麼沒有找我?」
「他們找了,魔法世界所有人都在找你。」羅恩說。「不過這就是我們的問題——我們沒在魔法世界之外找你。你是一個傲慢的精英主義蠢貨,誰也沒想到你會和麻瓜們躲在一起。」
「羅恩。」金妮警告道。
「那麼——讓我想想——」德拉科思索地皺起眉頭。「我是一個巫師,你們稱西蒙和約翰那樣的人為麻——麻瓜?」
金妮閉上了眼睛。「其實不是。約翰也是一個巫師,西蒙的父母都是巫師,但是他不會魔法。」
羅恩轉過身來,張大了嘴巴。「什麼?」他語無倫次地說。
「約翰也會魔法?」德拉科叫道。
「現在不是時候——有太多——」金妮沮喪地嘆了口氣。「我們得去馬爾福莊園。這是我們現在的首要任務。」
「如果他和一個巫師在一起,」羅恩指出,「那個巫師可以被逮捕——」
「我們不會這樣做。」金妮立刻說。
「所以他們看到我移動東西時並不感到驚訝。」德拉科輕聲對自己說。
「我不知道馬爾福夫婦會不會理解你什麼都不記得了。」金妮看著德拉科,慢慢說道。「我們也許不應該讓你的母親知道。」
他抬起了頭。「為什麼?「
「她要死了,伙計。」金妮還沒開口,羅恩就說道。「病了很久,她的日子要到頭了。」
德拉科的眼睛始終盯著金妮,他把胳膊從金妮肩上拿下來,往後退了一步。「我想你也知道這事吧?」他說,聲音輕柔得嚇人。「知道她活不長了——甚至當我告訴你我——」
「你做本·漢密爾頓很開心。」金妮辯解道。「到目前為止,你現在要比之前更加快樂,你以前的人生只有殘酷和恨意。」
「你知道我是誰——一直都知道。那天——那天在公園,你看見我,認出了我,但是你一直在演戲?」她從未見過他這麼生氣。哪怕他們還是孩子的時候,他的眼睛裡也沒有這樣深的惡意和厭惡。「你管我叫本,你微笑著點頭,看著我說我不記得早些年的——你什麼時候得知我媽媽快死了?」
「兩個月前。」金妮傷心地說。
他發出了一聲嗚咽。「你就坐在那裡聽我——我一直說我多麼希望我能記得他們——這是我的選擇,選擇去了解我真正是誰——」
「我很自私!」她叫道,走到他的面前。他的眼中充滿了憤怒。「我承認,我很自私,我只想著我自己——」
「那又怎樣?」德拉科吼道。「一旦你厭倦了利用我——」
「不。」她用力地搖著頭。「我從來沒有利用過你,德拉科。」
「那你為什麼和我在一起?」
「你知道我為什麼和你在一起。」她輕聲說。
德拉科把纏著繃帶的手腕舉到她的眼前。「那你也知道我為什麼這樣做。」他顫抖地回答。
他們對視了許久,誰也不願讓步。金妮先移開了目光。德拉科站到了電梯的另一端。
羅恩對他揚起了眉毛。「你再對我妹妹大聲說話——我有魔杖,而你沒有,朋友,我的咒語可比以前厲害多了。」德拉科沉下臉,轉身背對著他們。
電梯終於到了他們的樓層,鐵柵欄哢嗒一聲打開,聲音在走廊裡回響。羅恩抓住德拉科的上臂,把他拽了出去,金妮緊隨其後。傲羅辦公室空無一人,一片寂靜,他們走向了羅恩的辦公室;羅恩揮動魔杖,打開面前的門,開了燈。德拉科目瞪口呆地望著天花板上的燈。
「你的母親不喜歡我們的另一個原因也許是,」羅恩翻著他的文件櫃時,金妮冷冷地說,「我們的媽媽殺了你母親的姐姐,你的姨媽貝拉特裡克斯。說實話,她的死亡讓世界更美好。和你一起關在拘留室的那個人是她丈夫的弟弟。」
他下巴上的一塊肌肉抽動著。「這是什麼時候——」
「長話短說,八年前有一個卑鄙的家伙想稱霸魔法界。」羅恩聲音模糊地說。他現在鑽到了桌子底下翻找。「死了很多人,很多地方被毀了,巫師們四處逃亡……十分混亂。在霍格沃茨——魔法學校,你也在那裡——發生了決戰,哈利打敗了他。據我們猜測,幾個小時後,你就失去了記憶。」
德拉科目光閃爍,用手捋著他的頭發。「沃爾科特醫生說,分離性神游症有時是由戰爭引起的。」他慢慢地說。
「好醫生,真是好樣的——啊,找到了!」羅恩拿著一個棕色紙袋,從桌子底下爬了出來。「多余的長袍。」他說,拿出一套黑色正式長袍。「我們的體型差不多,所以應該合適。金,你的傲羅制服在嗎?你也不能穿得像個麻瓜。」
「我的桌子裡也許有一套。」她揪著衣服下擺說。
「太好了,我來看著他。」金妮離開羅恩的辦公室,在她的辦公桌下面的抽屜裡找到了制服。她穿上猩紅色的長袍後,又回到了羅恩的辦公室,兩個巫師已經穿好了各自的衣服。德拉科的皮膚在黑色長袍的襯托下仍然顯得蒼白極了,但是他的頭發又系了起來,看上去比之前好多了。
他更像以前的自己了。本·漢密爾頓已經消失,只剩下了德拉科·馬爾福。
羅恩朝德拉科的手揮了揮魔杖,他的手腕被突然無形的繩子捆在了一起。「魔法部政策,抱歉。」他聳了聳肩。「你去看你媽媽時,我會給你解開。好了,我們要去威爾特郡了。」
「那至少要花費我們兩個小時。」德拉科指出,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袖口。
羅恩哼了一聲。「對,如果你坐麻瓜汽車的話。」他說。「我們幻影移形,伙計。打個響指的功夫就到了。這提醒了我——」他看向金妮。「我還沒去過馬爾福莊園——」
「我去過。」她說,沒有看德拉科。「如果你要帶著他隨從顯形,我可以寫下坐標。」
她把確切位置告訴了羅恩,並警告他,他們到達那條通往莊園的泥土小路上時,因為那裡是郊野深處,很可能漆黑一片。他抓住德拉科的胳膊肘。「會有一點不舒服。」羅恩說。「聽我的指示呼氣。」他看了一眼金妮。「梅林啊,這真奇怪。我正在告訴德拉科·馬爾福一些顯而易見的事,像是——」
「那裡見。」金妮說。她揮了揮魔杖,羅恩那間明亮的辦公室消失了。
她到了一片黑暗中之後,立刻念了聲「熒光閃爍」,照亮了泥土小路。百萬顆星星懸掛在她的頭頂,熟悉的高樹籬沿著小路,從她身旁一直延伸至馬爾福莊園的黑色輪廓。大部分窗戶都是黑的,但是在二樓,有幾點暗淡的燈光。
羅恩和德拉科很快也出現了,德拉科咳嗽著,喘著粗氣。「我不是警告過你嗎?」羅恩冷冷地說。他指著莊園。「就是那裡?」
「讓我來溝通。」金妮說。「他們之前見過我,至少因為這個案子克制了對韋斯萊的仇恨。你——」
「在周圍巡邏。」羅恩說。「作為後援。你一秒鐘都不能讓他離開你的視線,金。不管盧修斯對你說了什麼,德拉科去哪裡,你就去哪裡,否則我們就把他帶回魔法部。」
「好的。」金妮點了點頭。羅恩松開了德拉科的胳膊,金妮抓住他,他們倆沿著小路來到了莊園氣派的鐵門前。
「金妮·韋斯萊和羅恩·韋斯萊。」她清晰地說。「來拜訪——」
不像前兩次,大門只是讓她通過,這一次,鐵柵欄扭曲成一張大嘴的形狀,每一個動作都令它嘎吱作響。在她身邊,金妮能感覺到德拉科的脈搏加快了。「閑人莫入。」一個冷酷的聲音說道。「這條路禁止出入。」
「甚至是這片土地的真正繼承人?」金妮問。
「只有他可以通過。」大門說。
「讓我們倆護送他進去,否則他就不能進去。」
大門又恢復了正常的狀態,一時寂靜無聲。金妮想,盧修斯·馬爾福也許接到了深夜訪客的通知,大門發出綠光時,她的猜測得到了證實。他們三個現在都能進去了。
「直接走過去。」她輕聲對德拉科說,他們向前走去,像穿過煙霧一樣穿過了鐵柵欄。在莊園周圍的開闊地帶,月光更明亮了,草地像金屬一樣閃著藍灰色的光。金妮輕聲念著「諾克斯」,魔杖的光消失了。
「天啊。」德拉科叫道。「哦,天啊——那些鳥,白色的鳥——」
金妮轉過身來,果然看見那些白孔雀在草坪上休憩。它們在月光下發出奇怪的光,似乎比在陽光下更加不真實。
「白色的鳥。」他又說道,聲音和身體都顫抖著。「我——金妮,是它們。我記得它們——但是不記得我的家,或者——」
「你現在回家了。」金妮說。
「天亮前半個小時,我在大門口等你。」羅恩在她耳邊小聲說,拍了拍她的後背。她點了點頭,羅恩消失在了黑暗中。
他們沿著人行道一直走到前門,金妮伸出手去敲門。她的手還沒碰到門,門就開了。
盧修斯·馬爾福站在門口。
第二十六章 徹頭徹尾的陌生人
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人動。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的盧修斯;八年來第一次見到父親的德拉科;此刻像一個局外人,感到十分尷尬的金妮。
「天亮之前,德拉科必須回到魔法部的牢房。」她輕聲說。
她的話起了作用。盧修斯往後退去,眼睛一直盯著德拉科駝背的身影,他們從人行道走入了黑暗的門廳。一個家養小精靈走到他們身後,關上了門,但是只有金妮注意到了。那小東西向她鞠了一躬,踮著腳離開了。
德拉科睜大眼睛,不安地看著他父親高大的身軀,仿佛要在最短的時間裡記住他外貌的每一個細節。他渾身顫抖,眼睛在微弱的燈光下閃閃發亮。金妮小心翼翼地用魔杖指著他的手腕,低聲念著「咒立停」,解開了羅恩對他的束縛。
「我以為你死了。」他輕聲說。
盧修斯沒有說話。
德拉科咽了口唾沫,又說道:「我——我多年來一直在努力想像——」
「你在干什麼?站直了。」盧修斯厲聲說。「你忘了要怎麼控制自己嗎?展開肩膀,驕傲地走路。你是一個馬爾福,別忘了。」
發覺德拉科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金妮畏縮了一下。「他——」
盧修斯那雙冷漠的灰眼睛看向她。「我相信不再需要你的服務了,韋斯萊小姐。」他冷冷地說。
「恰恰相反,我的工作才剛剛開始。」她回答。「他明天黎明回到魔法部之前,都不能離開我的視線。我們說話的時候,我的哥哥羅恩正在場地上巡邏。如果我有理由相信你不跟我合作,我可以立刻召喚他。」
「那麼——」
「我們有十個小時,一分鐘也不能再浪費了。」她堅定地說。「簡而言之——德拉科失憶了。他不記得你或你的妻子。所以他才會消失這麼長時間。」
盧修斯立刻轉向德拉科,更加強烈地看著他……「你叫什麼名字?」他唐突地問。
「本·漢——我是說,德拉科·馬嘍。」德拉科回答。「呃——馬爾福。」
盧修斯沉下了臉。「你什麼時候出生的?」
「我——嗯——」
「你幾歲時得到了你的第一把掃帚?」
「掃帚?」德拉科困惑地重復道。
「請等一下!」金妮走上前說。「你就不能相信我嗎?他不記得1998年11月之前的事了。戰爭——霍格沃茨——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記得那些鳥。」德拉科說。「前花園裡的大白鳥。我不記得我的媽媽——」
「你應該叫她『母親’。」盧修斯咬牙切齒地說。「你當然——」
「你是我的父親嗎?」德拉科猶豫地朝他走了過去。「我的頭發和你一樣——我長得很像你。他們說盧修斯·馬爾福是我的父親,我想你就是吧。」
就在這時,老馬爾福的臉上頭一次出現了微弱的情緒波動,金妮一開始還以為是閃爍的光線。他的手在身體兩側握緊,然後又松開了。「對,德拉科。」他嘶啞地說。「我是你的父親。」
德拉科用手捂住臉,笑了起來,他的笑聲既絕望又喜悅。「我想像這一刻已經很久了。」他吸了吸鼻子。「再見到你……」他抬頭看著盧修斯,淚如雨下。「當然,我認為情況會略有不同——我們不會——」
黑暗的莊園裡響起了凄厲的鈴聲,打斷了他的話。盧修斯立刻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你的母親,德拉科。」盧修斯冷靜地說。「我們要去照料她。」
「她得了什麼病?」德拉科問。「是癌症嗎?」
盧修斯露出譏笑。「一個純血女巫患上了惡心的麻瓜疾病?不是,她——」他似乎想起了金妮,因為他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轉向他的兒子。「在陌生人面前,你要更加謹慎,德拉科。我們的私事與他人無關。」
「你把他帶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金妮說。
盧修斯瞪著金妮,她覺得自己又變成了一個孩子。「我需要重復一遍嗎?」
「不用,不過我顯然需要。」她迎上了他的目光。「德拉科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否則我就召喚羅恩。就這麼簡單。」
「好吧。」盧修斯厲聲說。「你要待在納西莎看不到你的地方。你不許說或做任何事來打擾她,明白嗎?」
「我也沒興趣介入。」
「那我們就達成共識了。」盧修斯說,點了點頭。
德拉科走到盧修斯身邊,仍然仔細端詳著他父親的臉。「我應該告訴她嗎?」
「不。」盧修斯說。他們現在只相隔一尺,而不是站在房間的兩端,金妮立刻看到了德拉科看到的東西:他們真的很像。盧修斯就是一個年長的德拉科,精致的面容,淡金色的頭發,高貴的舉止。「你要假裝你記得她——和我——我會幫你的。」說到這裡,盧修斯的聲音顫抖了,他清了清喉嚨,恢復了鎮定。「治療師說她活不了多久了。她可能活不過今晚。」
德拉科低下頭,點了點頭。
「你要盡可能讓她在彌留之際感到快樂。」盧修斯說。「她等了八年才見到你。」
「我也是。」德拉科沙啞地說,淚水順著臉龐滾落下來。
盧修斯沉默地站在那裡,看著德拉科哭泣。她正准備對他叫喊,讓他清醒一點——這是他的兒子,他將近十年沒見過的兒子——但是盧修斯做出了行動。德拉科哭泣時,盧修斯伸出手,試探地攥了攥他的肩膀。德拉科發出一聲哽咽,撲到了盧修斯的懷裡,他們緊緊地抱在一起,緊拼命地想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盧修斯對德拉科低聲說著她幾乎無法聽清的話時,金妮看到盧修斯眨了眨眼睛,但是他沒有流淚。「你回家了。」他對他的兒子輕聲說。「你回到我們身邊了。你回家了。」
金妮低頭看著拼花地板,避開了面前的動人場面。她聽到他們再次邁動腳步時,她抬起頭,看到盧修斯把他的手放在德拉科的背上,帶著他上了二樓。她把魔杖塞進紅色長袍的袖子裡,無聲地跟了上去。
他們順著金妮上次來訪時那條熟悉的路走去——她上次來到這裡只是一周前的事嗎?一個星期以前,他們還在布萊頓的陽光下大笑和親吻嗎?夜晚的莊園就像鬧鬼的房子:他們大步穿過走廊時,牆上燭台突然亮起,照亮了他們的路,不過他們三人走過去之後,燭台又熄滅了。每個角落都有舞動的影子,但是只有他們在移動;這裡沒有生氣,也沒有溫暖。金妮幾乎覺得她能看見自己的呼吸在面前形成了白色霧氣。
「這裡看起來熟悉嗎?」盧修斯輕聲問他。
德拉科看著周圍,然後搖了搖頭。「我覺得——我覺得我應該記得。但是……看起來不熟悉。」
「會熟悉的。」盧修斯說。金妮對他的樂觀感到驚奇;她還以為他是十足的悲觀主義。「你總有一天會想起來的。」
德拉科苦澀地笑了。「他們八年前就是這樣對我說的。」
盧修斯譏諷地說:「麻瓜醫學並不可靠。他們當然幫不了你,你是一個巫師。」
「我聽說了。」德拉科回答。
納西莎的房門半開著,裡面比走廊還要黑。德拉科在門口停下,擦掉臉上的淚痕,用手指把頭發往後梳了梳。盧修斯走了進去。德拉科跟在他身後。金妮也跟著走了進去,隨手關上了門。
這裡只有一盞燈,使深紫色的房間顯得更加壓抑;天篷床旁邊的桌上放著一盞華麗的燈,玻璃罩上飾有精致的藤蔓和花卉圖案。厚重的紫色帷幔半掩著,納西莎·馬爾福靠著一堆雪白的枕頭,金妮從未見過任何一個人像她那樣蒼白虛弱。她閉著眼睛,近乎白色的頭發垂落在簡潔的睡袍上。金妮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確定她還活著,因為她胸部仍然微弱而緩慢地起伏著。
盧修斯走到她身邊,揮手讓床邊椅子上的治療師離開,握住了她瘦弱的手。「親愛的西茜。」他輕聲說。「看看誰來看你了。」
她的眼皮微微動了動,然後才睜開了眼睛。金妮看到她先看了看盧修斯,然後將目光落到了蹲在他身邊的德拉科身上。
她輕聲說:「寶貝。」
德拉科又低下了頭,他的肩膀顫抖著。「對不起,母親。」他說。「對不起——」
「哦,你真的來了。」納西莎的手在身體兩側動了動,卻虛弱得做不了任何動作,德拉科握住她的雙手,一遍又一遍地吻著它們。她露出的燦爛的笑容,在那一瞬間,她似乎根本沒有生病。「我知道你會來,親愛的。我的寶貝兒子。」
「如果——如果我知道,」德拉科結結巴巴地說,「如果有人——告訴我——」
「現在已經無所謂了。」她說。「你在這裡。」她抬頭看著盧修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都跟我在一起。正如我希望的那樣,我們又在一起了。」
「自從我們上次在一起已經有很長時間了。」盧修斯若有所思地說。「八年。」
「看看他,盧修斯。」納西莎輕聲說。她從德拉科的手中抽出一只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龐、鼻梁和長發。盡管他背對著她,金妮還是能聽到他在哭,這也使她淚流滿面。「沒有我們,他是怎麼長大的。他不再是小男孩了,對嗎?」
「對。」盧修斯贊同道。
「這麼英俊。」她笑著說。「我想我還沒有孫子吧?」
德拉科被他的笑聲嗆住了。「據我所知沒有,母親。」他說。
「啊,好吧。女人可以做夢的,不是嗎?」納西莎說,和他一起笑了起來。
盧修斯朝她靠了過去。「西茜,別這麼激動,治療師說——」
「噢,去他的治療師。」納西莎急躁地說。「我想知道一切——我覺得我們像是初次見面。八年了,盧修斯,他長得這麼好。我們也不能把他撫養得更好了。」
「我希望你們能陪在我身邊。」德拉科說。「我不喜歡獨自一人。」
納西莎又伸出手,拂去他臉上一縷垂落的頭發。「你不再是一個人了。」她說。
「我愛你,母親。」他輕聲說。
納西莎的眼睛在燈光下閃閃發亮。「親愛的,你是我□□,是我的世界中心。從他們第一次把你放在我懷裡的那一刻起,我就愛上了你,從那以後,我一直愛著你。」
德拉科沒有說話,而是又垂下了頭,用顫抖的手握住了她的雙手。
「你覺得怎麼樣,西茜?」盧修斯問。「我要不要讓治療師再給你拿點魔藥?」
「我不需要魔藥。」她虛弱地說。「你們進來之前,我看到了安多米達的女兒。」
盧修斯恐懼地縮了縮。「西茜——」
「她已經原諒我了,盧修斯。我看到她了,她就在窗戶旁邊對我笑。她在等我。」
「我不想讓你走。」德拉科說。
「但是我們都得走,寶貝。」她說。「我一直在等著見你——我毫不懷疑,你是我能堅持這麼久的唯一原因。你現在回來了,我看到了你,我為你成為這樣的人感到無比自豪。」她又用手撫摸著德拉科的頭發。「你要把一切都告訴我,親愛的。我想了解你。」
金妮低下頭,擦了擦眼淚,用力地眨著眼睛。除了德拉科的失憶之外,馬爾福一家無所不談,金妮說不清她在角落裡站了多久,只覺得腿站得生疼,眼皮愈發沉重。納西莎閉上眼睛,胸膛不再起伏時,德拉科懇求她不要離開,盧修斯把德拉科從他母親身旁拽到了房間的另一邊,而金妮一直垂著眼睛。
「我剛剛回來。」德拉科懇求道。「我等了這麼久——」
「她已經走了,去了更好的地方。」盧修斯平淡地說。
「我還是想不起來。」德拉科哭著說,他的臉因憤怒、沮喪和悲傷而漲得通紅。「她對我來說是一個陌生人。我對她沒有任何感覺。她是我的母親!但是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他癱倒在牆邊,捂著臉哭了起來。
在二十六年裡,他跟母親在一起的時間只有幾個小時。這都是金妮的錯。
金妮真希望她什麼也感覺不到。
第二十七章 綠與黑的靜物
治療師宣布納西莎於凌晨一點過後去世,她告訴盧修斯,她會處理必要的手續,甚至找個棺材制造者。盧修斯聽了她的話,顯得既反感又生氣,金妮伸手去拿魔杖,准備面對最壞的結果,但是這位馬爾福族長只是彎下腰,最後一次吻了吻納西莎光滑的額頭,貼著她的皮膚喃喃說著什麼,然後站了起來,一言不發地帶著德拉科離開了房間;金妮跟了上去。
納西莎的臥室外面是一間小休息室,金妮在昏暗之中看不出它的色調,裡面只有一張沙發和兩把椅子。盧修斯用魔杖指著寬闊的大理石壁爐,在爐柵裡生起一堆熊熊的火。德拉科嚇得跳了起來。
他的震驚引起了盧修斯的注意。盧修斯一動不動,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的兒子看了一會兒。「你現在還在裝模作樣?」他最終問道。「你死去的母親就躺在隔壁房間——」
「我什麼都不記得。」德拉科堅持說道。他的臉在爐火的映照下顯得很蒼白,盡管他已擦去了大部分眼淚。「我從沒見過這個房間,這棟房子。我相信你說你是我的——我的父親。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你。」
「會有東西刺激你想起來的!」盧修斯叫道,朝他走了過去。「你不能繼續這樣!」
「你不相信我嗎?」德拉科說。他懇求地張開雙臂。「假裝對我沒有任何好處。我不記得你。」
「你的臥室在哪裡?」盧修斯生硬地問。
「我不知道。」
「你最喜歡的魁地奇球隊?」
「我甚至不知道什麼是魁地奇——」
盧修斯伸出雙手,以驚人的速度穿過房間;金妮勉強用更快的反應速度才攔在了他們中間。「暴力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她叫道,盧修斯·馬爾福眼中的憤怒令她膽戰心驚。
「不可能。」盧修斯嘶嘶地說。
「這一切都是真的。」金妮抬起下巴說。「有些患有分離性神游症的人根本無法恢復之前的記憶。」
盧修斯往後退了退。「我的兒子——我的純血兒子——不會得麻瓜的病。」他嚷道。
「那他為什麼不記得你們?」她對他提出了質疑。
盧修斯大吼一聲,轉身走開了。「我現在應付不了你。」他冷冷地說,打開了另一扇門。外面就是主走廊。「我將與我們的律師討論你的案件,一旦我有了答案,我會跟你聯系。」
「這個——這個神經病!」金妮叫道,在地毯上跺著腳。「他怎麼敢這樣離開你?他怎麼敢——」
盧修斯離開時,德拉科已經轉過身去,盯著溫暖的爐火深處。「他完全有權離開。」他輕聲說。「他的妻子剛剛……」德拉科嘆了口氣。「那真的是我的母親,對嗎?這就是我兒時的家?」
金妮點了點頭。
他環顧著房間。「他說得對。」他說。「我不能繼續這樣。我必須想起來。」
金妮試探地伸出手,她只想把他抱在懷裡,直到一切再次好起來——但是他躲開她的手,後退了幾步。「別這樣。」他躲避著她的目光,嘶啞地說。「請別這樣。」
她被他的拒絕刺痛了,立即縮回了手。「德拉科,我——」
「我的母親是什麼樣的人?」他問她。
她該怎麼評價納西莎?她這輩子只見過這個女人幾次,今年夏天這最後兩次,納西莎才很有禮貌。「納西莎·馬爾福……是一位真正的淑女。」她慢慢地說。「她能准確地告訴你用什麼叉子吃什麼菜,她——她還能在接到通知後馬上安排聚會。她總是讓她的客人感到賓至如歸。雖然我們在思想上並不一致,但是我每次來到這裡,她都是完美的女主人。」金妮抬頭看著他。「戰爭期間,她冒著生命危險救了你。不止一次。」
德拉科不停地掃視著房間。「我覺得——我想去看看我的臥室。」
「如你所願。」她說。她帶著他走向盧修斯離開的那扇門,但是剛走出門外,她就停了下來。「你會看到一些……可能會嚇到你的東西。」她警告他。
他陰沉地哼了一聲。「我想我的神經不能更緊張了。」他說。
果然,當金妮叫了一聲,一個家養小精靈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時,德拉科僅僅揚起了眉毛。「德拉科主人想你帶他去他的房間。」金妮對這個小東西說。「他很久沒有回家,不記得在哪裡了。」
「這是什麼東西?」他問。
「哦,德拉科主人不記得我了嗎?」小精靈尖聲叫道。「我是卡爾蒂,德拉科主人,你的家養小精靈!你好久沒回家了!」
「卡爾蒂。」德拉科慢慢說。「帶路吧。」
跟以前一樣,他們似乎是整棟房子裡唯一的人,因為這裡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和卡爾蒂的尖細聲音。德拉科的舊臥室在另一側翼的盡頭,籠罩在陰影裡,冰冷的氛圍使金妮脖子後面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顫抖著搓著胳膊。
「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人來過了。」德拉科看著深色的木制門框說。
「對,德拉科主人。」卡爾蒂說,她用力地搖著頭,耳朵甩到了臉上。「女主人多次想去你的房間,但她哭得太厲害了,沒能去成。自從你在復活節假期後回到學校,就沒人去過你的房間了。」
「謝謝你,卡爾蒂。」他說。
卡爾蒂眼睛裡充滿了純粹的喜悅。「德拉科主人太好了!」她哭著說,然後突然消失了。
「真是奇怪的小東西。」德拉科自言自語道。
「你家裡有好幾個。」金妮說。「它們就像僕人一樣。」
德拉科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轉動門把手,他們走進了房間。黑暗立刻籠罩了他們,金妮聽見他自然而然地在牆上摸索電燈開關。
「這裡沒有電。」她說,她點亮了魔杖,尋找燈具。燈光只照亮了房間的一部分,一張巨大的四柱床上掛著厚重的綠色帷帳,上面飾有銀色流蘇;它沒有放下。床頭櫃上放著一盞燈。金妮用魔杖點亮了它,把它遞給德拉科。
「這裡怎麼可能沒有電呢?」他問她,看著手裡忽明忽暗的燈。「現在是二十一世紀。我以為沒人這樣生活了。
「麻瓜電子設備在魔法磁場裡不起作用。」她說。「我們不用電也行。」
他把燈舉起來,照亮了房間。床的旁邊放著一只高大的衣櫃,和其他家具一樣,都是由深色木頭制成的。一扇門開著,露出了裡面滿架子的普通黑色長袍、牛津襯衫和顏色單調的西褲。德拉科走過去,拿出一件襯衫,十分仔細地觀察著它。
「拿著。」他說。他把燈遞給她,金妮困惑地接了過來。他仔細地看著襯衫,看了看接縫、後領,甚至把它拿到鼻端聞了聞。「是了。」他說,睜大眼睛看向她。「這和我被發現時穿的襯衫一模一樣。手工縫制——沒有標簽——」他在衣櫃翻出了一條褲子。「該死,這些是我的衣服。」他在腰部比量著褲子。「我以前很瘦,對嗎?」
「呃——我想是這樣——」金妮說,但他已經把衣服放了回去,看著牆邊的桌子。他拉出椅子坐下,雙手平放在桌面上。
「你在開玩笑吧。」他說,拿起了銀制羽毛筆和墨水盤。「我們用羽毛寫字?該死——」他立刻停了下來。金妮走近一些,發現德拉科拿起了許多羊皮紙——它們之前應該被壓在了墨水盤底下。上面寫滿了字:熟練的花體字,墨跡,劃掉的錯誤。德拉科用指尖撫摸著上面那張紙中間十分復雜的簽名:德拉科·斯科皮·馬爾福。
「這是我的筆跡。」他笑著輕聲說。「帕爾默總是拿這事取笑我。說它看起來像那些花哨的電腦字體。」
下面是一份名單,標題是「夏季花園派對」,金妮認出了與他同級的所有斯萊特林,還有幾個高年級的人。潘西·帕金森的名字被寫了好幾遍,似乎與其他內容都沒有聯系。「前女友?」他問。
「你在學校時經常和她在一起。」金妮說,感到十分嫉妒。「我不知道你們談沒談過。」
他突然站了起來。「那是什麼?」
金妮把燈舉高,看到桌子前面的牆上掛滿了魔法照片;它們的動作一定引起了他的注意。照片不像她預料中那樣用魔法膠帶粘在牆上,而是單獨裝裱掛起來的。「照片。」她解釋道。「我們的照片會動。看一看吧。」
他伸手取下了《預言家日報》登過的那張,那是他失蹤前的那個夏天,他和幾個斯萊特林學生在一次聚會上拍的照片。另一張照片:他和納西莎摟著對方,站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車前;他看起來十一歲左右。下一張:他、克拉布和高爾穿著正式長袍,身後是一場聖誕舞會。每張照片中的德拉科都搖著頭,厭惡地瞪著真實的德拉科。
「我以前是那些有錢的上流社會勢利小人之一,對嗎?」他說。
「我們一直不喜歡你。」金妮承認。他揚起眉毛看著她。「你被寵壞了,總是做出比別人優越的樣子。你嘲笑我們家的貧窮,管我們叫純血叛徒,竭盡所能地給哈利搞破壞。我很討厭你。」
他看了看照片,然後又看向她。「我為我可能對你說過的話而道歉,金妮。」他輕聲說。
「都過去了。」她尷尬地揮了揮手。「但是你想起什麼了嗎?任何事,哪怕是一個片段……」
他皺起眉頭,又看了看那張聖誕舞會的照片。他歪著頭,在昏黃的燈光下看了許久,然後說:「裡面有個男孩……死了。」
金妮的心怦怦直跳。「對。」她輕聲說。「梅林啊,德拉科,你想起來了!哪個?他叫什麼名字?」
又是一段漫長的停頓。「我不知道。」他最終說道。「但這是我八年來想起的第一件事,所以我想這也是一種進步。」
「太棒了。」金妮真誠地說,當他抬起頭時,他們的目光相遇了。一切都消失在黑暗中,只剩下他們兩個。她又有了一種衝動,想把他抱在懷裡,緊緊地抱著他,直到他不再哭泣,可以重新昂起頭走進這個世界。原諒我,她無聲地懇求道,伸手撫摸著他的臉。他很粗糙,沒刮胡子,但是她不在乎。原諒我,我願意用我的余生來補償你。
他急促地喘了口氣,轉身避開了她的手。
他忙著把從牆上取下來的照片重新掛上去,金妮則退到了最後一堵還未被探索過的牆邊:書架。書架從地板延伸到天花板,占據了一整面牆,上面堆滿了各種形狀和大小的書。「沒有電視和游戲機,也只能看這些東西了。」他說,來到了她身後。「不過真有趣。我不太喜歡讀書,所以我無法想像我怎麼收集了這麼多書。」
「也許它們都很無聊。」金妮說,走上前去看書名。有幾本古英語的,幾本法語和意大利語的,還有幾本魔藥書,霍格沃茨的課本,沒有小說。甚至沒有一本她不幸在比爾和查理的舊臥室中發現的那種下流雜志。沒有跡像表明曾經有一個少年住在這裡。
「金齊會說這是一個孤獨的房間。」德拉科看著周圍說。除了照片外,牆上什麼也沒有掛,雖然有足夠的空間放更多東西,卻沒有其他家具。「只有基礎設施。我在這個房間裡十分孤獨。」
「聽我說——羅恩說你沒有朋友——」
「不,我相信他說的是實話。」德拉科說。他走到未整理的床邊,枕頭上還留有他頭部的凹痕。他幾乎是輕柔地拿起被子,把它鋪好,撫平兩邊。
鋪完床之後,他轉向她,最後看了一眼房間。「我不想繼續待在這裡了。」他說。「帶我回魔法部吧。」
第二十八章 空桌
經歷了前兩天的混亂之後,星期天顯得格外平靜。為了轉移注意力,金妮給盧娜寫了一封信,她正跟她的丈夫在巴伐利亞一起尋找火妖;打掃公寓;制定一周的任務清單;然後蜷縮在沙發上看BBC的電影。她的生活又回到了兩個月前的樣子:安靜,可預測,有秩序,就像她曾經喜歡的那樣。就算她有時想像德拉科會怎麼看這個演員,也只是使她稍微分神。
但是星期一早晨,她被敲門聲吵醒了。
聽到這個聲音,她的心跳得很快。會不會是約翰和西蒙來看德拉科怎麼樣了?金妮匆忙將一件晨衣披在睡衣外面,跑到門口,急切地想再見到他們,請求他們幫她恢復德拉科的信任,把納西莎的事告訴他們——
「韋斯萊小姐!德拉科·馬爾福昨晚深夜被魔法部拘留了,這是真的嗎?」
她立刻砰一聲關上了前門,心髒怦怦直跳。外面全是魔法記者團,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違反了多少《保密法》——她瞥見了WWN的徽章、《預言家日報》的人、一個只屬於《唱唱反調》的神情恍惚的人,還有別的她不認識的媒體標志。
該死。有人把一切都泄露給了媒體。
「馬爾福先生否認所有指控嗎?」他們的聲音隔著門板有些模糊。「審判什麼時候開始?」
「日期定下來了嗎?」
「湯姆·裡德爾倒台之後,他一直在哪裡?」
金妮靠在門上,沮喪地喘著氣。好像刑事訴訟程序和部裡的規章制度還不夠麻煩似的,這些媒體總是到處打聽,制造麻煩。她覺得她可以直接幻影移形去上班,從而避開記者,但是他們已經拍到了她穿著睡衣的照片。她嘆了口氣。應對媒體應該是傲羅訓練的一部分,她暴躁地想。
她回到房間穿好衣服,把頭發梳理整齊,然後又回到了混亂之中。她一打開門,照相機的閃光燈又閃了起來。「我只會說一件事。」她站直了身體。「我不會回答問題,也不會就這個話題再說什麼。」
記者們等待著,准備用羽毛筆記錄下她說的每一個字。
「你們都應該知道,沒有上級的批准,我不可以就我的工作發表任何聲明。」她說。「如果你們想要有關德拉科·馬爾福一案的信息,那就需要去找傲羅負責人或魔法部的公共關系聯絡員。我就說這些。」說完,她一片失望的□□和抱怨聲中關上了門。金妮高興地笑了起來。她願意做任何事來推遲麗塔·斯基特的故事發表。
半個小時後,她到達傲羅辦公室時,裡面正在慶祝,她的胳膊差點被想要祝賀她的傲羅搖斷。
「德拉科·馬爾福,金妮!」泰瑞·布特叫道,用雙手握住她的手,用力搖晃著。「梅林啊,這可是十年的案子!」
「你絕對是隊裡最好的傲羅之一。」安吉麗娜說。「我從沒懷疑過你能抓到那個混蛋。」
「都是她的功勞。」羅恩對他們說,推掉了給予他的榮譽。「我最後才介入,是她做了所有重要的調查。」
整個世界似乎像一部麻瓜電影一樣在她周圍轉動,金妮覺得自己與周圍發生的事情毫無關系。哈利又發表了一次演講,說他為他的部門感到多麼自豪,因為他們已經逮捕了最後一批食死徒和湯姆·裡德爾的支持者,並宣布這是一個新的傲羅部門的開始,一個辦案效率更高的部門。
他的演講贏得了熱烈的歡呼和掌聲。金妮根本笑不出來。
這些狂歡最終意味著什麼?這些人真的因為一個巫師可能被判處在阿茲卡班服刑而感到高興嗎?幾年前,金妮的一個完結案件出現了新證據,她去了島上監獄把嫌疑犯帶回重審。盡管攝魂怪早已不在了,但是神秘事務司有人決定要重現攝魂怪造成的恐懼和徒勞的感覺。現在,巫師守衛用咒語重現這種感覺,並用守護神和她哥哥喬治的防護鬥篷使自己免受傷害。阿茲卡班的囚犯沒有一點希望。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只有充滿尖叫和絕望的現在。許多人在監獄裡待了一年多就瘋了,就算他們沒瘋,也跟以前不一樣了。
她的嫌疑犯因獵捕麻瓜取樂而被關進了監獄,她去找他時,他已經在阿茲卡班待了十個月。他神志不清,胡言亂語。重審被無限期推遲,犯人回到牢房裡等待腐爛。
她不在乎媒體。不在乎哈利剛才說的在破釜酒吧舉行的慶祝會,不在乎加薪,不在乎同事的尊重和欣賞,什麼都不在乎。德拉科就在幾層樓下面,孤零零地被關在拘留室裡——沒有什麼比看到他被宣告無罪、獲得自由更重要的了。沒有什麼。
混亂平息之後,辦公室裡的大多數人又繼續工作時,哈利走向了她。「你得到他的供詞了嗎?」他問。
金妮眨了眨眼睛。「哈利,他——」
「盡快。」他說,已經走開了。「我需要在星期三之前提交給威森加摩。預審日期定在下周末。」
「會公開嗎?」她問。
哈利笑了起來。「當然。」他回答。「今年最大的審判?沒有人願意錯過。記得我的供詞,金,盡快放到我的桌上。」他走開了,留下她目瞪口呆地望著他的背影。
金妮知道根本無法從德拉科那裡得到任何「供詞」,但她還是拿了一卷羊皮紙和她最喜歡的鵪鶉羽毛筆來到了拘留室。她會抓住單獨見德拉科任何機會,而且離他的審判日期越近,這些機會就越少。法庭的警衛很容易就讓她通過了,萊斯特蘭奇和亞克斯利都安靜地待在各自的牢房裡。
她打開牢門時,他光著腳,盤腿坐在拘留室中間的地板上,雙手攤開,掌心向上。他閉著眼睛,呼吸平穩。羅恩前一晚借給他的黑色長袍和那件血跡斑斑的廚師服揉成一團,堆在他的床上;人字拖放在附近的地板上。德拉科現在只穿著灰色長褲和褪色的黃色T恤:粉黑相間的圖案上好像寫道:「別管那些胡扯,這是性□□。」奇怪的麻瓜。她真想知道性□□是什麼。
金妮停了下來,看著他。「呃——德拉科?」
過了一會兒,他睜開了眼睛。「我能如何為你效勞?」他問道,露出一絲譏笑。
「我——我來看看你怎麼樣了?」她緊張的聲音令這句話尾音上挑,陳述變成了疑問。
德拉科陰沉地笑了。「照片裡的男孩就是被那場給我留下傷疤的火燒死的。」他說,摸了摸左前臂被魔鬼火焰燒過的地方。「我之所以只記得孔雀,是因為我經常出去和它們聊天,喂它們吃東西,相比其他顯然不值得回憶的東西,它們要有趣得多,所以我的其他童年記憶仍然是無法穿透的黑色深淵。你怎麼樣?」
雖然他的態度使她緊張不安,她還是逼自己笑了笑。「很好,你——你能想起一些事情總歸是好的,德拉科。」她說。「你怎麼——」
「這不關你的事,不過沃爾科特醫生教我用冥想來管理壓力。」他舒展著身體,站了起來。「所以我終於把腦袋的事情都想清楚了。順便說一句,謝謝你。」他補充道,譏笑得更厲害了。「拋棄我,逮捕我,把我介紹給我垂死的母親和一個混蛋父親——真是一個美好的周末。」
「你寧願讓別人逮捕你嗎?」金妮揚起眉毛問道。「那你昨晚可能壓根不用去威爾特郡,他們會隔著牢房的鐵柵欄,把你母親的死訊告訴你。或者在走廊裡朝你喊一聲。」
「你告訴我的有多少是徹頭徹尾的謊言?」他問道,眼裡閃著怒火。「我相信你一定習慣了在工作中撒謊——如我所說,金妮·比斯利,我現在已經看透你了。如果那是你的真名,但我懷疑不是。你是一個警察,而我是你的目標,不是嗎?」
「你被指控謀殺、騷擾和逃匿。」她說。「但是我不認為——」
「所以你找到了我,決定做臥底,對嗎?」見她沒有立即回答,他把她逼到牆邊,她背靠著牆壁,心髒怦怦直跳。「我在問你問題。」他嘶嘶地說。
「對,在我把你交出來之前,我選擇盡可能深入地了解這個案子。」她大膽地說,聲音沒有顫抖。「我確實叫金妮。金妮·韋斯萊。」
「啊。」他往後退去,厭惡地皺起了臉。「是的,這很方便,只要改變你的姓就行了。如果你這樣欺騙我沒有讓你感到內疚,那麼我在□□時□□著另一個女人的名字肯定會達到這種效果。」他輕蔑地笑了起來。
恐懼和羞愧湧了上來,但是金妮不知從哪裡找到了毫不退縮的勇氣。「我從沒想過事情會發展到現在這樣。」她堅持說道。「我知道我傷害了你——也許是永久性的,我不知道——」
「你的道歉不會讓我覺得自己不那麼傻。」他叫道。
「我沒有利用你,德拉科!不是我跟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謊話!」
他喘著粗氣,在這個沒有窗戶的小房間裡煩躁地走來走去。「你是一個詭計多端的娘們兒。」他生氣地說,「是一個騙人、撒謊、兩面派、狡詐的蕩口口婦——」
「你想怎麼罵我就怎麼罵我吧,都是我活該。」她叫道,朝他走了過去。「罵我吧!」
「這樣對你太仁慈了!你應該和我受到一樣的傷害!」
「那就打我,我會把另一邊臉也送上來。來吧,德拉科!你想怎麼對我就怎麼對我,我不公平地對待了你,我知道——」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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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聲音就足夠了。他立刻松開了她,走到牢房的另一端,喘著粗氣。金妮不穩地靠在石牆上,也艱難地喘息著。之前的觸碰令她的身體歌唱著,渴望更多。
「對不起。」他沒有看她,嘶啞地說。他用手扶著牆壁,轉身背對著她。「我知道你現在和哈利在一起。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
金妮的心劇烈地跳動著。「德拉科——」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他輕聲說。
沒有什麼可說的了。金妮含著眼淚,拾起掉落的羊皮紙和羽毛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牢房。
第二十九章 冷落
微弱的不可置信變成了困惑,繼而導致了沮喪——到了星期五,金妮對德拉科火冒三丈。他現在沒有任何能力,卻還要去咬那只願意喂他的手?他當然有權利為失去母親感到悲痛,金妮很清楚失去近親有多麼可怕,但是這樣真的很過分。起初,她每天晚上回家後都要打碎幾樣東西,以此來發泄怒火。然而,唯一能發泄出來的方法是——好吧。她知道該怎麼做了。
事情開始於星期二,哈利為了供詞而找到她。「我已經和你說過了,德拉科失憶了。」她翻了個白眼。「另外,他不願和我說話。我覺得你也許應該試試。」
「你不覺得失憶純屬胡扯嗎?」哈利陰沉地問。「說真的,金妮——」
「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我是說認真地聽。」她厲聲說。「他記得個屁,哈利。他不會供認任何事情,因為沒什麼可供認的。」她收起一堆文件,准備重新歸檔。「不過說真的,需要有人和他談談這個案子。他是一個蠢貨,我受夠了。」
「好吧。」哈利生氣地說。「我去叫羅恩下來。我們還收到了盧修斯·馬爾福的貓頭鷹,他們的律師這周晚些時候會來和馬爾福聊聊。」
當天下午,羅恩怒氣衝衝地從德拉科的牢房回來了。「這是怎麼回事?」羅恩叫道。「我從沒想過我會這麼說,但是我想要原來那個好點的馬爾福!」
金妮哼了一聲。「他做了什麼?」
「他就是不理我。」羅恩抱怨道。「他說除了你,他不會跟任何人說話,金妮。他很堅持。我告訴他,你不會見他,他就對我發脾氣,開始尖叫。該死,我的耳朵現在還在響。我覺得他給聲音施了響亮咒語,他的聲音特別大。」他用手指挖了挖耳朵。「金,你最好去看看他。他現在完全不講理。」
「但是我有很多文件要處理。」她抱怨道。「法庭需要預約,要選擇出席的媒體——」
「哦,該死。」羅恩□□道。
這種情況持續了好幾天:有人去跟德拉科交談,打算給他概述案情,讓他了解他被指控的罪名,然後他們會回來,抱怨他根本不聽。金妮請求不要讓她去,說她有堆積如山的文書工作要做——其實沒有多少——還有其他工作要做——現在差不多都完成,只等審判了。每次有人空手而歸時,金妮會在記分卡上再做一個標記。如果德拉科打算為難她,他就會明白,沒有她在他身邊,生活會多麼艱難。她要等待時機。
就連盧修斯·馬爾福的律師也不走運。星期三下午,這位巫師來了,他穿著華麗的長袍,提著一個公文包,自稱是賈爾斯·蒙哥馬利。他語氣油滑,頭發上抹了發膠,傲慢地揚著下巴——金妮和安吉利娜打了個賭,說他會在德拉科的牢房裡待上五分鐘。
她們都輸了。這位賈爾斯·蒙哥馬利閣下不到三分鐘就從牢房裡逃了出來。
星期五時,事情到了非解決不可的地步,最後一個願意去跟德拉科說話的人也下去了。「別人會以為我們都是未成年巫師,第一次嘗試騎掃帚呢!」哈利在每周例會上惱火地喊道。「他手無寸鐵!他不能對你們任何人做任何事——該死,你們都帶著魔杖,對吧?用它們啊!」
「魔法部沒有哪條法律說我們可以強迫嫌疑犯聽我們說話。」泰瑞·布特惱火地指出。「這完全由他們做主。」
「好。」哈利生氣地說。「我去跟他談談,我要從他那裡掏出點什麼來。老實說,他不過是馬爾福。這個蠢貨能造成什麼破壞?」
「著名的臨終遺言 。」奧康內爾小聲說。奧康內爾星期四曾經試圖去見德拉科,他身上的傷疤足以證明這一點。金妮在他身邊忍不住笑出聲來。
因為德拉科不願跟金妮以外的人說話造成的混亂之中,她終於與約翰和西蒙取得了聯系。她給他們寫信,講述了他們星期六晚上離開她的公寓以來發生的一切,並請他們給德拉科帶些換洗的衣服,因為他很可能還穿著上個星期五的衣服。約翰立刻回了信,說他會帶來一些東西。僅僅看到約翰那規整的筆跡,就令她感到安慰不已,仿佛他就在身邊,散發著平常那種寧靜的氣息。
金妮在午休時跑到魔法部入口,通過紅色的麻瓜電話亭來到街上。約翰站在那條冷清的小巷盡頭,隨意地靠在一堵紅色磚牆上。她發出一聲興奮的尖叫,引起了他的注意,她撲進他張開的雙臂裡,他抱著她轉了個圈。
「金妮,親愛的。」他高興地對她說。「該死,見到你真好。」
「天哪,約翰,我這個星期真需要你。」她惆悵地說,拽著他的手,一直走到了尼路咖啡館,那是金妮最喜歡的咖啡館。「這裡的一切都太瘋狂了。」
「金齊向你問好。」約翰說,他們在角落裡的一張桌子旁坐了下來;金妮立刻謹慎地施了一道閉耳塞聽咒,使他們的對話完全保密。「他也想來,但是他快截稿了,必須得去工作。」
「幫我向他問好。」金妮說。「我想你帶來了……」
「衣服?是的,我翻遍了本的——該死,德拉科的,我最終會習慣的——我翻遍了他的抽屜和衣櫃,裝了一些東西。」約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明顯被縮小了的行李箱。金妮接了過去,把它放進自己的口袋裡。「不多,但是夠他穿一段時間。」他停頓了一下,警惕地抬頭看著她。「他怎麼樣?說實話。」
金妮翻了個白眼。「他真是個討厭鬼。」她衝口而出。「他不聽任何人的話,要把所有人的腦袋都咬掉。他現在的立場是,除了我,他不跟任何人說話,但是我不會去見他。在星期一發生的事情之後——」她停了下來。
「星期一發生了什麼?」約翰追問道。
她把信中沒有提到的一切都告訴了他:納西莎在德拉科眼前死去,盧修斯拒絕承認他的失憶。還有他們激烈而不明智的吻。說完之後,金妮用手捧著腦袋,低頭盯著桌面。「我在努力,約翰。」她說。「但是別人將你視如草芥時,你很難去幫助他們。」
「你要保持堅強。」約翰堅定地說。「他只有你了。」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可是……」她嘆了口氣,嘲弄地笑了笑。「我以前從來不必戰鬥。我從來不必捍衛我的信仰。其實也不是。在戰爭期間——抗擊湯姆·裡德爾的時候——我的意思是,我那時十六歲,但是我認為我已經准備好了。可是沒人給我機會!我是小金妮,太小了,照顧不了自己,太小了,不能和別人並肩作戰。」她痛苦地說。「你知道嗎,他們把我藏在一個房間裡。」她告訴約翰。「是的。哈利和我的哥哥、赫敏一起去拯救魔法世界的時候,我獨自待在一個隱藏的房間裡,不准加入他們。」她抱起胳膊,移開了目光。
「那這就是你的機會,不是嗎?」約翰說。「向你自己——也向德拉科——證明你有能力做這樣的事。」他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突然塞進了金妮手裡。「把這個給他。」約翰說,她低下頭,看到了另一個縮小了的東西——這是一本剪貼簿,封面是一張歐洲地圖。「他會知道這是我們給他的。這是他去意大利和法國之前,我們和其他朋友一起送給他的。」
「太棒了。」金妮說。「約翰,你想得真周到。」
約翰笑了起來,正要回答她,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從下面什麼地方傳來。咖啡館的客人們都停下交談,皺眉看著對方。金妮轉頭望向外面的街道,發現行人也在四處尋找聲音的來源。只可能是一件事。
「我想我該走了。」約翰漫不經心地說。
「我需要去處理一下。」金妮說,把剪貼簿也放進了口袋裡。「你能來,我真是太感謝你了,約翰——」
「金,替我們照顧好他。」他說。他們站了起來,他又擁抱了她。她還在他懷裡時,他又說道:「別忘了他愛你。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我都知道他愛你。」
金妮抬頭看著他,悲傷地笑了笑。「謝謝你。」她輕聲說。「代我問候西蒙。在過去的這個星期裡,我非常想念你們倆。」
「你還沒反應過來,我們就會恢復過去的樣子。」她帶著他回到街上時,約翰向她保證。「你會看到的。金齊是預言家,但我知道事情會得到解決的。」
「我希望你是對的。」金妮說。再次與他道別後,她跑向了魔法部的員工入口。梅林才知道哈利和德拉科擠在狹小的拘留室裡,會發生什麼事情。這樣通常會造成災難。
她來到最底層時,哈利捂著耳朵,搖搖晃晃地跑上了樓梯。血從他的指縫裡流了出來,順著脖子往下淌,金妮聞到他身上有股難聞的氣味。「那個混蛋弄破了我的耳膜!」一見到她,哈利就叫了起來,眼鏡後面的眼睛裡滿是淚水。「他完全瘋了!」
金妮的心沉了下去。好吧。她的游戲結束了。雖然她很喜歡看到有人能殺殺哈利的威風,但是她認為嚴重的損傷就是她的底線。「去醫務室吧。」她說。「我來對付他。」
「什麼?」哈利喊道。「我徹底聾了,一切都在嗡嗡作響。你知道他會施無魔杖魔法嗎?」
「知道。」她點著頭說。
「謝謝你的提醒。」哈利惱火地叫道。「我現在把他關在反魔法屏障裡了,有一個警衛守在門口。這個小混蛋會有報應的。」
她立刻火冒三丈。「你是一個惡毒的怪物,真不配做男人。」金妮嘶嘶地說。
「什麼?」哈利叫道。「我得去醫務室了。」
她點點頭,朝他擺了擺手。哈利□□著繼續上樓,金妮則轉身朝牢房走去。「你的床上功夫也爛透了。」她低聲補充道。
「你確定要進去嗎?」她到門口時,外面的警衛皺著眉頭說。
「我是他想見的人。」她說,惱火地亮出她的魔法部證件。警衛不情願地讓她進去了,金妮怒氣衝衝地穿過走廊。
德拉科站在他的牢房門口,胳膊搭在鐵柵欄的縫隙裡。旁邊站著另一個女巫警衛,魔杖已經准備好了;金妮朝她揮了揮手。「你覺得這好笑嗎?」她揚起眉毛問他,將雙臂抱在胸前。「你看到我笑了嗎?」
「我的要求很簡單。」德拉科慢吞吞地說。「我拒絕跟那些來到這裡的傻瓜說話——尤其是那個所謂的律師,他似乎已經肯定我有罪。我只跟你說話。」
「我以為你前幾天已經清楚地表明了我和你的立場。」她冷冷地說。
他瞪著她。「如果兩害相權取其輕,那我選擇你。」
「我真是受寵若驚。」
「你應該高興。」他假裝快活地說。「你看到了你親愛的哈利的遭遇。順便問一下,看到他受傷,你有什麼感覺?你生我的氣嗎?你是要——」
她出手了——金妮拿出魔杖,大聲喊著咒語,讓德拉科撞到了牢房的牆上。他發出一聲□□,但還是勉強站了起來。「我本想為你做點好事,但你一定要做一個十足的混蛋。」她厲聲說,痛苦地意識到,她不能在女巫警衛面前暢所欲言。「我剛才和約翰聊了聊——」
德拉科立刻又來到了門口。「約翰?」他說。「約翰·帕爾默?」
「他給了我一些你的東西。」她對他說。「我本來要給你的——」
「金妮,求求你,如果——」
她笑了起來。「為時已晚。」她說。「不過有點用。我會讓你在周末考慮一下,這樣星期一你就可以告訴我,你是否要認真對待這場審判。」
「我會的,我發誓——」
「這個周末我不在的時候,你還有一件事要考慮。」她回頭看了看女巫警衛,然後轉向他。「在我的調查期間,我跟你說了很多謊話。」她用更平和的語氣說。「我知道,我也不會否認。不過讓我驚訝的是,你竟然最相信其中最大的那個謊言。」
德拉科愣住了,呼吸明顯停頓了一下。金妮逼自己看著他的眼睛,卻難以從他眼中看到希望的光芒。他必須知道她到底在說什麼。他不是說過,重要的是做了什麼,而不是說了什麼嗎?
