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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柯南)這份戀情開始的方式》作者:朝時雪【完結】

《(柯南)這份戀情開始的方式》作者:朝時雪【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9549個瀏覽者
文案:

非要說這份戀情開始的方式的話……

萩原看著和索菲亞待在一起的年齡在六七歲左右的小男孩,陷入了一陣沉思。
他掐指一算,莫不是警校畢業那年,那個酒後火熱的夜晚……

扶著小男孩的肩膀,萩原問得小心翼翼:「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某死小:「?」

等一下……
沒有那麼狗血!
萩原警官你誤會了!!還有索菲亞姐姐你能不能不要再憋笑了!!

*

解釋完男孩身份之後,萩原將信將疑……

「所以……你說這孩子是那個高中生偵探?」
「是啊,他變成小學生的身體是因為被人喂了毒。」
「毒?」
「你不用擔心,犯人我已經抓到了。」
「……?」

迎著青年震驚的目光,索菲亞伸手指向了房間的角落——那裡躺著個被五花大綁著的、銀色長發的、尚在昏迷中的男人。

索菲亞:「也許……或許……大概我是不是應該去聯系一下降谷那家伙?」

【一些tip】
cp萩原,感情流,戀愛喜劇,案件劇情偏弱。
時間線開始在柯元前一點點。
直接踏馬的在柯學元年終結柯學完結he!73瘋了我也要放飛(x)
爆處組存活if,基本無酒廠,女主是搜一警察。
pyソ愛ソ生賀。

內容標簽: 情有獨鐘 破鏡重圓 成長 柯南 輕松
搜索關鍵字:主角:羽仁索菲亞[HaniSofia],萩原 ▏ 配角:松田,風見,工藤,降谷,哈羅,等等等 ▏ 其它:小羽仁=哈尼醬

一句話簡介:在柯學元年終結柯學

立意: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顆正義之心,堅持下去才是難能可貴的。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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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再會

  「叔叔,這真是您的狗。」

  名叫「小柳快樂屋」的寵物店內,作為店員的羽仁索菲亞很認真地向把狗送來洗澡的顧客解釋著,但這位頭頂有幾分稀疏的大爺似乎不願意相信她的話。

  「汪!汪——」

  地上那只被洗得香噴噴的白色柴犬瘋狂地衝著主人搖著尾巴,主人卻陷入了古怪的猶疑。

  大爺皺著眉毛,低頭盯著狗又看了幾秒,突然笑出了聲:「哈哈哈你別騙我了,我的狗是灰色的,你這是白狗。」

  索菲亞:「不不,叔叔您的狗本來就是白色的,之前是太髒了,洗干淨了就是白色啦。」

  大爺聽完,覺得有幾分道理,於是他彎下腰,伸手抓住狗子的後脖頸拎起狗頭,對著狗子那雙烏溜溜的眼睛又看了好一會。

  狗子很是配合地「汪」了一聲,大爺愣了愣,好像終於是辨認出了什麼,表情堅定又自顧自點了幾下頭。

  他站起身後,重新面向索菲亞。

  本以為會說出什麼不一樣的話,結果他的答案依舊沒變。

  「不可能,我的狗就是灰狗。」老爺子年紀雖大,聲音卻是中氣十足,把話說得斬釘截鐵,「我以前自己在家裡給他洗過,也沒這麼白。」

  索菲亞:「……」

  「汪——」

  「你們店換一只新狗給我,不是很虧嗎?」

  大爺的重點越跑越偏,甚至還相當熱心地擔憂起了店裡的生意會不會虧本。

  索菲亞:「不是……」

  不是換新狗,只是舊狗翻新了而已。

  這是只大概一歲左右的白柴,繼承了柴犬一貫精力過於旺盛的特質,鬧騰得不行。小家伙剛被大爺送來的時候,包漿程度仿佛從泥坑裡剛撈出來。

  洗狗索菲亞就廢了不少精力,現在還得給主人解釋……

  看著地上被洗得雪白、爺都不認的小狗,索菲亞嘆了口氣。

  在寵物店打工的這些年,索菲亞的脾氣確實因為和貓貓狗狗在一起久了磨平了不少。

  這種情況若是放在幾年以前,她或許會極其不耐煩地直接提起狗子往大爺懷裡一塞,然後板著臉把人轟走。

  「不……叔叔,這就是您的狗。」

  如今的索菲亞,耐心十足。

  雖然頗有冷感的聲線先天溫柔不足,但也還是展示出了絕佳的親和力。

  可惜大爺仍舊一口咬死:「不可能,我的狗是灰狗,你這是白狗。」

  「……」

  說了一堆,話題又繞回了起點。

  牆上的鐘已經擺過了晚上八點,照著往日的節奏,洗完最後這只白柴,索菲亞就應該給店裡做收尾工作,收拾收拾准備下班,可是現在……

  一來店長出去還沒回來,二來她得把大爺和他的狗送走。

  其實驗證沒有換狗辦法很簡單,去把監控調出來給大爺看就好。

  只不過,眼下店裡只有索菲亞一個人和眾多被關在籠子裡貓狗,前廳若是沒人看著的話,她確實也不方便直接走開。

  「叔叔您趕時間嗎?如果不趕的話,等店長回來以後我帶您去看店內的監控,我沒有換狗,您家狗子就是白狗……」

  大爺是個爽快人,哈哈笑了兩聲,倒是一點也沒不客氣。

  他拉過擺在門口的布藝圓凳坐下後,朝索菲亞擺了擺手:「不趕不趕,我就坐這裡等,你去忙吧。」

  眼見著索菲亞轉身要去打理其他事務,大爺突然又想起了最後那半句話,然後補充辯駁:「我的狗真的是灰狗。」

  「…………」

  也不知道店長什麼時候回來,索菲亞的心想道。

  平時每天在關店之前,店長的確會慣例去附近的米花公園喂流浪貓,只是今天,似乎去的時間有點久得反常。

  嘛,說不定只是見到了新來的野貓多擼了一會吧?

  索菲亞如此猜想著,沒多在意,轉頭去清理起了寵物洗浴區還沒有收拾完的收尾工作。

  小柳快樂屋,從店名就能看出很多信息。

  店長姓小柳,全名小柳康心,是個看起來只有二十多歲的男人,很有愛心也很喜歡小動物。

  再說得精准一點,他是個保養極其精致的……gay,實際年齡應該超過三十,索菲亞也不知道他具體幾歲。

  這間寵物店的確是小柳的快樂老家,不曉得小柳家裡到底是什麼家底背景,快樂屋這些年貼錢營業,依然堅.挺。

  看得出來小柳是真的很愛小動物了,用本人的話來說,就是每天和貓睡在一起,每天早上都想被貓踩醒。

  是的,小柳康心是個貓派,雇佣索菲亞的原因就是因為索菲亞是狗派且人長得好看像個模特,還經常有長腿帥哥跟著。

  最後一條是小柳這個詭計多端的0敲定就要索菲亞的主要原因。

  盡管這三條要求,和招一個寵物店店員的業務需求根本沒有一丁點直接關聯。

  總而言之吧,索菲亞確實把店裡打理得井井有條,再者小柳開出的待遇相當不錯,雙方互相都很滿意。

  於是,索菲亞在這裡一干就是三年。

  曾經的搜一女警成了寵物店店員,單獨這麼說起來,還挺戲劇的。

  不過索菲亞也沒有提過自己的身份,一如小柳康心不提自己的年齡一樣。

  到了差不多八點半左右,索菲亞做完店內一日的收尾工作。

  店長小柳還沒有回來,她便坐在前台繼續等待。

  她抬頭看了一眼就在大門邊上的大爺。

  大爺依舊沒把他的白狗認出來,不過這不影響大爺把狗子夾在手臂下,空出的另外一只手則頗有興致地隔著籠子逗其他顧客寄養在店內的貓。

  無聊的時間裡,索菲亞低頭刷起了手機。

  她習慣性地無視了頂部不停彈窗的、來自同期兼好友兼半個同事的松田陣平的簡訊,把注意力放在了屏幕下半部分的界面。

  今日的新聞頭條全都在報道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幫助警方破獲了殺人案件,各種贊捧和美譽吹得天花亂墜,又是「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又是「平(ling)成(he)年代的福爾摩斯」。

  索菲亞來了點興趣多刷了一會,當然,只是針對少年本人如此年少有為的興趣,至於案件……

  自從三年前向搜一遞交了辭呈之後,索菲亞就決定放下曾經也有過一腔熱血的正義之心,不再關注這些了。

  她就是覺得當個普通人也挺好的,不用去以身犯險,更不用在理性的正義和感性的人情之間搖擺。

  平平淡淡才是真簡直就是人生真諦,沒有什麼比這樣的生活自由。

  不過,索菲亞的辭呈一直扣在課裡沒被批准,因為她那小姨夫——現任警視總監的關系,也沒人管她到底去不去警視廳上班。

  所以……

  她姑且還算個現役刑警吧,提前開始養老了而已。

  彼時店內的迎門鈴響起,叮叮當當的很清脆。

  還以為是店長小柳總算在外面擼完野貓回來了,索菲亞抬起頭,看見的卻是留著半長發的瘦高男人。

  「……研二?」

  大概是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索菲亞下意識地就把男人的名字喃喃出口。

  好在音量很小,沒人聽見,她也不想被對方聽見自己還會這麼喊他。

  萩原研二,她在警校時的同期,也是她的……

  姑且算初戀吧。

  暗戀且藏得很深、沒人知道、本人也死不承認的那種戀。

  畢竟以當時萩原研二在一眾女生中的受歡迎程度,應該沒有女生會不喜歡他,索菲亞也是其中之一。

  大概是害怕戀情失敗,所以她才死不承認。

  只要沒有開始,就不會失敗!索菲亞就秉持著這樣的原則。

  當然,現在的萩原研二依舊很受女生歡迎,只不過是索菲亞過了容易因為戀心萌動而心跳不止的年紀。

  再者從警校畢業之後,乃至進入警視廳後的這些年,期間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她的那份戀心,早就被埋得她自己都快忘記也不太願意再去想起。

  如今再面對萩原研二那張宛若牛郎的帥臉時,索菲亞心如止水。

  她就這麼和對方當了七年的……最好的異性親友。

  過去是,現在更是。

  走進店內的萩原研二還沒來得及和坐在前台背後的長發女人打上招呼,倒是先一步被坐在門口夾著狗的大爺給攔了下來。

  「小哥你明天來吧,今天營業時間已經結束了,人家小姑娘剛剛整理完店裡的東西,不要再去麻煩她啦。」

  大爺十分熟絡地替索菲亞關照起了店內事務。

  被大爺夾在腋下的白柴十分應景地「汪」了一聲,似乎表達著一樣的意思。

  萩原研二伸手拍了兩下狗頭,笑道:「我沒有業務要辦,我是來找小羽仁的。」

  話中點了名的同時,他的視線也往索菲亞的方向指引,表明自己所提的對像。

  大爺愣了半秒,隨即露出了個心領神會的眼神。

  他連連點頭:「噢噢噢哈尼哈尼!店員小姐的男朋友啊,好的好的!哈哈哈你們年輕人說話真潮,還好我那個嫁到國外的女兒教過我兩句英語。」

  羽仁,hani,再加上萩原研二那習慣性的口癖,於是就成了哈尼醬。

  畢竟都叫哈尼了,那也只能是情侶了吧?這就是大爺的閱讀理解。

  萩原研二只是笑,也不作解釋,似乎還是挺享受這樣的誤會。

  當然,他本人倒是希望情侶關系是真的,但……

  「叔叔你不要誤會啊,我和這家伙不是那種關系。」

  清透好聽的聲音響起。

  萩原研二不解釋,索菲亞會解釋。

  是啊,他們只是親友而已。

  「羽仁是我的姓,我就叫羽仁,羽仁索菲亞,我的名字。」

  就像大爺在強調他的狗是灰狗一樣,索菲亞說了三遍哈尼不是親昵的愛稱,只是自己的名字剛好是那個發音而已。

  非要精准討論的話,其實羽仁的發音和honey的重音還是不太一樣的。

  解釋完畢,索菲亞從台後站起的同時,也掃給萩原研二一記眼刀。後者笑著聳了聳肩,倒是迅速擺出了認錯的表情。

  萩原研二一直都是這樣,認錯態度良好,但是下次還敢。

  對於這種厚臉皮行為,索菲亞早就習慣了。親友之間的玩笑嘛,沒什麼大不了的。

  也不知道大爺聽沒聽進去,那個爽朗中氣的聲音又是哈哈笑了幾聲,隨即他也學起了萩原研二對索菲亞的稱呼:「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小羽仁。」

  索菲亞:「……」

  視線又落回萩原研二的身上,索菲亞突然想到了什麼。

  「萩原。」索菲亞喚了一聲。

  既是送上門的工具人,不用白不用。

  她走上前把大爺夾著的白柴抱了出來,塞到了萩原研二的懷裡:「小柳哥還沒回來,你先幫我看下店,我帶這個叔叔去看監控。」

  「看監控?」

  「他非說這小家伙不是他的狗。」

  盡管索菲亞壓低了音量,但大爺還是聽見了對話,於是順口補充了一句:「是的是的,我的狗是灰狗,沒這麼白。」

  狗子配合地「汪」了一聲,仿佛在笑的表情看起來憨得要命,小家伙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都已經爺爺不認了。

  萩原研二看了一眼活力滿滿的狗子,又看了一眼索菲亞彎著眉毛的滿臉無奈。

  他落在索菲亞身上的目光不免柔下了幾分,然後應答道:「嗯~你去吧,這裡有我。」

  明明就是個簡簡單單應承的話,卻硬生生被低沉醇厚的嗓音說出了誘惑的意味。

  萩原研二根本就是故意把聲線壓得很勾人,說完,他還wink了一下。

  「……」

  這家伙完全就是太懂怎麼充分利用那張臉的優勢。

  索菲亞忍不住眉角一抖,她也難以否認,自己確實被對方的魅力電了一下。

  放在多年前索菲亞或許會心動,但現在……

  被電多了早就麻痹了。

  「……萩原你給我正常一點啊!」索菲亞嫌棄道。

  查看監控的過程很快,大爺也在監控錄像裡見證了他的灰狗是怎麼變白的全過程。

  他一邊驚嘆著原來可以這麼洗狗之余,還和索菲亞聊起了天。

  大爺名叫島田遼之,有個年紀和索菲亞差不多的、遠嫁海外的女兒。

  他誇贊了一波索菲亞洗狗好能干,接著就開始說索菲亞像他女兒,說從他抱著狗進到店裡起就覺得索菲亞親切。

  到底有多像呢?

  島田大叔大方地拿出手機給索菲亞看了女兒的照片。

  索菲亞抹了一把額頭上不存在的冷汗,干笑道:「噢~這就是叔叔的女兒啊?」

  「是啊是啊,我就說小羽仁你和我們家麻美子長得像極了!」

  島田大叔指著手機屏幕上噸位起碼超過九十公斤的小眼睛女人,完全沒有在開玩笑的意思。

  對比擁有著漂亮肌肉曲線的高挑身材、五官精致且有著一雙天空藍的大眼睛的索菲亞……

  就不能說兩人長得像吧,根本就是毫無關系!

  「……叔叔你說像就像吧。」

  「對吧?就是很像,小羽仁我看著你就覺得親切,下次我還帶狗來店裡!」

  「啊•哈•哈好的哦謝謝叔叔關照我們店……」

  非要說和島田麻美子的共同點的話,也不是沒有,兩人都有一頭黑色長及臀部的秀發。

  索菲亞很難不懷疑大爺是臉盲,記東西只記顯著特征,也難怪狗子變白了之後他就認不出來了。

  帶著大爺從監控室內出來,在前廳幫忙看店的萩原研二穩定發揮了他那招蜂引蝶的被動技能,抱著狗子和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到店裡的兩名高中女生交談甚歡。

  看校服,兩個女孩應該是帝丹高中的學生。

  黑色長發的那個女孩在摸狗,戴著發箍的短發女生注意力則全在萩原研二的身上,她非常興奮地與之搭話,拿著手機的樣子好像在索要聯系方式。

  聽到腳步聲,萩原研二回頭,依舊是溫和的笑顏,打著招呼:「小羽仁,你們回來啦?」

  「哈尼醬?」

  聽到如此稱呼,短發女生偏過腦袋,正好與索菲亞的視線交彙。

  「嗚哇長腿美人……」

  一如她會主動向帥哥討要聯系方式的張揚作派一樣,在看到索菲亞的瞬間,就把直觀感受毫不掩飾地說出了口。

  旁邊的長發少女用手肘撞了撞她,小聲提醒:「園子!很失禮啊!」

  「啊哈哈抱歉抱歉!不過,原來帥哥你有女朋友啊?」

  萩原研二點了點頭,當即開始胡說八道:「是啊,抱歉呢鈴木同學,不能和你交換聯系方式,不然我女朋友會吃醋。」

  突然就被拉出來當拒絕其他女生的擋箭牌的索菲亞:「?」

  腦回路在另一個頻道的島田大叔:「啊哈哈你們年輕人說話真潮,fashion,honey。」

  似乎是為了表現自己也很跟得上潮流,島田在句末還不忘加上兩句口音離譜的蹩腳英文。

  「叔叔你說話真幽默。」萩原研二一句話就把頻道外的島田大叔帶進了群聊。

  島田點點頭:「我也覺得很幽默啊哈哈!我英文水平怎麼樣?我女兒教我的。」

  這大概就是萩原研二天賦過人的交際能力了吧?

  能夠照顧到在場的每一個人,即便大家都互相不認識,在他的溝通引導之下,沒人會覺得尷尬。

  索菲亞不尷尬,她更多的是無語。

  她上前兩步把萩原研二懷裡的白柴抱了出來,塞回給了島田大叔:「叔叔您的狗,帶好他早些回家,路上小心哦!」

  即便耐心經過多年打磨已經上限很高了,索菲亞還是沒有忍住還是趕起人。

  當然,比起她曾經的樣子,這算是很禮貌也很溫和的方式了。

  島田抱緊了他的狗,恍然道:「哦對對對我忘了要回家!和你們聊天太開心了就忘記了哈哈哈!」

  索菲亞:「……」

  島田:「謝謝啊小羽仁,你洗狗真厲害,下次我還來。」

  「……不用客氣的,叔叔。」

  送走了島田遼之,萩原研二柔聲提醒起了兩位少女:「你們也是哦,早些回家,夜裡不要在外面待太久,這邊要打烊了。」

  「誒——」短發女生發出了遺憾的嘆息,轉而又眸光一亮,追問起來:「那之後我來店裡,還能見到帥哥你嗎?」

  「園子……」長發少女眼神阻止好友的唐突發言,但似乎沒什麼用。

  「見我當然可以啊,不過……」萩原研二眯起了眼睛,神秘兮兮地豎起了食指,然後指尖一轉,對向了索菲亞,「見我還要看小羽仁同不同意呀。」

  「……」

  話語暗含著一些歧義,完全就是一副和異性接觸要征得女友同意的好男人作派。

  只有索菲亞知道所謂的同不同意,指的是同不同意他出現在小柳屋而非女高中生能不能來見他。

  她和萩原研二許久之前做過約定的,如非必要,不要來小柳屋找她。

  因為不想被警視廳的人知道她在某處寵物店裡裝普通米花市民,最好的辦法就是在這個範圍內少和他們產生交集。

  所以今晚看到萩原研二的時候,索菲亞才會有些驚訝。

  看著高挑青年那張風情萬千的俊朗面孔,索菲亞的心裡止不住吐槽——

  他這個樣子這演得自己都快信了吧?明明桃花旺盛裝什麼專一的深情人設啊喂!

  更甚的是,這位叫做鈴木園子的短發少女好像真的被騙到了,已經擺出了一副好深情的帥哥她好感動的表情。

  索菲亞木著臉,把萩原研二推到了一邊。

  她要親自終結這個古怪的場合。

  「你們兩個,早些回家吧。最近晚上不太安全,這一帶這周內已經發生兩起落單女性夜裡遇襲的事件了,你們也要小心。」

  極富冷感的清透嗓音和萩原研二的熱情對比鮮明。

  索菲亞說的案件是真,剛才松田陣平傳給她的簡訊裡寫了的,近幾日米花公園附近已經連續有兩名女性遇襲,凶手至今沒有抓到,還讓她有時間注意注意查看有沒有線索。

  說是不再關心與案件有關的事,但索菲亞耐不住有些人給她一直發信息,眼角的余光不小心就瞟見。

  她不會主動去調查,但倘若真的獲取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她還是會盡責地告知給松田陣平。

  「……誒?」

  「遇、遇襲?」

  索菲亞那句不加修飾、太過直白的話,突然就這麼說出來,把兩個女孩嚇得有點驚慌了起來。

  萩原研二則一直都是紅臉角色,當即用溫柔的腔調安撫著受驚的女孩:「別害怕,這一帶的主干道都有監控攝像頭,不過,聽小羽仁的話沒錯哦,早些回家吧。」

  「噢、嗯……謝謝……」

  「謝謝,那我們告辭了……」

  女孩離開的時候,似乎又順著案件的話題討論了幾句——

  「嗚哇什麼事件啊聽起來好可怕,那個長腿姐姐不會是為了騙我們早點走編的吧?」

  「好像是真的,那個案件我有聽新一說過……」

  ……

  目送著兩名少女離開,直至背影消失在街角。

  剛才被推到了一邊的萩原研二重新走回到索菲亞的身側,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對方先一步質問。

  索菲亞側過頭,眉峰一挑:「你認識她們?聽你都直接叫了對方的名字。」

  「不認識,第一次見。只是叫鈴木的那個女孩比較熱情,主動就跟我介紹了自己和她的朋友,所以我才知道她們的名字。」

  首先表明立場,然後清晰地解釋過程,這套說辭完全就是傳說中如何完美回應女友質問的標准模板。

  索菲亞當即調侃:「原來如此,真是好受歡迎呢,萩~原~君~」

  不愧是你,萩原研二。

  不去當男公關真是浪費這一身交際的好才能。

  陰陽怪氣後的停頓間隙,萩原研二奪回了話語的主動權。

  他轉開話題,問起索菲亞:「說起來,你知道那兩起事件?不是都說不會再關心搜一的事了嗎?」

  為避免消息泄露驚動犯人,這兩起事件目前還處於消息封鎖階段,只有內部的人會知曉。

  倘若索菲亞真的一點都不關心,也不可能知道這件事。

  「我倒是真的不想關心。」索菲亞說著,露出了個有些無可奈何的表情,「松田的信息一直沒停地給我發,我想不看見都難。」

  「小陣平的信息?我還以為你早就把他拉黑了呢,他天天和我說你不回復他。」

  「只是不想回復而已,我一般不拉黑人,萬一錯過什麼重要訊息,得不償失。」

  索菲亞的心裡一直都輕重分明,她可以不理會,但不能錯過。

  盡管松田陣平的信息有時候確實讓她很煩。

  「我的辭呈還扣在課長那裡,如果真的對搜一的事全權不聞不問,我小姨夫那裡會很為難吧?我不想給小姨夫添麻煩。」

  「既然這樣,那不如就回搜一吧,也好讓小陣平如願以償調回機動隊。」

  松田陣平每日的消息轟.炸大部分就是在纏讓索菲亞回搜查一課的事。

  他本人想調回機動隊,這事在兩年前萩原研二歸隊後他就開始鬧了,不過纏上索菲亞則是近幾日才開始。

  原本課長是不同意放過這個才來搜查一課不久就送檢率高居第一的ACE,大概是被松田鬧得煩了,課長算是退讓了一點。

  同意松田陣平回調機動隊可以,前提條件是把扔下辭呈就跑沒影的羽仁索菲亞給找回來。

  前陣子松田陣平為了這事還親自來了趟小柳屋找索菲亞,不過,他在被小柳康心gay裡gay氣地摸胸揩了兩次油之後,就再也不來了,改為短信轟.炸,執著程度和當年追著萩原千速告白的黑歷史有過之而無不及。

  聽到那話,索菲亞眯著眼睛,朝著萩原研二走近了一步。

  即便身高沒有對方高,凜然的氣場還是有把這個身高絕對超過185的男人的氣勢給壓過去的趨勢。

  抬頭與之對視了數秒,索菲亞冷哼了一聲:「我說呢,萩原你來找我目的就是這個?來當說客?幫松田勸我回搜一?」

  萩原研二抬手,但卻被對方被躲開了這個還沒有摸到頭頂的動作。

  他把手收回,有些失笑道:「我就隨口一提,我知道你不會回去,也沒想幫小陣平勸你。」

  三年前索菲亞的辭職,成了在機動隊鬧了幾年的松田陣平調職的機會,正好松田陣平能填補上她從搜一離開的空缺。

  兩人一進一出的動機倒是一致,都是為了當年那個炸.彈犯。

  一個認為必須接觸專門處理爆.炸案件才會與之產生交集,所以鬧著要調職;另一個則因為在搜一待了四年也沒有抓住有效線索,實在失望。

  再者,還是體系內那些冗雜死板的規章,也讓索菲亞萌生了自己應該用一點「束縛」之外的手段來調查,所以選擇離開。

  七年前淺井別墅區的爆.炸,讓當時負責最後拆解工作的萩原研二及其一整個小隊的人員全部重傷。

  尤其是萩原研二,雖然萬幸保住了性命,但卻陷入了持續性植物狀態,直至三年前才奇跡般地蘇醒。

  11月7日受傷,11月7日蘇醒,倒是完完整整地躺四年。

  索菲亞的辭呈在萩原研二蘇醒前不久扔出去的,沒過幾天她就和松田陣平一起聯手逮住了當年那個炸.彈犯。

  用「界外」途徑,索菲亞提前收到了摩天輪上以及米花中央病院都被安裝了炸.彈的線索。

  課裡的後輩佐藤美和子和她說了松田陣平一個人行動的事,好在她趕得及時,在摩天輪下揮手就捶了松田陣平一拳,阻止下了這個笨蛋自己爬上去承擔風險。

  那一天簡直是雙喜臨門,犯人抓到了,萩原研二也醒了。

  只是萩原研二躺了四年的身體,並不是一兩日就能恢復的小事。

  正好從搜一離開的索菲亞閑下了時間,寵物店的工作根本不忙,她索性在醫院陪了萩原研二一整年復健,直至後者身體恢復,重新歸隊。

  就是這陪伴的一整年,讓萩原研二對索菲亞產生了親友之外的感情。

  他和警校時期的索菲亞一樣,因為害怕距離越來越遠,倒不如……還是做永遠的親友,隔著一線,但不會分開。

  盡管萩原研二從來不遮掩地表達愛意,譬如「喜歡啊」「要不就交往吧」之類的話,他沒少說,只不過輕浮的人設立得太久,這些話索菲亞從來都是當笑話聽。

  對此索菲亞的反應一貫都是——

  面無表情地回應:「研二你這撩妹的套路不要往我身上用。」

  「小羽仁你不吃這套嗎?那我很受打擊的啊。」

  「……好好好,不打擊不打擊,我吃我吃。」

  然後,就真的成了玩笑。

  ……

  萩原研二歸隊後,被調入了搜一的松田陣平就開始鬧了。

  松田陣平的本意從來不在搜查一課,既然萩原研二回歸,他也沒有理由再待搜一。

  警視廳上面對於松田陣平這個不省心的家伙很是無奈,當年是正好羽仁索菲亞要辭職才把他調過來,現在又鬧著要回去。

  把警視廳當成什麼地方了?

  不過又耐不住松田陣平一直折騰得沒停,直至不久前搜一課長被煩得受不了才松了口,開出條件只要松田陣平能把羽仁索菲亞帶回課裡,就同意他的調職申請。

  「所以呢?你不是幫松田來勸我,那來找我是干嘛?」索菲亞追問道。

  「那兩起事件,事發地離小柳屋很近。小柳哥就住在門店的樓上,你晚上連個同行的人都沒有,一個人回家……」

  「一個人回家不安全?所以特地來等我下班?」

  「是的呢。」

  青年的聲色低沉,語調認真。

  看著那雙眸光深沉的紫色眼瞳,索菲亞怔愣了半秒,隨即笑道:「怎麼?你還擔心我被歹徒襲擊啊?」

  萩原研二應答得坦然:「嗯,當然擔心你。」

  「我覺得吧,歹徒更危險一點。我的體術萩原你又不是不清楚,警校的時候你還輸過給我哦。」

  「是那樣沒錯,但是以防萬一,還是讓我送你回家吧。」

  話語至此,索菲亞眯了眯眼睛。

  轉而她調侃了起來:「你這是……故意制造和我獨處的機會?」

  「被你發現啦?我的意圖有那麼明顯嗎?」

  「因為這一點小事特意跑到小柳屋,意圖當然明顯。」

  「對我來說這不是小事。」

  萩原研二沉下的語氣很是鄭重。

  不過,他很快又接上了一句習慣性輕浮口吻的調侃:「小羽仁的所有事對我來說都很重要哦~」

  「嘁……」索菲亞當即露出了嫌棄的表情,接著她的話鋒一轉,「說起來,小柳哥還沒回來。今晚出去得有點久,平時這個時間他早就回來了。」

  「又是去米花公園喂流浪貓嗎?」

  「是啊……啊……等一下……」

  停頓的同時,索菲亞和萩原研二交換了個眼神。

  兩人的思路對到了一起,默契地說出了關鍵詞——

  「米花公園?!」

  「米花公園。」

  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雖然遇襲的兩位都是夜裡獨行的女性,但也不排除小柳康心會成為目標。

  就萬一……犯人只是個純愉悅犯也說不定呢?

  索菲亞當即給小柳康心連打了三個電話,都沒有打通。

  「小柳哥不會真的出事了吧……」

  見此情況,萩原研二的判斷亦是十分果斷,當即就提議:「我們一起去米花公園那邊找找吧。」

  「嗯,這樣也好。」

  哪知索菲亞匆匆整理好店內設施,准備鎖上店門和萩原研二一起出去,那位被擔心著的對像——小柳康心此時已經沿著門口的步行道,從最邊緣街燈照不到的陰影鑽了出來。

  「索菲亞,我回來了嗚嗚……」

  帶著鼻音哭腔委屈得要命,對比起本就是女性的索菲亞,小柳康心這副模樣比她可嬌弱太多。

  「小柳哥!?」

  小柳康心邊哭邊往前走,原本打算往索菲亞身上撲,但在見到萩原研二的瞬間,他直接三百六十度轉了個圈,作勢就要往萩原研二的身上嬌柔一倒。

  這個形似撒嬌的動作被萩原研二無比自然地擋了下來,並順勢改成了帶著些許禮貌距離的半攙扶的動作。

  萩原研二:「小柳哥,你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研二醬嗚嗚……你好關心我!我好感動!」

  索菲亞:「正常人看到你這個樣子都會這麼問的吧……」

  小柳康心一身泥灰,比起平日裡連發尾都要打理得清清楚楚的精致,他現在的模樣實在是顯得很狼狽。

  「小柳哥你這是去跟野狗打架了?」索菲亞忍不住這麼問道。

  「沒有!是太郎和次郎不見了!我為了找他們鑽了樹叢而已。」

  萩原研二:「太郎和次郎?」

  索菲亞:「兩只流浪貓。」

  長期出沒在米花公園的、兩只被小柳康心喂得胖得完全不像流浪貓的流浪貓。

  「我在米花公園裡找了他們好久都沒有找到!」

  小柳康心的情緒聽起來有些崩潰,他是真的在擔心那兩只貓。

  「後來我發現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弄丟了,就又繞回去找了很久的手機,但是也沒找到嗚嗚……」

  聽到這,索菲亞和萩原研二倒是松下了一口氣。

  至少知道了小柳康心遲回來的原因,人沒遇到意外就好。

  「小柳哥你就別擔心了,說不定是有其他人也在喂太郎和次郎,所以他們今晚才跑到別的地方去。」索菲亞嘗試著安慰。

  小柳思索了幾秒,姑且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但願如此!我明天白天再去找找看吧,還有我的手機嚶……」

  難過抱怨的同時,小柳康心依舊不忘朝著萩原研二投去求安慰的目光。

  之於如何面對基佬的問題,萩原研二的處理一貫得當。

  他既沒有因為對方對自己有意思而排斥得無情,同時也表明了自己不是彎的立場,予以婉拒。

  拍著小柳康心的後背,將他推進店內之後,萩原研二馬上和索菲亞站到了一側,並攬住了後者的肩膀:「放心吧小柳哥,我和小羽仁會幫著你一起關注的,貓咪的事也會幫忙哦。」

  他應答得禮貌,但也疏離。

  「今晚你早些休息吧,我和小羽仁就先走啦。」

  小柳康心也不是死纏爛打的人,只消一眼就看出來萩原研二的心思。

  他連索菲亞意識不到這份心思的遲鈍都看出來了——索菲亞對萩原研二那種因為關系太好太熟悉,才會忽視掉的這份明明是情.愛的心思。

  「好啦知道了!」小柳康心沒有強行再纏著萩原研二,轉而對向索菲亞,「今天的工作辛苦啦索菲亞,早些回去吧,和研二醬一起回去我也放心,女孩子家家的晚上一個人很不安全的。」

  安全問題,索菲亞自己倒是從來不擔心,應該沒幾個歹徒打得過她。

  索菲亞點了點頭:「嗯,那就告辭了。」

  「拜拜啦,索菲亞,研二醬~」

  別過小柳康心,索菲亞倒是想繞到米花公園那邊去看看。

  並非作為搜一的刑警去案發現場附近調查事件,而是作為小柳康心的朋友,幫他去看看貓。

  反正晚上回去閑著也是沒事,就當是打發時間了。

  「萩原。」瞥了眼就在身側與自己同行的萩原研二,索菲亞難得邀請得主動,「要一起嗎?去米花公園看看。」

  「哦?隱居三年的羽仁警部終於要重新出山了嗎?」

  警部啊……

  索菲亞都快忘記這個警銜了。

  無視了萩原研二語調輕浮的調侃,索菲亞繞開提及了自己身份的話題。她勾起嘴角,笑意明媚地反問道:「你不想陪我嗎?」


第2章 抓捕

  ——你不想陪我嗎?

  清透的嗓音配上索菲亞那張帶著一點點西方血統的明麗面孔,屬實可以和誘惑邀約劃上等號了。

  天空藍的眼瞳中眸光顫動,仿佛附著著讓人深陷的魔法。

  萩原研二怔愣了半秒,不過很快就回了神。

  他移開落在女人臉上的視線,瞥向別處,又抬手摸了兩下自己的鼻尖,試圖用這樣刻意的動作蓋過剛才一瞬的情緒波瀾。

  他當然知道索菲亞沒有那樣的意思,後者只是承接著他的揶揄反侃了一句而已。

  但偏就是對方這種無心的天然狀態……

  比任何套路都直擊內心,就擊在他的心上,精准無誤。

  在醫院復健的那年,萩原研二就逐漸意識到了的,羽仁索菲亞遠比自己警校時同期認識的那個,還要迷人。

  迷人指的不僅僅是索菲亞漂亮精致的外表,她還有她自己都意識不到的獨特魅力——就好像天生的發光體,總能讓人移不開注意。

  於是,那份對於索菲亞從同期友情開始的情愫,也慢慢從最初因陪伴而生的感激,一點一點地發展成了動了心的愛戀。

  總歸而言,對於萩原研二來說,索菲亞真的很特別。

  再比如有時後者會無意間露出過於天然的表情……

  還蠻可愛的。

  盡管「可愛」這種形容放在一個身高167公分、五官清麗明媚且頗有御姐氣場的女人身上,委實不太合適。

  也只有萩原研二能給出這樣的評價。

  畢竟,只有萩原研二見過曾經的警校之花不為人知的一面——不論是後者在醫院那年陪伴他時的認真,還有對於感情鈍感時的茫然,以及……七年前某個錯誤的夜晚的嫵媚。

  在他眼裡,索菲亞就是可愛的。

  「……」

  萩原研二輕輕呼了口氣,極快地調整好情緒,又恢復出往日裡一貫的輕佻。他亦是回以笑臉,笑意得好似浮於表面並不過心。

  之於索菲亞那句形似引誘的問話,他應得輕快好似漫不經心:「當然想啊,我想每分每秒都陪在小羽仁身邊~」

  索菲亞哽了一下,舉起手擺了個抗拒的手勢。

  她十分嫌棄地打止道:「等一下!這種肉麻的話差不多就可以了哈萩原,你去和你的那些年輕的迷妹們說說就算了,和我就大可不必了。」

  「我哪有什麼迷妹?」青年開始擺起了無辜。

  「算了吧,松田和我說了好多回了,你每次去搜一找他的時候,其他課的女警都會圍過來偷看。」索菲亞側目,句末又棒讀著補充了一句陰陽怪氣的評價,「哎呀萩原警官真是受歡迎啊。」

  「小羽仁很在意『我受歡迎』這件事?」

  「倒也沒那麼在意吧,和你認識這麼多年我早就習慣了。」

  確實習慣了,但是……

  有時索菲亞還是否認不了,自己會因為萩原研二被太多異性圍在中心而心生落寞。

  早些年她可能還會把這樣的情緒表露在臉上,現如今大概是同對方認識得太久也太過相互熟悉,她很善於把這樣的心緒藏得不被看出來。

  然後,萩原研二就真的因為索菲亞的「不在意」,也抱以些許同款的落寞。

  「可我的話是認真的哦~我希望小羽仁會在意呢~」青年尾音上揚的話還在繼續,語調輕快好似玩笑。

  只有他自己知道,玩笑只是在偽裝,在藏那份微不可察的期待。

  「……好好好你是認真的我很在意。」索菲亞木然地點著頭,干脆順著話附和。

  萩原研二無奈。

  他的直球從來不假,但也耐不住索菲亞從來不當真。

  或許是這些年說得實在太多了吧?

  再者,警校時期自己那副總是被女生們圍在中心的交際達人模樣實在是深入人心,索菲亞不把他的話當真也很正常。

  萩原研二不像松田陣平那樣會直截了當、見縫插針式地瘋狂表達,盡管關於「喜歡小羽仁」「交往看看」之類的話他也說過很多,但始終都差一步。

  該怎樣才能傳達到呢?萩原研二也很苦惱。

  自詡在女生面前游刃有余、甚至還會給松田陣平戀愛小輔導的他,事情落到了自己身上,還不是一直在碰壁——從索菲亞這裡。

  ……

  順著從小柳屋出來之後的坡道,兩人並肩同行。

  索菲亞在想著野貓的事,因而也注意不到身側青年不自覺又重新落在她身上的視線。

  這份溫柔的注視就和這晚灑在身上的月光一樣,淺淡得很容易就被忽視。

  襯著夜色,兩道形似模特的高挑身影融在街角中定格的場景,唯美得好像一幅畫,就是純愛劇裡經常見到的那種。

  如果索菲亞的表情不要那麼嚴肅的話,應該會更像。

  米花公園和小柳屋離得不遠,大概十分鐘出頭的步行路程,便能走到。

  夜裡的米花公園很安靜,除了剛剛到此的索菲亞和萩原研二,應該也不會有其他人。

  畢竟臨近九點的時間也不算早,不論是來公園玩耍的小孩還是到此散步的老人,早就回家去了,更別說是偏離了正常休閑區域的公園深處。

  尤其,近期還發生了獨行女性被襲擊的惡劣事件,就算警視廳方面在封鎖消息,也避免不了附近的人多少聽說到相關的風言風語。

  如非必要,附近的居民應該不會再願意晚上出來在外面多逗留了。

  路燈把這片空曠的風景映照出一圈一圈的有限光暈,倒更是襯得夜晚靜謐無限。

  萩原研二跟在索菲亞的身側,秉著來都來了的原則,以及身為警察的潛意識職業本能,陪伴的同時,他也在細致地注意著周遭的動靜。

  索菲亞的表情也很認真。

  然後,就見她一本正經地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根貓條,邊走邊晃動著。

  包裝袋發出簌簌的清脆聲響,以及——

  「喵……喵~」

  索菲亞學起了貓叫。

  配上她那副完全就把找貓咪當做事件來對待的嚴肅表情,冷凜的模樣和喵喵叫聲的萌感衝突出了一種微妙的滑稽。

  萩原研二愣了愣,隨即反應極快地抬手按在了自己的嘴上,強壓下差點沒有繃住的笑。

  「喵?」

  噗——

  他好想把索菲亞這個樣子錄下來。

  索菲亞馬上就察覺到了萩原研二的古怪。

  她好歹也在搜查一課干了四年的刑警,對於周遭細微的變化她要比常人敏感太多,即便萩原研二隱藏得很好。

  「你想笑就直接笑。」

  她偏過頭,看向萩原研二,語氣倒是很淡然。

  讀取到索菲亞並不介意的態度,萩原研二便趁機提起了聽似等價交換實則是得寸進尺的要求:「笑我忍得住,作為交換,能讓我把你拍下來嗎,小羽仁?」

  索菲亞表情一僵,隨即拒絕得果斷:「不行。」

  如此說完,她把手裡的貓條塞到了萩原研二的手裡。

  抓著萩原研二被塞了貓條的手,她拍了拍對方手背,還揚起臉衝著對方挑了挑眉。

  萩原研二當然看懂了這個表情在暗示什麼。

  他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寵溺地順了索菲亞的期待。

  學著剛才索菲亞的動作,萩原研二也把手裡的貓條甩出了簌簌的聲響,然後——

  「喵~」

  同樣是用學貓叫的聲音,試圖用這種辦法把貓給吸引出來。

  雖然根本不可能有貓發出這樣聲色有些迷之低醇的叫聲。

  眼角的余光瞥見女人的朱唇微微上揚,萩原研二目及她的神色亦隨之柔了幾分。

  他的本意本就不是找貓,看到索菲亞開心,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索菲亞以為是自己的惡作劇得逞,其實這波萩原研二在第二層,故意順了她的意裝作被惡作劇成功罷了。

  踩著公園綠化帶中間隙的石板路,索菲亞順著記憶裡跟著小柳康心一起來過幾次、她記下的太郎和次郎時常出沒的區域一路找尋。

  很可惜,並沒有得到好的結果。

  這一路走來,且不說小柳康心常喂的那兩只貓,就連其他的小動物,也都沒有見到。

  索菲亞確實有一段時間沒有來過米花公園,但這種連生氣都沒有的死寂感,再襯著夜色,莫名透出了幾分陰森。

  「總感覺……今晚的米花公園好怪。」

  索菲亞在作出如此評價之後,仿佛為了應驗話中的古怪,彼時不遠處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踏在草叢上的沙沙地響著。

  她和萩原研二交換了個眼神,不用過多的言語,瞬間便達成了配合的共識。

  兩人當即行動了起來,一左一右朝著聲音的方向繞去。

  從樹叢中跑出的一個身影很快就被索菲亞攔了下來,是個穿著帝丹高中制服的女孩。

  今晚帝丹高中的出鏡率是不是有點高?

  女孩燙著精致的卷發,戴著的項鏈和耳飾估計是什麼貴重寶石,僅僅透照到一點點的燈光都折射出了非常漂亮的火彩。

  這種看起來就充滿了金錢氣息的裝扮實在不應該出現在一個普通高中生的身上,當然,也不排除她可能確實不普通,而是什麼囂張跋扈的財閥千金。

  索菲亞沒有采取強制手段把人直接按住,只是單純擋在了女孩面前。

  本想好言好語問問是什麼情況,但在開口之前,女孩卻心虛地後退了一步,隨即調頭就跑。

  這跑當然是跑不掉的,女孩還沒走出兩步,就正好被從另外一個方向而來的萩原研二給堵住了。

  「嗨~嗨~捉迷藏(鬼ィゲア)到此結束了~」

  萩原研二慢悠悠地說道,句末語調上揚的輕松口吻,好似真的是在宣告游戲的結束。

  「誰跟你玩游戲啊!」

  大概是因為被攔住了去路,女孩著急了起來,尖利的嗓音和不太友善的措辭習慣頗有些不太符合這個年齡的刻薄感。

  她轉身又是要繼續逃跑,卻被萩原研二從背後輕而易舉勾住了兩條手臂,中止了行動。

  「你放開我!喂!放開!小心我告你猥.褻未成年少女!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女孩的個子不高,萩原研二架著她的雙臂,索性直接把她從地上懸空提了起來。

  本以為腳下失去支點後她能安分一些,事實上卻適得其反。她空蹬著雙腿胡亂掙扎,嘴裡不停地喊叫,開口就是亂扣帽子甚至還上升到了起訴程度的警告。

  「這位同學請你冷靜一點。」索菲亞冷著音調說道,「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問你幾句話而已,我們可以好好交談。」

  「沒有惡意抓我干嘛啊!誰要跟你們好好交談啊!」

  抓人……

  准確來說這也不算是抓人,只不過是職業本能的條件反射。誰讓這孩子滿臉心虛轉頭就要跑,下意識就動了手。

  作為警察的直感,不論是索菲亞還是萩原研二都覺得這女孩有問題。

  她見人就要跑,這邊的第一反應當然是把她先控制住,之後的事可以慢慢再問。

  「你先冷靜一點。」索菲亞又說了一遍,盡可能地維持著平和的語氣不刺激對方。

  她和萩原研二的想法是一致的,沒想為難這個女孩,只是想等她平靜後再放開她。

  可女孩根本聽不進他人的話,反而還越來越激動。

  「你們全都是一伙的吧?」女孩開始大喊大叫,「還有你這個變.態!放我下來!」

  「哎呀被這麼可愛的女孩子說是變.態我會很傷心的。」青年上揚的語氣完全聽不出話裡所說的傷心。

  「你放開我!混蛋我命令你放開我!」

  「有求於人的時候,應該要學會用敬語哦。」

  「你誰啊?你也配教育我?」

  「好的好的我不配我不配,我馬上閉嘴~」

  萩原研二的語調溫柔,如此說完,他當真順從地閉口不再說話了。

  不過,他扣著女孩的動作卻是絲毫不留情面。

  對方越是掙扎,他越是控制得用力,但又很有分寸,介於一個不會弄痛對方,同時能壓制得對方越發動不了的程度。

  「你放開我啊!我警告你!你給我放手!你再不放的話我會讓你後悔的!」

  少女一點禮貌也沒有的口吻聽得索菲亞直皺眉,再者,女孩能說出這些張狂之至高高在上的話,怕不是真的是什麼驕縱的財閥大小姐吧?