他咽了口唾沫,又把手擱在了柵欄之間。「金妮——」
「星期一見。」她說,然後轉身離開了。
第三十章 欲望與徒勞
周末過得很慢,為了不去想他們可能和解的事,金妮去了對角巷的阿格裡帕·馮·奈特海姆圖書館,研究哈利用在德拉科身上的屏障。她的發現沒有令她感到鼓舞,反而粉碎了她的希望:反魔法屏障用在人身上,會創造出擁有非凡力量的空間,使魔法無法進入或生效。這將有效地阻止德拉科使用任何無魔杖魔法。
這也使金妮不能碰他或接近他。
星期一早上,她到達魔法部時,又受到了一個打擊。她剛到,哈利就把她叫進了他的辦公室,金妮在他對面坐下,盡量不去看他耳朵上的繃帶。她真想知道他的聽力有沒有恢復正常。
「你得大點聲說話。」哈利喊道,回答了她沒問出口的問題。「我只能聽到一點。」
「好的。」金妮說,並沒有提高聲音。
「馬爾福家的律師認為,由於馬爾福的失憶問題,預審日期應該提前。」哈利說。「蒙哥馬利說得對——如果馬爾福需要接受聖芒戈的治療,他們應該有盡可能多的時間,去盡力治愈他的失憶。如果這是可以治愈的話。」
金妮眨了眨眼睛。如果?「可是我記得羅恩說赫敏做過研究。」她慢慢地說。「我以為所有失憶都是可以治愈的。」
「什麼?」哈利抻著脖子對她說。
「沒什麼。」她說。她朝他喊道:「如果不是星期五,那預審是什麼時候?」
「明天。」哈利回答。「蒙哥馬利很堅持。這樣他們就能更早地正式調查馬爾福的精神狀態。」
金妮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明天?二十四小時之內?梅林啊——這麼短的時間裡有這麼多事情要做——必須告訴德拉科將要發生什麼——他必須做什麼——她還坐在這裡干什麼?
金妮向哈利告辭,跑到她的工作間,把包放在椅子旁,然後去羅恩的辦公室,將頭探了進去。「哈利告訴你預審提前了嗎?」她問他。
「剛告訴我。」他說,把腳從桌上拿了下來。「中午在第七法庭。我想讓你去——」
「對,我馬上就去。」她對他笑了笑,然後快步走向了電梯。這些天以來,她感覺自己就像珀爾塞福涅一樣,會定期去地獄。拘留室裡沒有窗戶,因為處在地下深處,空氣也很污濁。那裡真像一個死亡之地,德拉科喜歡打橄欖球,她知道缺乏陽光一定令他很痛苦。
她到那裡時,另一個女巫警衛在看守德拉科的牢房,不是別人,正是林恩·哈格裡夫斯,幾個星期前幫金妮捉拿德拉科的襲擊女巫。林恩朝她高興地揮了揮手。「你不用我的幫助就抓住嫌疑犯了!」她說。
「是的。」金妮禮貌地回答。「我很抱歉那天把事情搞砸了。我知道你很想幫助我。」
「哦,沒關系。」林恩笑著說。「我很高興街上又少了一個罪犯,不管是誰抓的。」
「沒錯。」金妮說,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現在得和德拉——嫌疑犯聊聊。與案件有關的情況。有些事情更改了。」
「好的。」林恩高興地說。「進去吧,如果你需要我,我就在這裡。你進去時要當心屏障,波特先生沒有告訴我屏障的直徑。」
金妮用魔杖敲了敲牢門,很慶幸反魔法屏障似乎沒有充滿整個房間。她走進了昏暗的牢房,心髒怦怦直跳,仿佛要從胸口跳出來似的,她慢慢地深吸了幾口氣,將汗濕的手掌在傲羅長袍上蹭了蹭。德拉科仰面躺在行軍床上,走廊裡暗淡的燈光令他的淺色眼睛閃閃發亮。他在看她。
為了讓自己忙起來,金妮把門關上,變出一盞燈來掛在牆上,讓房間裡更亮了。她聽見他在她身後移動,那張舊床因他的動作發出了□□,但是,她轉過身,看到他站在大約六英尺遠的地方時,還是嚇了一跳。
他咽了口唾沫,喉結動了動。「金妮——」
」等一下。」她用魔杖指著林恩,低聲對她施了閉耳塞聽咒。「我們不能明說。」金妮說,把魔杖收了起來。「魔法部裡到處都有耳目,如果我們一直被監視,我也不會感到奇怪——尤其在上周之後。」
「那麼——但是如果我們已經招惹了懷疑——」
「求你了。」她說,他閉上了嘴。德拉科朝她走去,金妮舉起了手。「你身上有一道咒語,會讓魔法避開你。也讓我不能靠近你。」
「你不能解除它嗎?」
「哈利可能施了追蹤咒。」她說。「這就意味著如果有人解除咒語,就會響起警報。我不能這樣做。」
「我想看看它延伸到哪裡。」他說。他謹慎地往前走著,離她越來越近。她能看得出來,他現在多麼憔悴和蒼白,頭發十分干枯,眼睛下的陰影很重。他需要新鮮空氣和陽光——
他離她大約兩英尺時,金妮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推她。「就是這裡。」她說。「你不能再靠近了,否則我就會被推到牆上。」
他抬頭看向她的眼睛。「我想這總比什麼都沒有好。」他輕聲說道。
「對。」她贊同道。
空氣中彌漫著尷尬的沉默,似乎持續了幾個小時。「哈利怎麼了?」他皺著眉頭問道。
金妮瑟縮了一下。「你弄破了他的耳膜。他正在恢復,但差不多還是聾的。」
「該死。」他抱怨道。「我甚至不知道我能——該死。」
「你上周為什麼那麼混蛋?」她皺著眉問他。
他不安地動了動雙腳。「我和你說過,我很難信任別人,對吧?」
她點了點頭。「繼續。」
「是因為失憶。」他說。「我很早就意識到,任何人都可以走到我面前,告訴我我是誰,我沒法反駁他們。但是如果有人想開一個殘酷的玩笑呢?讓我相信關於我的不真實的事情?所以我學會了不相信別人說的話,除非我能親自證明。我在這裡只認識你。」他低頭看了看交叉的手指,然後又抬頭看向她。「你說的話我想了很久。你說什麼我都同意,只要我不用跟那些來這裡的人打交道就行。」
「好吧。」金妮同意了,看著他的臉龐。她如飢似渴地望著他,憎恨他們之間的每一寸距離。該死的哈利和他的屏障。他真該死。
「用兩便士換你此刻的想法。」德拉科輕聲說。
金妮露出笑容,心提到了嗓子眼。「它們現在值那麼多錢嗎?」
他對她笑了笑。「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英鎊對美元的強勢之類的。」
「噢!我差點忘了!」金妮把手伸進長袍口袋,掏出約翰給她的東西。「往後站一點,我需要把它們恢復成原來的大小。」
他順從地讓開了,金妮把行李箱和剪貼簿放在他們之間的石頭地板上,低聲念著咒語,這兩件東西變大了,德拉科睜大了眼睛。「這些都被檢查過了。」她說。「所以不如約翰裝得那麼整齊。他們主要是尋找魔杖,能幫你制服守衛的魔法物品,或者——」她停了下來,他抬起了頭。「我還檢查了有沒有尖銳物品。」她幾不可聞地補充道。
「謝謝。」他跪坐下來,打開了地上方形的黑色行李箱。它恢復了正常大小,金妮看到上面貼著佛羅倫薩、巴黎、倫敦、甚至是卡薩布蘭卡、莫斯科和開普敦的貼紙。「好樣的,帕爾默。」他笑著說,拿出了干淨的襯衫和褲子。「他什麼都考慮到了,對不對?」
「我讓他給你拿點新衣服。」她說。「我想——我是說,你穿的那些衣服可能不太干淨了。」
德拉科聞了聞腋下,做了個鬼臉。「確實。」他贊同道。「吃早飯時,我得到了一桶水用來洗漱。」他拿了一條牛仔褲、一件汗衫和一件灰色的牛津襯衫,扔到床上,然後立刻開始脫衣服。
金妮往後退了退,覺得應該給他一些隱私——但是他把上衣從頭頂拽下來時,抬頭大膽地看了她一眼。室溫立刻升高了幾度。她看著那些熟悉的線條,他的脖子、肩膀、胸膛和大腿,他解開褲子,褲子落到了地上。她是個傻瓜——十足的傻瓜。這個男人使她擁有了前所未有的感覺,而她卻差點拋棄一切。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說,把褲子踢到了一邊。
金妮咽了口唾沫,僅僅看到他,就讓她覺得軟弱無力。「什麼?哦——你問——我的想法?」
「你的想法。」他彎腰提上了牛仔褲。
「我——好吧。」她笑了笑。「我剛才沒什麼連貫的想法。」
德拉科穿上汗衫和牛津襯衫,揚起了嘴角。「拜托。」他說。「這真令人尷尬。我不敢相信你沒看到我臉紅。」
「你沒什麼——沒什麼可尷尬的。」金妮冷冷地說。
他笑著低下頭,開始系扣子。「帕爾默鍛煉得很好。」他說。「他總去健身房之類的。我恐怕吃了太多我自己做的飯了。」
「天啊,如果你不趕快穿好衣服,我會做出讓我後悔的事。」
他揚起眉毛,手停在牛仔褲的拉鏈處。「什麼事?」
金妮舔了舔嘴唇,很高興地看到他的眼睛變得越來越暗。「我現在真的很討厭哈利。」他一邊說,一邊穿好了褲子。
她笑了起來。德拉科,你不知道。
他們最後分別坐在他的床的兩端——德拉科坐在床頭,金妮坐在床腳——每個人都伸出一只胳膊,放在薄毯上,好像他們可以假裝在牽手。「我是來告訴你,預審就在明天。」她低聲說。「他們會列出你受到指控的所有罪名,要求你聲明你是清白還是有罪的。」
「但我不知道我是否做過那些事。」德拉科說。「有什麼用?」
「你的程序會有所不同。」她說。「告訴他們你不記得了,把沃爾科特醫生告訴你的有關分離性神游症的一切都解釋清楚,威森加摩會進行調查。你將會被送往醫院,接受治療,恢復記憶。」
他愣住了。「你的意思是——我能再次想起一切?」
金妮點了點頭,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德拉科低頭看著伸出的手。「我願意想起來嗎?」
「你在說什麼啊?你當然願意了,那就意味著——」
「這會改變我對一切的看法。」
「沒什麼比為你洗清所有罪名更重要的了。」她說。「這是我們的首要任務。」
「這也同樣重要。」他堅持道,坐直了身子。「你說我上學的時候常常羞辱你。」
「所以呢?」
「我為什麼那樣?是因為錢嗎?知道我曾經看不起比自己窮的人,我還會再這麼想嗎?」
「韋斯萊和馬爾福一向互相憎恨。」她淡淡地說,試圖回到正題上。「看,如果他們——」
「如果我的記憶裡有什麼東西……」他停頓了一下,轉身看向她。金妮的心沉了下去:那是她想念許久的表情。他以前總是這樣看她。「如果我想起了什麼,改變了我對你的……」
「你必須冒這個險。」她說,盡管這個想法讓她感到害怕。少年德拉科厭惡韋斯萊一家;如果他再這樣想,她會受不了的。「我不會讓他們把你送進阿茲卡班的。」
「如果我確實殺了那個男孩呢?這會改變你對我……」
金妮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驚訝地發現她正緊緊抓著破舊的毯子。「我希望我能把我腦袋裡的一切都告訴你。」她輕聲說。「我的感覺,我的想法,我想說的話——但是我不能這樣。我甚至不應該在這裡,我是一個穿著制服的傲羅——」
「那你應該離開。」德拉科說,往前傾著身子。「如果你遇到麻煩,我不會為我的行為負責。」
他站了起來,金妮跟著他走到門口。德拉科最後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飽含著他們無法大聲說出口的千言萬語。「你上個星期說的話,」他說,「你是說那天晚上——我打碎了廚房裡所有玻璃杯和盤子的時候?」
她點了點頭。
「那天晚上你說的一切——」
「是假的。」她輕聲說。
他用顫抖的手捋了捋頭發。
她難過地對他笑了笑,她只想撲進他的懷裡,向他坦白她的愛意,而不是這樣遮遮掩掩地說話。「我說的是反話。一直都是。不管這次審判的結果如何。」
他露出了最燦爛的笑容;他的傻笑總能讓她渾身發熱。「真的嗎?」他輕聲問。
「你准備走了嗎,韋斯萊小姐?」林恩的聲音從走廊裡傳來。
「是的。」她回答,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德拉科。她用手捂著心口,極不情願地離開牢房,把他留在了身後。
第三十一章 對抗瘋狂的人群
盡管預審日期提前了,但媒體還是發現了。金妮曾天真地希望——也許有那麼一兩分鐘——他們知道得太晚了,來不及采取任何行動,德拉科就可以避免在數十台閃光的相機和只在乎頭版署名的無情記者面前被羞辱。更不用提那些十足的好奇了——這些天來,無論她走到英國魔法界的哪裡,都有人互相打聽,他們認為「那個馬爾福男孩」在過去八年去了哪裡。
他們成群結隊地來到倫敦,去看這位逃亡的繼承人。金妮跟著一大群游客來到了魔法部,他們堵塞了安檢點,造成了很大麻煩。預審還有三個小時才開始,可是這些禿鷲卻在這裡,對別人兒子的不幸幸災樂禍。他們的口音來自全國各地:她聽到一個巫師用一種特別的蘇格蘭土腔和另一個巫師說話,她轉過身來,希望能看到西蒙和約翰。她盡量不引人注目地搜尋著人群,他們似乎還沒到。不可思議的是,她在沒被人察覺的情況下到了傲羅總部。
她剛在辦公桌旁坐下,羅恩就睜大眼睛走了過來。「我知道。」她說。「我也不敢相信。」
「就因為他比萊斯特蘭奇和亞克斯利長得好看。」羅恩靠著她的桌子,惱火地說。「你知道嗎,他是被父母害到這個地步的,作為更小的——」
「看來有人讀了《預言家日報》。」金妮冷冷地說。
羅恩翻了個白眼。「我是認真的!其他食死徒都沒得到這麼大的關注!」
「我們能說點什麼來擺脫他們嗎?」金妮問。「不是我們可以強制執行的舊規定?」
「所有預審都是公開的。」羅恩說。「再說,如果我們不讓記者進來,他們會把我們罵得狗血淋頭。」
他們十一點半時朝七號法庭走去——這是魔法部最大的法庭;她早該想到這一點,因為他們知道到時會有許多觀眾到場。他們離開時,其他傲羅都祝他們好運。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其實也會參加預審,只留下三個抽到短吸管的人維持辦公室運轉。哈利的耳朵已經愈合了,但仍然對聲音很敏感,他和羅恩一起下樓,聊著他們記憶中在霍格沃茨時的德拉科。
「你還記得那年在霍格沃茨特快上嗎?」他笑著說。「我們同時給他們施了魔法。馬爾福和他那兩個跟班?天啊,他們看起來惡心極了!」
「我告訴媽媽時,她狠狠地訓了我一頓。」羅恩尷尬地笑著說。「我想赫敏後來也說過,沒有正當理由攻擊別人的事……」
「這一定會很有趣。」哈利說,他們已經到了通往七號法庭的雙扇門前。大門突然開了,兩個倒霉的低級傲羅正在試圖控制人群進出,但是收效甚微。這種氣氛更適合狂歡節或節日,人們在禮服長袍的口袋裡裝了小點心和相機。對戰爭一無所知的年幼孩子被他們的父母趕了進來,沒有人注意或尊重試圖控制他們的魔法部官員。
金妮目瞪口呆。這個案子在公眾眼中真的這麼爆炸性嗎?
哈利帶著她和羅恩走到傲羅坐的小包廂前,這個包廂位於為威森加摩預留的座位左邊。在他們的上方,一排排的座位從房間中央呈半圓形排開,坐滿了身著各種顏色長袍的男女巫師。金妮看著人群,覺得越來越無助,直到她看到了盧修斯·馬爾福,他身著一身黑衣,坐在威森加摩的包廂後面。她匆忙跟哈利和羅恩說了一聲,起身朝他走去。
她走近時,盧修斯微微點了點頭,向她致意。「拿這個就……沒辦法嗎?」他輕蔑地說,金妮緊張地笑了起來。
「恐怕沒有。」她說。「我和德拉科說了今天會發生的事,但是我剛剛意識到你——」
「我相信我知道預審是怎樣進行的,謝謝。」他冷冷地說。「他的……失憶怎麼辦?」
金妮盡可能簡短地解釋了必要的詢問、在聖芒戈的治療和實際審判將如何進行。午時馬上要到了,她的話也快說完了,這時,法庭入口的騷動引起了她的注意。不止一個人提高了嗓門,人們在後面鬧哄哄地排成了長龍。金妮跟盧修斯告辭,跑下台階,希望她能以任何方式化解這一局面。
還沒見到人,她就知道他們是誰了。「他不許進來。」被圍困的傲羅對西蒙說。「任何不是英國公民的人——」
「我說了,他是跟我一起的!」西蒙叫道。「怎麼,你以為他會向他的澳洲土著朋友傳遞國家機密嗎?」
在這之前,金妮只見過他們穿麻瓜衣服,不過為了這個場合,約翰穿了禮服長袍。他旁邊的西蒙穿著全套蘇格蘭服裝,綠色格子裙、毛皮袋、格子長襪和帶扣鞋子、黑色馬甲和正式外套。
「你可以進去,你是蘇格蘭人。」傲羅說,這是顯而易見的。「但是你的同伴——」
「我的同伴?」西蒙說,露出了被冒犯的表情。他霸道地摟著約翰的肩膀。「伙計,這是我的人生摯愛。約翰尼和我結婚了。所以你必須讓他和我一起進去。」
金妮差點笑出聲來,只好緊緊捂住了嘴。那個傲羅——還有約翰自己——看上去都非常困惑。
「怎麼了?」西蒙質問道。「約翰尼,我認為他不相信我。」
「我也認為他不相信。」約翰回答;金妮覺得他也要笑出來了。「也許他認為像我這樣的男人和你這種人在一起是不可能的。」
「我想不出來原因。」
「我知道,你太他媽迷人了。」
「謝謝,寶貝兒。」
「好吧,對不起!」傲羅叫道。「如果——如果你們真的結婚了——」
西蒙翻了個白眼。「就讓我們進去吧,孩子。」他說。「我來這可是看審訊,而不是被審問的。」
金妮忍住笑意,走了過去。「這裡有什麼問題嗎?」
那個傲羅——他的名字好像是奈傑爾·伯特倫——是新來的學員之一——轉向她,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這個人不是英國公民。」他解釋說。
「如果他們結婚至少三年了,就沒有關系。」金妮說,對約翰和西蒙揚起了眉毛。他們衝她咧嘴笑著,點了點頭,但金妮極力保持著面無表情。「先生們,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很抱歉。請允許我幫你們找座位。」
「謝謝。」西蒙說,瞪了一眼倒霉的奈傑爾,兩人跟她走進了法庭。金妮在身邊摸索著他們的手,緊緊攥住;他們也攥了攥她的手。他們倆來了,金妮的心一下子輕松了許多——仿佛只要他們出現,德拉科就會得到完全赦免。
「該死,約翰尼,看看我們這位穿著漂亮制服的女孩。」西蒙說,贊賞地看著金妮。「我覺得□□焚身。」
「結婚還不到五分鐘,他就已經誤入歧途了。」約翰說,誇張地嘆了口氣。
「哎呀,你知道我對權威很有感覺。」
金妮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天啊,金齊,我這一周太想你了。」
「我也是,親愛的。」他對她眨著眼睛。
「我的腿穿裙子要是能有你一半漂亮就好了。」她開玩笑說。
「該死的低地人,這是蘇格蘭短裙!」
「你們兩個快去找座位吧。」她笑著說,推著他們往一排排座位走去。「威森加摩馬上就要出來了。」
兩人繼續往上走,金妮則回到了哈利和羅恩身邊。哈利皺起眉頭看著西蒙和約翰的背影。「他們是誰?」他皺著眉頭問。
「他們進來遇到了點麻煩。」她輕飄飄地答道。「對他們來說很不幸,魔法界不是很有前瞻性,不過我一直支持同性戀的權利。」
哈利驚訝地看著她,就在這時,法庭遠處的門開了,威森加摩的成員魚貫而入。觀眾們立刻坐了下來,傲羅關上遠處的門,將房間封閉起來,不再讓人進入了。領導威森加摩的是金斯萊·沙克爾,他在幾年前被選為首席巫師,他在職業生涯中做了很多事情,理應得到這個頭銜。在場所有人都滿懷期待地看著英國最受尊敬的男女巫師大步走向他們在法庭前面的包廂,在座位上坐下。午時鐘聲已經敲響。演出就要開始了。
金斯萊伸手拿起小木槌,敲了一下。「預審程序現在開始。」他宣布,低沉的聲音傳遍了整個法庭。「威森加摩的女士們先生們,請報出你們的姓名,以便記錄在案。」
威森加摩的每一位成員——因為今天審判人員全部出席——說出自己的名字,用了很長時間。書記員記下他們的名字後,金斯萊又開口了。「今天我們將進行預審流程,實際的審判日期將在指控罪名之後確定。如果威森加摩沒有異議,我們就開始了。」
沒有人說話。就在幾分鐘前,法庭還充滿了興奮的交談、衣裙的沙沙聲和長椅的嘎吱聲,現在卻像墓地一樣寂靜無聲,看台上的每個人都屏住呼吸,坐在椅子的邊緣。
「很好。」金斯萊說,做了個手勢。
遠處的門又開了,兩個身著制服的警衛帶著德拉科走了進來;另一個巫師跟在後面。他一出現,法庭就炸開了鍋:男巫起身對他大喊大叫,聲嘶力竭地謾罵;女巫發出嘶嘶聲,威脅著要對他念咒;照相機的閃光燈像短暫的煙花一樣劈啪作響。金妮發現德拉科穿著麻瓜的三件套西裝:熨得妥帖的深灰色細條紋褲子、馬甲和外套,裡面是淡藍色襯衫和一條鈷藍色的領帶。他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露出了他的臉——面對法庭上人們不友好的歡迎,那張臉露出了恐懼和絕望。兩個警衛毫不客氣地把他帶到那張等著他的椅子前,鐵鏈纏住了他的腳踝和手腕,顯然把德拉科嚇了一跳。警衛和近處的觀眾都嘲笑著他。
金斯萊不得不敲了幾下木槌,法庭才安靜下來。「德拉科·斯科皮·馬爾福。」他在喧嘩中說道。「你正在國家最高法庭,要就你所犯下的罪行進行判定。一旦確定有罪或無罪,你之後將在全體法庭上接受審判,到時你將以威森加摩認為必要和審慎的任何方式為自己辯護。出庭人員都同意嗎?」審判人員——以及不少觀眾——都發出了贊同的聲音。
「你是在嘲弄法庭嗎,馬爾福先生?」一個女巫突然問道。金妮的手把膝蓋攥得更緊了,她的心驚慌地跳動著。
「我——我不明白,女士。」德拉科緊張地回答。
「你穿著麻瓜的衣服。」金斯萊右邊的女巫大聲說。「也許你沒有注意,這是一場魔法界的審判。」
「不要過分糾纏被告。」金斯萊說。「如果沒有其他問題,我們就開始吧。」女巫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馬爾福先生, 現指控你知情和自願加入所謂的食死徒——曾經被稱為沃普爾吉斯騎士,意圖傷害麻瓜、麻瓜出身的巫師和不贊同食死徒領袖——已故的湯姆·馬沃羅·裡德爾——的純血巫師,你有什麼回應?」
「我不知道。」德拉科說。
震驚的沉默持續了整整一秒鐘,然後法庭上哄堂大笑;金斯萊只好再次使用小木槌。「馬爾福先生,你有被判藐視法庭罪的危險。」他皺著眉頭,生氣地說。「我問了你一個問題,我需要一個答案。」
「先生,我不記得1998年11月以前的任何事情。」德拉科說,聲音裡透著一絲絕望。
「這是你的正式抗辯嗎?」金斯萊身後的一個巫師說。
「是的,先生。」德拉科回答。「我不記得戰爭,也不記得這些罪行。」他用緊張而遲疑的語氣簡要解釋了他的分離性神游症。法庭上的每個人都認真地聽著他說的每一句話,但是金妮注意到,不止一個人厭惡和懷疑地搖著頭。
「那麼我認為我應該宣讀其余的指控,作為記錄。」金斯萊說,威森加摩表示同意。「馬爾福先生,你被指控謀殺科林·克裡維,侵犯帕德瑪·佩蒂爾的人身安全,蓄意謀殺凱瑟琳·貝爾,蓄意謀殺羅納德·韋斯萊,蓄意謀殺阿不思·鄧布利多——」法庭上響起了憤怒的叫喊,過了很久,金斯萊才能繼續。「你還被指控使用奪魂咒、成為食死徒、擁有被詛咒的物品、危害未成年人。你不能回應其中任何一項指控嗎?」
德拉科甚至沒有再抬頭看他,而是盯著地板。「不。」他嘶啞地說。「我不能。」
「還有一項潛逃的指控。」金斯萊補充道。「但是你的失憶程度被查清,這項指控就會被擱置。如果沒有別的——」
「把他關進阿茲卡班!」一個男巫在看台上叫道。「馬爾福不配得到寬大處理!」
「食死徒渣滓!」一個女巫叫道。
「罪人!冷血的殺人犯!」
叫喊聲越來越大,此起彼伏,甚至蓋過了金斯萊的木槌聲。金妮早就知道情況可能會很糟糕——珀西警告過她——可是……天啊。她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憤怒的喊叫還在繼續,羅恩將她摟在懷裡,嘴唇貼著她的額頭。「為什麼?」她輕聲說。
「我很抱歉,金。」他喃喃道,輕輕搖晃著她。
第三十二章 真相
預審結束後,人們憤怒的話語在她腦海裡縈繞了幾個小時;幾天;它們互相呼應,直到所有聲音混合成一道令人激動的憎恨宣言。她不可能對這種純粹的……充滿恨意的攻擊做好准備。她想像不出這種事,即使她被湯姆·裡德爾侵入思想長達一年之久,也只得到過些許暗示,並未有過明確的表達。她有些意識到,他不喜歡被困在日記裡,不喜歡聽她哭著表白對哈利·波特的愛,但他從來沒有表現出來。這也許使他更加邪惡,因為他嫌惡的範圍是未知的。然而,這——知道德拉科在他的案件中沒有朋友或盟友,沒有任何避難所——要更加可怕。
刑事審判的下一個步驟就是審判本身了:現在已經提出指控,記錄了被告的回應,他將得到機會為自己辯護。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就是一個例子,他在幾天前被判處阿茲卡班的無期徒刑,諷刺的是,他又回到了原來待過的牢房。如果亞克斯利沒有掌握德拉科參與謀殺科林的證據,他也會面臨同樣的命運。按照協議規定,這些記憶必須在所有威森加摩面前取得。
不過,金斯萊在這場審判中還是做了必要的調整:舉行一次聽證會,以確定德拉科的精神狀態。金妮只間接地聽奧康內爾說過這種聽證會,他曾經抓過一個罪犯,聲稱自己犯罪時中了奪魂咒。他們會在聖芒戈接受治療,在那裡,專門研究犯罪操縱和精神狀態的治療師會對被告進行檢查,並做出明確的診斷。
但這並不能解釋金妮為什麼被傳喚到十三號法庭——魔法部最小的法庭。她剛看完時間和日期,那張辦公室備忘錄就粉碎了。羅恩也收到了一張,這是她下樓吃午飯時,他告訴她的。
「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當她問他時,他說。「我經歷過許多刑事審判,但從來沒有被叫去參加任何秘密會議,不管這是什麼東西。」
「我希望是討論媒體干預的問題。」金妮滿懷希望地說。「我毫不懷疑,預審時人們的反應是因為《預言家日報》的報道。他們的報道是人格攻擊。真惡心。」
羅恩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然後轉身走開了。「吃完午飯我去問問哈利。」他說。「也許赫敏會知道怎麼回事。」
「我也會問問珀西。」金妮說。
他們在自助餐廳門口分開了,羅恩去赴和妻子每天的午餐約會,金妮去找珀西。她排完隊,將盤子裡裝滿了炸魚薯條後,發現他坐在角落裡,一口也沒吃,而是將鼻子埋在最新的《預言家日報》裡。
「裡面有什麼值得一讀的東西嗎?」她問,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珀西放下了報紙。「沒人相信馬爾福。」他坦率地說。「今天的社論是關於貴族的過氣,以及他們如何拼命地試圖保住曾經的聲望。『德拉科·馬爾福,可以說是英國魔法界最富有的繼承人,也不例外。’」珀西讀道。「『他被指控犯有最十惡不赦的罪行,起因是他的家族參與了湯姆·裡德爾的錯誤事業,他試圖通過聲稱患上失憶症來為自己開脫。好吧,馬爾福先生,如果你不想進阿茲卡班,爸爸也不能買通所有人,那你就得做得更好一些。’」
金妮的心沉了下去。「這都是真的,珀西。」她說。「你也在場。」
珀西做了個鬼臉,放下報紙。「我看到了一個男人,他害怕被人展示,害怕成為別人極度厭惡的對像。」他糾正道。「我對他提供的麻瓜診斷做了一些研究,並把我的發現提交給了金斯萊。當然,我們得自己去找證據。金斯萊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並會采取相應行動。」
「那你知道我和羅恩今天收到的秘密傳喚嗎?」
「金斯萊順便跟我提過。」珀西說。「媒體這次不會在場,這對各方來說都是最好的。只有審判人員、馬爾福先生、負責本案的傲羅你和羅恩、巫師警衛和聖芒戈來的人會出席。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把這當作一次預審聽證會。」
「可這是為什麼?」金妮追問道。「羅恩和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事——」
「這很簡單,不是嗎?」珀西聳了聳肩。「他聲稱自己失憶了。他可能在撒謊。」
「他得到了在法庭上不受影響地發言的機會。」金妮慢慢地說。「而現在……」
「我可以向你保證,這一切都是嚴格遵守規定的。」珀西邊吃邊說。「如果不是這樣,我會提出抗議。」
「那為什麼要保密?」
珀西咽下了嘴裡的食物。「根據法律,吐真劑要在封閉環境使用。」他說。「它的不穩定性使服用者極難控制,所以要設計有限定答案的問題。如果在場的人少一些,事情就容易多了。」
「好吧。」金妮說,拿起叉子開始吃飯,沒有看到珀西臉上疑惑的表情。
秘密會議安排在星期五下午,屆時大多數魔法部員工都會提前離開,准備開始度周末,他們不太可能闖入未向媒體公開的聽證會。羅恩和金妮在四點剛過時離開了傲羅辦公室,直奔十三號法庭。當天看守德拉科的人會把他單獨帶進來。
他們走路時,金妮把珀西跟她說的話告訴了羅恩。「那麼規則變了。」她告訴羅恩問題會被限制的時候,羅恩說。
「什麼意思?」金妮問。
「還記得我們五年級時,那個烏姆裡奇對哈利使用吐真劑的事嗎?」羅恩說。「她希望他吐露所知的一切。她想要的絕不僅是『是’或『不是’。」
「這樣更好。」金妮說。「人們在吐真劑的影響下很脆弱。法律能保護他們免受腐敗官員的傷害。」
「不過,如果魔法部對你使用吐真劑,你肯定一開始就做了非法的事情。」羅恩指出。
金妮什麼也沒說,因為她想到了她的危險處境。如果金斯萊問對了問題,威森加摩就會知道她和德拉科的真正關系。
他們走進狹小的法庭時,威森加摩已經集合就緒。前面擺著兩張桌子,中間放著一把高背椅。金斯萊像老朋友一樣熱情地跟羅恩打了招呼,他甚至走到金斯萊的座位前跟他握手寒暄。金妮出於禮貌跟他一起走了過去。
「你好,金妮。」金斯萊朝她點點頭,她笑了笑。「我相信你知道我們在這裡做什麼,以及保密的原因。」
「當然。」羅恩嚴肅地點著頭。
「這是毛裡求斯治療師,她將負責管理吐真劑,並監視馬爾福的反應。」金斯萊繼續說道,指了指坐在房間一側穿淺綠色長袍的年輕女人。她向他們揮了揮手。「馬爾福先生和他的護衛應該——」
就在這時,法庭的門開了,德拉科走了進來,他的雙手被魔法綁在身後,一個臉龐仿佛由花崗岩雕刻成的嚴厲巫師跟在後面。金妮一看見他,心就怦怦直跳。德拉科穿著羅恩借給他的黑色禮服長袍,不過他起來更糟糕了:他的長發垂在臉上,凹陷的臉頰上長滿胡茬。他那對明亮的眼睛立刻看了看金妮,然後才看向法庭裡的其他人。
「啊,太棒了。」金斯萊說。「我們馬上開始吧。」羅恩和金妮離開威森加摩的座位,在治療師對面的桌旁坐了下來。德拉科的警衛把他帶到了他們剛才所站的地方。「德拉科·馬爾福。」金斯萊嚴肅地說。「由於你在預審期間的聲明的性質,威森加摩要求進行調查,以確定它們的有效性。你將服用吐真劑,然後回答一些簡單具體的問題,以便我們推進審判過程。你只能回答『是’、『不’或『不知道’。你給出的任何進一步解釋都由你自擔風險。在使用吐真劑之前,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德拉科倒吸了一口氣。「你是說——我喝了這種藥水,就不能說謊了?」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金斯萊冷冷地說。「如果沒有其他問題的話,請你坐下。」
警衛讓德拉科坐在椅子上,他又被綁了起來。德拉科活動著手指,舔了舔嘴唇。他表面上似乎很冷靜,但是金妮看得出來,他其實十分恐慌。
治療師拿著一小瓶透明液體,走上前來。「請張開嘴。」她輕聲說,德拉科照做了。她伸出手,在他舌頭底下滴了一滴,然後又回到了座位上。
「吐真劑即刻生效,所以我們馬上就可以開始了。」金斯萊說,在座位裡動了動。「馬爾福先生,你說你患了分離性神游症?」
「是。」德拉科說。他的眼睛看上去呆滯無神。
「那麼你記得1998年11月以後的生活嗎?」
「是。」
「但是在那之前的事情都想不起來嗎?」
「是。」
「你記得你上過霍格沃茨魔法學校嗎?」
他皺了皺眉頭。「不——不。」
「你記得以下這些名字嗎:布雷斯·扎比尼,文森特·克拉布,格雷戈裡·高爾,西奧多·諾特?」
他似乎又竭力地答道:「不。」
金斯萊往前傾著身子。「是你謀殺了科林·克裡維嗎?」
德拉科突然開始在束縛中齜牙咧嘴地掙扎。威森加摩成員們困惑地面面相覷,治療師起身去檢查德拉科。金妮感覺羅恩在拽她的胳膊,她這才意識到,她往前撲了過去。她立刻靠回座位上,心髒怦怦直跳。「他會回答,一直都是這樣。」治療師向他們保證。「沒人能在吐真劑的影響下說謊。」
「馬爾福先生。」金斯萊又問道,「是你謀殺了科林·克裡維嗎?」
「不——知——道。」他最終勉強說道,癱在椅子上,胸膛劇烈起伏。
「你能在人群中認出科林·克裡維嗎?」
「不。」
「你認識科林·克裡維嗎?」
「不。」
「你知道他是怎麼被謀殺的嗎?」
「不。」
金斯萊皺起眉頭,在案卷上做了個記號。「韋斯萊先生和韋斯萊小姐逮捕你之前,你生活在英國嗎?」
「是。」
「作為巫師?」
「不。」
「那是作為麻瓜?」
德拉科困惑地皺起了眉頭。「讓我換個說法。」金斯萊說。「你日常不使用魔法嗎?」
「是。」
金妮的脈搏加快了。他們必須避開這一系列問題,否則他們會發現一直有一個登記在冊的魔杖攜帶者和德拉科住在一起。如果他們找到理由把約翰驅逐出境,她絕對受不了。
「你知道你過去所犯的罪行嗎?」
「不。」
「你完全不知道你魔法根源和歷史嗎?」
「是。」德拉科低頭輕聲說。金妮咬著嘴唇,手指攥緊了膝蓋。
「你獲得了非魔法人士的新身份,對嗎?」
「是。」
「你有一份麻瓜工作?」
「是。」
「你是英國公民?」
「是。」
「韋斯萊小姐找到你時,你過著普通英國公民的生活?」
「是。」
「是你謀殺了科林·克裡維嗎?」金斯萊突然又問了一遍。
德拉科再次弓起後背,仰起腦袋,雙眼緊閉。「不——知——道。」他□□著,好像很痛苦。
「毛裡求斯治療師,他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反應?」一個女巫問。
治療師恭敬地站了起來。「這種反應在吐真劑的歷史上只發生過幾次。」她解釋道。「根據我們在聖芒戈的經驗,我們發現,當病人曾經知道答案,卻無法想起包含答案的記憶時,就會發生這種情況。」
金斯萊若有所思地撓了撓下巴。「那以你的專業觀點來看,你同意馬爾福先生真的患了失憶症嗎?」
「我同意,沙克爾先生。」治療師回答。
「威森加摩是否接受馬爾福先生的回答,以及毛裡求斯治療師的專業知識,作為他失憶的鐵證?」
巫師們異口同聲地說:「接受。」
「潛逃的指控因此將會從記錄中刪除,」金斯萊宣布。「但是,如果嫌疑人不記得被指控罪行的足夠細節,就不能對他進行審判。治療將在負責本案的傲羅和法庭代表的監視下,於明天上午十一點在聖芒戈開始。馬爾福先生將接受最權威的失憶專家的治療,幫他恢復最完整的記憶。接下來,他將有一個星期左右的時間來考慮他的罪行,然後他會被帶到威森加摩全體成員面前接受審判。大家都同意嗎?」
審判人員再次表示同意。
金妮衝動地站了起來,椅子與石頭地面發出了摩擦聲。「不好意思。」她緊張地說,「沙克爾先生,如果馬爾福先生的記憶無法恢復,法庭將采取什麼行動?」
「不可能。」金斯萊左邊的巫師嘲笑道。「沒有人會永遠失憶。」
「恕我直言,先生。」金妮說。「馬爾福先生的分離性神游症得到了麻瓜專業醫生的廣泛治療,卻沒有任何結果。」
那個巫師對她皺起了眉頭。「你怎麼知道的,韋斯萊小姐?」
金妮有些支吾。「通過我的——我的臥底工作。」她說。「我的報告都在馬爾福先生一案的檔案裡。」
「感謝你的關心。」金斯萊說。「我們不會忽視這一點。不過我相信你也會贊同,我們的藥比麻瓜的藥要有效得多。我毫不懷疑我們比麻瓜拿馬爾福先生的記憶更有辦法。如果沒有其他事情,這次聽證會就到此結束。」
就這樣結束了。金妮和羅恩站了起來,看向德拉科。他沉默而痛苦地望著她,吐真劑仍然令他呼吸困難。
「這是我們必須冒的風險。」從他身邊經過時,她用別人聽不見的音量輕聲說道。
德拉科低下了頭,什麼也沒說。
第三十三章 征服思想
金妮打算在吐真劑執行結束後直接回公寓,羅恩跟在她的身後。魔法部裡幾乎鴉雀無聲,只有幾個魔法維護處的工作人員用施了咒語的拖把和掃帚清潔地板,守衛巫師在對周末期間的防護屏障進行雙重檢查。正廳裡回蕩著他們的腳步聲,金妮的思緒像往常一樣飄到了德拉科身上。
她剛要走進最近的壁爐時,羅恩將手放在她的肩上,攔住了她。「和我一起喝杯茶吧。」他說。「我想和你談談。」
金妮吃驚地朝他眨了眨眼睛。「呃——如果你想的話。尼祿咖啡館可以嗎?」
「可以。」
金妮警惕地對他笑了笑,走進壁爐,立刻被衝到了地上的公共廁所裡。羅恩出現在她旁邊的隔間,他們脫下魔法部長袍,來到了街上。
夜晚的倫敦十分美麗。他們頭頂的天空仍然有一絲日光,雲朵都被染成了粉色和橘色。汽車開著前大燈,從招牌耀眼奪目的劇院門前駛過。金妮渴望地看著一家印度餐館的窗戶,一家人正聚在一起,有說有笑地吃晚飯,但是羅恩帶著她走了過去。
他們來到尼祿咖啡館時,裡面很暗,煙霧繚繞,放著低沉的爵士樂。他們都點了熱茶,拿著杯子來到店後面的一張桌旁,附近有一對喁喁私語、時不時接吻的情侶。金妮強忍住嫉妒,一直背對著他們。
羅恩把茶包在茶杯裡泡了一兩次,才開口說話。「你得小心點,金。」他輕聲說。「哈利昨天來找我,想知道我有沒有發現你和馬爾福之間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我才不在乎那個笨蛋怎麼想。」金妮衝口而出。
「你應該在乎。」羅恩反駁道。「他是你的上司,金。他仍然有權讓你撤出這個案子。」
金妮嘆了口氣,閉上眼睛,用手托著下巴,吸了一口薄荷茶的香氣。「那他說什麼了?」
「是馬爾福那天說的話——哈利失去聽力那天?我實在不想再說一遍,但是馬爾福暗示他對你的了解不僅如此。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想讓我說什麼,羅恩?」金妮揚起眉毛問道。「這是真的嗎?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我想讓你告訴我,你會更加小心,不會把這種事泄露給最糟糕的人。」羅恩厲聲說。「你們每次在同一個房間,馬爾福都會痴痴地看著你。你們要更加謹言慎行,如果媒體起了懷疑,後果會不堪設想。一個傲羅和魔法部的敵人有——有一腿?忘了肥皂劇吧,大家很快都會關注這件事。」
「『有一腿’?」金妮嘲弄地說。「你還在霍格沃茨上學嗎?」
羅恩翻了個白眼。「好吧。你愛他嗎?」
「是的。」她輕聲說,移開了目光。
他嘆了口氣,往前湊了湊,藍眼睛認真地看著她。「我很抱歉,金。」
「嗯,我也是。」
「你不能再和他在拘留室裡獨處了。這看起來太可疑了。」
她的心沉了下來。「我知道。」
「但是……天吶,我無法相信我竟然在考慮這件事。」他輕輕笑了一聲。「明天我們去聖芒戈的時候,我會想辦法讓你見見他。」
「真的嗎?」
羅恩漲紅了臉。「如果他士氣低落,就會再次嘗試自殺,以避免審判。」他對著桌面說。「在特拉弗斯事件之後,我們不能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金妮眯起了眼睛。「但是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聳了聳肩,喝了一口茶。「我以為再見到馬爾福會喚起在霍格沃茨時的仇恨,可是……我不知道。我想我還是有點討厭他,但是——更多是憐憫。」他皺著眉頭,搖了搖頭。「我不管他有多麼混蛋,如果他不得不眼睜睜看著一個陌生女人死去,還讓別人告訴他,她就是他的母親……梅林啊。這——」羅恩畏縮了一下,又搖了搖頭。
金妮隔著桌子握住了他的手。「謝謝你。」她喃喃道。「我保證,我會讓他別那麼明顯。沒有人會懷疑的。」
「好的。」羅恩立刻說,聽上去松了一口氣。「因為如果你們再明顯一些,我就只好告訴哈利了。」
那天晚上,金妮帶著一絲希望的火花回到了她的公寓,不管這希望有多渺茫,但是她知道,她能再次私下見到德拉科了。她走進起居室時,一張折疊起來的羊皮紙放在她的咖啡桌上,上面寫著她的名字。金妮知道這封信一定來自約翰和西蒙,便急忙撲了過去。她將信拆開,底部整潔的簽名證實了她的猜想:
親愛的金妮,
首先,非常感謝你幫助我參加周二的預審。金齊相信他的計謀是萬無一失的,但我總是喜歡准備一個後備計劃。我相信你能理解。
法庭上公眾的反應對我們來說是一種阻礙。如果我們能為德拉科的案子做些什麼,只要你說,我們就會去做。我知道我的證詞是不被容許的,但是金齊似乎認為,如果你想讓他出庭作證,他的祖先會讓他成為一位尚可的證人。金凱德是顯然非常傑出的純血統巫師。我也不知道,我理解不了那些純血主義的傲慢傻瓜。
不管怎樣——看來你把我收拾的行李箱給了德拉科,因為他在預審上穿的那套西裝是我借給他的舊衣服。我很高興能幫上忙。他看上去有點憔悴,但是我想監獄生活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會太舒服。我希望你遵守諾言,金妮。德拉科很容易懷疑自己,他只要願意,就會喜怒無常,我敢肯定,在這種情況下,這個可憐的家伙肯定笑不出來。他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是我見過的最快樂的人,所以請你盡力而為。我們知道我們命中注定的那部分已經結束了,但是你真應該看看,金齊擔憂地走來走去,要在我們的地毯上踩出洞來了。
請隨時告知審判日期。告訴德拉科,他最喜歡的老澳說:「一切都會好起來。」
一如既往——要堅強。
很多的愛,
約翰
——來自老蘇 :抬頭挺胸,小龍男孩!!!會有點小麻煩,金妮,所以得小心。——K
金妮笑著讀完了信,約翰親切的語氣和西蒙潦草的附言讓她感到安慰。但是,西蒙最後那句話讓她打了個寒顫。他一定是預見到了什麼,可即使提前得到警告,也沒有使她好受一些。哪怕這只是「小麻煩」。她真想知道會是什麼事。
第二天早上去聖芒戈時,她只遲到了幾分鐘,這與她之前的准時記錄相比,已經有了明顯改善。羅恩在門廳裡等著她,他們都穿著鮮紅色的傲羅長袍,引起了不小的注意。一個身著淺綠色制服的年輕治療師和他站在一起。身著令人討厭的制服,金妮竟說不出他倆誰更占上風。
「病人昨晚被送過來,住進了我們的安全病房。」治療師自我介紹為塞巴斯蒂安·班克斯之後,對羅恩和金妮說。「我們也把他清理干淨了——我個人認為不允許囚犯洗澡對任何一方都沒有好處。」說這話的時候,他露出了幾分輕蔑的表情,好像他們應該為德拉科太久沒有得到肥皂這件事負責似的。
「很好。」羅恩皺著鼻子說。「我們上次見到他時,他都有點味了。」
「這邊來。」班克斯治療師說,轉身帶著他們走向安全病房。安全病房靠近後部,與醫院其他部分分隔開來,那裡設有許多屏障,這些屏障能讓病人——囚犯待在床上,遠離其他人。他們穿過通向病房的雙扇門時,金妮的心跳加快了;這種感覺就像是從陽光走進了陰影。
「你能解釋一下會發生什麼嗎?」他們走路的時候,羅恩問道。「我從沒經歷過這種事。」
「相當簡單。」班克斯治療師輕快地說。「病人將被綁在一個平面上,服下我們的創新性魔藥。它能恢復失去的記憶。
「所以即使人們患上失憶症,他們的記憶也不會消失?」金妮說。
「對,它們仍然存在。」班克斯證實道。「問題就是教大腦如何再次訪問它們。」
「但是為什麼要把他綁起來?」羅恩問。
班克斯皺起了眉頭,這時,他們走進了病房。金斯萊和其他五名威森加摩高級成員被安排在房間一側的舒適椅子上。他們都面對著治療師所描述的平面:一張帶有腳踝和手腕帶的長桌。他們似乎即將見證一場折磨,而不是醫療程序,這根本讓她無法放心。整個房間的感覺,再加上看到那張桌子,使金妮的憂慮陡然上升到了極點。
「魔藥的效果不會很自然。」班克斯回答了羅恩的問題。「如我們所說,釋放思想並不是非常順利的過程。為了患者自身和觀察者的安全,需要對患者進行約束。」
「我覺得我好像要觀看一場驅魔儀式。」金斯萊冷冷地說,站起身來迎接他們。「這種魔藥沒有任何副作用吧?」
「我們還沒有發現。」班克斯說。「我們將這種魔藥用在失憶症患者身上,有98%的成功率——這意味著他們的記憶能完全恢復。另外2%的人只能想起部分記憶,但都是重要的部分。」
「太好了。」金斯萊說,搓了搓手。「那我們能否開始……」
「當然。」班克斯用魔杖敲了敲他的治療師徽章,沒過多久,另外兩名治療師帶著德拉科進來了。金妮一看到他,心就跳得飛快:他刮了胡子,理了發,看上去很像她幾個星期前認識的本·漢密爾頓。他不明智地牢牢盯著她的眼睛,直到護送他的人把他帶到金斯萊面前,他的目光才從她身上移開。
「馬爾福先生。」金斯萊緩慢而莊重地說。「你知道今天會發生什麼嗎?」
「知道。」德拉科嘶啞地說,沒有正視他的眼睛。「我會找回我的記憶。」
「很好。班克斯醫師,現場交由你控制。」
金斯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羅恩和金妮坐在他旁邊,兩個治療師將德拉科帶到桌旁,把他綁在桌上。班克斯走到牆邊一輛金屬小推車旁,上面有一只熱氣騰騰的小坩堝,裡面的東西在沸騰。金妮焦慮地看著班克斯把坩堝從火上拿開,把燒杯探進去,盛出了一劑鐵藍色的魔藥。
「這味道不是很好。」班克斯警告德拉科。「不過良藥不就是苦口嘛?」幾個威森加摩成員笑了起來。金妮目不轉睛地看著班克斯扶著德拉科微微坐起來,把藥水倒進他張開的嘴裡。
「應該要過一會兒才能生效。」班克斯說,他剛說完,德拉科就緊閉著眼睛,發出低沉的哼聲。他的呼吸變得費力而微弱,淺藍色住院服之下的胸膛劇烈地起伏。
「這就開始了。」一個女巫對另一個人說。威森加摩們前傾著身體,德拉科的每聲□□最終都變成了微弱的嗚咽。他輕輕地扯了扯手腕上的束縛帶,好像要伸手去夠他的腦袋。
「可能會有些不舒服,但他會沒事的。」班克斯笑著對他們說。
這時,德拉科仿佛被針扎了一下,或者突然過了電,他拱起後背,發出一聲長長的□□。他在束縛帶中扭動著,想用力掙脫手腕,幾乎要把帶子扯斷了。他的腳後跟不斷重重撞著桌面,接著,他上氣不接下氣,盡可能側身縮成一團,胡亂踢著雙腿。
「這是『有些不舒服’嗎?」金妮緊緊攥著拳頭,生氣地說。「等這一切結束後,我希望他還完好無損。」
「你要弄死我。」德拉科吃力地說,他突然睜大了眼睛。「你給了我什麼?我要死了。他媽的,我——」他發出一聲尖叫,又不斷弓起了後背,只剩下腦袋和腳跟與桌面相碰。
「這正常嗎?」金斯萊大聲吼道。
班克斯治療師一臉困惑,而德拉科一直在尖叫。「我從來沒見過這種情況。」他叫道。「從來沒有。」
「幫幫他!」金妮叫道,要不是羅恩緊緊抓著她的手腕,她一定會衝過去。
「停下!」德拉科叫道,在桌子上劇烈扭動,力道大得令桌子在地上移了位。「求求你!停下來吧!」
「按住他!」班克斯用魔杖指著德拉科繃緊的身體,對另外兩個治療師叫道,他們照做了。「他沒事。」他肯定地說,魔杖尖端發出了白光。「只是他的大腦在反抗魔藥——」
「他很痛苦!」金妮說,聽到她聲音中的哽咽,她這才意識到,她已經淚流滿面。德拉科還在尖叫。她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他深陷痛苦之中,德拉科不間斷的叫聲使她心如刀割。
「對不起。」羅恩大聲說,急忙拽著她站了起來。「我的妹妹很敏感,我想我們應該——」
「放開我。」她嘶嘶地說。「我不——」
德拉科突然倒了下去,像個布娃娃一樣四肢癱軟,毫無生氣。他的腦袋歪到一邊。他的胳膊不再掙扎,雙手垂在桌子邊緣。
在那可怕的一秒鐘裡,金妮覺得他也許死了。
第三十四章 多高?
羅恩緊緊抓住金妮的上臂,匆忙將她拽出了房間。他們在走廊裡走了一段之後,她終於掙脫了。
「振作起來。」羅恩厲聲說。「擦干眼淚,擤擤鼻子。」他掏出一條干淨手帕塞到她手裡。「你想讓我心悸嗎?你不是剛答應過我,從現在起要更加謹言慎行嗎?」
「你不知道。」金妮擦著眼淚,哽咽地說。「如果那是赫敏呢?雨果?羅斯?你能坐視不理嗎?」
羅恩臉色煞白。「但是他——他看起來沒事。」
「他看起來像是死了!」她叫道,淚水又湧了出來。
「我們離開房間之前,我看見他在喘氣了。」羅恩更輕地說。「他還活著。雖然沒有意識,但是他還活著。」
「哦,天啊。」她□□道,用手帕捂住了臉。她感覺到羅恩緊緊樓住了她。她隨他這樣做了。
「我聽金斯萊說,他們今晚會讓他在這裡過夜休養,然後再把他送回牢房。」羅恩壓低聲音說。「幾小時後,你也許能去見他。」
「魔藥起作用了嗎?」她輕聲說。「他會想起一切嗎?」
「他們還不知道。但是你聽到了班克斯治療師的話——98%的成功機率,金。我相信他會想起來的。」
金妮緊緊閉上眼睛,希望自己不要再哭了。她早就知道這一天會到來,好幾個星期前就知道了。她只希望他身上還會有本·漢密爾頓的影子。如果她去見他,他想起了霍格沃茨時的她,想起他當時多麼討厭她……
她冷笑著告訴自己,如果他能想起一切,重新恨她,事情就好辦多了。沒什麼需要隱瞞,也沒什麼要假裝的了。哈利就可以收回懷疑,把它們塞進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希望你會發現我和大多數男人不一樣。
干杯。為了我們。
我徹底迷上你了,金。
對,如果他恨她,那就容易多了。理論上是這樣的。
羅恩帶著她回到了醫院的主體部分,上樓來到咖啡館,給她買了咖啡和巧克力餅干。他們坐在小桌旁靜靜地吃著東西,沒有留意進進出出的病人和病人家屬。星期六的聖芒戈很忙碌,因為人們休息在家,更有可能發生咒語出錯和初次嘗試復雜魔藥時的小事故。但是,金妮發現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個女巫身上,她似乎由內而外散發著耀眼的光芒,而正是她來到這裡的原因使她看起來光彩照人。一個英俊的男巫坐在她旁邊,女巫時不時將他的手放在她隆起的肚子上,感受胎動。
金妮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來成為這個女巫。她的父母會在醫院的病房裡等候,她的母親會對治療師呼來喝去。她的哥哥們會聚在她身邊,像母雞一樣咯咯發笑,取笑她懷孕了,還會生一個比她叫得更響的女兒。德拉科會坐在她身邊,一個自豪的准爸爸,對著她的肚子說話,孩子每踢一腳,每翻一次身,都會讓他很開心……
「你還好嗎,韋斯萊小姐?」
她從餅干碎屑中抬起頭,發現金斯萊站在他們身後,臉上帶著關切的表情。另一個威森加摩成員跟他在一起,那是一個高大健壯的黑眼睛男人。「我很好,先生。」她強顏歡笑地說。「你知道,我最近有點情緒化。我通常不那麼愛哭。」
「啊。」金斯萊立刻說。「我為此感到難過。」金妮憋住了笑聲;每當涉及到女性問題時,男人總是很不自在。「我希望我們能在收工前簡短地聊一聊?」
「當然可以,先生。」羅恩點了點頭,金斯萊領著他們走出咖啡館,來到醫院的行政樓,那裡幾乎全是辦公室和會議室。他們走進了樓梯間附近一間比較小的會議室,舒服地坐在了一張圓木桌前。
「馬爾福失去知覺後,我跟班克斯治療師談過。」金斯萊嚴肅地說。「他從沒見過那種反應,老實說,他很困惑。失憶症可能比他預料中更嚴重。」
「給他看了我們的哥哥珀西那份關於分離性神游症的報告了嗎?」金妮問。
另一位審判人員點了點頭。「他認為失憶症的類型不會令結果有所差別。」他說。「以前都是這樣。不過話又說回來,聖芒戈從來沒有處理過這種情況。」
「這在麻瓜世界裡也很少見。」金妮說。
「那我們下一步怎麼辦?」羅恩問。
「不能再這樣治療了。」金斯萊說。「因為班克斯治療師擔心馬爾福的大腦承受不了二次用藥。所以只能這樣:他的記憶要麼完全恢復,要麼部分恢復,要麼根本恢復不了。如果他的記憶完全恢復了,那我們將按照之前的計劃進行——馬爾福將有一個星期的時間來消化他的罪行和對他的指控,然後進行相應的審判。如果他不記得自己的罪行……」金斯萊嘆了口氣。「這就是威森加摩不能達成一致意見的地方。」
「他是一個古老家族的純血統巫師。」那位官員生硬地說。「自他被捕之後,他受到的待遇就很惡劣。審判過程應當保密,因為他有罪或無罪與任何人都無關。
「那又怎麼樣,因為他是純血統,就應該得到比麻瓜出身或混血的囚犯更多的額外待遇嗎?」羅恩氣憤地插嘴道。「對不起,但我們不是剛打了一場仗,來證明他們和其他人是一樣嗎?」
「我看不出你有什麼不高興的理由。」那個官員說,揚起了眉毛。「你自己就是純血統。」
「先生們。」金斯萊用警告的口吻說。「不管馬爾福是什麼血統,我們都無法就如何審判他達成一致意見。失憶症並不是借口,因為如果他真的犯下了這些罪行,我們知道他在犯罪時是頭腦清醒的。但是他在面對這些指控時,將無法承認或否認罪行。」
「也許我們應該等到他的記憶恢復以後再說。」羅恩說,仍然警惕地盯著那個官員。「可能根本沒必要擔心。他也許會想起一切。」
金斯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手指在桌面上隨意亂劃。「不管這件案子結果如何,我毫不懷疑,它在威森加摩的歷史上將會是獨一無二的。」他慢吞吞地說。「我的職責是對魔法界的公眾負責,確保那些威脅和平的危險罪犯被關進監獄。」
「你確實做得很好,沙克爾。」另一個巫師說。「但是也應該考慮被告的權利。」
「不用說,還有很多工作要做。」金斯萊表示同意。「好了,我已經耽誤了你們美好的星期六夜晚,星期一再見吧。」
四個人起身相互道別,然後陸續離開房間,走向了相反的方向。金妮和羅恩不約而同地朝德拉科的病房走去。「讓你進去看看他應該不成問題。」羅恩喃喃地說。「因為安全病房裡有那麼多保護措施,我想除非有緊急情況,否則他一個人完全沒問題。」
金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你能在外面看著嗎——以防萬一?」
「當然可以。」
他們回到醫院後部,發現那裡跟他們剛來時一樣,幾乎空無一人。羅恩拿出魔杖,低聲念著判斷咒語:金妮認得有幾道是比爾教過他們的,可以發現附近是否有人和監測魔咒。「如果沒有必要,誰也不願意跟囚犯待在一起。」羅恩說,嚴肅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會探聽你和他在裡面做什麼。」
「感謝梅林。」她輕聲說。
「我不能在外面站上幾個小時,所以好好利用時間。」他說,金妮急忙跑向德拉科的病房。她回頭朝羅恩笑了一下,然後走了進去,把門關上了。
那張令人厭惡的束縛桌子,連同坩堝和給威森加摩准備的椅子都不見了,房間裡現在空蕩蕩的。只剩下一張上半部分傾斜起來的普通病床,一邊擺著一把木椅,另一邊是一張桌子,上面放著一杯水。遠處牆上有一扇她之前沒注意到的門,通往一個狹小的廁所。
床是空的。
金妮往房間裡面走去,每走一步,她的心髒就跳得更快,直到她在嵌在醫院厚牆裡的窗台上發現了德拉科,他環抱著膝蓋坐在那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下面的麻瓜行人和車流。她立刻朝他跑了過去,希望哈利的屏障已經被解除了,她發現屏障確實消失時,不由松了口氣。
「德拉科。」她輕聲說,伸手撫摸他的後腦勺。「你還好嗎?他們給你止痛藥了嗎?我很擔心,我完全不知道治療會是這樣……」
他什麼也沒說。他甚至沒有意識到她的到來。
金妮又往前湊了湊,將手放在他的小腿上,想引起他的注意。「我知道你希望想起你的過去,一定要付出這種代價,我感到很抱歉。相信我,我絕對不想看到你難受。」
他沒有說話。
她的肩膀垮了下來。「別這樣。」她輕聲說。「請你別這樣。我在盡我所能地幫你——有點反應,好嗎?」
她的請求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慢慢轉頭看向金妮,她坐在他身後的窗台上,背靠著牆,兩腿分別擱在他的身體兩側。他自然而然地向後靠在她的懷裡——她的膝蓋從他的胳膊底下伸了出來,他的腦袋靠在她的左肩上,她將他的肩膀摟得那麼緊,甚至她自己都感到驚訝。他就在這裡,實實在在,近在眼前,她能摸到他——此刻對她來說,沒有什麼比他那芳香的頭發、蒼白的皮膚和樸素長袍之下的皮膚更不可思議的了。她吻了吻他耳後的短發,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這就是她的歸宿。也許他也感覺到了,因為他雖然之前沒有回應,現在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我哪兒也不去,德拉科。」金妮輕聲說。「你把我推開,但我不會放棄你。」
「也許你應該這麼做。」他終於開口了,聲嘶力竭的尖叫令他嗓音沙啞。
「但是我不會。你知道我不會的。」
「那你就是傻瓜。」
她更緊地抱著他,知道這還不夠。隔著他們的層層衣服,他的心跳急促而微弱。「你以為你能把我推開,那你才是傻瓜。」她喃喃地說。
德拉科發出一聲疲憊的嘆息,也許是無意識地拉緊了她的手。「你值得和一個完整的人在一起。善良、體面、完整。他將與你共度余生,讓你得到你應得的對待。」
金妮又想起了她在醫院咖啡館裡見到的那個懷孕的女巫,她那寵愛她的丈夫就陪在她身邊。她也可以那樣嗎?他們可以嗎?她也許應該去找西蒙,讓他用他那駭人的天賦去窺探不可捉摸的未來,讓他告訴她這個故事的結局是什麼。結局是女主角和她的真愛結婚了,生了一大堆孩子嗎?還是「小麻煩」籠罩著他們,毀掉了一切。她真想知道。她想知道故事會怎樣結束。
「我還要怎麼說?」她輕聲說。「我還要說多少次,說什麼話——我怎麼才能讓你相信我不會離開你?」
「這是為了你好。」他粗聲說道,坐直了身體。他轉過頭,用最絕望的眼神望著她。這幾乎讓她想和他一起抱頭痛哭。「我只能算是半個人,金妮。而且這一半也不怎麼樣。」
「我不在乎,德拉科——」
「你應該在乎。」他堅持道,轉身抓住她的手。「我會去阿茲卡班,我屬於那裡——」
她淚眼模糊地搖著頭。「不是的。」
「你怎麼知道?你怎麼知道我干了什麼壞事?」他從窗台上跳下來,避開了她,他雙手抓著頭發,弓起了後背。
他想起了什麼事情。金妮的心沉了下來。他想起了多少?
「國王十字車站。」德拉科一邊踱步,一邊喃喃道。「護具,白孔雀,法語,意大利語,同學,怪獸。」
「一段記憶?」她難以置信地說。「魔藥起效了?」
「醫生讓我相信藥會有用。」他說,在放著水杯的桌旁停了下來。他茫然地看著杯子。「無論我想什麼或做什麼,我的記憶只會隨意地閃現出來。不過很少。從我的母親去世之後,就一直這樣了。我只是沒告訴你。魔藥沒能阻止這一現像,但也沒有助益。」
金妮重重地嘆了口氣。
「我能想起模糊的感情,與任何事情都沒有聯系。」他平淡地說,語調幾乎沒有變化。「我記得一個生日蛋糕。我記得在扭曲的樹干上看書。然後是魔藥——」德拉科打了個哆嗦。「一個有著蒼白皮膚和狹長紅眼睛的東西。一條類人的蛇,或者說是蛇形的人。」
在他能想起來的所有事情裡,他當然會記得湯姆。
「我在他面前——就像這樣——」德拉科雙膝跪地,伸出雙手做出哀求的動作。金妮小心地滑下窗台。「他命令我去殺人。沒說原因,就是讓我去做。我答應了他。」金妮朝他走了過去,他臉上的表情令她很痛苦,他注意到了她的動作,抬頭看向她。「這就是你不願離開的那個人。」德拉科痛苦地說。「一個冷血殺手。你現在還這麼肯定你的忠誠嗎?」
金妮沒有片刻猶豫,也在他身邊跪了下來,用顫抖的雙手捧著他的臉。「你沒有殺他。」她輕聲說。「我知道你沒有。你從來沒有追隨過那個怪物。他給他的追隨者做了標記,而你沒有——」她絕望地抓住他的左臂,撩起袖子,露出了赤口口裸的皮膚。「什麼都沒有。你從來就不是他的人。」
「我想成為他的人。」德拉科低下頭,喃喃說道。
「不。」她堅定地說。「你不是他的。你是我的——我不會讓其他人擁有你。」
金妮將他拽向自己,用力吻上了他,她知道他也許會像之前那樣把她推開,但是他也吻了她。感謝上天,他也吻了她。他將長指伸進她的發絲裡,使她微微仰起頭,以便他的舌頭能分開她的雙唇,進一步加深這個美妙的吻。她綿軟地靠在他懷裡,將一切都傾注在吻中,吻著他的嘴唇、下巴、令他不由自主顫抖的耳朵下面。他們緊緊抓著對方,希望還能更加貼近,但是他們之間已經再無空隙了。「說出來。」他貼著她的皮膚輕聲說。「我需要聽到——」
「我愛你,德拉科。」她輕聲說,聽到他貼著她的脖子發出一聲呻口口吟,她的聲音變得急促起來。「我從未停止愛你。」
若不是羅恩的守護神衝進了房間,他們還會繼續。「有人來了。」一只傑克羅素用她哥哥的聲音對她說。「我們得離開這裡。」
「我一定會回來的,我保證。」她氣喘吁吁地說,起身整理了一下制服。德拉科也跟著她站了起來,他把她拉回懷裡,給了她最後一個纏綿的吻。「好好休息。我會盡快回來的。我愛你。」
她回過頭時,發現德拉科頭發凌亂,嘴唇被她吻得又紅又腫。他從未這樣好看。「我愛你,金妮。」他低聲說。
她含淚對他飛了一個吻,然後離開了房間。
第三十五章 朋友和家人
金妮和羅恩一來到街上,就各自回家去了。金妮繞道去了伯爵宮路,直奔那幢紅磚房子,按響了門鈴。門很快就開了,露出了笑嘻嘻的西蒙。
「我是不是厲害得嚇人?」他朝房子裡喊道。
約翰出現在他身後,翻了個白眼,津津有味地吃著盒子裡的麥片。「他十五分鐘前對我說,『快看,金妮過來了。’總有一天我會學會,不要跟能預見未來的人打賭。」
金妮笑著走進了前廳。「我剛見完德拉科。」她說。
「我能看得出來。」西蒙眨了眨眼睛。
金妮紅著臉低下了頭,但是她很快就清醒過來,繼續說了下去。「他現在的情況很糟糕。」她告訴他們。「他們給他喝了治療失憶症的魔藥,但是不管用,他一直在尖叫,而且——而且非常痛苦……」
約翰皺了皺眉頭。「該死。」他一邊嚼著麥片,一邊嘟噥道。
「所以我想知道你們是否願意冒險去看看他。」
「好像我們會拒絕似的。」西蒙哼了一聲。「告訴我們需要做什麼,我們就會去做。」
「你覺得需要化裝嗎?」約翰問。「我一向擅長偽裝魔法。」
「嗯,我認為這是個好主意。」金妮說。「我已經敲定了一些細節,如果我能聽聽你們的意見……」
她和他們一起待了幾個小時,討論他們需要什麼樣的偽裝,什麼時候去,如果他們分開或者有人過來詢問他們該怎麼辦。晚餐時間到了;他們點了外賣,西蒙說那是德拉科最喜歡的中國餐館,這句話差點讓金妮崩潰。他們舒服地坐在地上吃著紙盒裡的面條,而德拉科獨自在無菌醫院裡忍受煎熬。約翰注意到了她的憂郁,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她。「我們沒和你說過德拉科第一次看到電腦時的事吧。」他說,他和西蒙很快就讓她又笑了起來。
夜深的時候,約翰提到西蒙第二天要早起工作。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和她說過,西蒙是《衛報》足球版的編輯。
但他只是聳了聳肩。「我會跟我的上司說,我家裡有事。」他說。「我一直留著今年的假期,所以有足夠的時間休假。他能理解。」
「你怎麼跟德拉科的飯店說的?」金妮皺著眉頭問。
「本·漢密爾頓因為腦膜炎住院了。」西蒙說。「具有傳染性。不允許探訪。」
「那麼我想就只有我要去睡覺了。」約翰說,起身伸了個懶腰。「明天去醫院之前,我得去店裡工作幾個小時。金妮,和你在一起很開心。」他向他們道了晚安,然後邁著沉重的步子上樓去了。
約翰離開後,西蒙和金妮沉默地收拾了外賣垃圾,把吃剩的東西放進了冰箱。金妮正要告辭回家,西蒙抱起胳膊,靠在了料理台上——她被迫對德拉科撒謊時,他所站的地方。「問我吧。」他說。
金妮眨著眼睛,盯著他看了看。「什麼?」
「你有問題要問我,我『看’得出來。」西蒙繼續說道。「別憋在心裡了,親愛的。問我吧。」
她低頭看了看她的手,又抬頭看向他的黑眼睛。「這一切將如何收場?」她輕聲說。「你很清楚會發生什麼,是不是?」
西蒙仰起頭,觀察著天花板上昏暗的燈。「金妮,未來永遠不會板上釘釘。」他慢慢地說。「我看見的東西——隨時都在改變。人們做出選擇,改變想法,改變事情的結果。我看到的只是可能性。比普通人的預測准確,但仍然只是猜測。」
「但是你知道。」
「對。」他說。「我知道審判的結果。」
「你會告訴我嗎?」她的聲音中湧起了希望。
西蒙苦澀地笑了笑。「你知道卡珊德拉的故事嗎?」
「當然——特洛伊公主,第一個預言家——」
「她被詛咒了,人們不相信她說的任何一個字。」他說。「她不是唯一忍受這種痛苦的人。所有的預言家都受到了同樣的詛咒。我可以立刻把我看到的東西告訴你,你不會相信我。」
「但是我會的。」金妮走上前,堅定地說。「我知道你看見的——」
「要麼是你想聽到的,要麼是你最不希望發生的。」西蒙對她說。「無論怎樣,我對你說的話也許永遠不會變成現實。可是我告訴你了,就有可能引起改變。」
「你就不能說點什麼嗎?」她痛苦地問道。「德拉科認為他應該被送進阿茲卡班。所以我才想讓你和約翰去見他,因為他實在太低落了……」
西蒙皺著眉頭,移開了目光。「我就知道會這樣。」他輕聲說。
「你告訴我,不久就會有事發生——在你們寄來的信裡——」
「打那以後,我每天都後悔寫了這封信。」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求求你,西蒙——」
「我不是一個魔力八號球 ,金妮。」他叫道。「你不能指望著搖動我,所有問題就能迎刃而解。」他打了個響指。
她立刻退縮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哦,可你是這麼做的。答案很簡單,不是嗎?別擔心,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把我當成該死的神諭者的人。」他走到她面前,抓住了她的上臂。「要幫助小龍男孩,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我知道。」她低聲說,下唇顫抖著。「我只是——我太累了,西蒙——」
「我們都很累,親愛的金。」他把她拉進懷裡,緊緊抱住了她。「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告訴你,我能看見你和小龍男孩從此過著幸福的生活,生了一群小家伙,但是……」他嘆了口氣,松開了她。「這是我自己的詛咒。」他說。「我是預言家,但不是巫師。我預見到人們的遭遇,卻沒法保護他們。」
她的心提到了喉嚨。「你看見了什麼?」
西蒙靠在料理台上,用手撐著台面。「德拉科再也不會完整了。」他輕聲說,沒有看著她的眼睛。「這並不意味著他會一直像現在這樣,但是他生命中的重要部分永遠不會回來了。他需要努力接受他記起的部分,釋懷那些記不起來的部分。」
「他能記起霍格沃茨的最後一戰嗎?」
西蒙斜眼看著她。「你瞧,」他說,「這是一個我無法回答的問題。這太冒險了。」
金妮點了點頭。「我明白。」
「好了。」他站直了身體。「睡覺去吧,小姐。我們去看小龍男孩的時候,可別帶著眼袋。」
金妮露出了笑容,他帶著她走向前門,幫她拿了扔在椅子上的包。「德拉科有你和約翰真是太幸運了。」他打開門時,她說。
「你會讓我臉紅的,親愛的。」他靦腆地靠在門上說。
「可是你知道,不是嗎?」
「我們注定要和他一起。」他聳了聳肩。「就這麼簡單。」
那天晚上和第二天早上她准備去聖芒戈時,他的話一直停留在她的腦海裡。她為德拉科感到興奮。高爾、克拉布還有在霍格沃茨時和他混在一起的斯萊特林們,他們跟約翰和西蒙都不一樣。能再見到他們,對他將是一種極大的鼓舞,他們可以讓他知道,戰鬥還沒有結束。
星期日下午,他們乘坐地鐵來到霍爾本,施了偽裝咒語,順利地通過百貨商店櫥窗來到了聖芒戈。他們穿過大廳時,沒人留意他們,許多人得了怪病,正等著忙碌的治療師,還有探視家人的人、保持地板清潔的維修工人和負責處理事務的古怪管理員。金妮偷偷拿出魔杖,施了一些必要的咒語,以確保不會有人發現他們出現在杜絕訪客的地方。
「這個地方讓我心慌。」西蒙說。他們走進安全病房時,他的蘇格蘭口音聽起來很不對勁。
「閉嘴,西蒙。」約翰反駁道。「別胡說。」
「你才胡說。」
「注意點。」金妮說,她看了看周圍,確保沒人看見他們。她的探測咒語在周圍沒發現治療師;金妮感謝上天,星期日的聖芒戈不像其他日子那麼忙。她帶著他們來到德拉科的門前,約翰和西蒙除去偽裝,然後跟著她走了進去。
德拉科枕著雙手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見她走進房間,他從床上坐了起來。「金妮——」接著,約翰和西蒙進入了他的視線,一眨眼工夫,他就下了床,衝過來摟住了西蒙。「天啊!」他笑著叫道,金妮關上門,給房間設置了屏障。「你們來了,你們真的——」他又抱住了約翰,這讓他終於忍不住了。金妮轉過身時,發現他皺著臉,緊緊抱著約翰。約翰不斷安慰地撫摸著他的後背。「放松點,朋友。」他喃喃地說。「放松。」
德拉科推開約翰,憤怒地眨著眼睛。「你們騙了我。」他輕聲責備道,來回看著約翰和西蒙。「八年了。每件事你們都在騙我。」
約翰嘆了口氣。「德拉科——」
「不,你不能假裝我是在小題大做。」德拉科厲聲說,避開了他們。「你們讓我像一個——一個沒有魔法的人那樣生活,我隔空移物的時候,你們告訴我那是心靈遙感,而不是魔法——」
西蒙沉了下臉。「你瞧,孩子——」
「你是巫師。」德拉科看著約翰說。「你也會魔法。」他對西蒙說。「難道你們從來沒有想過我也許想回到屬於我的地方嗎?是嗎?」
金妮衝到前面,輕輕把德拉科從傷心的約翰和憤怒的西蒙面前推了回去。「冷靜一點。」她撫摸著他的臉頰,安慰著他。「沒事的。他們會向你解釋你想知道的一切。」
他喘著粗氣,搖了搖頭。「他們本可以讓我不必這麼多年都一無所知。」他喃喃道。
「在他們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德拉科,他們會告訴你真相——我那天在公園裡找到你之前,他們根本無能為力。我才是這一切的關鍵。」
「我們想告訴你一切。」約翰說。「你必須耐心聽我們講完。」
德拉科低下頭,握住金妮的雙手,然後抬頭看向約翰的眼睛。「你知道耐心不是我的長處。」他遲疑地說。
西蒙哼了一聲。「你他媽再說一遍。」他拖長聲調說。
德拉科猶豫地笑了笑。「自從我上次見到你們兩個,發生了許多變化。」他輕聲說。
「我表示懷疑。」約翰說。「我認為你還能做出我吃過最好吃的奶油蛋白餅。」
「我認為我還能在《俠盜獵車手》裡干掉你。」西蒙也說。
德拉科開懷大笑,他的笑容使她的心都溫暖了。「做夢吧。」他說。「我只是缺乏練習。」
在德拉科的提示下,約翰又憑空拿出魔杖,變出兩把椅子給他和西蒙坐。德拉科和金妮坐在他的床邊,金妮緊緊摟著他,好像他隨時都會消失。他們把一切都告訴了他,西蒙去澳大利亞尋找約翰,那個預言,他們有責任保護他。德拉科摟著金妮的肩膀,靜靜地坐在那裡,聽著約翰和西蒙輪流講述他們的故事。
他們講完之後,房間裡沉默了許久。「所以你買國家彩票時總是那麼幸運。」德拉科終於若有所思地說。
約翰笑著哼了一聲,西蒙爭辯道:「喂,我只是缺錢時才濫用這個天賦。」
「你們成為我的朋友,只是因為你們不得不這樣做。」
約翰和西蒙看了看對方。「我聽到預言時,並沒有什麼強迫我去實現它。」約翰平靜地說。「來到倫敦,盡我所能地保護你,這都是我的選擇。而不是因為責任。」他將胳膊拄在膝蓋上,往前靠了靠,認真地看著德拉科。「我從來沒有為我的選擇感到後悔,金齊也是如此。如果你願意認為我們來到這裡只是出於責任,好吧,這都取決於你。」
德拉科沉默地點了點頭,把金妮摟得更緊了。然後他說:「請原諒我這個蠢貨?」
西蒙笑了起來。「我們不一直原諒你嗎?」他說。
下午的時間匆匆而過,他們一直在敘舊——約翰和西蒙講述著他們朋友圈裡無關緊要的事,德拉科提到了他在拘留室和治療失憶症時的經歷——金妮低頭看表,發現探望的時間馬上結束時,她嚇了一跳。「我們得走了。」西蒙吵鬧地講完他去拜訪茱莉亞父母的故事後,她說。「我希望我們能多待一會兒——」
「我明白。」德拉科說,從床上站了起來。約翰和西蒙也起身與他輪流擁抱,低聲對他說著什麼,讓他又哭又笑。擁抱完他們之後,德拉科轉向金妮,把她抱進了懷裡。「謝謝你。」他輕聲說。
金妮高興地笑了,也抱住了他。「我願為你做任何事。」她輕聲說。雖然約翰和西蒙已經轉過身去,她還是含蓄地吻了吻他,然後三人一同走出房間,恢復了偽裝魔法。
「不像我想的那麼糟。」他們穿過一間病房時,約翰說。「他的精神狀態很好,這太棒了。」
「你和西蒙起了很大作用。」金妮說,這時,她突然意識到西蒙不在他們身邊了。她皺著眉頭,轉身看向身後的走廊。
但是她沒有看到偽裝的西蒙,那個高高瘦瘦的紅發少年。他站在不遠處,還是自己的樣貌,面前是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男孩旁邊有一個年輕的金發女人,正在跟一個治療師說話。
那個小男孩看上去很像西蒙。
「該死。」約翰嘶嘶地說。他向前走去,不過已經太遲了。
「你好。」西蒙對男孩說,男孩用黑色的眼睛盯著他。「你叫什麼名字?」
那個年輕女人——金妮認為她是男孩的母親——注意到了發生的事情,一把抓住男孩的手。「走吧。」她冷冷地說,「我們不跟陌生人說話。」
西蒙抬頭看著她。「就像我是陌生人似的。」他也冷冷地說道。
女人沒有理他,而是匆忙地想帶著孩子離開,但是西蒙抓住她的胳膊,強迫她轉過身來。「放開我,否則我就叫保安了。」她命令道。「離我和我的兒子遠點。」
西蒙松開了她,仿佛被燙到了一般,她抱起男孩,立刻匆匆走遠了。西蒙睜大眼睛,痛苦地看著他們。約翰抓住他的肩膀,想將他拽開,但是西蒙往前撲了過去,朝那個離開的女人叫道:「你那時九歲,安斯利!你已經記得了!」
「我們太引人注目了。」約翰簡潔地說。「我們得從這裡出去——」
「你已經記得了!」西蒙叫道,他漲紅了臉,在約翰手中掙扎。「就他媽好像我是陌生人似的!」治療師和病人都驚訝而疑惑地看著他們。約翰是對的:在有人發現他們之前,他們必須離開聖芒戈。
「她認識我。」約翰和金妮拖著他穿過走廊時,他堅持說。「她認識我,她認識我——你是個十足的騙子,安斯利!」
「我們要走了。」約翰說。
這時,西蒙毫無預兆地倒在了他們之間的地板上。
「怎麼回事?」金妮叫道。
約翰蹲在西蒙身邊,他的眼睛變成了瑪瑙色。金妮能感覺到空氣中的震顫,古老魔法帶來的刺痛感。「金齊。」約翰急切地說,拍了拍他的臉。「西蒙,回來。快回來。」
西蒙弓起後背,從他的嘴裡發出了完全不像他的低沉刺耳的聲音:「在長著三棵花楸的地方,在萬聖之夜——」
「回到我們身邊。」約翰懇求道。金妮也跪了下來。人們都在圍觀。有人去求助了。
「——沒人能夠拯救巫師——」
「他好久沒有這樣失控了。」約翰對金妮說。「叫他的名字。他需要被喚回來。」
「那個女人是誰?」
「他妹妹。媽的,我一看到她就知道會這樣——」
「——休憩於天地相接的地方——」
「西蒙。」她握著他的手說。「我是金妮,回來——」
「這是怎麼回事?」一位老治療師走了過來,雙手叉腰地俯視著他們。「你的朋友引起了不小的騷動,打擾了我們的病人。」
「沒有別的辦法了。」約翰說。他沒有警告金妮,就抓著他們兩個幻影移形了。
第三十六章 小麻煩
他們狼狽地落在了房子的樓梯中間。「對不起。」約翰心不在焉地說,他拿出魔杖,將仍然出神的西蒙飄浮到了二樓。金妮站了起來,跟著他一直走到西蒙臥室的門口,約翰這才轉過身來看見了她。「如果我讓你看到金齊這個樣子,他永遠不會原諒我。」他歉意地說。「我會解釋一切,在前屋等我。」
金妮被拒之門外,心裡很難過,她點點頭,回到樓下,茫然地走進了前屋,這裡完美體現了單身公寓的概念。寬屏電視占據了一整面牆,下面放著游戲系統和手柄。家具陳舊卻舒適,大部分都不匹配,跟地上那塊醜得要命的地毯一樣,引發了許多笑話。茶幾上放著一罐被遺忘的吉尼斯黑啤酒和一本《Time Out》雜志。門口對面的牆上則與眾不同:上面放著許多書籍,從雪萊、葉芝和艾略特,到P.G.沃德豪斯的全集。其中百分之九十都屬於西蒙這個英國文學愛好者,但是上面也放著一些過時的倫敦旅游指南,一定是約翰剛來英國時買的,還有一些衝浪板和泳衣目錄,一整個書架的烹飪書和外國菜譜——德拉科的書架。
德拉科在馬爾福莊園的房間離這裡有一千英裡。一點都不相似。
「好了,我現在已經幫不上他什麼忙了。」
金妮轉過身,發現約翰站在門口,在褲子上擦著手掌。他已經除去了偽裝——他去醫院時是一個邋遢的禿頂男人——但是他仍然一臉焦慮。
「幫不上忙?怎麼——」
「你知道我們還是孩子時,會爆發出不受控制的魔法嗎?」約翰對她說。「我們會因為一些事情感到難過或興奮,然後隔壁房間的玻璃杯就碎了?」
「知道。」金妮慢慢地說。
「唉。」他重重地嘆了口氣。「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金齊拒絕談論這件事,所以我的想法可能不對。」
金妮坐在最近的沙發上,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我不知道霍格沃茨有沒有開設這門課。」約翰說,走進了房間裡。「但是在克倫卡裡,我們有一門科目是實踐理論。本質上——空氣中充滿了魔法流。麻瓜和巫師的區別在於巫師有能力控制魔法流,這正是我們魔杖的用途。它們就像是指揮棒。我們可以操縱魔法流並加以運用,因為它會回應我們。」
「真的嗎?」金妮說,好奇地揚起了眉毛。她有些希望霍格沃茨能開設這樣的課程。
約翰點點頭,將胳膊抱在胸前。「那麼,」他繼續說道,「與預言家更加不同的是,巫師只是通過魔杖,與魔法流產生表面聯系。而預言家就像一個漏鬥,魔法流會流經他們的身體,我認為你可以這麼說。因為預言並不是突如其來又轉瞬即逝的。如果預言家不能控制自己,他就只能一個接一個地預言。」
約翰停頓了一下。「這就是金齊現在所做的事情。預言。一個接一個地預言。」
金妮用手捂住嘴巴,心跳到了喉嚨裡。「哦,天啊。」她輕聲說。「它們——」
「沒有,我在樓上聽他說了一會兒。」約翰向她保證。「無論有多少相關的預言,一個人的稱謂通常都是相同的,我沒有聽到任何關於空心人或者我們其他人的事。」
「西蒙有意識嗎?」她問。「他知道自己在哪兒嗎?」
「我不知道。」約翰無助地說,一頭倒在她身邊的沙發上。「如我所說,他從來不談論這事,即使……」他生氣地說。「而且金齊的情況比其他預言家更糟糕,因為他不是巫師。普通預言家可以使用魔法阻斷體內的魔法流,這樣就只會做出真正重要或可怕的預言。金齊——他只能獨自與之抗爭。他不能讓自己太生氣,否則他可能會失去控制,進入恍惚狀態,也不能太激動,否則就會爆發。」約翰笑了起來。「他最喜歡的故事是他開始在一大群人中間預言——他那時在上大學,參加一場壓力很大的考試。幸運的是,是考莎士比亞的詩,所以沒有人起疑。」金妮贊賞地笑了,但是約翰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假裝一切都很有趣,但我做噩夢時,夢見他在開車時突然失控——而我沒在那裡幫助他。」
「可憐的西蒙。」金妮輕聲說,心中充滿了同情。
「我一看到安斯利,就知道他會罵那個虛偽的家伙。」約翰搖著頭說。他又站了起來,走到牆邊,從一排書後面掏出一張皺巴巴的魔法照片,沉默地遞給了她。金妮低下頭,看見五個穿著漂亮禮服長袍的小孩在一張躺椅上坐成一排。他們似乎想保持不動,但是最小的女孩一直在咯咯笑著,中間的男孩們互相推搡。最大的孩子——一個無憂無慮的男孩,他的眼睛閃閃發亮,年齡大概十或十一歲——顯然是西蒙。
「格雷厄姆、洛根、安斯利和菲奧娜。」約翰依次為她介紹著每個孩子。洛根和安斯利都是金發碧眼,但是格雷厄姆和菲奧娜有著和西蒙一樣的深色眼睛和頭發。所有孩子都有著古老純血家族的驚人美貌。「我們遇到過菲奧娜……哦,三四年前在霍格莫德,她在霍格沃茨讀五年級。金齊接近她時,她朝他吐了一口唾沫,對她的斯萊特林小伙伴們說,他是一個——」約翰的聲音有些哽咽——「一個『肮髒的乞丐’。」
「這樣對待啞炮太野蠻了。」金妮聲音顫抖地說。
「這種事經常發生。」約翰直截了當地說。他又看了看照片,然後把它放回原處。
房子裡靜悄悄的,但是金妮能聽見西蒙在樓上不停地嘀咕。他的預言似乎永無止境。
會有點小麻煩,金妮。
「哦,天啊。」她叫道,坐直了身體。「就是這樣。」
約翰揚起眉毛看向她。「什麼?」
「麻煩——西蒙,他警告過我——」
「你在說什麼?慢點說。」
金妮站了起來,用手抓著頭發。「你在聖芒戈使用了魔法——」
「我必須這麼做。」約翰說。「否則我們就會被想看真正預言家的人團團圍住,仿佛他是馬戲團的怪物似的——這種事以前就發生過。」
「但是他們會知道你在那裡,你的名字會出現在記錄上。」金妮□□道。「還有哈利——哦,天哪,哈利知道你是德拉科的朋友,因為他在預審時見過你——」
「我不這樣認為。」約翰說,但金妮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全完了。」她低聲說。「我只是想幫德拉科,但是我徹底……哦,天哪。」
「是你施的那些咒語,記得嗎?」約翰朝她走去。「我一直在看著你。咒語非常有效,把我們隱藏得很好。」
「我的哥哥是一個解咒員。」她喃喃道。
「確實。」約翰點點頭說。「我在克倫卡裡的一位朋友也是。如果有人了解那種咒語,那就是解咒員了。沒有人會知道我們去過那裡,除非他們花費精力和時間來嘗試解除你的咒語。他們現在只能追蹤我的魔法痕跡,這是無關緊要的。」
「你的魔杖在魔法部登記了。」金妮攥緊了雙手。「他們知道你是永久居民。梅林啊,約翰,如果這讓你被驅逐出境——」
「我跟德拉科一點關系也沒有。」他安慰著她,朝她輕輕笑了笑。「據魔法部所知,我一直和兩個麻瓜住在一起。我是無辜的。」
金妮的心怦怦直跳,幾乎喘不過氣來,她的心跳逐漸恢復了正常節奏。「我們確實采取了一切預防措施。」她看著約翰的眼睛,用更有力的聲音說。「我們很小心,以防被發現,還為每種情況制定了計劃。」
「不是我們,是你。」約翰說。「所有計劃都是你制定的,我們只是加以完善和執行。」
「我們會沒事的。」她說。「梅林啊,我們會沒事的。」
約翰笑了笑。「你想在這裡待多久都行。」他說。「不過我恐怕不能陪你了。我要去跟金齊待一會兒,試著把他喚回來。如果他出神太久,嗓子就會疼得厲害,生病的金齊一點都不好玩。」
「有用嗎?叫他的名字?」
「我倒是願意這樣認為。」約翰移開了目光。「不管怎樣,如我所說,在他回來之前,我打算做只老母雞——」
「我要走了。」金妮說。「你們今天能來,我真是感激不盡。我已經很久沒聽到德拉科那樣笑了。」
「不用客氣。」約翰說,對她輕輕笑了笑。「不要放棄你所做的事。替我們照顧好他。」
他把她送到了門口,她跟他擁抱道別,然後離開了,她的心情比之前輕松了一些。約翰說得對;考慮到德拉科的處境,他的表現確實好得出奇。天啊,約翰和西蒙走進房間時,他像聖誕樹一樣亮了起來……金妮抬頭仰望天空,沐浴著陽光,露出了笑容。他會找回他的記憶,尤其是那些相關的記憶,他能肯定地告訴威森加摩,他沒有殺死科林。
不,讓她擔心的是其他指控。羅恩和凱蒂·貝爾差點被德拉科誤殺——比爾被芬裡爾·格雷伯克重傷的那個可怕的夜晚,是他把食死徒帶進了霍格沃茨。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正如西蒙所說,在德拉科的命運塵埃落定之前,他們還有許多惡戰。
但是她已經做好准備,而且願意這樣做。這才是關鍵。
第二天早上,她一到魔法部就遇到了珀西,她的麻煩開始了——她上班又遲到了。珀西一改往常溫和的取笑,而是擔心地看了她一眼。「小心你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金妮。」他們通過管道進入魔法部大廳裡的壁爐之後,他說。
「你在說什麼?」金妮困惑地說。「怎麼了?」
珀西拉著她的胳膊,領著她和其他人一起走向電梯。「相信我就行了。」他微微低下頭,快速地低聲說道。「別人跟你說話你再回答,回答問題時盡量少透露信息,不要在飲水機旁閑聊——什麼都不要說。只要做好文書工作,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你嚇到我了,珀西。」金妮輕聲說。
「你應該感到害怕。」他說,用清澈的藍眼睛盯著她。「你還沒有正式陷入麻煩,但是有證據——」
「什麼證據?」
「很好,表現得無辜一些,沒有人會逼你。昨天的聖芒戈,金妮。那個在擁擠病房裡精神病發作的男人——」
金妮忍住了到嘴邊的刻薄反駁。「這事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她說,她的心沉了下去。該死。她和約翰以為哈利無法追蹤他們,他們都想錯了。「我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就是突然過去,去看……我在霍格沃茨的老朋友比阿特麗斯。」
「很好。」珀西放開了她。「堅持這個故事,別改了。要不是治療師聽到了你的名字,他們根本不會把格林格拉斯夫人的投訴當回事。我們會告訴他,是他弄錯了。」
金妮皺著眉頭。「格林格拉斯夫人?」
「安斯利·金凱·格林格拉斯。」珀西揚起眉毛說。「如果有哪個純血家族你不想與之相交,那就是金凱德。激進的血統純淨論支持者。只是因為考伊姆·金凱德——這個家族的女族長——的預言,他們才沒有跟湯姆·裡德爾沆瀣一氣。他們都篤信占蔔術。」
「他們得到了不錯的結果,不是嗎?」金妮咬牙切齒地說。「她投訴了什麼?格林格拉斯夫人?」
「讓『不會魔法的地痞流氓’進入聖芒戈。」珀西翻了個白眼。「這可能意味著有位麻瓜出身的可憐人出現在了她五十英裡之內。但是不管怎樣,保持低調,照我說的做,小心點。能答應我嗎?」
「我答應你。」金妮說。他們進電梯之前,珀西捏了捏她的手,之後,他們就沒有再交談了。
她一走進傲羅辦公室,脖子後面的汗毛就豎了起來,因為她從羅恩辦公室打開的門裡看到了他的眼神。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她向他露出了歉意的笑容。
金妮只顧著羅恩,甚至沒有發現哈利從對面朝她走了過來。「周末過得刺激嗎?」他問。
她嚇了一跳,但是很快就冷靜下來。「我不想談論魔藥治療。」她說著,朝她的辦公桌走去。「沒人告訴我們會這麼激烈,我們都嚇壞了。」
「馬爾福昨晚被帶回了拘留室。」哈利將雙臂抱在胸前,靠在她的桌子上,漫不經心地說。「治療無效。還是什麼都不記得。」
金妮裝出震驚的樣子。「在這一切之後?梅林啊,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我還以為你已經知道了。」哈利說。
「我為什麼會知道?」
「你昨天不是在聖芒戈嗎?」
「去看望我的朋友,比阿。她在永久性魔咒傷害病房工作。」
「如果我向她問起你的來訪,她會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當然。」金妮皺起了眉頭。「她為什麼不知道?」
哈利聳了聳肩。「哦,我就是……想知道。我今天早上得知,馬爾福的審判安排在星期一。破釜酒吧周末的房已經被訂滿了,倫敦的許多巫師旅館也是如此。這應該是一場精彩的演出。」
別去招惹他,他只是在試探你,她對自己說。「是的。」她不置可否地說,轉向了桌上那堆文件。哈利終於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後,她松了一口氣。
德拉科的審判之前,情況都大同小異,哈利和羅米達有時會問她一些誘導性的問題,問她那個周末做了什麼。羅米達甚至愚蠢地說漏了金凱德這個名字,這立刻引起了金妮的警覺。金妮立刻住了嘴,盡量用平常的語氣回答羅米達的問題,直到她氣呼呼地走開了。
然而,她這一周不完全是守勢。金妮現在知道,她必須做些什麼,才能為德拉科贏得這個案子,她盡可能安靜地開始制定她的計劃,不在辦公室引起更多的懷疑。雖然她很想去拘留室看望德拉科,但她沒有這樣做。西蒙通過貓頭鷹給她寄了一封短信,為在聖芒戈給她帶來這麼多麻煩而連連道歉,但是他聰明地略去了自己的名字,在信上落款「你最喜歡的莎妮」;金妮沒有回信。如果哈利監視了她在家的郵件,金妮也不會感到奇怪。
德拉科的審判開始前的星期五,金妮在這裡看著主要演員們一一登場。如同每一件與疑似或被定罪的食死徒有關的案件一樣,所有威森加摩都會到場,然後向到場的精英記者團宣布被告人的代表律師。
「請報上你的姓名。」金斯萊對他說。
一位身著灰色長袍、長相平常、臉色蒼白的巫師低下了頭。「波士頓的威廉姆·哈珀。」他宣布道。「為德拉科·馬爾福對英國魔法界的案件而來,我將代表魔法界公眾的利益。」
法庭書記員立刻用羽毛筆在案卷上記了下來。盧修斯·馬爾福在她旁邊粗魯地哼了一聲,不過只有她聽見了。「稱職。」他說。「但是有點笨。」
「你認識他?」金妮問。
「一戰結束後,我受審的時候,他是公訴人。」盧修斯說。「讓我們希望他對付德拉科也會失敗吧。」
德拉科坐在木椅上,手腳被銬住了。他的頭發和臉都洗得干干淨淨,看來警衛們現在讓他定期洗澡了。她毫不掩飾地望著他,仿佛她是一個快要渴死的女人,而他就是她的水。羅恩一直在用胳膊肘捅她,但是金妮沒有理睬他。他什麼也做不了。馬上就到她了……
金斯萊低頭看著德拉科。「馬爾福先生。」他說,「你決定要為自己辯護嗎?」
「是的。」德拉科說。
「請代表律師起身,報上姓名。」
在盧修斯的另一邊,馬爾福的家庭律師賈爾斯·蒙哥馬利在座位上動了動,准備站起來。
但是,他還沒有完全站起來時,法庭裡就響起了另一個聲音。
「倫敦的吉妮維婭·韋斯萊。」金妮起身說道。「為德拉科·馬爾福對英國的案件而來,我將代表馬爾福先生的利益。」
第三十七章 當一扇門關閉
在隨之而來的震驚的寂靜中,只有羅恩不可置信地問道:「什麼?」
與此同時,馬爾福的家庭律師似乎沒有注意到有什麼不對;他繼續站起來,說道:「賈爾斯·蒙哥馬利——喂,我說!」他驚愕地轉向盧修斯。「如果你不需要我的服務,我希望你能提前告訴我,馬爾福先生!」
盧修斯漫不經心地揮手打發了他,甚至懶得看他一眼。不過,他牢牢地盯著金妮,令她汗毛都豎了起來。
「韋斯萊小姐。」金斯萊說,他那張黑色臉龐因為生氣而變得更黑了。「請你過來一下。」
金妮的腿抖得厲害,膝蓋都在打顫,也許是因為冥冥之中的力量,她還是走出觀眾席,來到了德拉科的前方。德拉科的目光一直沒有從她身上離開。「法律規定,被告可以選擇由誰在審判中為他們辯護。」她拽著袖子,顫抖地說。「沒有法律限制——」
「韋斯萊小姐,我真搞不懂,你為什麼還要繼續宣揚傲羅辦公室的規章制度。」金斯萊怒斥道。「這一星期裡,你的上司向我提供了證據,表明你可能非法去過聖芒戈探望犯人,你現在還宣布你要在謀殺案審判中為他辯護?」金斯萊搖了搖頭。「往好裡說,這是嚴重的利益衝突,往壞裡說……梅林啊,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時糊塗。」他旁邊的黑眼睛巫師說。那是她和羅恩在失憶症治療後見過的那個男人。「韋斯萊小姐,你知道你不是一個訓練有素的律師嗎?」
「我知道。」金妮回答,撅起了發抖的嘴唇。
「你就是找到和逮捕這個人的傲羅?」
「是的,先生。」
「好吧。」巫師整理了一下長袍,困惑地打量著她。「我不明白我們怎麼能允許這種事發生,金斯萊。」
「我也是。」金斯萊贊同道,其他威森加摩也發出了同意的低語聲。「韋斯萊小姐,你是一名身著制服的傲羅,是魔法部的代表。威森加摩據此否認你的——」
「如果可以的話,首席巫師,」金妮打斷了他,「這已經不是問題了。」她毫不猶豫地將閃閃發亮的傲羅徽章從長袍上摘下來,扔到地上。「今天早上我來之前,就把辭職信放在波特先生的辦公桌上了。這是我的通知。」
金斯萊靠在椅子裡,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搖著頭,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羅恩的聲音就傳遍了法庭。「不!」他起身喊道,金妮轉身看向他。「金妮,你在干什麼?」
「我在阻止令人惡心的誤判。」她背誦道,響亮的聲音足以讓威森加摩和零散的觀眾都能聽到,這些話她練習了一周。「只有我清楚馬爾福先生的失蹤、精神疾病和目前的精神狀態。根據我們的法律,只有我才能為他提供他所需要的辯護,我也有權這樣做。」
「她瘋了。」羅恩生氣地說,咚一聲坐回了座位上。「她瘋了,簡直就是胡說八道——」
金妮的心沉了下去,但是她又轉身面對威森加摩。約翰和西蒙坐在後面堅定地看著她,她之前沒看到他們。西蒙注意到她看見了他們,朝她咧嘴笑了。約翰舉起握緊的拳頭以示支持,仿佛她在做正確的事。他們流露出的肯定,他們的信任,他們對她和她的能力的信心——她無疑在做正確的事情。
「我已經下定決心。」金妮宣布。「誰也改變不了。」
「這很不尋常。」另一個官員說。「不過我想——如果她不再是魔法部職員……」
「你真的要選擇這位女巫為你辯護嗎,馬爾福先生?」金斯萊問。
有片刻的沉默,金妮轉身看著他。德拉科迎視著她的目光,他的眼神說出了他不能說的話。「我不會把我的命運托付給其他人。」他輕聲說。金妮的心在胸膛裡劇烈跳動,她克制著自己,不要對他露出笑容。
「盡管我有更好的判斷,我還是會容許這件事。」金斯萊說,敲了敲小木槌。「韋斯萊小姐,我只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不用為我擔心。」她說。她的內心其實不如她的語氣這樣自信。
威森加摩陸續離開法庭,德拉科被送回牢房後,約翰和西蒙費力地從前來觀看審判程序的幾個巫師身邊擠了過來。「干得好,金妮。」約翰說,伸手摟住了她。「干得好。」
「我的心還怦怦直跳呢。」她羞赧地承認。
「我本來還有點擔心,親愛的。」西蒙說。他看起來莫名緊張,一直環顧著房間。「就是這樣,堅持到底,然後等著瞧吧。」
羅恩走到他們身邊,仍然不以為然地搖著頭。「你完全瘋了。」他皺著眉頭,陰沉地說。
「你一定是金妮的哥哥羅恩。」約翰伸出手說。「久仰大名。」
羅恩警惕地跟他握了握手。「你們一定是馬爾福的室友。」他說,看了看約翰,又看了看西蒙。「我也聽說過你們。」
「哪天一起喝茶吧。」西蒙說。「約翰尼?」
「我們真的得走了,工作日午餐吃得太久了。」約翰圓滑地說,但是他們周身不自在的樣子讓金妮起疑。「金妮,保持聯系。我們星期一庭審見?」
「好的,保重。」她說。他們向她和羅恩告別後,與其他人一起離開了法庭。盧修斯·馬爾福和賈爾斯·蒙哥馬利也在離開的人群裡,律師還在抱怨自己被排除在外。盧修斯的目光與金妮的相遇了。他簡單地點點頭,就傲慢地轉身離開了。她得到了他的認可。她不知道她是怎樣贏得的,但是她已經得到了。這就足夠了。
「趁你開口之前,」見羅恩似乎又要繼續剛才的長篇大論,金妮說道,「我知道自己在干什麼。我會睜大眼睛去做這件事。」
「你就這麼輕松地放棄前途光明的傲羅生涯了?」他不可置信地叫道。「金妮,你是當今最好的傲羅之一——應該說曾經是,但我就是不能——」
「我從來沒想過成為傲羅。」她說。「你不明白嗎?我做傲羅就是因為哈利,還有這份工作給我帶來的許多好處。」
他們離開法庭時,羅恩嘆了口氣,跟在她後面幾步遠的地方。「好吧……我知道你是不會改變主意的。」他半心半意地說。「但是我仍然非常不贊同你所做的事。」
「有一件事你說對了。我是不會反悔的。」
「這樣的話,我就是唯一負責此案的傲羅了。」他若有所思地說。
「你有什麼感覺?」金妮回頭說道。「不用工作,就得到了全部榮譽。你真幸運。」
「哈哈,真有趣。」羅恩說,小跑幾步追上了她。「金妮,我不會參與到你的辯護中。」
「沒人讓你必須參與。我自己會處理的。」
羅恩又嘆了口氣,他們沉默地走到了神秘事務司的樓層。「哈利發現的時候,我能在場嗎?」他終於問道。「我想看他——」
「金妮!」
「啊。」看到哈利從走廊盡頭的電梯裡走出來,她溫和地說。「看來你的機會來了,羅恩。」
哈利大步走上前,手裡攥著一張皺巴巴的羊皮紙。「這是什麼?」他叫道,在她面前揮舞著羊皮紙。
「我的通知書。」金妮說。「我辭職了。」
「但是——但是你不能就這麼辭職!」
「事實上,我能。」她冷冷地回答,將胳膊抱在胸前。「我的工作讓我不滿意也不開心。我打算去別處找工作。」
「你在幫馬爾福。」哈利說,聲音裡透著驚恐。他用一根顫抖的手指指著她。「我早就知道你們之間有些古怪,我早就知道。」
「這跟你有什麼關系?」金妮挑釁地說。「你不再是我的上司,也不再是我的男朋友。你不應該對我的生活感興趣。反正你以前也沒興趣。」
「金妮。」羅恩厲聲說。
「好吧。」哈利出奇平靜地說,放下了胳膊。「那就這樣吧。」
「我很高興你終於明白了。」
「如果傳喚我去指證馬爾福——這很有可能——我不會因為是你而手下留情。」
「我也沒指望你會這樣。」金妮說,但她覺得有些緊張。哈利的話對魔法世界來說就是金玉良言。她要怎麼與之抗衡呢?