  那雙亂蹬的腿朝後幾番踢在萩原研二的小腿上,弄髒了他的褲管。這種情況萩原研二居然還能維持著紳士風度,完全沒有生氣。

  索菲亞覺得如果被踢的是她的話,她應該已經當場把人往地上粗暴一按了,管這孩子到底是什麼身份。

  也虧得是萩原研二脾氣好。

  彼時從樹叢間又傳來了一個聲音:「萩?正好,你抓住那家伙別放!」

  低沉的煙嗓極富辨識度。

  索菲亞轉頭就看見樹蔭裡走出了個幾乎要融進夜色、穿著黑色西服套裝的卷發男人。

  她喚出了對方的名字:「松田?」

  「羽仁?你也在那更好。」

  大概是因為被萩原研二擋在了中間,因此松田陣平才沒有在第一時間看到索菲亞。

  他一邊拍著身上的落葉碎屑和泥灰,一邊走了過來。同索菲亞打招呼的語調比起他一貫的散漫慵懶,還多了幾分不爽的暴躁。

  「幫我一起把這家伙帶走,否則我和萩兩個男人多少都有點不方便。」

  索菲亞看著從陰影中走入燈光下的卷發青年——他的雙眼泛著不自然的紅,眼角似乎還留有沒有擦干的淚痕。

  純黑的西裝外套上還有一個非常明顯的腳印,從大小和紋路來看,應該就是此刻正被萩原研二控制著的女孩干的。

  「松田,你這是怎麼了?」

  索菲亞不解地彎起了眉毛,她還少有能見到這位向來囂張的卷毛好像吃了癟的狼狽樣。

  總不可能是被那個女高中生給踹哭的吧?腳印的位置也不是下.三路啊……

  「你怎麼在流眼淚?你的墨鏡呢?」

  提起這個,松田陣平就來氣。

  他張口就是句咬牙切齒的忿忿之言:「一時大意被這家伙往眼睛上噴了防狼噴霧。」

  視覺被奪的間隙,他還被那孩子給踹了一腳。

  總結起來就是傷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至於墨鏡……

  因為那片區域沒有燈光,視力再怎麼好也頂不過夜色和墨鏡的雙重debuff,於是他特意摘掉了的,沒想到反而成了主動卸甲的破綻。

  眼下既然人已經抓住了,松田陣平又重新把墨鏡拿了出來架回了臉上,即便是夜裡。

  果然以後還是一直都戴著比較好,他想。

  「狼?松田你嗎?」索菲亞偏移了重點的反問略顯電波。

  松田陣平眉角一抖,語氣更暴躁了:「羽仁你開玩笑也給我分點場合啊!」

  「好的,那她是怎麼回事?」索菲亞點頭,話鋒轉得飛快,問完問題之後還不忘為自己便宜了重點的話作澄清,「以及我沒有在開玩笑,我很認真地在關心你。」

  關心好友兼同事的這份心確實是真的。

  「那謝謝你關心啊!」

  松田陣平的語氣還是很暴躁,他用手背揉著眼睛,但似乎並沒有什麼緩解效果,眼睛依舊很痛,以至於他又是不爽地咂了聲嘴。

  「嘖這家伙看到我就跑……這個說來話長,一會再和你們慢慢解釋,總而言之先把這家伙送到交番所去。」

  萩原研二捕捉了關鍵詞:「交番所?她犯什麼事了?」

  「犯事?你們才犯事!居然敢抓我!」聽到要把自己交給警察,女孩又爆發式地掙扎了起來,嘴裡不忘罵罵咧咧,「呵,我就知道你們果然全都是一伙的!快放開我!」

  「嗨嗨知道了,到了交番所就放了你。」萩原研二的聲調依舊是溫柔的順從,但手裡抓人的力道絲毫沒有放松。

  見自己掙脫不開,女孩又換了種方式表達反抗:「呵,真的要去交番所嗎?你們好大的膽子!你們會後悔的!到時候你們全都得跪著向我道歉!」

  威脅的語氣聽起來好像真的很厲害。

  十幾歲的年紀,口吻倒是張狂得很。

  松田陣平被煩得不行,兩道眉毛肉眼可見的越皺越緊:「嘖能把她直接打暈嗎?我實在是受不了了。」

  索菲亞被少女那不停叫喊的尖利嗓音也吵得頭痛,於是用力點了點頭:「我贊同松田,直接打暈算了。」

  得到了支持的松田陣平馬上提出了下一步的建議:「我不打女人,所以羽仁你來動手吧。」

  話音一落,索菲亞馬上就改了口:「那我不贊同,我不想動手。」

  「你們這樣不對,不可以打人,對待女士應該要優雅一點才是。」

  萩原研二當即對於兩位好友的大聲密謀提出了異議,話裡說的是要「溫柔」,但如果他自己抓人的動作沒那麼強硬的話,或許會更有說服力吧。

  頂著張溫和笑顏的他很快就被松田陣平和索菲亞同時投以了「你沒資格說這話」的眼神審判。

  出於對松田陣平的完全信任,因此萩原研二和索菲亞什麼都沒有多問,直接配合著他就把這個過於暴躁的女高中生帶走。

  萩原研二的車就停在附近的停車場,三人把女孩帶走最後還往車裡按的場面,多少有點像綁架事件。

  尤其松田陣平那一副暴躁加成過後的惡人模樣,處境在這種場景中簡直不要太適合。

  松田陣平先前說的不方便就在此刻體現出來了,最後還得所索菲亞親自上手。

  畢竟對方是個女高中生,即便是作為警察秉公辦事,異性之間不可避免的肢體接觸確實很容易遭到投訴說是x騷擾,把人交由索菲亞來控制就好辦多了。

  盡管松田陣平其實一點也不在乎投訴,他就是單純的不想碰這孩子,省得後續麻煩。

  索菲亞攬著女孩鑽進車後座,松田陣平坐在副駕駛,司機自然而然由萩原研二擔任。

  上了車之後,索菲亞看著一手拉著安全帶另一手完全不浪費利用率地進行掏煙動作的松田陣平,透著掩不住的戾氣的乖張模樣……

  她沒忍住就直接吐槽了起來:「松田我覺得你挺適合去干黑.道的,越看越像了。」

  駕駛座上啟動了引擎的萩原研二也隨聲附和:「我其實也這麼覺得。」

  「萩你不要見色忘友!」

  「都是友的前提下那我還是偏站一下色吧,抱歉呢小陣平。」

  「你這道歉道得一點誠意都沒有。」

  「那我再說一次,抱~歉~呢~」

  「……」松田陣平頓了半秒,隨即轉移了攻擊重點,「羽仁我看你才像黑.道吧?」

  松田陣平的話倒也有跡可循。

  剛才索菲亞冷著臉、動作凌厲地把女孩往車後座按的姿態,再襯著夜色,確實有幾分極道千金內味兒了。

  當然,索菲亞一點也不憐香惜玉的粗暴.力道完全是因為憋了很久的不爽——不光是之前那女孩亂踹在萩原研二身上的那幾腳,還有她完全沒有禮貌的叫罵,全都讓索菲亞血壓飆升。

  松田陣平扣好安全帶後,思索了幾秒又繼續著對比:「就很像那個……山口久美子?是叫這個名字吧?就是極道鮮師的那個女主角。」

  索菲亞聽完點點頭:「謝謝誇獎,謝謝你認可我的美貌覺得我長得像仲間由紀惠。」[1]

  松田陣平:「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

  來來去去沒什麼營養的閑聊,對話過程中還襯著女孩不停叫罵的背景音。

  盡管女孩尖銳的聲線聽起來很聒噪,但完全不影響三人的交流,話題甚至越聊越歪。

  索菲亞:「沒想到松田你還會看電視劇。」

  萩原研二:「沒想到小陣平你還會看電視劇。」

  「萩你不要學她說話!等一下,電視劇那根本不是重點好嗎!」

  「那不然重點是什麼?」

  重點?當然是……

  這個女孩到底是什麼問題。

  話說至此,三人的眸光皆是一沉,當即把快要偏移到外太空的重點給轉了回來。

  涉及未成年的事,還要把人直接帶走的程度……

  怎麼想都不是簡單的小問題。

  ……

  「喂!你們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話啊!放我下車!」

  「你們這樣是綁架!綁架聽到了嗎!」

  「呵,去交番所是吧?我會讓你們跪著向我道歉!」

  「等我爸爸來了你們就知道錯了!」

  ……

  女孩一直都掙脫不了索菲亞的控制,繼續單機叫罵了好一會。

  或許是生活得太滋潤從來沒有吃過癟,今夜的遭遇讓她把能夠想到的詞全都罵了一遍,但另外三人仿佛聽不見她的聲音似的,這讓她越來越氣。

  她的話裡透露出來的信息,似乎她的父親是個有權有勢的人,所以她才會這般有恃無恐吧?

  至於她究竟犯了什麼事,從本人的口中是沒指望能問出什麼了。

  松田陣平叼著煙,無視了還在不間斷持續中的叫罵,咬字略微含糊地敘述了起來:「這家伙虐貓。」

  簡短的一句總結,剛開始就是極富衝擊的內容。

  慶幸於剛才無意閑聊的鋪墊,才有了一點點信息接收的緩衝。因此在聽聞松田陣平的話時,另外兩人皆沒有什麼特別震驚的下意識反應。

  「……?」

  萩原研二習慣性輕佻的神色被斂起,他抬眼很快地掃向後視鏡裡坐在後排的索菲亞的狀態。

  如他料想的那樣,女人的表情很不好看。

  松田陣平:「我想著今晚再到米花公園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些關於前幾日那兩起夜襲事件可能會遺漏的線索,結果就看見這家伙鬼鬼祟祟的躲在樹叢裡。本來打算過去勸她早點回家,話都還沒問她看到我就跑,至於貓的事……」

  青年低沉的聲線穿透了女孩依舊絲毫沒有悔意的叫喊,平靜的敘述之下實則壓著尚未爆發的怒火。

  松田陣平一邊說著,單手拿著手機,靈活的手指飛快在屏幕上點了幾下後,把手機往後朝索菲亞遞了過來。

  「現場我稍微有拍了一下,羽仁你可以先看看。」

  索菲亞皺著眉毛,沒有說話,只是呼吸頓了頓。

  盡管在聽到「虐貓」的字眼後她就有所心理准備,但接過松田陣平的手機看到照片裡的畫面時,她還是驚得心中咯噔了一下。

  照片那只貓,就是今晚小柳康心找不到的兩只貓的其中之一,次郎。

  已經死去的貓咪身體上皮毛和泥血混雜,一眼可見生前遭受過難以形容的虐待。

  舌頭外吐以及面部扭曲得明顯是有骨骼碎裂趨勢的樣子,哪怕僅僅只是圖片也看得令人頭皮發麻。

  索菲亞:「……」

  大概松田陣平是為了追人因此拍攝得比較著急,畫面因為晃動有些模糊,不過這不影響上面留著關鍵性的證據——泥土裡落著一粒幾乎注意不到的水鑽,正好能匹配上女孩的美甲上落出的那個空缺。

  索菲亞先前就注意到了女孩明明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指,指甲縫裡居然夾帶著泥土,原來是因為這個……

  快速滑動屏幕看完了相關的幾張照片,再撐不過三秒,索菲亞就按黑了手機屏幕。

  她有點受不了。

  即便在搜查一課待了四年,接手處理過無數案件,也見慣了各種慘死怪死的屍體。

  死人見得多了倒是麻木得沒什麼好大驚小怪 ,偏是貓咪慘死的屍體……她確實有點受不了。

  心理上的受不了而非生理惡心。

  也不是什麼動物命貴的偏激理論,而是這三年來天天和貓貓狗狗的接觸,讓索菲亞心裡的那份柔軟早就蓋過了在搜一時曾經可以無視感性的冷然。

  畢竟處理過的案件裡,那些可憐死者和自己完全沒關系。

  作為陌生人,盡管接手案件時她嘴上會對被害人家屬公式化地說著「節哀順變」「您的心情我們很理解」之類的安撫,但現實就是絕對不可能真正共情那份悲傷。

  要理智冷靜地去處理案件,不能被感情左右判斷。

  這是搜一警察必須具備的素質之一。

  對動物的柔情,遠比那份陌生的安撫要真實得多。

  再者,和動物的相處可比和某一些人來往省心得多,三年前從搜一離開的時候索菲亞就是這麼想的。

  「……嘶好痛啊!你掐痛我了!」

  女孩被索菲亞扣在手臂上驟然加重的力道擰得吃痛喊出了聲,可她也只是自私地顧及著自身的感受,絲毫沒有認識到干過的事是怎樣的錯誤。

  「嘶……」

  也許是加大的手勁讓吃痛的反應蓋過了剛才一直沒停的叫喊的力氣,又或許是她自己喊累了才停下來。

  索菲亞在松開手之後,她倒是不再出聲了。

  車內的氣氛變得古怪起來,前一刻還能輕松對話的氛圍瞬間蕩然無存,突然的緘默讓空氣仿若凝固了一般。

  松田陣平把車窗搖下後,對著外側吐著煙霧。

  索菲亞捏著松田陣平的手機,沒有說話。

  萩原研二同樣一語不發地重踩下油門。

  夜裡的車道並不擁堵,不消多時便到達了米花交番所。

  女孩名叫渡邊玲玲,帝丹高中高三的學生。

  被三人帶進所裡的時候,她依舊在說著要讓她父親請律師把所有人都告了之類的話,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麼錯以及虐待動物事件的嚴重性。

  這類行.政.治安的事件居然是被搜查一課的刑警親自送過來,多少都有點嚇到當晚在交番所執勤的片警。

  「我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我叫松田。」松田陣平首先出示了自己的身份,伸手從西裝外套的內襯袋裡掏出證件的動作,帶著幾分隨性的帥氣。

  「我是搜一的羽仁。」

  警察手冊這種重要的證件,即便已經離開搜查一課三年,索菲亞還是會帶在身上。

  她本來想說自己是普通米花市民不打算掏證件,但是渡邊玲玲的這個事,她無視不了。

  萩原研二聽到索菲亞如此表明了身份之後微微驚愣了一下。

  能讓索菲亞反常地說自己是搜一的人,可想而知她平靜的外表之下是有多大的怒意。

  他從背後輕輕拍了一下索菲亞的後背,希望後者的情緒能夠緩解一點。

  這個動作做得很不經意,收回手後,他很快也出示了自己的證件,姑且對所裡的巡查表明一下自己不是閑人:「我是機動隊的,我叫萩原。」

  轄區警署的年輕新人已經嚇呆了,他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一個警部,一個警部補,最次的那個巡查部長,也比當晚執勤的巡查警銜高。

  盡管渡邊玲玲被松田陣平給抓了現行且也有還沒來得及洗干淨的證據,但當事人畢竟還只是個未成年的高中生,一般遇到這種情況,還是得先通知監護人過來。

  所裡的新人巡查沒有這類事件的應對經驗,再者面對來自警視廳的警部又很有心理壓力。他只好請求著索菲亞幾人暫時不要離開,至少等到女孩的監護人來到所裡。

  萩原研二、松田陣平還有索菲亞三人夜裡沒有其他事,便同意多留一會等待,也不為難這位仿佛頭上掛滿了壓力山大的黃豆汗珠的年輕巡查。

  「羽仁警部,那個……您先坐下?我給您泡個茶?」小巡查瑟瑟詢問著,他很震驚於三人中索菲亞的警銜居然是最高的那個。

  索菲亞擺了擺手:「不必了。」

  「那松田警部補……」

  「我也不必,你把那家伙看好就行,該問的話先去問。我出去抽個煙……」

  松田陣平抬手指了指左邊不斷傳出女孩不滿叫喊的門板,隨即轉身就往外走去。

  站在門口側邊燈光找不到的陰影裡,他又點了一支煙。煙頭處燃起的火光橙紅,好似嵌在漆黑中的一點星。

  他的眼睛還在痛,這一路上沒斷過的煙還是撫不平他的不爽——除了因為被噴了防狼噴霧,也在氣惱渡邊玲玲的行為和態度。

  現在的高中生實在是讓人唏噓,他的心裡不免打起了這樣的地圖炮。

  收起打火機和煙之前,萩原研二和索菲亞也從所裡走了出來。

  他轉身朝萩原研二晃了晃手裡的煙盒:「萩,要嗎?」

  萩原研二猶豫了半秒,偏頭看了一眼索菲亞。

  本來還擔心索菲亞不喜歡煙味,沒想到索菲亞反而上前一步,直接把松田陣平本來要遞給他的煙給接了過來,塞進了嘴裡。

  不用索菲亞開口討要,萩原研二就已經從口袋裡拿出了打火機,動作自然地伸手過去。

  「抽煙不適合你,索菲亞。」

  他為對方點燃了煙的同時,也如此說道。難得話裡對索菲亞的稱呼不再是調侃,而是認真嚴肅地直呼本名。

  「我知道,我就是有點郁悶。」

  索菲亞並沒有抽煙的習慣,甚至完全不喜歡。

  用煙來排解情緒的方式,還是警校時期被眼前這兩個人給帶出來的。

  迄今為止,她抽煙的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除了被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惡作劇聯合哄騙去嘗試的第一次,就是畢業後在酒店醒來的那個她什麼都記不起來的早上。

  然後是七年前的11月7日,萩原研二出事後,她和松田陣平兩個人坐在一起抽了一通宵的煙。

  再之後就是三年前給課長丟辭呈的那次了。

  這麼算起來,今晚是第五次。

  朱唇咬在香煙的濾嘴,輕抿吸入。

  滾燙的煙霧確實刺激著神經,好似真的能排解壓力。

  呼出煙霧之後,索菲亞皺了皺眉,說起了無關緊要的吐槽:「松田你這煙沒有萩原的好抽。」

  話是這麼說,但上一次她抽到萩原研二的煙,也已經是七年前的事了。

  「嘖,這麼嫌棄你就還給我啊,不要浪費我的煙。」卷發青年不爽地斜了她一眼,當即伸出手做了個討要的動作。

  索菲亞轉了個身,好似護食一樣護起了夾在手指間的香煙。

  松田陣平無語得眉角一抖,隨後從煙盒裡重新取了一支,遞給了自家幼馴染:「萩。」

  「謝了,小陣平。」

  三個現役警察聚在交番所門口抽煙,這煙霧繚繞的畫面,多少都透著一股黑色幽默的潛質。

  所內還不斷地傳出女孩依舊沒有停歇的叫喊聲,那位問話的巡查就顯得很弱氣了,這樣的僵持之下,估計也問不出什麼結果。

  「那個小混蛋到底什麼背景,居然這麼囂張?」松田陣平的措辭依舊透著沒有壓下的暴躁,停頓的間隙吸了一口煙之後,他又嘲諷地哼笑了一聲把話續接了下去,「這個社會對未成年實在是太寬容了,說不定很快就會不了了之。」

  「確實呢……現實就是這樣。」萩原研二也感嘆了一句,偏見索菲亞若有所思的表情時,他便多問了一句,「小羽仁你有頭緒?」

  索菲亞輕輕撣了撣夾在手指間的香煙,輕飄的煙灰落下,然後被風不知道吹向哪裡飄遠了。

  她點了點頭,答道:「確實想起一個叫也叫渡邊的人,不過這是個很常見的大姓,我也不太確定是不是真那麼巧就是那個人。」

  松田陣平:「誰啊?很厲害的家伙嗎?」

  索菲亞表情平靜地點了點頭:「那確實是挺厲害的。」

  「哦?有多厲害?」松田陣平朝著索菲亞的方向歪頭,擺出了洗耳恭聽的誇張姿勢。

  「唔……現在的厚勞省大臣,渡邊昭一。」

  「咳、大……大臣?!」

  松田陣平驚得差點被自己的煙嗆到,萩原研二的表情也掛起了震驚。

  相比之下,索菲亞輕描淡寫的敘述就顯得太過淡定。

  「嗯,十多年前聽說過渡邊有個小女兒,算起年齡的話,現在的確差不多是高中生。」

  「不太可能吧……大臣的女兒會在帝丹高中上學?」

  涉及內閣裡的人,那已經不是普通的厲害能夠形容的了。

  那是權力頂端的頂端,能站到那個位置,已經不光光是個人,還含帶了背後方方面面的利益和權貴。

  「是啊,我也覺得不太可能。所以我就說了嘛,會不會只是正好都姓渡邊而已。但如果真是渡邊昭一的女兒,那我還是挺理解她為什麼可以囂張成那副樣子。」

  渡邊玲玲能說出要警視廳的警部跪著向她道歉的話,確實不像普通富家千金。

  「……要真是那個渡邊的話,後續會挺麻煩。」

  松田陣平已經能夠想像得到「那種階層」之下,他很有可能會被按頭寫檢討的結果。

  當然,他不是怕得罪「上面」而覺得麻煩,他就是單純不想寫檢討。

  索菲亞偏頭看了一眼松田陣平,思索了幾秒後接話道:「真是那個渡邊的話,倒也沒有那麼麻煩。放心吧松田,渡邊昭一……還好啦。如果你不想寫檢討的話,說不定我可以幫幫你哦。」

  後半句話說得很像當年還在警校、松田陣平說自己的目標是為了給警視總監一拳時,索菲亞也說她可以幫忙讓松田陣平立刻實現目標。

  萩原研二有些失笑道:「……也就只有小羽仁能這麼平靜地說出這些。」

  除去說能幫松田陣平免寫檢討,索菲亞還有說得很微妙的話,什麼叫渡邊昭一還好啦?

  那可是厚勞省現在的一把手,他再怎麼和警視廳這邊系統有別,「上面」始終是「上面」,不是普通人能夠隨便碰得了的。

  松田陣平轉過身,把墨鏡往頭頂推了上去,回望向索菲亞。

  「羽仁,其實以前我就想問了,你到底是什麼身份啊?」

  同索菲亞好友多年,即便松田陣平確實一貫不在乎什麼身份問題,但還是對索菲亞的家世背景好奇了起來。

  畢竟……

  七年前從警校畢業的時候,他、萩原研二以及降谷零和諸伏景光還有班長伊達航,可是都親眼見到的——當時在位的百田警視總監在結束了畢業演講之後,態度恭敬地來和索菲亞打了招呼。

  所以當年一致被認為是玩笑話的、在回應松田陣平說過的所謂「想要給警視總監一拳」的目標,索菲亞說她可以幫忙做到可能真的不是在吹牛。


第3章 慣犯

  「羽仁,其實以前我就想問了,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隨著話音落止,繚繞在三人之間青白色的煙霧,亦是被夜風輕輕吹散。

  松田陣平問得很認真。

  還是挺少見的,他會在這種以前不在意的問題上一收散漫,持以嚴肅的態度。

  「『當然是你的同期呀』還有『我只個普通的寵物店員了啦』這種糊弄其他人的話你就別說了。」松田陣平有模有樣地學著索菲亞以往的腔調,直接搶答掉了她的備選答案。

  這儼然就是要聽到索菲亞給出一個不開玩笑的說法的架勢。

  因為被噴了防狼噴霧受了刺激、紅血絲尚未褪去的眼瞳就這麼目光沉沉地盯著索菲亞看,再加上他習慣性擰著眉毛的樣子,或多或少都讓他的表情看起來凶戾得給人很有壓力。

  當然,這種凶巴巴的惡人顏對於熟識多年的好友完全沒有效果。

  索菲亞神色淡然地咬著煙,沒有立刻回答問題。

  煙頭的火星隨著她的吸入亮起著後退,接著,剛剛散去的煙霧又被重新呼出的這一陣覆蓋。

  索菲亞越是這樣沉默,就越是惹得松田陣平好奇作祟得心癢。

  以前松田陣平其實就有感受到的,羽仁索菲亞家裡絕對有一點點「那樣」的關系,不過一向不拘小節的他不太在意這些,所以也不會去深究。

  與其去打探人家的家世背景,松田陣平更願意相信自己所接觸來往、所熟識的那個羽仁索菲亞,那才是最真實的、有血有肉的。

  對此其實不光是松田陣平,同期好友的其余幾人對於索菲亞的認知,也都停留在後來的白馬警視總監是她的小姨夫,僅此而已的程度。

  眼下索菲亞既然能輕輕松松說出現任厚勞省大臣「還好啦」這樣的話,也絕非僅僅只有警視總監「而已」的關系了吧?

  松田陣平一想到對方明明遞交的辭呈被扣下後,卻可以一連三年都不在警視廳露面也沒人管,這可比自己不寫檢討又或是時而在執勤過程中先斬後奏的行為要囂張得多的多。

  以前沒想過這些,而今注意到這些細節,倒是再度印證了羽仁索菲亞的身份絕不簡單。

  細想回去,羽仁索菲亞的身份似乎一直成謎。

  或許是有警視廳高層在參與隱瞞的關系,至少在同事之間,連白馬警視總監是索菲亞的小姨夫都還是個秘密,僅僅只有同期好友的幾人才知曉。

  在一眾男警中流傳著更多的,也只是佐藤美和子之外的另一朵警校之花的美好傳說這種基本沒什麼關聯的八卦。

  松田陣平思忖之際,垂眸看著站在身側淺淡煙霧中的、五官明麗的、傳言中警校之花本花的漂亮女人,數秒都沒有得到回應的等待讓他有些按捺不住。

  於是,他再度開口:「羽仁,你咳、咳咳咳!你干嘛啊……咳……」

  追問的話沒能說完,就被索菲亞無情打斷——用對著他的臉把含在口中的煙吹出來的方式。

  「咳!咳咳……」

  卷發青年猛地後退了一步,抬手用力扇著臉前的煙霧,並順便把剛才推到了頭頂的墨鏡又拉回了眼前。

  逐漸散去的青白色背後,女人眯起眼睛,輪廓冷艷的面容透著些許神秘。

  弧線好看的朱唇向上勾起,隨即,索菲亞那富有通透感的聲線淺淺響起:「都認識我這麼多年了,現在才想起來問這種問題,我可以理解為其實你也不是很在乎這個問題的答案吧,小~陣~平~」

  女人吞吐著煙霧的模樣邪氣得有一點點勾人。

  她故意學著萩原研二的稱呼方式,那聲「小陣平」末尾俏皮的上揚音調,明明該是誘惑的嫵媚,被點了名的小陣平本人卻是聽得眉角狠狠一抽。

  「……羽仁你給我好好說話啊喂!」

  松田陣平完全不吃「女色」這一套,甚至還十分嫌棄地低吼了一句。

  索菲亞聳了聳肩,十分配合,當即就音調一落,把稱呼改了回來:「好的松田。」

  明艷的表情沉下得很快,想也知道索菲亞其實並沒有多少興致調侃。

  又是一陣煙霧被吹出,彌漫在空氣裡,最後散去。

  旁邊的萩原研二目光一直都落在索菲亞身上,他看著後者的表情變化,看著她咬著香煙的漂亮嘴唇……

  松田陣平不吃這一套,萩原研二還是很吃的,他的那份一直傳達不到的明戀給他加了一層厚厚的濾鏡,索菲亞什麼模樣在他眼裡,都與眾不同。

  兩人對話之際,萩原研二沒有插話。他亦是抽著煙,然後不動聲色地轉了個身,又順勢拉近了自己和索菲亞之間的距離,手臂能輕靠在一起的程度。

  松田陣平的視角和萩原研二就完全不一樣。

  因為認識索菲亞太多年也太過熟悉,索菲亞在他眼裡和男的沒區別,他完全沒有一丁點那方面的想法。

  「我確實不在乎,就是現在突然有點好奇。」

  一如松田陣平一貫直來直往的性子,這份好奇心就是突然想到的所以順口多問了一嘴。

  他說完,又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咬著煙也吞吐了一口煙霧。

  然後,他一邊回憶,一邊敘述起了他認知裡的羽仁索菲亞的履歷。

  「我以前就覺得有點古怪,剛從警校出來就直接進入了搜查一課,這不單單是靠能力優秀就能隨便做到的事吧?而且那個時候的警視總監是百田那個老混蛋,和你小姨夫的關系也不大。」

  言下之意就是索菲亞進入搜一有比警視總監之外有更高更深的「關系」。

  煙霧中男人喉結滾動的樣子有一點性感,加上他慵懶的說話腔調,整個人都透著一股略帶邪氣的痞帥。

  索菲亞偏頭又看了松田陣平一眼,看著對方漆黑墨鏡上倒映出的自己。

  松田陣平說得一點沒錯,如果只是個普通人,哪有剛從警校出來就進入搜查一課的。

  哪怕是當年同樣很優秀畢業生的伊達航,也是先去了片區警署,幾年後才轉入的搜查一課。

  「松田你這不是清清楚楚嘛,怎麼還問我呢?」

  女人單挑著眉,不著重點的回應明顯就是在避開問題的指向——松田陣平問的當然是他認知以外的緣由。

  索菲亞其實不太喜歡多提自己身份的事,她不希望自己是那個「特.權階層」。

  這些年和警校的這幾位同期相處得很愉快,索菲亞不提身份,他們也很尊重自己從不過問。

  她害怕明言之後,自己的朋友們會變成像前任警視總監那樣的家伙,看到她只會奉承式地賠笑而再不交心。

  盡管索菲亞相信他們不是那樣的人,但她不會去賭。

  不提也罷,保持現狀就挺好的。

  某種層面而言,這也算是索菲亞的一個心結吧。

  火星變亮,又緩緩後退。

  眼見著女人咬著香煙濾嘴又吸進了一口,松田陣平趕忙從這一邊繞到了萩原研二的那一側,躲避著那根本還沒往他臉上吹過來的煙。

  從索菲亞這裡是問不出答案了,他干脆轉移了詢問對像。

  「說起來,萩你應該多少知道一點的吧?」松田陣平問著自家發小。

  「嗯?」萩原研二應了個語氣詞,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清問題。

  松田陣平:「你們兩個以前不是談過?應該要知道的吧?前年你不是還去了羽仁的衝繩老家,那次是去見家長了吧?」

  「噗——」

  這一次輪到索菲亞被煙嗆到了,嘴裡的煙差一點沒咬住。

  「……咳、咳咳!!」

  她什麼時候和萩原研二談過了啊喂!

  是什麼事居然會讓松田陣平有這種定性誤會,還用那種理所當然的口吻,怎麼還能快進到見家長那一步的?

  前年萩原研二和她一起回衝繩老家,只是回去幫忙照看一下她爸從政壇引退後開在度假海灘的那間大海之家燒烤店,順便就地給萩原研二度個久違的調休小長假。

  原本是想把松田陣平叫去一起的,這位一貫不讀空氣的鋼鐵直男突然靈感來了,誤打誤撞地做了個正確地選擇——拒絕得很果斷。正好搜一那會也有個案件沒解決,松田陣平也有了個不去當電燈泡的合理理由。

  索菲亞把煙從嘴裡拿了下來,中間隔著萩原研二,往前傾身朝著松田陣平那邊望去,拉高了音量反問:「……誰跟你說我和萩原談過?」

  「你們……」松田陣平停頓了一下,用手指在兩個好友之間比了個來回,「沒有嗎?」

  「沒有哦。」這次是萩原研二的回答。

  他按下了卷發青年的手,露出了稍顯無奈的表情,在後者不解的目光之下,又額外補充了一句:「我和小羽仁只是親友。」

  索菲亞點著頭,也附和著強調了一遍:「是啊,關系很好很好的親友而已啦。」

  很是刻意的強調,多少都有點自欺欺人的意味。

  索菲亞是,萩原研二也是。

  松田陣平根本不在乎話裡重音的強調是什麼,他把手抽了回來,嫌棄地哼了一聲:「什麼啊,我還以為你們都要復合了,怎麼?居然連談都沒談過?」

  聲線低沉的話語裡充滿了深深的失望,仿佛他被欺騙了感情一樣。話裡的內容更是跳躍得厲害,已經從談過到見家長的節奏,跳到了分手後要復合。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這種話從小陣平你嘴裡說出來怎麼感覺那麼奇怪?」

  「奇怪嗎?」松田陣平的頻道明顯和另外二人不一樣,「你們才奇怪好嗎?」

  索菲亞:「?」

  萩原研二:「?」

  松田陣平:「不是約會的話,大晚上兩個人跑去米花公園一起學貓叫嗎?」

  萩原研二:「……」

  索菲亞:「…………」

  空氣突然安靜。

  沒有讀懂空氣的松田陣平依舊在發表他的感言:「我說錯什麼了嗎?你們的情調好怪,學貓叫是什麼xp?感覺你們在玩一種很新的play。」

  這種話從一個戀愛都沒談過、母胎solo了二十九年的家伙嘴裡說出來,實在是過於炸裂了。

  好好一個帥哥偏偏長了張品種稀奇的嘴,也難怪單身至今。

  索菲亞忍著嘴角抽搐的衝動:「……松田。」

  松田陣平:「干嘛?」

  索菲亞:「你不會說話是可以閉嘴的。」

  「小陣平……」萩原研二哽了好幾秒,還算定住了語氣,停頓了好一會才續接上緩緩解釋,「我和小羽仁……那是在幫小柳哥找貓。」

  話題繞了一大圈,終於又轉回來了——貓咪。

  「找貓?」

  「你手機拍到的那只貓咪是小柳哥經常投喂的其中之一,晚上小柳哥還在抱怨找不到貓,誰能想到居然發生渡邊玲玲那種事。」

  索菲亞趕緊順勢補充,急著從剛才自己和萩原研二學貓叫被聽見的話題裡跳脫出來,她生怕從松田陣平的嘴裡又吐出什麼驚人之語。

  松田陣平聽完知會地點了點頭,思路回轉得很快。

  畢竟涉及了動物虐待的話題,他那亂七八糟的八卦因子即刻收斂。

  即便算不上刑事案件,回歸了事件思考的他還是表情沉下,隨後很快想起了什麼,又低低自言自語了一句:「……難怪晚上在米花公園看到那家伙在鑽樹叢。」

  索菲亞:「你在米花公園見到小柳哥了?」

  「嘛……嗯……算是看到他了。」松田陣平點頭道。

  不僅看到了,還為此刻意躲避了許久那位總喜歡找機會和他「肢體接觸」的gay。

  原來小柳康心鬼鬼祟祟地到處爬是在找貓,不知道還以為是夜裡出現了什麼公園奇行種……

  一直等到小柳康心離開了之後,松田陣平才從角落裡走出來,開始他的線索調查。

  再然後,就是遇到渡邊玲玲的事了。

  想到被虐待致死的貓咪,想到渡邊玲玲目中無人的囂張態度,三人皆是默契地屏息一頓。

  然後,就再度沒入了無言的緘默中。

  一支煙的時間好像被無限拉長了似的,隨著火星燃到了最後,夜風把青煙吹散。

  松田陣平重新抽出一支煙塞進嘴裡的動靜打破了這陣壓抑,轉而他伸手把煙遞給另外兩人時,卻被同時拒絕了。

  這絕對不是在記剛才被戳穿了學貓叫的仇。

  「……」

  頓在半空中拿煙的手尷尬地僵了半秒後被松田陣平默默收了回來,他轉了個身,往遠離二人的方向走了幾步,這才拿出打火機,點燃了香煙。

  又過了一會,不遠處逐漸駛來了一輛黑色高級轎車,在交番所的門口靠邊緩緩停下。

  車燈照出兩道恆長的光束,雙閃也一明一暗得有些晃眼。

  閃爍的光暈中,駕駛座上的司機先從車內下來,隨即繞到了車後門靠近步行道的這一側,拉開車門,用手掌擋在車門頂。

  「先生( オモオゆ),請小心……」

  一套迎人下車的動作做得格外專業,彼時就見到從車內伸出的穿著锃亮皮鞋的腳,接著是熨燙得沒有一絲皺痕的灰色西褲。

  皮鞋落地,主人從車內鑽了出來。

  那是個面容嚴苛的中年男人,戴著副看起來就很貴的金絲框眼鏡,一絲不苟的大背頭形像配著西裝,多少都能透著他地位不菲的氣息,再加上司機對他的稱呼……

  倒是不難猜出他的身份背景。

  オモオゆ,sensei。

  能被這麼喊的除了本職的老師以外,大概也只有三種人了——醫生,律師……

  以及政客。

  中年男人站直身體時,有模有樣地拉了拉那身看起來就價格不菲的灰色西服的下擺,撫著外套上根本就不存在的褶皺,下意識的動作都在注意著自己的形像。

  大多政客都是這個德性,面子工程大於一切,尤其在公眾、在一般市民面前。

  他步伐急促地往交番所內走去,腳步在門口的位置停頓了半秒,似乎是因為聞到了剛才門口飄來的三人份的煙味,不過他很快就接著走了進去。

  站在陰影裡的松田陣平探著頭,嘴裡還咬著沒抽完的煙:「那個男人……有點眼熟,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我是不是記錯了?」

  「眼熟是當然……」萩原研二的聲音有點緊,帶著幾分驚愕,也帶著幾分難以置信,「小陣平你沒有記錯,在電視裡你一定見過他。」

  這一提點,松田陣平恍然大悟:「啊對對對沒錯沒錯,是電視裡……等一下,真的是羽仁剛才說的那個渡邊?!」

  萩原研二肯定道:「嗯,就是那個渡邊昭一,厚生勞動省大臣。」

  那個普通人只能在電視播出的各類訪談、政.治活動裡見到的人物,居然活生生地出現在了面前。

  松田陣平:「喂喂真的假的啊……」

  索菲亞的表情就顯得有幾分復雜了,一種既希望是、又希望自己猜錯的糾結。

  「是真的哦。」她攤了攤手,「其實我也沒想到是,不過這樣一來,渡邊玲玲那個態度的原因倒是解開了。」

  有個內閣高.官的爹,渡邊玲玲能不囂張嗎?

  三人沒有馬上急於跟在渡邊昭一的後面進入所內。

  這原本就是轄區交番應該處理的事件,按理來說他們幾個搜一又或者機動隊的人,並沒有介入的權利。最多,就是作為報警人予以配合。

  一直等松田陣平把剩下的半支煙抽完,三人才不緊不慢地往裡走回。

  比起剛來時,所內變得混亂一片,桌上的文件被人甩得散落一地。

  制造出這種場面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從旁邊小房間裡放出來的渡邊玲玲,她還在發著她的大小姐脾氣,手裡拿著一杯大概是為了安撫情緒才倒給她的水。

  索菲亞是跟在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的身後最後一個走進的,她才抬腿跨入門檻,那只本來在渡邊玲玲手裡的玻璃杯徑直就朝著她的腳邊丟了過來。

  也許是前兩個高大男人怎麼看都是硬茬,才挑了她這個相比之下的「軟柿子」吧?

  「就是她!在車上一直擰著我的手不讓我動!」

  伴著渡邊玲玲聲色尖利的告狀,還裝了半杯熱水的杯子碎在了索菲亞的腳邊,砸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還有些燙人的水撒在了索菲亞穿著單鞋暴露在外的腳背上,刺得她皺起了眉毛。

  「……」

  索菲亞低頭瞥了一眼自己的腳——

  腳背的皮膚被燙得瞬間泛起了紅,在原本就白皙的膚色上被襯得格外明顯。碎裂的玻璃渣濺起時又恰好有一塊劃過,一道淺短的劃痕逐漸沁出了紅色的血點,然後彙聚成了一道。

  她重新抬起頭,渡邊玲玲那做了漂亮美甲的手指還隔著巡查的接待台,遠遠就指在了她的臉上。

  女孩擺出了無辜的受害者模樣,簡直把惡人先告狀詮釋得淋漓盡致。

  她一邊指一邊大聲朝著站在旁邊面色已經十分不好看的渡邊昭一控訴:「爸爸!他們欺負了我一路,那簡直就是綁架!差一點就要把我弄傷了!」

  渡邊昭一的表情還是板得陰沉,在女兒的狀告之後,他的視線亦是順著女孩纖白好看的手指,落向了索菲亞。

  這道目光仿佛負了千斤重,哪怕沒有被直接盯著的人都能感受到壓力,但偏似對索菲亞無效。

  剛才在所外多留了一會,就是想著等渡邊玲玲安分一點,沒想到這孩子在見到父親之後,反而有了靠山在後的底氣,態度更囂張了。

  索菲亞只是嘆氣,比起生氣,更多的是對於女孩無藥可救的感嘆。

  她偏頭把視線轉向當晚執勤的巡查身上,這位剛剛踏入社會工作沒多久的年輕小伙子在旁邊嚇得半弓著身體不敢出聲。

  接收到索菲亞的目光時,這位名叫奧野的年輕巡查卑微地走了過來。

  他靠在索菲亞的身邊,小心翼翼地低聲道:「羽仁警部抱歉……她在房間裡一直大喊大叫的,又說要喝水又要上廁所……我也拿她沒辦法……」

  不用索菲亞發問,他就主動解釋起了為什麼渡邊玲玲被放出來的原因。

  一邊是看起來就像個有權有勢的人,另一邊又是警部,被夾在中間的奧野哪邊都不敢得罪。今晚這樣的狀況,確實有些為難這樣毫無背景的年輕人了。

  讀到了空氣的萩原研二上前,抬手輕拍了兩下奧野的後背,算是在高壓之中給了這位年輕後輩的安撫。

  索菲亞的態度不卑不亢,她避開腳邊的玻璃碎片,步伐輕盈地走到渡邊昭一的面前,點了下頭表示禮貌的招呼。

  接著,開始了沒什麼感情的公式化發言:「您是渡邊玲玲的監護人的話這就好辦了,還以為見到您本人會很困難。」

  渡邊昭一沒有任何表示,只是靜靜看著索菲亞繼續往下說。

  「您的孩子虐.殺了米花公園的貓咪,物證和人證都在,這樣下去她很有可能面臨一年以下的拘禁或一百萬日元以下的罰款。」

  清透好聽的嗓音渾然沒有任何怯場的成分,即便面對的是位內閣高.官。

  旁邊的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沒有說話,凝重的表情皆是透著為索菲亞的言行的緊張。

  即便是性子使然如松田陣平,面對渡邊昭一這種身份的人,大概都會在正面硬剛的這種方式上猶豫。

  畢竟這樣的頂撞不比在搜一課內小打小鬧,指不定就會葬送未來所有的前程。

  不論如何,他們都有些佩服索菲亞的冷靜和淡定。

  腦回路慢了半拍的奧野巡查在意識到那個有些面熟的中年男人是現任的厚勞省大臣之後,直接嚇呆了。

  今晚出現在所裡的都是些什麼人啊……

  索菲亞的話還沒有說完。

  她盯著渡邊昭一的臉,接著道:「考慮到還是未成年人的情況,您這個監護人有著不可開脫的責任。」

  淺藍瞳色的眼睛透著和溫柔色調截然不同的犀利,讓人無從躲閃。

  話中的內容更是越發尖銳,直截了當地將重點把這渡邊父女倆套在了一起。

  語落的間隙,渡邊昭一還沒有作出回應,反倒是剛才的那位司機,大概兼作渡邊昭一的秘書或是助理,就先看不下去了。

  「你知道自己在和什麼人說話嗎?注意你的口氣!」

  他的語氣頗有幾分威脅的意味,上前一步,動作有些失禮地將索菲亞往後推離了一點距離。

  「喂喂,在交番所裡就動手這可不好吧?」

  「嘖,你這家伙是不是有點太過目無王法了?」

  這個推人的動作讓旁邊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看不下去了。

  兩個身形高挑的青年步伐帶風地走了過來,一左一右像兩大護法似的立在索菲亞的身後。

  燈光從上照下,兩道陰影就這麼投在了秘書身上。

  站在兩人前方的索菲亞也是高個子,加上高跟鞋超過一米七的高度。

  三人就這麼在司機兼秘書的面前,宛若一堵牆,給人壓力十足。

  索菲亞似笑非笑地眨了下眼睛,一字一頓地回答起問題:「我在和一個不知輕重、無視法理、沒有禮貌、毫無教養的女孩的監護人說話。」

  接連幾個形容加重了語氣,很顯然在指責了渡邊玲玲沒有教養禮數之外,也暗諷了作為監護人的渡邊昭一管教無方。

  「……你!」

  「葉山,夠了。」

  沉默了好一會的渡邊昭一終於開口出了聲,他對秘書葉山使了個眼色,後者卑躬地點了下頭,退到一旁讓開了剛才護在上司之前的位置。

  穿著灰色西服的中年男人主動朝著索菲亞走近了一步,金絲眼鏡背後的渾濁雙目以一種上位者的視線予以審視,盯得索菲亞很不舒服。

  同在視線對端的松田陣平更是難受地咂起了聲嘴,不過很快就被索菲亞往後伸的手掌拍了一下,隨之萩原研二配合地將他往後拉了一點。

  渡邊昭一把目光落在索菲亞的身上,冷硬了許久的面孔竟然松散地透出了幾分溫和。

  或許,可以將這份審時度勢的轉變應對稱之為虛偽。

  「你是哪個警察署的?」渡邊昭一問了個不重要,但好像又有用的問題,放得和善的語氣似乎是上位者對下級的關心。

  索菲亞的表情沒什麼波動:「我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

  「本部啊……年輕有為,挺不錯的。」

  悠悠的語調,贊許的話語,已經逐漸偏離了今晚話題的重點。

  和政客說話真的很累,索菲亞心裡如此吐槽。

  她不想廢話太多,更不想和這個政壇老油條打太極,而是直接把話題強勢轉了回來:「渡邊先生,您打算怎麼配合處理令媛.虐.殺貓咪的問題呢?」

  渡邊昭一的態度曖昧,看起來不太想認下這個事實,但渡邊玲玲沒有繃住,她甚至依舊覺得自己沒錯。

  「我就是心情不好排解一下怎麼了!那只是公園的野貓又沒有主人!」

  簡直就是個自爆卡車,都不用訊問,自己就承認了事實。

  索菲亞差點笑出聲,人怎麼可以無知又自大到這種地步。

  「無主的野良貓也受保護,你可以讓你爸爸請個律師教教你,動保法的法條是怎麼寫的。」

  「不就是賠償嗎,以前都是這麼解決的,真是小題大做。」

  以前就……

  看來還是個作惡慣犯了,難怪渡邊昭一這種身份的人會趕來得這麼快,似乎很有經驗的樣子。

  是希望盡早地把事情壓下去吧?否則對他的聲望影響不好。

  「小題大做?你覺得今天是賠償能夠解決清楚的嗎?噢對了,你剛才用玻璃杯砸我,或許我還能追加一條襲警,在場諸位應該都是這一條的人證。」

  「你你你……」

  渡邊玲玲被懟得張嘴說不出話,盯著索菲亞你了半天,最後只得找他人撐腰,撒嬌式地控訴:「爸爸!她凶我!」

  渡邊昭一的面色也有些繃不住了,這一次他沒有縱容,而是沉聲制止:「玲玲,你別說話了。」

  實在是有些丟人了,他的表情裡就寫著這樣的話。

  在女兒閉嘴之後,他轉向索菲亞,總算回應起了正題:「這樣吧,有什麼事都好商量,有什麼條件你都可以提。玲玲還小不懂事,不要針對小孩。」

  「小孩?她已經快十八歲了,不小了。」

  索菲亞沉下的語氣總算透出了一絲慍怒,她的目光堅定,話語間全是不容退讓的強硬。

  孩子還小不懂事,這種借口聽著就覺得惡心。

  如果沒有這些大人的不聞不問和無腦縱容,世界上應該會少很多「渡邊玲玲」。

  索菲亞的如此態度讓渡邊昭一有些意外。

  以前類似的事確實都很好解決,渡邊昭一雖然對女兒無奈,但也處理慣了。畢竟身份壓力擺在那裡,稍微打點一下,基本都很好解決。

  可眼前的長發女人看起來絲毫不畏懼這個。

  渡邊昭一眯著眼睛,不禁多打量了索菲亞幾眼。

  目光聚焦在那張精致好看的臉上停頓了幾秒之後,渡邊昭一像是想起了什麼。

  他皺起眉毛,確認性地問道:「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面?」


第4章 壓力

  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面?