不,以前的金妮才會這樣說,她堅定地告訴自己。他不再擺布我的人生。我不會讓他這麼做的。
「法庭上見。」哈利說,他臉上的表情表明他已經宣戰了。
「法庭上見。」金妮也說道。她不想繼續待在這裡,便跟羅恩告別,順著來路回去了。
拘留室又恢復了正常——金妮習慣這裡安靜空蕩的環境,只有閃動的火把陪伴著她,而不是審判時的樣子。正常人——普通英國巫師公民——不屬於這裡,這裡只有黑暗和潮濕,寂靜和孤獨。這個地方只能容納幾個人。她到達拘留室入口時,想都沒想就向警衛出示了她的魔法部證件。
「你不用再給我們看這個了,韋斯萊小姐。」一個警衛說。「你不應該給我們看了。」
「哦——你說得很對。」她急忙紅著臉說。她將那張紙撕成碎片,塞進了包底。「我還能進去嗎?」
「當然,你是他的辯護人。」他們打開門,讓她進入。
她走過去時,德拉科正站在他的牢房門口等她,仿佛他已經預料到了她的來訪。他立刻從柵欄之間向她伸出胳膊,她握住他的手,熱烈地親吻著,慶幸他去醫院之後,他身上的反魔法屏障就沒有恢復了。
不過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因為他喃喃地說:「他們今晚會來重新施用你和我說的咒語。就是讓你不能接近我的那道。」
「他們會的。」她痛苦地說,又吻了吻他的手。她一向喜歡他那雙手指修長、結實的手,喜歡它們優雅的動作。他將手從她手中抽了出來,金妮急忙打開門,衝進屋裡,撲進了他的懷抱。他是她的人生中唯一堅實而不可動搖的因素,可就連他也有了崩塌的跡像。他的眼睛裡有一種瘋狂的神情,那是一個月前、一個星期前不曾有過的;她一點都不喜歡他絕望地抱著她的樣子。
「我希望你不介意。」她微笑著對他說。「一想到那個律師要為你辯護,我就受不了。」
「介意?」他笑著回答。「一點都不介意。如果我知道你想做這份工作,我早就把你的名字告訴他們了。」
「但是你聽到他們說的話了。」她輕聲說。「我沒有受過訓練。我從來沒做過這種事,我不知道——」
「我對你有信心。」他說,撫摸著她的後背,俯身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你會做得很好。」
金妮再次將臉埋在他的胸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對她的信賴令她感到心虛。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才配得上這個。
「我可以坦白嗎?」過了一會兒,他問道。
「你什麼都可以告訴我。」
「我想——我可能想起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她吃驚地抬起頭。「什麼事?」
「我不知道。一件——家具。我想是一種櫃子吧。」他皺起眉頭,閉上眼睛,仿佛在腦海中拼湊畫面。「我記得它的樣子——是的,這是一個很長的矮櫃,有兩扇鉸鏈門。我知道它有一定意義,但我不知道原因。」
「努力回憶,就像你在臥室裡對那張照片做的那樣。」她急切地說。「這和對你的一項指控有關,但我只能說這些。如果你還能記起什麼——」
「是的。」他說,幾乎是急切地望著她。「上次見到你以後,我有了兩段新的回憶。櫃子,然後是在火車上……有人隱形了?」他低頭笑了起來。「這完全不合理。」
「對我來說是合理的。」金妮說,她想起了哈利曾經躲在隱形鬥篷底下,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車上窺探德拉科。「再想想。在腦海裡多想想不同的元素——你會記起來的。」
「我一直這樣告訴自己。」德拉科將下巴靠在她的頭上,緊緊地抱著她。「我已經想起了很多事情——對你來說可能不是很多,但是對我來說,八年裡什麼都不記得——這已經很多了。」
「不要放棄回憶。」她說。「你想起發生的事,就能讓我幫到你。」
「當然。」他輕聲說,低頭用力地親吻她,幾乎使她無法呼吸。「我愛你 。」他低聲說。「我愛你 」。
「我也愛你,賣弄狂。」她貼著他的嘴唇喃喃道。「周末好好休息。睡覺,冥想,做任何你需要做的事情。」
「你也是,金。」他有些不情願地放開了她。
她在一個小時後離開了魔法部,傍晚的陽光很刺眼。她懷裡抱著一只普通盒子,裡面裝著她在傲羅辦公室工作時的一些私人物品。她這麼快就離開了工作五年的辦公室,真是令人震驚。丹尼·奧康內爾和安吉麗娜·約翰遜對她的離去感到很難過,並承諾很快會寫信給她。其他傲羅只是看著她收拾東西,露出了被背叛的表情。
她現在失業了。金妮嘆了口氣,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公寓,把箱子扔在了門口。她脫下厚重的猩紅色長袍,慶幸自己再也不用穿這該死的東西了,她把它扔進了臥室的洗衣籃。
「我的余生就此開始了。」她對著空蕩蕩的公寓宣布。她喜歡這句話。對於德拉科的案子,她這周還需要做許多研究和准備工作——但是她要再拖一段時間。金妮此刻在肯梅爾有一個重要的約會。她拿起一件薄夾克和錢包,走出門去。
被紅隼魁地奇球隊稱為「家」的巨大體育場沐浴在陽光之中,金妮朝球場走了過去。微弱的叫喊聲傳了過來,她抬起頭,看到大約二十個穿著翠綠色訓練長袍的人影,騎著掃帚在空中穿梭。
「不,左邊!左邊!」尖銳的口哨聲劃破長空。「麥克納馬拉!難道你不分左右嗎?」
金妮爬上最近的看台,恰好看到一個追球手的動作出了差錯。教練飛到隊伍中,瘋狂地打著手勢,對他們進行指導。他說完之後,就解散了隊伍,這時,紅隼隊的守門員注意到了金妮,朝她飛了過來。
「韋斯萊!」他叫道,高興地揮著手。「你還好嗎?」
「很好,伍德。」她站了起來。「我聽凱蒂·貝爾說你們隊裡缺人?」
奧利弗·伍德落在她面前的看台上,喘著粗氣。「對。」他點了點頭。「丁斯莫爾上個月發生了碰撞事故,我們的替補隊員還沒有達到標准。我們需要一些新鮮血液。」
「我也需要一份新工作。」她說。「也許我們可以一起解決問題。」
「新工作?」奧利弗驚訝地說,「你不是——」
「不再是了。」她沒有詳細解釋。
「教練肯定很希望查理·韋斯萊的妹妹能來。」奧利弗若有所思地說。「據我所知,你打得很好……」
「我只想要一場選拔賽。」金妮說。「我不需要任何擔保來獲得這個位置。」
「我要和教練商量一下。」奧利弗說。「我們接下來三個星期都不在國內,不過等我們回來的時候——」
「沒關系。」金妮嚴肅地說。「反正接下來幾周我也沒有多少時間。」
「好的。」奧利弗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我會安排的。」
第三十八章 作戰計劃
沒什麼比時間更能提供距離感。金妮在肯梅爾見過奧利弗之後,獨自度過了星期五夜晚,她吃了晚飯,看了第四頻道的一個無聊節目,在讀不進去小說之後,就早早上床睡覺了。德拉科在她的夢裡等著她,他開懷大笑,和朋友們在陽光明媚的公園裡玩橄欖球。他像以前那樣低頭看著她,仿佛他的世界沒有什麼比她更重要,他的灰眼睛裡閃爍著欲望和愛慕。她那麼愛他,幾乎令她感到痛苦,她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不過星期六早上,陽光剛落到她的眼睛上,她就醒了過來,任務沉重又艱難,像潮水一般壓在她身上。她同意為德拉科辯護,這個公認不可原諒的人,被魔法界憎恨的人,因謀殺而被通緝的人,他不記得自己是否有罪,如同他不用掃帚就飛不起來一樣。對他的指控數不勝數,從謀殺到傷害罪,無所不包,她簡直不知道從何下手。金妮一刻也不後悔答應接手他的案子——她當然也不後悔辭掉一份她從一開始就不喜歡的工作——但是她力不從心,她很清楚這一點。
她的祈禱很快得到了回應。這天,羅恩邀請她去他和赫敏在霍格莫德村外家裡吃午飯,羅斯和赫敏玩教學游戲時,金妮把小雨果抱在了腿上。她喜歡他們家裡寧靜溫馨的氣氛,她的侄女和侄子總是讓她覺得很開心。
「媽媽。」羅斯專橫地說,聽起來像是小號的赫敏。「請告訴我十乘十是多少。
赫敏皺起眉頭,假裝在思考。「這是個難題,韋斯萊小姐。」她說。「我不太清楚。」
「媽媽,是一百!」羅斯叫道,用小手叉著腰。「一百!這很簡單!」
赫敏和金妮都笑了,就連雨果也咯咯笑了起來。「為什麼不讓我來扮演老師呢,羅西?」赫敏提議。
「可是你問的問題都很難,媽媽。」羅斯抱怨道。
「沒有回答不了的問題。」赫敏輕柔地說。「我和你說過要怎麼找到答案,不是嗎?你必須在正確的書中查找。」
金妮的腦袋裡好像點亮了一只麻瓜電燈泡。她一直很煩惱,不知道德拉科的案子該如何著手,而她所見過的最聰明的女巫就坐在她旁邊。如果赫敏幫不了她,就沒人能幫她了。
後來,赫敏給羅斯和羅恩——剛把花園收拾完——准備好午飯後,金妮轉向了她。「赫敏。」
「羅恩昨晚和我說了你的事。」她低聲說。她大聲對羅恩喊道:「親愛的,我和金要去後門廊吃飯。你能保證羅西和雨果把東西都吃光嗎?」羅恩嘴裡塞滿了食物,他點點頭,拿起了雨果的勺子。
金妮跟著她的嫂子來到野餐桌前,面對面地坐了下來。「你知道嗎,羅恩不贊成。」赫敏說,把一塊干淨的餐巾放在膝蓋上。「他認為你放棄了你的人生和事業。」
「我知道。」金妮陰沉地說,切著赫敏做的餡餅。「他昨天說得很清楚。」
「他只是希望你好。」她們沉默地吃了一會兒。「你現在打算怎麼辦?」赫敏問。「想好以後要做什麼了嗎?」
金妮興奮地講述了她與肯梅爾紅隼的選拔賽安排。「說實話,我覺得我進不了球隊。」她承認。「因為紅隼隊的比賽比我以前打的更具有攻擊性。但是得到這個機會,就意味著我有可能得到其他球隊的選拔賽機會。我知道流浪者隊和哈比隊都有空缺。」
「這個消息太好了。」赫敏真誠地說。「我希望你能找到工作。」
她們又安靜下來,廚房裡傳來了羅斯問羅恩數學問題的聲音。「你知道你在不自量力吧?」赫敏問。「為一個疑似食死徒辯護,而你連律師都不是?」
金妮擺弄著她的叉子。「我沒有妄想他是完全無辜的。」她輕聲說。「如果你問的是這個的話。」
「是嗎。」
「我很清楚,德拉科可能做了他被指控的所有事情——」她覺得喘不上氣來,不得不停下來,咽了口唾沫,才繼續說下去。「我知道,不管我做了什麼,他仍然可能在阿茲卡班度過余生。但是,我不能沒有為他抗爭過,就讓這種事情發生。」她抬頭看著赫敏的眼睛。「其他人都不會這樣做。他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了。」
赫敏隔著桌子握住了金妮的手。「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她說。「審判是漫長而令人疲憊的過程。」
「我知道,我不在乎。」金妮搖著頭說。「為了他,我必須這麼做。」
赫敏笑了笑,透過廚房窗戶望著她的家人。羅恩對羅斯的勺子施了魔法,使它像掃帚一樣飛來飛去,勺子飛過來的時候,羅斯笑著張開了嘴。她咀嚼食物時,羅恩笑著撫摸她的卷發。
「羅恩告訴我,馬爾福現在不一樣了。」赫敏說。
「是的。你甚至認不出他來了。」
「我想,戰爭改變了我們所有人——有些人改變得更多。」她若有所思地說,低頭看著自己的盤子。「羅恩一直在跟我講馬爾福的案子,他待在哪裡,分離性神游症。我讀了一些與麻瓜心理學有關的書,他的遭遇聽起來很可怕。」
「那麼你會幫助我嗎?」金妮說。「我不是要你站出來,跟我們同一戰線,坐在他旁邊,但如果你能幫我找到正確的方向——」
「我當然會幫你,金妮。」赫敏說,「我知道審判在星期一開始,也許我可以讓羅恩照看孩子們,我們今天下午去圖書館。」
金妮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太感謝你了。」她說。「你不知道你對我會有多大幫助。對我們會有多大幫助。」
「那把餡餅吃完吧。」赫敏有些臉紅。「我們今天要在圖書館待一段時間。」
她肩上的重擔仿佛卸了下來。金妮匆忙吃完午飯,告訴赫敏她會在圖書館的台階上和她碰面,因為她要回公寓拿德拉科的案卷。赫敏同意了,金妮幻影移形到她家附近,然後跑上了樓梯。
她一碰到前門,就發覺了不對勁,但她一直想著和赫敏在圖書館碰面的事,動作也太快了,根本沒有停下來思量。所以金妮打開門時,發現盧修斯·馬爾福站在她的客廳裡,她覺得十分驚訝。
金妮立刻拿出魔杖,戒備地走了進去,准備念出她所知的最致命的咒語。而盧修斯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關上門。」他平靜地說,對她揚起了眉毛,仿佛她是一個討厭的小孩。「我不想引起麻瓜的注意。」
「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麼,否則《保密法》就見鬼去吧。」金妮嘶嘶地說。
盧修斯皺起眉頭,揮動著魔杖;金妮繃緊了身體,但是又放松了——稍微放松了——他只是關上了門,並沒有詛咒她。「你很清楚,我不會攻擊你。」他不以為然地說。「我知道你清楚。」
他說得對。戰爭結束之後,不管盧修斯·馬爾福怎樣澄清了他的罪名,他和其他人一樣,是一位遵紀守法的魔法界公民。破壞他的清白記錄只會有損他的兒子被證明無罪的機會,金妮心裡知道,盧修斯決不會做任何傷害自己孩子的事。
金妮十分緩慢地放下魔杖,又挺直了身體。「說吧。」她說。「我沒多少時間。還有人在等我。」她又補充了一句。
盧修斯厭惡地撇著嘴,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發現它不太合適後,他選擇了繼續站著。「我不會假裝戰爭結束以來,我們兩家之間的關系……是友好的。」他說。「什麼都沒有改變。就像你的家庭並不富裕一樣,我們也不是朋友。」
金妮沒有理會他對她父母貧窮的挖苦。「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雖然我贊成你在審判中代表我的兒子」——這句話似乎讓他難以啟齒——「我需要得到保證,你會把他的最大利益放在心上。」盧修斯對她譏諷地笑了笑,那表情竟令她想起了德拉科相似的樣子。「我怎麼知道你不會直接把他交給阿茲卡班的看守?」
「你為什麼贊成我?」金妮問。
盧修斯皺起了眉頭。「德拉科相信你。」他哼了一聲。「我不是瞎子。我看到了他……看你的眼神。」
她打了個寒顫。這是她最害怕的事情之一,盧修斯會發現她和德拉科對彼此的深厚感情。「他愛我。」她大膽地說。「我也愛他。這讓你困擾嗎?」
「這有什麼關系?」盧修斯惱火地說,清楚地表明他確實介意。「我什麼也改變不了。我只在乎他不要進阿茲卡班。」
「這也是我的首要任務。」她說。「我向你保證,我會盡我所能讓他獲得自由。」
盧修斯點點頭,扯了扯長袍。「那我們討論一下補償金的問題吧。」他接著說。「我准備——」
「我不要錢。」
他揚起了精致的眉毛。「什麼?」
「我不會向你要求什麼。」她說。「我這麼做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他。」
「不管你的動機是什麼——好吧,就這樣吧。」盧修斯大步朝門口走去,但是他轉身最後看了她一眼。「這個提議我只說一次。」他警告道。
「那我只用拒絕一次。」金妮堅決地說。
盧修斯又點了點頭。「星期一見。」他打開了門,門還沒關上,他就幻影移形離開了。
大約二十分鐘後,金妮拿著德拉科的案卷,在圖書館門口與赫敏碰面了。「對不起,我不在的時候收到了一封信。」她沒有詳細說明。赫敏笑了笑,帶她走進了圖書館的門廳。
金妮不好意思地承認,她從沒來過對角巷的阿格裡帕·馮·奈特海姆圖書館。門廳的每個角落都流露出壯麗和知性的氣息;她們走過鋪著黑白方磚的大理石地板,經過支撐著拱形天花板的黑色圓柱,頭頂掛著一盞華麗的枝形吊燈,讓金妮嘆為觀止。她們面前擺放著一張黑色大理石的借書台,幾位男女巫師正忙著給書分類,並為排隊等候的顧客一一登記。
不出金妮所料,赫敏和一個年輕的圖書管理員很熟,互相直呼其名。「如果不太麻煩的話,我們需要一個包間。」他們寒暄過後,赫敏解釋道。
「沒問題。」圖書管理員爽朗地說。他從桌子底下拿出一把失去光澤的鑰匙,領著她們走出門廳,進入了圖書館。在金妮的視線所及之處,無盡的巨大書架依次排開,一直延伸到天花板。金妮倒吸了一口氣,幸好赫敏的幫助削弱了這裡的壓迫感,這使她寬慰不已。
圖書管理員帶她們去的那個房間很小,不比儲藏室大多少。裡面只有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太好了。」赫敏高興地說。圖書管理員祝她們好運之後就離開了。
「好了。」赫敏對房間施了幾道咒語。「我們要從頭開始。對馬爾福的指控是什麼?我們將根據嚴重程度來進行關注。」
「你知道第一個。」金妮低聲說。「科林的謀殺。」
赫敏臉上開心的笑容消失了。「哦。」她說。「對。」她咬著下唇,然後又恢復了鎮靜。「對他不利的證據是兩個目擊證人的證詞,對嗎?這意味著他們可能會提供記憶,讓威森加摩使用『畫面眼’在法庭上觀看。但是馬爾福不記得他有沒有做過這件事?」
「與那些指控有關的記憶,他只想起了消失櫃。」金妮說。「他甚至不知道它為什麼重要,只知道它應該有什麼意義。」
「是的,這會很難。」赫敏若有所思地說,聽起來毫不氣餒。「這種指控恐怕是無法辯駁的,除非你能證明目擊證人不可靠或偽造了記憶。我們就從這裡開始吧。我想我也許知道幾個案例,可以作為很好的先例……」
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也許是幾天裡;金妮在沒有窗戶的研究室裡完全失去了時間概念——她和赫敏認真鑽研威森加摩以前的判決,有些可以追溯到幾個世紀以前。赫敏很快就用娟秀的小字寫滿了三張紙,並標注了書名和頁碼,便於參考。她想到了一些金妮可能遺忘的細節,比如與湯姆·裡德爾決戰的那晚,德拉科用的什麼魔杖。
「我知道哈利拿著馬爾福的魔杖。」赫敏喃喃道。「是山楂木的,對嗎?我認為它還在哈利手裡,可能被塞到哪裡去了。」
金妮無助地看著她。「我不——」
「但是馬爾福那天晚上確實拿著一根魔杖。」她說。「他說那是——啊!他母親的。納西莎死後,那根魔杖會在哪裡?」
「我想應該在盧修斯那裡。」金妮說。她記了下來,提醒自己去問他。「我們可以施一道閃回咒,看看它是否施過殺戮咒。」
赫敏對她笑了。「你現在像律師一樣思考問題了。」她驕傲地說。
她們有條不紊地逐一處理了針對德拉科的十項指控,其中只有一項很容易解決。「魔法部將食死徒明確定義為從湯姆·裡德爾那裡獲得黑魔標記的人。」赫敏說。「他們非常了解食死徒的行事,知道有些幫過他們的人並沒有加入他們的行列。」
「德拉科沒有黑魔標記。」金妮說。「我親眼看過他的胳膊。沒有。」
「我認為真正對你有利的是,馬爾福做大多數事情時,都還沒到十七歲。」赫敏若有所思地說。「除了科林的謀殺和帕德瑪被襲擊之外,其他事都發生在我們的六年級。但是這可能意味著盧修斯反而要為他兒子的罪行負責。」
「如果這能讓德拉科被無罪釋放,我不在乎。」金妮說。
她們開始著手下一項指控——謀殺羅恩·韋斯萊未遂——時,赫敏停了下來。金妮看到這項指控,在心裡咒罵了一句。「這個我來處理。」她急忙說,把一摞書拽了過來。「你不必——」
「真不敢相信我竟然忘記了。」赫敏睜大了眼睛,輕聲說道。她茫然地看著牆壁。「他那天差點就死了。」
金妮使勁咽了口唾沫,低下了頭。對他們所有人來說,這都是可怕的一天。她記得看到羅恩臉色蒼白地躺在校醫院裡,呼吸十分困難。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那樣害怕過。是她所愛的男人對他做了那樣的事。「他不一樣了。」她堅持地說。「德拉科不會傷害任何人,他變了,赫敏。他是好人,他有深愛著他、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情的朋友,他對他們也——」
「當然。」赫敏說,聲音有點顫抖。她笑著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我知道。我只是……我相信你。我讀了《預言家日報》上的故事——」她若有所思地皺著眉頭,接著嘆了口氣。「可惜他的朋友們不是巫師。」她說。「因為他們會是極好的品行證人……」
看到金妮的表情,她停了下來。「真的嗎?」她笑著說。「有人是巫師?你怎麼不早點說!」
「因為他是澳大利亞人。」金妮說。「永久居民。不是英國公民。」
赫敏在靠在了座位上。「哦,好吧。」
「他的另一個室友是一個金凱德。」
赫敏以驚人的速度跳了起來,金妮從未見過她這麼震驚。「另一個是什麼?」她瞪大眼睛叫道。「梅林啊,金妮,這就是關鍵!威森加摩立刻就會信任金凱德!但是——洛根和格雷厄姆不住在麻瓜倫敦——除非他是一位遠親?那樣的話——」
「是西蒙。」金妮說。
赫敏皺起了眉頭。「沒有這個人。」她立刻說。「我讀過與他們有關的書,我知道海勒姆和考伊姆有兩個兒子和兩個女兒,海勒姆的三個兄弟各有一個兒子……」
金妮的心抖了一下,但是,她平靜地向赫敏解釋了西蒙被遺棄的故事。「他告訴我,他願意出庭作證。」她最後說。「他知道他要面對的是什麼。」
「一個啞炮預言家。」赫敏敬畏地說。「梅林啊——我真想知道他是怎麼應對的?我很想……」她扭絞著手指。「請別在意。他對你來說是無價之寶,金妮。不管他是不是啞炮,他是一個金凱德,他的名字本身就是金石。你能指導他回答問題嗎?」
「他可能已經知道我要對他說什麼了。」金妮開玩笑說,兩人都笑了起來。
「我甚至沒想到會有這種進展。」赫敏說,眼中閃著光芒。「金妮,你有一個品行證人。這樣就好多了,我對此感到很高興。」
她露出了笑容。她們繼續工作時,金妮的熱情更加高漲了。
第三十九章 開始
德拉科審判的前一晚,金妮一直睡不著。她盯著天花板,徒勞地在床上躺了好幾個小時,心髒在胸腔裡劇烈跳動,仿佛一只被關在籠子裡,想重獲自由的小鳥。她的腦海裡不斷閃過各種畫面:威森加摩在嘲笑她,羅恩窘迫地搖著頭,兩個不認識的守衛把德拉科永遠從她身邊拉走。她用力吸了一口氣,忍住了眼淚。她不要想這些。她不能想這些。
第一縷晨光透過窗簾時,金妮終於有了起床的借口,她給西蒙和約翰寫了一封短信,告訴他們審判的時間和法庭。她警告西蒙做好出庭作證的准備,並聽取他知道她會給他的建議。「非常感謝你們兩位的支持。」她在結尾寫道。「從各方面來說,你們都是極寶貴的,我永遠不會忘記。」
她盡量不去想,她的話聽起來好像德拉科的命運已經決定了。
金妮穿上最好的一套海軍藍色長袍,那是她的母親幾年前為魔法部的某個宴會給她買的。梳好頭發之後,金妮拿起裝滿與案件有關的筆記和論據的文件夾,深吸了一口氣,去了魔法部。
盡管她提前到了,但是她走向來訪者入口時,發現珀西已經站在了紅色電話亭前,站立不安地看著手表。「你來了。」他一看見她就說。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把她緊緊摟在了懷裡。
「珀西?」她說,她的聲音聽起來仿佛與身體分離了。「怎麼了?」
珀西微微紅了臉,緊張地撫平了頭發。「我給你帶了早餐。」他脫口而出,伸手從長袍裡拿出一個棕色紙袋。
她一看到這個,就覺得很惡心。她在公寓裡試過吃早飯,但是吃不下。「珀西,我——」
「你需要吃點東西。」他堅持說,然後拿出兩片抹了榛子醬的烤面包和一個新鮮的紅蘋果。她不知道他怎麼會清楚她最喜歡的早餐,不過金妮顯然被他的努力感動了。「我知道你可能覺得現在吃不下東西,但是如果你不吃,你之後會後悔的。」他一本正經地說。「吃吧。我不怕使用武力。」
「好的,媽媽。」金妮翻了個白眼,兩人都笑了起來——但是笑聲聽起來很勉強。她飛快地吞下食物,一點味道也沒嘗出來。
「我不能參加今天的開庭辯論了。」她用珀西體貼帶來的餐巾紙擦嘴時,他說。「我已經盡力了,但我明天會去的。我讓羅恩保證,他要盡量待在那裡,媽媽和喬治也會來。」
「等等——什麼?」她慌張地問。
「查理寫信說他會掛念你。」珀西接著說,仿佛沒聽到她的話。「他不明白你為什麼要為一個馬爾福辯護,即使我把一切都解釋清楚了,他還是不明白,不過他說,這阻止不了他祝你好運。赫敏把孩子們送到了她父母那裡,她會盡快過來。比爾會帶維克托娃過來,但是其他孩子都病了,芙蓉要在家裡照顧他們。爸爸也沒有時間,所以他不會來了,但是他跟我一樣明天到場。」
她的嘴不知什麼時候張開了。他為她做了這一切。他克服了對德拉科的厭惡,邀請他們全家來參加審判——看她可能在整個魔法界面前出醜,是的,但他們都會站在她身後,這讓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珀西。」她輕聲說。「珀西,我——我也許無法告訴你——我有多麼——」
「好吧。」他說,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我已經盡力了。我知道查理來不了,但我已經做了嘗試。我知道弗雷德會在精神上與你同在。」
這句話令她很傷心。金妮突然撲進珀西懷裡,緊緊抱住了他。「謝謝你。」她輕聲說。「謝謝,謝謝你。我確保德拉科的朋友們會到場,但是——我甚至沒有想到——」
「你知道我們無論如何都會互相支持。」他空洞地說。「這就是家人。」
金妮放開他,吻了吻他的臉頰。「對。」她說,「這就是家人。」
珀西難過地朝她笑了笑。「你現在最好去見馬爾福。」他說。「他們會讓你進去,替他做審判前的准備,我認為你應該好好利用這一點。」
她點點頭,拂去了長袍上的面包屑。「珀西——」
「我知道,金。」他說。「去吧。」
她走進電話亭,魔法部的入口立刻變得寬闊而明亮。她向守衛巫師和看守神秘事務司下面拘留室的兩名警衛出示了銀色的訪客徽章。
「你會在一間審訊室見到被告。」警衛對她說。「你們會在那裡待到審判即將開始,屆時你們將被護送進法庭。」
金妮點點頭,表示她明白了,她跟著一名警衛穿過一條側廊,來到一個光線刺眼、光禿禿的房間,裡面的地板和牆壁都鋪著可怕的瓷磚。她放下公文包,開始踱步,不到五分鐘後,門打開了,德拉科被帶了進來。
「你們有兩個小時的時間。」警衛說。「到時有人會來找你們。」但是金妮幾乎沒聽到他的話。德拉科一進入她的視線,就成了她的全部焦點,她默默地看著他被迫坐在桌子另一邊的普通木椅上,強力的魔法將他的手腳綁在了上面。
然後警衛就離開了,房間裡只剩他們兩個。
寂靜似乎從四面八方湧來,壓得她喘不過氣。幾個星期以來,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獨處。「你吃東西了嗎?」金妮輕聲說,想起了珀西的建議。
德拉科彎著腰,腦袋幾乎碰到了桌面。「他們進來時我還在睡覺。」他抱怨道,無力地在束縛中掙扎。「我還沒有……」他聳了聳肩膀,她這才發現了先前沒有留意的事情。他衣冠不整:襯衫扣子沒扣,露出了胸膛,腰帶和褲子甚至沒有系好。
「他們不能讓你這樣出去!」金妮叫道,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別讓這件事影響到你。他們只是想盡可能貶低你,試圖嚇唬我們在法庭上投降。」
「嗯,這起作用了。」德拉科吸了吸鼻子。「昨天晚上我根本睡不著,前天晚上也是,因為我一直在想,我下半輩子都要待在監獄了——」
「不會的。」金妮堅持道,向他靠了過去。她環顧了一下房間。他們現在被密切監視著嗎?「我知道我不是律師,但我向你發誓——」
「沒關系。」德拉科說,終於抬起了臉。他的眼眶紅紅的,臉頰上淚痕斑斑。「誰來為我辯護並不重要。他們已經做出了決定。」
「不是那樣的。」
「我害怕,金妮。」他皺起了臉。「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被永遠關起來。」
「魔法部見鬼去吧。」她嘟囔著站起來,用魔杖指著德拉科。她念咒語時,他縮進了座位裡,隨著像電流一樣的劈啪聲,他四肢上的束縛咒消失了。警衛忘了在束縛上施加追蹤咒。德拉科驚奇地盯著被解開的雙手。
「你剛才做了什麼?」他瞪大眼睛問。
她用顫抖的手指迅速為他扣上了襯衫的扣子,系上腰帶。她做完時,他將臉埋在她的肩頭,喘著粗氣。他伸手摟住了她的腰。
「天啊,我還以為你要殺了我。」他說。「把我從痛苦中解脫出來。」
她將手指伸進他的頭發,緊緊抱住了他。「你不相信我嗎?」
「十分相信。」他立刻回答。她的長袍蓋住了他的聲音。
「那你要相信我會救你。」她說。「不要表現出你有多害怕。無論他們怎麼綁住你,挺直腰板坐在你的椅子上。直視所有人的眼睛。讓我來發聲,我向你發誓,德拉科,我會救你的。」她熱情地吻了吻他的頭發。
她放開他,低頭望著他那雙憂心忡忡而空洞的美麗眼睛,用指尖溫柔地擦去他的眼淚,撫平他的痛苦,用她唯一能想到的方式撫慰他,希望這能足夠。他閉上眼睛,發出了一聲長嘆。
「相信我,德拉科。」她輕聲說。「只要我還有力氣,就會為你戰鬥。」
他猶豫地咽了口唾沫,再次靠向她,與她臉頰相貼。「我不知道我做了什麼才配得上你。」他輕聲說,「但我很高興我做了。」
金妮仍然抱著德拉科,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他的腿上。他立刻將她拉到懷裡,讓她貼在他寬闊的胸膛上。「我討厭一無所知。」他說,她覺得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語。「討厭不確定性。我想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你會自由。」金妮捧著他的臉頰說。「這就是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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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警衛來接他們時,德拉科又被綁在了椅子上,金妮一本正經地坐在桌子對面,翻看著她的案卷。這次來的是另一個警衛,所以他既沒有發現德拉科起初不修邊幅的樣子有了神秘的變化,也沒發現金妮的長袍顯得有些凌亂。
「他們已經准備好了。」警衛說。金妮點點頭,看了一眼德拉科,他已經一個多小時沒說話了。德拉科無聲地點了頭,警衛上前解開了他。
他們剛走出審訊室,就聽到了遠處觀眾的嗡嗡聲。空氣中的能量使金妮的毛發都豎起來了,就連德拉科似乎也在微微顫抖。警衛順利地把德拉科從拘留室裡帶了出來。他們來到神秘事務司的樓層,又轉了一個彎,來到一條通往法庭的寬闊走廊,喧嘩聲越來越大了。
兩個身著制服的傲羅擋住了通往法庭的路,他們不是別人,正是安吉麗娜和新手奈傑爾·伯特倫。安吉麗娜對金妮微微一笑,擔憂地瞥了德拉科一眼,德拉科沒有理睬她。奈傑爾只是驚奇地望著魔法世界最著名的罪犯。
盡管門是關著的,金妮仍然能聽到金斯萊低沉的男中音開始了審訊。嗡嗡的談話聲立刻消失了。金妮緊張地動了動,發現她汗濕的手把卷宗弄皺了。她惱火地將它換到另一只手裡。
「再等一會兒。」安吉麗娜輕聲說。金妮不敢看她。
金斯萊點了名,威森加摩所有成員都向法庭書記員提供了他們的名字。
德拉科吸了吸鼻子,甩開了眼前的頭發。他挺直身體,微微揚起下巴,眼睛直視著前方。
金斯萊用金妮聽過上千遍的乏味官方的語調宣布了一天的日程安排。時間似乎過得比平常慢,只有正常速度的一半。
「我們走吧。」警衛說,這時,金斯萊叫道,「把被告帶進來。」奈傑爾和安吉麗娜打開了法庭的門。
這就像是進入了魁地奇比賽的現場。到處都是聲音、相機、人群,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喧嘩聲足以讓金妮暫時失聰。德拉科以前面對過這些,他只盯著自己的目的地,根本不去理會他們的注意,可是金妮忍不住驚恐地盯著他們。女巫們發出嘶嘶聲,男巫們從座位上站起來叫喊,媒體的相機一直在閃。這是一場該死的馬戲表演。
在這一片混亂之中,有一片平靜的區域。金妮幾乎立刻就發現了他們,他們就坐在威森加摩包廂的左邊。德拉科走向那把孤零零的椅子時,約翰和西蒙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他。約翰看著金妮的眼睛,對她嚴肅地笑了笑。
盧修斯·馬爾福坐在幾排後面,他穿著一身黑衣,還在為他的妻子服喪。他的目光也一直追隨著他的兒子。
公訴人威廉姆·哈珀已經就座於他的長桌旁,身邊還有一個小助理團。德拉科入場之後,他站了起來。金妮走到為她准備的桌子旁,獨自站在那裡,德拉科坐在兩張桌子中間的椅子上,手腕和腳踝都被綁上了鐵鏈。這一次,他十分冷靜,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金斯萊不停地敲著小木槌,直到人群陷入了令人不安的寂靜。「如前所述,」他的聲音響徹整個房間,「我們因德拉科·馬爾福對英國魔法界一案的開庭辯論齊聚於此。如果沒有異議,我們將由公訴人進行開庭陳述。」
「謝謝你,沙克爾首席巫師。」威廉姆·哈珀傲慢地說,向威森加摩鞠了一躬。他從桌子後面走出來,站在法庭前,金妮低頭看著她的文件。她的羽毛筆呢?她皺著眉頭,從長袍裡拿出羽毛筆,坐下來准備做筆記。赫敏警告過她,哈珀不會因為她不是一個真正的律師就對她手下留情。他會從一開始就給她致命的打擊,絲毫不松懈。
「女士們,先生們,威森加摩的成員們。」哈珀用悅耳的聲音說道。「第二次抗擊湯姆·裡德爾的戰爭對我們的社會造成的影響是眾所周知的。破碎的家庭。互相懷疑、反目的朋友。死亡,恐懼,折磨。女士們,先生們,這是我們巫師的黑暗時期,確實是黑暗時期。但是,勇敢的哈利·波特結束了我們的苦難——」人們發出了衷心的歡呼」——我們以我們唯一知道的方式重新振作。我們確保這樣可怕的事情不會再次發生。
「從那時起,魔法部的傲羅辦公室就不知疲倦地致力於恢復我們世界的秩序。」哈珀繼續說道。「他們拘留和□□了二戰的罪犯,我們知道這些危險的人都待在監獄裡——他們罪有應得,我們才能松一口氣,晚上睡得更好。」
幾個人憤怒地叫喊著,表示同意。西蒙凶狠地瞪著一個聲音特別大的人,但金妮看見約翰按住了他的後背。哈珀一直等到騷動平息下來。「女士們,先生們,正如我所說,傲羅們一直在不懈地努力,抓捕那些在戰爭期間威脅和平的人,他們很快就取得了成功。在你面前是最後一個食死徒:德拉科·馬爾福。隨著他的判決和□□,最後一個邪惡的罪犯也將被關進監獄,而邪惡對我們的作為也最終會得到校正。
「有人會說,可是這個人在二戰時還只是個孩子。他怎麼能為這樣的惡行負責呢?女士們,先生們,審判人員們,他做這些事時也許剛剛達到法定年齡,但是他當時的年紀足以讓他知道,他所做的事情是大錯特錯的。我們從搖籃裡就接受辨別善惡的教育,不是嗎?德拉科·馬爾福十六歲時,用魔杖指著德高望重的阿不思·鄧布利多,准備殺死他。德拉科·馬爾福十八歲時,他殺死了科林·克裡維——那個男孩只比他小一歲。
「有人會說,已經八年了。戰爭是舊新聞了,我們的社會應該釋懷。女士們,先生們,時間也許會模糊我們的記憶,但是絕不能將它們帶走。我們都記得,當我們得知魯弗斯·斯克林傑,願他安息,在部裡被殺的時候。我們都記得,我們接到戰鬥的召喚,去霍格沃茨參加最後一戰的時候。我們得知我們的朋友、我們的配偶、我們的孩子,在英勇的戰鬥中犧牲的時候。我們失去的這些人再也回不來了。有些家庭將永遠不再完整。沒有罪行可以不受懲罰。
「有人會說,德拉科·馬爾福說他失憶了。你能為你不記得犯過的罪行負責嗎?答案是肯定的,女士們,先生們。不管德拉科·馬爾福的現狀如何,他在試圖殺死凱蒂·貝爾和羅恩·韋斯萊,以及襲擊帕德瑪·佩蒂爾時,頭腦是清醒而理智的。不管他和他的律師拿出什麼借口,他都可以而且必須為他對我們所做的事負責。他沒有別的選擇。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我將列舉德拉科·馬爾福的全部罪行和不正當行為,我將證明,這個人毫無疑問應該在阿茲卡班度過余生。」
哈珀再次鞠躬,表明發言結束,全場對他報以雷鳴般的掌聲。
第四十章 同脈相連
為了迎合觀眾對戲劇性和精彩表演的渴望,哈珀給他們安排了這樣一場演出,金妮知道,她很難與他匹敵。哈珀回到他的座位上時,她平靜地站了起來,對他的開庭陳述點了點頭,然後也站到了威森加摩面前。只有藏在長袍裡顫抖的雙手泄露了她的極度緊張。
「女士們,先生們,威森加摩的成員們。」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無力,所以她清了清喉嚨,又試了一次。她用余光看到約翰鼓勵地點了點頭。「自古以來,法庭的職責就是給那些被指控犯有罪行的人以公平公正的審判,無論他們的罪行多麼令人發指。」金妮說。她的聲音在骨頭裡發出共鳴,一直傳到了最上面的觀眾席。她能做到。「看到我的被告在本案中得不到同樣的權利,我感到震驚和悲哀。」
她的話觸動了威森加摩——就像赫敏說的那樣。多虧她那了不起的嫂子,金妮才找到了她所需要的鮮為人知的舊判決。「這是一個大膽的斷言,韋斯萊律師。」金斯萊若有所思地說。「如果可以的話,請詳細說明。」
「我的被告曾經做過什麼或沒做過什麼都不重要——他仍然是一個巫師,不是嗎?他仍然像我們其他人一樣,受到公民權利的保護,不是嗎?」
「是的。」金斯萊左邊的黑眸巫師說。
「那麼對我的被告來說,要接受這樣的審判,就必須摒除公眾偏見。」金妮說。「我要求除了經威森加摩特別批准之外的觀眾,德拉科·馬爾福的審判不對公眾開放。」
如金妮所料,這個請求使法庭亂成一團。在場觀眾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憤怒地大聲抗議。西蒙在空中揮舞著拳頭,興奮地歡呼著。金妮的聲音蓋過了人群。「多虧魔法界的媒體,這件案子被過分誇大。」她大聲說道。「每次我的被告出現,他們就會激動,破壞法律程序。你自己也看得出來,首席巫師。不僅如此,他們堅信我的被告百分之百有罪,這甚至在本法庭都沒有得到充分證明。根據帕特森對塔特希爾龍卷風隊一案的裁決,如果威森加摩不能在公眾注目下進行恰當的審判,他們有權將這些公眾逐出法庭。」
金斯萊不禁露出了欽佩的表情。而被點名的觀眾就沒那麼高興了。
「她說得對,沙克爾。」一名威森加摩女巫不可置信地說。
「感謝梅林。」金斯萊說。他敲了一下小木槌,然後宣布:「從現在起,我要制定帕特森規則。凡與律師或被告人無親屬關系,或與本案無關的人,一律離場。」
金妮大步走回座位時,不得不盡最大努力,才沒有跳起勝利之舞。她看了德拉科一眼,發現他還是像之前那樣一動不動。但是她看到了他微微揚起的嘴角和眼角的笑紋。他很高興,幾乎和她一樣松了一口氣。
審判暫停了將近二十分鐘,人們不情不願地離開了法庭,只留下了一小群人。盧修斯·馬爾福紋絲不動,金妮現在看到了羅恩和赫敏。比爾剛才一直坐在後排,現在正抱著維克托娃來到更近的座位上,同時輕聲在她的耳邊說著什麼。莫麗和喬治坐到了羅恩和赫敏身邊,約翰和西蒙伸手與他們打了招呼。有幾個人金妮不認識,她認為那是哈珀的人。
「我想趁這個機會感謝你,韋斯萊律師。」最後幾個人離開了,安吉麗娜和奈傑爾關好門後,金斯萊說,眼睛閃閃發亮。威森加摩們發出了贊同的聲音。「梅林啊,他們真讓我心煩。我相信現在的環境對原告也更有利吧?」
「不錯。」哈珀生硬地說。金妮忍住了笑容。他顯然一直希望利用公眾的狂熱,但是他仍然很危險。這不是她放松警惕的借口。
「你可以繼續開庭陳述了,被告律師。」金斯萊說,向她點了點頭。
金妮深吸了一口氣。「謝謝。」她莊重地說。「如我之前所說,這場審判很可能受到外部,也就是媒體的過度影響。我同你們一樣,很高興他們能離開。但是我很難過,也毫不驚訝地發現,公訴人是遍及魔法世界的揣測和流言蜚語的受害者之一。他相信,並試圖讓你們相信,與我的被告有關的事情,是完全不真實的。
「公訴人要你們相信,我的被告和湯姆·裡德爾的追隨者們同流合污,他故意犯下殘暴的罪行,向無辜的人灌輸恐懼,僅僅因為他覺得這樣做很有趣。我會向你們證明,情況並非如此。我的被告被迫做了他不願意做的事,若他失敗,就會受到眼睜睜看著父母死去的懲罰。他在極端的脅迫下做出了這一切,而他當時只是一個未成年人。他與你們眼中的他的同齡人是不一樣的。
「不僅如此,最重要的是,公訴人堅信我的被告是或者說曾經是一個食死徒。我可以向你們保證,也會向你們證明,他不是食死徒。哈珀先生說過,威森加摩的責任是確保我們不會看到抗擊湯姆·裡德爾的二戰重演,你會發現,沒人比我更贊同他。但是,□□的目的不僅是為了保護巫師,更是為了懲罰罪犯,使他永遠不會再對別人做出邪惡的行為。我的被告不會對任何人構成威脅。無論他在八年前怎樣,他現在是一個守法的公民,只想成為對社會有貢獻的成員。你會發現,他甚至不願想到再次犯下他被指控的罪行。
「你們很清楚他的失憶症。他忘記了一切——過去的一切。他分不清朋友和敵人,親人和陌生人,巫師和麻瓜。多年以來,他一直在掙扎,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不知道自己的魔法能力,這種缺失對他的精神和自信造成了毀滅性的影響。
「簡而言之——他受到分離性神游症的懲罰還不夠嗎?我的被告此刻最需要的,是緩慢地重新進入屬於他的世界,得到朋友和家人的支持,開始創造新的記憶。他不需要這個。他為自己的不端行為受到的懲罰,比任何罪犯要更加嚴重。」
金妮緊緊抿起嘴唇,心懷憐憫、恐懼和懷疑,朝威森加摩鞠了一躬。金斯萊揮手讓她回到了她的座位上。哈珀看上去無比自信。德拉科仍然一動不動。
金斯萊宣布,威森加摩要休庭去吃午飯,下午一點重新開庭,他們到時將要出具證據和證人。這是金妮真正擔心的部分,因為如果亞克斯利真的看到德拉科殺死科林,她沒有任何有力的證據來辯護。關於使用記憶作為證據,她找到了一些薄弱的先例,不過都是具體事例具體分析,不能保證哪一個會適用。
德拉科被護送回牢房去吃飯——臨走之前,他和金妮交換了一個眼神——金妮不情願地等著她的家人,還有西蒙和約翰,從看台上下來。他們還沒走到她跟前,身著黑色長袍的盧修斯·馬爾福就像一只猛禽似的衝了過來,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對這場審判有充分的准備嗎?」他問。
金妮點了點頭。「他不會讓我感到任何意外。」她發誓說。
「你會盡力證明我兒子的清白?」
「我說過我會的,我說話算話。」金妮冷冷地說。「你昨天收到我的貓頭鷹了嗎?」
「收到了。」盧修斯回答。「你很幸運,我預料到了,不然它會和納西莎一起下葬。」他從長袍裡掏出一只長長的烏木匣子——一個魔杖盒。頂部的銀色名牌上刻著納西莎·布萊克的名字。「德拉科在……那晚用過這個。」盧修斯圓滑地說。「我會帶著它一起作證。」
金妮眨了眨眼睛。「但我只是問能否把它作為證據——」
「我會為他作證。」盧修斯對她說,他擺了擺手,仿佛她是一只煩人的蒼蠅。「我准備好了。兩小時後見。」說完,他把魔杖盒塞進長袍裡,大步走開了,他的手杖敲擊著大理石地板。
低低的口哨聲使她注意到了身後的人群。約翰睜大了棕色眼睛。「該死。」他說。「我賭一百英鎊,那就是德拉科的父親。」
「他們可真像。」西蒙同樣驚訝地說。「真是不可思議。」
「是啊,別想著討好他。」羅恩陰沉地說,摟住了赫敏的腰。「他最討厭啞炮和麻瓜出身的巫師——當然,無意冒犯。」
「沒關系。」約翰說。「你真應該看看我們第一次見到德拉科時的樣子。我從沒見過比他脾氣更壞的家伙……」
他帶頭走出法庭,大部分人都跟在他身後,只有赫敏和西蒙落在了後面。
「要問我的預言。」西蒙說,朝赫敏點了點頭。「從來沒有人這麼感興趣過。」
「赫敏在法律執行司工作。」金妮解釋道,「她喜歡研究。這是她的愛好。」
「我只是覺得,你不用魔法就能控制它,這太神奇了。」赫敏說,敬畏地搖了搖頭。她茫然地盯著金妮看了看。「哦!哦,金,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真的!我知道哈珀先生一點都不會喜歡帕特森規則,不過我很高興它奏效了。」
「我也是。」她贊同道。
「我們現在得吃午餐了,我餓壞了。」赫敏說。她跑回了羅恩身邊。金妮落在後面,想整理一下思緒,畢竟她剛剛熬過了人生中最可怕的時刻,但令她吃驚的是,西蒙也留在了後面。
「那個赫敏有點嚇人。」他低聲吹著口哨。「非常聰明,但是嚇人。」
金妮笑了起來。「這就是我們愛她的原因。」
「不過她說的一些話引起了我的思考,親愛的金。」他皺著眉說。「你知道,我應付不好強烈的情緒。我很擔心自己會在作證時出錯。」
金妮揚起了眉毛。她沒考慮到這一點。「事先喝點鎮定劑,怎麼樣?」
西蒙搖了搖頭。「一滴就能把我放倒好幾個小時。」他懊喪地說。
「不過你一定沒問題。」她向他保證。「我知道你會的。你不要理會其他人,假裝只有我和你在一起。你會沒事的。」
「不是緊張,親愛的。」西蒙說。「在人前不會讓我緊張。」他皺著眉頭,擺弄著他的毛皮袋;他又穿上了正式的蘇格蘭服裝。然而,與上次不同的是,這回他的肩上披著一件綠色格子呢,她認為這是金凱德家族的標志。一枚胸針將它固定在他的肩膀上,盾形紋章上刻著「我會捍衛」的字樣。
金妮碰了碰他的胳膊。「是別的嗎?拜托你,西蒙,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我就不想讓你這麼做。」
「但是我舒不舒服並不重要,對嗎?」他指出。他的黑眼睛真誠地看著她。「重要的是為小龍男孩洗清罪名。我已經決定了。我只是覺得應該警告你一下。\"
吃午飯的時候,金妮一直在想他的警告。西蒙似乎非常自在;他和喬治一拍即合,當喬治因為西蒙說的話而捧腹大笑時,莫麗流下了眼淚——他很多年沒有這樣笑了。約翰和比爾正在談論古老的詛咒——約翰顯然在澳大利亞遇到過一些土著詛咒——赫敏和羅恩正在逗維克托娃玩。在外人看來,他們就像是聚在一起吃午餐的一家人。
這一切都取決於哈珀找到了什麼證據,不是嗎?侵犯人身和謀殺這兩項主要指控,是唯一能把他送進阿茲卡班的。赫敏警告過她,哈珀會把精力集中在這兩項指控上,他甚至可能讓帕德瑪·佩蒂爾和丹尼斯·克裡維作證,這恰恰證實了金妮的懷疑。但是,誰知道亞克斯利看到了什麼?那天晚上的霍格沃茨一片混亂,有許多疑團、恐懼和疲憊,金妮只看到了大戰的尾聲。
吃完午飯之後,在回魔法部的路上,赫敏給了她一些最後的建議。「你的聲音把握得很好,金妮。」她說,「這表明你很自信,也了解這個案子。繼續保持,這對結果十分重要。只要記住,你知道要面對什麼,你知道他受到了什麼指控,你要為他辯護的一切都寫在你的文件裡了。」
「可是他們也有我的記錄。」金妮指出。在宣布成為德拉科的辯護律師之前,她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整理了德拉科的案卷。她不能把它帶走,因為它屬於魔法部,所以她要確保任何可能把她牽連進去的內容——比如他最喜歡的冰淇淋口味——都被抹掉。但是他們掌握她對他的全部發現。「他們清楚地知道要在何時以何種手段出擊。」
「你也知道。」赫敏安慰她說。「不過有件事我想馬上向你指出——與西蒙·金凱德有關。」
這時,她們回到了法庭裡,大多數威森加摩已經坐在了座位上。離一點還差幾分鐘。「我們繼續吧。」金斯萊說,在椅子上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可以等一下嗎?」金妮問赫敏。
「拿著這個,是我做的研究。」她匆忙地說,把一張疊起來的羊皮紙塞進了金妮伸出的手裡。她衝她笑了笑,然後跟著羅恩和其他韋斯萊回到了看台上。
所有人都回到座位上後,有人去了牢房裡接德拉科,金妮坐在桌旁,展開了那張羊皮紙。赫敏的便條上有幾個神秘的單詞,有些甚至不是英文。她用整潔的字跡寫道:
蘇格蘭中部蓋爾語:Hiram mac Donnchaid mec Alasdair toisech clainne Iain
約翰的高貴血脈——族長?
金妮十分惱火。這個約翰有什麼重要的,讓赫敏這麼急著告訴她?德拉科是一個純血英格蘭巫師;她懷疑他的直系親屬中沒有蘇格蘭人。同為純血統的西蒙可能與他有遠親關系,不過西蒙被他的蘇格蘭家族放逐了。這些與這個案子有什麼關聯?西蒙是這個高貴的約翰的後裔嗎?這和德拉科又有什麼關系?
金斯萊敲了敲小木槌時,她突然意識到,為什麼海勒姆這個名字聽起來那麼熟悉。
「本法庭現在正式開庭。」最後一位官員在威森加摩席上坐好後,金斯萊宣布。「我們在此要查看和聽取提交給本法庭的關於德拉科·馬爾福對英國魔法界一案的證人和證據。公訴人已經決定允許被告先提交證據。」
哈珀坐在桌旁,和藹地朝金妮微笑。
不久之後,德拉科被護送進來,他雖然穿著借來的衣服,卻依然顯得高挑優雅。他又穿上了約翰·帕爾默借給他的三件套西裝,帶著近乎鄙夷的神情望著法庭和觀眾。他看起來很像從前那個無情的惡霸。只有金妮知道,在他冷漠的外表之下,隱藏著內心深處的恐懼和迷茫。
她站了起來,均勻地呼吸著。開頭相對來說比較容易。「謝謝你,首席巫師。」她說。「我想從我的被告曾經是食死徒這條指控開始。」
「請繼續。」金斯萊說。
「威森加摩將食死徒定義為帶有湯姆·裡德爾的印記的人。」金妮說。「我可以接近我的被告嗎?」
金斯萊點了點頭,金妮走到德拉科身邊,發現德拉科緊緊抓著椅子扶手。「請伸出你的左臂。」她輕聲對他說。他對她笑了笑,松開了左手。
「威森加摩能注意到,被告的手臂上沒有這種標記。」她說。她舉起德拉科的胳膊,將袖子卷到手肘,讓他們看到他裸露的白皙皮膚。「我們已經得到證實,被告在過去八年裡一直像麻瓜一樣生活,而且還患有失憶症,也就是說,他不會用魔法或其他化妝魔咒來隱藏這種標記。他不是食死徒。」
「看來是這樣。」金斯萊驚訝地說。「威森加摩現在將作出裁定。認為德拉科·馬爾福從來不是食死徒的人請舉手。」
絕大多數成員都舉起了手。只有少數人持反對意見。
金斯萊敲了敲小木槌。「據此結果,將抹去對於他是食死徒的指控。」
金妮回到座位上,不由得松了一口氣。解決了一個,還有九個。
「辯方現在要傳喚第一位證人。」金妮說。西蒙,她想,到你了。
她的念頭仿佛吹響了號角,西蒙從看台上站起來,朝出現在金斯萊面前的那把椅子走去。他的動作很僵硬,絲毫沒有平常矯健的風姿,他坐在證人席上,仿佛那座位燙到了他。
金妮注意到了金斯萊身邊那位官員臉上突然露出的凶狠表情。她之前見過這個黑眼睛男人,是他在聖芒戈爭辯,說不應該逼一個純血巫師忍受德拉科那種可怕的治療。
之前點名的時候,她還注意到,他的名字聽起來不像英語,雖然他的口音很純正。她想起了赫敏給她的那張紙條。她對蘇格蘭蓋爾語一竅不通,但是她敢說,這位黑眼睛官員能流利地講蓋爾語。
一切都變得清晰了。西蒙的緊張,赫敏的暗示。珀西會為她感到驕傲,因為她竟然知道一位政府官員的名字。
拜托,西蒙,她想。堅強一點,為了德拉科。
「我的第一個證人。」她對法庭書記員說。
「請對法庭說出你的名字。」金斯萊對他說。
「嗯。」西蒙輕率地說,調整了一下胸前的格子呢。「如果我們要正式一點的話,我的名字是Simon Dubh mac Hiraim mec Donnchaid toisech clainne Iain。」
聽到這麼多外來詞,法庭書記員驚恐地抬起了頭。
「沒關系,孩子。」看出了他的窘迫,西蒙說道。「在我的社區裡,我被稱為布萊克·西蒙,族長的兒子,承襲特拉嫩特的約翰的高貴血統。」
「對魔法部來說呢?」金斯萊有點惱火地問。
西蒙笑著看向他身邊的黑眼睛巫師。西蒙那雙相似的黑眼睛閃閃發亮。「對魔法部來說,我是西蒙·金凱德。對嗎,爸爸?」
原注:特拉嫩特的約翰·金凱德是一位歷史上真實存在的人,在十七世紀女巫審判中曾被短暫□□,所以我讓他成了一個巫師,他後來成為了魔法家族金凱德的創始人,西蒙是他的直系後代。金凱德家族擁有一段令人著迷的歷史,金凱德的格子呢主要是綠色,飾有黑色和紅色。家族紋章是一只握著匕首的拳頭,從石塔裡伸出來,家訓如文中所寫。
赫敏給金妮的那張紙上寫著:「海勒姆,鄧肯的兒子,阿拉斯代爾的兒子,約翰的高貴血脈。」西蒙的名字顯然很相似。
第四十一章 往事重現
金斯萊驚訝地看向坐在他旁邊的官員——她知道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魔法部高級副部長海勒姆·金凱德。既然已經發現了其中聯系,她不敢相信,她以前竟然沒有發現這對父子之間的相似之處。西蒙繼承了海勒姆的黑眼睛,不過西蒙的眼睛總是充滿了溫暖和歡樂,而他父親的眼睛則冷漠嚴肅。細長筆直的鼻子,結實的下巴——如出一轍。就連他們的聲音也幾乎一模一樣,但是海勒姆的蘇格蘭口音不那麼明顯。
「副部長。」金斯萊慢慢地說,「這個年輕人是你的——」
「他不是我的兒子。」海勒姆瞪著西蒙,憤怒地說。
幾個官員打量著他們倆,他們肯定也像金妮一樣,看到了他們之間的相似之處。
「孩子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西蒙痛苦地對金斯萊說。「同樣,父母也不能選擇自己的孩子。」
「這是法庭。」金斯萊叫道。「我需要直接的答復。這個人是金凱德副部長的兒子嗎?」
「這場爭論很容易解決。」一個巫師惱火地說。「許多國家紀錄裡都會有他:他的出生證明、霍格沃茨的成績單、幻影移形許可證——」
「我的證人是啞炮,先生。」金妮插嘴道。「但是他仍然有出生證明。我費了一番功夫找到了它,可以將副本呈給首席巫師。」
金斯萊立刻揮手讓她上前,金妮拿上了她在一周前翻出來的褪色羊皮紙。「一切都合乎手續。」他代表威森加摩宣讀著文件。「西蒙·杜布格爾·麥金托什·辛克萊·金凱德,出生於蘇格蘭貝洛漢蒂,海勒姆和考伊姆·辛克萊·金凱德之子?」
「對,是我。」西蒙說。
金斯萊奇怪地看了海勒姆一眼,但是什麼也沒說。金妮轉向西蒙,他沒有理會他們,而是靦腆地看了德拉科一眼。如約翰·帕爾默所說,在魔法世界裡,遺棄啞炮的事情經常發生,所以沒人會對西蒙的身世感到驚訝。然而,面對海勒姆對長子的公然抗拒,情況就完全不同了。所有坐在長椅上的官員都局促不安,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個人的身份屬實。」金斯萊說。「他與一名威森加摩成員是直系親屬,這一點值得關注。副部長?」
「哦?」海勒姆冷冷地說。
「如果你擔心會有利益衝突,使你無法不偏不倚,你可以退出審判——」
「這不是問題。」海勒姆對他說,傲慢地整理著昂貴的長袍。「我不走,首席巫師。」
在他們簡短的交流過程中,西蒙一直盯著金斯萊的長椅上的某個的點,手一會兒握緊,一會兒松開,呼吸平穩均勻。金妮的心都放在他身上,但是她說不出安慰的話來。他告訴她他擔心自己失控時,就是這個意思:海勒姆憎恨他。雖然西蒙隨隨便便地告訴金妮,他被趕出了家門,但是在她看來,十四年過去了,這件事仍然使他非常痛苦。
「好的。」金斯萊說。金妮覺得她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一絲遺憾。「韋斯萊律師。」他繼續嚴肅地對她說。「請你的證人現在向威森加摩作證。」
金妮點點頭,然後又轉向了西蒙。他身著蘇格蘭盛裝,身姿高大挺拔地坐在高背椅上,看起來像一位年輕的國王。她真是想不明白,怎麼會有人背棄他這種散發超凡魅力的人。
「金凱德先生。」金妮朝他走了過去。「我們從頭開始吧。你是怎麼認識被告的?」
「我是七年前在布萊頓見到他的。」他說。「我們由一位共同朋友的姨父介紹認識,他說他叫本·漢密爾頓。從那以後,我們一直住在倫敦伯爵宮的一棟房子裡。」
金妮鼓勵地點點頭,向前走了一步。「這麼說,你跟他一起生活了七年,對他應該很了解。」
「對。」西蒙嘟噥道。
「你怎麼形容他這個人?」
他笑了起來。「他一開始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不是嗎?」他壞笑著說。他看向德拉科,德拉科也笑了起來。「他趾高氣揚得很,我們根本比不上。約翰尼——那是我們的另一個室友——約翰尼告訴我,在我魯莽行事之前,先讓他了解一下我們,不過我從來就是不是敏銳的人。」
「不,你是。」金妮聽見德拉科輕聲說,他的聲音很小,威森加摩都沒有聽到。他蒼白的臉上露出了深情的笑容。
「我對他惡作劇。」西蒙驕傲地說。「讓他放下架子。等他明白過來之後,我們三個就相處得很好了。你不會遇到比他更好的人。」
「你對他的看法是基於對他的過去一無所知嗎?」金妮追問道。
「什麼都不知道。」他說。「我們不知道這個男孩來自哪裡。我們只相信自己親眼所見,他是一個好人,一個正派人。」
金妮的心提到了喉嚨。他們怎麼會想讓德拉科遠離這種生活?「金凱德先生,」她繼續說,「在你認識德拉科·馬爾福——也就是本·漢密爾頓——的這段時間裡,他有沒有表現出反社會行為?」
「從來沒有。」西蒙說,用力搖著頭。「他甚至乘地鐵不逃票,不隨地亂扔垃圾。他是一個模範公民。」
「聽說他被指控犯有那麼多罪行,你感到驚訝嗎?」
「當然了!」西蒙嚷道,用拳頭使勁砸著椅子扶手。「如果那邊那個小伙子——」他指著德拉科說,「——真的殺了人,我就吃了我的格子呢,我會的。」
金妮立刻抓住機會問道:「這麼說你不相信德拉科·馬爾福會犯下這些罪行?」
西蒙搖了搖頭。「無意冒犯,伙計。」他轉身對德拉科說,「但是我覺得你不會故意傷害別人。有一次我們玩橄欖球,他用球砸中了我們一位朋友的鼻子。當然,這是意外。血流得到處都是,德拉科十分慌亂,我們用了好幾個小時才讓他冷靜下來。」西蒙抬頭直視著金斯萊和威森加摩,揚起了下巴。「我認為德拉科·馬爾福不會殺害或傷害任何人。」他說。「相比我的家人,他更像我的兄弟。我願意為他去死。」
金妮驚訝地眨了眨眼睛。她沒有料到他會做出這樣衷心的聲明。德拉科似乎也沒有,因為他眼含熱淚地看著西蒙,暫時忘記了對他的刑事審判。
「沒有別的問題了。」她說。「輪到你了,公訴人。」
她回到座位上,哈珀站了起來,撫平了他的灰色長袍。「謝謝你,韋斯萊律師。」他點了點頭。金妮真想知道,是不是只有她聽見了他說出「律師」這個詞時的傲慢口吻,不過她看到德拉科陰沉地看了他一眼。顯然不止她一個人。
「金凱德先生。」哈珀背著雙手說。「你提到了一次嘎欖球意外?」
西蒙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橄欖球。」他糾正道。
「對,對。」哈珀擺了擺手,繼續說道。「橄欖球。你說這位馬爾福先生用橄欖球撞到了一個人的臉,那個小伙子遭受痛苦,令他心煩意亂。」
「是的。」西蒙回答。
金妮突然覺得火冒三丈,但她不知道為什麼。哈珀從西蒙的證詞中發現了一些東西——但是西蒙似乎仍然很放心。他肯定會預見到對他的詢問,並為此做好准備吧?她能這樣相信他嗎?
「所以他傷害了別人——不管事情是怎樣發生的——而且事後非常後悔。」哈珀總結道,抬頭看向威森加摩。「本法庭已經確定,馬爾福先生患有所謂的分離性神游症,這種神游症是由情感和精神創傷造成的。」他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摸了摸太陽穴。「這不是很符合金凱德先生建立的模式嗎?在霍格沃茨之戰那晚,馬爾福先生殺死了科林·克裡維,折磨了帕德瑪·佩蒂爾,然後對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不已,就此陷入了所謂的神游狀態,這是完全有可能的。他造成的傷害要比無心對別人的傷害更加嚴重,所以他的反應也更加強烈。」
「我反對。」金妮大聲說。「我的被告還沒有被定罪——」
「駁回。」金斯萊說。「控方提出了一個很好的觀點。」威森加摩激動不已,似乎都很贊同。
「你不同意嗎,金凱德先生?」哈珀追問道。
西蒙笑了笑。「哈珀先生。」他模仿著哈珀的口氣說,「這個結論是基於德拉科·馬爾福確實施了殺戮咒。我不相信這是真的。無意冒犯,伙計。」他又說道。
「其他指控你也聽到了。」哈珀叫道。「他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使用了奪魂咒。從控制到謀殺只有一步之遙。」
「是嗎?」西蒙睜大眼睛問道。他將胳膊肘搭在椅子扶手上,十指交叉在一起。「你施過奪魂咒嗎,哈珀先生?」
「這是違法的。」哈珀嘲弄道。「我當然沒有。」
「我見過有人施奪魂咒。」西蒙直率地說。「他那時九歲,拿著他哥哥的魔杖。他聽別人提到了這個咒語,就決定在我身上試試。」
威森加摩十分驚訝。金妮無可奈何,只能坐在那裡,看著眼前這一幕。
「一個沒有受過訓練的巫師——還只是個孩子——用別人的魔杖,就能像惡作劇一樣施奪魂咒。」西蒙平靜地說。「相信我,咒語很強勁,我根本沒法反抗。但是這個傻小子,他想對一只在他臉上飛來飛去的甲蟲使用殺戮咒。他想讓這討厭的東西死掉,就像他想控制我一樣,可是他做不到。」
哈珀有些慌亂,他簡單地說:「這和這次審判有什麼關系,金凱德先生?」
「不是任何巫師都能施用殺戮咒的。」西蒙聳了聳肩。「無論你多麼優秀,或者擁有多麼強大的魔法。」
「你本身就不是巫師。」哈珀輕蔑地說。「你有什麼權利這樣說?」
西蒙低頭看著地板。「我以前也見過有人使用殺戮咒。」他輕聲說。
坐在長椅上的海勒姆突然向前撲去,仿佛要讓他的兒子閉嘴。金妮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西蒙是看到了他施殺戮咒嗎?
「你必須真的想讓一個人死,咒語才會起效。」西蒙說,眼睛仍然盯著地板。「這與你想讓蟲子離你的臉遠點,或者希望某個人消失是兩回事。你必須從內心深處希望那個人死掉,不復存在。你必須堅定地相信那個人在浪費空間——那種極大的恨意是我遠不能想像的。我很清楚。」
西蒙的發言結束之後,法庭裡鴉雀無聲。約翰驚恐地看著他;顯然,他以前也沒聽過這個故事。西蒙仿佛脫離了恍惚狀態,他眨了眨眼睛,在座位上坐直了身體。他看著哈珀。「所以我認為德拉科不能施殺戮咒。」他說。「我要說的就是這些。」
「沒有別的問題了。」哈珀平淡地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沒等金斯萊開口,西蒙也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金妮痛心地注意到,海勒姆·金凱德一眼都沒有看過他的兒子。
「辯方將傳喚下一位證人。」金斯萊說,西蒙的證詞仍然令他大為震撼。
金妮又站了起來。「辯方傳喚盧修斯·馬爾福作證。」她說。
盧修斯像往常一樣鎮定自若地從觀眾席上站了起來,朝證人席走去。威森加摩像鳥群對領頭鳥一樣,全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相互竊竊私語。金妮往後退了幾步,讓他從她身邊過去,但他沒有直接走向西蒙剛才所坐的椅子,而是來到了德拉科身邊。金妮驚訝地看著他低下頭,對他的兒子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後用一反常態的溫柔態度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立刻明白了他在做什麼。法庭眾人剛剛看到了海勒姆和西蒙的不正常關系——相比之下,盧修斯讓自己看起來更像一個好父親,能為他們贏得寶貴的優勢。要不是金妮對盧修斯的表演勉強感到感激,她一定會翻白眼的。
他終於坐了下來。「馬爾福先生。」金妮站得更直了。「你很清楚對你兒子的十項指控——現在是九項。對嗎?」
「對,我知道。」盧修斯冷冷地說。
「然而,威森加摩可能沒有意識到,其中七項指控都與同一個唆使者有關。」她朝他走了過去。「能請你說出他們之間的關系嗎?」
盧修斯抬頭看向威森加摩,臉微微抽搐了一下,仿佛要忍住嘴角和眼中的傲慢譏笑。「大約十一年前的神秘事務司事件之後,」他慢慢地開始說道,「裡德爾……對我很不滿意。」他咽了口唾沫,在座位上動了動。「在他看來,我失敗了。作為對我的懲罰,他轉向我的兒子德拉科——我唯一的孩子——要求他去做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殺死霍格沃茨的校長阿不思·鄧布利多。」
如這些天一樣,一提到鄧布利多的死訊,人們就發出了憤怒的低語聲。盧修斯一直等到觀眾的注意力再次落在他的身上。「還有,」他繼續說,「裡德爾威脅德拉科,說如果他像我一樣失敗了,我和我的妻子就會被殺死在他面前。他當時只有十六歲。」
德拉科在椅子上劇烈顫抖,金妮知道,他一定想起了記憶中那個陰險、像蛇一樣的湯姆·裡德爾。
「十六歲。」金妮重復道。「對一個只有十六歲的男孩來說,要擔負著——他的父母,他最親的家人的性命,這實在太沉重了。」
盧修斯生硬地點了點頭。
「於是他承擔了擺在他面前的這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他還有什麼選擇?」盧修斯叫道。「他根本無處可逃。」
「他用了多長時間制定出害死鄧布利多的計劃?」
「整個學年。」盧修斯稍微冷靜了一些。「德拉科試圖用一條致命的項鏈詛咒他,讓兩個人把項鏈送給他,但是另一個學生先碰到了它。後來,他又試著在一瓶黃油啤酒裡下毒,但是它被誤送到了魔藥教授那裡——你的哥哥把它喝了下去。」金妮朝盧修斯揚起眉毛,讓他不要像往常一樣貶低她的家人——不過他並沒有這樣做。「然後,他修好了消失櫃,成功地把食死徒偷偷帶進了霍格沃茨。」
盧修斯講述那可怕的一年時,金妮對威森加摩舉起雙手,一根接一根地伸出手指,直到她伸出了七根手指。「余下九項指控中的七項。」她對法庭說。「這些事都是在有史以來最邪惡的巫師的脅迫下完成的。被告當時並未成年。」她又轉向了盧修斯。「你的兒子被迫做出這些可怕行為之前,他對食死徒是什麼態度?」
盧修斯哼了一聲。「像他不完全了解的其他事一樣,他認為成為食死徒是——那個詞怎麼說來著?『棒呆了。’」盧修斯嘲弄地笑了笑,遺憾地看了他的兒子一眼,金妮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逢場作戲。「他會求我告訴他,他們在做什麼,他們打算做什麼。可是,等他被逼與他們為伍,裡德爾開始注意他時,他很快就意識到,這與他想像中不一樣。」
「他之所以想當食死徒,只是因為你——他的父親——是食死徒。」金妮說,她突然想到了這一點。
「是的。」盧修斯說。
金妮停頓了一陣,從法庭一邊走到另一邊,讓威森加摩有時間消化盧修斯剛才說的話。「我們繼續吧。」她終於說道,「我相信你擁有我們的第一件證物吧?」
「是的。」
金妮看向金斯萊。「馬爾福先生現在將向威森加摩呈上他的亡妻納西莎·馬爾福的魔杖。」
金斯萊對他做了個手勢,盧修斯從長袍內袋裡拿出了他之前給金妮看過的烏木魔杖盒。他把盒子放在腿上,解開鎖扣,從裡面取出一根細長優雅的魔杖。它在盧修斯的大手裡看起來不太協調。
「馬爾福先生,」金妮說,「你的兒子在霍格沃茨讀七年級時——他用的什麼魔杖?」
「他自己的,他十一歲時得到的那根山楂木魔杖。直到復活節前後,哈利·波特奪走了他的魔杖,後來我的兒子就一直使用我妻子的魔杖。這根。」
「這麼說,在科林·克裡維被害、帕德瑪·佩蒂爾遭襲的那天晚上,他一直使用這根魔杖?」金妮說。
「是的。」盧修斯說。
德拉科一直專注地看著詢問。聽到他曾經用過不遠處這根魔杖時,他往前挪了挪,想把魔杖看得更清楚些。
「你要對這根魔杖施閃回咒給我們看看嗎,韋斯萊律師?」金斯萊說。
「是的。」金妮說。
「我會請一位威森加摩成員來做。桑德森女士?」
金妮已經預料到了。一個女巫從座位上站起來,從台階上走了下來——朱麗葉·桑德森,魔法部最著名的魔杖技巧和理論專家。她為奧利凡德做了幾十年學徒,有人說她比奧利凡德更了解魔杖。
朱麗葉走到盧修斯面前,他毫不猶豫地把納西莎的魔杖遞了過去。朱麗葉在空中揮了揮魔杖,檢查著它的柔韌性。「你的妻子在霍格沃茨之戰後用過這根魔杖?」她問。
「是的。」盧修斯干脆地說。
「那就得看完這八年內施的其他咒語。如果威森加摩容許——」朱麗葉用魔杖指著地板,低聲念了一句咒語。一套由煙霧化成的杯碟清晰地出現了——納西莎最後一次施咒是要加熱一杯茶。
「我不能肯定這就是納西莎·馬爾福的魔杖。」朱麗葉說,「但我可以這樣說:這根魔杖的主人是最後一個使用它的人。最後一道咒語顯現的畫面是固體的,很清晰,如果是其他人使用這根魔杖,根據他們的力量不同,顯現出來的畫面會更加難以分辨。現在我會試著回到事件發生的那晚。」
女巫又念了一道陌生的咒語,茶杯變成了厚重的紫色窗簾,又變成了毛毯。地板上的畫面變化得很快,幾乎令金妮分辨不清。它們不斷變換,就像一部麻瓜電影,無聲地倒敘著一段人生故事。
沒過多久,科林·克裡維死在地上的畫面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金妮驚訝地發現,她已經忘了他長什麼樣子。雖然現在他的四肢彎曲成不自然的角度,但是她還記得,他總是一手拿著照相機,隨時准備偷拍或者照下美麗的風景。他的金發披散在前額上——他說話的時候不斷撥開眼前的頭發,胡亂地揮舞著胳膊。
屍體出現時,人們立刻做出了反應。莫麗一直都很喜歡科林,她轉身緊緊抓住比爾的肩膀,盯著身後的長凳。約翰閉上眼睛,低下了頭;西蒙看起來充滿憐憫。維克托娃把臉埋在比爾的胸前,開始輕聲哭泣。
「你對此有什麼看法,桑德森女士?」金斯萊問。
「這道咒語的施用者不是魔杖主人。」她說,用冷靜精明的眼神研究著那具屍體。金妮忍著悲痛看了過去:這個畫面與茶杯不同。她能透過科林皺巴巴的襯衫和他的手看到石頭地板的紋理。畫面的顏色更加暗淡,仿佛被陽光照得太久了。
親愛的梅林,金妮緊緊攥著長袍,心裡想道,她終於明白了這一幕意味著什麼。
他真的做了。德拉科殺了科林·克裡維。
第四十二章 業余表演
「如果所有證據都已呈上。」金斯萊說,翻看著文件。「那麼威森加摩將作出裁決。」
金妮攥緊了膝蓋上的手。她的心跳得很快,仿佛要從胸膛裡跳出來了,一滴汗珠順著脊背滑了下來。不遠處的德拉科喘著粗氣,眨著眼睛忍住淚水。到了——關鍵時刻。這一刻將無可挽回地改變他們的人生。
「認為德拉科·馬爾福罪名成立的人請舉手。」金斯萊叫道。
他們沒有猶豫。威森加摩的所有男女巫師都舉起了手。
「不!」金妮起身叫道。她的憤怒猶如致命的潮水。「你們不能這樣!」
「我們可以,韋斯萊小姐。」金斯萊說。「我們已經做出了最後的決定。德拉科·馬爾福,你被判在阿茲卡班終身□□,八十年後有假釋的機會。願上帝寬恕你的靈魂。」
「你們不能這樣!」她又叫道,朝德拉科跑去。她不知道為什麼;也許她以為她能把他帶走,離開這裡,重新開始。他拼命想掙脫鎖鏈,對她伸出手來,但兩個身形魁梧、面無表情的守衛擋住了去路。他們要把他從她身邊奪走。
「金妮!」他叫道,害怕地皺起了臉。「別讓他們這樣做!」
「德拉科!德拉科!」
金妮被自己的聲音驚醒了,她渾身都是汗,床單纏在身上。發現自己獨自待在昏暗的公寓裡,她松了一口氣,又倒在枕頭上,忍不住顫抖起來。她看了看鬧鐘——剛過凌晨四點。她才睡了不到一個小時,她懷疑她再也睡不著了。如果她還像剛才那樣做噩夢的話。
她還在發抖。她下了床,拿過晨衣,輕手輕腳地走進她的小廚房。每當她心煩意亂時,她的媽媽總會給她一杯茶,金妮現在就要這樣做。她覺得泡茶能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樣她就能開始為第二天的審判做准備了。
科林的屍體那天出現在法庭上時,有那麼一會兒,金妮真的以為無論她怎麼做,德拉科都要進阿茲卡班了。證據就擺在他們面前,無可辯駁。但是,赫敏對她的臨時法律培訓使金妮保持了清醒的頭腦。
「這一切都證明納西莎·馬爾福的魔杖就是殺人武器。」她辯護道。「用桑德森女士自己的話來說,我們不能肯定到底是誰殺死了科林·克裡維。」
當然,哈珀提出的理論在金妮意料之中:他說,在一場激烈的戰鬥中,納西莎的魔杖不太可能被易手。「而且,」他說,「戰鬥結束之後,馬爾福夫人拿著完好無損的魔杖回了家,否則她怎麼把魔杖拿回來?很可能是直接交給她的——由她的兒子,在他用它殘忍地殺死他的一位同學之後。」
接下來的法庭審理不像開始時那麼激烈了。金妮出示了博金博克的收據,證明德拉科沒有購買他在六年級時使用的榮耀之手和蛋白石項鏈。收據顯示盧修斯出於未知的目的購買了它們。她提供這些信息時,盧修斯撇了撇嘴,但是沒有說話。畢竟,證明德拉科不是這些被詛咒物品的主人,意味著不能從法律意義上指控他擁有這些物品,只能說他可以接觸到它們。看到金斯萊臉上信服的表情,金妮有理由相信,這項指控將會被駁回。
另一項她相信能得到妥善應對的指控是陰謀罪,她通過研究發現,這一指控從一開始就非常荒謬。德拉科沒有主動參與任何計劃——這是陰謀案中需要證明的一個關鍵因素——而是在極端脅迫下按要求行事。「極端脅迫」似乎是那天的主題,赫敏告訴她,對德拉科的大多數指控都可以用這種方式辯護。他其實不想做他做過的那些事,這一點是重中之重。它還涵蓋了一些其他指控:他讓食死徒進入霍格沃茨危害未成年人,他對羅斯默塔女士施奪魂咒,讓她把項鏈交給凱蒂·貝爾。
金妮把茶端到她的小桌子上,雙手捧著熱氣騰騰的茶杯,聞著熱乎乎的薄荷香氣。再過幾個小時,就該輪到哈珀向威森加摩出示證據了,不言而喻,金妮很擔心事情的發展。他交給她和威森加摩的名單上,帕德瑪·佩蒂爾、丹尼斯·克裡維、凱蒂·貝爾和哈利是關鍵證人,還有亞克斯利對於科林之死的記憶。萊斯特蘭奇的記憶已經從記錄中刪除了,他被送回了阿茲卡班,狀態現在有些失衡,無法作證。
這些證據都是為了給人以情感衝擊。金妮不可能指望靠她的商店收據占上風。
然而,這份清單上的一處疏漏令她感到困惑。雖然有一項指控與羅恩中毒有關,不過金妮從控方或威森加摩那裡收到文件中都沒有看到羅恩的名字。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她還沒有機會問羅恩本人。
喝完茶之後,金妮的手仍然因為剛才做的夢而顫抖。她渾身充滿了不安和憤怒的能量,在她的皮膚下蠕動著,仿佛她的四肢已經陷入沉睡,僅僅坐在桌邊也沒有任何幫助。她看了看牆上的鐘。四點半。天還黑著,但黎明很快就來了。她很清楚上午法庭開庭之前,她該如何消磨時間。
對角巷的盡頭是一個公園——如果有人能一直走到盡頭的話——金妮有時會拿著掃帚去飛幾圈,放空大腦,呼吸一些新鮮空氣。大多數英國巫師喜歡去霍格莫德村外的公園,這就意味著不管什麼時候,倫敦這處小荒原上幾乎沒有人。她想獨處的時候,這裡就是她的完美選擇。
不過半個小時後,金妮穿著溫暖舒適的衣服,肩上扛著橫掃十一,在黎明前的寒意中走進辛克萊荒原時,她發現她不是一個人。一個小小的身影騎著飛天掃帚,從她頭上懶洋洋地飄了過去。那人一定看見了她,因為那個身影停了下來,飛向了她。金妮往前走去,想知道這個人是誰。
還有一段距離時,她就認出了哈利,因為月光短暫地照在了他那副國民醫療眼鏡上。他優雅地從掃帚上下來,向她走去。
「我也睡不著。」他對她說,朝雙手呵著氣,想暖和起來。
「你?」金妮揚起眉毛說。「我還以為你有崇高理想和自以為是的態度,足以讓你在夜晚感到溫暖。更別提還有羅米達·萬恩了。」
哈利瞪了她一眼,用手捋了捋凌亂的頭發——她十二歲的時候,這個動作曾經令她瘋狂。「信不信由你,我是有心的。」他不耐煩地說。「我知道這幾個星期我有點小氣——」
金妮哼了一聲。
「你得從我的角度來看。」他堅持說。「德拉科·馬爾福是一個壞蛋。十五年前我第一次見到他時是這樣,我最後一次在霍格沃茨之戰見到他時也是這樣。」
「已經八年了。」金妮說。「人是會變的,哈利。」
「有些事情你可以原諒,有些事情你永遠不會忘記。馬爾福做了許多讓我無法忘記的事。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不是他,是盧修斯。」她憤慨地說。「你——你八年前作證,讓盧修斯和納西莎得到釋放。你現在為什麼改變主意了?」
「我是為了她。」哈利斷然地說。「她對湯姆·裡德爾說謊,幫助了我。而且她現在死了。」
金妮翻了個白眼,但是他繼續說道:「你知道這看起來是什麼樣子吧?你,一個正直的傲羅,拋棄了事業和對家庭的忠誠——拋棄了你所知道的一切——去為一個被指控謀殺、被公眾憎惡的人辯護。你被他迷住了。」
她空洞地笑了笑。「我又成了一個愚蠢的小女孩,對嗎?」她說。「小金妮,需要別人照顧。」
他走到她面前,伸出雙手。「放棄吧,金。」他輕聲說。哈利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叫過她了。她討厭它聽上去的口氣。「我會把你在傲羅辦公室的工作還給你。一切都會恢復原來的樣子。」
謹慎害羞的金妮——她多年來一直這樣——被這個提議誘惑了。太誘惑了。她的工作做得很好——為什麼要放棄?工資還不錯,明年可能會加薪。她的同事都很友善;不會給她造成任何麻煩。哈利之前煩過她,不過他現在有了新女友。羅米達不會讓他再來糾纏她。
接著,金妮仿佛聽見了一段麻瓜錄音,聽見她在病房裡對德拉科說的話:你是我的——我不會讓其他人擁有你。
她對他的保護欲和愛意又湧了回來,蓋住了舊金妮的抗議。走安全路線就等於後退,破壞她在重新開始生活和掌握自己命運方面所取得的小小進步。如果沒有人與她分享,她的人生將會是什麼樣子?哈利可以給她世界上的任何東西——但是如果德拉科不在她身邊,這一切都毫無意義。
她朝他搖了搖頭。「這就是我們最不同的地方,哈利。」她說。「我能看到人們如何改變,並接受這些改變。我能原諒那些真心道歉並願意悔改的人,哪怕他們犯了最嚴重的罪行。你從來不給任何人第二次機會。」
他對她古怪地笑了笑。「你以前就這麼固執。」他說。「我想我是忘了。」
「如果你說完了,就離開吧。」她平靜地說。「我們是刑事審判的對立雙方,不應該互相交談。」
他點頭表示同意。「祝你好運。」他說,然後走進了黑暗中。
金妮嘆了口氣,飛上天空。大多數人都變了,但是哈利沒變,她不知道他是否會改變。不過他現在是別人的問題了,跟她沒有關系。於是金妮繼續飛行,不再為他浪費心思了。
幾個小時後,金妮穿上最好的衣服,拿著案卷,再次坐在了法庭的辯方桌旁。哈珀看上去非常自信,已經坐在控方桌旁悠閑地喝茶。金妮朝他皺了皺眉頭,然後轉頭整理她盤問證人需要的文件。
這次,看台上的人多了一些:如珀西承諾,他和她的父親都到場了,羅恩也來了。莫麗、喬治、比爾和維克托娃和他們坐在一起。不過在他們後面幾排,坐著不安的凱蒂·貝爾,奧利弗·伍德摟著她的肩膀,在她耳邊低聲說著什麼,但金妮想不出是什麼。帕德瑪和帕瓦蒂·佩蒂爾坐在過道的另一邊,表情嚴肅而莊重。察覺到金妮的目光,帕瓦蒂鼻孔朝天,移開了目光。丹尼斯·克裡維和他的父母坐在一起,他看起來十分成熟,他的母親臉都哭紅了。金妮很慶幸,昨天她兒子的屍體出現在大家面前時,她沒在場。和昨天一樣,盧修斯和約翰都來了。西蒙沒來,金妮推測他一定去上班了,因為今天是工作日。
要麼就是他不想再次面對他的父親。金妮不能為此責怪他。
威森加摩看台前方的地板上,放著一個外形古怪的裝置,一端裝有投影儀鏡頭——畫面眼。要讓亞克斯利在法庭上展示他對那個可怕夜晚的記憶。
這次開庭不像上次那麼吵鬧了,這讓金妮很高興。德拉科被護送進法庭,安靜地在他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威森加摩點了名,金斯萊概述了當天的日程安排。金妮沒怎麼注意——直到金斯萊停下來,皺著眉頭看著面前的一卷羊皮紙。
「威森加摩請注意,」他慢慢說道,「對馬爾福先生的一項指控撤銷了。」
金妮和德拉科都吃驚地抬起頭來。這是怎麼回事……
「以下指控已從記錄中刪除,」金斯萊宣布。「德拉科·馬爾福不再對羅恩·韋斯萊的謀殺未遂負責。被害人放棄了對被告的起訴,也沒有尋求外部解決。」
金妮目瞪口呆地看著坐在看台上的羅恩。這麼多人看向他,他的臉漲得通紅,在座位上局促不安。他身邊的莫麗大聲地倒吸一口涼氣,朝他看了過去。羅恩俯身在莫麗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金妮真想知道他在跟她說什麼。
這太不可思議了。現在只剩八項指控了。
接著,她還沒反應過來,哈珀就站起來,把帕德瑪·佩蒂爾叫到了證人席上。
帕德瑪慢慢站了起來,金妮看見她離開之前,帕瓦蒂攥了攥她的手。她默默走下台階,坐在盧修斯和西蒙前一天坐過的椅子上。
「佩蒂爾小姐,」哈珀輕聲說。「請向法庭描述,霍格沃茨最後一戰那晚,你遇到的事情。」
帕德瑪嘆了口氣,金妮立刻皺起了眉頭。威森加摩肯定看得出來,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演出吧?「那天晚上太混亂了,」帕德瑪說。「我和姐姐試圖待在一起,但是有一個食死徒炸毀了我們附近的一堵牆,我們就分開了。我正在找她時,碰——碰到了德拉科·馬爾福。」
「然後發生了什麼,佩蒂爾小姐?」哈珀低聲說道。
帕德瑪移開了目光,似乎在強忍淚水。「他看清我是誰,就用魔杖指著我。」她繼續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大家都知道他和食死徒有關,他很可能就是食死徒。我很害怕,只能盯著他。」
金妮用余光看到了一點動靜,她轉身看去。是德拉科,他看上去好像要吐了。他臉色慘白,臉頰緊緊貼著椅背,避開了帕德瑪和威森加摩探究的目光。
「我請求他讓我過去,」帕德瑪說。「我請求他讓我過去找我的姐姐。他只是看了看我,然後他——他就對我施了惡咒。」
金妮輕輕揚起眉毛,心裡充滿了希望。這一指控與惡咒有關嗎?梅林啊,如果這樣的話,那她所有的哥哥——包括珀西,早就被送到阿茲卡班去了。
哈珀搖了搖頭。「這個惡咒留下了什麼持久性傷害嗎?」
帕德瑪點了點頭。「我仍然做噩夢,夢見他用魔杖指著我。我多年來一直服用無夢魔藥和接受治療。」
哈珀又問了幾個問題後,輪到金妮盤問她,金妮朝帕德瑪笑了笑。她一直不喜歡帕蒂爾雙胞胎;在霍格沃茨的時候,她們愚蠢的八卦和對化妝與男孩的痴迷讓她惱火。誰能想到拉文德·布朗最後改掉了這些毛病,而她的好友們沒有呢?