  這話像極了搭訕時常用的經典套路,不過,渡邊昭一是真的覺得索菲亞眼熟。

  那道習慣性的上位者目光如同審視一般,盯在索菲亞的臉上又描摹了好幾遍,似乎是還是沒有想出最終答案,以至於渡邊昭一的眉毛越皺越緊。

  畢竟敢用這種態度對待他這樣身在那個位置的人,要麼是清澈的愚蠢,要麼就是也有著身居高位不用忌憚他的背景。

  很顯然,索菲亞屬於後者。

  年紀輕輕卻已經升到了警部,尤其還是女性。

  在精英輩出、競爭激烈的搜查一課,這個對於女性極其不友好的圈子裡,能做到這個地步……

  是誰的情人嗎?渡邊昭一如此猜測著。

  他把警視廳高層全都考慮了個遍,最後,思路的終點落到了那位總是看起來面容溫善的白馬警視總監身上。

  眾所周知,白馬警視總監的妻子是位英國淑女,常年不在國內,和兒子一直都還在英國。所以,他在國內有個情人……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

  呵,藏得可真深。

  渡邊昭一覺得自己大概是察覺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畢竟前任警視總監百田陸郎因為受賄而下台,他作為曾經的「百田黨」,很多途徑都被阻斷,現在如果自己抓住了白馬警視總監的把柄……

  指不定今後的便利途徑,又會重新接上。

  想到這裡,渡邊昭一越發地感到底氣十足。

  他細想了自己唯一能和白馬警視總監見上面的那次機會,似乎是一年多以前的某次會議。

  於是,他換了一種提問方式:「我是不是在警視廳見過你?大概一年前。」

  去年?那個時候索菲亞已經在小柳屋熟練地洗貓洗狗了。

  「看來渡邊先生還是貴人多忘事。不是一年前哦,算起來……應該有十多年了。」索菲亞提示道,清淺哼笑了一聲之後,佯裝作在感慨時光飛逝地長嘆了一口氣,「時間過得真的好快啊,那個時候我還是個高中生,渡邊先生也在為眾.議院厚生勞動委員會理事的選任機會而奔波吧?」

  幾個關鍵詞的提點,聽得渡邊昭一瞬間變了臉色,前一刻胸有成竹的底氣全都泄完了。

  越是深想,他的表情就越發難看,腦海中曾經的一段對他而言卑微又恥辱的記憶被迫勾起。

  他能走到今天的地位,的確因為得到了某些支援。而那樣的支援,最初的最初,是他下跪無數次、完完全全放棄了尊嚴才求來的。

  土下座的對像當然不可能是索菲亞,但是「羽仁」這個姓吧……

  ……羽仁內閣。

  渡邊昭一皺緊了眉毛,更加認真地看著索菲亞的臉。

  女人帶著一點混血的面相還是非常特殊的,不難讓人以此出發想起點什麼。

  他想起來了,這哪是什麼警視總監的情人……

  即便羽仁不像渡邊那樣是個常見的大姓,但就算和曾經的「那位」姓氏相同,一般人也不敢往那方面想。

  不會錯的,羽仁索菲亞是那位的千金。

  十多年前他跪在羽仁宅前的時候見過那時還是高中生的她。

  想明白所有的渡邊昭一倒抽了一口涼氣,後背逐漸發麻。

  緘默的幾秒讓他緊張得不敢呼吸,爬到高位之後,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種體驗了。

  「爸爸!」

  渡邊玲玲的一聲叫喊把渡邊昭一從驚慌的惡寒中撈回了思緒。

  「爸爸!她居然連你都不放在眼裡!」

  驕縱的女孩顯然還沒意識到當下的處境已經轉了風向,安靜了還沒一會的她又憋不住地擺起了囂張的態度。

  「葉山,你先把玲玲帶到車裡去等我。」渡邊昭一生怕這被自己寵壞的女兒又失言,揮手想讓秘書葉山趕緊把人帶走。

  接到了上司命令的葉山剛要行動,就被索菲亞抬手給攔了下來。

  他本想推開後者的手臂繼續走向渡邊玲玲,卻意外發現女人那看似纖瘦的手臂極富力量,完全推脫不開。

  他轉頭去看索菲亞的臉,那張清麗的面孔上掛著禮貌而不失分寸的冷笑,攔下他的同時,亦面向渡邊昭一,音調沉穩地繼續開口:「渡邊先生,今晚令媛怕是沒法走出這裡。」

  「羽仁小姐……」

  渡邊昭一用上了敬稱,對待索菲亞的態度比起剛才,簡直就是天差地別的轉變。

  「我們都要配合巡查先生的工作不是嗎?當事人怎麼能提前離開呢?就算您有能力可以把人帶走,是不是也應該照著規章,在事件辦理的流程之後呢?也不要為難米花署的奧野巡查讓他難做了。」

  在場的人都不敢出聲,或許是索菲亞的氣場太強,又或許是因為身份壓制的緣故。

  一時間,只有索菲亞清透好聽的音色在繼續:「哦對了,關於渡邊小姐用玻璃杯砸傷我的腳的事……」

  話到這裡停頓,渡邊昭一隨之屏息。

  他的視線下移落到了索菲亞的腳上,剛才被玻璃碎片劃傷的刮痕血珠彙聚,已經順著腳背的弧度流了下來,隨後從鞋口浸潤了小羊皮內裡。

  心裡壓著女兒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的怒意,渡邊昭一做好了不論「那位」的千金要提出什麼過分要求都要點頭答應的心理准備。

  但事實上索菲亞並沒有以此發難,冷凜了好一會的面容總算是浮起了一點稍作放松的微笑。

  「放心啦渡邊先生,我不會為難小孩。」

  在「小孩」這個詞上,索菲亞加了重音,明顯還是在暗諷剛才渡邊昭一以小避事的理由。

  「在配合完調查之後,還請渡邊小姐寫好檢討書,明天到三丁目11番地的小柳屋來,親自把檢討書飽含誠意地大聲朗讀給我聽吧。」

  聽似是個簡單的要求,但對於渡邊玲玲而言絕對是根本無法真的去做的羞辱。

  不服氣的女孩想要辯駁,卻被一貫寵著自己的父親給狠狠瞪了一眼,沒敢再出聲。

  這場鬧劇差不多就到此為止了吧?

  話已經說到了這樣的地步,即便渡邊玲玲不願意配合,渡邊昭一也會讓這件事有一個「好」的結果,至少他要做給索菲亞看到。

  面子工程嘛,他這樣的政.客最擅長了。

  ……

  配合著給這晚的事件落下一個階段性的句號,一行三人離開米花署。

  上了車之後,松田陣平和索菲亞說起了明天早上搜一有搜查會議的事,問她晚上要不要去警視廳一起處理未決的工作。

  「搜查會議和我有什麼關系?」這一次索菲亞坐在了副駕駛,她踢掉了高跟鞋,一邊往腳背上貼創可貼一邊答得理直氣壯,「而且我受傷了。」

  「受傷?你那張創可貼再遲一點貼的話傷口都要愈合了。」松田陣平毫不客氣地吐槽道。

  比起那道淺短的傷口,索菲亞的鞋可能「傷」得更重些。

  她那世界僅此一雙的高定,內裡染上了一塊血跡。

  奢侈品之所以是奢侈品,有一大原因就是根本不經用。她這雙鞋的「價值」在染血之後,基本就已經宣告報廢了。

  這邊索菲亞在心疼她的鞋而嘆氣,後排的松田陣平依舊在說著他自己的話題:「羽仁你要回來的吧?都出示身份了難道不是要回來的意思?趕緊回搜一正好讓我調回機動隊。」

  「你想多了,我單純針對渡邊玲玲那個事而已,至於搜一正在調查的那兩起夜襲事件……還得靠你這個王牌發力啊,是吧松田警部補?」

  「嘁……」

  一連三年都沒在警視廳露過面,這麼突然回去的話,才會顯得奇怪吧?說不定課裡的新人都不認識她。

  眼見著松田陣平頗有幾分還想繼續勸索菲亞回課裡的架勢,萩原研二適時地插話道:「所以,小陣平是要去米花公園繼續調查,還是回警視廳,還是說直接送你回公寓?」

  「去警視廳吧,到櫻田門那裡放我下來就可以了,萩你那張臉不適合在警視廳門口出現。」他一點也不想被那群女警像觀猴一樣圍上來。

  「小陣平你這麼嫌棄我我會傷心的~」

  「那你傷心吧,等我處理完夜襲那個事之後再來安慰你。」

  「那還是不必了,我有小羽仁就夠了。」

  來來去去的辯嘴之余,萩原研二還是不忘cue上索菲亞。

  這點曖昧的拉扯很快就得到了話中哈尼醬的側目:「萩原……」

  「哈哈哈我知道啦,不開你玩笑。」萩原研二的揶揄點到為止,隨之話鋒一轉,「小羽仁直接回家嗎?」

  「再回一趟米花公園吧,還有沒處理完的事不是?」


第5章 良藥

  米花公園內沒有處理完的事,指的是次郎的「後事」。

  索菲亞也沒想過自己成為寵物店員以來,接觸到的第一次小動物的離開,居然是小柳康心常喂的流浪貓。

  和萩原研二一起,把松田陣平送到櫻田門,再回到米花公園。

  一直等到米花署的幾位巡查針對渡邊玲玲虐殺貓咪的事件留取證據完畢之後,索菲亞才上前接手,聯系了一家寵物殯葬,帶走了次郎的屍體。

  喪葬費當然是索菲亞大方地刷了自己的卡,刷完連她都愣了半秒,最後感嘆了一句好貴。

  這比她想像的也貴太多了吧!

  負責的工作人員尷尬地笑了幾聲,告訴了索菲亞他們是按照體型收費的,次郎那遠超十公斤的體重直逼中型犬類,用貓咪的標准來衡量實在是有些為難了。

  以及,總計金額裡還有百分之二十是夜間的加班資費。

  行吧,確實難為他們深夜了還來承接這個業務。

  不過話說回來,真的很難想像一只流浪貓能胖得那麼誇張。不對,是正常貓咪都很難長到那樣的體型。

  也不知道小柳康心是怎麼把貓喂成豬的。

  火葬的事宜預約在了次日,處理完了這一切之後,時間已經過了晚上十一點。

  總算能夠安定下來的索菲亞放松地靠在萩原研二的車裡,一路平穩的行駛很快就驅起了她的困意。

  索菲亞有點想就這麼直接睡過去,但因為還有一個問題纏著,以至於兩道娟秀的眉毛從上車起就一直皺著沒有舒展。

  萩原研二只是輕瞥了副駕上的漂亮女人一眼,就把後者的心思讀得通透:「你在想怎麼和小柳哥解釋貓咪的事?」

  他說著,很快把視線轉回正前方,繼續專注開車。

  「是啊,我已經能夠想像出小柳哥知道真相後會怎麼哭了……」

  索菲亞嘆了口氣,面露無奈,腦海中已經浮現了小柳康心嚶嚶嚶得梨花帶雨的畫面。

  要怎麼解釋才能把傷害降到最小呢?

  可次郎已經回喵星了,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小柳哥要是傷心過度,說不定會無心看管店內的事務,如果店裡全部的小家伙都要我一個人照顧的話……」

  那工作量簡直巨大!

  所以小柳康心千萬不能倒下……

  不僅僅是次郎的死,還有另一只太郎,目前還下落不明。

  萩原研二:「你就直接和他實話實說吧,不然他明天早上肯定也會自己去米花公園找貓。」

  索菲亞:「直接告訴他我怕他會當場昏厥再然後就一蹶不振,之前太郎生病他就難受了好幾天不工作,事後安慰他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萩原研二:「但這也瞞不了他多久,而且明天渡邊玲玲不是要來跟你道歉?她把道歉的原因一說不就什麼都知道了。」

  「呵,渡邊玲玲可沒那麼乖,她會不會真的過來都說不定。她父親懂得審時度勢,她真是一點都沒遺傳到。」索菲亞說著,搖下了車窗,夜風從縫隙灌進車內,「不過也是,無知所以無畏,就像她父親說的那樣,她還是個孩子嘛~」

  話說到最後,清透好聽的嗓音在音調中帶起了幾分嘲諷,迎著風聲。

  還是孩子……

  這種借口簡直就是父輩教育失敗的遮.羞.布罷了。

  萩原研二又偷偷瞥了一眼把頭偏向窗戶那側、頭發被風吹得往後亂飄的索菲亞,女人半眯著眼睛的表情看起來略顯深沉,想來又是思緒飄向了什麼沉重之事上了吧?

  「所以呢?你打算怎麼安慰小柳哥?」萩原研二把話題給轉了回來,「貓咪的事總不可能一直不說吧,小柳哥應該更不喜歡對他有所隱瞞。」

  「安慰他啊……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語畢,索菲亞轉了回頭,一並收回的視線開始直勾勾地往萩原研二的身上看——

  從青年英氣好看的側臉輪廓,順著脖子往下,劃過最上兩顆扣子沒有扣的胸口,最後落在了腹部。

  感知到這道好像帶了透視效果的視線,萩原研二對索菲亞的無奈之余,也直接作出了搶答:「要不我明天把小陣平騙過來吧?給小柳哥看看他的腹肌,他的腹肌練得可比我好。」

  「……」

  索菲亞有時候真的懷疑萩原研二會讀心術,總能一眼看穿自己在想什麼。

  雖然他用幼馴染給自己當擋箭牌。

  看腹肌這招雖然歪,但是小柳康心就好這一口。

  給他看帥男人的肉.體比什麼良藥都管用。

  松田陣平第一次來小柳屋找索菲亞的時候,小柳康心就在發燒。那天天氣有些熱,松田陣平解了領帶和兩顆襯衫扣子,站在店外拉領口。

  見到這種痞氣不羈款的帥哥還有衣領之下若隱若現的風景,小柳康心那連續三天都沒退的高燒當天下午就好了。

  整件事的過程玄乎得很,這玩意不信也得信。

  「萩原你倒是很懂啊?這就把幼馴染給賣了?松田不會找你干架?」

  「我又沒有說要給他來硬的,我們要智取~」

  「哦~智取就是把他騙來然後讓他犧牲色.相?你可真是他的好兄弟~」

  ……

  警視廳。

  躺在工位上准備就地過夜的松田陣平突然一陣惡寒,隨即狠狠打了個噴嚏。

  ……

  「不賣一下小陣平我覺得小柳哥會抱著你哭。」

  索菲亞頓了幾秒,心想到小柳康心確實干得出抱著自己哭這種事。

  「嘛……那就讓他抱唄。」

  如果抱她哭一會能讓小柳康心振作點,反而還省了事。

  「可我不想看到其他男人抱著你。」

  「什麼啦,小柳哥的取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抱我跟抱姐妹沒有區別。」

  索菲亞是這麼想的,但萩原研二很介意。

  「我知道他把你當姐妹,但是……我的私心會嫉妒啊~」

  句末的語調是萩原研二習慣性的上揚。

  聽似話語輕浮好像在開玩笑,可這話偏就是認真的。萩原研二就是介意索菲亞被其他男人抱住,哪怕對方是個gay。

  盡管他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但對索菲亞隱藏多年的獨占欲……從來都未曾改變。

  索菲亞顯然沒有領會這份心思,她笑著並大度地擺了擺手:「別嫉妒了,等會下車我就提前讓你抱一下吧。」

  黑方女人這儼然是要把水端平的凜然模樣,讓萩原研二又是一陣無奈。

  「小羽仁你啊……」

  他要的才不是那種擁抱。

  深夜的車道一路暢通,萩原研二幾乎是壓著最高限速的邊界,用最短的時間把索菲亞送回了家——市中心寫字樓最頂層的公寓。

  在樓底停下之後,索菲亞從副駕駛下來,繞到了駕駛座這一側,當真履行起才說過的話。

  她把手從車窗伸進,動作嫻熟地從裡面拉開駕駛座的車門。

  接著,俯身就抱住了還沒有從茫然中反應過來的萩原研二。

  「……」

  纖細的肢體貼在身上,萩原研二當即愣住了。

  下一秒貼,在耳邊的索菲亞的聲音好像哄孩子般輕柔:「萩原別嫉妒了哈,先抱抱你。」

  萩原研二是無奈的。

  心中嘆氣之余,他伸手想要回擁住,可對方卻已經輕快地退出。他下意識地前傾身體,卻被安全帶牢牢扣在原處。

  抓不住。

  冥冥之中好像什麼征兆似的。

  索菲亞關上車門,就此道別:「辛苦你啦這麼晚還陪我到現在,機動隊很累吧?你快回去休息,明天還要早起呢。」

  「嗯,你也早些休息。」萩原研二點頭應答著,看著索菲亞清麗的面容停頓了半秒,還是按下了心中那點復雜的心緒。他彎起眼睛,笑意溫柔,「晚安,索菲亞。」

  *

  翌日。

  因為擔心小柳康平,因此索菲亞提早去了店裡。

  往常都是上午九點才開始營業,今天因為准備得早了太多,索性就提前開了門。

  索菲亞在門口擺牌子的時候,突然有人和她搭了話:「請問貴店提供寄養服務嗎?」

  一個聲音低沉、措辭刻板的聲音。

  人聲落下之後緊接著就是一聲犬吠:「汪——」

  索菲亞轉回頭,和她搭話的是個穿著橄欖綠西裝、戴著深色橢圓框眼睛、眉毛稀疏得很有特點的男人。

  比起男人過於嚴肅的模樣,他腳邊的狗子就顯得格外活潑。

  「汪——」

  又是一只白柴,活力滿滿的模樣十分可愛。

  所以白柴……

  這麼受歡迎的嗎?


第6章 哈羅

  這是位從來沒有見過的新面孔。

  或許是因為小柳屋從來沒有在這個點開過店門,所以才錯過對方慣例的遛狗時間吧?

  索菲亞擺好店門口的木牌,立馬開啟了營業模式。

  揚起微笑,她迎上兩步:「啊歡迎!可以寄養哦!就是這只小家伙嗎?」

  男人的表情僵了一下,隨即,略顯生硬、似乎有些赧然地作了個肯定的回應:「嗯、嗯……是的。」

  索菲亞蹲下.身,伸手讓狗子先熟悉自己的味道,接著就不客氣地擼起了狗頭。

  「這孩子叫什麼名字呀,好可愛哦~」她問。

  「汪!」

  比起島田大叔的那只總是牙齒地包天笑得很憨的白柴,這孩子看起來要聰明些,而且它的眼睛……

  看著好像索菲亞的一個熟人。

  「……叫、叫哈羅。」

  男人回答問題的語氣依舊很生硬,也不知道他在緊張什麼。

  「叫哈羅啊……初次見面,你好哦,我叫索菲亞。」

  「嗯,你好,我叫風見。」

  大概是聽到索菲亞用小學課本上會使用的句式一板一眼地介紹了自己,風見也脫口而出了同樣的句式。

  這聽得索菲亞愣了半秒,雖然有點困惑,但她還是禮貌性地作了回應:「啊風見先生你好,叫我羽仁就可以了。」

  「嗯……我知道,您的工作牌上有您的名字。」

  風見裕也,警視廳公.安部,警部補。

  聽起來該是個工作繁忙嚴肅且抽不開身的人,卻在清早擠出時間替上司遛狗。

  好好完成上司交代的任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畢竟《地方公○員法》的第三十二條法條就是這麼規定的,必須忠實地服從上級在工作方面的命令。[1]

  向來刻板照章辦事的風見裕也也從不反思像是遛狗啊、買衣服這類事項究竟能不能算在工作方面命令的範疇以內。

  不過這對他來說也不太重要,畢竟那可是他尊敬著的降谷先生……

  近期他的上司確實和他提過,如果連他都抽不出時間,索性就去找一家寵物店把哈羅寄養了。

  風見裕也觀察小柳快樂屋有一段時間了,也做過相關背調,本想著今天班後抽空再來正式詢問一下寄養事宜,意外的是店鋪居然提前開了門。

  這倒是正好,他能借著遛狗的時間過來問問,也算是省了事。

  突然被漂亮的女店員如此熱情接待,風見裕也稍稍感到有一點不知所措。

  平日裡冷硬的工作讓風見裕也幾乎很少接觸異性,即便有,也大多是穿著正裝的、同工作性質如出一轍嚴肅的界內人士。

  他低頭看著蹲在腳邊撫摸狗頭的漂亮女人,對方穿著的粉色系還有可愛貓貓狗狗圖案的工作服的樣子……

  她這麼喜歡小動物,一定是位優雅溫柔的女性吧?

  莫名的,風見裕也覺得心裡萌生出了幾分……他也形容不上來是什麼感覺的感覺。

  就挺微妙的。

  可能看到美女就應該是這種心態吧?風見裕也以一種課題論證的嚴肅思路如此想道。

  「請問風見先生需要寄養多久呢?如果時間比較久的話,這邊建議包月會比較優惠哦,或者您也可以……」

  看著索菲亞揚起的明艷好看的面孔,風見裕也在持續走神。

  直至清透的嗓音拉高了音量,一句「先生您在聽我說話嗎」把他的思緒給強拉了回來。

  「啊、嗯……抱歉,有點走神,失禮了,剛才您說了什麼?」

  「我在詢問您想要寄養的時長,如果時間很久,就推薦您選擇包月會更優惠些。」索菲亞耐心地重復了一次。

  「不用,一周就夠了。」

  降谷先生應該一周後就會忙完回來了吧?風見裕也心裡預計著。

  「好的哦,那麻煩您跟我到店內先做個登記吧。」

  「嗯。」

  如果接到這單新生意算作提前營業的好處,那糟心的事很快就隨之而來。

  索菲亞正在前台給風見裕也錄入主人和狗子的信息時,門外突然響起了先前擺好的木牌倒下的聲音。

  循聲望去,店門外站著個口罩墨鏡帽子全副武裝、幾乎要把整顆腦袋都包嚴實了的女孩。

  木牌就是她推到的,似乎是故意用這種辦法來制造動靜,引人注意。

  女孩手上那精致漂亮的美甲實在是太有辨識度了,索菲亞一眼就認出了那是渡邊玲玲。

  估計是被渡邊昭一逼著來的吧?不過看她這架勢,完全不像是來道歉的。

  索菲亞直接無視了她,就裝作沒有看見,繼續辦理著手邊的工作:「這邊需要風見先生留一個聯系方式哦。」

  可風見裕也實在是無視不了。

  他朝門口看去,外面的渡邊玲玲又往倒地的木牌上踹了一腳,繼續制造動靜。

  「羽仁小姐,那邊……」

  「不用管她,越理她越來勁,等她自己冷靜下來再說。」

  哐——

  這一次那塊小柳康心自制的宣傳木牌直接被踢裂了。

  見索菲亞還是一副沒什麼情緒波動的模樣,風見裕也直接把這當做了弱勢方的忍氣吞聲。

  「羽仁小姐,如果您是有什麼為難之處的話,或許我可以幫忙的。」說著,風見裕也從胸口的內襯袋中掏出了證件,「其實我是警察,有困難的話我一定能幫上你。」

  他想要為面前這位喜愛小動物的柔弱美人伸張正義!

  索菲亞瞥了一眼風見裕也的警察手冊。

  原來是公.安的……

  警部補。

  對於這份熱心,索菲亞回以禮貌的微笑:「沒關系啦,謝謝您風見先生,那點小事……」

  那點小事她可以處理。

  這話還沒有說完,樓上就傳來了一聲怒氣十足的叫罵。

  「干嘛啊!大早上吵人家的美容覺!」

  這敢情好,不用索菲亞處理,小柳康心被吵醒了。

  小柳屋的門店和二樓的住宿區並沒有在店內互通,只聽到樓上傳來一陣怒氣都快衝破天花板的腳步聲,接著門口出現了一個穿著紫色睡袍的身影。

  「天啊!你這個妖精怎麼把我的板子給踢壞了!」

  起床氣正盛的小柳康心手裡提著鞋,在渡邊玲玲都沒反應過來之前,直接就往她的腦袋上拍了過去。


第7章 幫忙

  也不用什麼警察先生伸張正義,小柳康心自己就動了手。

  清夢被擾,怒氣正盛,被他抓在手上的那只看起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PVE拖鞋,打出了一記超脫物品本身可能性的傷害。

  這場面索菲亞看得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情不自禁抬手按在了自己根本沒有被打過的額頭上。

  光是聽到鞋底和渡邊玲玲的腦袋之間啪的那一聲,她都覺得腦子有一陣嗡嗡作響的幻痛。

  這個世界上大概只有貓咪把小柳康心吵醒他才不會生氣吧?

  風見裕也直接看呆了,張著嘴久久沒能閉上。

  緩了好一會,才瑟瑟出聲詢問:「羽仁小姐,那位是……」

  「……那是我們店長小柳哥,他起床氣稍微……有億點大吧。」

  門外的鬧劇還在繼續。

  渡邊玲玲從小嬌生慣養,哪受過這樣的委屈。

  腦門上的重擊更是讓她懵在原地,直接被打出了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干什麼的懵逼三連。

  昨晚被拘在所裡過了夜,已經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低頭了。

  她不理解為什麼父親沒有帶她直接回家,以前「不小心」弄死了野貓野狗,就算被帶進交番所,只要父親出面,都是當場就能回家。

  但這次,好不一樣。

  都是因為那個叫羽仁的女人……

  秘書葉山今早才來所裡把她接走,爾後給她遞來了幾張齊齊整整對折在一起的紙。

  「玲玲小姐,先生特意交代了,您只要把這個去念給那位羽仁小姐聽完,就可以了。」

  打開之後,紙上是由葉山代為寫好的檢討書。

  「有沒有搞錯啊!爸爸真的要我去給那個壞女人道歉嗎!不應該她向我道歉嗎!昨晚她那麼對我,還威脅我爸爸!」

  「……玲玲小姐,您只要把紙上的內容好好念完就可以了,這是先生特意交代的。」

  葉山連續強調了兩次這是渡邊昭一的要求。

  「……」

  渡邊玲玲再怎麼囂張跋扈沒腦子,也知道不能和父親對著干。她憋了一肚子的氣,不情不願地來了三丁目11番地的寵物店。

  只要把這玩意念完就可以了吧?

  念就念!

  事已至此,渡邊玲玲也只能接受這個選擇,只是她越想越氣,然後,店門口的木牌就成了她泄憤的受害品。

  葉山把車停在離寵物店有一小段距離的巷口。

  這也是渡邊昭一交代過的,不能被對方看到渡邊玲玲是被專車送過來的,不然顯得很沒有「誠意」。

  盡管從一開始就不存在「誠意」這個概念。

  渡邊玲玲極不情願地走完最後那段路,然後就看到了店內面帶微笑的她認知裡的「壞女人」。

  她可不願意踏進這種庶民的店裡,於是在門口制造動靜。

  這羽仁索菲亞沒有引出來,反而還被不知道哪冒出來的紫色不明物體給打了。

  渡邊玲玲足足定了十秒神才緩和過來,轉頭就對著身邊那坨紫色吼了起來:「我爸爸都沒有打過我!你是什麼東西你居然敢打我……啊!痛……」

  喊叫的聲音都還沒有落止,穿著妖嬈紫色睡袍的小柳康心又是一鞋板呼了上去。

  這一次,渡邊玲玲的墨鏡被打掉了。

  「你才是什麼東西啊!大清早把人家吵醒!還有,你知道那個牌子我花了多久做嗎?」

  「不就是一塊破牌子嗎?我給你賠錢不就得了!」

  「賠錢?你賠得起嗎?康心手作是天價之寶你賠得起嗎!」

  「什麼庶民東西……啊痛……」

  一來一去吵了沒兩句,在渡邊玲玲還手之後,兩個人就扭打在了一起。

  准確來說,是掐在了一起互扯頭發。

  發展到這個地步,索菲亞長嘆了一口氣。

  也是時候出去終止這場打相實在過於幼稚難看的架了。

  正好害死次郎的凶手就在這裡,或許她可以借著這個機會跟小柳康心把貓咪的事解釋清楚,讓小柳康心干脆把氣憤和難受一口氣發泄出來,也省的她事後安慰。

  索菲亞放下手裡的記錄板,才從位置上站起准備出去,跟前的風見裕也就已經先她一步,攔住了她。

  「羽仁小姐,麻煩您照看一下哈羅。」說著,風見裕也把狗繩交到了索菲亞的手裡,「外面的事交給我吧,你作為一名柔弱的女性,還是不要摻和比較好。」

  「……啊?」

  柔弱?她嗎?

  她在警校時期,體術在技巧方面可是數一數二的,居然被認為柔弱嗎?

  「交給我吧。」風見裕也字字有力地重復了一次,說完轉身就朝外走去。

  「等一下,風見先……」

  索菲亞才跨出一步想要追上去,腳邊突然蹭上了一團毛絨,差點絆住她直接踩上去。

  「汪!」

  是哈羅攔在了她的腳邊。

  小狗搖著尾巴不停蹭著她的腳踝,她想要避開,小家伙卻好似能通人性般,又一次阻礙著她的步伐。

  「哈羅?是不想我出去嗎?」

  「汪!」

  哈羅在索菲亞的腳邊轉了兩圈,帶著狗繩纏住了她的腳,實現了物理上的阻止。

  「哈羅……」

  如果是普通勸架還好說,對像是渡邊玲玲……就有一點復雜了。

  索菲亞覺得風見裕也大概沒法好好解決外面的問題,甚至還有可能給他自己惹上麻煩。

  考慮到風見裕也的年紀以及警銜,或許再過不多久會迎來晉升的機會,如果這種時候得罪了什麼上層圈……

  索菲亞擔憂地朝門口望去,剛才扯在一起的兩人居然已經被風見裕也給拉開了。

  這是已經解決好了?

  ……個鬼。

  被拉開的渡邊玲玲不知道又喊了什麼話,剛才還占上風的拖鞋戰神小柳氏突然抽搐了一下,身體僵直地往後倒了下去。

  「小柳哥?!」

  索菲亞把哈羅從地上撈起來後迅速掙脫繞在腿上的狗繩,跑出店外。

  「小柳哥?」很快確認完小柳康心確實昏厥的狀態,索菲亞轉向了拉著渡邊玲玲的風見裕也,「風見先生,這怎麼了?」

  風見裕也不明所以地重復了一遍剛才渡邊玲玲大喊大叫的話:「不就是弄死了一只貓嗎居然還要我過來道歉,這孩子剛才是這麼說的。」

  索菲亞:「……」

  這簡直就是在小柳康心的雷區上蹦迪。

  「羽仁小姐,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你可以……嘶!」

  風見裕也的話被他吃痛的吸氣聲打斷,是渡邊玲玲咬在了他的手臂上,掙脫了他的控制。

  依舊不知悔改的少女把那幾張葉山代寫的檢討書往索菲亞的身上扔了過來:「檢討書我寫好了!這樣就可以了吧!」

  聲色尖利地吼完,她轉身就跑了。

  「羽仁小姐?要我去把那孩子帶回來嗎?」

  「不必了。」女人沉下的表情透著幾分寒意,不過很快,她又揚起了營業式的微笑,「謝謝你哦,風見先生。」

  見到柔弱女性受委屈還故作堅強的楚楚模樣,風見裕也的正義感和守護欲交織著爆漲。

  不過,一向表情冷硬的他並沒有把這樣的心緒表露在臉上,只是關切地追問了一句:「羽仁小姐,您需要幫忙的話可以盡管開口,好歹我也是個警察……」

  「啊哈哈……」

  索菲亞干笑了兩聲。

  好巧啊她也是警察,且警銜在對方之上。

  見風見裕也如此熱心,索菲亞便接下了這份好意:「那、那就麻煩風見先生幫忙把小柳哥抱到樓上去吧。」

  「只是這樣就可以了嗎?」

  「嗯嗯這樣就可以了。」

  索菲亞知道風見裕也在問要不要幫忙處理渡邊玲玲的事,後者大概是以為她在忍氣吞聲。

  難怪覺得她柔弱。

  她當然不可能就此放過那個借著父親背景就無法無天的女孩。

  渡邊昭一不好好教育女兒的活……她來辦的話,就不僅僅是讓女孩低頭認錯這麼簡單了。

  選舉在即,渡邊昭一應該很害怕女兒的醜聞被曝,逼著渡邊玲玲過來道歉多半也是為了事情早些平息。

  而渡邊玲玲如果沒有她父親的勢力保護,她或許早就進了少管所。

  這種牽扯頗多的忙,風見裕也一個公.安部的警部補可幫不了。

  心中盤算了一番,索菲亞大致有了些計劃。

  不過眼下……

  她還有其他要處理的事。

  她一直不知道怎麼開口的次郎的事,就這麼突然從渡邊玲玲的嘴裡透給了小柳康心知道。

  如索菲亞料想的那樣,小柳康心果然當場昏迷後一蹶不振了。

  小柳康心在中午醒來的時候,還和索菲亞胡言亂語說夢裡有帥哥抱他,那個帥哥一定是次郎的化身。

  所以說果然是做夢。

  如果真是次郎的化身,那起碼得是個兩百斤的胖子。

  晚上寵物殯葬那邊聯系了索菲亞,說是已經安排了火化事宜,詢問領骨灰盒的時間安排。

  小柳康心一聽到火化,又暈死了過去,於是領取骨灰盒的事,也只能由索菲亞去辦。

  帶著次郎回來的路上正好要路過米花公園,索菲亞想著要不就順道再去找找失蹤的太郎,如果找到了說不定能讓小柳康心振作一些。

  夜晚,無人的公園角落,刮起了風。

  索菲亞在喵喵著尋找太郎的時候,注意到了自己的身後,似乎是被什麼人給跟上了……


第8章 盒子

  那是一陣輕得幾乎融進了夜風裡的腳步聲,似乎還刻意和索菲亞保持了一段距離。

  看樣子對方對於尾隨這種事頗有經驗,還十分善於隱藏,普通人根本注意不到那樣細微的動靜。

  索菲亞察覺後,很快就判斷清楚了對方的大致方位。

  她沒有去打草驚蛇,繼續保持著剛才的樣子,手裡提著裝著次郎的小盒,往公園深處緩慢行走。

  對方持續尾.行,在索菲亞把行走方向選在了更加偏僻的場所時,步調發生了一些輕微的變化,好像有什麼即將得逞的興奮。

  是有什麼目的嗎?

  索菲亞難免想到了近期松田陣平正在調查的那兩起夜襲事件。

  深夜,米花公園附近,獨行的女性……

  她現在的狀態不正完美符合了被襲擊對像的條件?

  不會真有這麼巧的事吧?

  夜襲事件目前還處於消息封鎖階段,也是為了避免犯人警惕後隱藏動向,拖緩調查進度。

  所以……

  她這是趕巧了犯人再次出動的時機?

  既然都遇上了,那就順便把這事情給解決了吧。

  哎,搜一果然不行了,竟然還要她出手。

  索菲亞心裡嘆著氣,她完全抱著看搜一笑話的樂子人心態。

  不過,討厭搜一歸討厭搜一,索菲亞在對待事件的態度上,她還是非常嚴肅認真的,再怎麼說她還算是現役。

  想到這裡,索菲亞又不禁想起自己那被扣下的辭呈。

  看來她不能再嫌麻煩不管了,得抽空去找小姨夫吃個飯聊聊。

  緩慢行走的過程中,索菲亞的思路在飛速運轉。

  該如何處理現在的狀況,站在犯罪者的角度來考慮最適合動手的場所的話……

  燈光離得很遠的昏暗處,走到了盡頭無處可退的死角。

  就是這裡了。

  索菲亞停了下來,裝作驚慌的模樣轉回了頭。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尾隨她的腳步聲的主人,不再躲藏地現了身。

  那是個渾身的穿著都是黑色的人,身高和穿著高跟鞋的索菲亞差不多,大概170出頭的樣子。他戴著兜帽蒙著臉,完全看不到長相,寬松的外套也看不出具體的體格,甚至還需要從手部的骨骼才能判斷性別。

  是名男性。

  「啊、啊!!你是什麼人!你要干什麼!嗚嗚!」

  索菲亞夾著嗓子,喊叫得顫抖連連。

  演得太過指的就是她這樣,沒有感情,全是技巧。

  「……」

  黑衣男人愣了愣。

  他大概是在困惑這次的襲擊是不是進行得也太順利了一點,跟前的女人完全就是擺了全身的破綻,好像就等著他來襲擊。

  應該不會是條子在釣.魚吧?這女人他見過的,是附近寵物店的店員。

  索菲亞則在評估犯人的威脅性。

  對於整個事件,索菲亞其實沒有做過過多了解,只能根據她瞥見的松田陣平的簡訊裡開頭簡略幾句的概況,大致做個簡略的側寫。

  先前受襲的兩名女性皆是重傷,犯人並沒有要殺人的意圖,傷人更像是為了享樂。犯人應該還有一定的專業性,那些傷勢雖重,但都不致命。

  再者,這有一定經驗的跟蹤、完全遮擋住長相的裝扮,以及完全不出聲以免暴露信息的謹慎,綜合以上信息都能夠判斷出,這家伙絕對是個慣犯老手。

  不論如何,先對方拿下再說吧。

  「噫!好可怕啊!嗚嗚!」

  索菲亞還在裝模作樣地胡亂尖叫,制造動靜能刺激對方立馬動手。

  盡管是在公園僻靜無人的場所,但犯人始終會擔心引來其他人。

  眼見著索菲亞動靜太大,男人果不其然直接行動了,掏出了一把長約三十公分的刀.具。

  在他揮刀以為要得手的時候,面前看起來好像下一秒就要哭的女人突然變了氣場。

  那雙冰藍眼眸凜起的神色犀利得好似放著要把他釘穿的冷鋒,在他還沒有看清對方的行動軌跡時,手裡的刀突然就被打掉了。

  不過男人的反應也很快,很快就找到了索菲亞的破綻並予以反擊。

  他抓准了索菲亞抱著盒子的左側進行攻擊,居然和後者有來有回地過了幾招。

  單手應對的索菲亞並沒有取得絕對的優勢,從對方的招式動作看來,像是練過拳擊之類的體術。

  「謔~你小子練過的?」

  索菲亞開口問了一句,就是這麼個可能只有零點零幾秒的間隙,又一次朝著她被骨灰盒限制住的左側發起了進攻。

  男人沒有吭聲,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確實練過。

  抬腿凌厲的一腳直接踢翻了那只黑色的小漆盒,裡面的粉末瞬間飄灑了出來,然後被夜風吹散。

  索菲亞愣了半秒,隨即發出了一聲聽起來十分慘烈的喊叫:「次郎——啊——!」

  沒有了盒子的限制,索菲亞宛如解除封印。

  秒殺這個詞形容的大概就是她接下來的一連串行雲流水的動作——抬腿一記側踢把男人踢倒,順勢上前壓在了男人的身上,將他的手反剪在身後,完成了全套擒拿。

  「痛痛痛……」

  這一次男人終於發出了聲音,是忍耐不住的喊痛聲。

  已經三年沒有干過刑警的活的索菲亞並沒有攜帶手銬,她用膝蓋抵著男人被鉗制住的手後在他的身上摸索了起來。

  這不正好搜獲了對方為被害女性准備的繩索,索菲亞當即就地取材,把人給捆了起來。

  「故意傷害現行犯……逮……嗨嗨你不要再亂動了……逮捕~哦對對,要看看時間……」

  把人捆住之後,索菲亞才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機,然後走起了公式化的流程。

  「現在是晚上九點十三分,我將以你涉嫌故意傷害的罪名進行逮捕。」

  這人是抓住了,但……

  次郎的骨灰撒了。

  看著那已經沒剩多少粉末的盒子以及飄落到各處和塵土混雜在一起再也找不見的骨灰,索菲亞覺得這可比遭遇歹徒難多了。

  「啊……啊!!怎麼辦啊次郎……」

  要把次郎的骨灰撿回盒子的難度應該和覆水難收的字面意思的難度是一個等級的。

  回去要怎麼和小柳康心解釋。

  就在索菲亞思考把人抓回警視廳後要不要順便抓住松田陣平,把她這位擁有著八塊腹肌的好友帶去小柳屋之時,不遠處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喂!那邊!我已經報警了!請不要輕舉妄動!」

  是個少年的聲音。

  極具正義感的話刻意拉高了音量,強調了報警顯然就是威懾戰術,避免凶犯繼續行動。

  少年是在聽到一陣女人慘叫的聲音趕來的,但看見的場面似乎和他想像的有些不太一樣。

  光線不太明朗的角落裡,黑色長發的女人坐在被綁著的男人身上,女人的手裡抱著一個盒子,表情看起來格外無助。

  穿著帝丹校服的少年愣了好幾秒,還是善良地開口詢問道:「那個……請問需要幫助嗎?」


第9章 好巧

  「那個……請問需要幫助嗎?」

  索菲亞還沉在次郎骨灰被揚的恍惚中,她的腦海裡全是自己回去之後一定會面對的小柳康心哭得嚶嚶作響的聲音,以至於面前穿著帝丹高中校服的少年的擔憂發問,好似被隔在了水裡。

  就這麼目無焦點地盯著少年逆光下顯得有些朦朧的面孔看了好幾秒,索菲亞突然想到了什麼,回神時輕輕「啊」了一聲。

  「請問……您還好嗎?」少年不解地又詢問了一遍。

  「啊……你是工藤新一。」

  索菲亞點出了少年的名字。

  她前一晚網上衝浪才在新聞裡看到的面孔,居然就站在了自己面前。

  好巧哦。

  被喊出了名字,工藤新一微微訝異地頓了頓:「……您認識我啊?」

  「嗯,昨天有看到關於你的新聞,幫助警方破獲了殺人事件的高中生偵探,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平成的福爾摩斯。」

  索菲亞報出了她在新聞裡看到的那一連串的頭銜,盡管她的語調毫無波動,但還是說得面前的少年有些赧然地紅了臉。

  「嘛……媒體吹得太過,那個只是給警方幫了一點小忙而已啦,都是我應該做的。」

  索菲亞點點頭,給了個中肯的評價:「挺厲害的,工藤君。」

  少年優秀是一回事,但破案居然已經到了需要一個高中生協助的程度了嗎?

  呵,這麼看來搜查一課真的要完。

  「剛才聽到這邊您的叫聲,請問發生了什麼嗎?」

  工藤新一轉回了話題,他的注意難免落在了被索菲亞坐在下面的、似乎已經沒了動靜的男人身上。

  「他是……」

  「噢噢已經沒事了。」索菲亞空出一只手,灑脫地擺了擺,「這家伙想襲擊我,我就順便抓了。」

  順便,這個詞說得真輕巧。

  聽得工藤新一愣了一下,但眼前所見,確實如面前黑發女人說得那樣,已經沒事了,可就是覺得哪裡有點怪。

  反射弧拉長了半秒,工藤新一才恍然意識到:「誒?!之前有兩起夜襲事件……犯人難道就是他嗎?!」

  「應該是他了吧……啊……」

  說到這,索菲亞猛地站了起來。

  她俯身去查看剛才被她按倒的男人的狀況,果然……

  不小心把人給按暈了。

  索菲亞一直都在想著怎麼和小柳康心解釋次郎的骨灰,差點下面的這家伙給忘了。

  她下手力道沒控制好,稍微重了一點,對方胸口與地面間擠壓而無法正常呼吸,造成了腦部缺氧然後昏厥。

  不過也沒什麼大礙,這人過會應該就會醒。

  確認完男人的狀態,索菲亞又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漆盒。

  她思索了幾秒,還是決定接受少年的好意向他求個助:「我好像確實有需要工藤君幫忙的地方……」

  熱心的少年答得很快:「是幫忙把他交給警察對嗎?」

  其實索菲亞是想請工藤新一幫忙看看能不能一起撿撿地上的骨灰,把犯人交給警察這種事,交給她這個大人來辦就行。

  索菲亞:「……?」

  見索菲亞愣住,工藤新一以為是自己說中了答案,正義之心的驅使之下,他開始了自主作答:「您放心,我有認識搜查一課的警官,打個電話請他們來接手就好,不會很麻煩的。」

  「啊哈哈……好的。」

  搜一的警官的話,你面前就是呢。

  索菲亞心裡是這麼想的,不過她也沒有去主動戳破,她倒要看看工藤新一認識的警察是誰。

  就見少年拿出手機,劈劈啪啪地操作了一通之後,撥了個電話。

  言語簡潔地向對方告知了現在的情況,倒是十分效率。

  結束了通話,收起手機,工藤新一又開口向索菲亞禮貌詢問:「那個……啊請問我應該怎麼稱呼您?」

  「羽仁,羽仁索菲亞。」

  「索菲亞……」

  少年低低地念了一遍索菲亞的名字,像是思考著什麼。

  許是因為這是個外來語的名字,他便順著多問了一句:「索菲亞小姐是混血嗎?」

  「嗯,我媽媽是英國人。」

  「啊抱歉,突然問得這麼冒昧。」

  「沒事沒事,畢竟光從面相來看的話我確實不太像混血。」

  索菲亞沒有西方人的骨相,唯一留下的標志,就是那雙冰藍瞳色的眼睛。

  「說起來索菲亞小姐是有練過體術之類的嗎?」

  「啊?」

  「剛才我就想問了,要拿下手持凶器的罪犯,普通人應該做不到您這樣『輕松』吧?」

  工藤新一是根據索菲亞的模樣推定的「輕松」。

  現場完完全全就沒有拉扯的痕跡可循,看起來根本就是一方對另一方的實力碾壓。

  「嘛……嗯……練過女子防身術吧,嗯對對,女子防身術。」索菲亞隨口扯了個謊,她還是沒有直接說出自己就是警察。

  話題終止後,她又是話鋒一轉,拉回了話語的主動權:「工藤君呢?這個時間高中生不應該都回家了嗎?不會是協助警方查案之類的吧?」

  「不是啦,剛好路過這裡。蘭……啊就是我的青梅竹馬,她前些天在公園附近撿到只受傷的流浪貓。」

  「流浪貓?」

  「一只胖得相當誇張的流浪貓。」

  胖?