金妮直截了當地問:「德拉科·馬爾福對你使用了什麼惡咒?」
帕德瑪猶豫了一下,然後聳了聳肩。「不知道,」她說。「我以前沒有聽過。」
「你能描述一下當時的感覺嗎?」
「就像是——有小針扎我的全身。」
帕德瑪誇張地打了個哆嗦。
「黃蜂咒。」金妮肯定地說,「這種感覺持續了多久?」
「很久。」帕德瑪說。她的偽裝開始瓦解了。
「看在法庭的份上,多久?」
「我說不出來。」
「首席巫師,證人——」
「幾秒鐘!幾秒鐘。」
「那晚之前,你中過惡咒嗎?」
「中過。」
「在什麼情況下?」
「黑魔法防御課上。」
「在你抵御咒語之前,你中咒的時長足以讓你有所感覺嗎?」
「是的。」
「列舉一個你在課堂上感受過的惡咒。」
「刺痛咒。」
「刺痛咒?」金妮在腦海裡飛快回想著她對案件的研究。「但是根據巴頓等級體系,這個咒語比黃蜂咒要痛多了。給你施刺痛咒的人也被指控犯罪了嗎?」
「沒有。」帕德瑪面露韞色地答道。
金妮轉身看向金斯萊。「首席巫師,這是在浪費威森加摩的時間,」她說。「這位證人顯然受過哈珀律師的訓練,以特定的方式回答問題,而且誇大事實——」
「相信我,韋斯萊,我同意。」金斯萊打斷了她的話。「佩蒂爾小姐,以梅林的名義,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帕德瑪一時間語無倫次,接著,她指著德拉科,憤怒地叫道:「他是壞人!那晚之後他就一直逍遙法外,這太不公平了!即使他沒有嚴重傷害我——即使他沒有像對待凱蒂·貝爾或科林·克裡維那樣對待我——我仍然記得發生了什麼,我知道他站在哪一邊。」她突然喘著粗氣停了下來,金妮懷疑她眼裡的淚水是真的。
「我會做噩夢,」帕德瑪輕聲說。「這部分是真的。」
金斯萊微微皺起了眉頭,但還是用小木槌敲了敲桌子。「哈珀律師,你的證人不可靠,指控被撤銷了。佩蒂爾小姐,你可以離開了。」
帕德瑪立刻站了起來,憤怒地瞪著金妮,回到了她姐姐身邊。德拉科表情奇怪地看著她——金妮認為那也許是憐憫。或者同情。盡管他失去了記憶,他也做過與那晚有關的噩夢嗎?
帕德瑪之後是丹尼斯·克裡維,他談起了他的哥哥,以及他的死對家人的影響。與帕德瑪不同,丹尼斯絲毫沒有接受過作證訓練的痕跡。金妮本應該想辦法歪曲他的話,使證詞對自己有利,但丹尼斯的證詞讓她感到悲傷。科林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她本應該追捕殺死他的人,而不是為那個大家都認為是凶手的人辯護。但是,在她的盤問中,她揭露了科林死亡時,丹尼斯不在現場,奧利弗·伍德把他的屍體帶到大禮堂時,他才看到他的屍體。實際上,他沒有目擊到任何與德拉科的指控有關的情況,金妮成功地——她認為——使他成為了一個無害的證人。
凱蒂·貝爾才是她真正的攔路石。金斯萊叫她出來作證時,金妮覺得胃裡沉甸甸的。帕德瑪只是被施了惡咒,而凱蒂確實接觸了A級被詛咒物品,因此缺課六個月。甚至有傳言說,正是因為那次詛咒,她從霍格沃茨畢業後才沒有從事職業魁地奇。
哈珀的問題都在金妮意料之中;他問發生了什麼事,凱蒂平靜地講述了她走進三把掃帚的女廁所,遇到羅斯默塔女士的經過。金妮看到哈利在看台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她記得他當時在那裡,親身經歷了整個過程:他看見凱蒂的手指碰到項鏈時,身體飄在空中。與帕德瑪和丹尼斯不同,凱蒂的證詞不偏不倚,十分坦誠。金妮記得他們在霍格沃茨時,她一直都很有邏輯,不像其他女同學那樣喜歡誇張。
哈珀按照清單問詢,看起來垂頭喪氣。金妮希望這是因為他的訓練沒有在一個證人身上起作用。
他結束的時候,他們已經了解了整個事件:從凱蒂被送入聖芒戈醫院到她醒來,從她的治療和康復期,再到她的出院和返校。項鏈沒有留下什麼永久性損傷,不過金妮的猜測是正確的:詛咒使凱蒂的身體反應變得遲鈍,她曾經參加過飛箭隊的選拔賽,但是不夠專業資格了。
關於這個證人,赫敏警告過她。「很不幸,她的情況簡單明了。」她們坐在圖書館裡時,她說。「德拉科確實通過羅斯默塔女士把項鏈給了她,將她的性命置於極大危險之中,凱蒂也確實差點慘死。」
這又回到了極端脅迫。金妮辯護道,德拉科當時十六歲,有史以來最邪惡的巫師逼迫他殺死鄧布利多。然而,在她聽來,她的理由都很蒼白無力。威森加摩看起來很煩悶。金妮發言時,一個女巫甚至打了個哈欠,看著自己的指甲,這使她的心髒恐懼地抖了一下。
但是他們必須聽她說話。她說德拉科不是帕德瑪所說的「壞人」時,他們必須相信她:他很好,那麼好,熱情友善,有許多人喜愛他。金妮忍住了哈欠。她覺得她好像有一百年沒有睡過覺了,疲倦已經深入骨髓。她想睡覺,安心地躺在德拉科的懷抱裡,看著太陽在寂靜的清晨冉冉升起,向他們打招呼。
凱蒂走下證人席,回到座位後,奧利弗·伍德緊緊摟住她,撫摸著她的後背,哈帕宣布了下一位證人:
「控方傳喚哈利·波特上庭作證。」
金妮對著桌子眨了眨困倦的雙眼,抬起頭時,正好看見哈利離開座位,朝證人席走去。她有事要做了。
第四十三章 畫面眼
就其本身而言,哈利的口供很平常。他說,他們在有求必應室裡尋找拉文克勞的冠冕時看見了德拉科,把他從燒死克拉布的魔火中救了出來,後來又看見德拉科為了證明自己仍然站在湯姆·裡德爾一邊,徒勞地與一個食死徒扭打在一起。它為霍格沃茨之戰中的不同事件描繪了一幅更加完整的畫面——雖然只是粗淺概括了那晚發生的事情——但是沒有能為德拉科定罪的證據。
金妮十分震驚。她本以為哈利會抓住任何機會誹謗他的老對頭,但哈利和凱蒂一樣,在證人席上沉著冷靜,相比之下,帕德瑪顯得極其可笑。
他的證詞主要與納西莎的魔杖有關。「我在霍格沃茨的有求必應室看見他拿著魔杖。」哈利回答了哈珀的問題。「我問他的時候,他告訴我那是他母親的。我們混戰時,魔杖掉了下來,滾到了一堆雜物底下,幾分鐘後,我們從房間裡逃了出來,我的朋友赫敏·格蘭傑·韋斯萊把它撿了回來。她出於同情,將魔杖還給了馬爾福,因為她知道,如果馬爾福手無寸鐵地穿過霍格沃茨,就等於判了他死刑。她可憐他。」
他一邊說,一邊傲慢地看著德拉科。
「那是你最後一次看到這根魔杖嗎?」哈珀問道。
「不是,」哈利說。「戰鬥結束,湯姆·裡德爾死後,我看見納西莎·馬爾福拿著它。」
輪到金妮時,她站在哈利正前方,雙手握在背後。「除了德拉科·馬爾福本人,」她說,「只有你見證了阿不思·鄧布利多的死亡。那天晚上,你對馬爾福先生的行為有什麼看法?」
哈利瞥了德拉科一眼,然後直截了當地答道:「雖然鄧布利多手無寸鐵,十分虛弱,但是馬爾福沒有能力殺死他。」
「那你憑什麼認為他能殺死科林?」
「因為他能夠無情又魯莽地用項鏈和毒藥危害他人的性命。」哈利皺著眉頭說。「他也很容易就做到了。我們六年級期末時,他不能直接殺死一個人。這沒關系。我認為在霍格沃茨之戰那晚,他已經完全有能力這樣做了。」
金妮揚起了眉毛,想起羅恩和赫敏和她說過,在馬爾福莊園遇見德拉科的事情。「你在戰爭期間被搜捕隊抓走的時候呢?你不是碰見過馬爾福先生嗎?」
哈利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對,我見過。」
「向威森加摩解釋一下當時的情況。」
哈利抬頭看向金斯萊。「羅恩、赫敏和我因為說出了湯姆·裡德爾的名字,被搜捕隊抓走了。」他勉強說道。「當時他的名字是一個禁忌。我們被帶到馬爾福莊園,受到折磨和盤問,直到他們注意到我額頭上的傷疤。納西莎·馬爾福讓德拉科指認我,他……沒有認出我。」
「沒有?」金妮追問道。「為什麼沒有?你們在霍格沃茨是同年級。他一定認得你。」
「我不知道。」哈利低聲說。「我覺得他沒有認出我。我被施了魔咒,隱藏了我本來的樣子。」
「可是你剛才說他們仍然注意到了你的傷疤。」金妮指出。
「是他的父親盧修斯。不是德拉科。」
「那羅恩和赫敏呢?他們偽裝了嗎?」
「沒有。」
「德拉科指認他們了嗎?」
「沒有。」
金妮忍住了跺腳的衝動。哈利很清楚她想讓他說什麼,但他就是不肯說。「沒有問題了。」她說,哈利離開證人席時,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覺得自己昏昏沉沉的。這是昨晚缺乏睡眠的後果,但她不能在威森加摩的法庭上打瞌睡。法庭午休時,金妮跑到魔法部的自助餐廳,點了一杯咖啡,立刻喝了下去。
她的家人和約翰也來到了餐廳。「今天快結束了。」約翰低聲對她說,把她帶到了一張桌子旁。「頂住,再堅持一下。」
她對他笑了笑,在她母親旁邊坐下。「感謝你們的到來,」她意味深長地說。「我不知道——」
「我和你說了,我們都會來的。」珀西干脆地說。「我什麼時候說過謊?」
「非常感謝你,珀西。」金妮說,隔著桌子緊緊握住了他的手。他紅了臉,嘟囔著家人就應該互相支持。
「但是你!」她對羅恩說,改變了話題。「你為什麼要撤銷指控?怎麼回事?你為什麼不把你的計劃告訴我呢?」
羅恩嘆了口氣。「我知道,」他說。「我在最後一刻才做出決定,不過我已經考慮很久了,赫敏和我也討論過。」他在座位上動了動,看向珀西,珀西點了點頭。「我們認為,我撤銷指控會提高你的可信性。你知道,如果看起來我們是站在你這邊的,別的都是廢話。」
「太棒了,」比爾驚訝地說。「尤其是對你來說,這真是太棒了。」
「謝謝。」羅恩冷冷地說。
「今天早上,我親自把他的撤銷決定告訴了金斯萊。」珀西說。「我認為這是一個極好的計劃。所以,」他身體前傾,眼睛閃閃發亮。金妮知道珀西喜歡政治,學習了許多解釋和歪曲法律條文的方法。「你已經經歷了口頭證詞。你准備好面對亞克斯利的記憶了嗎?」
「准備好了。」金妮自信地說。「我有許多先例和事實來應付他們。我應該沒事的。不過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允許他用記憶作證?」她看了看他們。「亞克斯利是食死徒。怎麼能認為他是一位可信的證人呢?」
「他的律師和威森加摩達成了一項協議。」羅恩惱火地說。「亞克斯利願意供出他所知道的一切來換取減刑。他還要在阿茲卡班待六十年,但那是六十年,而不是一輩子。」
「在加入湯姆·裡德爾之前,亞克斯利是聖芒戈的董事會成員,」比爾補充說。「我認為這仍然使他受人尊敬。」
「而且他也不像其他人那樣瘋瘋癲癲,」他們的父親說。「這就是他們不讓萊斯特蘭奇來作證的原因,不是嗎?盡管困難重重,但亞克斯利還是保持了清醒。」他悲傷地搖著頭。「那些有邏輯而理性的男女巫師竟然會被勸說加入食死徒,這一直讓我感到震驚。」
他們吃飯的時候,話題一直在變化,包括丹尼斯、凱蒂、帕德瑪和哈利在證人席上的證詞,還有威森加摩會對他們的證詞作何反應。金妮的家人取笑帕德瑪的表演時,約翰低頭和金妮私下說了一些話。
「西蒙帶來了他的愛和歉意,」約翰輕聲對她說。「他今天早上決定去上班,因為昨天和他父親的事……讓他筋疲力盡。」
「我能想像。」金妮悲傷地笑了笑。「如果我知道的話,我絕不會向他要求這麼多,但是我很感激他為德拉科所做的一切。」
午休結束後,他們回到了法庭,金妮坐在辯方的座位上。威森加摩成員陸續吃完午飯回來,一些人開心地聊著天,仿佛對這個世界毫不在意,仿佛他們不會憑借一個字就能將一個年輕人扔進冰冷的牢房裡。金妮一想到這個,就渾身發抖,她立刻將這個念頭拋到了腦後。她喝的咖啡似乎至少幫她恢復了警覺性。她能清醒地觀看亞克斯利被提取出來的記憶。
之前放在地上的畫面眼已經被擺在了房間中央一張小桌子上,就在德拉科的椅子後面。一幅巨大的白色絲綢屏幕從地板延伸到高高的天花板,准備接受思想和記憶的投射,讓所有人都能看到。德拉科又被帶了進來,金妮發現他伸長脖子看著那個奇特的裝置,蒼白的臉上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威森加摩、觀眾和證人都就位之後,金斯萊敲了敲小木槌。「下午的審判正式開始。」他宣布。「我們將由來自聖芒戈的一位治療師」——金妮坐下時,看到了那個身穿淺綠色長袍的巫師——「提取奧弗尤斯·卡尼斯·亞克斯利對於霍格沃茨之戰那晚的記憶,已確定科林·克裡維於當日非正常死亡。提取完成後,在場所有觀眾將使用畫面眼來查看所提取的記憶。」金斯萊看了看周圍的同僚。「到時,控方與辯方的所有證據都已提交,威森加摩將開始討論德拉科·馬爾福的命運。大家都同意嗎?」
人們發出了贊同的聲音。金斯萊對警衛女巫做了個手勢,通向拘留室的門打開了。金妮幾個星期以來第一次看到亞克斯利。這個人戴著手銬的雙手中掌握著德拉科的全部命運。
如她的父親所說,他顯然還神志清醒。他的衣服破舊但干淨,衣擺的一處破裂也被精心縫補過。他的臉刮得干干淨淨,淺棕色長發披在身後,眼睛炯炯有神,幾乎無法掩藏狂熱的智慧。他被帶到德拉科和金斯萊之間的一個小台子上,經過德拉科時,他對他冷笑了一下。
德拉科立刻愣住了。金妮看到他皺起眉頭,將頭歪向一邊,若有所思地看著面前的這個人。每個人上場時,德拉科都會盯著他們看,金妮知道這是因為他可能在努力回憶他們是誰,但是他看到亞克斯利的反應有點不對勁。她思忖著其中的區別。
與此同時,亞克斯利跪在兩個警衛之間的台子上,治療師走到了他面前。
「莫斯治療師,」金斯萊說,「請開始提取記憶。」
治療師向他點點頭,然後轉向亞克斯利。「輕一點,我很脆弱。」亞克斯利嬉皮笑臉地說。莫斯陰沉地瞪了他一眼,然後用魔杖指著亞克斯利的太陽穴。一縷蛛絲般的銀絲很快被提取出來,連著莫斯的魔杖尖和亞克斯利的腦袋,在明亮的法庭裡泛著光芒。它足足延伸了一英尺才斷掉。
莫斯似乎對飄在他們面前的記憶的重量毫無察覺,他直接走到畫面眼前面,把魔杖尖端插入裝置的後部。畫面眼發出一陣嗡嗡聲,接收著這段記憶,然後清脆地響了一聲。
金斯萊點了點頭。「摩斯治療師,」他問,「記憶已經就位,可以觀看了嗎?」
「是的,首席巫師。」莫斯回答。
「請把亞克斯利先生帶走。」他命令道,亞克斯利立刻被帶出了法庭。
金妮毫不驚訝地發現,她的手濕漉漉的,一滴冷汗順著後背淌了下來。她在長袍上蹭了蹭雙手,深吸了一口氣。德拉科似乎也在做同樣的事情。她真希望能知道他在想什麼。
莫斯治療師回到座位上之後,金斯萊用魔杖熄滅了所有燈光,畫面眼打開了。德拉科的椅子轉了轉,金妮想,他們好像在麻瓜電影院裡,觀看最新上映的電影。
記憶開始於霍格沃茨的某個走廊,十八歲的德拉科和一個食死徒扭打在一起。金妮驚訝地看著少年時的他:傲慢的尖臉,精良的長袍,灰眼睛裡的恐懼。還有他被發現時穿的衣服,白色牛津襯衫和黑色長褲,襯衫和黑色校袍被魔火燒焦了,露出的手臂上有未經處理的燒傷。
「我是德拉科·馬爾福!」德拉科的聲音比現在尖細,但那顯然是他的聲音。他與那個戴面具的食死徒搏鬥,仿佛他的生命都依托於此。也許確實如此。「我是德拉科,我跟你是一伙的!」
食死徒還沒來得及回答,三雙沒有身體的腳出現在了走廊裡。金妮認出了那雙屬於羅恩的破舊運動鞋。食死徒突然僵硬地倒在地上,德拉科松了口氣,環顧著四周。這時,一只無形的拳頭打在他的臉上,他猛地偏過腦袋,被那個被擊昏的食死徒絆倒,摔倒在他身上,暫時失去了知覺。三對腳漸漸走遠了,金妮清楚地聽見羅恩在混亂中喊道:「這是我們今晚第二次救你了,你這個兩面三刀的混蛋!」
有東西從隱形衣裡落在了德拉科的腿上,然後三人組徹底消失了。德拉科看了看它,將它撿了起來——他母親的魔杖。他摸了摸嘴裡流出來的血,看著沾滿血跡的手指,又看向魔杖。他似乎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亞克斯利很快過來了,他也穿著黑色食死徒鬥篷,不過他沒有戴兜帽,面具歪戴在頭發上。「小馬爾福,」他說,「黑魔王需要你的幫助,你卻袖手旁觀?」
金妮雖然知道她在觀看八年前的事,卻仍然發現自己在想,不,德拉科!別聽他的!
德拉科透過凌亂的金色劉海,警惕地抬頭望著亞克斯利。「他們認為我不忠誠,」他說,聲音明顯在虛張聲勢。「我剛才只好打倒了特拉弗斯。他想殺我。」
亞克斯利放聲大笑,踢了踢昏迷的特拉弗斯。「如果他想讓你死,孩子,我們現在就不會站在這裡說話了。
德拉科渾身發抖,但仍然站穩了腳跟。「可你知道我是追隨黑魔王的,不是嗎?」他焦急地懇求道。「去年是我把食死徒帶入霍格沃茨,也是我幫忙殺死了鄧布利多。我還能怎麼證明——」他哽咽起來,眼睛裡湧動著復雜的情感。「我要怎麼證明我的忠誠?」
亞克斯利笑著看了他一眼。「啊,忠誠,」他說。「如果你的忠誠是真的,就不需要證明。」
「可是他們不相信我!」德拉科暴躁地叫道,像孩子一樣跺著腳。「我證明給他們看,他們就會知道了!」
一道光從他們頭頂飛過,掀起了亞克斯利的鬥篷。「我們該走了,小馬爾福。」他說。「你要向我證明你作為食死徒的價值,這樣你就不會再被懷疑了。」
亞克斯利的聲音裡透著不祥,德拉科十分急切,似乎沒有聽出來。他們離開走廊,從兩個正在決鬥的人身邊跑過,避開了皮皮鬼朝他們扔過來的惡心東西。霍格沃茨一片混亂,遠處傳來沉悶的爆炸聲,古老城堡的牆體被炸開了,湧進了更多食死徒、八眼巨蛛或其他可怕的東西。
不出所料,他們遇到了科林·克裡維。
亞克斯利突然停下腳步,看向走廊的交界處,瘦小的科林竟然活生生地站在那裡,麥克尼爾和令人生畏的珀西正在旁邊激烈戰鬥。珀西在不停地詛咒,他的動作優雅得如同管弦樂隊的指揮。他的眼鏡上缺了一個鏡片,臉頰下面有一處傷口。麥克尼爾根本沒有勝算。
「這是為了弗雷德!」他嘶啞地叫道,讓食死徒向後飛了出去。「這!是為了我的兄弟,你這個無情的殺手!」珀西的精彩表現令科林恐懼而欽佩地睜大了眼睛。
不幸的是,他背對著亞克斯利和德拉科。亞克斯利冷笑一聲,朝科林揮了揮魔杖。科林措手不及地被一根繩子纏住,亞克斯利把他從珀西和在走廊盡頭戰鬥的其他鳳凰社成員身邊拽走了。值得贊揚的是,科林一路都在掙扎,不過他的魔杖丟了。金妮看見它在離珀西腳邊不遠的地板上。
亞克斯利又抖了抖手腕,解開科林,對他使用了鑽心咒。聽到科林的尖叫,法庭裡響起了難過的低語聲,金妮緊緊咬著嘴唇。記憶中的德拉科眼中含著淚水,從掙扎的科林身邊向後退去。金妮看得出來,德拉科現在知道亞克斯利要讓他做什麼了。
亞克斯利結束了鑽心咒,轉向德拉科。「你用過不可饒恕咒嗎?」他問,仿佛在談論天氣。
「我當然用過。」德拉科勉強說道。
「證明。」
德拉科只猶豫了一秒,就舉起了他母親的魔杖。「鑽——鑽心剜骨。」他說,科林倒在地上,又疼得翻滾起來,但是不如在亞克斯利的魔杖下疼得那麼厲害。
「再來!」亞克斯利催促道,眼睛裡閃著陰險的光芒。「你必須要發自內心,孩子!」
「鑽心剜骨!」德拉科更自信地說,科林又因為痛苦而掙扎起來。
「試試別的吧。」亞克斯利對他笑著說。「混合起來。你最喜歡的詛咒是什麼?」
雖然淚水不受控制地順著臉頰流下,德拉科還是跟著他笑了起來。「我喜歡這個。」他說,科林開始抓住喉嚨,好像要窒息了。他的臉紅得嚇人。
「好!」亞克斯利拍著德拉科的後背說。「盧修斯把你教得很好。」
德拉科發出一聲抽泣,不過他忍住了。金妮驚恐地看著他對可憐的科林使用了學校男孩們用來相互攻擊的各種惡咒和詛咒。在這個過程中,丹尼斯催促他的父母離開了法庭,如果沒有丈夫和兒子的支撐,克裡維夫人幾乎無法走路了。金妮心裡十分難過,她很驚訝他們竟然還能繼續看下去。
似乎過了很久,記憶中的亞克斯利招手讓德拉科回來。科林現在無法控制地抽泣起來,乞求憐憫,乞求活下來,鳳凰社沒人注意到他的困境。他們不可能注意,因為金妮能聽見珀西還在遠處喊叫,其他人肯定也被耽擱了。「你知道你現在需要做什麼。」亞克斯利說。
「什麼?」德拉科叫道,回頭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你是說殺了他?我從沒對人用過殺戮咒,我做不到!」
「你能做到,也要這麼做。」亞克斯利命令道。「他是一個討厭的泥巴種,他的存在污染了我們的世界。他不屬於我們。他們根本就不應該讓他進霍格沃茨。
德拉科舉起魔杖,望著地板上的科林。科林已經不省人事,對發生的事情毫無察覺。
「發自內心,孩子。」亞克斯利說,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他從像你我這樣優秀的純血巫師那裡偷魔法。他不如你。他是垃圾,渣滓。他對魔法世界犯了罪行,應該為此付出代價。他必須死。」
「我做不到。」德拉科說,淚水又湧了上來。「除了這個,別的什麼都行。」
「你能做到,我知道!」亞克斯利催促著他。「我知道你能做什麼。你不是泥巴種愛好者,對吧?」
「不是。」德拉科惱火地說,「從來不是。他們不屬於我們。」
「這就對了。」亞克斯利說。「用你的信念。他不是一個真正的巫師。除掉他!」
她前面那個二十多歲的德拉科早就不再看了。他在鐵鏈允許的範圍內盡量低著頭,緊閉雙眼,低聲喃喃著什麼。
但是記憶中的那個少年德拉科,那個只想被人接受和獲得安全的德拉科,雖然他在哭,但他還是舉起了魔杖。他露出了憤怒、恐懼和震驚的表情,仿佛他不敢相信自己在做什麼,但還是決定盡力去做。
金妮也不敢相信。不,她懇求著,不要做,不要……
「阿瓦達索命!」德拉科舉起魔杖,哭著說道。
科林的身體最後抽搐了一下,就躺在那裡一動不動了,就像朱麗葉·桑德森之前對納西莎的魔杖施閃回咒時一樣。
屏幕立刻變暗了,燈也亮了起來,金妮眨了眨眼睛,想適應光線。法庭裡鴉雀無聲,只有德拉科的椅子轉回原處的聲音。德拉科仍然低著頭,嘴唇翕動,不停地喃喃自語。金妮猜想著他在做什麼。沃爾科特醫生說過,他教了德拉科壓力管理方法,她幾乎可以確定,霍格沃茨之戰刺激他患上了分離性神游症——他一定在使用那些方法。
「現在休庭。」金斯萊終於說道。「威森加摩要討論提交的證據並做出裁決。我們將在兩天後重新開庭。」他用小木槌敲了敲桌子。
趁警衛把德拉科帶走之前,金妮直奔過去,跪在他面前。「你沒事吧?」她問。
「我——嗯——也許吧。」他低頭眨著眼睛,結結巴巴地說。「我需要冥想。我需要安靜。」
「你會的。」金妮安慰他,希望她能夠觸碰他而不引起懷疑。「你的牢房裡會很安靜。」
他睜大灰色的眼睛,抬頭看著她。「那是我,」他輕聲說。「那就是我。我做了。該死。」
「別想那些了,你要冥想——」
「我認得他,那個人。」德拉科繼續說,把下巴指了指亞克斯利之前跪著的地方。「我以前見過他,他當時告訴我的不是這個名字。我肯定會記得奧弗尤斯·亞克斯利這樣的名字。」
金妮大吃一驚,心髒怦怦直跳。「什麼?你是說——」
「我正在嘗試回憶。」德拉科咬著下唇說。
兩個警衛走上前來,開始解開鐵鏈。「好好想想,德拉科。」金妮急切地說,「好好想想——」
「你以為我在干什麼?」他厲聲說。「對不起,我很抱歉。我知道,但我就是——我的記憶力可能不如以前——哦!」警衛扶著他站起來時,他直起身子,對她伸出了綁著的手。「巴黎!」
「你是在巴黎遇見他的?」
「他自稱理查茲。」德拉科說,警衛開始把他帶走了,金妮小跑著跟上了他。他們越接近出口,他的語速就越快。「是的,我昨晚翻閱了約翰給我的剪貼簿——上面有我在巴黎的照片,我當時在學習烹飪,住在蒙馬特區——裡面有他的照片,你可以作為證據,但是警衛看到之後,就把它拿走了,他們說除了衣服,我不許有任何個人物品。」
他們已經到了門口。德拉科在下樓之前,最後轉身看了她一眼。「剪貼簿。」他說。
「剪貼簿。」金妮重復道。她記得它是跟行李箱一起拿來的。如果它被沒收了,很可能就在拘留室旁邊的警衛站。
「去巴黎找他。」德拉科說,然後就被推下台階,身後的門關上了。
第四十四章 大冒險
金妮轉過身來,發現約翰大步朝她走來,臉上帶著關切的神情。「他沒事吧?」他問,朝德拉科消失的地方點了點頭。
「他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冥想。」金妮說。「不過約翰,在他患上分離性神游症之後,他見過亞克斯利。」
「真的嗎?」約翰揚起了眉毛,他聽著金妮告訴他,德拉科讓他們去翻看他的剪貼簿。
「老天爺啊,」她快說完時,他突然打斷了她。他那張被曬成褐色的臉變白了。「那個混蛋已經知道了。」
「什麼?誰?」
「金齊。」約翰說,聽起來既高興又生氣。「我為德拉科收拾衣服時,金齊建議我把剪貼簿一起裝上。我不知道為什麼,德拉科也沒怎麼翻看它,但是他堅持要我這樣做。」
「梅林啊,」金妮輕聲說。「西蒙告訴我,他已經預見到了德拉科的判決結果——」
「我要扭斷他的脖子,」約翰不情願地說。「我知道他不能把他預見的東西告訴我們,但是——這個金齊。和知道未來的人做朋友一點也不好玩。」
「我得把那本剪貼簿拿回來。」金妮說。「沒時間可浪費了,我必須趕在威森加摩做出決定之前就把它拿回來。」
「考慮到我們剛才看到的情況,他們可能會很快做出決定。」約翰將手插進口袋裡,悲傷地贊同道。「我怎麼也想不到德拉科會做出這種事。永遠也想不到。」
「我知道。我得走了。」
「盡力而為。」約翰說。「要堅強。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就給我們派貓頭鷹,不要猶豫。」
「我會的。」她緊緊地抱住他,然後跟他一起走向她的家人。
「一切還好嗎?」珀西問。他和羅恩的臉都有點紅,她猜這是因為他們發現自己在亞克斯利的記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喬治站在珀西旁邊,他的眼睛比平時更明亮。
「可能有新的證據。」金妮匆忙說道。「我要找點東西,可能得去巴黎。今晚。」
「今晚?」莫麗吃驚地重復道。「可是金妮,你不可能弄到門鑰匙——」
「我能托關系弄到。」珀西摸著嘴唇,若有所思地大聲說。「我看看我能做些什麼。」
金妮撲向哥哥,抱住了他。「謝謝你,」她低聲說。「你的法語怎麼樣?」
「當然很流利。」珀西回答。「有點比利時口音,但是——」
「那就弄一把兩個人用的門鑰匙吧。」她放開了他。「我的法語糟透了。你做我的翻譯。」她又轉向羅恩。「我要去拘留室的警衛站。」
「我辦公室裡有一套鑰匙。」羅恩立刻說。
「很抱歉這樣突然離開,」她對其他人說,「真的,但是我已經——」
「沒時間可浪費了,」莫麗立刻說道。「我們走吧。喬治?亞瑟?」她催促他們離開,自己卻留下來抱了抱金妮。
「謝謝,媽媽。」金妮靠在她的肩膀上說。
「就是他嗎?」莫麗問道,稍微松開了她。「你愛的人?愛你的那個人?」
金妮大吃一驚。「你怎麼——」
「做母親的總是知道的。」她說,眼睛亮晶晶的。她笑了笑。「你總是喜歡那些麻煩纏身的人,不是嗎?」
「沒人會為他戰鬥了。」金妮堅持道。「沒人在意。」
「但是還有你。我看得出來。」莫麗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就為他戰鬥吧,親愛的。我不會阻攔你的。」
金妮最後抱了抱母親,然後追上羅恩,回到了傲羅辦公室。這裡跟她提出辭職那天一模一樣,但是她沒有時間感慨。羅恩立刻拉開書桌裡一個亂糟糟的抽屜,從裡面找出一串生鏽的鑰匙,遞給了她。
「如果這一切徹底失敗呢?」他突然問她。
已經走到門口的金妮轉過身來。「什麼?」
「你看到那段記憶了。」羅恩說。「是他干的,金。他要在阿茲卡班關很久。」
她絕望地笑了。「這是我的戰鬥,羅恩。」她說。「事情還沒有結束。」
他只是搖了搖頭。「好吧,」她大步穿過辦公室時,他說,「你想做就做吧!」
似乎過了好幾年,搖搖晃晃的電梯才把她送到魔法部的最底層。金妮穿過走廊,走下通往拘留室的樓梯,在關押德拉科和亞克斯利的門前向右轉。不遠處的明亮房間是舒適的小休息區域,警衛們可以在休息時間聊天和吃飯。金妮衝進去時,三個人正圍坐在一張破木桌旁喝茶。
「你好,」一個人睜大眼睛說。其他人只是盯著她。「呃,我們——」
金妮徑直走到角落,水槽旁邊放著一個小壁櫥。她找到合適的鑰匙,打開了壁櫥。裡面的架子搖搖欲墜,上面堆滿了禁書、危險物品和從囚犯那裡沒收的其他物品。最上面是德拉科那本近乎嶄新的剪貼簿。
「喂,」女警衛說。金妮聽到她的椅子摩擦著石頭地板。「你不能碰那些東西。」
「我能。」金妮回頭說。「1823年亨利訴多德森一案,『證據要在威森加摩宣布最終判決之前提交給他們。’」
「但是——」
\" 1705年斯波蒂斯伍德訴體育運動司。『所有的證據,不管是用什麼手段獲得的,除了通過酷刑或極端手段,都是有效的,將被納入威森加摩的考量。’」金妮不假思索地說,她越來越沒有耐心了。「不好意思,我現在十萬火急。」
「好吧,當然可以。」警衛女巫說,徹底受到了教訓。
金妮拿起剪貼簿,再次鎖上身後的壁櫥。她跑進電梯,格柵哐啷一聲打開後,她衝進了門廳。
魔法部員工在她身邊來來往往,通過壁爐離去和到達,談論著新聞、天氣和魁地奇比賽結果,或者去自助餐廳吃午飯。金妮坐在鄧布利多雕像周圍的水池邊上,開始翻看剪貼簿,對周圍的世界渾然不覺。
除了一動不動的麻瓜照片,上面沒有任何裝飾,但是德拉科用獨特優雅的筆跡給每張照片都做了標注。第一張照片是年輕的德拉科摟著西蒙和約翰,他們都在笑。他們似乎在國王十字車站,站在一列麻瓜火車前面。她翻了過去。
這些照片包括英國鄉村、布萊頓、英吉利海峽、歐洲大陸和意大利風景。餐館、食品市場、德拉科在他的「大冒險」中遇到的人;金妮甚至在照片裡看到了她詢問過的幾個店主,他們面露靜態的笑容。她還翻過了米蘭和佛羅倫薩的照片。
巴黎的照片占據了剪貼簿的最後三分之一,金妮放慢速度,依次研究著每張照片。她仔細查看每一個出現的人,哪怕只在背景隱約出現,她真希望這些是魔法照片,這樣她就能推開前面的人,把後面的人叫過來。
她本來不必費力研究這些照片的。金妮把巴黎的照片看完一半時,翻過一頁,發現亞克斯利在四個不同的地方看著她。
她大吃一驚,仿佛這個人就在她眼前,她又看了看。德拉科面帶微笑,穿著凌亂的廚師服和圍裙,站在那裡和衣著考究的亞克斯利握手。德拉科的袖子挽了起來,而亞克斯利的袖子都放了下來,手腕處扣著紐扣。他身著麻瓜服裝,就像一個真正的麻瓜。
標題寫著:我的第一個評論者和粉絲。
金妮目瞪口呆。她看向下一張照片,德拉科和亞克斯利坐在一張小咖啡桌旁喝酒。好酒和好伙伴。另外兩張照片也很相似,都有一個叫O.C.亞克斯利的人。
她翻過這一頁時,亞克斯利又出現了。
那家餐館——金妮在蒙馬特時去過的那家,據說德拉科早上會去那裡買橙汁汽水和煎蛋卷。餐館老板跟她說了些什麼——什麼來著?她問起德拉科時,他似乎因為被人打擾而急躁氣惱,金妮用了很久才讓他開口。為什麼?
珀西出現在她身邊,手裡拿著兩個文件夾。「今天下午三點鐘。」他簡單地說。
「我需要一個冥想盆。」她答道。
珀西把她帶到他的辦公室,這層樓都是魔法部部長的私人幕僚和其助手們的辦公室。金妮發現走廊對面的一扇門上寫著高級副部長海勒姆·金凱德,不過門是關著的,下面沒有燈光。
「到底是怎麼回事?」珀西問。不像羅恩的辦公室一片狼藉,珀西的辦公室非常整潔,所有表面一塵不染,仿佛剛剛被擦過一樣。他徑直走到書桌後面的一個大櫃子前,將它打開。金妮看見冥想盆在最上面的架子上。
作為回應,金妮打開剪貼簿,翻到亞克斯利出現的那頁,把它放在桌子上。珀西轉過身看到照片時,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差點把冥想盆掉到地上。
「該死的梅林內褲。」他叫道。
「我需要回憶一下我采訪他的那天晚上。」她指著餐館老板說,「因為我覺得他說了些重要的話。」
他指了指桌角上發光的盆子,金妮念著咒語,努力回想在巴黎的那天,她小心翼翼地提取出記憶,將一根閃亮的銀絲放進冥想盆裡。裡面的液體立刻旋轉起來,他們都低下頭,看到金妮幾個星期前和那個傲慢的法國人在爭吵。
「就給我一個肯定或否定的答復。」記憶裡的金妮生氣地說。「你見過這個人嗎?」她揮動著德拉科的照片。
「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得夠多了。」老板低頭看著她。「自從上次以後我就沒見過他。你要麼買咖啡,要麼就走。」
「哦,天哪。」珀西說,興奮得睜大了眼睛。他抬頭看著她。「『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得夠多了。’奇怪的說法。非常奇怪。」
「除了英國魔法部,還有誰會問起德拉科?」金妮贊同道,大腦在努力思考。「斯多吉·波德摩最初負責這個案子,然後是我,幾個月前我又問遍了所有人。不過中間隔了五六年,這不值得大驚小怪吧。我不知道當時為什麼沒有想到這一點。」
「有別人問過德拉科的事情。」珀西說。
「是亞克斯利。」金妮指著照片說。「他也在找他,而且他找到了。他會立刻意識到德拉科不知道他是誰,什麼也不記得了。那他想要什麼?他為什麼要待在他身邊?而且他們在戰爭中是同一戰線的——他為什麼不告訴德拉科他的真實身份?」
「金妮——這很嚴重。」珀西敬畏地說。「這讓人嚴重懷疑亞克斯利向威森加摩展現的那段記憶。」
「我知道。」她無法控制聲音中的顫抖。「但是有可能改變記憶嗎?這項工作必須天衣無縫。你當時在場,一切看起來很真實。」
「自從畫面眼被發明以來,這種情況只發生過一次。」珀西說。「重置一個人的記憶,或者至少為了說服別人而改變事件,需要真正的精神力量。」
「但是他能做到。」金妮輕聲說,腦子轉個不停。「你聽到爸爸說的話了。亞克斯利還好好的,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發瘋。他看上去非常正常。」
珀西看了看牆上的鐘。「我們得去交通運輸部了,」他干脆地說。「我們的門鑰匙馬上就要離開。你要向那家餐館老板提問所需要的東西都拿好了嗎?」
金妮看了看剪貼簿,猶豫了一下,然後撕下了亞克斯利的臉最清晰的一張照片。「現在好了。」她說。
珀西把冥想盆放回櫃子裡鎖好,跟她一起走出部長級員工辦公室,來到交通運輸部。他對坐在接待處的男巫點了點頭,向他亮出他們的票,順利進入了辦公室;金妮跟在後面。他意志堅定地走入一條走廊,這種堅定鼓舞了她,使她一時忘記了自己已經筋疲力盡,只想睡覺。
他停在一扇半開著的辦公室門前,用指關節敲了敲。「特裡西婭?」珀西露出笑容,平日嚴肅的嘴角變得柔和起來。金妮跟在他後面走進辦公室,看見帕特裡夏·□□普森坐在她的辦公桌後面,對他笑了笑。她突然想起他們正在約會。
「這麼快就回來了,珀西?」帕特裡夏問。她顯然很喜歡珀西,這一幕使金妮為她的哥哥感到驕傲。
他繞到她的桌子後面,輕輕地吻了她一下。「門鑰匙在三十分鐘內啟動,」他說。「非常感謝你為我們安排這一切。」
「沒事。」她說,「樂意為你做任何事。」
珀西眨了眨眼睛,朝金妮做了個手勢。「我很抱歉。特裡西婭,這是我妹妹金妮·韋斯萊。金,帕特裡夏·□□普森,我的女朋友。」
帕特裡夏站起來和金妮握手。「珀西總是提起你。」她熱情地笑道。「你知道,他非常為你感到驕傲。」
金妮和珀西都臉紅了。「很高興終於見到你了,」金妮說。「非常感謝你的幫助。我原以為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拿到法國簽證。」
「這是為了一個食死徒的審判,對嗎?」帕特裡夏說。「整個魔法世界都在關注這個故事。我只是告訴我們的駐巴黎大使,這事與德拉科·馬爾福的刑事審判有關,他就以驚人的速度簡化了繁文縟節。」她看著珀西。「提醒我給斯坦利送個水果籃,好嗎?」
「當然。」他又吻了吻她,轉身往外走去。「我們要去趕門鑰匙了,親愛的。待會兒見。」
「很高興見到你,金妮。」帕特裡夏說。她們互相笑了笑,珀西就催促金妮走出辦公室,沿著走廊離去。
門鑰匙調度室在走廊盡頭,這是一個通風的大房間,一面牆上是假窗戶,外面陽光普照。幾群人已經在門鑰匙旁等候了,他們拿著縮小的行李,在互相聊天。珀西給值班的交通官員看了他們的票夾,官員檢查過他們的簽證後,指著一張小圓桌上底部破洞的舊銅鍋。「三點鐘到巴黎,」他用煩悶的聲音說。「門鑰匙馬上就要啟動了,請注意時間。」
在房間裡的鐘敲響三點之前,珀西和金妮在桌旁准備就緒,伸出手指放在銅鍋上。肚臍被鉤住的熟悉感覺突然而來,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就已經到了英國魔法駐法國大使館。另一個辦事員在寫字板上記下了他們的到達。
「好吧。」珀西說,輕快地帶著她走出大樓,表明他對這裡很熟悉。「我是一名政府官員,所以在這次審判中,我應該站在魔法大眾一邊。不過,」說到這裡,他脫下魔法部長袍,露出裡面的麻瓜衣服,「我也是一名翻譯,這是我今天來這裡的職責。」
「你不會對我來海勒姆·金凱德那套吧?」金妮干巴巴地說。她脫下長袍,撫平了裡面的麻瓜上衣和褲子。
珀西皺起了眉頭。「有時我為自己是純血而自豪,」他簡單地說,「有時則不是。」
他們把長袍放進大使館一樓的儲物櫃裡,珀西把鑰匙裝進口袋,然後他們一起走到了巴黎繁華的大街上。金妮弄清楚他們的位置後,就在前面帶路,對周圍的人群、商店和往來交通渾然不覺。他們走過那個拱形標志後,她才抬起頭來,這意味著他們終於來到了著名的第18區——蒙馬特區。珀西就跟在她身後。
「以效率的名義,」他說,「既然你不會說法語,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想問什麼,把亞克斯利的照片給我,然後讓我來說話?」
「他也許認得我,」金妮贊同道,「如果他看到我,可能一個字都不會說。我承認,我對他態度不太好。」
「的確。」珀西冷冷地說。「你把他指給我看後,就到街道另一邊站著。」
金妮把她從德拉科的剪貼簿上撕下來的照片給了他,隔著一個街區給他指了指那家餐館。她知道珀西很細致,就把需要他問的問題詳細告訴了他。得知自己的目的地和任務後,珀西神氣十足地挺直身子,整了整衣服,慢慢走開了,他瘦長的身體消失在人群中,只有紅頭發偶爾會露出來。
金妮現在只能等待了,她又覺得有些累,就去另一家咖啡館買了一杯咖啡,一邊等待一邊喝著。她很想知道珀西有沒有找到店主,他是不是更願意跟除她以外的人說話。珀西是一個老練的外交官,經常代表魔法部部長參加國際峰會。如果有誰能使一個人說出他的秘密,那就是珀西·韋斯萊。
如果他發現了什麼有用的東西呢?金妮深吸一口氣,又喝了一口咖啡,開始在心裡盤算。無論珀西發現了什麼,由於他在魔法部工作,就不能站在證人席上。有法律規定,他不必指證自己的家人,但是沒有法律允許他反對魔法部。德拉科需要自辯,告訴威森加摩他之前和亞克斯利的關系——發展到什麼程度。從剪貼簿上照片的數量和下面的說明來看,亞克斯利在巴黎的時候不止一次吃過德拉科做的菜,他們之間的關系比人在異國的泛泛之交要更加深厚。而且必須讓亞克斯利講一講他所展示的記憶。
它必須是假的。雖然艷陽高照,金妮還是打了個寒顫,她將熱咖啡捧在手裡。她一點都不相信德拉科殺了科林,因為這在她心裡是不可能的。但是,她記得幾個月前亞克斯利第一次指控德拉科是凶手時,珀西對她說過的話:公眾不站在他們這邊。看到他殺死科林·克裡維的那段記憶,只會使威森加摩認定他有罪的想法更加牢固。要說服他們,這將是一場艱苦的戰鬥。
她想著德拉科。他經受住了一些官員的審查、迫害和明顯的偏見。當然,有幾個小時的黑暗時刻,但他仍然堅強,思路清晰,決心堅定。如果他能抵擋住威脅著將他拖下去的命運漩渦,那麼她也能。她別無選擇,必須堅持下去。
似乎過了幾個小時,她才看見珀西再次朝她走來。她首先注意到他那醒目的頭發,然後是長著雀斑的臉,在擁擠的人群中穿梭,華燈初上,街上和咖啡館裡擠滿了開心聊天的酒醉食客。
金妮在桌上放了幾歐元,立刻站了起來,心跳得很快。她在路邊與珀西會合,他把亞克斯利的照片還給了她。這個前食死徒不懷好意地看著她,她把照片放進了後兜裡。
「怎麼樣?」她問,幾乎不敢呼吸。
「現在我知道羅恩為什麼說你是他們最好的傲羅之一了。」珀西說,驕傲地笑了起來。「你撞大運了,金妮。我要給你講個故事。」
第四十五章 卡珊德拉的詛咒
珀西以前是一個嚴格遵守規則的人,而且可能永遠都是,他告訴她,他們在這裡不能隨便說話。「周圍都是人。」他說,意味深長地看著街上輕松談笑的麻瓜們。「我們需要找個地方私下談話。」
「那就快點吧,我要忍不住了。」金妮抓住他的手,沿著來時的路回到魔法界大使館,他從儲物櫃取回長袍,把返回通行證交給了看管門鑰匙的女巫。
女巫看到時間戳,揚起了眉毛。「從倫敦遠道而來,就待兩個小時?」她十分好奇地問。
「香榭麗舍大街附近有一家我們都喜歡的小酒館。」珀西輕松地撒了個謊,金妮驚訝地眨著眼睛。「我給我妹妹過生日。」
「真是太好了。」女巫說,謝天謝地,她已經失去了興趣。「來吧,我們下個門鑰匙還有兩個位置。」
不管金妮怎麼努力,他們返回倫敦直至走到他的辦公室之前,珀西一直一聲不吭。進屋之後,他就將門鎖上,施了防護咒語,免得有人窺探。
「那麼?」金妮迫不及待地問。「他說了什麼?」
「很多事。」珀西說,若有所思地摸著嘴唇。「等一下。」
他走向桌子後面的另一個壁櫥,拿出一套完整的茶具,他泡茶的時候,金妮很焦躁。他是故意這樣做的。他知道這有多重要。她從沒這麼想給她的哪個哥哥念咒,哪怕在他們還小和羅恩對她做蠢事的時候。
「好了,」他終於說,把兩杯冒著熱氣的茶放在他們面前的桌子上。「我必須組織思路。」
「如果你五秒鐘內還不開始,我發誓——」
「夏蒙尼先生幫了我很大的忙。」珀西喝著茶,開始說道。「我告訴他,我是一名調查員,正在尋找一個失蹤的人,我給他看了亞克斯利的照片。他立刻就說了起來。」
「他記得他。」金妮急切地說。
「很清楚,」他答道。「但不是從他講起的,而是德拉科。德拉科以前在街對面的小餐廳工作,不過他每天早上都會來夏蒙尼的餐館吃煎蛋卷並談論食物。夏蒙尼很喜歡他,聽起來他仍然對德拉科的離開感到難過,這可能就是他對你那麼生氣的原因。德拉科在那裡待了大約五個月,然後就突然離開了。他在那裡的時候,亞克斯利總在附近閑逛。」
金妮伸手從他桌上拿了一卷空白的羊皮紙和一支羽毛筆。她一邊做筆記,一邊說:「這是在他離開意大利之後,對吧?六年前?」
「是的。」珀西說。「德拉科在阿拉莫德餐廳當了六個星期的流水線廚師時,亞克斯利出現了,他自稱歐文·理查茲。夏蒙尼沒提到他的穿著,所以我猜他打扮成了麻瓜。他說自己住在附近的一家旅館裡,尋找美味的法國食物。夏蒙尼告訴他蒙馬特區所有最好的餐館時,德拉科剛好來吃早晨的煎蛋卷。據夏蒙尼說,亞克斯利和德拉科很投緣。」
「肯定是這樣。」金妮哼了一聲。「亞克斯利當時會想些什麼呢?他在最後一戰之後勉強逃離了霍格沃茨,那時已經逃脫魔法部的抓捕一兩年了。然後,他突然看到一個同是逃犯的人。他可能想知道德拉科有沒有其他食死徒的消息,或者還有誰被抓了。」她若有所思地說,做著筆記。「他要等到他們倆單獨在一起時,再問起其他人的情況。」
「而德拉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珀西說,「亞克斯利肯定很困惑。」
「他會一再追問,」金妮繼續說,「但德拉科什麼也不知道,也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最終,亞克斯利會意識到德拉科什麼都不記得了。然後他就一直待在那裡。」金妮皺起眉頭,困惑地看著羊皮紙。
「夏蒙尼說,亞克斯利大概有三個星期每天都來,」珀西對她說,「他在附近徘徊,等德拉科下班,他們會聊天喝酒,直到深夜。」
「聊什麼?」
珀西笑了起來。「我問了他同樣的問題,夏蒙尼說他從來不偷聽別人說話。他們用英語交談,而他的英語不是很好。我看了他一眼,他終於坦白,他們會談論食物,但亞克斯利總是問德拉科許多與他自身有關的問題。夏蒙尼認為他很愛管閑事。」
「為了確定他失憶的程度。」金妮意識到。
「我也是這麼想的。」珀西表示贊同。「每當德拉科反問亞克斯利時,亞克斯利總是含糊其詞地告訴他,自己是個富有的投機商,打算投資波爾多某處的一個葡萄園。但是,不管他問什麼,亞克斯利總是設法把話題繞回德拉科身上,直到德拉科終於透露,他——夏蒙尼不懂『分離性神游症’這個詞,因為他不知道這用法語該怎麼說,但他知道德拉科遭受過創傷,因此患上了失憶症。德拉科把一切都告訴了亞克斯利。」
「亞克斯利不久後就離開了巴黎。」金妮猜測。
「完全正確。」珀西冷冷地說。「所以亞克斯利知道分離性神游症的事已經六年了,但他從沒和任何人說過。這還不是全部,」珀西往前湊了湊。「大約一年後,德拉科回到了倫敦,亞克斯利又找到夏蒙尼,問他在哪裡。夏蒙尼只是告訴他,德拉科已經離開了,亞克斯利就走了。但是他每隔一兩年就回來一次,打聽德拉科的情況。」
「所以我去的時候,夏蒙尼先生才那麼不高興。」金妮輕聲說道。「亞克斯利已經煩擾他好多年了。」
「也許想知道他是否仍然失憶?」珀西猜測。
金妮又做了一些筆記。「亞克斯利精於算計、冷酷無情,」她說。「我們幾年前就斷定,他在湯姆·裡德爾的統治集團中地位非常高,他策劃了多次突襲和襲擊。裡德爾不相信任何人,卻給予了他驚人的信任。我們甚至查看了亞克斯利在霍格沃茨的成績,他參加了11門N.E.W.T.s,全都得了O。」
珀西翻了個白眼。「他大概沒上麻瓜研究課吧?」
「一定是的。」金妮冷笑著說。「我們知道的是——霍格沃茨之戰後,他逃跑了,他發現了一個完全不記得自己過去的同伙。在接下來的六年裡,他一直試圖追蹤他。德拉科也不是亞克斯利追中的唯一目標;我們有其他幾個前食死徒的書面證詞,亞克斯利時不時會『檢查’他們。」金妮面露不快。「他是在提前計劃。他已經決定,如果他被抓住,就要盡量多掌握情報,把其他人也拉下水。」
「他有醫療背景,我很好奇他為什麼不試著治療德拉科的失憶症。」 珀西若有所思地說。
金妮正要表示同意,但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對啊,亞克斯利為什麼不試著治療他的失憶症?她立刻意識到,因為讓德拉科忘記一切對他更有利。「德拉科可以幫助亞克斯利。」她喃喃道。「他沒有記憶——珀西,在所有戰後被審判的食死徒中,只有馬爾福一家逃脫了阿茲卡班。」
「因為哈利的證詞。」珀西指出,但是金妮沒有理會。
「除了他們,其他人都被判刑了,」她說。「他們得到允許照常生活,拿回他們的財產,甚至還擁有自己的銀行賬戶。其他人沒有得到同樣的赦免。亞克斯利——亞克斯利可能會嫉妒。馬爾福一家可以重新開始,而他和其他食死徒要麼被關起來,要麼被迫躲藏起來。」
「德拉科什麼也不會記得。」珀西慢慢說道,明白了她的意思。
「因此,如果亞克斯利咬定他犯了肯定沒有別人目擊到的罪行,就沒人會知道。」金妮說。她的心跳得很快,在她聽來幾乎混沌一片。「亞克斯利無論如何都會進阿茲卡班,但他仍然可以報復盧修斯。」
珀西一定是看到了她眼中閃現的希望,因為他隔著桌子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所有證據都指向了這個結論,」他快速說道,「但是我認為你不清楚偽造記憶有多難。我告訴過你,只有一個巫師曾經做到過。」
「可是哈利跟我說過,他有一次看到斯拉格霍恩的一段記憶,」金妮堅持道。「他說一切都修改了——」
「不好意思,我知道這個故事。」珀西說。「我的意思是,修改一段記憶,讓人不會懷疑它的真實性。我們看到的那個看起來很真實。」他拿過她的羊皮紙。「在真實記憶的基礎上操作,更可能的情況就是你所說的。亞克斯利知道了分離性神游症的事,認為德拉科對他或其他在逃食死徒沒有威脅。所以他又開始潛逃,偶爾回巴黎檢查一下,直到幾個月前被捕。亞克斯利知道自己會被長期□□,所以他想盡一切辦法減輕自己的刑期。」珀西猶豫了一下。「這和我們所知道的完全吻合,尤其是亞克斯利的線索導致了特拉弗斯和萊斯特蘭奇落網。他沒能幫助魔法部抓住德拉科,只是因為你聲稱你已經在跟蹤他。」
金妮靠在椅背上,強迫自己繼續呼吸。當她開口時,她的聲音已經平穩冷靜了。「不過,」她慢慢說道,「我認為這種情況足以使威森加摩對亞克斯利的記憶產生懷疑。」
「確實。」珀西承認。
「這就是我打算做的,」她說。「他們需要看亞克斯利的照片,並聽取德拉科的證詞。」
珀西抬頭看了一眼鐘。「今天來不及了,」他說。「即使案子很重要,威森加摩也絕不會待到六點以後。」
金妮皺起了眉頭。「請告訴我你不是認真的。」
「非常認真。」他笑著說。「許多受人尊敬、有名望的官員都是這樣——海勒姆·金凱德就是一個例子——他們利用這一點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們認為自己年輕時十分努力,所以就不必再那麼辛苦地工作了。」
「哦,梅林,」她氣呼呼地說。「我要把筆記帶回家,組織我的新論點。」
「好主意。」珀西贊同道。「睡一會兒,好嗎?你看起來要倒下去了。」
「好的,爸爸。」金妮開玩笑地說。她吻了吻哥哥的臉頰,抱了他一下,然後離開了他的辦公室和魔法部。她走到街上時,外面很冷,她裹緊了麻瓜外套。
一切都寄托在明天。金斯萊說,他們要在後天宣布判決,但是明天仍然很重要。威森加摩今天用了一下午的時間說服自己德拉科是有罪的,不管怎樣,她現在必須徹底改變他們的決定和想法。
金妮走到人行道上,突然心血來潮地改變路線,鑽進了一個紅色電話亭。她把包放在地上,翻著櫃台上的電話簿,找到了《衛報》的電話號碼和地址。金妮低聲念著號碼和街道,離開了電話亭,躲進一條狹窄的小巷,等一輛雙層巴士呼嘯而過,掩蓋她幻影移形的聲音。
雖然已經是下班時間,《衛報》的辦公室裡仍然很多人,大約一半員工都在趕第二天晨版的最後期限。這裡是徹頭徹尾的麻瓜地盤——寬敞,後現代化,沒有飛來飛去的紙飛機備忘錄和貓頭鷹,也沒有小隔間裡傳來爆炸聲——金妮覺得她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樓下的接待員告訴她,足球部門在這層辦公,不過她現在來到這裡,發現很難找到西蒙。
金妮想著辦法,在房間裡兜了一圈,她發現外牆上都是通往私人辦公室的門。她知道西蒙是主編,所以她估計他是那些幸運兒之一,她果真在一扇開著的門上發現了西蒙·D·金凱德的名字。門的其余部分貼滿了貼紙、玫瑰花結和西漢姆足球俱樂部的新聞剪報,還有幾張西蒙、約翰和德拉科在西漢姆比賽上的照片,他們臉上塗著顏料,手裡拿著啤酒。
她進去時,他的辦公室裡還有別人。「伙計,你要搞死我了,」西蒙對他對面的年輕記者說。「比爾茲利需要這個側欄做明天曼聯比賽的專題。重做一遍,然後送去事實核查。我今晚不想再見到它了。」記者從西蒙手裡拿了一疊滿是紅墨水的紙,從她身邊溜了出去。西蒙雖然沒有從面前的盒子上抬起頭——金妮記得它們叫電腦——卻做了個手勢讓她進來。「我看到你來了。」他笑著說。
她上次見到他時,他穿著蘇格蘭花格呢,所以現在看到他身著純白色的牛津襯衫和深灰色褲子,脖子上松垮地系著一條藍綠色領帶,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一個普通麻瓜。沒人會懷疑他是一個魔法家族族長的兒子,擁有預見未來的能力。
「帕爾默在餐廳等我們。」西蒙對她說。
金妮悲傷地笑了笑。「我應該猜到了。他已經跟你嘮叨過對我隱瞞重要信息的事了吧?」
西蒙翻了個白眼,站起身來,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運動外套。他抱怨道:「我們已經進行過十億次這種對話了。」他帶著金妮離開足球部門,讓他的助手「在他不在時盯住了」,然後跟金妮一起回到了電梯旁。「帕爾默知道,我不能把我預見到的一切都告訴別人。」他們安全進入電梯的封閉空間後,西蒙繼續說道。「你也知道。」
「我知道。」金妮承認。「可是明天是我說服威森加摩相信德拉科無罪的最後機會。我想你已經知道我今天做了什麼和去了哪裡吧?」
「是的,」西蒙點著頭。他把袖子卷到肘部。「好姑娘。我知道你會的。那個法國佬很難對付,不過你哥哥是個一流的外交官,我的表姐諾拉和我說的。」
電梯門在二樓打開了,西蒙領著她穿過幾條走廊,來到了一個與魔法部類似的自助餐廳。金妮嘟囔著她身上沒有麻瓜的錢了,西蒙擺了擺手,說他會付錢的。他們拿了幾盤食物,發現約翰坐在窗邊,低頭看著下面的街道。他像往常一樣熱情地跟他們打了招呼。
「好了,」西蒙說,喝了幾口咖啡。「我知道如果我打斷你,你會很生氣,所以快說吧。」
金妮和約翰交換了一下眼神。「我發現了新證據,能讓人對亞克斯利的記憶產生了懷疑。」她說,並簡要地把她從夏蒙尼先生那裡得知的情況告訴了他們,當然,這主要是說給約翰聽的。「你曾經和我說過,你已經知道了審判的結果,德拉科要被送到阿茲卡班還是被釋放。」她對西蒙說。「我要知道你預見到了什麼。」
「德拉科是我們的室友和朋友,金齊。」約翰輕聲說。「你和他住在一個屋檐下很多年了。他失意或成功時,你一直都陪他身邊,他對你也是這樣。你真的能坐視不管,什麼也不幫他嗎?」
「你以前跟我說過卡珊德拉的詛咒,我完全理解,但這次不一樣,」金妮說。「除了德拉科獲得自由,其他結果我都不能接受,所以我必須盡可能全副武裝去見威森加摩。其中也包括你和你所知道的。」
西蒙沉默地聽著他們的話,甚至沒有試圖插嘴。「我預見到了這場談話。」他們說完之後,他說,「同時有一千種不同版本。我還是想不出來到底怎樣才能真正說服你。」他嘆了口氣。「我想幫他,我的老天呀,我真的想幫他。但是我的部分已經完成了。我的角色就是一個保護者,將小龍男孩交給火之女。我什麼也不能說了。」
在他旁邊,約翰發出厭惡的聲音,推開了他的食物。
「都是胡說!」金妮忍不住嚷道。「他需要你能給他的所有支持!」
「我已經盡我所能了。」西蒙說。他的聲音很輕,但是金妮注意到他緊緊抓著咖啡杯。「我預見到的每一件事,」他繼續說道,「即使是最小的事情,我都要做出非常困難的——」他哼了一聲,「我甚至無法描述做決定有多麼困難,而我每天都需要做決定。我需要問我自己,這是這件事最好的結果嗎,還是有其他選擇?我需要探索所有可能的結果,尋找所有可能的方法,然後決定哪一個從長遠來看是最好的。然後,我還要問自己第二個問題:我能說什麼嗎?我不該說,但我能說嗎?我說了會改變將要發生的事情嗎?」他對他們懇求地伸出雙手。「大約三個月前,我就預見到了小龍男孩會發生什麼。」他喃喃地說。「我按照慣例行事,決定什麼也不說。」
「但是你已經說了。」金妮堅持道,「那個『小麻煩’——」
「我在醫院見到安斯利時,」西蒙點點頭說。「我只能警告你這些,所以我當然會抓住機會,即使我事後對自己產生懷疑。但是你想一想:我還幫過你什麼忙?」
金妮俯身向前,想把他過去告訴她的事情一一列舉出來。
她發現根本沒有。
「你瞧,沒有我的幫助,你們也能走到這一步。」西蒙嚴肅地說。「小龍男孩真幸運,有你這樣的人在他身邊。」
「但是剪貼簿——」約翰說。
「德拉科在沒有任何幫助的情況下想起了那個卑鄙的食死徒。」西蒙對他說。「我知道金妮會需要那本剪貼簿,所以我只是讓你提前把它送到他手裡,這樣它到時就已經在魔法部了。」他煩躁地咬著拇指指甲,抬頭望著餐廳裡的其他人,金妮看了過去。他們周圍正在休息的《衛報》工作人員有說有笑,心裡只有他們必須完成的工作和新聞故事的線索。
「你。」西蒙說。金妮立刻覺得氣氛變得緊張起來。她知道他現在有多麼心煩意亂,因為他的脾氣失控了,魔法本質也受到了影響。他越來越接近在聖芒戈時的恍惚狀態。「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他皺著眉頭對她說。「一本該死的旅行剪貼簿!而你呢,站在該死的威森加摩前面——」他往前探著身子。「我在證人席上沒有撒謊,」他低聲對她說,黑眼睛閃閃發光。「我像愛我的兄弟那樣愛德拉科·馬爾福,如果我的命能夠救他,我會無條件獻出。可是不行,我只能坐在我那漂亮的麻瓜辦公室裡,報道該死的足球比賽,對我們所有的朋友撒謊,說他得了腦膜炎進了醫院,而我最好的朋友卻在監獄裡腐爛。」
他靠在椅子裡,約翰將手搭在他的肩上。「生活就是這樣不公平,金妮。」西蒙惱火地說。「但是我已經接受了我的負擔,就像你接受了你的負擔一樣。就是這樣,親愛的。我很抱歉。」他各握住她和約翰的一只手。「我很抱歉,」他又說道。「我很抱歉。」
「那我就獨自前行。」金妮慢慢地說。「我靠我現有的東□□自面對威森加摩。」
「是你,親愛的。」西蒙說,「你和小龍男孩要與世界為敵。」
有趣的是,這整件事和以前沒有什麼不同。為了讓自己有時間思考,金妮沒有幻影移形,而是乘地鐵回了她的公寓,她認為事情並沒有改變。在霍格沃茨時,她曾有過偉大夢想。她會做重要的大事,環游世界,改變世界。人們會記住她,不將她看作為另一個韋斯萊,而是金妮·韋斯萊,一個非凡的女巫。這些夢想在當時似乎只是觸手可及,只要稍加努力就能實現。作為一名傲羅,在她意識到工作讓她多麼不開心之前,她總是告訴自己,下一個案子就會定義她的職業生涯,下一個案子,或者再下一個案子。
她現在走到了這一步。離開霍格沃茨七年後,她終於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然而,這一切似乎又讓她力不能及。
因為金妮注意到西蒙說話的語氣讓人有些擔心。他說他知道德拉科會發生什麼,她沒有理由不相信他。無論他如何掩飾,知道故事的結局會影響他的反應和語氣。金妮在傲羅課上學到過;內疚總是會顯現在一個人的語氣或臉上。這幾乎是不可能隱瞞的。
金妮很擔心,因為從西蒙的語氣聽來,她和德拉科好像要輸了。
第四十六章 裡德利准則
金妮又夢見自己站在法庭上為德拉科辯護,他將永遠被關進阿茲卡班潮濕的牢房,使她再次難以入眠。她的思想渴求解脫,身體想要休息,但她只能在床上輾轉反側,直到被單纏住了她的腰和腿。沒有辦法。她太激動了,根本睡不著。
所以她選擇處理案件。她做了大量筆記和提綱,幫助自己組織最後的陳述,並把它們與她和赫敏一起在圖書館找到的法庭先例相互參照。她不時地拿出亞克斯利的麻瓜照片,只是看著它,好像盯著他的照片就能揭示這個人的所有秘密。
她真心希望珀西的理論是錯誤的,但這是不可能的。她的內心告訴她,他對事情的描述很有可能,甚至比她的更可能。畢竟,她以前見過這種事:有些人要面對他們的行為帶來的可怕後果時,決心要盡可能把其他人都拉下水。傲羅辦公室曾經抓捕過一個裡德爾的支持者,他是一個隱居的純血統老巫師,家裡沒人有黑魔標記,但是他把自己的大部分個人財產用於支持食死徒。丹尼·奧康內爾跟蹤並逮捕他之後,他向傲羅提供了大量信息,包括食死徒如何工作,以及裡德爾是如何操縱他們的,還提供了一長串像他這樣的出資人的名單。根據他提供的情報,他們抓住了卡羅兄妹。
亞克斯利可能就在這樣做。一切都對得上。她只希望情況會有所不同,希望能有紕漏,她就可以救德拉科逃出生天。他上次見到陽光是什麼時候?已經好幾個星期了。他上次洗澡或呼吸新鮮空氣是什麼時候?他平時那麼活潑,被關在那個小牢房裡一定很可憐,她現在開始懷疑他們給他吃的東西——他餓嗎?那能吃嗎?一直看守他的警衛嘲笑過他嗎?如果他們有親人在戰爭中被害,他們會利用這個機會羞辱和嘲弄他,因為他參與了——
金妮搖搖頭,使勁眨了幾下眼睛。集中精神,她告訴自己。集中精神,集中精神,集中精神。
如果德拉科殺了科林,亞克斯利的記憶是真的,那麼金妮只能寄希望於她找到的那份1650年的先例。斯托克利訴碎顱教一案中提到,當謀殺和其他暴力行為是加入非法□□——食死徒當然符合——的直接誘因,成員並不是完全自願時——碎顱教使用了敲詐、洗腦和奇怪的奪魂來引導他們的成員——罪犯不應該與獨立型罪犯受到相同程度的懲處。亞克斯利沒有精神錯亂,記憶的提交方式完全合法,雖然一開始引起公眾的敵意,但整個審判還是合規而有效地進行著。
如果記憶是真實的,她只希望能減輕德拉科的刑期。不會因為謀殺而被判處阿茲卡班終身□□,也許只會判二十年。
金妮沮喪地推開餐桌,木制桌腿摩擦著劣質瓷磚。她無法接受。肯定還有別的什麼,一些連赫敏都沒想到的案子,會對他們有幫助,會讓人對記憶提出更多質疑。她需要回到對角巷,去圖書館。
時間過得很慢,太陽爬上倫敦的屋頂,膽怯地照進金妮髒亂的公寓,到處是皺巴巴的羊皮紙、她的筆記、空墨水瓶和壞羽毛筆。阿格裡帕·馮·奈特海姆圖書館九點開門,所以金妮先讓貓頭鷹送了一封簡短但至關重要的信,9點02分,金妮不耐煩地站在門口,等圖書館館長開門。
「早上好。」她打開大門時高興地對金妮說。
「你還好嗎?」金妮漫不經心地說,從她身邊走了過去。她要了一間私人研究室,然後從書架上拿了許多書,抱到房間裡閱讀研究,並尋找希望。
她使用赫敏上次給她的指南來尋找相關案例,然後根據具體情況進一步縮小範圍。她不記得上一次讀這麼多書是什麼時候了。有許多次,她眼前的小字變得模糊,頭頂的強光讓她眼睛很疼,但她還在堅持。沒什麼能阻止她的尋找,哪怕是她的生理極限。在她把能做的事都做完之前,她不會停下。
最後,只剩下兩個有用的案子,但是即使這些案子也不能完全為德拉科開脫。一個先例意味著她可以讓亞克斯利服下吐真劑,再次作證——只有證明他的記憶確實被篡改才行。而另一個案子純粹是出於有趣,因為金妮原本以為,在威森加摩的歷史上,他們從來沒有審判過一個不記得自己罪行的人。原來,在1398年,一個名叫「武斷的艾爾夫吉福」的女巫聲稱,她不記得曾把一個麻瓜男孩引誘到一個深池塘裡,要不是他的父母發現了他,他就會被淹死。在整個審判過程中,她一直言之鑿鑿地宣稱自己失憶,威森加摩為她減了刑——沒有因為誘導麻瓜判刑五年,只是判了三年——直到艾爾夫吉福不小心暴露,她根本沒有失憶;她只是撒了個謊。金妮覺得很驚訝,她們之前來圖書館時,赫敏沒有發現這個相關的案子,不過她後來看了看書的背面,發現它當時被借走了。
金妮帶上她的新研究成果,迫不及待地想展示她的發現,她離開圖書館,回到了魔法部。威廉姆·哈珀的辦公室和傲羅辦公室在同一層,她決定繞過他的秘書,直接去找他。
他的秘書碰巧是潘西·帕金森。
金妮走進哈珀辦公室的接待處時,潘西的臉上沒有表露任何情緒。從許多方面來看,她仍然是金妮在霍格沃茨時鄙視的那個女孩;金妮能看到她傲慢地揚著下巴。她的左手上戴著一枚閃閃發光的結婚戒指,她想起她讀過一則通知,說潘西幾年前嫁給了西奧多·諾特。但是她的服裝不再像以前那樣品質優良了,潘西在政府部門做著一份低薪的低級工作,這意味著她和那些與戰敗方有所牽連的其他人一樣處境艱難。
「我要和哈珀律師談談。」金妮說。
「他還沒來。」潘西冷冷地說。「你可以等著或者留下消息,他會盡快回復。」
「我等著。」金妮坐在牆邊的一把椅子上,把文件整齊地放在膝蓋上。
寂靜持續了足足五分鐘。金妮發現潘西在盡力忽略她,假裝忙著處理桌上的幾份長卷軸,用一支嶄新的鷹羽毛筆在一張羊皮紙上做著筆記,整理幾份厚重的案卷。但是,潘西的手有點顫抖,動作也很不自在,這使金妮知道,她根本沒法視而不見。
出於一種意料之外的憐憫,金妮打破了令人尷尬的沉默。「他說的是實話,」她說。「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潘西正准備喝茶,杯子停在了半空中。她又將它放回桌上,盯著它看了一會兒,才開口說話。「什麼都不記得了?」她輕聲說。「甚至是……我嗎?」
「不記得任何事和任何人。」
潘西從容地點了點頭。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杯子。「他見到他的母親了嗎?」
「見到了。」金妮說,「納西莎死的時候不知道他失憶了。別告訴其他人。」
潘西又點了點頭。「在過去的八年裡,他快樂嗎?」
「我認為除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誰,」金妮回答,「他很快樂。他有非常愛他的朋友。」
潘西似乎想反駁,卻又忍住了。她的內心顯然在掙扎,過了一會兒,她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她又恢復了平靜。
「謝謝。」她說,終於抬頭看向金妮的眼睛。金妮也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時,威廉姆·哈珀走進了辦公室。
哈珀不像潘西那樣善於掩飾看到金妮的反應。他大吃一驚,停下了正在脫外袍的手,然後才回過神來。「韋斯萊小姐,」他說,「找我有什麼事?」
「哈珀律師,」金妮站了起來,冷靜地說。「我有了關於德拉科·馬爾福一案的新證據,根據《亨利法規》,我可以合法地向威森加摩出示這些證據。」
「是的,」哈珀說,他的臉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但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韋斯萊小姐——」
「我同你一樣是辯護律師,」金妮揚起眉毛說,「我希望你也能這樣稱呼我,哈珀律師。」
他那奇怪的笑容絲毫沒有動搖。「當然,」他假裝後悔地說。「我很抱歉。我想說的是,我相信昨天在法庭上看到的記憶是不容否認的。馬爾福先生殺了那個可憐的孩子,除非你改變他的認罪,否則我看不出你能怎樣給他減刑。」
「我的戰術和戰略與你無關。」金妮說。「我只需要你在我提交新證據的時候出席。」
「好的,不過我得查看一下時間表,看看我什麼時候有空。」他轉向潘西。「諾特太太,今天上午有什麼日程安排嗎?」
「沒有。」潘西立刻說,甚至根本沒看桌上的記事本。「先生,您中午之前都有空。」
「哦。」哈珀皺起眉頭,然後聳了聳肩。「看來我要去見威森加摩了。在我回來之前,幫我接收貓頭鷹郵件。」他把外袍掛在門邊的衣帽架上,然後帶頭走出了辦公室。金妮離開之前,回頭看了一眼潘西,用口型跟她說了「謝謝」。潘西看著他們離開,攥緊了放在桌上的手指。
威森加摩會在法庭旁邊一間單獨的會議室裡審議案件。它位於長長的走廊盡頭。金妮幾乎能感覺到整個魔法部都堆在她的頭頂上,最上面是無意中矗立其上的麻瓜建築物。兩個警衛在門外看守,見他們走過來也一言不發。與他們同行的還有第三個巫師,比哈珀還年輕,看起來似乎寧願出去打魁地奇球,也不願煩惱這些法律上的事。他是邁爾斯·布萊奇利,亞克斯利的律師,金妮依稀記得她在霍格沃茨時,他是斯萊特林的守門員。
「很好,你收到了我的貓頭鷹。」金妮打招呼說。
「我的當事人已經被判刑了,」布萊奇利悶悶不樂地說。「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在這裡。」
她沒有回答,而是轉向警衛。「我是德拉科·馬爾福訴英國魔法界一案的辯護律師。」她正式地說。「我有新的證據,希望把它呈給威森加摩。」
「我是上述案件的律師,」哈珀說。「我來是為了聽辯方說些什麼。」
兩個守衛看了看對方,然後其中一人進了房間。幾秒鐘後,他走出來,打開門讓金妮、哈珀和布萊奇利進去。他們跟著他走了進去。
這裡的座位安排與法庭一樣,金妮抬起頭,看著坐在上面的威森加摩成員。金斯萊和在法庭上一樣,坐在前面正中間。金妮把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又感覺到了這幾天一直困擾著她的那種輕微頭暈。
「威森加摩的女士們先生們。」她站在房間中央,清晰地說。「我知道審判已經推遲到宣判之時,但是,我依據《亨利法規》行使我當事人的權利,提交最新發現的信息和證據。」
金斯萊似乎很驚訝,海勒姆·金凱德也是。「好的。」金斯萊說。「請繼續。」
「這需要馬爾福先生和亞克斯利都在場。」她說。「我希望向威森加摩證明,他們兩人所知道的要比他們透露的更多。」
金斯萊做了個手勢,金妮聽見警衛又離開了房間。過了一會兒,當德拉科和亞克斯利一起被送進來時,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每個人都由兩個警衛看守,用許多咒語將其綁住。德拉科又穿上了約翰借給他的三件套西裝,顯得神采奕奕。警衛召喚出椅子,他們在金斯萊面前坐了下來。
金妮勇敢地走上前。「我還請求讓亞克斯利先生服食吐真劑——」
「什麼?」布萊奇利叫道,猛然醒轉。
「——根據裡德利訴英國魔法界一案,」她繼續說,「任何已被定罪的罪犯,在相關或類似審判中作證,就可以被認定為不可信。坦白地說,」她補充道,「我不信任亞克斯利。」
「亞克斯利沒有精神失常。」一位官員指出。
「他當然沒有精神失常。」布萊奇利叫道。
「但他是一個殺人犯和施虐者,」金妮說。「他從毀滅他人中得到滿足。在本案中,作為唯一的證人,他有能力毀掉我的當事人,因此我相信這是制定《裡德利准則》的理由。」
金斯萊和威森加摩簡短地商量了一下,然後同意了她的看法。
他們叫來了一名治療師。亞克斯利毫不猶豫地接受了滴在舌下的吐真劑。藥劑服下後,金妮立刻來到他面前,雙手背在身後,她不想再浪費時間了。
「你最後一次見到德拉科·馬爾福是在霍格沃茨之戰中嗎?」她問。
「不是。」亞克斯利回答。
她立刻引起了威森加摩的注意,她早知道會這樣。「你六年前在巴黎見過他嗎?」她追問道。
「是的。」亞克斯利說。他露出的壞笑使她感到不安。
「你說過你的名字叫奧弗尤斯·亞克斯利嗎?」
「沒有。」
「這麼說,你對你的一位親密同盟的兒子使用了假名?」
「是的。」
金妮轉向德拉科,他已經坐直了身體。他的眼中閃著一種明亮而可怕的光芒——她認為那可能是希望。「馬爾福先生,」她說,「你能對六年前巴黎的那次相遇再補充一些細節嗎?」
「好的。」他急切地說。「我當時在蒙馬特區做流水線廚師,我左邊這個人來到了我經常光顧的一家餐館。他跟我說他叫理查茲,在城外投資一個葡萄園。我們開始談論法國美食,在接下來的幾周,我們每晚都一起出去吃飯。」
「你們的友誼什麼時候結束的?」
「在我告訴他我患上了分離性神游症,不記得1998年11月之前的事情不久之後。」
金妮又看向亞克斯利,她的心髒跳得很快。「你知道他失憶了,這是你離開巴黎的原因嗎?」
「是的。」亞克斯利說。
親愛的梅林。沒錯了。從現在開始,在吐真劑審訊的可接受範圍內,她必須小心行事。「你離開是因為馬爾福先生不記得食死徒和戰爭,對你躲避魔法部毫無用處嗎?」
「不是。」亞克斯利笑著說。
「你離開是因為你知道你可以將這一信息為自己所用,是嗎?」
「是的。」
金妮稍微往前走了幾步,問出了她認為最關鍵的問題。「你提供給威森加摩那段他殺死科林·克裡維的記憶是真的嗎?」
「我不知道。」亞克斯利回答。他的笑容沒有消失。
金妮有些站立不穩,他的話如同實體一般打在她身上。這肯定不是她意料之中的答案。或者可以指望的答案。「你不知道?」她重復道。
「你聽見他的話了。」布萊奇利插嘴道。「亞克斯利先生作為一名前治療師,會告訴你——也許在場的治療師也可以證明——人們很有可能無法准確回憶起事件發生時的情景。」
「首席巫師,」金妮轉身看向金斯萊,「我認為這使得我們昨天在法庭上觀看的記憶十分可疑。這是唯一能證明馬爾福先生與克裡維的死有關的證據,但是亞克斯利先生甚至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
「不完全是,」金斯萊皺著眉頭說。「我們還有納西莎·馬爾福的魔杖作為凶器。亞克斯利先生,你在八年前親眼目睹了德拉科·馬爾福殺人嗎?」
「我不知道。」亞克斯利重復道,笑得更開心了。
「我需要讓威森加摩注意一個在我的當事人接受審判過程中發現的事實,」布萊奇利翻著白眼說。「我的當事人在吐真劑的作用下也能撒點小謊。所以這次審訊毫無意義。」
金妮覺得她為這個案子建立起來的薄弱基礎正在她眼前遭到侵蝕。當然,她還在傲羅辦公室工作時,看過辦公室裡流傳的一些報告——在幾個十分不同尋常的案件中,嫌疑人服用了吐真劑,但說的不完全是事實。不過傲羅們得知,這種案子很少見,他們不大可能處理這種情況所造成的影響。
所以德拉科的審判中的關鍵證人一定是能夠抵御魔法界已知的最強勁的吐真魔藥的人。
「我們經歷過這麼多案件,能把其中任何一個弄清楚都是奇跡。」金斯萊嘟噥道,在座位裡動了動。「現在我想起來了,亞克斯利先生對吐真劑具有抵抗力。韋斯萊律師,你到底想說明什麼?」
金妮花了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她開口說話時,聲音不像之前那樣堅定自信了。「我的觀點是——我相信亞克斯利先生有理由想要毀掉我的當事人,」她說。「正如我的品行證人西蒙·金凱德在審判中所提到的那樣,我認為我的當事人不會殺人。我認為亞克斯利先生利用克裡維被害一案,想把我的當事人和他一起拖進阿茲卡班。」
「我們會考慮你的理論。」金斯萊說。「如果沒有其他需要討論……」
「有。」她又恢復了勁頭。「我想再次展現亞克斯利的記憶。如果他能在吐真劑的作用下說謊,那麼他完全有可能篡改自己的記憶。」
「有趣的觀點。」金斯萊若有所思地說,「也值得探索,威森加摩同意嗎?」官員們低聲喃喃,但是沒人表示反對。
畫面眼又被拿了進來,再次播放科林死亡的記憶。這一次,金妮盡量靠近白色屏幕,決心要找到點什麼。一定有對她有用的東西。
他們再次觀看了德拉科與披著哈利的隱形鬥篷的三人組相遇,亞克斯利綁住科林,鼓勵德拉科折磨他。就在這時,金妮看到了。
「等等!」她叫道。屏幕上的畫面停在一個令人難忘的畫面上:亞克斯利邪惡地笑著,德拉科在哭,科林在地板上掙扎,痛苦不堪。
「你看到什麼了嗎,韋斯萊律師?」海勒姆·金凱德問。
金妮靠近屏幕,抬頭望著少年德拉科放大的臉。「看。」她指著屏幕說。「看他的眼睛和魔杖的方向。能轉動嗎?我們能三維觀看嗎?」
重新播放亞克斯利的記憶的治療師調整著畫面眼,屏幕上的畫面慢慢轉動,直到德拉科的左側對著他們。「現在放低角度,再拉出一點。」金妮指點道,治療師照做了。
一股興奮湧上她的心頭。「看這裡。」她指著記憶裡的德拉科說。「看我的當事人,然後再看科林·克裡維。馬爾福先生既沒有看科林,也沒有用魔杖指著他,但是在他的記憶裡,他應該在折磨科林。事實上——」金妮仔細研究著那段記憶。「馬爾福先生似乎在看著地板,對地板施折磨咒語,而不是對科林。」
威森加摩沒有反應。金妮希望他們在記憶中發現這樣驚人的元素時,起碼也能像她一樣震驚。「大部分記憶很可能是真實的,」她繼續說,「不過有些事實被篡改了。科林被害時,亞克斯利先生和馬爾福先生在場,納西莎·馬爾福的魔杖也在,但我認為是亞克斯利先生親手殺了他。馬爾福先生不忍看下去,只好盯著地板。」
房間裡仍然鴉雀無聲,直到亞克斯利放聲大笑。布萊奇利瞪著他,讓他閉上了嘴,但是亞克斯利臉上仍然帶著笑意。
「我們會考慮這些發現,」金斯萊說。「如果沒有其他證據……」
金妮無聲地搖了搖頭。金斯萊做了個手勢,讓警衛們上前把德拉科和亞克斯利送回牢房。
金妮突然有了一個還未成形的模糊想法,她衝動地攔住了亞克斯利的去路。他身材高大,足以擋住威森加摩的視線,使她覺得十分恐懼。「你喜歡看別人受罪,」她說。「無論你有沒有服下吐真劑,這都是你不能否認的事實。我看過你對別人所做的事情的照片,也讀過目擊者和受害人的證詞。」
「這是怎麼回事?」布萊奇利看著四周。「她不能這樣糾纏我的當事人——」
「所以我做了一名治療師。」亞克斯利說,露出了陰險的笑容。「擁有控制弱者的力量。」
「典型的食死徒回答。」金妮生氣地說。「我想,將一個兒子與愛他和尋找他多年的父親分開,會讓你感到高興,對吧?德拉科的父母逃脫了牢獄之災,就讓他下半輩子待在裡面?」
亞克斯利只是哈哈大笑。德拉科睜大眼睛看著他們。
「犯人需要被送回牢房。」金斯萊說。
「用謀殺陷害德拉科,阻止幸福的家庭團圓,這很像你會做的事情。」金妮的聲音蓋過了過有人。「你要去阿茲卡班了,在那裡你就不能再操縱別人,所以你讓另一個家庭陷入絕望,把這當成給自己的離別禮物。」她靠近他,搖了搖頭。「放棄吧,」她說。「我們識破你了。」
「我的當事人已經接受判決了!」布萊奇利在對金斯萊抱怨。「他被判刑了!」
「韋斯萊律師,由於你缺乏經驗,你沒有意識到,」亞克斯利居高臨下地回答,「人類是習慣性生物。我被捕了,沒錯。但是我改變了嗎?」
亞克斯利湊到她面前,她能看到他精明的眼睛。他沒有精神失常。只是散發著冷漠與瘋狂的智慧。「我改變了嗎?」他重復道。「我覺得沒有。除非我窮途末路,否則我不會罷手。」他挺直了身體。「不過你真讓我驚訝,韋斯萊律師。我沒料到會碰到你這樣的人。」
「夠了。」金斯萊吼道,布萊奇利跑了過來。
「別再說了。」他厲聲對亞克斯利說。「白痴,別再繼續給自己挖墳墓了。」
「好的,老板。」亞克斯利快活地說。警衛把他帶走了,金妮沒有繼續阻攔。
「我不知道你以為自己達成了什麼目的。」布萊奇利暴躁地對她說。「我覺得什麼都沒有。德拉科沒看科林,這是非常薄弱的論點。」
「如果我想要你的意見,我早就問了。」金妮說。她大步走出會議室,哈珀和布萊奇利跟在後面,警衛關上了他們身後的門,讓威森加摩繼續商議。
「我贊同布萊奇利律師。」他們沿著走廊往回走時,哈珀說。「我不知道亞克斯利先生有抵御吐真劑的能力,但是我也看不出今天的事情有什麼意義。」
金妮非常想拔出魔杖,給他們倆各施一道蝙蝠精咒,但是她勉強克制住了自己。「先生們,很抱歉打擾了你們的早晨,」她生硬地說。「哈珀律師,明天宣判的時候見。日安。」說完,她轉身離開了他們。
她看到日光後,才停下來喘口氣。她靠在紅色電話亭旁邊的建築上,深吸了一口氣,竭力讓奔湧的思緒平靜下來。
她已經盡力了。
他們現在只能等待明天。
第四十七章 燈滅
那天晚上七點剛過,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沉思。金妮慢慢站起來去開門,一個姿勢坐了許久,她的身體都僵硬了。
「我覺得你會在家。」珀西抱著胳膊站在走廊裡。沒等她邀請,就走了進來;金妮把門關上了。珀西看到凌亂的客廳,停下了腳步。「梅林啊,你還在看案子嗎?」
她聳了聳肩。「我想確定我沒有漏掉任何東西。」
「你已經盡力了。」珀西干脆地說,抽出魔杖,熟練地揮了揮手腕,她看了一下午的文件和筆記整齊地摞成一摞,跳進了他的懷裡。「我不能讓你再這樣下去了。」他說,把文件塞進了長袍裡。「這樣不健康。」
金妮冷冷地笑了起來。「這句話還是我認識的最大的工作狂說的。」
「聽我的話,別學我。」他枯燥無味地說。
「好吧,」她說,坐在已經清理干淨的沙發上,「你建議我做什麼?我得做點什麼,否則我會因為擔心而發瘋。」
「睡覺。」珀西說,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除了這個。」
「睡覺。」他又說了一遍,語氣更加堅定了。「只是看著你都讓我覺得疲憊,金。你的黑眼圈很嚴重。」