  索菲亞直接一個要素察覺:「不會是白色的吧?」

  「誒?索菲亞小姐見過嗎?」

  「嗯。」

  太好了,太郎找到了。

  畢竟能胖成那個樣子的流浪貓實在很罕見,被工藤新一和他的青梅撿走的,也只能是太郎了。

  「那家伙實在是太能吃了還在我家裡搞破壞,現在它的傷養好了,我們想到這邊有一家叫小柳快樂屋的寵物店,看看能不能尋求一點幫助。剛才路過公園門口,正好聽到索菲亞小姐的叫喊聲所以就過來看看……」

  「原來是這樣。」

  了解清楚狀況,索菲亞用手帕包起剛才被她一腳踢飛的刀具。

  工藤新一則幫忙把昏迷的犯人從地上攙起來,隨即同索菲亞一起走出了米花公園。

  深夜這一帶區域都很冷清,沒什麼人,因此公園的門口站著兩道身影就顯得格外醒目。

  兩人聽到腳步聲朝著這邊看來時,各自喊出了自己熟識的那個。

  「新一!」

  「小羽仁?」

  黑色長發的女孩就是前一日來小柳屋擼過狗的那個,而另一位,則是萩原研二。


第10章 同期

  兩兩會面,兩兩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萩原研二本就打算去趟小柳屋,今日機動隊的工作結束得較遲,他已經盡快地趕去了小柳屋一趟,店門沒開,也沒有見到索菲亞。

  還以為索菲亞去取走了次郎後直接回家了,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

  對上那張早就印在心裡的面孔,萩原研二感到有些意外地怔了怔,他遠遠點了下頭,和索菲亞打了個相互知會的招呼。

  工藤新一則是在驚訝毛利蘭居然還留在公園門口等著他。

  鋼鐵直男不懂風情,耿直的少年秉持著有什麼直接說什麼的原則,開口道:「蘭?你怎麼還在這裡啊?」

  「當然是等你啊。」

  「不是都讓你先去寵物店等我了嗎……」

  「我不放心新一你嘛,留下來才安心些。」溫柔的少女彎著眉毛,擔憂之心全都寫在了臉上,「我本來想追上你的,但是提著這孩子確實有點費勁,所以就留在門口等你了。」

  話中費勁的孩子,指的是毛利蘭腳邊航空箱裡裝著的貓咪。

  或許是感應到了有人在說自己,箱子中的貓咪響亮地「喵」了一聲。

  非常粗獷的聲線,就和它的體型一樣。

  索菲亞一聽就認出了太郎那獨一無二的叫聲,她稍稍歪過頭彎下.身透過箱子,果然見到了那只幾乎要把箱子填滿的白色肥貓。

  至此,她心裡暗暗松了口氣。

  雖然次郎的骨灰被揚了,但太郎找到了的話,小柳康心那應該會得到些寬慰吧……大概。

  過於理性的少年似乎執著於黑發少女一人留在公園門口是否合適的這件事上,在他看來這麼做很不太安全。

  他的心中其實和女孩是想法一致的,兩人都在互相擔心,但表達方式……

  「我沒什麼關系啦,蘭你應該先去寵物店的,總比一個人站在這裡要好。」工藤新一擺著手如是說。

  少年的表達方式實在是欠缺溫柔,語落的同時,女孩的神情中多了一絲失落。

  「對待女孩子要溫柔一些啊少年~」

  在毛利蘭回話之前,萩原研二適時地插.入了對話,當即糾正起了少年的態度。

  「這種時候正確的答復應該是『抱歉~我不會再讓你擔心了,接下來的時間我會好好補償你』才對。」

  低醇的嗓音在句末微微上揚,萩原研二就是仗著自己音色好聽,故意說出了一股撩人的腔調。

  「不要辜負了女孩子的心思哦~」

  EQmax和EQ趨近於0的碰撞,趨近0的那個顯然沒有反應過來max選手的回應是什麼意思。

  這個突如其來的撩妹教程聽得青澀的女孩確實被撩到得有些害羞,耿直的少年則是一愣一愣,再配合上萩原研二那一副勢在必得的wink表情……

  「萩原你不要帶壞高中生啊!」索菲亞直接打斷了這位交際達人的胡亂引導。

  對於萩原研二的如此表現,索菲亞早就免疫。她見得多了倒是無所謂,但對待純情的高中生這樣……索菲亞覺得多少有些影響不好。

  好好補償~是什麼鬼了啦!

  打止了萩原研二繼續仗帥胡來的行為之後,索菲亞伸手指了指由工藤新一攙著的黑衣男人,指揮道:「你先把這家伙接過去。」

  「嗨~嗨~遵命。」

  萩原研二完全言聽計從的口吻,倒是當場做起了如何對女生溫柔的標准示範,盡管那邊的少年根本沒有注意到兩人之間這點形似老夫老妻的互動。

  在索菲亞無語的側目之下,萩原研二上前接過還在昏迷中男人。

  言及嚴肅的事,他很快就收起了上一秒還略顯輕佻的態度,正色道:「所以,小羽仁,這人什麼情況?」

  「這家伙應該就是松田最近調查的那兩起夜襲事件的犯人了吧?」

  聽聞如此,萩原研二特意翻看了男人的面孔——燈光照亮了男人側臉的淤青,還有那皮膚破口凹陷的幾小塊古怪的痕跡,正好和索菲亞新鞋上的裝飾寶石的輪廓一模一樣。

  萩原研二:「他把你當襲擊對像了?」

  「是吧,然後我就順手逮了。」說著,索菲亞揚了揚下巴,「我就說吧,萩原你不用擔心我夜裡獨行不安全。」

  「嗨嗨~我知道,該擔心的是歹徒,對吧?」

  萩原研二說著索菲亞之前就說過的話,展現了一波「你說的話我全都記得」的在意。

  輕松的話語之余,他當然也不會忘記正事,詢問道:「那你聯系松田了嗎?還是說你打算自己把人帶回警視廳?」

  「這邊這位工藤君已經通知警察啦。」索菲亞誇贊似的拍了拍工藤新一的後背,「他說有認識搜一的人。」

  「誒~這樣啊~」萩原研二拖長了語調,亦是饒有興致地開始盯著少年看,「不錯嘛~還認識搜一的人~」

  突然被點了名、後背還被拍了兩下的工藤新一表情一頓。

  身邊的漂亮女人笑靨如花,站在對側的男人亦是同款的表情,明明笑得很好看,但就是……好像哪裡怪怪的!

  工藤新一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兩人言行之間無與倫比的默契,以及那兩道朝著自己投來的、想要看看自己到底認識了搜一什麼人的樂子眼神,讓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就……

  常年出勤在一線的那幾位警官,他都認識吧。再者因為父親的關系,搜一的目暮十三之於他而言可以說是個老熟人了。

  「嘛……各種各樣的原因所以認識到了……」工藤新一給了個籠統的答案。

  在被觀察的同時,工藤新一也在打探著面前的兩人。

  從外表到氣質,從談吐到話裡的內容。

  睿智的少年思維轉得很快,根據索菲亞和萩原研二剛才幾句簡單的對話,他很快就讀出了不少信息——這二人認識,且和警視廳的松田警官關系匪淺,再結合上剛才索菲亞在公園中雖然他沒有在現場但絕對凌厲地把犯人拿下的經歷……

  站在他面前的這兩位的身份不難猜出……

  「萩原先生和索菲亞小姐其實都是警察吧?」

  少年這個篤定的答案反而讓青梅的少女有些驚訝。

  「誒?羽仁小姐和萩原先生不是寵物店的店員嗎?」

  因為前一天在小柳屋見過面的緣故,毛利蘭自然而然留下了這樣的第一印像,聽聞竹馬說這兩人是警察,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索菲亞和萩原研二對視著交換了個眼色,沒有直接應答,而是等待著少年繼續。

  「兩位應該都不是搜查一課的……」

  話到一半,工藤新一突然頓住。

  他無意在萩原研二那張俊朗的面孔上多停留了一會的視線,勾起了他的些許回憶。

  這張臉……他好像在哪裡見過,眼熟得很。

  萩原研二從少年細微變化的表情中讀到了這點困惑,他索性替對方把問題問了出來:「是覺得我眼熟嗎?」

  「嗯,確實感覺在哪裡見過您……」

  少年點著頭,開始在回憶中翻找。

  很快,記憶裡一句和剛才那句「不要辜負女孩子的心思」語氣類似的話語浮現。

  他想起來了。

  七年前他踢足球的時候不小心把公園裡洗手池的水管踢爆了,就是這位萩原警官……當時似乎還穿著警察學校制服的他,用棒球堵住了斷裂的水管。

  「看樣子你是想起來了。」

  萩原研二相當善於察言觀色,馬上就讀懂了少年的心中所想。

  這或許是他十分善於交際的原因之一吧?

  工藤新一點了點頭:「嗯,七年前,萩原先生曾經用棒球堵住被我踢斷的水管止住了水流。」

  提到這個,索菲亞也想起了什麼:「啊……是伊達班長全壘打把球打丟了,然後你和松田他們幾個出去找球的那次吧?」

  萩原研二:「是的,小羽仁你還記得啊?都這麼多年了。」

  索菲亞點頭:「記得啊,你們幾個的光榮事跡實在是太多了,想不記得都難吧?」

  對話之際,二人之間又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種他人插不進的氛圍。

  當然,鋼鐵直男是讀不出這種或許還稱不上曖昧的和諧感。

  工藤新一看到的只有萩原研二與索菲亞兩人間單純的熟識關系。

  於是,他耿直地確認著自己的猜測:「萩原先生和索菲亞小姐是警校的同期生嗎?」

  詢問的聲音在此落止,在得到回答之前,街口汽車引擎的聲音逐漸變大靠近。

  兩道車燈掃了過來,照得幾人眯起了眼睛。

  由遠至近的車緩緩在不遠處靠邊停下,停穩熄火之後,從車內出來的是被目暮十三指示而來的松田陣平。

  卷發的青年嘴裡叼著還沒抽完的煙,動作囂張又不乏帥氣地甩上了車門,朝著公園門口幾人站著的位置走了過來。


第11章 熟人

  松田陣平總是自帶著一股乖戾不羈的邪氣,叼著的煙頭亮著火星,青白色煙霧隨著他的走動往後飄散。

  老實說,他那形似J家步的囂張走姿,索菲亞想吐槽很久了,再加上那張總是看起來凶巴巴的臉……

  不知道還以為他被人欠了幾百萬。

  「小陣平?」看著迎面走來的卷發青年,萩原研二先出聲打了招呼,「怎麼是你?」

  索菲亞緊接其後,表演了一遍人類的本質是復讀機:「松田怎麼是你?」

  突然被好友以一種好像「你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口吻連擊兩次,松田陣平當即懟了回去:「……怎麼就不能是我?」

  他單手插在褲兜裡,空出的另一只手取下咬在口中的煙,愜意地呼了口氣後,才走到這邊幾人的面前,停了下來。

  「我才要問,你們兩個怎麼在這裡?」

  墨鏡擋住了松田陣平的大半張臉,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能從這一貫散漫的語氣中猜到他此刻的神色。

  停頓了兩秒後,也不知道松田陣平的腦回路突然接上了什麼。

  他的視線在萩原研二和索菲亞之間掃了個來回後,勾起嘴角莫名笑得特別壞。

  「噢~我知道了~你們又是大晚上約會跑來米花公園一起學……」

  話還沒說完,松田陣平就被索菲亞面無表情地一拳糊了過來。

  不過松田陣平輕松就躲開了索菲亞的友情破顏拳,抓住後者握拳的手的同時,他還不忘補全被中斷的話:「……一起學貓叫?」

  這一次也不用學,是真的有貓在現場。

  也不知道是不是「貓」這個字發音太郎能聽懂,在松田陣平說完之後,航空箱裡回應似的傳出了一聲粗獷的叫聲。

  「?」松田陣平愣了半秒,「什麼怪東西在叫?」

  「貓啊。」索菲亞指了指毛利蘭腳邊的箱子。

  話音落下,松田陣平彎下腰往籠子裡看了一眼。

  籠子裡的太郎艱難地轉了個身,貓臉懟在籠子的縫隙上,發出了聲音:「喵——」

  松田陣平:「?」

  「喵~~」

  太郎反常地對松田陣平格外熱情,松田陣平則在震驚於貓咪為什麼能發出這種叫聲之後,後退了兩步。

  「所以,你和萩這是把你們店長的貓找到了?」

  「找到貓咪是意外,等警察來這裡才是正事。」索菲亞聳了聳肩,收回剛才指在籠子的手,轉向了松田陣平,「就是沒想到,等來的居然是你。」

  松田陣平:「我怎麼?嘖……你干嘛一副很失望的樣子?」

  索菲亞擺出了一副演技太過的失落模樣,長嘆了一口氣:「哎,我還以為能見到其他的優秀搜一刑警有點新鮮感……」

  「你想見其他人想要新鮮感你就回課裡去啊,又沒人攔著你,正好讓課長把我的調職申請給批了,要不你今晚就和我一起回警視廳吧。」

  松田陣平簡直是見縫插針式地提要索菲亞回搜查一課的事,索菲亞自動屏蔽了關鍵字,仰頭對向前者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一種「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的茫然表情。

  萩原研二知道索菲亞的心思,索性在此岔開了話題:「所以……工藤君認識的搜一警察,就是小陣平嗎?」

  視線從好友的身上轉到了旁邊的少年那裡,工藤新一應承著微微頷首行了個禮:「之前在現場和松田警官有見過幾次面。」

  雖然直接聯系的並不是松田陣平,但工藤新一是認識他的。

  准確來說,搜查一課的大部分警官,工藤新一都認識。

  聞言如此,松田陣平把墨鏡推到了頭頂,眼神沒什麼波動地盯著少年的臉看了好幾秒,也沒能從腦海中撈到什麼和對方有關的信息。

  他抓了抓他那頭本來就看起來亂蓬蓬的卷發,答得很直接:「在現場見過嗎?我怎麼沒印像?」

  「……」

  不愧是你,松田陣平。

  認人失敗後,松田陣平又轉向了索菲亞,接著說道:「是目暮警部叫我過來看看,說是疑似夜襲事件的犯人抓到了……啊……原來目暮警部說的那孩子就是這個少年嗎?」

  話中停頓了半秒後的轉折,是松田陣平反射弧繞了東京灣一圈才回來的反應。

  工藤新一:「嗯……是我。」

  雖然松田陣平不記得工藤新一,但是對於這位總是行事自由如風的松田警官,工藤新一的印像一直都很深,他也聽過目暮十三說過他的這個下屬個性有點古怪。

  嗯,他現在又切實感受了一遍松田陣平的怪。

  既然來接手的警察到了,萩原研二直接就把他還撐著的昏迷中的男人推向了松田陣平。

  「小陣平。」

  只喚了聲幼馴染的名字,對方就默契地接過了被索菲亞用繩索捆得結結實實的那位。

  「就是這家伙了。」

  松田陣平本以為到了現場之後需要自己動手抓捕,剛才看到發小扛著的陌生男人他還以為是夜襲事件後續的受害者。

  現在既然人已經抓到了,倒也省了事。

  把人接穩的同時,松田陣平還比了OK的手勢:「麻煩你了,萩。」

  萩原研二:「是小羽仁的功勞哦,人是小羽仁抓的。」

  松田陣平轉頭瞥向索菲亞,女人突然雙手叉腰,揚起了下巴,完全就是一副等誇的得意姿態。

  當然,從松田陣平的嘴裡也不太可能聽到什麼好聽的話。

  他僅僅停頓了半秒,做完了松田式的閱讀理解,就笑出了聲:「啊哈哈,羽仁你其實心裡就是想回搜一的吧?都這麼主動地動手抓人了。」

  「你在幻想什麼?我的意思是我都能抓到的人你們搜一居然抓了一周都還沒抓到?」

  你們搜一。

  索菲亞的字裡行間還是藏不住透著對搜查一課的厭惡。

  「是我•們•搜一。所以,羽仁你還是早點回來吧,明早慣例搜查會議,你記得來參……」

  松田陣平糾正完索菲亞的措辭,還是對於把人往搜一回勸的事不依不饒。

  「我是不會回去的。」索菲亞聲色冷然地打斷道。

  借著松田陣平撐著犯人沒有余裕格擋的機會,索菲亞抬起手拍了拍同期好友那腦回路時常脫線的腦袋。

  「我說松田,你能不能把試圖勸我回搜一的這件事從你的腦子裡刪除?」

  松田陣平也沒有躲開那只拍在了頭側後開始得寸進尺把他的頭發揉亂的手掌,穿過墨鏡,他垂眸看著女人明麗的面孔。

  他的想法絲毫未改,態度堅決:「不行,你必須回來,你不回搜一課長就不給我批調職申請。」

  索菲亞翻手把那顆卷毛腦袋往後一推,直接回避著強行轉移了話題:「夜襲的犯人已經交給你了,你可以回去交差了,再見。」

  如果松田陣平再不走,索菲亞發誓,她絕對會用她新買的高定小高跟踹在對方的屁.股上。

  松田陣平雖然執著於把索菲亞叫回搜一,但眼下確實還有更重要的事。

  既然犯人已經到手了,他便不再多廢話什麼。

  他偏過頭,同自家發小簡單道了聲別:「那……萩,我就先走了。」

  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來勸索菲亞,松田陣平是這麼想的。

  萩原研二點了點頭:「嗯,小陣平就放心回去吧,這邊剩下的還有我和小羽仁在。」

  向來行動雷厲風行的松田陣平拖著還沒蘇醒的犯人,轉身就往車停著的位置走去。

  或許是幼稚鬼的勁頭上來了,松田陣平偏就沒有和索菲亞開口道別。

  不過轉頭離開的時候,他用後背對著眾人的姿態,抬起手臂,耍酷似的擺了擺。

  索菲亞:「……」

  就人不能……至少不應該這麼臭屁的吧!二十九歲了怎麼還和九歲的幼稚鬼一樣……

  引擎聲轟鳴在即將熄火和加速的臨界,車輪轉動卷出一陣塵灰,衝出去後很快消失在了行車主道盡頭的轉角。

  「原來索菲亞小姐是搜查一課的警察啊……」

  送走了松田陣平後,工藤新一語氣帶著幾分驚訝地感嘆道。

  畢竟這個事實和他之前的推測不一樣,他居然推理錯了。

  「我從來沒有見過您,所以就妄自猜測,失禮了。」清俊的少年赧然地摸了摸後腦,表達著歉意。

  「沒事沒事。」索菲亞大度地擺著手,「其實你猜對了一半,萩原確實不是搜一的,他在機動隊。至於我……我已經三年沒去過警視廳了,你沒見過我,猜錯了也正常。」

  既然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雙方都重新且正式地相互做了一次自我介紹。

  機動隊的萩原研二。

  搜查一課但在小柳屋打工的羽仁索菲亞。

  警校的同期,也是很好很好的親友。

  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

  前不久才拿下空手道全國大賽優勝的毛利蘭。

  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蘭醬,貓咪我來帶回去就行,你們早些回家去吧。」

  裝著太郎的籠子被索菲亞接了手,萩原研二很主動地從索菲亞那裡接了過來提在手裡。

  總而言之先把貓帶回小柳屋看看吧,或許能安慰安慰還沒有緩過來的小柳康心。

  同少年少女道別之前,萩原研二則是又交代了一遍,讓工藤新一好好送毛利蘭回家的話,還說什麼對待女孩子要記得永遠保持溫柔~

  他的話都沒說完,就被索菲亞拉著手臂走了。

  一個施法打斷,索菲亞終止了萩原研二那刻意上揚得很魅惑的尾音。

  「都說過了不要去教壞高中生!」索菲亞再度以一個好姐姐的角度嚴肅強調,「你那套亂撩的方法根本不適合他們好嗎!」

  萩原研二眯著眼睛,輕輕「嗯」了一聲。

  他的視線落在索菲亞抓著自己手臂的纖白手掌上,沒再說話,只是嘴角止不住的又上揚了一點點,在索菲亞沒有注意到的此刻。

  兩人同行回了小柳屋。

  門店和二樓臥室的燈都滅著,多半是小柳康心因為傷心過度提早睡覺了吧?

  放輕了動作地打開一樓店面的門,打開燈之後,店內亂成一片的場景很難不讓人懷疑店裡是不是遭了賊。

  親臨過無數次現場的兩位現役警察都無比冷靜,除了微微驚訝的神情在臉上一閃而過,兩人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後,馬上就進入了職業性的工作狀態——專業對口的勘察現場。

  不消多時,索菲亞就確認了制造出這一切的「凶手」。

  清早接收下風見裕也寄養的狗子的那只籠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是開著的狀態,而本該在籠子裡的哈羅此刻不知所蹤。


第12章 細節

  顯而易見,是聰明的小狗自己打開了籠子的門。

  越獄了。

  這種事索菲亞在寵物店工作了三年,還是第一次遇到。

  為了防止店裡沒人時小動物自己從籠子裡逃跑,也是為了防止客戶寄養的小家伙們丟失,小柳屋的寵物籠全都是特別定制的。

  由小柳康心掏了一筆錢親自監督找專人設計了這些籠子,好像在圈內還有個什麼專利。

  聽起來很高級,但說得通俗些,就是籠子門上有一個比較特殊的反扣小機關,專門防止貓貓狗狗意外把鎖打開用的。

  這個看著不太起眼的小機關,倒還是挺有效,因此一般情況下,貓貓狗狗根本不可能有人類意識技巧性地把籠子門打開,連邊牧都沒有辦法的那種。

  能自己打開這樣的籠門的狗子……

  真的智商是很高了。

  「是哈羅啊……」索菲亞嘆了口氣,點出了小狗的名字。

  萩原研二:「哈羅?」

  「嗯,客人寄養的小狗,今天早上才收下的,也是只白柴。」

  說「也」是因為萩原研二也見過島田大叔的那只曾經包漿的白柴,接連兩天都見到同一個品種的狗子,確實會讓人感覺很巧。

  索菲亞彎下腰,把腳邊打翻的幾個盒子擺正放回原處後,又是一陣嘆氣。

  其實把店內弄得一團糟都是小事,這個可以事後整理,客人寄養的狗不見了才比較嚴重。

  「總而言之先找找看吧,實在找不到我再去看看監控。」

  一只小狗而已,而且店內一層空間就這麼大,應該還是很好找的,索菲亞想。

  「嗯,我來幫忙一起。」

  萩原研二放下還裝著太郎的航空箱,加入了和索菲亞一起找狗的行列。

  「小柳哥估計已經睡覺了,我們盡量動靜小一些。」

  「嗯。」

  如此說完,兩人當即行動了起來。

  多年的熟識和不用過多言語的默契,讓索菲亞和萩原研二的配合事半功倍,工作效率相當高。

  大致檢查後,確認了店內設施並沒有損壞,就是有一袋狗糧被咬破,還少了一小部分。

  兩人一邊尋找,一邊將店內被弄亂的區域恢復原狀的過程,並沒有耗費多少時間,只不過結果並沒有索菲亞以為的「簡單」。

  都已經整理好差不多八.九成了,卻依然沒有看見狗子的蹤影。

  「奇怪了,小家伙還能躲在哪……」索菲亞有一點郁悶。

  一樓門店內幾乎全都找過了一遍,包括經常鑽進貓咪的縫隙裡,以索菲亞多年找貓的經驗,可能的地方都已經找過了,就是沒有看到哈羅。

  她用手指撥著狗糧罐頭上的鐵環發出聲響,試圖把狗引出來。

  但這麼做的結果是,不僅哈羅沒有出現,還把店裡的其他貓貓狗狗挑.逗得興奮了起來,在籠子中開始著急地喵喵汪汪地叫。

  萩原研二:「會不會是跑到店外去了?」

  「不應該的,店裡也沒有什麼洞或者縫能鑽出……啊……」話說到一半,索菲亞突然想起了什麼啊了一聲。

  「怎麼了,小羽仁?」

  「好像……還真有一個地方有可能……」

  說著,索菲亞徑直朝著店門口走去。

  就在離門很近的位置、一早木牌被渡邊玲玲踢壞的位置,她停了下來。

  索菲亞蹲下.身,拉開擺在門側的木牌。

  果不其然,門邊上專門做給狗子用的小門鉸鏈的部分斷開,小門板正好錯開了一道足以容哈羅通過的縫隙。

  「果然是這裡。」

  想來就是上午渡邊玲玲在門外一通亂踢給踢壞的,當時沒有注意到是因為鉸鏈還勉強掛著,也看不出什麼異常,現在鉸鏈徹底斷了,門自然就開了。

  「那女孩可真是個禍害……」索菲亞沒有忍住,給出了這樣的評價。

  盡管她一直都相信或許高中生那種年紀的孩子應該不會有真正的惡意,但渡邊玲玲這樣的,真的是個例外。

  個性驕縱,再者渡邊玲玲也確實有著能夠允許她在外胡亂放肆的家世,所以才造就了這樣的結果。

  萩原研二:「那女孩?說的是渡邊玲玲?」

  索菲亞:「嗯,她早上來了店裡,在外面大吵大鬧的,還和小柳哥打起來,這裡應該就是上午被她踢壞的。」

  萩原研二無可奈何地冷笑了一聲,贊同了剛才索菲亞那個程度略顯嚴重的評價:「小羽仁你說得對,那確實是個禍害。」

  明明處在個充滿了無限可能性的青春年紀,卻已經腐爛得不可救藥了。

  禍害,這個形容詞挺貼切的。

  索菲亞:「我看她不情不願的,估計是被她父親逼過來的,給了我一封一看就是別人幫她寫的檢討書。」

  萩原研二:「她到底是來和你道歉還是來搞破壞……」

  提及渡邊玲玲,不論是索菲亞還是萩原研二都很無語也很無奈。

  態度惡劣地丟個檢討怕已經是她最大限度的低頭了吧?

  想也知道只要有渡邊昭一在,渡邊玲玲根本不可能受到實際處罰。

  不過現在,索菲亞可沒有要怎麼處理渡邊父女的心思。

  她看著小門邊上還留著的一排證實了哈羅確實從這裡經過的梅花腳印,開始覺得有些頭疼了起來。

  小家伙離開了店內,那要搜尋的範圍可太大了,就算是查了店內監控,最多也只能弄清楚離開的大致方向。

  「這可麻煩了……」索菲亞皺著眉毛說道。

  把顧客的寵物弄丟,可不是賠錢就能了解的小事,畢竟就算賠了金錢或者再重新賠一只同品種的狗子,都不是原本的那個了。

  雖然剛才萩原研二和索菲亞都可以放輕了送進,但店內貓狗的叫聲,還是把樓上的小柳康心給吵醒了。

  聽著噠噠噠從樓上下來的腳步聲,那坨經典基佬紫出現在了索菲亞和萩原研二的面前。

  「索菲亞?研二醬?」

  身穿紫色妖嬈睡袍的小柳康心打了個呵欠,被貓貓狗狗吵醒的他並沒有起床氣,揉了幾下眼睛後,甚至還和面前兩人打起了招呼。

  「晚上好啊,你們還沒有回家嗎?」

  索菲亞:「嗯……嘛……發生了一點點意外狀況。」

  小柳康心:「意外狀況?」

  索菲亞:「一個好消息和幾個壞消息,先聽……」

  小柳康心:「我聽好消息!」

  「太郎找到啦,就在那個籠子裡。」索菲亞指了指晚上才帶回來的航空箱,「籠子上面的盒子是次郎。」

  「誒?是嗎!太好了!」

  小柳康心聽完,瞬間困意全無,他因為次郎之死萎靡了許久的面孔,也當場變得容光煥發。

  他興奮地蹲在了航空箱前面,學著太郎那獨特的叫法叫了兩聲,很快籠子裡就傳出了太郎聲線粗獷的回應。

  「太好了太郎!你沒事就好!還有次郎嗚嗚……都回來就好嚶!」

  「壞消息是……」

  「壞消息就不用告訴我!」小柳康心打止了索菲亞即將脫口而出的話,「我心這麼軟,聽不了壞消息的!」

  索菲亞:「……」

  她這都還沒說是什麼呢。

  就見小柳康心一手抱起裝著還剩一點底的次郎骨灰盒,另一手拎起裝著太郎的航空箱:「索菲亞你和研二醬早點回家哦,我去和太郎次郎一起睡覺了!」

  如此說完,他轉頭就往樓上走,又是踩出一陣噠噠噠的聲響,連腳步聲都變得非常愉悅。

  壞消息有點多,第一個是次郎的骨灰被揚得沒剩多少了,第二是上午風見裕也的狗子逃跑了。

  前者只要小柳康心不把骨灰盒打開就發現不了,後者……

  索菲亞和萩原研二相互看了一眼,達成了共識。

  後一個壞消息,只要把哈羅找回來,就可以當做無事發生。

  「我們今晚把哈羅找出來吧。」索菲亞如是說。

  「好,我會陪你。」

  「謝了,萩原。」

  「不用和我道謝。」

  做好決定之後,兩人當即開始分工合作。

  索菲亞負責調看監控,萩原研二則出店外,在附近一帶區域先找找看。

  一只小狗而已,打開籠子逃跑到現在的時間並沒有多久,應該也不會跑遠。

  當然,如果實在找不到,就只能聯系風見裕也,向寵物主人說明狀況了。

  索菲亞很快就在監控錄像中定位到了哈羅越獄的時間段。聰明的小狗打開籠子的動作,就好像真的有人類的智慧一樣。

  從籠中出逃後,小家伙還和寄養在店內的一只橘貓隔著籠子玩了一會,再之後找到了狗糧的存放處,咬開袋子吃了一些,最後便是從被渡邊玲玲踢壞了的寵物小門,鑽了出去。

  小柳屋門口的攝像頭監控角度和範圍都十分有限,最後拍攝到的畫面,是門店東側大概四五十米的位置。

  因為距離很遠,又是夜晚,好在哈羅是白色的,相對比較醒目,但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哈羅好像和什麼人在一起玩了一會。

  想要看到更多的細節,索菲亞把這一段錄像不停重復、慢放著觀看好幾遍。

  或許是出於身為刑警的職業習慣,索菲亞觀看的同時還會分析一些不太起眼的細節,明明目的是在找狗,她卻意外發現了錄像中的一些違和。

  那人原本在陪哈羅玩,似乎是發現自己被攝像頭給拍到了,才放下了狗匆匆離去。

  索菲亞把畫面定格在那人看向攝像頭很快閃過的那一幀,然後放大。

  畫面模糊得要命,根本看不出那人的長相,不過優秀的肩寬比例還有那看起來就很有精健而不誇張的肌肉的身形,完全能夠判斷出這人是名男性。

  好歹也在小柳屋工作了三年,尤其三丁目這一帶,索菲亞可以說是非常熟悉了。

  一般人都會有自己的固定行徑,在什麼範圍活動,在他們活動範圍內的場景中出現,然後組成這個社會中處處可見的普通場景。

  這些畫面通常不會讓人感到違和,但如果一個從來不在這裡的人出現,那就會突兀得就好像白紙上唯一的黑點。

  畫面裡的男人就是如此,索菲亞很確信這人絕對不屬於這裡。

  多年辦案的經驗告訴索菲亞,這人絕對不簡單,甚至可能還存在問題。

  畢竟,一般人根本不會警惕自己是否會被監控攝像頭拍到。

  索菲亞盯著模糊的畫面,又仔細看了一會。

  男人的背上似乎還背著什麼東西,看起來像是個……

  琴袋?


第13章 烏龍(新增1k+)

  監控錄像裡的男人被拍到的最後時間,距離現在不過僅僅過去半個小時。

  現場或許還留著有效的痕跡線索,值得一查。

  反正哈羅離開的也是出了門店後東側的那個方向,索菲亞鎖好了監控室的門後,當即動身,從小柳屋出來了。

  在往那個方向走的同時,索菲亞給萩原研二也打了個電話。

  對方幾乎是在電話打通的瞬間,就秒接了起來:「小羽仁?」

  「啊萩原,你現在在什麼位置?」

  「出門後西側……大概一百米左右,怎麼了?在監控裡找到哈羅,知道小家伙在哪了嗎?」

  「沒呢,只看到哈羅離開的方向,不過……」

  「不過?」

  「在錄像裡看到了些其他有意思的東西。」

  盡管因為不喜歡體系內部的那種圈層作派,索菲亞選擇從中抽身,一連三年不再關注和事件有關的消息,但埋藏在她內心深處的、始終不滅的正義,還是驅使著她想要去弄清錄像中的真相。

  索菲亞抓著手機,快步行走時呼吸微微加重,壓制不住的顫抖氣息含著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到的隱隱興奮。

  萩原研二察覺到了索菲亞的語氣中這點微不可察的變化,即便沒有看到對方的臉,他也能精准地捕獲此刻對方的心中所想。

  這樣的心聲難免讓萩原研二想到了七年多以前,剛剛入學警校不久的那段時間。

  或許是那時年輕氣盛才會干的事,大家在櫻花樹下像熱血笨蛋一樣說著自己為什麼要成為警察的話。

  萩原研二很現實,說因為這是鐵飯碗。

  一貫輕佻的口吻也不知道他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松田陣平握著拳頭說自己成為警察就是要一步一步往上爬,最後給當時的警視總監百田來上一拳。

  索菲亞聽到這話馬上就回了一句,要打警視總監她可以幫忙。

  說完她就被松田陣平嘲笑了。

  哈哈哈羽仁你吹什麼牛你又不是警視總監的女兒你怎麼可能打得到,松田陣平是這麼說的,還把眼淚笑出來。

  確實,她不是警視總監的女兒,但是……

  她爸是前內閣○相羽仁……

  警視總監的女兒不一定敢打百田,她羽仁索菲亞或許真的可以做到。

  當然,索菲亞並不會提自己的身份,她不想被人區別對待。

  ……

  「羽仁呢?你為什麼要成為警察?」

  在松田陣平沒心沒肺的笑聲裡,萩原研二把話題拉了回來這麼問她。

  「我啊……」

  索菲亞思索了幾秒,抬手按在了心口的位置。

  「大概是這裡有種名為『正義』的東西一直在跳動吧?」

  清麗的面孔上,柔下神色的表情深沉無比。

  完全沒有一丁點浪漫感性細胞的松田陣平非常煞風景地插話道:「羽仁你在說什麼?心髒不跳人就死了吧?」

  「……松田你那張嘴我遲早給你撕爛!」

  索菲亞忍著嘴角抽搐的衝動,一拳把松田陣平往下捶。

  迎著萩原研二彎起了眼睛、等待時不自覺透出了些許溫柔的表情,索菲亞回答了一個其實算是平庸的答案:「我其實就是想成為一個不受派系束縛、單純打擊犯罪、執行正義的警察官。」

  「誒~好中規中矩的想法~不過,聽著我也好像熱血起來了~」

  ……

  是啊,索菲亞的初心就是探尋真相執行正義。

  在小柳屋不聞不問的這三年,她其實一點也沒有忘的吧?

  保持最單純的初心,才是一件難事吧?

  隨著時間的碾磨輾轉,又有多少人能保持初心、堅持到底呢?

  萩原研二知道索菲亞退出搜一就是因為圈層內部的牽扯束縛了她,她那自由如風的性格,現在跨出屬於她自己的步子,倒也挺好的。

  某種層面而言,索菲亞和松田陣平挺像的,不過索菲亞是蒲公英,後者則更個性明烈些。

  閃過的回憶結束,萩原研二嗯了一聲。

  他斂起了放松的情緒,沉下語調追問道:「看到了什麼?」

  索菲亞:「一個看起來很可疑的人,感覺會是個不得了的發現。」

  就幾十米遠的距離,索菲亞很快就接近了,她逐漸把腳步放慢後,也告訴了電話那頭萩原研二自己的位置。

  「萩原你往回走吧,在門店東邊穿過綠化帶後面的那個草叢。」

  「好,我馬上過來。」

  「就這樣保持通話,我先過去看看。」

  「嗯,你要小心。」

  「會的。」

  索菲亞把還保持通話中的手機塞進了口袋,隨後繼續往樹叢的方向靠近。

  這個時間點這一帶根本就沒有其他人,整片空間靜得連夜風吹過樹葉的簌簌聲都一清二楚。

  索菲亞在樹叢下的泥土地上看到了狗爪印,顯然就是哈羅留下的。

  除了這個,似乎也沒有發現什麼有人再次逗留過的痕跡。

  或許是被那人刻意處理掉了,可如此一來,那狗爪印又是怎麼回事呢?

  小小的梅花腳印出了樹叢之後,還在向外延伸,看起來就好像有意在把人往什麼方向引。

  只是一只小狗,留下這樣的痕跡應該只是個意外吧?

  索菲亞想著找狗本就是今晚的目的,她索性就順著腳印的方向,一路跟了過去。

  帶著泥土的引子隨著距離的增加而越來越淡,最後消失的位置是河堤附近的草坪。

  「居然跑了這麼遠嗎……」

  索菲亞有些驚訝於哈羅離開的距離,幾乎是一條直線地遠離,完全沒有繞彎。

  這根本就不合常理,小動物出逃之後怎麼可能路線如此有目的性。

  除非有人刻意指引。

  可那個男人會謹慎自己是否被監控攝像頭拍到,也會注意地抹去了自己的痕跡,從這樣的行徑來看,他絕對就不會允許一只小狗跟著自己,留下不必要的尾巴。

  要麼就還有一種可能,哈羅認識那個男人。

  但哈羅的主人……不是風見裕也嗎?

  要不然,就是那個男人故意利用了哈羅,把自己引過來。

  但他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這片草坪的搜索範圍太大了,索菲亞直接走到了上方的橋上,視野最廣闊的位置。

  河堤空曠的草坪就在她的眼下,幾乎可以一覽無余。

  深夜的河畔幽謐無限,橋上的燈光遠遠灑下,將這片風景襯得格外靜好。

  這裡根本躲不了什麼人,哈羅那一團白色也醒目得無處可藏,唯一的盲區……

  索菲亞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下。

  下面的橋洞,就是一個相當完美的藏身之處。

  平時這裡是幾個流浪漢的棲身之所,如果「外來者」混入其中,確實會融入這片場景中而不顯突兀。

  下了橋之後,索菲亞順著河堤朝著橋洞靠近。

  敏銳的直感已經讓她隱隱察覺到這裡有股不太對勁的氣息,平日裡常在的幾個流浪漢沒了身影,周遭的一切仿佛被凍住了似的,透著一種詭異的緊張感。

  索菲亞下意識地也屏住了呼吸,更是加緊注意地放輕了自己的動靜。

  就在走入橋下那片規整的矩形陰影之時,她的腦後突然被頂上了一塊冰冷的堅硬。

  手指扣上扳機輕輕按下細微角度時的細弱金屬聲響,直接表明了懟著她後腦的是把槍。

  「……用這種方式打招呼是不是太粗魯了一些?」

  索菲亞聲色冷然地開口說道,槍口之下這種意味著和死亡離得很近的狀況,她依然保持著極度的冷靜。

  身後之人並沒有給出任何回應,槍口還是對著索菲亞的腦袋,沒有一絲松動。

  見此狀況,索菲亞只好用輕松的口吻,語速慢悠悠的好似閑聊般地繼續說著:「啊對了,請問你有看到一只柴犬嗎?是白色的,那是我們店裡寄養的狗狗。」

  一句話止,對方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它好像跑到這附近了,如果今晚找不到它,我會很苦惱的……」

  橋洞裡,只有索菲亞清透的聲線在襯著潺潺流水在響。

  對方持槍,且就頂著腦袋,這附近空曠一片,就算直接開槍也不會引起注意被人發現,索菲亞自知絕不能輕舉妄動。

  好在來之前她多留了個心眼,口袋裡的手機沒有掛斷,連接著萩原研二。

  這算是個給自己留了退路的後手,萩原研二聽見這邊的狀況後,應該很快就能趕過來,盡快打破這個一時間索菲亞無法自己突破的僵局。

  所以,索菲亞現在要做的就是拖時間,就這麼保持著與之僵持的狀態。

  「話說,你是貓派嗎?我感覺你好像對狗狗不是很感興趣的樣子……」

  索菲亞胡亂扯著些沒頭沒尾的尬聊話題。

  她的語氣聽起來很輕松,但以後背對敵的她神經高度緊繃,隨時都注意著對方可能露出的破綻,她好直接出手。

  但很可惜,對方也在警戒狀態。

  這種時候索菲亞突然很羨慕萩原研二的交際能力,後者總能絲滑地和人聊得有來有去。

  現在的她只會這麼干巴巴地找話題,就真的很尷尬!

  思索了幾秒後,索菲亞硬著頭皮又找新的話題:「話說……我們店長也是貓派,他自己養了七只貓,我有時候都懷疑他是為了方便自己養貓才開的寵物店……」

  她都在說些什麼啊!尬得腳趾摳地。

  也不知道是索菲亞聊的內容太尬還是對方的耐心被她磨完,身後舉槍的手突然抬起,轉而准備用槍柄把索菲亞擊暈。

  而就是這個把手抬離後腦的一剎那,索菲亞抓住了機會。

  她迅速往下一蹲降低重心,轉回身的同時,掃腿攻擊對方的下盤。

  當然,對方反應得很快,身形敏捷地躲過了這一擊。

  回過頭索菲亞才看清身後的男人,從衣服的顏色來看確實是被監控拍到的那個,不過他戴著連帽衫的兜帽,寬廓的帽檐在他的臉前投下了一片陰影,再者橋下的光線本就不足,完全看不清楚他的真實容貌。

  「你這家伙……到底是什麼人啊!」

  既是已經正面相對,索菲亞直接以進攻的姿態與對方交手。

  來回過了幾招,索菲亞竟然還被對方壓制住,落了下風。而剛才還猛烈的進攻姿態,也被對方逼得不得不逐漸改為防守。

  交手的過程,索菲亞越發覺得微妙了起來。

  這人的招式好熟悉啊……

  盡管索菲亞的體術在技巧性上相當優秀,可畢竟男女之間的體格懸殊,這場對決越拖下去越對索菲亞不利。

  就在索菲亞被逼退到橋底的死角,男人的身後傳來了萩原研二的聲音。

  「索菲亞,蹲下!」

  一聲利落的叫喊,索菲亞就像與對方一體同心了似的,配合得相當迅速。

  她迎著面前男人的攻勢,找准機會猛地沉下了身體,為萩原研二留出進攻的機會。

  一記漂亮的側踢從男人的背後襲來,精准地命中了。

  借著男人受擊腳下松動了兩步的機會,索菲亞抬手就是一個勾拳,從對方下巴的位置往上。

  「……唔!」

  太好了,打中了!

  骨骼和骨骼的撞擊,打出一聲聽起來就讓人頭皮發麻的脆響。

  索菲亞握拳的指節痛得她皺起了眉毛,想來對方挨的她的這一下,也屬實不輕。

  男人被索菲亞打退的同時,戴在頭上的兜帽也隨之向後脫落。

  大概是真的被暴擊,男人木然地頓了幾秒,像是在緊急緩和狀態。

  就是這節奏慢下的幾秒,是個絕佳的將他一擊必殺的機會。

  可帽子下的那張臉,讓准備乘勝追擊的萩原研二和索菲亞兩人同時頓住了攻勢。

  萩原研二:「景?」

  索菲亞:「諸伏?」

  「……」

  諸伏景光。

  兩人警校時同期的好友。

  在這種情況下見面,說不驚訝是不可能的。

  看清這張幾面下顎處蓄留了些許胡茬卻依然不失清秀的面孔時,不論是索菲亞還是萩原研二都有種恍然若夢的恍惚感。

  索菲亞:「……誒?」

  萩原研二:「怎麼會……」

  打了半天,居然是個巨大的烏龍,而且……

  為什麼諸伏景光會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這裡?關鍵是剛才索菲亞尬聊了那麼久,他沒有認出好友的聲音嗎?

  「羽仁?萩原?」

  看到了索菲亞和萩原研二兩人默契無間配合,諸伏景光才喚出兩位同期好友的名字。

  緊張的狀態瞬間放松了下來,不免讓他腳下松動了兩步。

  諸伏景光彎著眉毛,表情略顯疲憊,隨後收起了手.槍。

  與此同時,旁邊傳來了一聲狗叫。

  「汪——」

  越獄汪本汪的哈羅搖著尾巴,從橋洞的角落裡跑了出來。


第14章 難言(新增1k8+)

  和這位同期好友的上一次見面,還要追溯到三年前。

  那是萩原研二在爆.炸事故重傷昏迷才蘇醒後的不久,同期的幾人為了慶祝,就約了個時間,非常囂張地直接在病房裡開了慶祝會。

  慶祝會弄得很熱鬧,因為萩原研二的蘇醒堪稱奇跡,所有人都很高興。給這個近乎死寂了四年的場所,添上了生氣。

  一行人買了一堆吃的帶來病房,諸伏景光還特意做了個蛋糕,被松田陣平吐槽說又不是萩的生日做什麼生日蛋糕。

  當然算是生日啊,索菲亞當時是這麼說的,順便還鄙視了一波松田陣平不懂浪漫。雖然一個蛋糕而已,也算不上什麼浪漫。

  連醫生都認為萩原研二醒來的機會微乎其微,所以這奇跡般的蘇醒日,確實是生日,重新回到這個世界的新生之日。

  而且,不是生日為什麼就不能做生日蛋糕了!

  索菲亞斜了對此有刻板觀點的松田陣平一眼,在後者那張品種稀奇的嘴話說之前,她立馬把人按住,不讓他繼續胡說八道了。

  之後,就是那一大堆的美食被擺了出來。

  幾人就這麼專門吃給躺了四年、只能靠營養液維系生命、還不能馬上恢復正常進食的萩原研二看,可以說是把損友的損展現得淋漓盡致了。

  不過沒過多久,這場慶賀就被迫中斷。忍無可忍的護士長把幾人從病房給轟了出來,連萩原研二用他那張病弱限定版的帥臉去說情都沒用。

  護士長完全不吃這套地強調著病人需要靜養,請各位從這裡離開,病人本人的萩原先生也好好注意身體,不要和朋友瞎鬧。

  那就是萩原研二和索菲亞同諸伏景光最後一次會面。

  其實還包括了降谷零,也是在慶祝會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了。

  同期的幾人倒是知道一些,關於諸伏景光和降谷零在執行秘密任務的事,他們需要隱藏身份,不方便露面。

  只是沒想到這個「不方便」,居然一連三年都沒有消息。

  橋下的光線昏暗,諸伏景光那張面色本就不太好的臉在陰影之中顯得更加憔悴。

  剛才被索菲亞打中了下顎的那一拳,大概是因此撞擊而咬破了舌頭,男人血色稍淺的唇瓣縫隙沁出了一條血線,這讓他的模樣看起來更加慘楚。

  「抱歉啊諸伏……」

  因為危及生命的場合且對手還有著一定的對抗實力,索菲亞幾乎是下了死手地回擊。

  「是我下手重了,抱歉。」

  索菲亞道著歉,她下意識地抬起手。

  平日裡擼貓貓狗狗多了,習慣性地想要像撫摸小動物那樣去揉一揉對方被自己給擊痛的部位。

  在指尖即將觸碰到對方皮膚的時候,她又突然想起了這是諸伏景光而不是貓咪。訕訕把伸了一半的手給收了回來,轉而摸了摸自己的頭發,以掩飾這個動作可能的尷尬。

  地上的哈羅很興奮地在三人的腳邊竄來竄去,就好像因為自己的腳印才引導了這場重逢而邀功。

  索菲亞怕小家伙又逃跑,彎下腰直接把狗子從地上撈了起來,當場逮捕。

  「景你怎麼會在這裡?你現在……是什麼情況?」萩原研二眉心微蹙,聲色有些低沉地問道。

  紫色的眼瞳中透著擔憂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好友此刻的模樣——完全為了隱匿在深夜中的深色衣裝,剛才的手.槍收進了縛在身上的槍袋裡,還有身後的那個看起來就有古怪的琴袋……

  「總感覺……諸伏你好像在逃亡一樣。」索菲亞說出了萩原研二心中的結論。

  眼前之人像極了一只受驚的貓,事事都警惕得要命,甚至是連索菲亞的聲音都沒有認出來。

  索菲亞的視線最後也和萩原研二的關注點落到了一起——諸伏景光背著的琴袋上。

  她用食指比了比琴袋:「你背著的……不會是狙.擊.槍吧?」

  諸伏景光承認得很坦然:「嗯,是那玩意。」

  說著,他大方地卸下了琴袋,稍稍打開給二人看了一樣內容之物。

  漆黑森冷的玩意平躺在裡面,看起來又颯又危險。

  「我以為公.安有靈活的持槍許可已經很炸裂了,居然還能有那種家伙嗎?」萩原研二驚得睜大了眼睛,同時也有種後背發涼的生畏感。

  「不是公.安可以配備,這是在組織裡弄到的東西。」說著,諸伏景光的眸光沉了沉,吐息間好似有股自嘲般的感嘆,「行動期間用有標號的家伙,我怕是瘋了。」

  標號的家伙指的自然是警.用配槍。

  「組織?」索菲亞捕獲了個關鍵詞,「啊對哦……就是你和降谷都秘密潛入的那個犯罪.集團?」

  「嗯。」

  索菲亞:「所以現在的你……是以『那邊』的身份在行動中嗎?」

  話到這裡,諸伏景光突然沉默了,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沉默的數秒間,萩原研二很快就想明白了可能的原因。

  他又打量了諸伏景光幾眼,聯系著好友這副略微有些處境窘迫的模樣,他大膽猜測道:「難道是被夾在了中間?再嚴重一些的狀況……組織發現了你的身份,公.安這邊因為秘密行動且為了零的身份考慮的緣故,你無法求援,以至於現在進退兩難?」

  聽完這些,諸伏景光露出苦笑,他彎起眉毛的表情,看得很是讓人心疼,甚至還能共情到些許他所處窘境的煎熬感。

  「不愧是萩,你說得基本沒錯了。」

  諸伏景光長長地嘆了口氣,像是按下了某種情緒,弧線好看的唇瓣微微顫抖。

  足足停頓了好幾秒,他才繼續往下說:「三年前……大概就是在醫院幫你開完慶祝會後不久,我的身份就暴露了,我不想拖累零,出逃後索性和他也斬斷了聯系。」

  出逃,斷聯。

  用詞很簡單,帶著一點冷感的清澈聲線也把這件事敘述得很平靜。

  可話中的信息量細細想來,這逃亡的三年,諸伏景光怕是度過得格外艱難。

  「……」

  萩原研二和索菲亞聽到這裡,難免呼吸一滯。

  兩人都共同陷進了好友這份並沒有言明的艱難中,皺緊了雙眉,甚至下意識屏住了氣息,忘記了吐息。

  諸伏景光也在沉默。

  或許是回憶起了這三年間的煎熬,又或許是在為自己任務失敗後的無力而不甘。

  莫名的,三人竟共同地品嘗起了這陣融著壓抑的緘默。

  「汪!」

  直至被索菲亞抱在懷裡的哈羅叫了一聲。

  小家伙好像是會讀空氣似的,打破了三人之間無言的低沉。

  「哈羅……」

  「汪!」

  被點了名,哈羅就在索菲亞的胸口興奮地往上頂,不停舔著索菲亞的下巴,來表達友好,並且越來越有向上的趨勢。

  索菲亞按著狗頭,阻止著小家伙繼續往她臉上糊口水的行為。但狗爪勾住了她的衣襟,狗子無意的竄動幾乎要把她胸口的薄紗布料給勾壞。

  想要推開,這個動作反而會把領口越扯越大,露出不必要的位置,至此索菲亞又只能放輕力道,稍稍收回一些。

  「哈羅,乖一點。」

  萩原研二見狀,直接把哈羅從索菲亞的身上抱走,並小心翼翼地把被勾住的部分從爪尖上取了下來。

  但還是遲了一點,哈羅在被提起時,後腿因為沒有支點落空而猛地掙了一下。

  「啊……」索菲亞有些心疼地低呼了一聲,「破了,我的衣服……」

  隨著這件限量發售的香奶奶當季新款的襯衫被勾出絲線宣告折損,話題的重點,也因哈羅自己制造的存在感轉到了它的身上。

  索菲亞輕拍了一下狗頭以示它勾壞了自己衣服的懲罰,接著話鋒一轉:「說起來,諸伏你是認識這小家伙嗎?」

  諸伏景光:「嗯,有一陣子經常看見他,就投喂過幾次。」

  索菲亞:「原來如此,難怪它從寵物店裡跑了之後就跟著你。」

  諸伏景光:「它是寄養在店裡的狗嗎?」

  索菲亞:「對,叫哈羅,今早客人才來寄養的。」

  諸伏景光:「我還一直以為它是流浪狗。」

  事實卻是如此,哈羅是被降谷零撿回家、經常被交由風見裕也看管的狗子。

  多半是還在流浪的那段時間,受過諸伏景光的投喂吧?

  索菲亞:「不過也多虧了它踩了一路的泥腳印,所以我才找過來的,見到了諸伏你。」

  小家伙好像聽得懂人話,在話題進行到這裡的時候汪了一聲。

  索菲亞抬手又是在狗頭上一拍,她當然記下了衣服被勾破的仇:「我沒有在誇你!」

  「汪!」

  哈羅活絡著氣氛,但諸伏景光的表情一點都沒有因為這一點輕松的插曲而松開緊蹙的眉頭。

  他的關注點在小狗的腳印延伸至此,自己居然沒有發現及時處理。

  好在跟來的是兩位好友,避免了一些他不太想遇到的糟糕狀況。

  看著表情始終還處在興奮狀態的狗子,諸伏景光抬手在小家伙剛才被索菲亞打了兩次的頭頂摸了摸。

  某種角度而言,是哈羅引導了這次會面。

  小家伙真是鬼精鬼精的,真的很難不懷疑它真的只是一只柴犬嗎?

  諸伏景光也不知道和同期好友的相遇,是自己在窘迫之時的續命繩,還是因為自己會把他們牽連進來的奪命鎖。

  索菲亞看著好友這副令人心疼的模樣,難免共情地皺起了眉毛。

  男人清俊的側臉消瘦,下頜的弧線因為太瘦而顯得有些突出,他垂著眸子,連看狗的目光都透著中無處可歸的破碎感,眼底的深沉滿是諱莫如深的故事。

  「諸伏,你有困難的話就盡管說出來吧,我也好,萩原也好,一定會幫你。」

  索菲亞主動表達了自己可以提供幫助,卻讓對方的眼底顫動了一下。

  但也只是這樣細微的情緒波動,諸伏景光沒有說話。

  「是啊景,我和小羽仁會幫你,有困難盡管開口。如果因為身份問題,需要最大限度地降低外露率,那就我和小羽仁兩個人。」

  在連連幾聲嘆氣後,諸伏景光才繼續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從哪說起。」

  「那我們換個地方聊吧。」索菲亞提議著,「不過在這之前,我得先把哈羅送回店裡,以及把店裡的監控錄像裡,和你有關的那部分畫面給刪除了。」

  「果然是被拍到了……」

  確實如索菲亞想的那樣,她在監控錄像裡看到的,諸伏景光是注意到了攝像頭的存在才急忙離開。

  那如果他沒被拍進去呢?出現在這裡是有什麼目的嗎?

  想到這,索菲亞便多追問了一句:「諸伏,你是在調查或者說關注什麼才到這裡來的嗎?」

  「嗯……最近組織的動向,好像聚焦在這附近。」諸伏景光沒有隱瞞,語氣依舊是他一貫的溫和平靜,但一直緊蹙的眉心還是透著他的為難,「不過,我還不是很確定是不是就是那家寵物店。」

  「可這不是很矛盾嗎?諸伏你知道的啊,三年前開始我就在那裡當店員了,如果懷疑小柳屋有問題,你大可以直接來找我。」

  說到這,諸伏景光又是表情沉重地一頓。

  「羽仁,你可能有所不知,組織裡有人擁有變裝成任何人的模樣的能力。」

  所以……諸伏景光才不敢直接認下羽仁索菲亞而選擇用槍對她,直至她和萩原研二一起,喊出了他的名字。

  或許是三年前的暴露讓諸伏景光陷入了無限的自責,他至今沒有想明白究竟是哪裡出了紕漏。至此,他不得不把所有人都往最壞的情況去想。

  光是聽到個有人可以變裝的開頭,索菲亞就知道這件事必然一言難盡。

  眼下一直這麼站在橋下總歸不是個解決辦法,回小柳屋談話也不可能,畢竟樓上還有小柳康心這個外人在,並不是個適合長談的場所,且地點還在諸伏景光的存疑區。

  出於安全考慮……

  索菲亞:「這樣吧,萩原你先帶諸伏先去那個地方,啊……你還記得位置嗎?」

  萩原研二:「板○區那邊的別墅?」

  索菲亞:「嗯,密碼是我生日。等我安置好哈羅,處理掉監控錄像之後,馬上就趕過來。」


第15章 林間(小修)

  如此說定好,萩原研二便先去開車,帶著諸伏景光去了索菲亞在板○區延邊山裡的林間別墅。

  一路從東京都繁華市區的寬廓大道,踩著油門,一直開到了偏僻的林間山路。

  蜿蜒而上沒入密林之中的行程,讓坐在副駕駛上的諸伏景光十分不安,越發地神經緊繃了起來。

  即便開車的是好友,他還是沒忍住地問出口:「羽仁說的『那個地方』,在哪呢?還有多遠?」

  諸伏景光太過緊張了,他急切地想要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才好稍稍放下一直懸著的心。

  「不遠了,差不多再六七分鐘的山路吧。」

  萩原研二讀到了好友那略微有些瀕臨崩塌的狀態,看得出來這三年來的高壓真的讓他喘不過氣。

  於是,他放緩了聲調又補充了一句:「景你放松一點吧,我和小羽仁都在呢,你不是一個人。」

  「抱歉啊萩,我下意識就……」

  諸伏景光往座位靠背上一靠,才意識到身體僵了很久,放松的時候,竟然感到了一陣頭暈。

  他抬手揉起了眉心,氣息也隨之變得粗重。

  「抱歉……」

  三年前的暴露已經是錯誤,極度想要彌補過去的他對自己無比嚴格,堅決不允許再出現一點紕漏。

  這個念頭就像一把枷鎖,架著他必須隨時都保持著警戒。可這種習慣性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多少都有點像應激創傷了而非常規的謹慎。

  眼角的余光注意著好友的狀態,萩原研二不難看出了對方那個一直未解的心結。

  但即便是社交能力拉滿的萩原研二,一時間也不知道從哪開口問。

  思索了一會,他只是柔聲轉移著注意:「車裡有水,景你拿了喝一點吧。」

  他試圖用這樣無關緊要的輕松話題,讓對方放松一些。

  「嗯,謝了,萩……」諸伏景光重重地呼了一口氣,他停頓了幾秒,壓下了氣息間的顫抖後,又一次開口道歉,「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說什麼呢,我們之間不需要這麼客氣。」

  「嗯……」

  當然,讓諸伏景光有些神經敏感的,還是因為索菲亞和萩原研二之間那個只有兩人才懂的泛稱——那個地方。

  這個詞聽起來確實會讓人感覺是什麼暗號,是不是還藏著什麼別的意思,觸發了諸伏景光心中的戒備鈴。

  事實上並沒有那麼復雜,這就是單純的字面意思。

  之所以索菲亞那座別墅被泛稱作「那個地方」,是因為那種地方真的難以形容。

  在深山裡,且連門牌號都沒有,就是一整座占地相當誇張的大獨棟。

  當然,沒有門牌號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坐落別墅的那一整座山,全都是羽仁家的地產。

  這麼說起來感覺有些誇張,但事實就是如此。

  在那個當時的一億相當於現在的十億的時代,到後來泡沫經濟之後,依然沒有倒下的大亨,便是索菲亞的父親了。

  手握著那些資源,便是他能夠叱吒政壇幾十年的雄厚資本。

  不論政界商界,全都做大做強,索菲亞的父親算是圈層內一時牛逼轟轟的風雲人物,也爬到過權利的頂端,後來他的突然退隱,成了個至今未解的秘密。

  某種程度而言,羽仁索菲亞就是個貨真價實的超級財閥千金,盡管她本人從來沒有參與過所謂的上流階層的各種活動。

  別墅坐落在深山裡,位置隱蔽得要命,如果沒有去過,應該很難找得到。索菲亞的父親因為身份問題,也確實需要一個這樣稱得上是安全屋的場所,作為偶爾脫離「圈層」能夠放松的地方。

  後來這處房產過到了索菲亞的名下,說是以後就當作是她的陪嫁。

  雖然直到現在,索菲亞都還沒有結婚。

  總而言之,這個被過戶給索菲亞後連續七年都沒有再用過的地方,此刻特別適合來安排現如今處於微妙狀況中的諸伏景光。

  萩原研二上一次去那裡,就是在七年前,也虧得他還記得這深山密林裡已經快要看不見的路。

  去的那一次,是畢業後他和索菲亞錯誤的那一晚之後不久。

  當時萩原研二斟酌再三,是秉著負責任的心態,想去和索菲亞的父母把事情坦白。

  雖然他總是看起來像個游走在花間溫情泛濫的浪子,總是會被一群女生圍在中心,他在期間的交流好像個情場高手似的游刃有余。

  但這些代表不了萩原研二沒有責任心。

  既然已經發生了那種事,對像還是索菲亞……那他必須認認真真地對待。

  當時索菲亞聽完萩原研二想要拜訪自己父母的說辭,以為是他想去自己家裡玩,直接點了頭說好啊好啊。

  她的母親還在英國,父親吧平時很難見到。

  不過說來很巧,那會索菲亞的父親因為索菲亞警校畢業的事回了趟東京,就住在那棟別墅裡,然後索菲亞就把萩原研二帶上了門。

  可偏是回別墅的那天,索菲亞的父親提前跑了。因為聽說了女兒帶男人回來,什麼都被他懂完了地連夜搬走。

  過後,那棟別墅就被過到了索菲亞的名下,成了陪嫁。

  或許索菲亞那有些電波的特質就是遺傳自父親的吧?

  在別墅的那一天,萩原研二試探性地對索菲亞提及「那一夜」,想要問問索菲亞對此的態度。

  可後來才發現,索菲亞本人根本什麼都不記得,甚至還對他提到的「負責」擺出了茫然不解的表情。

  明明都坐在一起抽事後煙了,居然還沒覺得有問題嗎!

  對此萩原研二一時間失了言語,再然後,他就因為淺井別墅區爆.炸的事陷入了昏迷。

  時隔四年的蘇醒,復健的那一年讓他對索菲亞的感情更深。

  不過,以索菲亞的電波程度,當年的那件事……不要再提也罷。至於他的這份心意……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找到個傳達出去、且索菲亞不會覺得他是在開玩笑的機會。

  車穿過了林間狹窄顛簸的小路,路口逐漸開闊了起來,一棟在夜色中也絲毫埋不住氣派雄偉的建築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就是這裡了,我們下車吧。」

  「嗯。」

  走到門前,萩原研二快速地輸入了那串熟稔於心的數字。

  隨著嘀的一聲電子音,門鎖打開了。

  *

  *

  索菲亞回到小柳屋的時候,依舊是燈火全熄。

  想來是樓上的小柳康心早就抱著他的次郎和太郎睡過去了,因此索菲亞進到店內時,小心地放輕了自己的動靜,好不打擾到樓上,再把人吵醒。

  重新把哈羅送回籠子,索菲亞額外在籠門上加了一把鎖。

  雖然小家伙現在看起來安分了不少,但還是以防萬一……

  她可不想大半夜地再跑出去找一次狗。

  「哈羅,今晚乖一點哦。」索菲亞用手指著狗頭如此叮囑道。

  白色的小狗嗷嗚了一聲,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

  給哈羅添了點凍干,又給店裡的其他貓貓狗狗也投喂了一點夜間零食,安撫下先前被罐頭拉環勾引後的躁動,索菲亞這才去到監控室。

  她調出了拍到諸伏景光的那一小段錄像,然後刪除。

  為了避免疏漏,索菲亞又翻來覆去檢查了好幾遍,確認無誤之後,才從監控室離開。

  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現在是晚上十點二十一分。

  現在立刻動身去別墅的話,能在十一點前趕到。

  心中如此盤算著,索菲亞輕輕關上門。

  可就在合上門板的瞬間,門後露出了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那裡的人影。

  因為刪錄像是私底下進行的,索菲亞並沒有打開廊道的燈。她本想著完成之後就直接離開,一切都可以當做無事發生,但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有人在門口。

  那個身影立在陰影之中,好似突然出現一般,完完全全沒有一丁點動靜,委實把索菲亞狠狠嚇了一跳。

  一瞬間頭皮發麻的感覺衝擊得索菲亞險些大喊出聲,驚嚇過後的強制冷靜,讓她感到太陽穴開始一漲一漲的疼。

  是她查看監控錄像時太認真太投入了,所以才沒有察覺門外的動靜嗎?

  還是……

  對方的段位在她之上,將氣息隱藏得完美,所以她才察覺不了?

  索菲亞皺緊了眉毛,警戒模式全開,已經擺好了隨時應對任何危機的緊繃架勢。

  接著,電燈開關啪的一聲被對方打開。

  恢復了照明的廊道裡,是穿著紫色睡袍的小柳康心站在這裡。

  他的手還按在牆上的電燈開關處沒有收回,單手撐牆的動作以及頂光照在他身上往下投出的陰影,都讓此刻的他比往常任何時候都看起來要高大。

  三年來的刻板印像已經讓索菲亞先入為主地把人當成了個嬌柔的0,可即便是gay,小柳康心的體格也始終都是個成年男性。

  骨架比女人更高大,力量也比女性更有優勢。

  小柳康心的臉上還貼著張沒有揭下的面膜,慘白一片好似面具,也看不清背後是什麼樣的表情。

  短暫的沉默,幾乎要把氣氛推到了僵硬的頂點。

  索菲亞盡可能地壓下自己剛才冷凜的氣場,重新擺出了作為一個普通寵物店店員的溫和。

  「小柳哥……」


第16章 公主

  「小柳哥……」

  索菲亞輕輕喚了對方的名字,微妙的氛圍讓她快要控制不住地想要皺起眉毛,但還是忍住了,至少她現在的表情看不出什麼情緒。

  她在思考普通人遇到這樣的狀況會是怎樣的反應。

  應該……

  做不到她這樣的沉著冷靜吧?

  一般來說,都會下意識地尖叫的吧?不過現在再補一聲叫喊,是不是太遲太假了點?

  或者……干脆裝出一副被嚇到的模樣?

  那才比較符合一個普普通通的喜歡小動物的柔弱女生該有的反應吧……大概。

  有過一次在米花公園夜襲事件的犯人面前的表演經驗,索菲亞覺得這樣可行。

  迅速拿定注意後,她當即柔聲開口:「嗚小柳哥你嚇……」

  可在做作的裝柔弱表演完全出來之前,熟悉的穆棱撒嬌聲比她更先一步接了上來。

  「嗚啊嚇死我了嚶!原來是索菲亞啊……」

  小柳康心收回了按在電燈開關上的手,捂到了嘴前,擺出了一副驚恐得花容失色的模樣。

  他臉上那張精華液早就干得差不多的面膜紙也隨著動作太過誇張而掉了下來,露出了他那保養得皮膚細膩的面孔。

  「索菲亞你怎麼這麼晚了還沒回去啊!嚇死我了啦!」

  氣氛好似恢復了正常,小柳哥還是那個gay裡gay氣的小柳哥。

  男人掐著嗓子,撒嬌般地繼續抱怨:「大晚上的你怎麼不開燈嘛!我還以為店裡進了賊呢……」

  進賊?進來偷貓嗎?

  以小柳康心的財力,他天天虧本做生意,估計真的店裡進了賊丟了什麼財物,他最多也只會罵罵咧咧幾句,意思意思地去找有年輕帥氣的警察官執勤的交番所報個警,最後開始慶幸還好不是偷貓。

  「我以為小柳哥你在睡覺,反正我馬上就要走了,所以就沒開燈……小柳哥你才是,突然站在這裡,都嚇到我了!」

  索菲亞在回答的同時,後半句馬上將話題的重點轉到了對方的身上。

  「我是聽到這邊的動靜才過來的嘛……抓賊當然要小心翼翼地來啊……沒想到是索菲亞你。」小柳康心答得委屈巴巴,話中的內容好像也有理有據。

  確實,這話乍一聽好像沒什麼毛病,可問題就在於……

  索菲亞確信以自己的能力,被什麼人接近了絕對不會毫不知情,小柳康心站在門口的動靜,她確實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難不成還因為小柳康心是貓派所以行動得也像貓一樣?

  索菲亞的心中感到有幾分違和,但在不動聲色地繼續打量小柳康心之余,她也沒發現面前這個男人有什麼和平日裡不太一樣的地方。

  也許是自己想多了?

  男人的表情緩和過來之後,他又歪著頭盯著索菲亞的背後,以及廊道之外更遠的外置看了好一會,似乎是在找什麼。

  「咦——研二醬呢?沒和你一起嗎?」

  在小柳康心第一次被吵醒下樓的時候,他見到的確實是索菲亞和萩原研二兩人,現在只剩索菲亞一個,於是就這麼多問了一句。

  索菲亞:「萩原他先回去了。」

  小柳康心:「誒~我還以為研二醬一定會等著索菲亞一起回去呢,好可惜啊~少看了他一眼感覺虧了……」

  過多的話索菲亞不能說,不暴露信息的最好方法就是只字不提。

  「嘛……」她回了個沒什麼意義的語氣詞,隨即話鋒一轉,「小柳哥你早點回去睡吧,已經十點多啦,店裡的事我已經整理完了,現在也准備離開了。」

  聽到時間,小柳康心驚喊了一聲:「惹!天啊!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我要趕緊去睡覺了!不然會長皺紋!索菲亞你也快點回家睡覺吧!」

  「嗯……」

  「我先回樓上了,你走後要把店門好好鎖好哦!萬一真的進了賊來偷貓怎麼辦!」

  「不會的,放心吧小柳哥,快去睡覺吧。」

  「嗯嗯!不要熬夜哦索菲亞,熬夜會變醜的!我不允許我的大美女變醜!」

  「……好。」

  看著這抹紫色的身影邁著小碎步跑出了店門,然後從店外的樓梯上行,接著腳步聲從天花板上沉悶地傳來,最後消失。

  至此,索菲亞才松下一口氣。

  不熬夜是不可能的,至少今晚不可能。

  就諸伏景光的事,注定了會是個不眠之夜。

  讓索菲亞還有些意外的,是小柳康心居然只字不提她為什麼會從監控室出來的這回事。

  也不知道他是神經大條根本不在意,還是因為有著另外的心思,在刻意回避。

  這是個心理現像。

  舉個例子就是,一個人在撒謊的時候,聽的人其實並不會想得太多,但撒謊之人會下意識在謊言結束的時候,額外加一句「相信我」「不騙你」之類的多余強調。

  這就是在給自己心理暗示,讓謊言變得有底氣,也是個心虛時下意識的自我安慰。

  把這個現像反過來理解,就是另一個極端的刻意回避。

  明知道有問題卻要裝作不知道,實際上是另一種層面的對自己的心理暗示。

  仔細分析下來,小柳康心的行徑確實很古怪。

  若是放在今夜與諸伏景光相遇之前,索菲亞或許不會考慮太多,可偏偏好友提及了那個組織的活動範圍最近聚焦在了附近且不確定是不是就在小柳屋。

  小柳屋一共就她和小柳康心兩個人,沒有其他員工了。

  她自己肯定沒問題,那麼……

  有問題的只能是小柳康心。

  思忖之際,索菲亞在腦海中把自己對小柳康心的印像盡數復盤了一次,似乎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索菲亞只希望是自己想得太多了,畢竟在小柳屋待了三年,小柳康心是個什麼樣的人……她應該是已經很了解了的。

  這三年來和貓貓狗狗的相處,還有小柳康心對自己的照顧……都是不爭的事實。

  希望就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索菲亞再一次在心裡給了自己一遍這樣的暗示。

  事不宜遲。

  在鎖好小柳屋一樓門店的大門之後,索菲亞先叫了個計程車送自己回公寓——那幢地處市中心、位置極好的寫字樓。

  之後的行動,她必須一個人來完成,這也是為了諸伏景光的身份隱秘性考慮。

  於是,她從車庫裡開出她許久都沒有開過的車,獨自往林間別墅趕去。

  板○區那幢別墅雖說是索菲亞自己名下的房產,但是她一直都去得很少,因為根本用不上。

  她一年都去不了一次,而且就算去,也只是沒有辦法了必須去一趟看看,好檢查屋子有沒有問題,以及及時更新屋內的資源,比如水糧、緊急物資之類的東西,以備不時之需。

  這麼看來,那個地方還真是具備了安全屋的條件。

  倒是正好了,如果諸伏景光需要的話,在他有接下去的打算之前,都可以供給他放心使用。

  深夜的市區大道一路通暢,索菲亞的油門一踩到底,車速毫無知覺地越飆越快。

  直至轉入山路,突然變得狹窄曲折的泥土路顛簸得她沒了耐心。

  心中著急著想要快些趕到,而索菲亞繼續踩著油門狂飆的結果是,車輪爆了一個,然後方向盤沒有控制好直接撞在了樹上。

  之後,車就熄火了。

  但好在已經開到了別墅前大概兩百多米的位置,下車後走過去,也用不了多久。

  爆胎的那一聲響在這片靜謐的林間就顯得比較突兀了,萩原研二從別墅內出來查看之時,正好看到從側旁叢林裡走出來的索菲亞。

  「小羽仁?你怎麼……」

  「車胎爆了,也不知道壓倒了什麼東西,嘖,這山路真難開。」

  索菲亞的聲線壓得很低,完全能夠聽得出來她已經足夠不耐煩了。

  萩原研二看著對方皺眉抱怨的模樣,有些哭笑不得:「你給我打個電話啊,我會來接你。」

  索菲亞擺了擺手:「還沒到那麼麻煩的地步,位置很近,我直接走過來也不誤事。」

  「那車呢?就留在原地嗎?」

  「嗯,等安置好諸伏的事之後,還要麻煩你幫我修修。」

  「好,這種事包在我身上。」

  也虧得是山林之後那棟別墅的標志性太明確,至此索菲亞還不會在最後兩百米迷路。

  她這一路走來,踩著根本沒有像是路段的雜草和泥巴地,腳上那雙裝飾性大於實用性的奢侈高跟在這種時候就體現出了劣勢。

  柔軟的小羊皮材質完全經不起這種原始山路摧殘,泥土和碎石已經從鞋邊漏了進去,左腳的高跟甚至和鞋身脫節。

  「……」

  索菲亞皺著眉毛,抬腳轉了兩圈查看情況,又是心疼鞋子廢了,又是在後悔剛才還不如把丟車裡專門開車穿的拖鞋給穿過來。

  她脫了鞋,把裡面的碎石倒了出來後重新穿上,跟著萩原研二的步調才跨出沒幾步,右腳的鞋跟也斷了。

  「我的鞋……廢了。」

  奢侈品果然是奢侈品,她以後還是去百貨公司的打折區買幾雙耐艸的鞋來穿吧。

  氣急之下索菲亞直接把兩只鞋都脫了下來,打算就這麼赤腳走回去,不過萩原研二很快就朝她伸出了手。

  月光穿過林間,灑在萩原研二的身上,他這個伸手的動作紳士得好似個王子,總有種下一秒他就會單膝跪地的錯覺。

  索菲亞歪頭,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萩原?」

  「我抱你過去吧,或者背你?」

  「沒事,這點距離……啊!?」

  身.下一空,索菲亞沒說完的話直接化作了一聲驚慌的抽氣。

  由不得她的拒絕,萩原研二直接上前把人抱了起來——標准的公主抱,以他的高挑身形來完成這個動作,優雅中又不失一點點霸道。

  「萩原……」索菲亞有些無奈。

  「走吧,這樣節省時間,畢竟我腿長,走得更快些~」

  輕佻的語氣依舊是索菲亞最最熟悉的那個。

  這樣的自誇很是萩原研二的風格了,揶揄中帶著認真,正經中又夾著玩笑。

  索菲亞抬頭,就這麼近距離地看著萩原研二近在眼前的面孔。

  柔和的月色把這張本就過分帥氣的臉龐勾勒得更加深情,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瞳此刻垂下回視著索菲亞的視線,如同一顆磁石,讓人根本轉移不開地越陷越深。

  索菲亞怔愣了數秒,猛地回神時,才發現自己好像有種回到了七年多以前的感覺——心跳居然在加速。

  「……咳。」

  假咳了一聲,掩飾掉這點情緒的波動,索菲亞抬起手臂就往青年的脖頸後一勾,避開對方直視的同時,也裝作毫不在意地靠了上去。

  「……隨便你吧。」索菲亞低低地喃了一句。

  「嗯~」

  在索菲亞被錯開的視野之外,是萩原研二弧度又上揚了幾分的嘴角。

  這段延伸到別墅大門的路,萩原研二覺得結束得太快,不過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由不得他把私心多留在這裡。

  在索菲亞到來之前,萩原研二就已經和諸伏景光聊過一陣了。

  從他暴露身份,到三年來的近況。

  他們還聊到了降谷零。

  如果可以,諸伏景光還是希望同期好友能幫忙向降谷零透露他還活著的事。

  這些話,萩原研二在抱著索菲亞走完最後那段山路時,給她復述了一遍好節省下之後再做商談的時間。

  索菲亞聽得只覺得頭皮發麻。

  他們兩人究竟在經歷什麼,居然連同伴的生死都無從知曉……

  走到別墅的大門前,萩原研二把索菲亞放了下來。

  索菲亞最後還是赤著腳,同萩原研二一同進入了宅內。

  她整理著心中的困惑,准備親自去問諸伏景光,可被安置在宅內的諸伏景光此刻,已經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或許是很久很久都沒有如此安心地休息過了,他睡得很沉,連睡夢中都眉頭緊蹙的模樣,委實讓人心疼不已。


第17章 交彙

  房間內, 諸伏景光略微粗重的呼吸聲在一片靜默中顯得格外清晰。

  聽得出他的疲憊,也聽出了一股讓人心疼的久違放松。

  索菲亞同萩原研二對視了一眼,不需言語就達成了共識地點了下頭。

  二人都不再出聲, 直接退出了房間。

  索菲亞連毛毯都沒敢去給諸伏景光加。

  她擔心一點點細微的動靜,都會刺激到這只遍體鱗傷的受驚貓貓。

  或許早已經趨於精神狀態崩潰邊界的他,真的再經不起一丁點風吹草動的壓力了——他自己心裡無法放下的、自己給自己的施壓。

  就讓諸伏景光這麼繼續好好休息吧。

  索菲亞和萩原研二都是這麼想的。

  「萩原……」

  「嗯?」

  「在我來之前, 諸伏他的狀態還好嗎?」

  輕輕把門板合上之後,索菲亞小聲問了一句, 她彎著眉毛,臉上滿是對好友的擔憂。

  萩原研二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輕嘆了一聲, 答道:「來的路上, 景他在車裡時我就覺得他有些狀態不對, 後來看他臉色好些,我以為他自己調節過來了, 沒想到剛才和我聊天一切如常的模樣,居然是逞強在裝沒事。」

  這就是諸伏景光的溫柔。

  不想讓人擔心, 居然裝得連萩原研二都騙了過去。

  「他到底經歷了什麼啊……」

  索菲亞不免又感嘆了一遍在橋下與之重逢時就想過的話。

  作為警校的同期生,索菲亞相當了解諸伏景光的能力。

  不論是業務能力、身體素質亦或者是心理承受力,絕對都是毋庸置疑的優秀, 否則他也不會能同警校第一的降谷零一起,去進行那個常人無法勝任的秘密任務。

  能把諸伏景光都逼到這個地步的……

  索菲亞的眉心越皺越緊, 再聯想到還在橋下時, 諸伏景光提及的組織裡那個擁有變裝能力的人, 才導致他連多年好友的自己都不敢直接認下。

  那個組織到底是什麼啊?怎麼還能有那種怪能力的人?

  索菲亞無從想像自己認知之外的東西。

  她在搜查一課就職期間,接觸過的比較有規模的團伙, 無非就是極道的那幫人。

  偶然在一次調查案件跑外勤的過程中,因為脾氣差, 在犬金組的地界和他們發生了點衝突。

  那時的索菲亞可沒有現在的心性,甚至還和他們組內一個個子不高的小頭目……好像叫山本健太郎還是什麼的家伙打了一架。

  當然,結果是索菲亞打贏了,她把山本健太郎在內的一共三個人,都捶在了地上,還給人上了手銬。

  准備把人以襲.警的罪名帶走之前,犬金組的老大親自了出面,說這是他們組內的問題,他會親自妥善處理他這幾個沒有眼界不成器的下屬,希望索菲亞就這事不要再繼續追究,大事化小,更不要把事情捅到警視廳那邊。

  畢竟索菲亞也是個警察,再怎麼說,極道還是要好好維持隔在黑白中間那道雖然早就形容虛設的面子,這也是個不成文的規矩。

  敢光天化日明目張膽打.警.察,屬實囂張得過分,也難怪要犬金老大出來當和事佬。

  這友善的台階都懟到了臉上,索菲亞自然不好拒絕。

  在犬金組的地盤裡,犬金老大那身後還站了一排身上有紋身的大哥,索菲亞要是繼續硬剛很有可能會輸,倒不如就順著台階下來,對雙方都好。

  那諸伏景光潛入的那個組織,和極道的程度相比呢?

  索菲亞還是無從想像。

  思索之際出了神,她快要揪成一團的眉心突然被用手指戳了一下,繃緊的肌肉才就此松開。

  索菲亞恍然回過神時,對上的是萩原研二垂眸看著自己的臉。

  對方亦是彎著眉毛,紫色的眸底印著表情糾結的自己。

  「萩原……」

  「景他現在安全地在裡面休息,過後的事,我們還可以慢慢商討。」

  之於索菲亞對諸伏景光的擔憂,萩原研二光是看著她的表情就盡數讀透,他直接以回答的形式安撫著對方都沒有說出口的焦慮。

  戳在女人眉心的手指,也隨著話音的落下,手掌翻過,轉為掌心托著對方的臉側。

  「你別想太多,還有我在呢。」

  拇指的指腹溫柔地摩挲著索菲亞的眉毛,像是要撫平緊皺似的,一下接著一下劃過。

  這個動作弄得索菲亞有點癢,她也有不解風情的時候,索性抬手覆在萩原研二的手背,抓住了他修長的手指來打止這陣溫柔的撫摸。

  「萩原,我們換個房間吧,總不能一直站在這門口,萬一又吵到裡面的諸伏那就不好了。」

  抓著萩原研二的手沒有松開,索菲亞就這麼拉著對方,一起進到了隔壁的房間。

  看著自己被抓緊的手,萩原研二怔了半秒。

  不過,側眸瞥見索菲亞依然滿掛擔憂的面孔之後,他就知道,對方根本是無意識做這樣的動作。

  他暗自嘆了口氣,私心裡想要翻手回握住那只白皙好看的手掌,卻在收緊手指之前,對方就松開了手收了回去。

  又是這樣。

  又是遲了一步,沒有抓住。

  索菲亞抬手在房間內側的牆上摸索了幾下,按下了電燈開關。

  啪的一聲——

  天井上那盞設計頗為復雜的歐式水晶吊燈亮起了宛如黃昏般的暖橙色燈光。

  光線很有氛圍感,哪怕是深夜,也將整個室內映出了日暮時分的唯美。

  但現在實在不是欣賞這種氛圍感的時候。

  「我記得這個燈是可以調模式的……」

  索菲亞皺著眉毛就沒有放松過,她關掉了開關,重新打開。

  這一次亮起的是流彩四溢的燈光,非常有上個世紀偏於古典的燈紅酒綠感。

  「……」

  突然覺得這個設計……

  好土啊!

  索菲亞在心裡默默槽了一波自家老爹這沒眼看的審美。

  說起來她小時候也沒覺得這裡有這麼難看……

  劈劈啪啪開開關關幾次之後,終於亮起了正常且明亮的照明。

  但很快,燈光閃爍了幾下,突然又熄滅了。

  「……?」

  索菲亞再度嘗試著關閉後重新開啟,那盞花裡胡哨的燈就再也點不亮了。

  「果然是太久沒有回來了……這是年久失修了吧?」

  索菲亞有點無語,果然這些花俏的東西就和那些奢侈品一樣——比如她那雙報廢的小羊皮高跟鞋,中看不中用。

  「萩原你會修這個嗎?就這個醜燈。」索菲亞往昏暗一片的上方指了指。

  「交給我吧,一會我去看看。」

  「誒~我感覺你好像什麼都會修。」

  「你忘了,我家裡以前是經營修理廠的。」

  雖然是汽車修理廠,和怎麼修好家裡的燈好像也沒什麼太大關系?

  不過,這種事在索菲亞眼裡都一樣。

  「我沒忘記,就是覺得萩原你很厲害,又會修車又能修燈……或者說是電路出的問題?反正就是覺得很厲害。」

  「從小耳濡目染吧,本來就不是什麼難事。」

  「那還是覺得很厲害,我什麼都不會。要說耳濡目染……我爸爸年輕的時候從商後來從政,我也沒受他影響成為什麼厲害的大型會社社長或者去參選議員。」

  「但小羽仁已經很厲害呢。」

  「有嗎?」

  「當然有啊,不僅成為了一名優秀的警察官,還會照顧貓貓狗狗,還把島田大叔的灰狗洗成白狗。」

  各有所長,自己覺得不起眼的事在對方的眼裡,全都是閃閃發光的矚目點。

  「噗……」

  聽到洗狗的事,索菲亞沒有忍住笑了出來。

  「那只狗本來就是白狗。」

  這個call back是不是也隔得太久了點啊喂!

  沒了燈光的灰暗中,青年那張俊朗的面孔比平日添了好些深邃。眼瞳中流露的目光,依舊溫柔又深情地將索菲亞包攏。

  「在我眼裡,小羽仁就是很優秀。」

  「哈哈萩原我們是在商業互吹嗎?」

  這種互相誇贊的對話、偏離了沉重的閑聊話題,讓索菲亞的表情總算放松了不少。

  大概這就是萩原研二的專屬魅力了吧,善於調解氣氛,善於與人交際,還善於安撫人心。

  「總而言之先進來吧。」

  別墅的好處是不缺房間,壞處就是太大。

  換個房間索菲亞嫌麻煩,再者這裡就在諸伏景光的隔壁,如果他醒了有什麼需要,這邊也好馬上接應。

  這間房裡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對向宅後密林的那一面。長久沒人來打掃的緣故,窗台上落著一層塵灰,玻璃也好似蒙上了一層磨砂。

  月光從窗外透進來,因為蒙塵的緣故,原本的淺淡竟融出了一種柔光的朦朧。

  這點光線倒也足夠了,能夠看清眼前的人。

  又不是什麼正式的商業會談,燈光並不是剛需。

  索菲亞拉開窗前沙發上用來防塵的白布,算是留出了可以坐下的位置。

  她和萩原研二就在窗前的兩把形似女王椅的單人沙發,背映著窗戶透進的月光。

  「萩原,諸伏有和你說他關注小柳屋及附近的具體原因嗎?」

  坐下之後索菲亞直接就挑開了話題,她還得從頭開始了解。

  萩原研二搖頭:「沒……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曉了組織最近有在那附近行動的動向,自己一個人還在調查中。」

  因為諸伏景光本人沒在的緣故,有些只有本人才能解答的問題索菲亞沒法直接問,她只好從另一個角度,和萩原研二說起自己覺得有些違和的事——關於小柳康心。

  這或許能映照上諸伏景光所說在組織最近的動向。

  索菲亞:「我回小柳屋去刪除拍下諸伏的錄像,小柳哥似乎知道,但他什麼都沒問,也裝作沒在意我到底在監控室裡干了什麼。」

  萩原研二:「什麼意思?」

  索菲亞:「我在監控室裡的時候,完全沒有察覺到門口有人,我不知道小柳哥是從什麼時候站在那裡的……」

  話到這裡,萩原研二的表情沉了沉。

  關於小柳康心這個人,萩原研二也算是熟識。

  拋開取向不談,小柳康心是個相當不錯的人,甚至讀出過他對索菲亞的那點心思,有時候還會稍稍助攻。

  非要說缺點吧……就是有點lsp潛質,總喜歡找機會揩帥哥油。

  但這都是無關緊要的點。

  問題的重點是,要說一個能在羽仁索菲亞背後出現,還不被她察覺到的人,那就只能說明……這個人絕對不是普通人。

  是小柳康心藏得太深嗎?真的能做到嗎?

  萩原研二也在相同的地方持以同索菲亞一樣的困惑。

  他相信自己相識了整整三年的人,藏得再深,總不能藏過他們幾個現役警察的眼睛吧?

  違和感就出在這裡。

  讀到萩原研二的表情,索菲亞馬上就明白了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她馬上接著說道:「我想到諸伏提到的……那個組織裡有人擁有能夠變裝成任何人的能力的家伙……」

  「所以你覺得,現在店裡的小柳哥,不是本人?」

  話被點穿了。

  空氣突然凝固般地沉默了幾秒。

  索菲亞沉著神色,表情凝重地點了點頭:「嗯,雖然這種事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也只有這種可能了吧?」

  「那真正的小柳哥會是什麼時候被換掉的呢……」

  不用多想,索菲亞很果斷就給出了答案:「昨晚。」

  「昨晚?」

  「嗯,就昨晚小柳哥去米花公園找貓的那段時間。」

  假的真不了。

  如果小柳康心很早就已經不是本人了,索菲亞不可能看不出破綻。

  最後一次和小柳康心的分別,就是昨天晚上他去尋找次郎太郎,而且,也只能是這個機會。

  證人還有一個——松田陣平在米花公園裡也見到了小柳康心。

  會那樣為了貓咪亂鑽樹叢的,只有小柳康心本人會干。

  所以後來回來的店裡那個……

  或許就不是本人了。

  尤其借著這段時間因為夜襲事件的緣故,米花公園晚上根本不會有什麼人出現,林間的監控死角又有很多。

  如果對方是專業的,悄無聲息地帶走一個人,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麼仔細想來,索菲亞感到一陣後背發寒。

  扮成小柳康心後,由知曉了次郎的死為由開始裝病,不難猜測是為了避免和索菲亞繼續過多接觸,以防被看出破綻。

  況且因為貓咪而傷心然後生病的事,確實是小柳康心身上會發生的。

  對方一定對小柳屋做過足夠的調查了解,否則不可能演得那麼像。

  那真正的小柳康心去哪了?