「太好了,謝謝,」她說。她起身向廚房走去,珀西跟在後面。「我睡不著,」她對他說,拿出兩只杯子。「我睡覺時會做噩夢,我受不了。」
「你試過魔藥嗎?」他問。
「魔藥只會讓我在噩夢中一直沉睡。」她嘆了口氣,從冰箱裡拿出一瓶南瓜汁,給他們各倒了一杯。珀西接過杯子,輕聲道了謝。「相信我,我試過一種無夢安眠魔藥。我那晚做的夢比沒喝它時更加生動。」
「這是常有的事。」珀西若有所思地說。「我一個小時前剛和媽媽說過話。她想邀請你和大家今晚過來吃飯,但是我告訴她你不會來。媽媽想用食物和不動腦筋的談話分散你的注意力,我覺得那不是你需要的。」
金妮松了一口氣。「嗯,一定很可怕。恐怕我目前不適合和任何人待在一起。」
「對不起,這不會讓我離開的。」珀西開玩笑地說。
「那什麼會?」金妮脫口而出。
珀西似乎被她的回答嚇了一跳,兩人陷入了尷尬的沉默。「我擔心你以後會怎麼樣,」他輕聲說。「人們建立信念,非常重視一件事,只要他們清醒,這件事就會占據他們的腦海,等事情結束後,他們會崩潰。」他們會面臨很嚴重的崩潰。」
金妮轉過身,小口喝著果汁,但珀西沒有停下。「為了明天的結果,你已經等了好幾個星期,」他繼續說。「威森加摩明早會宣判馬爾福,然後呢?金,你真的會生病的。」
「那麼你認為他會被判有罪。」她閉上眼睛,輕聲說道。
「我沒那麼說,」他說。「即使他被無罪釋放——我必須說,這是非常不可能的——你也會變得意志消沉,認為你的人生失去了所有意義。這讓我很擔心,金。」他走近了她。「大約兩年前,我親身經歷過,」他說。「我要去羅馬為部長參加一個重要峰會,這是我一直等待的機會,能讓我的職業生涯上一個台階。無論如何,我下定了決心,用許多時間准備講話,對這件事投入非同尋常的精力——事情結束之後,我立刻崩潰了。」
「我記得。」金妮心不在焉地說。「喬治嘲笑你吻了意大利女人。」
「我不希望這種事發生在你身上,」珀西說,「尤其是你已經為這件事犧牲了工作和健康。」
金妮聽到了他的話,但只是左耳進右耳出。「你總是比其他人更擔心我,」她說。「比羅恩或比爾更擔心。」她看著他的眼睛。「湯姆·裡德爾的日記害我不對勁時,只有你注意到了。為什麼?你以為我不夠強大,不能照顧自己嗎?」
「恰恰相反,金妮。」珀西說。他放下果汁,把手放在她的肩上。「你比我們都要獨立。並不是你不夠強大,而是你有時承受太多了。你不知道自己的限度。」
金妮讓他將自己抱進懷裡,盡情享受這種感覺。當然,他是對的。珀西總是對的。「如果我睡不著,」她說,「明天早上九點宣判——在那之前我要做什麼?」
他放開了她。「你為什麼問我?」他笑著說。「我只是試著告訴你該怎麼辦,記得嗎?別工作了。別待在你的公寓裡為這個案子煩惱。你這樣下去真會發瘋的。」
珀西再次試圖讓她睡覺,然後沒過多久就走了,他幻影移形後,金妮離開了她的公寓。她在她住的大樓周圍、附近的羅素廣場、大英博物館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漫無目的地散步,放空思緒,呼吸著夜晚清涼的空氣。
她知道要做什麼了。
金妮鑽進最近的小巷,幻影移形到伯爵宮路。片刻之後,她站在巴克斯頓花園那熟悉的門階上,重重地敲著前門。
門立刻打開了。「天啊,你是該來了。」西蒙抱怨道。「你幾個小時前就應該過來。晚飯都要涼了。」
「我想——我想和你們一起玩電子游戲。」金妮直截了當地說。「什麼游戲都行,我不在乎。」
「我知道,」西蒙說。他讓她進門,跟著她走進客廳,約翰正躺在沙發上看BBC的新聞快報。桌上放著外賣紙盒,見到他們為她點了晚飯,金妮一點都不驚訝。
「我們也快要瘋了。」西蒙說。
「說你自己吧。」約翰說。「我早就過了這個階段了。就是明天了,對嗎?」
「是的。」她回答。
「薯條?」西蒙遞給她一包有點壓碎的炸薯條。「我每次沒把握的時候就會吃。」金妮吃薯條時,他停頓了一下。「不過我得說,我現在願意為德拉科做的新奧爾良式秋葵湯而放棄我的第一個孩子。」
「或者他的焦糖布丁。」約翰插嘴說。
「咖喱雞。」
「他的燉羊肉也很好吃。」
「三文魚配楓糖和芥末醬。」金妮輕聲說。
約翰吹了聲口哨。「他那天晚上給你做的這個?」他問道。「哇哦。」
「怎麼了?」
「沒什麼,」他說,從沙發上坐起來,拿了些薯條,「這是我們的家常菜。我們是這樣叫的。他一直給我和金齊做,大概一周一次,因為我們三個都非常喜歡。」
約翰告訴我,他可以靠它維生。
她仿佛又回到了德拉科飯店的廚房裡,看著他在火爐邊做飯。他總是甩開落在前額的頭發。他的橙色人字拖輕輕拍打著瓷磚地板,他的廚師制服不知為何總是那麼干淨。
金妮的心猛地一抖,淚水不由自主地湧了上來。「該死。」約翰嘟囔道,趕緊上前握住她的手。「我不應該那樣說。別哭了,金妮。」
「好的。」她擦著眼睛說。「但是我快忍不住了。」
「你不是唯一一個,」西蒙喃喃地說。「來吧,我去把你的食物熱一下。」
他們走進廚房,西蒙把她的食物倒進盤子裡,放入微波爐。「你知道嗎,」她突然說,「珀西擔心我會在德拉科的審判之後崩潰——我覺得他說得不對。」
「你怎麼知道?」西蒙問。
「起初我以為自己在否認,但是我閑逛了近一個小時,我知道我沒有。」她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折起來的羊皮紙,這是她幾個小時前收到的。「這是肯梅爾紅隼的隊長和守門員奧利弗·伍德寄來的,」她說著,把信遞給西蒙。「他寫信告訴我,他的教練對我加入職業魁地奇很感興趣,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我的選拔賽了。而且……」金妮猛地吸了口氣。「我很興奮,」她輕聲說。「真的很興奮。我有時候會覺得我沒有這個權利,但是——我有。我還是個小女孩時,就想成為職業選手。」
西蒙看了看信,然後把它遞了回去。「你應該感到興奮,」他說。「我小時候也曾經夢想著去威格敦流浪漢隊當追球手。」
「但是德拉科——」
「德拉科有他自己的人生,與你的人生是分開的,」西蒙說。「如果他被關進阿茲卡班,你不能跟他一起去。」
「我想我今晚就意識到了,」她慢慢地說。「這不是愛情小說——就算他去了阿茲卡班,我也不會心碎而死。我會崩潰的,我知道我會的。」她很快補充道。「我愛他。我很愛他,有時簡直無法用語言表達。」她咽下了喉嚨裡的哽咽。「就像預言所說,他使我完整。他理解我,他讓我歡笑……」她低下了頭,西蒙給了她時間整理情緒。「但生活還要繼續!」她看著他說。「我從來沒有想過,沒有弗雷德的話,我的哥哥喬治該怎麼繼續生活,但他還是做到了。這是有可能的。如果他能做到,我也能做到。」
西蒙深情地對她笑了笑。「你當然可以,」他喃喃道。「在認識你的這幾個月裡,我也意識到了。你是火之女,可不僅因為你的發色。」
「但是這說明我是一個壞人嗎?」她擔心地說。「你和約翰都是他最好的朋友,難道你不應該說我自私無情嗎?」
「這樣想吧,」他說。「如果小龍男孩坐牢了,你以為他願意讓你悶悶不樂、哭哭啼啼、不好好生活嗎?這對他來說是一種侮辱,這才是最糟糕的。他永遠不會原諒你。我也永遠不會原諒你。」
金妮嘆了口氣。「我會過好我的人生,」她輕聲說道。「我要打魁地奇,周游世界,做我一直夢想要做的事情。但是我每走一步,他都會陪著我。」
「他當然會的,」西蒙說,這時,微波爐加熱完了她的晚餐。
夜晚邁著緩慢莊重的步伐來臨,天空漸漸變黑,月亮出來了。約翰和西蒙教會了她如何玩他們的電子游戲,她在每個游戲裡都看見了德拉科沒登錄的頭像時,不得不克制自己的反應。他們一直玩到深夜,直到西蒙在沙發一端輕輕打著呼嚕,約翰也打起瞌睡來。
「如果你覺得不能幻影移形回家,歡迎你留下來。」約翰說,迷迷糊糊地朝她眨著眼睛。
「謝謝,約翰。」她輕聲說,衝他笑了笑。
「金齊不會去看審判。」他又躺回了沙發上。「他希望他能去,但是他受不了見到他的父親。他會去工作。我答應他,一知道結果就讓貓頭鷹給他送信。」
「那你會來?」
「當然,」約翰咕噥道,閉上了眼睛。「不會錯過的。我愛那個可憐的混蛋。」
金妮看了一會兒在沙發上睡覺的他們,心裡難受極了。十年前,她絕不會想到世界上還會有兩個這樣無私的人,而現在,他們就在這裡:西蒙,無私地愛著他遇到的所有人,有著充滿感染力的幽默感;約翰很耐心,善解人意,樂於助人。珀西擔心德拉科得到判決之後,她會怎麼樣,但是他的兩個最親密的朋友會怎麼樣呢?他們比她更了解德拉科,除了盧修斯,他們也許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他們找到了失落而孤獨的他,無條件地對他敞開內心,用七年時間將他塑造成了現在的樣子。
她相信他們會擁有彼此。他們三個一定會在一起,幫助其他人度過難關。過去的幾周裡是這樣,未來也會是這樣。
金妮關掉電子游戲,轉到新聞頻道,把音量調低,免得打擾約翰和西蒙睡覺。她斷斷續續地打著盹,但心思卻不斷飛到德拉科和她的魁地奇選拔賽上,難以徹底入眠。他們三個在沙發上待了一整晚,直到西蒙醒來,嘟囔著要去辦公室,然後拖著腳步上樓洗澡。他下樓時穿著一身麻瓜商務西裝,顯得神采奕奕,他將金妮拉到懷裡,抱住了她。
「我們一知道結果就給你送信。」她在他耳邊輕聲說。
「我知道。」他說,「提前去看看他。你們都要去。」
「你讀懂了我的心思,」她勉強開著玩笑。他們都沒有笑。西蒙松開她,悲傷地對她笑了笑,然後打開前門,離開了房子。她聽到他發動汽車,然後開走了。
金妮一直等到約翰醒了才離開,回到她的公寓去洗澡和換衣服。她覺得又充滿活力後,就走向那個已經很熟悉的紅色電話亭,最後一次走進魔法部。
他們相信了她的說法,允許她在她的當事人接受宣判前與他談談。魔法世界的所有人——她知道這一點,是因為她買了一份《預言家日報》——都相信德拉科會被判有罪,所以金妮已經開始准備上訴,這也是可信的。她走向拘留室,在他們之前被鎖在一起的審訊室裡等他時,她的呼吸一直無法平穩下來。
再次見到德拉科讓她感到很震驚。他看起來並不邋遢和疲憊,也不像哭過的樣子。事實上,他看起來非常平靜:他就是寧靜的化身。他這樣英俊完美,惹得她心煩意亂,過了好久才想起她應該在警衛離開之前做些什麼。
「不好意思,」一個警衛要對捆綁德拉科的繩子施追蹤咒時,她說道。「能麻煩你給我一杯水嗎?」
警衛聳了聳肩。「沒問題——」
「哦,等等,沒關系。」金妮說,勉強笑了笑。她抬起頭,透過濃密的睫毛看著他。「我不想麻煩你。」
「不麻煩,律師。」他立刻說。
「不了,我不能讓你擅離職守。」她對他揮了揮手。
「你確定嗎?」
「是的,非常確定。」金妮扯著嘴角笑了笑。「非常感謝。」
正如她所願,那個警衛忘記了施追蹤咒。他們都沒有施咒就離開了。
金妮移除了房間裡的所有監控魔咒之後,德拉科才開口說話。「我知道現在不合時宜,」他輕聲說,「但是這太性感了。」
金妮用手捂住了通紅的臉。「真的嗎?我和別的男人調情讓你覺得很刺激?」
「你這是為了我,」他說。「你分散了他們的注意力,這樣他們就不會對我施那個警報咒語了。」德拉科燦爛地笑了起來。「恐怕我總是喜歡愛做主的女人。」
金妮許久沒和他單獨相處過,她的臉更紅了。她盯著他根本看不夠,只想趁她還有機會時,將他的樣子牢牢記在心裡。
「你還記得我們相遇那天嗎?」德拉科繼續輕聲說道。「那天在聖詹姆斯公園。我一直笨手笨腳地打橄欖球,因為我覺得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孩,你還直白地說出來了。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愛上了你。」
「我們第二次約會時,你給我做飯,」金妮輕聲說。「看著你親手為我們做食物……」她哽咽著說不下去了。她又拿出魔杖,解除了他身上的束縛咒語。他立刻站起身來,握住她的手,把她拉進了懷裡。
金妮崩潰了。她艱難維持許久的控制徹底消失,淚水順著臉龐滑落下來,沾濕了他的衣服。她緊緊抱著他,手指用力攥著他的襯衫,仿佛他會消失似的,她靠在他的胸前低聲啜泣。「我不能失去你,」她低聲說。「我才找到你。」
「噓,親愛的,」他貼著她的頭發說。「我已經能平靜接受了。」
「你怎麼可以?」她叫道,抬頭看著他。「怎麼可以?我甚至無法忍受想到你在那個地方——」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堅定地說。「我已經接受了——不情願地接受,沒錯,但是我已經接受了我的下場。這就是我的命運。」他吻了吻她的額頭,把她摟在懷裡。「只有知道你會多麼難過,才讓我感到猶豫。」
「『難過’這個說法太保守了。」她哭著說。
「我希望你幸福。」德拉科說。「我在阿茲卡班的時候,我不希望你等著我出獄,如果他們還會把我放出來的話。我希望你找到另一個男人,他會像我一樣愛你——」
「不,不。」金妮□□道,緊緊貼在他的胸前。
「我不希望你在悲傷中度日。每個人一生中至少應該快樂一次。」他吻了吻她的頭頂。「至少我擁有跟你在一起的這兩個月。這已經足夠了。」
「你怎麼能這麼說?」她又抬頭看向他。「你怎麼能站在這裡,讓我和別人在一起,好像你根本不在乎——」
「我在乎!」他吼道,用雙手捧住她的臉,手指伸進她的發絲之中。他的眼睛裡閃爍著憤怒和淚光。「你以為我不討厭我現在所說的每一個字嗎?你以為我願意想到別的男人觸碰和親吻你嗎?這是謀殺,我不能——但我不能再反抗了。」他看著她,怒氣消失了。金妮緊緊摟住他的腰,直到兩人之間再無空隙。「當我告訴你我愛你時,」德拉科輕聲說,「在我們一起度過——那個美妙的夜晚之後,我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這句話。我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他的聲音哽咽了,他低頭看向地板,似乎想平復情緒。「你為了救我已經付出太多,我別無所求了。我能看到你為此付出的代價,我希望你不要因為我而毀了自己。我不值得。」
「別這麼說。」金妮吸著鼻子說。「我知道我曾經對你說過和做過一些殘忍的事,但是我說我愛你時,我是認真的。每次都是認真的。你是值得的。」
「不,」他搖著頭說。「你看上去要倒下了,金妮,我不會讓你這樣對待自己的。」
「德拉科——」
「沒有但是,」他說,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現在換我做主了,我要你別再擔心我了。」
「你忘了,」她也輕輕笑了,「我是一個紅發女人。我們紅毛總是很固執。」
他的笑容有些顫抖。「哦,該死。」他嘀咕道,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覆上她的嘴唇,用蠻力吻著她。她緊緊地抱著他,打定主意絕不松手,她迎合著他的吻,試圖向他表明他是值得的,不論他們經歷了多少事,她說了多少謊——他都是值得的。
「我愛你,德拉科。」她輕聲說。這句話使她熱淚盈眶。「我非常愛你。只愛你。」
「我知道,」他低聲回答,吻著她那長著雀斑的喉嚨。「我曾經懷疑過你,但是我再也不會懷疑了。」
過了一會兒,德拉科幫她擦干眼淚,看著她用咒語抹去她曾經哭過的痕跡。「在判決之前,」他一邊揉著她的後背,一邊對她說,「去吃點東西。」
「我不——」
「我不在乎,我不聽,」他打斷了她。「去吃東西。然後到外面呼吸一些新鮮空氣。這樣我才允許你回到法庭。」
「哦,現在還得你來允許我了,對嗎?」
「我和你說了,現在換我做主。」
金妮猛地吸了口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低聲說。「讓別人做主相當令人興奮。」
德拉科的眸色變暗了。他的手從她的後背移到臉上,金妮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任由他用長滿老繭的拇指摩挲她的臉頰。他舔了舔嘴唇,似乎想要說話,但是又改變了主意。他慢慢朝她俯下身來。金妮仰起臉,直到他們的鼻子輕輕相碰,她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落在她的皮膚上。她將手放在他的胸前,感覺到他在發抖;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我又一次任你擺布了,」他貼著她的嘴唇,輕聲說道。
他們的親吻,最後一個令人心碎的吻,只讓人更難放手。
警衛回來的時候,德拉科已經被綁了起來,金妮離開之後,就按他說的做了。她直接去了餐廳,買下她看到的第一件東西——羊角面包——然後打包拿到魔法部附近的廣場上,坐在長椅上將它吃掉。外面陽光燦爛,她吃著面包,味同嚼蠟,不過她吃完面包後,覺得有一絲成就感。她完成了他的要求。這是她可以為他做的。
她回到魔法部時,碰見了要去辦公室的哈利。「啊,」他局促地說。「就是今天,是嗎?」
「我為之前對你說的話感到抱歉,」她對他說。「那都是出於憤怒和沮喪。」
哈利眨了眨眼睛,吃了一驚。「別擔心。」
「我這樣做很不專業,對不起。」金妮說。「我不會再為你工作了,但我只是想與你和解,因為你和羅恩仍然是朋友和同事。」
「可以理解,」他點著頭說。「呃——在去法庭之前,你想喝點咖啡嗎?」
金妮翻了個白眼。「我是說我不恨你,笨蛋,不是我還想跟你復合。這是有區別的。」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她就大步走向了電梯。她發現她的一半家人都在裡面,剛從傲羅辦公室出來。
「她來了,今年最重要的刑事審判的明星。」羅恩笑著說。赫敏站在他旁邊,珀西和她父親也在。「感覺怎麼樣?」
「糟糕透頂,」她承認,他們笑了起來。赫敏摟著金妮的肩膀,直到電梯到達他們要去的樓層。
「不管發生什麼,」他們走出電梯時,她的父親把她拉到一邊說,「你要知道我們愛你,為你所做的一切感到驕傲,金妮寶貝。」
金妮抬頭朝他笑了笑。「謝謝你,爸爸。」她抱住了他。
他們默默地走向法庭,半數威森加摩已經就位。盧修斯也到了,他穿著喪服,身體僵硬得像根撥火棍。金妮離開了她的家人——莫麗也進來了,喬治和比爾跟在後面——坐在辯護桌旁她的座位上。約翰和最後幾個官員一起走了進來,朝她揮了揮手,坐在了喬治旁邊的座位上。
不對,他在比爾旁邊。金妮眨著眼睛,搖了搖頭。她面前的一排排座位似乎傾斜得厲害,不肯待在同一個地方。她隱約知道它們應該這樣,但她不明白長椅為什麼一直在動。
「韋斯萊律師?」
金妮又使勁眨了眨眼睛。她沒有發覺金斯萊已經宣布開庭,並進行了點名。哈珀笑著看了她一眼。金妮急忙站起來,等待世界停止旋轉。「是,首席巫師?」
「我在問你,關於你的當事人,你還有沒有什麼要對威森加摩說的,」金斯萊關切地看著她說。「結語?」
金妮猶豫地提起了「武斷的艾爾夫吉福」的案子,提醒威森加摩,無論她的當事人犯了什麼罪,他並不記得,因此不應該受到全部懲罰。至少,她希望自己是這麼說的;她的話一出口,似乎就從記憶裡消失了。
「好的。」她說完後,金斯萊說。「哈珀律師?結語?」
金妮坐下來時,哈珀站了起來,他一定在說話,但是她聽不見。她的耳朵裡只能聽到血液流淌和心髒跳動的聲音。金斯萊的聲音如同在山洞中回響,看台上所有人都轉過身,看著一個人——哦,對了,是德拉科——走進房間。他奇怪地看著她。
「本法庭已經聽取了辯方和控方關於德拉科·馬爾福的意見。」金斯萊說,他的話突然打斷了停滯的狀態。金妮在座位上陡然驚醒。「我們將一切都納入考量,經過深思熟慮後,對馬爾福先生的命運作出了裁決。原被告律師請起立?」
哈珀在她身邊站了起來,金妮也照做了,她呼吸急促,心髒怦怦直跳。她站得太快了。世界立刻傾斜成一個更可怕的角度,她覺得她的腦袋像個氣球,從肩膀上飛了起來。呈幾何形狀的灰色雲彩飄進她的視線,使一切都變得模糊了,甚至是聲音——只有擔憂的回聲能觸及到她。
她最後記得的是她的臉頰貼著冰冷石頭地板,接著,她什麼都不知道了。
第四十八章 各奔東西(1)
她首先意識到的是溫暖,還有舊床那種舒適的柔軟。她自己的床。她翻了個身,再次進入無夢的深眠。
不久之後,她仍然躺在床上,卻覺得四肢疼痛沉重,眼皮之外的房間裡一片漆黑。她的腦海深處有些不安,她覺得她應該記得什麼事,但是她太累了,她的床又那麼柔軟,那麼誘人。有什麼事都可以等她睡上幾個小時後再說。她翻了個身,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又睡著了。
第三次,她比之前更清醒了,但是她仍然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她躺在自己公寓的床上;這是肯定的。一縷微弱的光線落在她的臉上,這意味著現在要麼還是清晨,要麼就是窗簾拉上了。
金妮睜開了眼睛。
她穿著她最喜歡的睡衣:一件破舊的哈比隊T恤和一條橘藍條紋的褲子。窗簾拉上了,表明現在是——早晨嗎?她扭頭看了看她的鬧鐘,上面顯示6:18。這毫無意義。現在是白天還是夜晚?她為什麼一直在睡覺?她為什麼覺得如此虛弱?
她立刻想起來了。她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來,她想起了審判和德拉科,她的家人都在那裡,約翰和盧修斯在看台上看著她。但是後來發生了什麼?有判決了嗎?哦,梅林,她怎麼不記得了?
金妮忍住一聲□□,突然產生了一個瘋狂的念頭。也許這一切都是一場夢。一個冗長而復雜的夢。這就可以解釋她為什麼會神秘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怎麼也得不出任何結論。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根本沒有找到德拉科;他仍然失蹤,逃避魔法部的追捕,而那麼好的西蒙和約翰只是她孤獨想像中的虛構人物,而且——
「放松,親愛的。」
她從痛苦中抬起頭來,發現站在她臥室門口的不是別人,正是約翰·帕爾默。他靠在門框上,用拳頭拄著前額,臉上帶著遺憾的表情。
「金齊讓我把日歷放在你的床邊,這樣你就能看到了。」他說,指了指她的床邊。「但是你沒看到,是嗎?」
金妮眨了眨眼睛,看向小床頭櫃。果然,她的鬧鐘旁邊放了一本日歷。現在是八月,不是六月。這不是夢。一切都發生了。她覺得如釋重負。
「哦,天啊,約翰,」她輕聲說,又倒在了枕頭上,「你想像不出我有多害怕——我根本沒有找到德拉科——」
「金齊告訴我你會這樣想的,」約翰說。他走進房間,坐在她的床邊。「他還讓我一定要告訴你,現在是晚上,不是早上,你已經睡了24小時以上了。現在是審判結束後的第二天晚上。」
金妮大吃一驚,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聽錯。「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你的父母把你送到這裡,給你換上睡衣,讓治療師給你開了藥,讓你好好睡上一覺,並且補充營養。」他搖了搖頭。「你真的不知道你看上去有多糟糕,是嗎?我們很害怕一陣強風就會把你吹走,事實也差不多了。你沒有睡覺,也沒有吃東西,對嗎?」
「告訴我法庭上發生了什麼。」她堅持道。
「你看上去糟透了。」他又說。「金斯萊要宣讀判決書,讓你和另一位律師都站起來,你照做了,不過你晃了幾下,就倒在地上昏死過去。你媽媽立刻從看台衝下來幫你,喊著要治療師。」
「德拉科呢?」
「德拉科也很糟糕,」約翰說。「他不停在鎖鏈中掙扎,好像想做把你抱出法庭的那個人,不過是你爸爸把你抱出去的。」
「不,不是那個——判決是什麼?」金妮撲過去抓住約翰的胳膊。「德拉科在哪裡?」
約翰低頭看著她的床罩。「金齊說我還不能告訴你。」他慢慢地說。
「胡說,」她生氣地嚷道。「你告訴我他在哪——」
「冷靜點,」他平靜地安撫著她。「你瞧,金齊現在隨時可能給我打電話——」就在這時,什麼東西嗡嗡地響了起來,約翰把手伸進褲子口袋,取出了震動的手機。
「好嗎?是的,她一分鐘前才起來,」他對著電話說。金妮聽著西蒙模糊的聲音,約翰警惕地看著她。「你確定嗎?我的意思是——對。對。我知道。」約翰哼了一聲。「你通常都是對的,你這個混蛋。優秀的混蛋。我們一會兒見。」他掛了電話,朝她看去。「我剛才說了,金妮。金齊說你還沒做好知道的准備,他確實有很好的理由。你讓自己陷入了非常糟糕的境地,在受到任何重大衝擊之前,你需要吃一頓固體食物。」
是了。重大衝擊。德拉科被送到阿茲卡班了。金妮強忍住淚水,決心等她正式聽到這個消息時再哭。
「然後你就會告訴我?」她問。
「然後我們要回伯爵宮路。」
「然後你要告訴我德拉科在哪裡。」
「先洗個澡。」約翰站起來說,金妮下了床。「你穿衣服的時候,我給我們做點吃的,我之前去塞恩斯伯裡超市買了一些東西。」
「約翰·帕爾默,如果你再回避一次這個問題——」
約翰舉起一只手,將另一只手放在心口。「金妮·韋斯萊,」他真誠地說,「我保證,我們一到那裡,你就會知道一切。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我真受不了這樣,但我這麼做是為了你的健康。現在,我要給我們做點吃的。」
就目前而言,這已經足夠了。「能吃的東西嗎?」她走向衛生間,回頭說道。
「你真粗魯。幸好我喜歡你。」
金妮想笑,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她的聲音仍然因為不使用而沙啞,不過除此之外,她根本沒有想笑的欲望。她把自己關在衛生間裡,打開了熱水。她決定泡個澡,她在浴缸裡放滿了充滿芳香泡沫的洗澡水,並點燃了幾根蠟燭。
她躺在浴缸裡,肚子咕嚕作響,但是她沒有理會。這就是與德拉科的判決完全相反的人生。淚水湧上眼眶,但是她忍住了,她把酸痛的身體浸泡熱水裡。約翰為什麼獨自在這裡,沒有和西蒙一起?她當眾暈倒後,為什麼她的父母不在這裡?她的哥哥們在哪裡?
德拉科在哪裡?
她匆忙洗了頭發,用難聞的肥皂搓著皮膚,然後把水放掉,擦干長長的紅色卷發。她的頭發在燭光中浪漫地閃著光,金妮吹滅了蠟燭,瞪著它們,好像它們對她做了什麼錯事。
她走進廚房時,聞到空氣中彌漫著誘人的香味,約翰轉過頭來看著她,翻了個白眼。「不,這個不行,」他說,看著她的牛仔褲和淺綠色T恤。「穿那條紫色裙子。你去年在Top Shop買的那條,上面還帶著標簽的。」
「你趁我睡覺時翻了我的抽屜嗎?」金妮吃驚地問。
「別殺信使。」他聳了聳肩。「我只是傳達金齊讓我說的話。」
「愛管閑事的家伙,」她嘟噥道,回到房間換衣服。她找到了那條裙子——約翰說得對,她從來沒有穿過它——於是她剪下標簽,換上了它。
不過回到廚房之前,金妮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哦,真糟糕,她想,挑剔地打量著自己的倒影。他們說得對:她看上去憔悴極了。金妮從梳妝台上拿過化妝包,去衛生間化妝,遮住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抹上一些腮紅。她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費勁打扮自己,但是她覺得現在以任何方式分散精力,都對她來說都有好處。等金妮回到約翰身邊時,她覺得自己看上去好多了。
約翰表示同意。「棒極了,」他贊許地說。「快吃飯吧。」他給他們做了美味的意大利面,裡面有金槍魚、馬蘇裡拉奶酪和蔬菜。看到她的表情,約翰笑了起來。「別那麼吃驚,」他說。「德拉科是個專業廚師,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是我們家裡唯一會做飯的人。」
金妮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她那份,讓約翰又給她盛了一些,直到她吃飽為止。她看著他再次憑空拿出魔杖,將髒盤子送進水池,開始自動清洗。
「我愛魔法。」他嘆息道。
「快點,約翰。」金妮說,往前湊了湊。「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們現在要回我家去,」他站起來說,「然後你就會像我承諾的那樣,知道所有事情。你准備好了嗎?如果你不介意抓著我的胳膊,我會帶你幻影移形。」
金妮沮喪地把她的魔杖塞進裙子裡,然後挽住約翰的胳膊。他揮動魔杖,金妮呼了一口氣,他們已經不在她的廚房裡了,而是出現在巴克斯頓花園附近的一條小巷子裡。她經常使用這條小巷,免得麻瓜看見她憑空出現。他們頭頂的夜空是單調的深灰色。空氣溫暖潮濕。金妮跟著約翰走向他們的房子,一邊抬頭看向天空,想知道會不會下雨,她幾乎希望會下雨。整個城市都應該和她一起哀悼她的失去,這似乎很合適。
但是,他們走進前門廊,約翰掏出鑰匙時,金妮皺起了眉頭。房子裡的每一盞燈都亮著,歡快地照亮了黑暗,但是裡面沒有一點聲音。她能聽見隔壁有兩個男孩在大聲玩著電子游戲,但是與此同時,她面前的房子靜悄悄的。她的心沉了下去。她的雙手在顫抖。她看到她父親最新的汽車項目——一輛福特西風,和西蒙閃亮的標致一起停在路邊。他們決定一起把這個消息告訴她,這樣她痛不欲生的時候,他們就能一起支持她——
約翰終於找到了鑰匙,抬起頭來。「振作起來。」他說,然後打開了前門。
客廳裡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頓時迎面而來,約翰不得不大聲喊道:「我們到了!」說來奇怪,氣氛一點也不陰郁——更像是在開派對。金妮看向走廊盡頭的廚房,喬治站在那裡,手裡拿著一杯飲料。他在和一個她不認識的男人說話。
「進來。」約翰點頭示意道。她發現她還站在台階上。金妮走進房子,他隨手關上了門。
這時,她注意到門廳的欄杆上掛著一個手工橫幅。
歡迎回家,本!上面寫道。
金妮的心怦怦直跳,掙扎著喘了一口氣。約翰離開她的身邊,仍然在音樂聲中大聲叫喊著,接著,有人來到了廚房門口。另一個她不認識的人,長著草莓金色的卷發。
他友好地笑了起來。「喂,漢密爾頓!」他朝廚房喊道。「你的愛人終於來了!」
陌生人讓到一邊,好讓另一個人能進入門廳。
德拉科。
金妮立即飛奔過去,撲到了德拉科的懷裡。德拉科緊緊地將她抱起來,在半空中轉了個圈。
「哦,感謝上帝,」他對著她的頭發輕聲說,「你沒事,你沒事。」
「我以為你現在已經在去阿茲卡班的路上了。」她輕聲說。
「噓,這裡有麻瓜。」他警告道,然後把她放了下來。金妮第一次注意到,他終於理了發,刮了臉,洗了澡,穿著干淨衣服。他看起來很好。不,他看起來棒極了。
他就在這裡。在他自己的家裡,在她的懷裡。不是在阿茲卡班。
「你看起來好極了,親愛的。」他說,從頭到腳地打量著她。
「我——你也是,」她說,大腦仍然十分混亂。她不斷撫摸著他的手臂和胸膛,仿佛要確認他確實在這裡,實實在在地站在她面前。德拉科握住她的雙手吻了吻。
「天哪,你會以為他們一個月都沒見過面了。」陌生人笑著對約翰說。「我認為本馬上就會徹底康復的。」
「我同意。」約翰說,對金妮使了個眼神。對了。麻瓜們以為德拉科患上腦膜炎進了醫院。所以她不能提起任何關於審判和阿茲卡班的事。「但是本能活著就已經很幸運了。」
「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陌生人對金妮說,伸出手來跟她握手。「你和本相遇那天,我就在公園。西裡安·莫羅。我認識這些家伙很多年了,還沒有被嚇跑。」
「金妮,很高興見到你。」她說,握了握他的手,另一只手握著德拉科的手。
西裡安對他們咧嘴笑了。「我們都很想念瘦白公爵殿下 ,」他說。「我們剛才在談論本什麼時候能再次上場打橄欖球。」
「我和你說了,我在床上躺了幾個星期,身體還是很虛弱。」德拉科說。「你等著瞧吧,我馬上就准備好了。」
「來,我給你拿一瓶苦啤酒。」約翰對她說。「你喝吉尼斯黑啤酒,對嗎?」
「吉尼斯可以,謝謝,」她說。約翰和西裡安一起走進了廚房,他們離開後,德拉科就把金妮拉進懷裡,又抱住了她。
「我還是很困惑,」她低聲說,撫摸著他的臉,「我在一個小時前醒來,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想知道我暈倒後發生了什麼——」
「你會的,」他向她保證,撥開她臉上的頭發。「我們有許多時間。」
金妮的呼吸停滯了。「對,我們有許多時間,」她說。「我們確實有時間。世界上的所有時間。」
德拉科朝她露出笑容,那種她最喜歡的傻乎乎的笑容。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她也對他笑了笑。
他們終於來到了廚房,莫麗對她大驚小怪,再三確認她是否安然無恙,同時又不引起德拉科、西蒙和約翰的麻瓜朋友們的懷疑。亞瑟和羅恩只是笑著擁抱了她,讓她吃驚的是,羅恩甚至還和德拉科握了握手。西蒙作為廚房裡的焦點,正在調制雞尾酒,打著手勢講述荒唐的故事,但他短暫地停了下來,從房間另一頭高興地對金妮說:「你好啊!」
「你這個詭計多端的混蛋!」她親熱地叫道。
「你對我的期望還沒降低嗎?」當她穿過廚房時,他問道。
「你讓我相信我們會敗訴。」她摟著他說。
「我必須這樣做,」西蒙說。「激勵你去獲勝,不是嗎?不過該死,有幾次我真想放棄,告訴你他會沒事的。\"
「謝謝你。」金妮在他耳邊說,「為你所做的一切。」
「當然,」德拉科加入了他們,抱怨道,「我們第一次約會時,他先吻了你,現在我出院了,你就跑到他懷裡去了。我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金妮從西蒙懷裡掙脫出來,調皮地看了德拉科一眼。她還沒來得及取笑他,西蒙就說:「我和她說了我有多聰明,可她一個字都不信。我!我是不是很棒?」他問離他最近的一個人。
「調制雞尾酒很棒。」那個朋友舉起酒杯說。
「問題是她先遇到了你,」西蒙對德拉科說,「現在她沒有別人了。」
德拉科悲傷地笑了笑,伸手去擁抱他。「謝謝你替我照顧她,金齊。」他真誠地說。「現在把手拿開吧,這樣我才能打招呼。」
說完,德拉科把金妮抱進懷裡,俯身用力地親吻她,他的朋友們都為他喝彩。
第四十八章 各奔東西(2)
在那之後,金妮就和德拉科形影不離;他們的身體一直保持接觸。他們站在廚房裡和其他幾個人——馬克和蒂姆,她記得他們的名字——討論西漢姆足球俱樂部的時候,德拉科將一只手放在她的腰上,金妮背靠在他的胸前。他們跟西蒙和喬治談論西蒙關於韋斯萊魔法把戲坊的想法時,金妮摟著德拉科,他也摟著她的肩膀。看到喬治跟西蒙在一起時充滿了活力,這真是太好了,西蒙顯然非常清楚如何做生意。當西蒙提出一個產品創意時,喬治甚至捧腹大笑。自從弗雷德去世之後,這種聲音很罕見,金妮熱淚盈眶。
「喂,本!」西蒙突然在房間對面喊道。「這是你的歌!」
金妮停了下來,聽著揚聲器裡傳來的音樂,德拉科在她旁邊笑了起來。「可是歌詞都不對!」德拉科叫道。「我反抗了法律,而且我贏了!」
「聽聽!」他的幾個朋友叫道,並不知道他們真正在慶祝什麼。
她母親走向他們時,德拉科吻了吻金妮的額頭,低聲說「我去給我們拿些新鮮飲料」,然後離開了她身邊。金妮立刻急切地盼望著他回來。
「你看起來比昨天好多了,」莫麗雙手叉腰地說。「你知道我討厭你那樣嚇我。」
「我承認我很傻。」金妮紅著臉說。「你知道我有時候會什麼樣。」
「對,我知道,因為我也是這樣。」莫麗眨了眨眼睛。她捧住金妮的臉,吻了吻她的兩邊臉頰。「親愛的金妮,我真為你驕傲。你想繼續做律師嗎?我知道他們賺得很多,頂尖那些可以享受很好的假期——」
「這個案子結束之後我就不做了。」金妮說。「我想把我的成功率保持在百分之百。媽媽,其實我要去參加魁地奇球隊的選拔賽。」
「魁地奇!」莫麗叫道。她說話這麼隨便,金妮覺得很奇怪,這時,金妮發現她們身邊只剩下一個麻瓜了。夜幕降臨,人們漸漸離開了,最先離開的是羅恩、赫敏和比爾,他們要回去照顧孩子。只剩下了她的父母和西裡安·莫羅。
「魁地奇!」莫麗又說。「我覺得你應該找一份更安全的工作,一份可以讓你輕易脫身去成家的工作,我卻發現你想打魁地奇!吉妮維婭·莫麗·韋斯萊,你真是要氣死我。」
金妮嘆了口氣。她現在確定一切又和以前一樣了。
幾分鐘後,她發現德拉科還沒有拿飲料回來。她在廚房和客廳裡都找不到他。「他去哪裡了?」她問西蒙。
「需要新鮮空氣,」他告訴她。「這一兩天裡幽閉恐懼症非常嚴重。這是可以理解的,畢竟被關在那間小牢房裡。」
「我想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麼事,」約翰走過來時,她對他們說。「還什麼都沒向我解釋呢。」
西蒙和約翰對視一眼,約翰輕聲說:「我去送西裡安離開。」然後走開了。莫麗和亞瑟也過來道別,因為已經快到午夜了。很快,廚房裡就只有他們三個人了。
「你暈倒了,」約翰直接說道,「法庭裡亂成一團。我和你說過,你媽媽直接衝到你身邊,德拉科大喊著要找醫生。就連德拉科的爸爸,那個一身黑的嚇人家伙,看到你倒下都驚呆了。一切都停止了,直到他們找到一位治療師,你爸爸把你抱出法庭接受治療。德拉科很糟糕,在首席巫師讓大家恢復秩序的時候,他甚至沒有注意威森加摩。
「他讓哈珀再次起立,」約翰繼續說,「因為你『喪失行為能力’了,你的一個哥哥就站起來,替你代表德拉科——呃,那個扎馬尾辮的?」他委婉地說。
「比爾。」金妮點著頭說。
「是的,就是他。不管怎樣,首席巫師說,他們對亞克斯利的記憶進行了進一步研究,並懷疑其真實性,另外,你提醒他們他可以在吐真劑的作用下撒謊時,提出了重要的問題。他們推斷,如果這是可能的,那麼他不也有可能偽造記憶嗎?而且你讓他們有理由認為亞克斯利有動機陷害德拉科謀殺,尤其是他突然說的那些話。其實,」約翰說,「你向我們轉述他說的話裡,有一句話很熟悉,所以我谷歌了一下。」
「什麼?」金妮皺著眉問。
「我做了一些調查,」約翰修正道。「你知道嗎?『除非我窮途末路,否則我不會罷手’,這句話出自開膛手傑克的一封信,這位維多利亞時代的連環殺手一直沒被抓住。所以亞克斯利的所有證詞都被推翻了,指控也因為缺乏確鑿證據而被駁回。」約翰抱著胳膊靠在料理台上。「我真的認為這是因為沒有觀眾,」他對他們說。「沒有他們朝審判人員尖叫,他們就能看清楚,德拉科只是環境下的受害者,而不是罪犯。」
「哦,感謝梅林。」金妮輕聲說。「可是他母親的魔杖呢?它顯然是凶器。」
「他們重新審理了亞克斯利的案子,」約翰說。「他們要因為他殺了那個男孩而對他進行審判,因為有人推測,如果那個孩子被殺時他在現場,他就可以輕易偽造記憶。他們認為是亞克斯利殺了他,因為記憶裡沒有其他人在場。」
「我從一開始就是這麼想的。」金妮堅定地說。
「他們還決定把德拉科做的其他事當作未成年人案件處理,比如項鏈,」約翰說。「根據他爸爸的證詞,還有金齊說德拉科不是會殺人的人。因此,考慮到德拉科的失憶和他們所謂的『新態度’,他們判處德拉科三到五年的嚴格監督緩刑,來監控他的活動,確保他在重新進入魔法社會時沒有『邪惡傾向’。」約翰翻了個白眼。「好像德拉科對任何人產生過威脅似的。更妙的是,安排給他的聯絡人金齊從小就認識。」
「隱秘的純血主義狂魔。」西蒙說,用力點了點頭。「他認為純血的屎是金子,尿都是彩虹。小龍男孩在他手上絕對安全。」
「就這樣?」金妮說。「他在接下來的幾年裡必須和聯絡人見面?」
「就是這樣,」約翰笑著說。「你做到了,金妮。你救了我們的朋友。」
「等等,還有呢。」西蒙插嘴道。「告訴她,他們解開小龍男孩的鎖鏈,放他走之後發生了什麼。」
「哦。」約翰滿臉通紅,在地上蹭著鞋子。「她不需要聽這個——」
「親愛的金,你真應該聽聽。」西蒙笑著對她說。
「好吧……」約翰惱火地說。「他們解開德拉科的鎖鏈後,他站起身來,揉著手腕。」他不情願地繼續說道。「哈利·波特坐在我附近,他起身走到德拉科身邊,開始對他冷言冷語。如果你問我的話,他真是個傻蛋。」約翰陰沉地補充道。「他說了許多難聽的話,說他要提出上訴,讓德拉科重新受審,這次肯定要把他永遠關進阿茲卡班。我都聽到了。我……讓他閉了嘴。」
「約翰·帕爾默,你為什麼這麼謙虛?」西蒙笑著說。「金,這個小伙子聽到波特說了那些廢話,而我們的朋友才剛剛被釋放,他的脾氣徹底失控了!這可是五年裡的頭一次!」西蒙搖了搖頭。「啊,我願意花大價錢去看!」
「繼續。」約翰抱怨道。
「約翰尼像個超級英雄一樣拿出他的魔杖,對哈利施了惡咒,他下個星期二都好不了!」西蒙誇張地說。
「我也願意付錢去看。」金妮笑著說。
「我通常不愛生氣,」約翰承認。他陰險地看了他們倆一眼。「不過說實話,我覺得這是哈利自找的。」
「這甚至讓約翰尼被驅逐出境了!」西蒙驕傲地說。
「等等,什麼?」金妮睜大眼睛看著約翰。「不!」
「我確實在不列顛群島的司法機關面前攻擊了歐洲最著名的巫師。」約翰聳了聳肩。「他們發現我不是英國公民,西蒙親愛的老爹告訴我,將會舉行一場聽證會。他還告訴我,我將會被驅除。反正也是時候了。我今早給我父母打了電話,告訴他們只要他們准備好了,我們就回珀斯去。」
「可是——倫敦現在是你的家了,」金妮堅持道,「我們都在這兒,你的朋友們——」
「澳大利亞是我的家,」約翰溫柔地說。「一直是,也永遠是。我屬於那裡,就像你屬於英國一樣。過去八年裡,我沒有一天不想念珀斯。我該回去了。」他嘆了口氣,移開了目光,他再次看向他們時,眼睛比平常更加閃亮。「不過這確實是一場漫長的流浪 。」他喃喃地說,朝他們笑了笑。
「不,等等。」金妮說,迅速地想了想。「預言還沒有完全應驗。你還不能走。」
約翰揚起了眉毛。「呃,我十分確定已經應驗了。」他慢慢地說。
「不,結尾那部分,最後一句,」她努力回憶著。「他得到救贖的唯一機會,一切的救贖。我的意思是,我讓他逃離了牢獄之災,這就是他的救贖,但是『一切的救贖’呢?」
「這很簡單,」西蒙說。「這意味著小龍男孩要做一些重要的事情。或許,」他暗示地眨了眨眼睛,「生個小孩。」
金妮倒吸了一口氣,將手放在肚子上,但是西蒙立刻將它拍開了。
「你沒有懷孕,如果你在想這個的話,」他震驚地叫道。「該死,金,如果小龍男孩看見你這樣撫摸肚子,他馬上就會中風!」
「預言沒有計劃生育強大。」約翰哼了一聲。
「沒這個時間了。」西蒙粗魯地說,把金妮趕出了廚房。「我無法想像,你還跟我們這些狡猾的家伙在這裡干些什麼。」
「德拉科——」
「在屋頂上。」西蒙說。他拽著金妮的一只胳膊,約翰拽著另一只,兩人一起把她拽到了樓梯口。「走到三樓,我的暗房對面的那扇門。螺旋樓梯可以直接上去。他在等你。」
金妮對他們二人露出燦爛的笑容,然後兩步並作一步地爬上樓梯,來到了屋頂。
她打開門走到外面時,空氣很溫暖,令人昏昏欲睡,午夜的天空沒有一顆星星,只有倫敦的燈光。屬於三人的狹窄屋頂被裝飾成了露台,放著戶外沙發和椅子、一張桌子和一個小烤架。無聲細雨開始落下,給它們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濕意。
德拉科站在露台邊上,望著下面的街道。金妮走到他身邊,他轉身抱住她,重重地嘆了口氣。
「一切都結束了。」他說,「都完成了。」
「不。」她說,「這只是開始。」
德拉科露出了笑容。「你知道嗎,你說得對。」他笑著吻了吻她的額頭。「昨天審判結束之後,我和我爸進行了一場最奇妙的對話。」他興奮地說。「我的意思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時,嚇得差點尿褲子,不過我現在明白了,那只是表像。我第一次走出神游狀態時也是那樣,非常冷漠疏離。我們進行了最——這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對話,金妮。他想把我媽媽和其他家人的事情告訴我,帶我去看馬爾福莊園——我真的要繼承那裡。」他不敢相信地說。「他說他願意做任何事情來幫助我恢復記憶,不管需要多長時間。哦!他說我只有二十六歲!」德拉科搖了搖頭。「我覺得我好像穿越回過去了。那些家伙一定很高興,因為我們一直以為我是最大的,現在我成最小的了。但是爸爸還要帶我去見我以前認識的人,拿回我的魔杖,請一位家庭教師幫我重新學習魔法……」
金妮聽他說著要重返魔法社會的事,心漸漸開始下沉。將德拉科帶回他所屬的世界,並不像把他的東西搬到馬爾福莊園那麼簡單。這需要他付出很多,大量的精力。她在他身邊只會拖累他。她以前也遇到過這種情況,哈利去尋找魂器之前就和她分手了。
「這不是很不可思議嗎?」德拉科說完之後,又問道。
「太棒了。」她說,往後退了幾步,撥弄著裙子的胸衣,德拉科對她皺起了眉頭。
「好了,快說吧。」他抱著胳膊說。
金妮抬頭看著他的眼睛,他那雙美麗的銀色眼睛。「德拉科,」她說,「你要面對許多艱苦的工作,許多——漫長的白天和短暫的夜晚。發掘你的過去,接受你的舊生活,這些需要你全身心的投入,所以——」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但她還是繼續說了下去。「如果你希望我們分開,我也完全理解。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這是暫時的。」
德拉科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感情。接著,「哦,該死,金妮。」他嚷道,歇斯底裡地笑了起來。「你知道嗎,你剛才真的騙到我了,」他說,又把她拉回懷裡,緊緊抱著她。「真是胡說八道。」
「這不是胡說,」她說,他的針織衫模糊了她的聲音。「我不想妨礙任何事情——」
「金妮。」德拉科低下頭,認真地看著她。「這就是胡說。我剛才提到的所有事情,我需要做的所有事情?沒有你,那些對我來說都沒有意義。如果那意味著我必須放棄你,我就不要了。你看,」他繼續說道,突然顯得很不自在。「我本來打算把這個留到某個特殊場合,但是——我昨天想起了一段新的記憶,是關於你的。」
金妮目瞪口呆。「什麼?」
「我肯定是你,」他重申道。「我坐在某種盒子裡——看台或長椅之類——在高空中,看著大約二十個人在空中飛來飛去。」
她的心髒莫名跳得飛快。「騎著掃帚?」
他揚起了眉毛。「是的。一半穿著紅色制服,另一半穿著黃色制服。」
「格蘭芬多和赫奇帕奇。」她喃喃道,將臉貼在他的胸前,心裡充滿了喜悅。他撫摸著她的頭發,繼續往下說。
「我看著他們扔一只球,」他在她耳邊低聲說,「接著,一個紅發女孩飛快地從我身邊掠過。」他哼了一聲。「我覺得這有點變態,因為你不超過十五歲。但是,我不知道,當我意識到那是你的時候,我就是覺得這樣很對。」
「那叫魁地奇。」她說,抬起下巴看著他。「你以前也打。事實上,你很有天賦。我會教你。」
「再次教我飛行?」德拉科壞笑著說。「你不是已經教過了嗎?」
金妮咯咯笑了起來。「迷人精。這句話讓多少小鳥跟你上過床了?」
「希望只有這一個。」他喃喃道,然後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倫敦的夜晚一直看不到星星。城市燈光、煙霧、雲層都具有遮蓋力,遙遠的星光很難傳到下面的繁華街道上。但是那天晚上,金妮敢發誓,有數百萬顆、數十億顆星星,遍布宇宙的每個角落,照亮了整個世界。德拉科將它們掛在了那裡。
第二天早晨她醒來時,他們躺在他的床上,既安全又干燥,陽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他躺在她身旁,一條腿夾在她的兩腿之間,用胳膊撐起腦袋看著她。
見她醒來,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早上好。」他說。
金妮知道,這是真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