  好好一個大活人總不可能憑空消失。

  「也許我不能再逃離那裡了……」

  索菲亞嘆了口氣,低低喃的一句音量很小的話。

  「什麼?」

  「我說我大概……要回警視廳了。」

  「回搜一?」

  「嗯,這件事情如果不好牽扯進更多的人,也只能我自己回去調查了吧?以諸伏現在的處境,我還在考慮應不應該把松田一起拉進來,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險,所以,只能我自己回去了吧?」

  「可是小羽仁你……」

  「你想說我對搜一厭惡的事嗎?已經跑出來了就不必再回去?」

  「嗯。」

  「我是厭惡警視廳上頭那種老派的圈層作風,不過,最初離開搜一本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萩原你。」

  「誒?為了我?」

  為了你。

  這話聽起來像個深沉的承諾似的,聽得萩原研二滿是愕然。

  見萩原研二眼睛微微睜大的驚訝反應,索菲亞也一頭霧水:「啊?我以前沒有和你說過嗎?」

  「好像沒有哦,除了因為討厭圈層的束縛……」

  萩原研二所知道就是索菲亞在堅持自己的步調,後者的正義之心在圈層的作派下被束縛得難受,出去之後的索菲亞,那才是她的自由。

  「難道還有其他原因嗎?」

  「唔……我以為我說過了的。」

  索菲亞托起下巴,似乎是在回憶確認自己有沒有對萩原研二說過這件事。

  幾秒過後,顯然是大腦檢索失敗,她什麼都沒想起來。

  算了,就算以前沒說,現在再說一次也是一樣的。

  「是因為七年前的那個案子。」

  「連續爆.炸案?把我送進醫院的那個?」

  「嗯,那個案子我在搜一待了四年都沒有調查到有效的線索,就想著出去之後,多少可以靠點『那之外』的手段吧?」

  關於「那之外」的手段是什麼,還要從索菲亞和犬金組不打不相識的故事說起……

  極道確實掌握著一些警視廳之外情報源,這點能夠利用到,也實屬不易。

  「結果如你所見,三年前我和松田把犯人抓了。」

  「是為了我啊……」

  「嗯,當然啊。」

  索菲亞為了調查從「裡面」出來,松田陣平為了調查正好與之相反。

  但結果很好,犯人抓到了,萩原研二也行了。

  「當然要為了你啊,絕對不能讓害得你重傷的家伙逍遙法外,那不是肯定的嗎!」

  一番言語堅定的說辭,好似撞進了萩原研二的心,清透的嗓音就是奏在他心弦上的戀音,讓他悸動不已。

  「……」

  萩原研二一瞬呼吸亂了節奏,目光游移間又撞上了索菲亞那雙冰藍色的眼瞳。

  那副認真的模樣,讓女人的眼底好像有星辰在閃,一顫一顫的,就契合著他心髒搏動的頻率。

  心動莫過於如此了吧?

  「索菲亞……」

  感慨萬千地喃出了對方的名字,但下一秒,他所有的感動都被擊了個粉碎。

  索菲亞被燃起的才不是什麼戀心,而是那顆藏不住的正義之心。

  女人的表情又多透出了幾分義憤填膺的忿忿,接著說得斬釘截鐵:「所以,現在我為了諸伏回去,和那個時候為了出來,也是一樣的道理!」

  萩原研二恍惚了半秒,有些哭笑不得。

  她這兩碗水端得可真公平。

  莫名的,他居然還感到有一點失落。

  有一點小小任性的念想在他的心裡叫囂,那份「為了誰」的關注,如果是他的專屬的話就好了。

  談話在這裡終止,這晚誰都沒有回去。

  索菲亞就靠在落地窗前的女王椅上閉目養神,萩原研二陪在她的旁邊。

  大概是在凌晨三點多的時候,隔壁的諸伏景光醒了。

  或許是因為有萩原研二在身邊,索菲亞安心地睡得很深,再者萩原研二離開房間的時候動靜也很小。

  他給索菲亞加蓋了一層毯子之後,才和諸伏景光一起去了外面。

  那被索菲亞開開關關弄壞了的燈的事,還有熄火在兩百米之外的那輛車的事。

  索性就借著這個時間,一口氣都解決了吧。

  索菲亞是早上五點多睡醒的,被林間的鳥鳴給叫醒的。

  這種自然型的鬧鐘,在全是鱗次櫛比的大廈的大都會裡,根本聽不到。

  還蠻婉轉悅耳的,比她在頂層公寓裡那個智能機器人的叫醒方式好聽多了。

  醒來的時候房間裡只剩索菲亞一個人了,窗外的光線已經從昨晚的月光,轉為了破曉後的灰蒙日光。

  見萩原研二已經沒在了,索菲亞在松軟的單人沙發上伸了個相當沒有形像的懶腰,准備翻身下來的時候,才發現地上擺著她的鞋。

  鞋跟被用鞋膠重新黏好了,膠水的味道有點重。不過這算是修復成了原本的百分之八十五的模樣,已經相當不容易了。

  索菲亞慌忙從沙發上下來,穿上鞋之後試著走了幾步路,體感好像和壞掉之前沒什麼區別。

  驚了!萩原研二居然還會修鞋嗎!

  話說回來別墅裡有鞋膠這種東西嗎?唔,她好像確實買過一批丟在屋子裡……那些差點被她忘記的東西,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場。

  索菲亞心裡那點對於萩原研二「好厲害」的印像,至此又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x)。

  出了房間,索菲亞去隔壁看了一眼,昨晚睡在那的諸伏景光也不見了蹤影。

  拿出手機後,才在一大堆來自松田陣平的未讀訊息裡找到了來自萩原研二的那一條,就在三十多分鐘之前發的。

  標題:早上好~小羽仁~

  我先開車回去啦,機動隊那邊可不能遲到,路程不算近,我得早些出發。

  房間裡的燈已經修復好了,你的車,也已經修好開回來停在宅前的空地上啦,還有鞋,雖然修復完成度是85%,但還是請索菲亞公主查收~

  hiro和我一起下山了,他說不想麻煩你,之後的事你也放心,交給我來處理。

  FROM 萩原研二

  索菲亞hime……

  公主嗎?

  所以,她的小羊皮鞋是灰姑娘碎掉的水晶鞋嗎?

  都是什麼鬼稱呼了啦!

  點進輸入框,索菲亞當即開始編輯起了回信。

  標題:收到收到!

  感謝王子送回的水晶鞋,感覺比原來的還要牢固![heart][heart]

  ///

  你讓諸伏不要客氣啊,反正這個宅子空著也沒用,如果他需要,隨時可以回來。這裡的安全性和隱蔽性他大可以放心,哦對門鎖的密碼快告訴他。

  玩笑之後,當然不能忘了談正經事。

  編輯完畢回完訊息後,索菲亞又繞回了房間。

  她抬手啪地就把電燈給打開了,還尚處灰蒙的室內瞬間被照亮。

  「真的修好了誒……好厲害……」

  感嘆完這句,索菲亞又開始調試這盞可以切換模式的燈。

  和昨晚一樣,開開關關來回幾次,然後……

  梅開二度,燈又滅了。

  「……」

  果然……

  羽仁淳那個怪老頭……搞什麼花裡胡哨的東西嘛!真是拉胯!拉胯!太拉了!

  心裡再度給父親輸出了一波,索菲亞忘了自己也是個喜歡花裡胡哨但沒用的東西的人。

  這一點秉性她簡直深得她父親的遺傳。

  接著,索菲亞走到宅邸之外,空地上果然停著她的車。

  車頭引擎蓋有一處凹陷還有掉了的一塊漆,那是她撞在樹上的證明。

  爆掉的那只車輪已經被換好了的備用胎,索菲亞坐進車內轉動車鑰匙,在震動和打火之後,引擎被正常啟動了。

  「完美。」

  如此贊嘆了一句,索菲亞當即開車下了山。

  下山的路比昨晚上山好開多了,這一路就十分順暢,沒有發生任何問題。

  也不曉得昨夜是因為夜色太濃而視野不明,還是因為心急,才導致她那本來就不怎麼樣的車技又大打折扣地下降,所以才壓到了什麼爆胎加撞樹。

  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回了公寓之後,索菲亞洗漱整裝了一遍,開了另一輛車往警視廳趕去。

  穿慣了寵物店那松松軟軟的休閑服,重新換上西服套裝一時間讓索菲亞有些不大習慣,長及臀部的頭發,也已經很久沒被她精致地束在腦後了。

  索菲亞這身藏青色的套裝襯著冷艷明麗的面孔,精英貴族的氣質盡數顯現。

  時隔三年地回警視廳……

  也算不上是正式上班,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把搜一的那幫子人給嚇到。

  進入大廈,乘上電梯,鞋跟在瓷磚地面敲出一陣步伐輕快的脆響。

  原本忙碌嘈雜的一課辦公區突然像被點開了慢放,所有視線都投向了索菲亞,跟著她的移動軌跡而移動。

  安靜下的空氣中稍稍傳出了幾句音量極低的討論——

  「那是誰啊?」

  「新來的嗎?」

  「咱們系除了佐藤警官還有其他女警嗎?」

  「好像有點眼熟啊……」

  「你別看到美女都覺得眼熟……」

  「不不,是真的有點眼熟,你仔細看看啊!」

  「還真是有點眼熟……」

  「啊……我想起來了,那是……」

  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大,逐漸轉為了大聲密謀,在最後的答案即將出口之前,倒是有人先一步把索菲亞給叫住了。

  「索菲亞前輩?!你怎麼……你怎麼回來了?!」

  清利的女聲從背後傳來,索菲亞轉過身,叫住她的短發女子正是晚她一屆的警校後輩佐藤美和子。

  「真的是前輩你回來了啊!我還以為……」

  「以為看錯了?」

  「我還以為松田君在吹牛。」

  「哈?」

  這關松田陣平什麼事?他又吹什麼牛了?

  彼時,那陣討論聲裡也說出了晚來一步的最終答案——

  「我想起來了,那是羽仁警部!」

  「啊……還真是……」

  「三年不見居然一點都沒變,好像還更好看了……」

  「是啊是啊,果然不干苦差會變年輕。」

  系裡唯一沒有見過索菲亞的年輕警官高木涉發出了感嘆:「誒?!!警、警部?!那、那不是和目暮警部一樣……」

  索菲亞是三年前成為警部的,這樣的晉升速度可以說是非常非常快的了。

  她和佐藤美和子在系裡可是曾經的雙花,後來,就只剩佐藤美和子這一朵珍稀了。

  高木涉結巴地言及目暮十三之時,話中的人屆時也出現在了辦公區。

  「羽仁,你來了啊。」目暮十三的聲線就和他的身材一樣渾厚有份量。

  見到了索菲亞,目暮十三並沒有表現得特別驚訝,就好像提前知道今天索菲亞會來一樣。

  這一切盡在預料中的淡定反應反倒把索菲亞給整不會了。

  「嘛……嗯……來了。」訥訥地回應了幾個肯定的語氣詞,索菲亞微微頷首,禮節周全地回應了招呼。

  雖然警銜一樣,但目暮十三始終是系裡的大前輩以及眾人的上司。

  「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哈哈哈。」目暮十三的心情看起來很是不錯。

  她之前有說過自己會來嗎?

  彼時這位大前輩上前就頗為贊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對於她的功績大加褒獎了起來,「干得好啊羽仁,昨晚把夜襲事件的犯人給抓了,松田回來的時候跟我說是你抓的。這件事再不解決,上面的壓力給我也大啊,干得好啊羽仁。」

  連續說了兩遍干得好啊。

  畢竟是持續了一周以上的案件終了,也難怪目暮十三如此高興。

  索菲亞:「?」

  是她順手抓的人沒錯,但她選擇回來,是因為諸伏景光的事。

  難不成……

  索菲亞趕忙掏出了手機,這才點開了她從來都懶得去點的松田陣平給她發的幾十條訊息。

  那家伙可真是有毅力,從昨天晚上開始就一直沒停地在發,簡直是在和她實時播報昨晚犯人落網後緊急開了的那個案情總結會議。

  手速快也不是讓他把這個技能用在給她發簡訊這種事上的啊!

  再之後的消息,就是松田陣平的老三套——羽仁你什麼時候回來?明早能來開會吧?正好你回來課長就同意我調回機動隊了。

  目暮十三:「松田昨天說你會回來,我還以為他小子是在胡說八道。」

  「啊•哈•哈•哈……」索菲亞尬笑了三聲,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好。

  松田陣平確實是胡說八道,只能說,碰巧對上了而已。

  在目暮十三話中點到名的那位他小子,彼時才打著呵欠姍姍來遲。

  仿佛還欠了二十四個小時睡眠債的困倦臉龐,卷成一團亂蓬蓬的頭發,皺巴巴的襯衫和相當敷衍被打歪了的領帶……

  這副模樣一看就知道松田陣平昨晚肯定是在搜一的辦公室睡的覺。

  「喲~早啊羽仁。」松田陣平聲色慵懶地問了早,舉起手意思性地對索菲亞揮了揮,「哼哼我就知道你看到我的信息就來了。」

  「……」

  這家伙在得意什麼……

  卷發青年完全無視了索菲亞那道極其無語的目光,徑直就朝他走了過來。

  接著,他伸手從他那件和襯衫同款皺巴巴的黑色西裝外套的內襯袋中,掏出了一個信封。

  「你的辭呈,我已經從課長那邊給你要回來了,這樣你就可以少跑一趟~」

  句末上揚的語調好似在邀功,聽起來稍稍有些欠扁。

  索菲亞忍著嘴角抽搐的衝動,一把奪過了那封被塞過口袋也染上了同款皺巴巴的信封,確實是她三年前遞交的那封。

  「還真是謝謝你了呢,松•田•警•部•補。」

  點名的咬牙切齒松田陣平根本聽不到,他甚至還瀟灑地擺了擺手,十分大度地回道:「不用客氣,都是同期好友的舉手之勞。」

  當著多人的面,索菲亞忍住了准備往松田陣平腦袋上捶的那一拳。再者人多的場合,她也確實不太方便說自己願意回來的原因,或者說回來的目的。

  諸伏景光的事……

  索菲亞思索再三,覺得還是有必要和松田陣平說。

  都是能夠灌注於百分之一百信任的親友,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量,而與之綁縛的危機,大家都同樣願意一起承擔。

  她願意,萩原研二願意,松田陣平絕對也同樣願意。

  上午索菲亞久違地參加了三年未臨的搜查會議,之於兩起夜襲事件,還需要她作為第三名「受害人」去補全一些口供和材料。

  搜一果然還是那個搜一,忙碌程度幾乎連喘口氣的時間都很難擠出。

  一直忙碌到上午十點多,索菲亞接到了小柳康心打來的電話,這才想起今早忘記給他發條信息請今日不能去店裡的假了。

  眼下不管小柳屋裡的那個小柳康心是不是本人,這場戲都得好好演完。

  辦公室內的各種背景音容易暴露信息,索菲亞拿了手機一直到洗手間裡關上了隔間門板才接通電話。

  才按下接通鍵聽筒中就傳出了小柳康心的嚶嚶聲:「索菲亞!索菲亞你今天怎麼沒來店裡啊!我好擔心啊!是生病了嗎?還是有什麼急事?」

  之於員工的缺勤,小柳康心擔心的不是店內生意而是員工的狀況。

  「抱歉啊小柳哥,我家裡出了急事……這幾天可能要請假了,早上太忙了所以忘記給你發消息,對不起!」

  「這樣啊,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了誒……千萬不要著急啊索菲亞,請假幾天沒有關系的,店裡我能照看,你安心去處理家裡的事就好!」

  好順利的談話……

  速度快得索菲亞有點沒反應過來。

  就這麼同意了?

  索菲亞愣了半秒,為了避免自己的反應不自然,她亦是應答得很快,趕忙接上答謝:「嗯,謝謝小柳哥!」

  很簡單的對話,就這麼結束了。

  小柳康心確實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可索菲亞的心裡已經埋下了懷疑的種子,這樣的對話很難不讓不去懷疑,對方似乎求之不得她不在寵物店裡出現。

  這樣倒也正好,雙方都不用裝模作樣地演戲。

  如果能查出小柳康心確實被掉了包的確切證據,他們占到小柳屋的目的是什麼呢?一個寵物店能進行什麼非.法行動嗎?

  索菲亞不停整理更新著心裡的疑惑,手裡無意識把玩著才掛斷了通話的手機。

  她從洗手間裡走出來時,正好迎面遇上了嘴裡叼著只剩下最後一小節煙頭的松田陣平,正從對面的男洗手間裡出來。

  「啊……你小子!」

  索菲亞當即上前,一套速度極快的擒拿術直接招呼了上去。

  絲毫沒有防備的松田陣平就這麼被同期好友十分核善地按在了牆上。

  半張臉都被強行懟在牆面上,也沒有擠掉松田陣平那只剩下了煙頭的香煙。

  「羽仁你發什麼瘋?我又沒要跑……去廁所抽個煙而已也不至於當場逮捕吧?」

  松田陣平的臉部被擠壓,以至於說這段話的聲音在原本的慵懶上又加了幾分含糊。

  他倒是懶得反抗,只要嘴能說話,就足夠輸出了。

  「干嘛?你有話跟我說啊?有什麼怨言?我阻礙你在寵物店的工作了?那種事你直接和你那個店長說一聲,你說你是個警察,要回去匡扶正義不就好了。」

  「你從昨天起就到處說我要回來了?你怎麼這麼多事?」

  「那結果也沒錯啊,你就是回來了嘛。呵,我這可是未蔔先知。」

  「你在得意什麼?被你碰巧而已。」

  松田陣平這副即便被物理壓制住也完全囂張不減的樣子,讓索菲亞覺得沒意思。

  就這種皮皮蝦類型的選手,按著也沒用,索菲亞索性就松了手。

  她有點無語地看著已經開始吞雲吐霧的青年:「不是……你怎麼嘴裡咬著煙還能邊吐邊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卷發青年扭了兩下脖子,似乎在調整放松被索菲亞按疼的位置,續接上對方只是隨口一提的疑惑,他勾著嘴角突然笑得有些囂張:「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除了手指比一般人靈活以外,口.活也比一般人厲害。」

  「…………」

  這個人……怎麼說話這麼奇怪啊喂!

  得到了自由的松田陣平開始還手了,他抬手揪了一下索菲亞束在腦後的頭發。野蠻的力道有點大,直接扯得索菲亞的腦袋後仰了一下。

  「……嘶你是小學生嗎!還扯女生頭發?」

  那只手指靈活的手掌很快就被索菲亞無情地打了一下,發出清脆的巴掌聲,作為扯頭發的懲罰。

  「嘶……羽仁你打人越來越痛了。」

  「誰讓你說那些奇奇怪怪的話?」

  「哈?我有說什麼奇怪的話?是你在想什麼糟糕的東西吧?」

  松田陣平抬起被打了一下的手掌轉回就要往索菲亞的腦袋上戳,不過被對方給躲開了。

  「我剛才說的意思是指我口才好,你在想什麼呢羽仁警部?」

  索菲亞哽了一下,隨即低頭開始做作地在地上找著什麼:「哎呀好像有什麼掉到地上了呢。」

  「什麼東西?」松田陣平也低頭,追隨上了索菲亞的視線所向。

  「你的臉啊!」

  「……」

  「你那只是單純的嘴毒,哪來的臉自誇?」

  「嘁……」

  只要提前中止戰鬥,辯嘴就永遠不會輸。

  松田陣平嗤了一聲,懶得再和索菲亞繼續做無意義的爭辯。

  他掐滅了燃盡的煙後,又從兜裡掏出煙盒咬了新的一支到嘴裡。

  打火機叮的一聲被推開,按下後火苗冒起。

  「所以,你要和我說什麼嗎?」

  青年收起了前一刻的頑劣,沉下的煙嗓是少有的正色。

  玩笑歸玩笑,松田陣平的心裡始終都很有他自己的分寸。好友有什麼目的,他那野犬般的直感感受得一清二楚。

  索菲亞答得很直接:「我回搜一的理由和昨晚那事沒什麼關系,以及,我也沒法和小柳屋現在的小柳康心說自己的身份。」

  以前沒說是因為索菲亞不想受到身份影響,況且對方也不在意。

  現在不能說,是因為小柳康心可能有問題。

  松田陣平咬著煙頭,輕抿了一口。

  他聽出了索菲亞話裡的重點,那句刻意強調了「現在」的詞。

  呼出青白色煙霧的同時,他偏頭往走廊人來人往的那頭看了看。

  「要不……今天一起翹個班?」松田陣平提議道。

  索菲亞哼笑了一聲:「行啊,一起啊。」

  他們確實需要個安全的場所好好談。

  「萩呢?他對你准備說的事知情嗎?」

  「他知道的。」

  「那我去問問他有沒有空,羽仁你的車技太爛了我不想坐你開的車。」

  「……」


第18章 落日(新增1k)

  前一日松田陣平警視廳吹的牛, 說羽仁索菲亞會回來的這件事,也不算是完全無憑無據。

  盡管他辦起事來,總感覺風風火火的好像沒經過什麼深思熟慮, 但其實不然。

  松田陣平的心裡一直都很有數,就算索菲亞真的不願意作為「羽仁警部」回來,她作為第三起夜襲事件的「受害者」, 她也得來一趟警視廳,補錄口供。

  老實講, 看到索菲亞穿著西服套裝、模樣干練的出現在警視廳時,松田陣平也是驚訝的。

  至於索菲亞的那封辭職信……

  松田陣平根本不是今天早上才拿的。

  在課長給他許下只要能把羽仁索菲亞帶回搜一就同意把他調回機動隊的承諾之後, 他就取走了, 做足了隨時把索菲亞抓回來的准備。

  眼下既然對方主動來了, 他當然要把握這個機會,把辭呈給她塞回去。

  索菲亞雖然無語, 但她確實要回來。

  這也算某種程度突然就對上了電波的迷之心有靈犀?

  兩人站在洗手間門口,翹班的想法一拍即合。

  正好一案終了, 上午的會議結束和會後整理都處理得差不多了,這忙裡擠出的余裕時間並不會耽誤工作。

  做好了如此決定,兩人直接大搖大擺地走過搜一三系外的廊道。

  一個叼著煙, 雙手插兜,步伐囂張。

  另一個清麗冷艷, 宛若高嶺之花。

  這樣的二人組走在一起, 好似帶著股讓人下意識的想要後退強大氣場。

  從佐藤美和子面前路過時, 佐藤美和子就下意識地後退給二人讓路。

  退完她才恍然注意到,那兩人去往的方向是下樓的電梯。

  「松田君?索菲亞前輩?你們要去哪啊?」

  回過神的佐藤美和子把兩人喊住, 嘗試詢問,不過沒有得到任何答案。

  松田陣平頭也不回, 抬起手臂朝後擺了擺,姿態是他一貫的慵懶不羈。

  他用後背對著人,耍酷似的答非所問:「再見,佐藤。」

  索菲亞也是一模一樣的動作,纖瘦高挑的背影抬手揮了揮,十分優雅:「再見,美和子。」

  佐藤美和子:「哈?再見??喂!松田君……你們……怎麼連索菲亞前輩也這樣啊!」

  兩人配合一起出外勤在搜一是很常見的行動。

  作為大前輩的目暮十三遠遠看著那兩個走進電梯的背影,摸著下巴,倍感欣慰:「羽仁一回來就干勁滿滿,連松田都跟著一起,果然這就是同期的力量嗎?」

  佐藤美和子還是有些困惑:「他們……真的是去外勤?」

  這邊的目暮十三已經借此機會,給其他三系的同事們打起了氣:「大家,干勁可不要輸給他們兩個啊!」

  ……

  說是翹班,實際上索菲亞和松田陣平也並非真正意義上的脫離工作。

  要談諸伏景光的處境是一回事,關於小柳康心的調查,也需要秘密進行。

  倘若小柳康心真有什麼問題,他們是無法以搜一的角度去涉手,以免打草驚蛇。

  這兩件事索菲亞打算等把車開上路了,到外環有比較輕松的行車條件時,再和松田陣平慢慢聊。

  畢竟駕駛員,最好不要一心二用。

  現在索菲亞還在警視廳大樓的地下車庫裡專注著倒車,被兩輛車夾在中間的位置屬實有些尷尬。

  打著方向盤微調著車身,開慣了寬敞車庫的索菲亞被這樣拘束感煩得皺起了眉毛。

  她來的時候這裡的車位還空蕩蕩的……

  而那位嘴上說著索菲亞車技太爛不想坐她開的車的松田陣平,最後還是老實地坐在了索菲亞最新提的這輛超跑的副駕駛上。

  男人一手拿著手機,指尖飛快地點觸著屏幕編輯信息,另一只手夾著燃著的香煙,搭在車窗上。

  墨鏡上映著手機的熒光,好像個掃描屏似的,快速讀取著被滑動起來的信息。

  「萩說他一會會過來,讓我們先去落日酒吧。」

  「落日酒吧?」

  聽到這個名稱,索菲亞愣了愣,腦海中浮起了一段回憶。

  「怎麼?你不認路?」

  「認識路……」

  「認識路就趕緊走啊……」

  把注意力從手機上轉移出來,松田陣平才發現這邊的索菲亞居然還在倒車,他和萩原研二的簡訊都互傳了十幾條了。

  實在是沒有忍住,松田陣平語調嫌棄:「羽仁你到底會不會倒車?」

  「……松田你小子別用那種使喚司機的口吻和我說話,我車技好得很,就差和萩原一起上秋名山了。」

  松田陣平直接笑出了聲,接著開始左右張望:「哎呀好像有什麼掉在你的車裡了?」

  還在不停觀察車身位置的索菲亞有點沒反應過來,好友說的這開頭很是熟悉。

  她下意識地順著話應了下去:「掉了什麼?」

  「你的臉啊!」

  「……」

  「倒車都倒成這樣還有臉說自己車技好?還敢和萩相提並論?」

  「……松田陣平你少學我說話!」

  話說到這裡,松田陣平倒是想起了什麼。

  他偏回頭,看著手握方向盤慢慢從車位往後倒的索菲亞。

  從對方好看的側臉開始逐漸下移目光,然後順著熨燙平整的西裝長褲繼續往下,不過,他並看不到伸在前方才在踏板上的腳。

  「你別是穿著高跟鞋開車才開成這個樣子。」

  這是好心提醒,但偏是習慣性不太好的散漫語調,讓這話聽起來更像是對於索菲亞車技的不信任。

  車技確實不太好的索菲亞當場覺得受到了嘲諷,有點破防。

  她直接側彎下身,伸手在駕駛座的下方摸索著什麼,隨後就把那雙被萩原研二用鞋膠修好的鞋甩在了松田陣平身上。

  如果不是腳還踩著踏板,她往對方身上甩的可能不止她的鞋,還會有她的腳。

  「用不著你提醒我也知道,我車裡有備用拖鞋,平底的。」句末的強調說得有幾分咬牙切齒。

  「……你能不能對我溫柔點。」

  「不能,謝謝。」她在記開車被指指點點的仇。

  終於把車開出了車庫,平穩上路之後,索菲亞才繼續起剛才的話題。

  「怎麼好好的要去落日酒吧?」

  話題回轉,索菲亞記得這酒吧的地址好像……

  是在犬金組的地盤上?

  幾年前和犬金組那個山本健太郎打架的時候,差點拆了的酒吧似乎就叫落日。

  索菲亞腦海中回想起的,就是這段過往。

  「是景暫時在那裡,一會我們都去那裡會面。怎麼?你還以為大白天的去酒吧喝酒?這麼有閑情逸致?」

  「我可沒那麼想。」

  專門翹班去喝酒嗎?

  就算討厭搜查一課索菲亞也不會干這麼不負責任的事。

  她就是有些驚訝於明明對於諸伏景光的事此前毫不知情的松田陣平,居然直接點出了好友的名字。

  「萩原已經和你說了諸伏的事了啊?」

  雖然猜到了或許是萩原研二把諸伏景光安排在了那裡見面,但也沒想到前者這麼迅速,居然在自己才決定和松田陣平坦白之前,就已經和他的這個發小做好了情報互換。

  「嗯,就在倒車的時候發完的信息,你要看嗎?」

  「我在開車怎麼看手機?」

  「那我念給你聽咯?」

  「你念啊,一字不落地念。」

  某些角度而言,索菲亞和松田陣平是一類人,也是個不服輸的性子。

  索菲亞以為松田陣平在說笑,才故意把話說成這樣,後者就會嫌麻煩而直接跳過。

  哪知道松田陣平當真一字不落地念起了簡訊,從標題開始,包括標點符號全都文字化地念了出來。

  索菲亞有點無語,但也認真聽取著信息。

  關於昨晚在林間別墅,她和萩原研二之間交流過的事,後者全都和松田陣平通了氣。

  除此之外,簡訊內容還包括了一些站在萩原研二的角度上,希望松田陣平讓索菲亞不要繼續介入的說辭。

  「……直接讓小羽仁退出她肯定不願意逗號景的事情很復雜逗號之後讓她慢慢淡出逗號我不想看到她踏入危機裡……嘖嘖萩好關心你哦……」

  松田陣平一邊讀還一邊進行點評,總結起來就是他的文字還愛你圍觀的我簡直要哭死。

  「OK松田你可以閉嘴了,不用繼續念了。」

  索菲亞打止了身邊的這位語音播報小助手松田氏,眉心微皺,沉思了起來。

  松田陣平收起手機,掐掉抽完的煙之後,總算不再取新的了。

  「你想和我說的應該也是景的事吧?所以,這就是你突然回搜一的理由?」

  「嗯。」

  「萩是希望這件事情交給我和他,剛才你也聽到了,他的信息是這麼寫的。」

  「我知道他的意思。」

  索菲亞明白萩原研二的態度,對方也把她的心思摸得透徹,她確實不願意在這個時候退出。

  這種事不應該大家一起承擔嗎?只要一起,就一定能解決問題的不是嗎?為什麼要把她分離出來?

  想著的時候,腳下的油門越踩越重,進入高速的車身飛馳,有些飄忽起來的感覺。

  「羽仁你開慢點啊……」

  對於索菲亞車技實在不太放心的松田陣平提醒道,不過沒什麼用,對方皺著眉毛直視前方,根本懶得理他。

  這一路的飆車坐得松田陣平心驚膽戰,更是讓他下定了決心以後絕對不坐羽仁索菲亞開的車了。

  落日酒吧在江的對面,在一片繁鬧的市區之中的一條好像是被城市發展忘記了的廢舊小巷裡。

  這塊地早些年其實就已經被劃進開發,至今沒有拆完的緣由,和犬金組的活動脫不開干系。

  周遭的建築全都逐步新建,只遺留下了這裡。

  讓諸伏景光來這個位置,確實是個不容易被注意到的好場所。

  畢竟這條可以稱之為黑街的地段,原本就十分混亂。

  看著這條跟多年前一點沒變的小巷,索菲亞帶著松田陣平駕輕就熟地就來到了落日酒吧。

  白天落日的店門是緊閉的,索菲亞准備上前推門時,旁邊衝出來了兩個大概是組下嘍啰的年輕男人,似乎是要來阻攔。

  「喂!你們是哪個組的?來干嘛?」

  來勢洶洶的凶惡在松田陣平轉頭「哈?」了一聲後,瞬間焉了一半。

  松田陣平那一身痞氣站在這種場合裡顯得格外合適,他那比兩個嘍啰更像極道的模樣,立刻就讓那兩人止步不敢再上前。

  見卷發男人不是好惹的,兩人又把目標轉向了看起來比較好拿捏的女人這邊。

  甚至膽子大到直接上前拍了索菲亞的肩:「喂,叫你呢,你是哪個組的?沒看見店門上掛著沒有營業的牌子嗎?」

  索菲亞扭過頭,挑起眉毛,也「哈?」了一聲,冷凜的氣場仿若一朵帶刺玫瑰。

  看清了這張明麗面孔,嘍啰愣了半秒,很快就想起了這張臉在哪見過,當場被勾起了恐怖的回憶。

  多年前他就在一旁目睹過自家大哥被一個女警察暴揍的現場……

  「是是是你……是條子!!」

  眼見著這人要大喊,索菲亞直接拽著他的後衣領把人拖了回來,扭住了他的手。

  「沒要抓你們,過來辦點事。」

  女人清透的嗓音倒是聽起來沒什麼威脅,甚至還很好聽,可因為有那過往的「輝煌歷史」,嘍啰被嚇出了結巴。

  「那、那那……你你……我……」

  「這樣好了,你們兩個站門口看門吧,不要讓任何人接近這裡。」

  站在旁邊看戲的松田陣平好像抓住了什麼把柄似的,突然笑了一聲:「我早就說了,羽仁你看起來像個黑.道的,越看越像了。」

  索菲亞當即斜了他一眼:「這話全世界就你沒資格說我!」

  松田陣平側過身,避開了眼刀開始悠閑抽煙,在煙霧之中裝作沒有聽見。

  在兩個嘍啰紛紛點頭表示願意配合後,索菲亞松開了那人的衣領,把人往旁邊一推。

  她上前,推開了酒吧的門:「松,走了。」

  還當著他人的面,索菲亞喊了個聽起來很大眾的代稱。

  「嗯。」松田陣平點頭,快步跟了上去。

  誰都想不到,這場時隔三年的同期會面,居然會在這種情況下、以這種形式展開。


第19章 會面(小修)

  推門進到吧內, 索菲亞馬上就明白了為什麼剛才門口那個犬金組的部下,會那般緊張有警察的到來。

  白日尚未營業的前廳,盡管表面看起來簡潔干淨, 好像個清吧,可空氣中泛著的那一股古怪香甜味,實在很難讓人不去注意。

  那絕對不是香薰或者是果酒的氣味。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有人曾在這裡吸食過什麼, 就在不久前,連味道都沒有完全散去。

  索菲亞想要確認清楚會不會是自己聞錯氣味, 便下意識深吸了幾口氣。

  可僅僅只是這樣簡單的呼吸,居然立竿見影地讓她有了點大腦眩暈的反應。

  「……咳、咳咳……」

  氣味在鼻腔中拡散, 一股形容不出的感覺衝了上頭。

  索菲亞感到一陣恍惚, 身體也隨之開始有些失衡, 她的腳下松動向後退了一步,直接撞在了松田陣平的身上。

  「喂, 沒事吧?」松田陣平抓住了索菲亞的手臂,將她扶穩後, 低聲問道。

  恍惚後猛地回神,索菲亞連忙抬手捂住口鼻,搖了搖頭:「沒事……」

  站定的同時, 松田陣平抓在她手臂上的力道也隨之撤離。

  索菲亞偏過頭和好友對視了一眼。

  松田陣平似乎早就警覺到了,此刻和她同樣的動作, 剛才沒有扶她的那只手掌捂在臉前, 以避免再吸入更多。

  「就是那種東西吧?」索菲亞篤定道, 從手掌背後吐出的聲音有些發悶。

  松田陣平皺著眉點了點頭。

  他冷笑了一聲,墨鏡背後的表情凝重了起來:「也只能是了吧?」

  兩人簡單又嚴肅的對話點明了當下的情境。

  只在理論裡學習過的「那種東西」的氣味形容, 沒想到居然真的碰上了一次。但好像實際上的,和過往資料裡的, 又有一點不一樣?

  索菲亞更沒想到的是,自己僅僅只是嘗試著多嗅了一會,反應竟然會那麼大。如果是直接吸食……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有些大意了,不過只是一點點,問題不大……應該吧。

  「在這種地方出現那玩意倒也不稀奇……」索菲亞感嘆了一句,意料之中的答案也還是帶了點意外,「我就是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囂張,好歹也是犬金組……」

  好歹也是稱得上名號的大幫.派(をノ),犬金組絕對不會縱容下面的人隨意流通「那種東西」。

  且不說這會不會招來警察,但凡「那種東西」在下面泛濫,那離整個幫派的內部混亂後再瓦解也不遠了。

  當然,這些是他們組內自己需要解決的問題,還輪不到索菲亞來為他們操心。

  即便對於現狀心知肚明,但這裡沒有留下證據,索菲亞和松田陣平都不好插手。

  尤其兩人沒有搜查令,今日的行動完全是私下進行的,再者這類事又和極道有點關系,交給四課又或者是厚生局的麻取官來處理,或許更加合適一些。

  想到這裡,索菲亞頓了頓。

  對哦,藥物相關的事件可以是歸屬厚生局那邊管理……

  落日酒吧不會和渡邊昭一的勢力有什麼關系吧?

  亦或者,這是借了厚生勞動省的勢?才敢在白天都如此囂張?

  若真是那樣的話,渡邊昭一是不是也膽子太大了點?竟敢包庇這種事,他未來的的政路還想不想走了?

  之於那些錯綜復雜、牽扯進多方利益的關系,索菲亞果然很討厭。

  「怎麼?想到了什麼?」

  見索菲亞一直是沉思狀,眉心也越皺越緊,松田陣平便問了一句。

  「沒什麼。」索菲亞搖了搖頭。

  她懶得言及太多涉及圈層和政.治的事,因為那不是她一個普通警察伸手管得了的範圍,即便她有一個曾經爬上過最高點的爹。

  作出否定之後,索菲亞又想了想,還是和松田陣平提了一嘴:「我就是覺得這裡會不會和厚勞省有關系……」

  「哈?厚勞省?那也太扯了吧。」

  「也不算特別沒有依據,落日酒吧所處的轄區,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多年前正好是渡邊昭一的選區。」

  「誒?」

  松田陣平驚怔得瞪大了眼睛,這種事真的越仔細想下去越恐怖,在這樣的意想不到的地方居然還能聯系上。

  他沉默了兩秒,最終還是覺得很難相信:「不會真的有那麼巧的事把……會不會也太巧了點……」

  其實索菲亞也覺得很離譜。

  世界上哪有那麼巧的事,還恰好能別提給撞上?

  「咳,咳咳……」

  那個味道刺得索菲亞鼻子癢,她忍不住又咳了幾聲。

  隨後,她主動打止了這個牽扯太高的話題:「嘛,其實我也覺得很扯……當我沒說吧。」

  空間相對封閉的前廳還是不要做過多停留,誰也不知道那殘留的氣體吸入太多會發生什麼。

  索菲亞抬手指向吧台後的門:「那裡面還有個房間,總而言之我們先進去看看吧。」

  松田陣平:「嗯。」

  吧台背後那扇通向後方的門,索菲亞記得早些年和犬金老大相談的那次,對方就是在那之後的會客室裡招待了她。

  打開門進入,索菲亞走在前面,松田陣平跟在她的身後,也算是在為好友提供一個令她安心的後側。

  果不其然,進入門後的通道之後,空氣清新多了。

  想來不久前發生「那種東西」吸食行為的場所,就是只在前廳了吧?

  會客室之前,還有一條狹長的通道需要經過。

  索菲亞和松田陣平因所處環境而拉高的警惕心,在到了後台的房間裡,見到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的時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同期的四人,就這麼碰上了面。

  松田陣平看著坐在不遠處椅子上的鳳目青年,怔忡了一會。

  不過,他鼻梁上架著的墨鏡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只有下意識微微因為愕然而微張的嘴,才透露出些許他此刻的情緒。

  自三年之前萩原研二病房裡那次的小聚之後,松田陣平便與諸伏景光再也未見。

  來之前他和萩原研二互通了信息,雖然已經大致了解到了諸伏景光的近況,但在當面見到對方那同三年前相比,明顯憔悴了不少的神色……

  這難免讓作為同期好友的松田陣平擔憂地皺起了眉毛。

  「松田,好久不見。」諸伏景光主動打了聲招呼,清澈的聲線絲毫不減當年溫柔。

  「確實是……好——久——不見了,景。」松田陣平點了下頭回應,句中拉長的音調仿佛就是在強調分別的有多久。

  多年的好友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會意,幾人直接寒暄的話,也沒必要多說什麼。

  這邊才打完招呼,松田陣平依著那直來直去的性子,當即就上前,轉頭問起了自家發小:「萩這怎麼回事啊?為什麼會選在這種亂七八糟的地方見面?」

  聽到酒吧的時候松田陣平還沒想那麼多,以為只是個普通酒吧,來了之後才知道這根本不簡單。

  索菲亞也在疑惑這個問題,她從來還不知道萩原研二有和犬金組通上氣的渠道。

  雖說在犬金組的地界,在這片好似法外之地的黑街,倒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無法被人查到具體的「安全場所」,但這從一開始不就很可笑嗎?

  黑色幽默,大概可以用來形容現在了吧?

  幾個警察在犬金組的地盤上聚會,這種場合怎麼想都覺得有些怪怪的。

  非要考慮安全因素的話,索菲亞覺得她的林間別墅也是個好去處。

  或許是諸伏景光的個人意願吧,其實索菲亞多少也感受出來了,她的別墅沒有給諸伏景光帶來多少安全感,包括今早的離開,也是不安才走得那麼急匆匆的吧?

  當然,索菲亞也理解,諸伏景光會如此反應,還是和他這三年間的經歷有著說不清的關系。

  松田陣平和索菲亞在等萩原研二的回答,不過出聲的卻是諸伏景光。

  「落日酒吧是我提的,萩他來之前也不知情。這裡相對比較安全,不容易留下痕跡,也不容易……被他們發現。」

  他們,指的自然是黑衣組織。

  諸伏景光敏感過頭的神經,始終都沒有放松下來。

  「景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知道這外面有什麼東西嗎?」松田陣平的表情很嚴肅,難得見到他也凝重下來的樣子。

  像是為了承應松田陣平的話很嚴重,索菲亞又是幾聲不適的咳嗽:「咳咳……」

  「小羽仁,你怎麼了?」萩原研二注意到索菲亞不太對勁,擔憂地問道。

  索菲亞倒是無謂地擺了擺手:「放心,沒什麼大問題,就是剛才在外面不小心吸到了點殘留的氣體。」

  萩原研二:「氣體?」

  松田陣平答得很快:「是啊,就是『那種東西』。前廳有人吸食.違.禁.藥.品,人在我和羽仁來前一步跑了,東西倒也清得干干淨淨,就是空氣裡的味道還沒來得及通走。」

  聞言如此,萩原研二有些變了臉色。

  他來到落日的時候前廳根本沒有人,也就是在他之後,在索菲亞和松田陣平來之前的這一小段時間,前廳剛發生的。

  雖然知道這種地方確實更容易出現「那一類」的事,但索菲亞如果受到影響……

  思忖之際,萩原研二皺著眉毛從座位上站起,走到了索菲亞面前。

  他扶住了女人的肩膀,稍稍彎下腰,拉近了兩人因為身高差而產生的那段距離。

  「小羽仁……」

  索菲亞拍了拍扶在自己肩上的青年的手背:「嘛,一點小事,我就不小心吸了兩口沒散去的味道,萩原你不用太……咳、咳咳……不用太擔心哈。」

  「真的?」

  「嗯,真的,答應你。」

  剛才見到進到房間穿著一身正裝的索菲亞時,萩原研二就有些心頭微怔。

  那種眼前一亮的心動感在這種場合下,老實說是有些不太合適的,但他無法否認,自己確實在心髒加速,被對方的模樣吸引得無法移開視線。

  非要算起來,萩原研二上一次見到索菲亞穿得如此正式,已經是七年前索菲亞剛入職搜一的時候了。

  過不多久他就因為爆.炸陷入昏迷,三年前蘇醒後,索菲亞已經是寵物店店員了,時常穿著的都是為了襯映門店而專門准備的可愛系休閑服。

  「你們兩個差不多就可以了,我和景對愛情電視劇沒有興趣。」

  只有松田陣平會直接打斷這邊對視間的兩人,旁邊的諸伏景光賠了個略顯尷尬的笑。

  松田陣平無所謂自己煞不煞風景,如此打斷完,他就跨著他那經典的囂張步伐往前走了幾步,坐到了剛才萩原研二坐過的位置上。

  「羽仁都說她沒事了,那就是真沒事了吧?萩你也別想太多了。」

  索菲亞點了點頭,萩原研二才松開手。

  其實之於落日的情況,還是諸伏景光最為了解。他這三年來成功藏身一直沒被組織發現,一定程度上也得益於這條黑街。

  「那種東西」他知道有,但沒想到會這麼巧,就在剛才發生過。

  清俊的面孔透出了幾分抱歉的神情,諸伏景光嘆了口氣:「我們盡量長話短說吧,能留給我們交談的時間其實不多。」

  既然前廳已經發生了那種事,舉報之後這裡一定會被調查。

  比起把可能的危險往索菲亞的別墅引,還不如找一個一次性的地方——就是這裡。

  只要四課又或者是厚生局麻薬取締部的搜查官過來,即便是組織,也不會在短期內在這片範圍內露出蹤跡,自然而然就不會見到暴露了身份的蘇格蘭威士忌。

  這就是諸伏景光把地址選在這裡的原因。

  所以,四人密談的時間,取決於麻取官趕來的速度。


第20章 車技(小修)

  四人談話的內容, 重點自然落在諸伏景光的身上。

  各自分配了一下在這之後可以為他做的事,比如還在搜查一課的索菲亞和松田陣平,在職務上, 會更方便於明面上的行動——直接去調查三丁目附近、可能又組織動向的區域,以及……小柳康心。

  松田陣平負責找可能已經遇到了意外的小柳康心本人,索菲亞則找機會試探寵物店的那個。

  從小柳康心的角度出發調查, 說不定能直接揭穿那個冒牌貨,並以此為突破口, 或許還能抓到更多有關組織的線索。

  這樣一來,就不用諸伏景光親自露面行動, 以防暴露。

  「看來我要晚一些再回機動隊了呢。」松田陣平如是說。

  機動隊的工作任務更多的在現場第一線, 要獲取更多的信息, 平日裡的走訪,還得需要搜查一課的職權。

  「萩你要多等我一段時間了。」

  語畢, 松田陣平從口袋裡摸出煙盒,抽出一支煙塞進了嘴裡。

  「哦?你這麼主動留在搜一, 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咳咳……不用回來了?」

  索菲亞的話因為中途停下難受地咳嗽了一次,以至於嘲諷效果大打折扣。

  「那你就別回來了,正好別拖我後腿。」

  嘴上懟人的功夫松田陣平從來不會輸, 哪怕他說了和以往纏著索菲亞回搜一時截然相反的話。

  當然,松田陣平是知道索菲亞絕對不會在這裡退出, 才敢說這種話, 他更清楚以索菲亞的能力, 對方只會是自己的好搭檔而非拖油瓶。

  索菲亞忍不住眉角一抖,然後瞪了回去。

  松田陣平完全沒被那雙冰藍的眼瞳掃過來的眼刀鎮住, 甚至,他得意地揚起了下巴, 好似打了什麼勝仗似的。

  索菲亞嗤了一聲,忍不住低聲喃了一句:「嘁,幼稚鬼……咳……」

  注意到索菲亞那聽起來就不太對勁的輕咳,松田陣平收起了咬在嘴裡、打火機都推到了面前准備點燃的香煙。

  在萩原研二看來,這兩個人都挺幼稚的。

  他的心裡無奈地嘆了口氣,兩人那小學雞式的吵嘴,這麼多年真是一點都沒變。

  他也注意到了索菲亞的狀態似乎不太對勁,不過,並沒有打斷當下的場合轉而去詢問對方身體狀況。

  萩原研二一早帶著諸伏景光下山後就嘗試過聯系過降谷零,想要替諸伏景光傳達他還活著的事。但很可惜,並沒有得到回應。

  或許是因為臥底任務,降谷零也不方便和大家接觸吧?

  畢竟他和諸伏景光一樣,在三年前病房的慶祝會之後,宛若失聯了一般都不再和同期的其他有過任何聯系。

  除此之外,幾人也對於諸伏景光三年前為什麼會暴露身份做了一次復盤。

  能夠得出的可能是……警視廳內部可能存在組織的人。

  就像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潛入任務一樣,對方同樣也有安插在警界的臥底。

  「如果是在警視廳的話……或許我可以為諸伏你想想辦法。」索菲亞摸著自己的下巴,略帶沉思狀地說道。

  警視廳的一把手就是她的小姨夫,如果真的必要,要她走動關系,倒也不是不能。

  因為身份問題,索菲亞確實可以對接到比松田陣平也好,還是萩原研二,都要更深一層的關系,只是她一貫不喜歡真正地去使用自己從來都擁有著的「特.權」。

  早就說過了的,索菲亞一直以來的期望就是,自己作為一個不會被區別對待的「普通人」,和朋友們在一起。

  所以,她會為了親友離開搜一,又會為了親友重新回來。

  話說至此,諸伏景光的臉上浮起了幾分好似過意不去的不安,他張口想說點什麼,很快又被索菲亞打斷。

  「諸伏你不用內心不安,不用擔心會拖累我們什麼。」

  清透的嗓音說得很輕,但字字有力地點中了諸伏景光的內心想法。

  「羽仁……」

  「這也不是會不會麻煩我們的問題。今天我們幾個既然會聚在這裡,就說明了願意為你分擔風險,我是這樣,萩原和松田也是一樣的。」

  被點到了名的另外兩位青年,也相繼對好友投來了堅定的目光。

  「雖然我已經拜托萩原向你轉達過,但我還是再說一次吧,那個地方……就是山上那間別墅,你有需要可以隨意使用。」

  該說的話,也已經說得差不多了。

  接下去,就是照著剛才討論好的節奏,循序推進。

  幾人沒有在落日酒吧久留,應該過不了多久,這裡就會被麻薬取締部的搜查官調查。

  雖然他們幾個被查倒是問題不大,但還是盡可能地減少諸伏景光的曝光,才是最佳選擇。

  在吧外的小巷裡,四人做了道別。

  諸伏景光單獨離開,索菲亞則和發小的兩人一起。

  萩原研二的車借給了諸伏景光使用,因為索菲亞的那輛新提的超跑實在太招人注目,不適合借給需要隱藏身份、低調行事的好友。

  准備回程之時,索菲亞打開駕駛座的車門正准備鑽進去,就被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一左一右地往後拉了一把。

  大概是幼馴染之間特殊的默契,兩人分別抓著索菲亞的一條手臂,把人拉退時,才互相看了對方一樣,發現好友和自己的動作一致。

  雖說索菲亞的個子不算矮,但被兩個身高都在180以上的男人提著,多少都顯得有些模樣嬌小了起來。

  「你們兩個這是干嘛?」她一人瞪了一眼,兩張俊朗的面孔皆是沒有要放開她的意思。

  松田陣平:「車讓萩開吧。」

  萩原研二:「車我來開吧。」

  索菲亞:「?」

  松田陣平:「就你那倒車都會熄火的技術,就不要整蠱我和萩了吧?」

  索菲亞:「……」

  索菲亞車技太臭是一回事,她狀態不好的樣子,兩人都看得出來——臉上的血色甚至穿透了腮紅而顯得不太自然,呼吸也比正常狀況下加快了不少。盡管這些表現,索菲亞自己似乎沒有意識到。

  不讓索菲亞開車,更多的還是擔心她的狀態。

  只是松田陣平的嘴裡說不出好聽的話罷了。

  「既然我在就我來開吧,看小羽仁你不是很舒服的樣子。」

  萩原研二把理由挑明了說,遠比松田陣平那口毒舌好聽一萬倍的話索菲亞瞬間就接受了。

  「松田你學學人家是怎麼說話的,你那張嘴只要在一天,你就永遠不會旺桃花,單身一輩子吧你。」

  「無所謂,花什麼的,我死了以後墳頭會長。」

  「……」

  索菲亞本來沒感覺有多少難受,在萩原研二提過之後,身體的不適感逐漸越來越強烈。

  就好像身體上的某處傷,在沒有看到傷口之前可能毫無知覺,看清了傷口後,會感到成倍的疼痛。

  為了靠得舒服一些,索菲亞鑽進了後座。

  剛開始是好好坐著的,大概是萩原研二把車開得太平穩,她索性直接在後座躺下了。

  倒也不是犯困,而是一種……

  她也形容不出的奇怪感覺,總而言之就是難受,越來越難受。

  從後視鏡裡看到了後座的女人躺下,萩原研二擔憂地詢問:「小羽仁,你還好嗎?」

  「嗯,我沒事……你把車裡空調開一下,我怎麼感覺有點熱?」

  松田陣平:「熱?有嗎?你那樣對著冷氣吹小心凍死。」

  「松田你給我閉嘴,萩原你……咳……你幫我把空調打開。」

  雖然但是,車內的空調已經是開著的狀態。

  萩原研二又瞥了一眼後視鏡,躺在後座上的索菲亞一只手用手背蓋在眼睛上,另一只手當真依著她話中所言及的「熱」,在解襯衫的扣子。

  不過,只是解開最上兩顆就停了下來,接著便是拉著領口輕輕扇動。

  「小羽仁,你真的沒事?」

  「嗯~好得很~」

  女人的語氣都變了。

  不似平日裡那種凌利的清晰透徹,每一個發音的末尾都顫著一點意識模糊的黏糯。

  「羽仁?」副駕駛上的松田陣平扭過了頭,看向平躺著的索菲亞,「喂?你這是沒事人該有的樣子嗎?」

  「我都說了松田你給我閉嘴~」

  「……」

  松田陣平才想再繼續說點什麼,他的手機響了,來電的是同事佐藤美和子。

  「嘖。」

  不耐煩地咂了聲嘴,他還是迅速就把電話接起。

  對方是通知他下午課裡有搜查會議,順便把這個轉達給索菲亞,因為佐藤美和子沒有索菲亞的聯系方式。

  掛斷電話之後,松田陣平又扭回頭看了一眼索菲亞。

  女人微張著唇瓣,加重的呼吸已經到了需要張口輔助的程度,胸前一起一伏的頻率也是肉眼可見的明顯。

  就她這個狀態……

  搜查會議什麼的還是算了吧。

  反正羽仁索菲亞不在搜一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也不差這一會。松田陣平如此想道。

  「萩你把我送到櫻田門那裡就行,羽仁那家伙……」

  「就交給我吧。」

  索菲亞的如此狀態,其實萩原研二有所懷疑是否和她在落日酒吧前廳不小心吸進了什麼有關。

  倘若真是那樣,還不方便把人直接送去醫院,萬一檢查出了什麼問題……

  那種「是」的結果,對於一個現役警察的影響是有多大,誰都承擔不起。

  在把松田陣平送到櫻田門之後,萩原研二開車直接往索菲亞公寓去。

  把車開進了索菲亞的車庫,停好車,萩原研二從駕駛座下來,拉開了後座的門。

  傾身進去准備將索菲亞從車裡抱出來,卻在靠近的時候,被對方拉住了領帶……


第21章 索問

  突然被向下拉扯的力道, 突然靠近得快要貼上的距離。

  好在萩原研二反應快速地用手掌撐在了車座上,才避免了……或許會是個美好意外的展開。

  可沒有碰上,並不代表……

  二人之間的距離近得是呼吸交纏的地步, 鼻尖與鼻尖,只要再往前一釐米就會碰上。

  是的,沒碰上並不代表氛圍沒有突然變得曖昧無限。

  萩原研二的視野被與他咫尺之距的女人填滿, 對方那明顯不對勁的神色,冰藍的眼瞳眸光迷離, 微張的嘴唇更是不停將溫熱的吐息呼在他的臉上。

  「小羽仁……」

  他下意識地吞咽了一下,低低喚出對方的名字。

  卻不想被點到名的人, 居然作出了回應。

  「嗯……」

  索菲亞應了個毫無意義的語氣詞, 發音中多出的不自然的氣息聲, 給這樣的簡單回應添了幾分微妙的顏色。

  「……」

  誘惑。

  那種微妙的顏色就是誘惑的顏色。

  也不知道是不是車內空間的拘束感讓人心跳加速,萩原研二只覺得心髒搏動的聲響在耳邊吵得要命。

  下意識屏息多時後的換氣, 顫抖得厲害。

  對方身上的氣味在這樣的距離之下,簡直嗅得一清二楚。

  停頓了半秒之後, 萩原研二也沒有再壓抑住心底的某些矜持和禮貌,貪婪地做起了深呼吸。

  屬於索菲亞的專屬氣息鑽入鼻腔——

  一點點聞起來很清新的香水味,味道很熟悉, 好像就是兩年前和索菲亞一起回她衝繩老家的那次,他在夜裡路邊小攤買下的索菲亞隨手指到的那瓶。

  之於總是渾身大牌的索菲亞, 那瓶連牌子都沒有香水, 居然一直用到現在嗎……

  除此之外, 索菲亞身上還有一點點寵物浴液的味道,這是長期待在寵物店裡留下的。

  兩種淺淡的氣味夾雜, 竟然融出了一種微妙的香甜感。

  就好像……

  一塊讓人很想要咬上一口的甜點。

  「……索菲亞。」

  萩原研二又喚了一聲。

  這一次,他叫的是後面的名字, 低沉的嗓音中,也鼓湧起了幾分快要壓制不住的躁動。

  「嗯~」

  索菲亞表情遲鈍,哼哼唧唧地發出姑且算是回應的聲音。

  漂亮的臉孔,恍惚的模樣,很難不讓萩原研二回想起七年前的那個晚上。

  那個時候的索菲亞也是在意識混亂的時候,主動就……

  就像現在這樣,纖長白皙的手指勾著他的領帶。

  再度咽了一次唾沫,萩原研二也不知道現如今的自己還會不會像七年前那樣,理智輸給了衝動最終順勢而上。

  不覺間,他覺得自己漸漸被對方傳染了熱度和錯亂的呼吸,大腦變得有些不會思考了。

  他一手抵在後排的坐墊上支撐身體,空出的另一只手仿佛脫離了大腦的指揮,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握住了抓在他領帶上的那只手。

  輕輕將索菲亞的手從拉扯領帶狀態下移開,然後向前推,最終扣著她的手指,壓在了頭頂上方的空地。

  或許是這個有點強壓的姿勢不太舒服,索菲亞不滿地皺起了眉毛。

  她輕呼了一口氣後,倒是直接就把不適說了出來:「萩原我感覺……我、咳……我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這話根本用不著索菲亞自己說,萩原研二已經看得一清二楚了。

  離開落日酒吧那會索菲亞還沒現在這麼難受,包括還在路上時,她甚至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在暈車。

  盡管她沒有暈車的經驗,但這種心率過快,呼吸急促,還渾身發熱的症狀……

  應該是暈車吧?

  但很快,這樣的猜測在她的手掌被萩原研二抓住的瞬間就推翻了。

  僅僅是手背的皮膚被碰到,身體的敏感度好似被放大了好幾倍似的,那種微妙到渾身都顫了一下感覺讓索菲亞覺得更多的像是醉酒,還有眼前的視野也變得恍恍惚惚。

  這哪是什麼暈車。

  如此狀況,索菲亞也只想到那個答案了——在落日酒吧前廳多呼吸了那幾次,不小心吸入了「那種東西」的殘留物導致了現在的結果。

  血液循環加快後的燥熱感,精神逐漸亢奮起來,以及……還有點致幻。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後勁這麼大嗎?

  還是說,那根本就是○藥?

  搜查一課基本上很少接觸到和違.禁.藥物有關的案件,就算某些案件的當事人有那種非法癖好,但一碼歸一碼,都不會是當前案件調查的重點。

  所以……她是不是之後可以去找那些專門負責此類事件的麻取官,取取經學習學習?

  好避免下一次再這麼大意……不,不能有下一次了。

  「萩原……咳、拉……拉我起來……」

  急促呼吸的間隙,索菲亞無法自控地抽搐了一下,她開口,聲色黏糯地求助著。

  皺起眉毛略顯痛苦的表情,拉回了萩原研二的理智。

  「……嗯。」

  這可不是七年前那樣的正常醉酒啊……

  他都在想些什麼。

  再說如果真的直接就在車裡……

  那也太糟糕了點。

  萩原研二的心底劃過些許自責,對於索菲亞的如此狀態感到心疼,以及……還有一點自己無法為其分擔的不甘心。

  極快地整理好情緒,萩原研二松開按在索菲亞頭頂的手。

  他退後了一些,調整好姿勢,把人從後座從車裡抱了出來。

  依舊是標准的公主抱,萩原研二總能把這個姿勢做得很優雅。

  索菲亞在青年的懷裡靠得很安心,把身體完全地交給了對方。

  現在的她也確實做不了什麼,這股異常的反應光是讓她保持著表面穩定就已經有些辛苦了。

  至於應該怎麼解決這種事……

  也沒什麼好辦法了吧?

  只能默默忍受,等被身體吸收的「那些東西」自然代謝,然後恢復正常。

  萩原研二就這麼抱著索菲亞,進入大樓的電梯,一直到最頂層。

  來到公寓的門口,這才把人放下。

  雙腳著地後索菲亞又站姿不穩地晃了晃,在萩原研二半撐著自己的狀態下,刷開了人臉識別的智能鎖。

  隨著哢的一聲響,門鎖打開。

  是萩原研二把門板拉開,扶著索菲亞走進的玄關。

  「那就到這裡吧。」

  索菲亞先停住了腳步,主動從攬著自己的有力臂彎之中脫出。

  「謝了萩原,之後我自己沒問題,反正都已經到家了,我去睡一會就會好。」

  萩原研二看著索菲亞那張依舊飄著不太自然的紅暈的臉,還是擔憂地多問了一句:「真的不用留下來照顧你?」

  「不用不用,你這個機動隊的王牌可不能缺勤呀。」說著,索菲亞還拍了拍他的手臂。

  這話說得確實沒錯。

  原本出來和諸伏景光會面,就已經是極限擠出空閑。

  再度確認了幾遍跟前的索菲亞的狀態,除了那種體溫偏高呼吸急促的症狀,似乎……也沒什麼其他不對勁了?

  「好啦你快去吧,我實在不行的話會給你打電話。」

  萩原研二還沒來得及看得更仔細,就在索菲亞的催促聲中,被她扶著手臂轉過了身,然後推出了門外。

  「快去吧,拜拜!」

  「嗯……那你照顧好自己。」

  「會的。」

  既然這是索菲亞的要求,萩原研二也不好再強硬地逆著她的意思。

  不過還能正常交流,還能有把他推出來的動作,應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就在萩原研二稍稍放下心,轉身准備離開時,身後傳來了重物倒地的聲音。

  剛才還表現得一切如常的索菲亞就倒在玄關處。

  「索菲亞!?」

  在那扇厚重的大門緩緩軸轉即將閉合之前,萩原研二抓住了門沿,衝進後准備抱起索菲亞。

  可在觸碰到對方身體的時候,卻被重重打開了。

  「不要……」

  無比粗重的吐息聲幾乎要蓋過了這個詞的發音。

  「在我面前就不要強撐了啊……」萩原研二有些無奈。

  「……這不是強不強撐的問題。」

  「那是什麼?」

  在強壓著什麼情緒後,算是暫時把氣息氣息過來的索菲亞緩緩爬了起來。

  站定時腳下一陣綿軟又讓她的身體有些晃晃悠悠,還是萩原研二又一次抓住了她的手臂。

  「……」

  這種肢體被觸碰的感覺真的……

  糟糕到她忍不住顫抖。

  明明只是再正常不過的抓手臂,甚至還隔著衣服。

  她一定要去找麻薬取締部的人弄清楚落日酒吧流通的「那種東西」到底是什麼……

  這種感覺真的越來越像○藥了。

  「小羽仁?」

  萩原研二再一次的擔憂叫喚,得到的回應確實突然被對方反抓住了手臂,然後幾個快步,被逼得節節後退,直至他的背後撞上鞋櫃。

  壓在他身前的、比他稍矮了一截的女人此刻正仰著頭,逮捕般地鎖定著他的目光所向。

  「萩原,你……喜歡我嗎?」

  「哈?」

  怎麼這種時候突然問這個問題……

  就算是經常向索菲亞打直球的萩原研二,也當場懵逼了。

  見他沉默,索菲亞又換了種問法:「或者說……你覺得我怎麼樣?」

  女人喘著氣,呼哧呼哧的反應異常得詭異。

  那雙冰藍色瞳孔顫動著盯著他看,十分急切地在等一個答案。


第22章 責任

  你喜歡我嗎?

  你覺得我怎麼樣?

  這兩個問題只是短短的幾個字, 聽起來簡單,可萩原研二卻抿著唇沉默了。

  偏就是這短暫停頓的幾秒,讓黑發女人心急得有些莫名。

  她本就面色不太對勁的臉上浮出了焦躁, 好似急不可耐般地繼續追問:「很難回答嗎?你只要回答好和不好,不就可以了嗎?」

  「小羽仁……」

  萩原研二被索菲亞這形似逼問的焦急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這種問題怎麼可能那麼簡單啊……

  還這麼突然。

  他一點准備都沒有。

  盡管答案在萩原研二的心裡早就清晰明了—當然是喜歡啊,他當然覺得索菲亞很好啊, 可這哪是簡簡單單一句回答的事。

  萩原研二無法輕松無心地答出「你很好啊」之類的一聽就是敷衍快話的回答,他在沉思, 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正是因為需要認真對待,所以這個問題才顯得格外難以回答。

  萩原研二甚至想到, 不如就借著這個對方主動開口提了這件事的機會, 雖然場合很奇怪, 索性把自己的心意清晰明了地再傳達一次。

  思緒翻湧之間,他想了很多。

  從自己和索菲亞過去的那幾年, 想到如果關系改變了之後的未來……

  那是責任,而不是輕飄飄的一句肯定或者否定的回應。

  做了一次深呼吸後, 萩原研二整理好了思路,也做好了坦言的決定。

  他將索菲亞從自己身前推開一些,想弄得正式點, 可扶住對方的肩膀時,後者卻因為這樣普通的肢體接觸而激起一陣古怪的顫抖。

  「呼……」

  索菲亞呼吸的聲音越發粗重, 一如她自己說的那樣, 現在的她很不對勁。

  萩原研二還沒來得及詢問她到底怎麼了, 扶在肩上的手掌突然被反抓住。

  「小羽仁?」

  連指尖的溫度都泛著炙熱的手把他的手掌捏得很緊,索菲亞似乎在極力在克制下什麼, 連帶著肩膀都開始發抖。

  「萩原……」

  索菲亞叫了一遍萩原研二的名字,好似壓下了什麼地吞咽了一下。

  又是一聲顫抖的大喘氣之後, 她著急討要一個答案的語氣變成了好像某種索求:「你再不回答的話……我有點、有點忍耐不住了……」

  萩原研二:「什麼忍耐不住?」

  索菲亞:「就是……」

  吐字的聲音逐漸被氣息聲取代,萩原研二被索菲亞反握住的那只手,更是在他意料之外的……被拉著帶到了後者的胸前——

  先前還躺在車後座時索菲亞就因為喊熱而解開了最頂兩顆扣子的、穿過衣襟後就能夠直接觸碰到皮膚的胸口。

  掌心觸碰到的細.嫩.觸感和溫度好似帶著電流般,驚得萩原研二想要把手收回。

  可對方卻用力按著他的手背,甚至好像得到降溫一般,呼吸又是一陣不自然的顫抖:「ゾゲ、気持グ……」

  「……」

  聽到這句糟糕的感嘆聲,萩原研二這才意識到,剛才那兩個問題索菲亞根本沒有問得那麼深。

  那就是單純在問他站在生物學的角度……或者說在問他是否對她有作為異性的、最單純的生理.衝動。

  所以那樣的提問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她到底有沒有弄清楚那樣之後,誰才是會被吃.抹的一方啊……

  不會連七年前的那次,索菲亞也覺得是她占了自己的便宜吧?

  難怪那個時候坐在床頭扒拉完他的煙盒,老神在在地開始抽煙,還一副對他很歉意的表情……

  萩原研二的心中一陣無奈。

  看著索菲亞越發難受的樣子,他又是心疼地皺起了眉毛。

  「小羽仁,你不會是因為在落日酒吧的……」

  萩原研二也猜到了這裡,他雖然有點擔心「那種東西」的殘留會對索菲亞的身體產生影響,可也不曾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效果。

  「也只能是了吧?呼……所以……」

  已經壓抑了一路、身體越發燥熱難受的感覺讓索菲亞的呼吸越來越混亂,她用力把青年那比自己低了些許溫度的手掌按在身上,可光是這樣根本緩解不了她的不適。

  「萩原,如果剛才那兩個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話,萩原……求你幫我……」

  幫她解脫。

  女人聲音顫抖的乞求根本就是在和誘惑劃著等號。

  萩原研二的呼吸一滯,看著對方眸光顫動的冰藍色眼瞳,腦海中名為理智的弦再也拉不住地繃斷了。

  「笨蛋,那種問題還要反復確認嗎……」

  他低低地說著,磁性的嗓音中也泛起了幾分躁動的沙啞感。

  「我喜歡你啊,當然喜歡你啊,這些年和你說了無數遍了,你總以為是在開玩笑……在對你的事上我從來都很認真……」

  萩原研二一邊說著,一邊推著索菲亞。

  他反控了剛才被女人壓在鞋櫃上的主動權,幾個跨步就轉過身,將索菲亞推到了門前,按在了才關上沒多久的厚重門板上。

  索菲亞也不知道是不是藥物作用才讓她有了這種恍惚飄然的感覺,她的心跳加速得厲害,視野裡印著青年的畫面居然開始重影。

  「……研二。」

  本能越過了意識讓索菲亞叫出了萩原研二後面的名字,清透的聲線拉出的綿軟尾音,簡直是誘.惑的毒.藥。

  萩原研二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我在。」

  「研二……我好難受……」

  「我知道,我會幫你。」

  「嗯……」

  索菲亞突然覺得這樣的場景好像七年前的那個晚上,但又好像有點不一樣……

  耳邊似乎浸泡在了水裡,所有的聲音都變得模糊不清。

  恍惚之中,唇上落下了帶著溫熱的柔軟,熟悉的味道從舌尖開始蔓延。

  是對方常抽的香煙味,有一點點泛苦,她不是很喜歡。

  「唔、嗯……」

  無意識地發出哼哼唧唧的黏糯氣聲,對方好似讀穿了她一貫不喜歡香煙的不滿,嫻熟地加快了口中攪動的節奏,不給她思考的余裕。

  索菲亞那不服輸的性子在這種時候也被挑釁得來了爭強好勝的戰意,她不甘心主動權被對方掌握,抬起手臂勾在對方的脖子上,仰頭咬了對方。

  就在對方吃痛錯愕的間隙,她又吻了回去。

  即是如此,萩原研二跟著索菲亞的節奏退讓了下來。

  他把自己放在被動的位置上,任由對方在自己的身上索取,寵溺地包攏著對方那占了上風後的一點小得意。

  他明明可以贏,但他故意裝作輸了。

  他在意著對方的感受,在對方需要去往更高點的時候助一份力。

  呼吸的聲音和心髒搏動的聲音融合,衣料摩挲的聲音和皮膚間觸碰的聲音交雜。

  就在玄關處,就從這裡開始。

  被剝落在地的是索菲亞那套她今天才拿出來穿去警視廳的新西裝,上面落著萩原研二的藍色條紋領帶……

  .5

  ……

  就好像做了一場美妙的夢,夢裡釋放了所有的克制。

  夢醒後索菲亞發現自己躺在臥室的床上,她伸手按下自動打開窗簾的控制按鈕之後,窗外居然已是夜色一片。

  思緒像是停滯了似的,就這麼看著玻璃之外的一片深青色,放空了很久,突然想到了什麼後,索菲亞才猛地從床上支棱起來。

  她想起來了……

  那場從玄關開始的戰鬥最後終結在她的臥室,就終結她現在躺下的位置。

  打開燈才發現自己的身上已經穿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換好的睡衣,房間裡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動。

  床頭矮櫃上放著一盒不知道是什麼的藥,她沒有多在意,只是拿過藥盒邊上的手機。

  按亮屏幕後才發現上面有成堆的未讀信息和未解來電。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的都有。

  索菲亞習慣性無視了松田陣平每天慣例的一大堆轟.炸式的信息,挑出了萩原研二的點開。

  大致內容總結起來有以下幾點。

  他下午先走了,讓索菲亞醒了之後告訴他一聲。

  藥他放在床頭矮櫃上,雖然都s在了外面,但是為了以防萬一……

  看到這,索菲亞才翻身去拿過藥盒,看清了藥名。

  是緊急避y藥。

  「……」

  索菲亞抬手按在自己的太陽穴上,開始回憶。

  老實說,她有點不太記得過程了。

  那個時候身體好像都不受自己控制了似的,落日酒吧前廳的殘留物後勁衝得她難受,而且後來萩原研二還故意使壞,挑釁得她開始和對方比拼體力……

  這麼一回想,她確實有很明顯的肌肉酸痛感,尤其從腰部開始往下。

  所以那個體力比賽她到底贏沒贏……

  不對,這不是現在該關注的重點。

  取了床頭的藥,索菲亞從臥室出來。

  到廚房接了一杯水,把藥吞下。

  她一邊喝水,一邊用手指劃著手機屏幕繼續翻看萩原研二的信息。

  ……

  ……落日酒吧的事,小陣平說有從麻薬取締部的人那裡弄到信息,他們今天在前廳吸食的藥品,是新型d物,麻取那邊的搜查官已經介入調查……

  看到這,索菲亞又去松田陣平那一大堆的消息中找出了和藥物有關的那一條。

  說是那是精神.興奮類的藥.品,容易致.幻,會放大人的五感,比如觸覺,通常也被一些非法風俗店裡當做m藥來使……。

  不用看到這些情報,索菲亞也已經體會到了藥效。

  現在已經過了這麼久,她不小心吸入的那部分,早就代謝完畢了吧?

  重新轉回萩原研二的信息,索菲亞繼續翻看著。

  一直看到最後一條的最後一句——等景的這件事情過去之後,不如我們兩個談一談吧?

  索菲亞正在喝水的動作一頓。

  談什麼?是要她去負責嗎?


第23章 保釋

  之於萩原研二想談的話, 索菲亞也沒細思太多。對方既然說了等諸伏景光的事過去再談,那她也懶得催。

  應該也不是什麼太重要的急事吧?索菲亞想。

  兩人熟識了太多年,老實講已經有些分不清是友情還是愛戀了, 雙方習慣的都是身邊有對方陪伴的感覺。

  對,習慣,但誰都沒有再進一步了。

  哪怕是這樣的身體關系……

  雖然很不想承認, 但或許真的是因為年紀大了,才對此沒有過多在意。

  就好像要吃飯喝水一樣, 那樣的體驗……

  也只是你情我願的生理需求罷了。

  不過這一次,一切的導.火.索還要歸咎於落日酒吧前廳那不知道什麼玩意的藥物。

  索菲亞讀完了全部信息, 點開編輯框, 開始給萩原研二回復。

  手指在鍵入時不斷點出著手機屏幕, 她突然又想到,還好那時候留在身邊的人是萩原研二。

  如果是其他人或者只有她自己一個人……說不定就是硬扛。

  當然, 也沒有那麼多如果了。

  萩原研二就是她的解.藥,至少她現在除了精力消耗過度的疲累以外, 並沒有其他因為藥物作用而起的不適。

  索菲亞回復完自己已經睡醒了的短信,順便看了眼時間。

  現在剛過晚上七點不久,應該已經過了晚餐的時間了吧?就是機動隊那麼忙, 也不知道萩原研二吃了沒。

  她習慣性的關心,倒是和手機那一頭的人心有靈犀地對上了。

  信息送出後沒過一會就收到了回復。

  對方說一會就來公寓看她, 還問她晚飯想吃什麼。

  關心對方的時候索菲亞還沒有感覺到, 注意力落回自己身上時, 索菲亞才發覺自己已經餓得不行。

  她從結束戰鬥之後就一直睡到現在,單純的睡覺根本補不足流逝的體力。

  晚上吃什麼啊……

  這個和早飯午飯並列人生三大難題的問題, 索菲亞一時間也想不到確切的答案。

  於是,她在回復裡就寫了她想吃萩原研二今晚的同款晚飯。

  發完之後, 索菲亞又覺得自己會不會吃不飽,因為體力消耗確實有些大,接著又追加了一條和菜單沒什麼區別的小食清單。

  買多了大不了讓萩原研二留下來陪她一起吃。

  放下手機,索菲亞便去洗澡了。

  即便萩原研二已經把戰後處理做得很好,她還是去泡了一趟,算是放松肌肉。

  過後不久,萩原研二帶著晚餐來了,一起來的還有松田陣平。

  索菲亞打開公寓大門,看到站在門口的卷毛男人,她歪著頭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

  隨後,才開口用很不確定地語氣詢問道:「松田你……該不會是來探望我的吧?!」

  「你干嘛發出那種難以置信的驚嘆啊!白天看你很不舒服作為朋友來關心一下你不是很正常嗎?」

  「不,別人正常,你不正常。」

  「你……」

  「如果真的是關心我,『我來看看你還活著沒』這樣說的話才比較像你。」

  「……」

  松田陣平抬手就要拍在索菲亞頭頂的手掌伸到一半,又默默收了回去。

  他看得出來索菲亞比起一早在警視廳捶他腦袋時的樣子,疲憊得多。

  「羽仁你這樣說話我們的友情很容易走到盡頭,我說話有那麼難聽嗎?」

  「你說話有多難聽你心裡沒數嗎?」

  「呵懟我這麼厲害真是白瞎了我的關心。」

  「哦?你最好真的是單純來探望我而不是搭的萩原的順風車。」

  「……」

  這話倒是被索菲亞給說中了,松田陣平除了探望,確實有其他目的。

  既然索菲亞已經回了搜查一課更是收走了辭呈,作為同事的他有不得不和索菲亞討論的事。

  如非必要,松田陣平也不想把工作上的事帶到好友休息的時間裡。

  若是今晚索菲亞還是身體不適,松田陣平也不會強硬來談工作,誰讓他和發小待在一起的時候,被他知道了索菲亞身體沒什麼大礙的消息呢。

  向來秉行著速戰速決的行事准則的他,也不想把今晚搜一帶出的問題拖延太久。

  雖然但是,索菲亞猜得沒錯,松田陣平就是搭了順風車。

  既然是被揭穿了目的,松田陣平更加理不直氣也壯了。

  剛才在和索菲亞的鬥嘴上輸了一回合,他要馬上掰回來。

  他連思考的停頓都沒有,直接換了個角度,沒頭沒尾地說了句:「羽仁你小子體力真好,還有力氣懟我。」

  這麼說著,他居然就把視線轉到了身邊發小的身上,隨即露出了一個全都被他懂完了的眼神。

  索菲亞:「……」

  想也知道松田陣平在暗示的是她和萩原研二之間發生了什麼的事。

  畢竟關於落日酒吧前廳的藥物信息,還是他從麻薬取締部那邊問來的。那玩意會有什麼藥效,白天萩原研二缺勤那麼久,又是和索菲亞待在一起,他能不懂嗎。

  突然被卷入鬥嘴之爭中的萩原研二緩緩打出一個問號,隨後微笑著給發小的腦袋上來了一拳。

  「小陣平,你再亂說話一會我就不送你回去了。」

  松田陣平一把推開了按在自己頭頂的好友的手,語氣囂張:「無所謂,我會自己叫計程車。」

  鬥嘴的話到這裡為止,索菲亞當然不可能把兩人就這麼晾在公寓門口。

  既是松田陣平這不讀空氣地上門,定然是重要的事,索菲亞不可能真的不去聽。

  「會議」在公寓的餐廳裡進行。

  餐桌上擺好了萩原研二照著索菲亞需求點下的餐食,索菲亞坐在主位上,一邊進食一邊聽著松田陣平的「彙報」。

  昨晚被索菲亞當場逮捕的犯人,在今天下午被取保釋放。

  聽起來很離譜,但事實就是如此。

  大前俊太,30歲,前職業拳擊手。

  早年間因為家暴,被前妻起訴離婚,爾後更是各種私生活混亂的醜聞頻出不窮,退出職業界轉而去當業余教練。

  從這樣經歷來看,大前俊太簡直完美符合了夜襲事件凶手的側寫。

  嚴重不致死的傷害——因為離婚而導致對女性的仇恨,躲避搜尋的反偵察意識——這是他作為曾經的公眾人物躲避狗仔積累下的經驗。

  聽完這個開頭,索菲亞就驚訝地放下了手裡的叉子。

  「哈?這也能保釋?」

  保釋就意味著,在送檢乃至公審前的這段時間,警方拿他根本沒有辦法。

  如若他還起了歹心,極有可能還會有女性受害者出現。

  松田陣平:「這個人渣只承認了昨晚襲擊你的事而否認和前兩起夜襲事件有關,那是被你抓了現場才不好不承認吧?」

  索菲亞:「我提交的那把刀具的證物呢?和之前兩名受害女性身上的傷口不匹配嗎?」

  松田陣平:「和第二起事件受害人的傷口不匹配。」

  索菲亞:「那第一起的呢?」

  松田陣平:「受害人拒絕再次驗傷。」

  索菲亞:「……」

  很現實的結果。

  即便驗傷是在配合警方調查,可那也是對受害者的再度傷害。

  原本死裡逃生保住性命就已經精神受到了刺激,如果再聽到已經落網的犯人成了個不確定因素需要再次驗證……心裡當然受不了。

  索菲亞也沒想到自己只是睡了一下午,事件居然會發生這樣的反轉。

  索菲亞:「那現在課裡現在是怎麼處理的?」

  松田陣平:「還能怎麼處理,放人唄,課長可是在會議上大發雷霆,」

  索菲亞:「想也是……」

  不發火才怪。

  明明都已經抓捕到位的犯人,卻因為沒有能聯系到前兩起惡劣事件的證據,甚至還被以事件未遂且沒有造成惡劣影響給保釋出去。

  這可是給警視廳丟了大臉。

  昨夜的傷害未遂,還不是因為第三起事件的「受害人」是索菲亞,所以才沒有造成惡劣影響。

  如若在米花公寓的是位普通女性,指不定已經重傷入院了。

  「如果沒有新的證據能把大前俊太和前面的事件聯系到一起,之後以當前的證據鏈送檢,最後判決指不定只是個緩刑。」

  松田陣平越說越暴躁了起來,他伸手從口袋裡摸出煙,咬在嘴裡,考慮到索菲亞的狀態,他又沒有點燃。

  畢竟傷害未遂,指不定還會被辯方律師把索菲亞的行為打成「警方的抓捕行動」而非「事件受害者的正當防衛」。

  「你要抽就抽吧。」

  索菲亞擺了擺手給煙癮上頭的松田陣平解了禁令。

  很快就飄起的繚繞煙霧之中,她嘲諷地冷哼了一聲:「呵,有時候真的會希望私刑能合法。」

  當然,只是有時候。

  這個社會的正義,還是需要他們來守護。

  說完這件事,松田陣平便沒有在索菲亞的公寓裡久留。抽完那支被索菲亞應允的煙之後,點了個頭就離開了。

  他就算再不讀空氣,也不想繼續坐在那裡當一個瓦數越來越高的燈泡。就像他說的,他可以坐計程車回去。

  萩原研二也沒有在索菲亞的公寓裡過夜,其實在剛帶著晚飯上門,看到索菲亞狀態還不錯的時候,他就已經放心了。

  之後的幾天,幾人就按照在落日酒吧後台的會客室裡談論出的那個計劃那樣,循序漸進。

  索菲亞的重點不在搜一,哪怕回去報了道之後,她還是得回小柳屋,試探著這邊的消息。

  松田陣平那不合群的孤狼式調查法,讓課裡的目暮十三也很是無奈。

  好在索菲亞提前和課長申請了和松田陣平一起的長期外勤搜查,兩人的工作軌跡,倒也不再受限。

  毫無頭緒平靜的這幾日,在索菲亞意想不到的地方被打破了。

  那位奔波於各類政.治.活動的渡邊昭一大臣,居然屈尊紆貴來了小柳屋。

  目的當然是找索菲亞,為的是他的女兒渡邊玲玲。

  自那日渡邊玲玲來小柳屋交檢討書後,就失蹤了。


第24章 父親

  渡邊昭一來小柳屋的時候, 索菲亞還在裡面洗狗。

  這位厚勞省的一把手就這麼被晾在了門口,等了好一會。他的秘書葉山跟在旁邊,也不敢說話。

  店裡不斷傳出貓貓狗狗的叫聲, 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這樣的場合裡,顯得格格不入。

  如果說索菲亞的無視是因為她的背景強硬,那作為「一般市民」的小柳康心, 他也沒太把人當回事。

  在問過索菲亞那人是誰,得到了「不太重要的人」的回答後, 小柳康心便也一起無視了門口的那兩人。

  也不知道是他不認識渡邊昭一的無知無畏,還是有什麼其他別的原因。

  等索菲亞處理完狗狗的事已經是半個多小時之後了, 她才不緊不慢地走到門口, 問起了來意:「找我嗎?什麼事呀?」

  葉山畢恭畢敬地頷著首, 語氣恭順:「還請羽仁小姐到車上再談,車就停在那邊巷口。」

  索菲亞順著葉山的指向, 巷口的位置確實露出了一輛黑色轎車的車頭。

  收回視線再撇向渡邊昭一,他也一樣, 微微垂頭,姿態放得很低,凝重的面色看起來真的是有什麼嚴重的事要談。

  對方面子都已經給足了, 索菲亞如果再拒絕,那架子也太大了些。

  她原本就不是什麼會故意為難人的大惡人, 眼下渡邊昭一親自站在他眼中的「庶民場所」等了幾十分鐘, 確實是很有誠意了。

  必要時候願意低頭, 能屈能伸,也難怪渡邊昭一走得到今天的位置。

  再者, 索菲亞也有些事想要旁敲側擊試探看看——落日酒吧的藥物,是否在背後有什麼厚生局的後台。

  坐進了那輛高級的公務車內, 渡邊昭一張口就是政.治家們那套經典的、冗長繁雜、沒什麼屁用的廢話文學開場白:「羽仁小姐,如此冒昧的造訪我感到萬分失禮,但是這件事實在……」

  索菲亞皺著眉毛就把話給打斷了:「有事直接說事,我想渡邊大臣親自來這裡找我應該不是來和我說廢話的。」

  空氣尷尬地安靜了兩秒,渡邊昭一才改口道:「玲玲失蹤了。」

  這開門見山的說辭讓索菲亞感到驚訝,可渡邊玲玲的事找她干嘛?

  總不會是那天早上那孩子來小柳屋找她做所謂的朗讀檢討書之後,就不見了的吧?

  索菲亞:「這件事你應該報警解決而不是私下來找我。」

  渡邊昭一露出了幾分為難:「我不想把這件事情鬧大。」

  索菲亞:「不想鬧大?」

  僅僅只是困惑了半秒,索菲亞馬上就想通了為什麼渡邊昭一不報警。

  以渡邊玲玲那多次虐待動物後被強行保下的經歷,一旦以失蹤的前提警方介入,她的那點過去怕是會人盡皆知。

  索菲亞:「哦~我明白了,選舉在即,渡邊大臣擔心自己的支持率受影響?」

  渡邊昭一沉默了。

  一邊是選舉,一邊是女兒,他兩邊都不想放手。

  索菲亞:「那這種事情私底下找我也沒用,我相信以渡邊大臣的人脈,應該認識不少警銜在我之上的人才是。」

  這一次,是秘書葉山代為開口,回答道:「搜尋玲玲小姐的工作一直都在進行中,但畢竟我們不是警察,沒有執法權,有些調查工作在推進上可能會有一點為難,能夠搜查的部分我們已經搜查過了,就是小柳屋附近的監控錄像……」

  索菲亞:「小柳屋附近的監控怎麼?」

  葉山:「征求調查配合的過程中受到點阻礙,還希望羽仁小姐能不計前嫌,能夠同意讓我們查看玲玲小姐失蹤的這段時間內的錄像,如若您覺得必要,我們可以與門店簽署保密協議,絕對不會將錄像內容外泄。」

  索菲亞:「調不了小柳屋外的監控?店長不配合你們嗎?」

  葉山:「玲玲小姐之前確實給您的店裡添了麻煩,我也替她再度向您表示歉意,但是調查的事……還請羽仁小姐能通融。」

  葉山把小柳屋誤會成了索菲亞做主的門店了,覺得只要索菲亞開了口,一切都好辦。

  這就是他們這類從.政.人士的腦回路,在外辦事一定要找關系,說話也總是不找重點地描邊,話裡套話的,就是不明明白白地說一句是不是「小柳康心拒絕提供錄像」。

  非得索菲亞親自把話問得明白:「是店長明確拒絕了你們的調查配合?」

  葉山:「嗯。」

  索菲亞:「最近我也沒見到有人來店裡問這個事。」

  葉山:「因為……因為來的時候羽仁小姐都不在店裡。」

  索菲亞:「……」

  他們的算盤倒是打得好。

  因為渡邊玲玲得罪過索菲亞,怕索菲亞這邊難通過,所以去找的他們以為的更好說話的「一般市民」小柳康心。

  葉山:「還希望羽仁小姐通融一下。」

  渡邊昭一亦是低下了頭:「我這邊也拜托羽仁小姐,能夠通融。」

  索菲亞皺起眉毛,沉默了。

  她覺得這不是通融不通融的問題,這幾日她確實因為回了搜查一課而沒有像以前那樣一整天的時間都待在店裡,而是小柳康心根本就沒有和她提過任何和這件事有關的話。

  小柳康心就算記仇,應該也不會拒絕這種事關一個女孩人身安全的要求的吧?

  就算店裡的那個小柳康心有問題,演戲應該也要演全套。

  要麼,就是小柳康心有其他原因不能的監控錄像。

  也許他在監控錄像裡也有不能見人的部分,已經被刪除了提供不了了。就像索菲亞刪除了含有諸伏景光的那段畫面一樣。

  刪除的東西已經沒有了,又拿什麼提供呢?

  想到這裡,索菲亞推開車門從車裡鑽了出來。

  葉山:「羽仁小姐,你……」

  「哎呀你別著急,我沒有要走。」

  下了車後甩上車門,索菲亞向車頭方向走了幾步。

  她站在車身的另一側,正好能遮擋住身體,以這裡的視角遠遠朝著小柳屋的方向看去。

  穿過門店的玻璃,可以看到小柳康心在店內忙碌的身影。

  可光是這樣看……也看不出小柳康心有什麼問題,再者索菲亞回到小柳屋的這段時間,她也試探過,並沒有得出什麼有用的答案。

  她總不可能懟著小柳康心的臉直接發問你到底是誰吧?

  原本還打算問問渡邊昭一他以前的選區即落日酒吧所在的區內的事,現在不同的問題居然在這裡有了個交彙點——落在小柳康心身上的焦點。

  說來也巧,在索菲亞此刻沒什麼頭緒還在盯著小柳屋思考的時候,松田陣平給她打來了電話。

  後者一貫喜歡給她發簡訊,能到打電話的地步,想來是有急事。

  才按下綠色的接聽鍵,對方帶著一絲沙啞感的低沉聲線馬上就傳了出來:「羽仁,來一趟米花中央病院。」

  索菲亞:「醫院?什麼事?」

  松田陣平:「渡邊玲玲被人捅成重傷,現在在米花中央搶救。」

  索菲亞:「渡邊玲玲?」

  松田陣平:「對,是她,我現在說這是因果報應會不會顯得很不看場合?」

  索菲亞哼笑了一聲:「你平時說話確實挺不看場合的,但現在……很合適。」

  那就是因果報應。

  或許還真是應了那句話,惡人自有天收。

  松田陣平:「現在還不知道怎麼通知到她的家裡人,那位渡邊大臣應該忙得要死吧?或者能聯系到他那個叫葉山的秘書也行。」

  索菲亞:「巧了,渡邊昭一就在我邊上。」

  松田陣平:「哈?」

  索菲亞:「他一早就來小柳屋等我,和我談渡邊玲玲失蹤的事,希望我幫忙,他們想要調取查看小柳屋周圍的線控錄像。」

  松田陣平:「人都失蹤了為什麼不直接報警?」

  索菲亞:「為了面子唄。」

  這話聽得松田陣平差點發笑:「呵他們搞政.治的那套我真是一點都理解不了,女兒都失蹤了還死要面子,現在好了,人已經被捅了,非得出了什麼事才願意被警察知道?」

  「誰知道他們的腦回路長什麼樣。」索菲亞亦是冷笑了一聲,「總之我先讓他們也來醫院吧。」

  松田陣平:「嗯,先這樣吧,還有什麼其他事我們見面再談。」

  掛斷電話收起手機,索菲亞又走到後座的車門前,敲了敲車玻璃。

  車窗被搖下後,她也沒有再上車,纖長好看的手指沒什麼指向地勾了勾,開口:「不用通融什麼調查監控錄像的事了,渡邊玲玲找到了,現在在米花中央病院。」

  「醫院?!」

  「重傷搶救中,你准備直接這麼趕過去嗎?厚勞省大臣的車和車牌,應該會被人注意到的吧?」

  後半句話是索菲亞的嘲諷,她倒要看看現在的渡邊昭一要的是面子還是女兒。

  車裡的中年男人沉默了幾秒,抬手摘下他的金絲框眼鏡,輕柔眉心的手指好像在顫抖。

  重新戴上眼鏡的渡邊昭一也整理好了情緒,他親自從裡面給索菲亞打開了車後座的門:「羽仁小姐不介意的話,就一起去一趟醫院吧。」


第25章 意識

  有那麼一剎那, 索菲亞在眼前這個中年男人的身上看到的不是那個讓人望之生怯的厚勞省大臣,而是一個父親最本初的姿態。

  那副高貴的金絲框眼鏡似乎也泛起了黯淡的顏色,鏡片背後的雙眼渾濁又疲憊, 甚至眼神中還透著幾分無助感。

  或許是常年忙於工作,沒有時間關心家人,所以渡邊昭一才用另一種方式來變相地填補這裡的空缺——在他的能力範圍內, 盡他所能地對女兒渡邊玲玲無條件溺愛。

  無條件地包容女兒的一切,無條件地為女兒各種善後, 哪怕是虐待動物那種有違動保法的惡劣事跡。

  這也是渡邊玲玲養成了那種目無王法、嬌縱蠻橫性子的誘因。

  看著那雙屬於「父親」的眼睛,索菲亞沉默了一會。

  因為她其實也有類似的體會。

  早年間, 索菲亞的父親羽仁淳也忙碌得不著家, 索菲亞在電視上見父親的機會都比在家裡見到的機會多。

  後者曾答應過她會來的高中畢業典禮, 但最終爽約沒有來參加。

  因為這件事,羽仁淳還被索菲亞氣呼呼地說了一句堪稱女兒奴扎心語錄榜首的「最討厭爸爸了(ее大嫌ゆク!)」。

  不過, 類似的前提下索菲亞被造就的性格是越發獨立,和渡邊玲玲完全不同。

  所以果然人和人之間是有差別的, 背景前提只是養成那種性格必要不充分條件罷了。

  思索了一番後,索菲亞還是拒絕了渡邊昭一的順風車邀請。

  「就不勞煩渡邊大臣了,我自己開車去醫院就好。」

  微微欠身行禮, 禮節做全地拒絕了之後,索菲亞再度關上了車門, 轉身離去。

  不是索菲亞不相信渡邊昭一那擔心女兒的真心, 再怎麼說這家伙也是「圈層裡」老狐狸, 防人之心不可無,萬一他真的想陰自己一手……

  萬事皆有可能, 還是謹慎些行事為好。

  更何況,如果真的就這麼搭車去了醫院, 要是被什麼媒體看見自己從厚勞省大臣的車上下來,指不定會被沒頭沒尾斷章取義地做上什麼文章。

  索菲亞甚至能想像到,那種為了奪人眼球的報紙頭版的畫面——一張在她眼睛上打了一條根本算不上馬賽克黑條的抓拍照片,搭配上標題「震驚!!警視廳搜查一課之花竟與厚勞省大臣不倫?!」,配字裡巨大的問號和驚嘆號是此類新聞的精髓。

  事情發酵之後渡邊昭一的公關馬上出動,到時候被媒體纏上的只會是索菲亞。

  接著她的身份就會被媒體一點一點挖出來,甚至還有可能波及她那早就退隱政壇,在衝繩海邊開大海之家燒烤店的前○相父親羽仁淳。

  想到這裡,索菲亞就覺得惡心。

  媒體最喜歡干的就是不顧一切博流量,雖然最後事情會不了了之,但是這個過程……絕對會鬧的她平靜的生活不再。

  就沒有必要。

  她自己開車去米花中央病院就挺好的。

  回到小柳屋和小柳康心打了招呼說自己臨時有事後,索菲亞就開車往米花中央病院趕去。

  她比渡邊昭一要晚到一些。

  和她預想的一樣,醫院之外已經招來了媒體蹲守,不過還處於消息沒有走漏的狀態,場面還算平靜如常。

  從電梯出來的時候,正在樓道盡頭安全出口之外吸煙的松田陣平往裡探出半個頭,出聲叫住了她。

  「羽仁,這邊。」

  接手渡邊玲玲這起事件的是松田陣平,受害人依舊還在搶救之中,他通知了索菲亞後便一直守在醫院。

  之於趕到醫院的渡邊昭一,松田陣平完全不吃官架子的那套,他就是義務告知了渡邊昭一必要信息後,也沒有和對方再談太多。

  前些日子在米花警署第一次見到渡邊昭一時,他就對後者相當沒有好印像,如若不是出於職業義務,他壓根就不會來管渡邊玲玲的事。

  眼下手術室之外聚集了好些人,以至於樓道的這一頭,空曠得好像另一個世界的無人區。

  「到底什麼情況啊?渡邊玲玲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被人給捅了?」

  索菲亞邊走邊問,她加快了步伐,高跟鞋和地面的瓷磚見敲出一陣急促的脆響,朝著和人群相悖的方向。

  跟著松田陣平走到安全門之外,濃重的煙味讓索菲亞皺著眉毛用力揮了揮。

  她也懶得吐槽好友這遲早有一天要肺癌的吸煙量,直接談起了正事:「你都能給我打電話,應該不是普通的傷害事件吧?」

  松田陣平撣了下煙灰,哼笑道:「你說對了,我懷疑捅傷渡邊玲玲的就是大前俊太。」

  「什麼?」

  「渡邊玲玲被救護車送走之後,我在在現場周圍又繞了幾圈,看到了大前俊太。」

  大前俊太,就是夜裡在米花公園襲擊索菲亞被當場逮捕的那個前職業拳擊手。

  疑似夜襲事件的犯人,但沒有直接證據且由律師出面將其從警視廳帶走了。

  索菲亞:「他??在現場?」

  松田陣平:「凶犯總有種返回現場的病態心理,如果不是人太多需要控制現場,我肯定上去給他來一拳。」

  索菲亞:「當場沒有抓住?」

  松田陣平:「露了個面就跑,我追上去的時候已經不見人影了。」

  索菲亞:「這是赤.裸.裸的挑釁了吧?他也是夠囂張的了,這保釋出去才沒幾天吧?居然還敢這樣……尤其這一次還在白天??他怎麼敢的……」

  言語間,索菲亞直接把大前俊太當做了犯人來討論,完全沒有任何質疑。

  「這已經是在惡意挑釁警視廳的權威了吧?我都還沒挑釁過警視廳呢他是怎麼敢的?要我在場我也會想給他來一拳,說起來他之前還把次郎的骨灰給揚了……」

  松田陣平咬著煙偏過頭,至上而下地看著那張在忿忿不平的精致面孔。

  女人叨念起了流浪貓的事,斷然不懷疑他篤定了凶手的結論究竟有沒有證據。

  「羽仁。」松田陣平開口喚了好友一聲,打斷了她那陣針對犯人的問責碎碎念。

  「嗯?」

  「你怎麼不問問我有沒有指向他的證據,就這麼跟著我篤定是他?」

  索菲亞亦是轉回頭,仰起臉,單挑起眉毛「哈?」了一聲後,語調堅定地答道:「你是白痴嗎?這需要問嗎?你可是松田陣平誒,我當然無條件相信你啊,你覺得是那就一定不會有錯,證據那種東西之後可以慢慢再找。」

  這是百分之一百的無條件信任,換做萩原研二,一定會說出同樣的話。

  透徹好聽的聲音也如同一流清泉似的,能淌進人心底一般。

  看著女人那雙好似有光在閃的冰藍色眼瞳,松田陣平怔了怔。

  他那對羽仁索菲亞那消失了七年的性別意識,居然在這一瞬間被喚醒了。

  好在自己習慣性地戴著墨鏡,這道和平日裡不太同的眼神沒有被注意到,收回視線的時候,松田陣平有些不知所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好像……突然理解自家發小為什麼會對眼前這個在他印像裡和男的沒區別的女人心動了。

  什麼叫警校之花的含金量啊!

  難怪搜查一課的那些男同事總會用嫉妒的眼神看他,只是因為他和羽仁索菲亞是同期且關系不錯。

  當然,這一點點被警校之花給撥動了心弦的美好瞬間就被警花本花親自擊碎。

  松田陣平還在怔愣,熟悉的一巴掌拍在他那頭蓬松的卷發上。

  接著是索菲亞清透但一點也不溫柔的聲音:「松田你小子可不要辜負我的信任,要是認錯了人,事後我要把你腦袋捶爆。」

  松田陣平當場就還了手,也在索菲亞的頭頂很不客氣地拍了一巴掌:「你能不能對我溫柔點?」

  「不能,謝謝。」

  「嘁……」

  這朵帶刺紅玫瑰還是交給萩原研二吧,他真是一點都遭不住。

  所以剛才一閃而過那種心動的念頭是什麼鬼了啦,果然他就不能把羽仁索菲亞當成女的看。

  這邊的索菲亞被松田陣平那沒停過的吞雲吐霧薰得不行,她從安全門之外的樓梯間回到了室內的走廊,朝著還亮著紅色指示燈的手術室門口看了一眼,守在那裡的人似乎又多了幾個。

  各個都是西裝革履的,其中還有兩名領口上別著金色天秤葵花章的律師,獨獨不見警視廳的其他人。

  「松田,醫院就你一個人嗎?」

  「這不是還有你嗎?我已經和目暮警部打過招呼了,這起事件和你一起行動,一會你記得和我一起回警視廳做彙報。」

  「……」索菲亞哽了一下,有種被算計的感覺,「要是我沒來呢?」

  「但你來了啊。」低沉的煙嗓說得理直氣壯。

  「……行吧。一會回警視廳你自己去叫計程車別坐我車。」

  「你以為我很想坐你的車嗎?」

  「啊•哈•哈可以,你小子最好記住你這句話,永遠別上我的車!」

  無意義的辯嘴又開始了,但很快就無法繼續。

  那邊手術室上那盞亮著的紅色指示燈暗下,接著,門打開了。


第26章 惡人

  渡邊玲玲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

  這是個好消息, 但索菲亞和松田陣平的表情都輕松不起來。

  倒也不是因為渡邊玲玲本身不是個善茬的受害者有罪論,一碼事歸一碼事,讓索菲亞和松田陣平不得不注意的是這樣的作案手法——把人重傷卻不致命, 簡直和夜襲事件的兩名女性一模一樣。

  純粹的暴.力,純粹的惡劣。

  這一次甚至要比之前還要囂張。

  大前俊太不僅直接在現場挑釁了警方,還把時間放在了白天。

  這就是明目張膽地叫囂著「犯人就是我但你沒有證據抓不了我」之類的話, 似乎還有在嘲諷之前警方抓了他也還是乖乖把他放走的意思。

  對,他敢這麼囂張就是沒有直接證據。

  所謂未遂的第三起, 還是因為襲擊對像是索菲亞才讓這一連串的事有了點頭緒,否則真就讓他一直逍遙法外了。

  渡邊玲玲這一次的事件也是一樣, 沒有直接證據。

  如果說無人的夜晚是遮掩犯罪的外衣, 那今日的事故現場就是另一個極端——人多, 多得人群密度遠超一般公眾場所。

  就是因為事發的現場人很多,渡邊玲玲遇襲竟然是等鮮血幾乎淌出了醒目的大面積後才被人注意到, 然後報警,而一些關鍵性的證據, 早就在人來人往的過程中被損毀了。

  至於凶器,現在根本沒有找到,或者說被犯人收得很好。

  如果要比對未遂的第三起、由索菲亞拿到的那把長匕首, 這之間是否存在關聯性……

  驗傷這種事渡邊昭一怕是絕對不會同意。

  但想也能猜到,以大前俊太的反偵查力, 他絕對不會留下會被警方抓住把柄的證據。即便驗傷了, 估計也是白驗。

  未遂的第三次對大前俊太而言就是個意外, 畢竟沒幾個女人能像索菲亞那樣單挑他還把他按倒。

  手術結束後,渡邊玲玲就被送往了加護病房, 監護人在場,一切流程都進展得很是迅速, 甚至是米花中央病院的院長,都親自出了面。

  索菲亞和松田陣平在和醫院的醫務交流完渡邊玲玲的傷勢,以及了解完被送往醫院時的一些狀況之後,兩人便站在加護病房所在樓層的廊道盡頭。

  一來是這個位置靠窗可以抽煙,二來是可以看到病房門口。

  渡邊昭一進了病房到現在都還沒出來,門口守著一群西裝革履的人,以秘書葉山為首站在那裡,擠成黑壓壓的一片,和醫院白色的背景對比鮮明。

  「嘖,這陣仗搞得比首相還大。」松田陣平嘴裡咬著煙,語調慵懶地吐槽道。

  索菲亞托著下巴,盯著人群那頭看了一會,她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家父親過勞昏迷後入院的場景……

  隨後,她搖了搖頭:「陣仗是大,要和首相比的話那還差點意思。」

  松田陣平吐了口煙霧,饒有興致地挑眉看向了索菲亞:「哦?說得你好像見過首相入院是什麼陣仗似的。」

  雖然但是,索菲亞還真見過。

  不過她也懶得和松田陣平說太多這方面的話,直接轉開了話題:「現場那邊到底什麼情況,怎麼會一點證據都沒有?」

  「亂成一片,案發時的場景模型沒點天馬行空的想像力都重構不出來。」

  說起這個松田陣平就來氣,不僅現場證據被毀,還讓大前俊太給跑了。

  沒能把人當場抓住,事後要他主動配合警方,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更何況大前俊太被保釋後,如若真有什麼問題需要傳喚,找到的也是會是他的律師。

  「所以,你把案發時的場景重構出來了嗎?」

  清透的嗓音把松田陣平的思緒拉回。

  他偏頭又瞥了眼索菲亞,伸手把煙從嘴裡取下,夾在手指之間,換了個姿勢斜靠在窗框上,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答道:「大致想通了,但是離譜,甚至有種超脫現實的感覺。」

  離譜的原因不是大前俊太的傷人手法不可行,而是要在人群中實施,且不會被立刻發現,還有效地控制了自己離開現場加上證據會被人群損毀的條件……

  諸多因素加在一起,就顯得格外難以實現。

  至少在同等條件之下,照著這樣構建出來的流程去重現一遍,都未必能成功,何況是現場……

  索菲亞:「但他做到了,所以不可思議?」

  松田陣平:「嗯。」

  是這樣的,現實往往比理論離譜。

  理論需要邏輯,而現實不需要。

  對話間,松田陣平咬著煙,又陷入了一陣無言的沉思中。

  索菲亞的眉間也越蹙越緊,思索得忘記了呼吸後,缺氧感讓她本能地用力吸氣,卻被身旁卷毛男人繚繞的煙霧給嗆了一下。

  「咳……松田陣平你給我把煙掐了。」

  終於索菲亞還是沒有忍住,她用力拍著松田陣平的後背對他的吸煙行為進行了抗議,後者還算配合但也不情不願地掐滅了還剩下半支沒有吸完的煙。

  緘默的氛圍又持續了半分鐘,索菲亞才重新挑起新的話題:「大前俊太對我的傷害未遂事件再過一周就要公審開庭了。」

  這件事本身就嘲諷得很。

  松田陣平冷哼了一聲,下意識地伸手去摸煙,摸到口袋空空,這才想起來剛才索菲亞為了不讓他繼續抽煙,把他一整盒的煙都給收走了。

  他壓著煙癮上來止不住的暴躁感,抓了抓頭發後換了個站姿,以閑聊的口吻,緩緩開口:「判決出來之後這件事就會以最終的判決定論而過去,事後若是再有什麼新證據,即便是需要並案重審,那也等於是在公開打法庭的臉。」

  索菲亞:「是的呢,警視廳的權威和公信力也會因此而受到打擊,我已經能想像得到課長在記者會上鞠躬道歉的畫面了……」

  對著閃光燈哢嚓哢嚓的場面,鞠一個九十一度的躬,然後說著紅豆泥私密馬賽的話。

  松田陣平:「那個人渣這麼做的動機到底是什麼?被前妻起訴離婚也不至於會對女性仇恨到這樣的地步吧?不包括羽仁你在內,已經連續傷害了三名無辜女性,享樂型的罪犯能囂張成他這樣的,也是極其少見。」

  大前俊太的前妻好在離婚後就移民海外,否則第一個受害者,十有八.九就是這位前妻了。

  索菲亞:「松田你有沒有聽過一種說法,天生的犯罪者。」

  松田陣平:「什麼東西?」

  索菲亞:「XYY染色體的超雄綜合征。」

  比正常男性多了一條Y染色體。

  這類人表面與正常人無異,但通常十分暴躁,自控力差,且具有攻擊性,天生就具有暴.力基因。

  不過吧……

  索菲亞如此提完又否認了自己這種猜想。

  雖然大前俊太性格暴躁還有暴力傾向,但是的他體型不太像擁有這種基因的人。

  「唔可能是我想多了……大前俊太那個體型,還沒我穿著高跟鞋高,或許他就是單純的惡吧。」

  當然,小個子也有小個子的爆發力。

  大前俊太比一般人要聰明的多得多,他知道如何反偵察,知道如何不留證據,知道自己即便作了惡,也會被「疑罪從無」地放過。

  彼時,那邊病房的門打開了,進去多時的渡邊昭一從裡面走出。

  他與葉山對話了幾句後,朝著廊道的盡頭——索菲亞和松田陣平所在位置看了過來。

  他揮手打止了他的那些下屬的隨行,就留了葉山,兩人一起走到了這邊。

  「羽仁小姐,松田警部補。」

  比起那天夜裡在米花警署趾高氣揚的上位者態度,現在的渡邊昭一溫卑的態度仿佛一個親民的好官,看得松田陣平有些不適應地背過了身,往窗外看去不理人。

  「玲玲的事,還要勞煩警視廳的大家多多上心。」

  戴著金絲框眼鏡的中年男人微微頷首,誠心誠意的拜托沒有一絲架子,現在的他就是出於一個父親的身份在說這句話。

  松田陣平雖然不爽渡邊昭一,但是聽到這種語氣,他還是背對著這邊,語氣不太好地應了一句:「這種事不用你特意交代大家也會去做。」

  渡邊昭一:「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會盡我所能,全力配合。這邊我會讓葉山留一個聯系方式,有任何需求,一定隨叫隨到。」

  語畢,秘書葉山當真從內襯袋裡抽出了他的手賬本,在上面寫了什麼之後,撕下了紙頁,遞給了索菲亞。

  索菲亞掃了一眼紙上的字,工整有勁的字跡很是漂亮。

  上面寫著的一串估計是私人手機號碼的數字,還有一個地址,想來是已經做好被上門的准備,所以才留的。

  葉山:「羽仁小姐,有需要您照著上面來聯系我就好。」

  渡邊昭一也給出了他的承諾:「我隨時都待命,哪怕是玲玲的事之外的私事。」

  話裡的暗示,無非就是向索菲亞獻殷勤。

  畢竟大選在即,就算羽仁淳退隱幕後,他手裡掌握的資源若是能在此相助,渡邊昭一再度當選的問題也不會再是問題了。

  索菲亞心裡忍不住冷笑,這個老狐狸真是一點不放過可以攀關系的機會。

  她本來沒想當回事,不過,突然想到了什麼,或許還真的用得上渡邊昭一這股「警視廳以外」的力量。

  索菲亞將紙頁折了兩個對折後收起,隨後裝作隨口一提的口吻,說道:「一周後有個公審的案子開庭,我相信渡邊大臣會對被告感興趣的。」

  索菲亞沒有把話說滿,她知道以渡邊昭一的能力,後者自己都能把相關信息查得一清二楚。

  清透的嗓音落止,話說到這裡,剛才一直看著窗外松田陣平也轉回了頭。

  他垂眸看著挺立站在自己身邊的女人,明媚好看的面孔上掛著個意味深長的表情。

  他當然看懂了索菲亞是什麼目的,不過他也沒有打岔或是阻止索菲亞的做法。

  或許惡人自有惡人磨這句話是對的。

  想也知道一周之後的審判結果,如若對方辯護律師經驗老道,指不定能打出一個定罪緩刑的判決。

  再者,若是在上訴期間警視廳這邊一直找不到新的線索和證據,這樁案子就會以此定論。

  但如果渡邊昭一以「另一種角度」介入,說不定結果就會變得不一樣。

  法院只管審判的事,至於之後……

  金絲框眼鏡背後那雙渾濁的眼眸盯著索菲亞看了一會,隨後,渡邊昭一點了點頭,作為道別的禮節。

  目送走著一大幫人頗有秩序地逐步撤離,索菲亞把煙盒還給了松田陣平。

  「松田,你說我這樣做……對嗎?」

  松田陣平沒有正面回答問題,而是抽了支煙塞進了索菲亞的嘴裡:「吸煙有害健康,但還是有人吸,你覺得這是悖論嗎?」

  索菲亞思索了一會,抬頭和卷發青年交換了個眼色。

  兩人皆是哼笑了一聲,什麼話也沒再多說,但是達成了某個不需要言語的共識。

  哼笑之後,索菲亞拉過松田陣平的手。

  取下突然被塞進了嘴裡的煙後,重重地往男人的手掌上一拍:「我不抽煙,我不想得肺癌,你小子下次再給我塞煙,這一巴掌就會落在你腦袋上。」

  「過分了啊羽仁,萩的煙你就會抽。」

  「對啊,你嫉妒了嗎?」

  「嘁……」

  兩人的辯嘴終止在廊道那頭傳來的護士的高聲喝止:「醫院裡禁止吸煙!你們在干什麼啊!」

  松田陣平從窗前走開,露出了下面卷了角幾乎快要從牆上掉落的禁止吸煙的標識。

  索菲亞:「你這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

  松田陣平:「……」


第27章 私事

  在警視廳正式成立新的專門搜查組介入渡邊玲玲的被傷事件之後, 多番調查的結果果不其然和最先前兩起夜襲事件一模一樣。

  完全找不到任何能直接指向罪犯的有效線索,只能從受害者的傷情以及現場的一些間接因素,做一個犯罪側寫。

  誰都知道大前俊太完美符合犯人的側寫指向, 但就是拿他沒有辦法,還是很致命的那一點——沒有直接證據。

  如若不是索菲亞抓過他一次,這個人恐怕都不會進入警方的視野。

  好像個笑話一樣, 居然有人能把警視廳耍得團團轉。

  搜查一課的各位警官愁得頭大,作為三系領導的目暮十三也很頭大, 課長就更是頭大,他不僅僅是下面事件解決不了給不了決策, 還得頂著上面的壓力。

  尤其第四起事件的受害人是厚生勞動省大臣的女兒, 這更是讓警視廳高層對於這個案件高度重視。

  高層本來還惶恐著這位大臣會給警視廳極大的壓力, 到時候不知該如何應對。

  但事實上,渡邊昭一完全沒有要對警視廳發難的架勢, 甚至還幫忙想對策以降低全部事件的社會負面影響。

  這期間還有個小插曲,前兩起事件的受害人家屬, 因為犯人至今沒有落網的事跑到警視廳大樓來鬧過一次,還是渡邊昭一出面安撫。

  渡邊昭一作為受害者的父親,且又身居高位, 他都能放下架子與市民共情,這讓前兩起事件的受害人家屬對於大鬧警視廳的事感到無比羞愧, 當場握著前者的手大哭, 隨後懇請了大臣能一起督促著警視廳, 希望警方早日將案子告破。

  表面上看起來渡邊昭一確實是給高層解決了一檔子麻煩事,他還能與一般市民共情共難……

  鬼知道實際上渡邊昭一這是不是在表演。

  他那一副極力配合警視廳還看似在幫高層面對公眾排憂解難的樣子, 簡直就是在爭取一個絕佳的、獲取民心的鏡頭。

  指不定他就是為了支持率,才沒有對警視廳發難, 擺出了這副偽善的模樣。

  除此之外,渡邊昭一沒有揪著警視廳不放還有另一個原因——在醫院裡索菲亞的那句暗示,他放在了心上。

  盡管當時索菲亞什麼話都沒有明說,但渡邊昭一自己去雇人調查,把目標鎖定到大前俊太身上,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尤其在知道警視廳沒有直接證據無法對其定罪之後,他就已經完全不指望這邊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了。

  他有的是能力和手段,自己就能給自己交代出一個結果。

  ……

  一周之後,大前俊太的案子開庭。

  作為該起事件「受害人」的索菲亞早就全權委托給了她的律師代理,開庭的當天,她根本不用出面,本人甚至還在小柳屋洗狗。

  索菲亞不用去看都能猜到,這個案子的結果——由於被告「未造成實質上的損害」,且認錯態度良好,頗有悔改之意,最終判了個緩刑。

  聽說渡邊昭一的秘書葉山旁聽了庭審現場,至於之後大前俊太會如何,這就不是索菲亞能夠預料的事了。

  至於一直未解的三起傷害事件,警視廳總不可能把所有的資源都傾斜上來,隨著時間的拖長和其他事務的增加,只能將其按在二線。再者,上面還多了個渡邊大臣的出面支持,倒是可以緩步進行,不再高壓。

  至此,索菲亞在回警視廳後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

  她的重點移向小柳屋這邊小柳康心的問題……

  近日索菲亞一直都在觀察,但好像完全就是她想多了,小柳康心沒表現出什麼異常之處。

  難不成諸伏景光說的最近組織在附近有動向的風聲,其實也是個勘誤?

  更甚的會不會還有一種可能,這根本就是為了釣出他這個逃亡中的臥底的誘餌罷了。

  不過好在諸伏景光和同期的好友再會,至少幾個靠譜的好友的介入,讓他艱難的狀況得到了緩解。

  尤其最近……

  他接受了在索菲亞的林間別墅落腳的這件事。

  那個外界幾乎無法探尋的場所,是個給他隱藏蹤跡的絕佳場所,畢竟……整座山都是羽仁家的地產,應該沒有人敢去涉足。

  這讓索菲亞也好,還是另外兩人,都稍稍松了口氣。

  就是還有個問題沒有解決——誰都沒有聯系上降谷零,沒能傳達到他諸伏景光還活著的事。

  也不知道降谷零是不是因為秘密任務行動的緣故,才好似人間蒸發了一樣完全沒了消息。

  可別是因為遇到什麼危險,才斷了聯……

  呸呸呸!這都在想什麼呢!

  索菲亞打止了自己這陣方向越來越消極的猜想。

  一連幾日的風平浪靜,好處是不用應對什麼緊急情況,弊端則是他們這一方也沒有任何進展,一切都好像照著原本的軌跡,緩慢前進著。

  ……

  時至夕暮的日光美得好像一道畫中的妙筆,小柳屋的玻璃門被映照得透出宛如水晶一般的金色光暈。

  索菲亞在店內忙碌的身影就融在這片光影之中,讓才走到門口的風見裕也看得愣在原地駐足。

  風見裕也冷硬的工作環境中本就很少和異性接觸,更何況在玻璃門的那一側,黑色長發的女人美得好像不真實。

  就這麼訥訥看著女人蹲下.身笑意溫柔地在和貓貓狗狗互動,看著她無意識抬手去挽從臉側滑落的幾縷碎發……

  這樣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在風見裕也看來,就好像個……

  天使。

  沒錯,就是個溫柔的天使。

  出神之際,風見裕也很快就和店內轉過頭的他眼裡的天使對上了視線。

  「啊……風見先生?」索菲亞站起身,開門迎了出去,「是來接哈羅回家的嗎?還是要延長寄養的時間呢?」

  一股淺淡的香水味和寵物浴液混合在一起的氣味撲面而來,這樣的香氛讓風見裕也有些赧然地後退了一步。

  他的表情僵了僵,不太自然地回答道:「嘛、嗯……是來帶哈羅回去。」

  「是近期的工作忙完了嗎?」

  「啊?」

  「我是想到上周風見先生來延長寄養的時間,應該是工作太忙……什麼的吧?啊哈抱歉,是我問了點有點越界的問題,如果不方便回答的話就當沒聽見我的話。」

  禮貌的話說了全套,畢竟索菲亞沒有在小柳屋暴露過自己是警察的身份。

  她想也知道公.安的那群人忙的時候總會神秘兮兮的,在她自己成為警察之前,她的父親還沒有從政壇退隱的時候,就有過和公.安打交道的經歷。

  風見裕也已經完全秉著天使說什麼都對的原則,搖了搖頭:「沒事……我沒有在意,是羽仁小姐考慮得周到。」

  「啊•哈•哈那就恭喜風見先生在忙碌的工作中終於能夠松一口氣啦。」索菲亞說著,將玻璃門推開到最大,側過身把風見裕也迎了進來,「麻煩風見先生在前台這裡等我一下。」

  「嗯……」看著那個高挑纖瘦的背影往門店後台走去,風見裕也又忍不住把索菲亞喊住,「羽仁小姐,那個……」

  「嗯?風見先生?還有什麼事嗎?」

  糾結了一會,風見裕也還是覺得自己不能對天使有所隱瞞。

  他開口解釋起了索菲亞其實並沒有在意的問題:「就是那個……其實哈羅不是我的狗。」

  「啊?」沒頭沒尾的話聽得索菲亞打出了一個問號。

  「就是哈羅是我上司的狗,最近他回來了,所以才有時間把它接回去,並不是我的時間空閑出來。」

  「啊……原來是這樣啊!那風見先生的上司一定是個溫柔的人呢。」

  索菲亞滿臉微笑,嘴上說著客套話,實際上心裡在罵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家伙居然連狗都要下屬來照顧。

  《地方公○員法》法條裡也沒有規定下屬要連上司的私事都要當做工作任務來執行吧?

  誰又能料到她隨口胡扯的話居然得到了認可。

  剛才還有些緊張生澀的風見裕也在聽完對於上司的誇獎之後,表情更加堅定了:「嗯,他確實是一個……相當優秀、讓人憧憬的、溫柔又強大人。」

  「……?」

  一連串的彩虹屁聽得索菲亞愣了愣。

  哈?

  看著站在前台的男人略顯古板的面孔,她不禁覺得這家伙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

  被上司這樣使喚居然還吹捧?一定是被cpu了吧!

  當然,這風見裕也和他上司的關系如何,索菲亞並不感興趣。

  接完哈羅,風見裕也牽著狗子回走。

  漫步過夕陽滿照的坡道,折進不起眼的小巷,一輛白色的馬自達停在那裡。

  車上坐著的是被索菲亞腹誹了一波pua大師的狗上司,看著牽著哈羅回來的風見裕也,男人開口道了謝:「辛苦你了風見,本來這種事我自己來就好,但是最近確實不大方便露面。」

  「這是我應該做的,降谷先生。車的話……」

  「我自己開吧,你有要去的地方嗎?要帶你一程嗎?」

  「嘛……嗯……」

  「怎麼?你好像有心事?還是寵物店那邊有什麼問題?」

  「算是有一點吧,是我個人的私事。」

  「那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今天早就過了工作時間了不是?」

  既是上司都說了這樣的話,風見裕也也被鼓氣了更大的勇氣。

  雖然因為寄養哈羅的關系,他有羽仁索菲亞的聯系方式,但是出於禮貌……他覺得還是當面去詢問一下,比如今晚,是否有一起吃個晚飯的時間。

  不過在重新繞回小柳屋的時候,店裡多了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風見裕也還認識,是上司降谷零的同期萩原研二,此刻正和索菲亞形影親昵地待在一起。

  他的私事,好像就此終了了。


第28章 順勢

  萩原研二來到小柳屋是索菲亞沒有想到的, 畢竟很早很早前對方就和自己有過約定,如非必要,還是不要經常來小柳屋找她。

  雖然吧, 這個約定偶爾還是會被打破。

  萩原研二總是能找到來和索菲亞見面的「合理」原因,就比如不久前那個「因為米花公園附近有案件不放心索菲亞晚上一個人獨行」這種根本成不了擔心、完全就是為了見面的借口。

  當然,這一次讓索菲亞感到驚訝的原因, 更多的是因為時間。

  現在的天色都還沒有暗下,忙於最最最前線的機動隊, 什麼時候居然能准點下班了?

  困惑至此,索菲亞很快又想到了剛才來店裡把狗接走的那位公安的風見裕也, 他也是因為閑下了時間才過來的。

  也就是說, 最近確實沒什麼大事讓人忙得焦頭爛額。

  這種現狀當然是好事, 警察都能閑下來,說明米花町很太平。

  在索菲亞驚嘆著「萩原你怎麼來了」的時候, 被小柳康心一句「帥哥就應該多來店裡」給懟了回去,隨後就被擠到了一邊。

  今天也把自己打理得無比精致甚至化了全套妝容的小柳康心, 恨不得在帥哥面前全方位地展示自己。

  萩原研二也很給面子,誇了一句「小柳哥你的高光很漂亮是新買的嗎」,成功轉移開了對方的注意力。

  接著小柳康心就開始炫耀起了他新買的高光盤, 說著說著就上了樓,表示要把那盤高光拿下來展示, 讓索菲亞也看看偏光色的美貌。

  在那陣噠噠噠的腳步聲從樓梯上消失之後, 索菲亞上前用手肘撞了撞萩原研二的腰窩。

  她衝著半長發的青年擠了擠眼睛, 笑得有些壞地調侃道:「謔看不出來萩原你還懂化妝啊?居然知道什麼是高光?」

  「能夠融入女生的話題之一就是化妝,我還是……略懂一點的。」

  話中停頓的半秒, 明顯就是在隱瞞自己其實是個懂王的事實。

  畢竟身為交際達人的他,怎麼可能對於女生的話題僅僅只是略懂一點的程度。

  看著索菲亞的眼睛, 萩原研二也勾起了個和對方同款的壞笑:「小羽仁不管化不化妝我都很喜歡哦~」

  句末俏皮上揚的腔調,聽得索菲亞眉角一抖。

  「嘁你又來……」

  對於萩原研二這是不是把喜歡掛在嘴邊的說辭,索菲亞一如既往地發出了不屑的嗤聲,但今日又有些不一樣,她突然想起了在頂層公寓的玄關裡的失控……

  那個時候的萩原研二,好像也對自己說了喜歡?

  想到這裡,索菲亞的表情僵了一下。

  不過,她考慮到對方總是一貫和自己開這類說辭的玩笑,也考慮到在玄關的那段熱切,完全就是特殊情況不能一概而論。

  她又思索了一會,就沒再放在心上了。

  這一次應該也還是玩笑吧?索菲亞想。

  很快,她就接上了前面的話題,繼續道:「嘛……萩原你會懂倒也不是很意外,如果是從松田嘴裡說出來這種話,那我可能會驚訝得去地上找下巴。」

  「你也別嘲笑小陣平,他最近可是知道了什麼是睫毛膏。」

  「真的嗎?那他好厲害哦。」棒讀的語氣,完全聽不出這是在誇獎。

  ……

  此時在遠方的松田陣平突然狠狠打了個噴嚏,殊不知此刻的自己正被兩個損友討論了一波。

  ……

  說笑的話點到為止,小柳康心不在的場合,索菲亞便借此機會萩原研二說起了之前的事。

  她看著剛才小柳康心跑上的樓梯,話題一個大轉,落得嚴肅。

  她先是語氣一沉地喊住了好友的名字:「萩原。」

  「嗯?」

  「你覺得小柳哥……正常嗎?」

  萩原研二側頭瞥了身邊的索菲亞一眼,然後順著她的視線所向,也將自己的目光投向了空無一人的樓梯。

  「你指的是景提過的那件事吧。」

  「嗯,其實我最近也有在試探小柳哥。」

  「結果呢?」

  「好像和以前沒有什麼區別,所以想問問你對他的感受。」

  「我和小羽仁一樣,也沒覺得小柳哥有什麼不對。」

  萩原研二確實沒感覺出來今日的小柳康心和以前有什麼不同。

  「這樣啊……」

  得到了一個不算結果的結果,索菲亞也逐漸開始感到有些迷茫了起來。

  她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一件可能從業一開始就沒有答案的事。

  「啊對了……」她突然想到了什麼,扭回頭時還拍了拍萩原研二的手臂,「我們之前在落日酒吧談過的那些……」

  「嗯?」

  「讓松田試著找找看能不能找出『真的』小柳康心……這種完全沒有頭緒的事,總感覺會不會有些為難人。」索菲亞彎著眉毛,考慮過多的思緒讓她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糾結。

  「小陣平的話,迎難而上的事他最擅長了。」

  「說的也是,是松田的話,總覺得他什麼都能做到。」

  索菲亞點頭肯定著萩原研二的話,並沒有注意到後者看向自己的表情,若有所思。

  「誒——小羽仁對小陣平的信任程度,高到讓我有些嫉妒了~」

  玩笑的口吻,認真的話。

  紫羅蘭色的眼瞳投出的目光,藏著沒有被注意到的情緒波瀾。

  就和萩原研二預想的一樣,索菲亞真的只把這話當做玩笑。

  「萩原你嫉妒什麼啦!」

  索菲亞輕拍著萩原研二的手臂,打止這她以為的「玩笑」,「玩笑」之後,索菲亞也有她的認真。

  她稍稍斂起表情,冰藍色的眸子在橙金色的夕陽裡透著堅定:「萩原你的話,也會和我一樣的吧?對於松田百分之一百的信任。」

  萩原研二怔愣了半秒,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倒也是。」

  雖然是,但莫名還是有種不甘心。盡管萩原研二心知肚明,發小和索菲亞之間什麼都沒有,這兩人根本就沒有把對方當過異性。

  「所以反過來也是一樣的,我對萩原啊,也是百分之一百的信任。」

  好似漫不經心的話,伴著清透的嗓音,卻又如同一記重錘,砸在了萩原研二的心鼓上,咚咚作響。

  他看著女人被夕陽映襯得無限美好的精致面孔,不太自然地呼吸一頓。

  不過,這點已經不知道對索菲亞起過多少次的心動感,很快又被萩原研二以玩笑的方式掩蓋了過去。

  「百分之一百不夠啊,我想要百分之兩百~」

  句末上揚的俏皮腔調,是他常用的不正經調侃。

  索菲亞木著臉,也給出了和以前應對這種話語一模一樣的反應:「好好好,兩百兩百。」

  話說到這裡,萩原研二當真開始用行動來索取他要的百分之兩百——弓下腰,拉近兩人之間的身高距離後,從背後把下巴抵在索菲亞的肩上。

  索菲亞沒有躲也沒有把人推開,縱容著青年得寸進尺的親昵。

  對方身上的味道很快就因為距離的靠近而被嗅得一清二楚,一點點香煙的味道,還有一點……好像也是回衝繩老家的那一年,她隨手一指買下的香水的味道?

  之前在頂層公寓的時候,好像還不是這個味道的來著……

  故意換的嗎?

  確認式的想要聞得清楚些,索菲亞下意識地朝著味道的源頭偏過頭。

  然後,鼻尖就這麼蹭到了對方的臉頰。

  癢癢的觸碰讓萩原研二也是本能地轉了頭,只在下一秒,面對著的面的距離,幾乎拉成了零。

  溫熱的吐息瞬間交纏在一起,索菲亞赧然得想要後退,可偏是這時,腦後被青年寬大的手掌按住,奪走了後退的空間。

  「萩原……」

  索菲亞輕輕喚了聲對方的名字,試圖暗示對方松手,但回應她是是萩原研二那因為緊張而開始有些顫抖的呼吸聲,以及……

  「唔……」

  以及直接把握著機會、情不自禁就順勢而上的親吻。

  就站在寵物店的門口,映著夕陽的余暉,被拉得斜長的影子緊緊貼在了一起。

  只在唇與唇貼上的瞬間心髒好像漏跳了一拍,再之後,就是彼此之間都太過太過熟悉的觸碰。

  轉身勾在萩原研二脖子上的手臂,彼此更加契合的姿勢……

  托著索菲亞的臉頰的手掌,還有指尖輕輕摩挲過耳廓的愛.撫……

  「唔、嗯……」

  情到濃時炙熱的深吻,越發熱切的緊擁……

  直至喘著氣息分開,在樓梯上躲了半天的小柳康心才慢慢走了下來。

  「打擾了打擾了,讓我過一下。」

  小柳康心臨時取消了他的展示新高光盤環節,同手同腳的從高個子的兩人身邊路過,路過的時候,小柳康心還衝著萩原研二擠了擠眼睛。

  給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後,他拉開玻璃門走進了店內,開啟了他那無視全世界的擼貓模式。

  這明顯就是讀透了空氣,把空間留給了門外的兩人。

  氣氛稍稍閃過一丁點的尷尬之後,索菲亞直接開口打破了短暫的無言。

  她用手指點著自己被咬得發紅的嘴唇,問得直接:「這還是玩笑嗎?」

  萩原研二頓了幾秒,映著夕暉的面孔認真無比。

  「這是我的嫉妒,也是我的獨占欲……嘛,雖然好像出了點意外,暴露得比我計劃著的早了一些。」

  低沉的聲色依舊習慣性的在說到後半句話時有輕佻地浮起。

  意外指的是剛才因為距離突然拉近,他無法自控的那陣對於索菲亞的心動和占有欲。

  計劃,指的自然是在前幾日因為藥物發生的意外,他需要以負責的前提,和索菲亞談談二人之間僵持了長達七年、或許早就應該改變的關系了。


第29章 狐狸(新增800)

  「這一次輪到我啦。」

  低醇好聽的嗓音就和此刻的夕陽的光暈一般溫柔。

  萩原研二思考了很多, 說出這句要為後面做鋪墊的話的時候,他自己都有些意外自己居然可以如此平靜。

  但平靜之後,就是成倍的緊張了。

  索菲亞困惑地衝他眨了眨眼睛, 接話接得很快,還十分配合發起了針對這句話的反問:「什麼輪到你了?」

  微風吹著青年臉前的碎發在揚動,那雙紫色的眼眸傾注了萬般深情。

  對著索菲亞那顯然還沒有意識到他即將說什麼的茫然面孔, 萩原研二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他沒有表現出來的緊張。

  接著, 唇形好看的唇瓣一張一合,說出了那句意思表達十分直接的詢問:「小羽仁你……喜歡我嗎?」

  這就是復刻幾日前在玄關裡索菲亞問過他的那個問題, 連句式都一模一樣。

  索菲亞:「哈?」

  這一次懵逼的換成了索菲亞, 原因都是一樣的, 這個問題出現得太突然了一點。

  不過……

  續接在接吻之後再問這個問題,倒也好像顯得沒那麼突兀了。

  在索菲亞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復之前, 青年的聲音又繼續了下去:「或者說……你覺得我怎麼樣?」

  一模一樣的對話,換了個場景, 說話的對像也相互顛倒。

  這把索菲亞給徹底搞懵了。

  當然,再接下去的話並沒有和「上一次」那樣,是因為忍耐不了而催著對方回答一個只有是與否的二極管答案。

  還是由萩原研二開始了他的作答:「我喜歡小羽仁哦, 這句話每一次都是認真的……」

  「打住打住,等一下等一下……」

  話聽到一半, 索菲亞馬上豎起手掌比了個打止的手勢。

  如果說松田陣平對她的老三套是「羽仁你什麼時候回搜一」「明早能來開會吧」「正好你回來課長就會同意我調回機動隊了」, 那萩原研二的經典三連則是「我喜歡小羽仁哦」「我不是開玩笑」「我對小羽仁從來都是認真的」。

  索菲亞是如何對待前者的, 對於後者也就一樣。

  一直以來聽得太多了,所以沒當回事。

  現在熟悉的話又開始從萩原研二的嘴裡說出……

  話語被中斷之後, 索菲亞又認真端詳了一會跟前男人的表情,那張她無比熟悉的輪廓和面容, 一如往故得帥得勾人。

  不過又好像……有點點差別。

  萩原研二剛才說那番已經講了無數次的話時,和以前那種過分的玩笑氣有一點不一樣。

  他是認真的。

  想到這裡,索菲亞怔了一下。

  但很快這樣的念頭就被她自己給掐滅了。

  明明是正確的答案,她卻好像會自動觸發防御機制似的,精准地以自我否定的思路跳過。

  怎麼可能嘛,他們兩人之間,只是關系好而已啊,為什麼要把親友關系誤會成愛戀……

  「那個……萩原如果你是在給剛才的親吻做解釋的話,其實沒有關系啦,我沒有很在意,我又不是什麼經驗都沒有的JK……」

  索菲亞的腦回路又歪了,這麼說完的同時,她看著萩原研二萬般無奈地衝著自己嘆氣。

  於是,她又自作聰明地繼續補充:「啊難道你是在意上一次的事嗎?那也沒有關系啦,我不用你負責什麼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那種事你情我願的,沒什麼……」

  「但我想負責。」

  萩原研二直接打斷了索菲亞這陣情商為0的企業級理解發言,再讓她繼續說下去,好不容易扭回來的話題,絕對又要被她給錯過去。

  「啊?」

  「我想把小羽仁占為己有。」

  「哈?」

  「我已經……不想和小羽仁繼續做親友了。」

  索菲亞只聽懂了最後這句,震驚的同時,她有些害怕起來。

  「是要……絕交的意思嗎?」她僵著表情,小心翼翼地詢問了一句。

  這麼多年來她努力維持的這段關系,不就是害怕萩原研二會從自己身邊離開嗎?

  她不需要什麼負責,而且那件事本來就是她主動挑起的。

  怎麼突然就……

  看著萩原研二少有的蹙緊了眉毛的面孔,索菲亞也緊張到屏住了呼吸。

  哪知對方真就點了下頭,給了個肯定的回答:「對,絕交。」

  「……啊?」

  「絕交之後,然後建立新的關系,男女朋友的關系,今後的未來會永遠在一起的關系。」

  直球。

  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話。

  「很奇怪啊我們兩人之間的關系,明明可以接吻明明可以你情我願地做○,又不是一○情的關系,明明這些年我也已經說了無數次的喜歡,你還覺得是一種玩笑嗎?很奇怪啊……」

  「萩原你說話好多屏蔽詞。」

  「不說得這麼直接你會覺得我又在開玩笑。」

  「……」

  索菲亞沉默了。

  難道她真的不知道那些話不是開玩笑嗎?

  就像還沒從警校畢業的時候,她不敢去告白不就是害怕失敗後連繼續待在一起的機會都失去嗎?

  恍然沉默的間隙,萩原研二又重復了一遍最初的問題:「小羽仁你喜歡我嗎?」

  如果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否定,萩原研二就不會步步緊逼。不過他有把握,雖然不理解羽仁索菲亞在害怕什麼,但是……就由他來當打破這重關系的人吧。

  確定一段關系之前,總要有人先告白的對吧?這種事又怎麼能讓女生來做呢。

  「……」

  索菲亞還在沉默。

  她突然明白了當時在玄關的時候,萩原研二為什麼會那般難以回答了。

  因為這個問題……確實沒那麼簡單。

  她的思緒和那個時候的萩原研二一樣,想了很多。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但是如果直接輕飄飄地說一句「喜歡」,是不是就太敷衍了?

  這一次的「喜歡」,承載的可不僅僅是字面上的意思那麼輕松了。

  萩原研二讀懂了這陣沒有回答的無言。

  因為重視,所以才考慮良多。

  他上前抓住了索菲亞的手,將她的手掌按在自己的心口。

  一陣有力的搏動穿過胸腔透出,在索菲亞的掌心被感知得一清二楚。

  索菲亞微微怔忡地睜大了眼睛,揚起臉直直回視著青年。

  「萩原你……跳得好快……」她耿直地把自己的感受說了出來。

  萩原研二點了點頭,也回答得直接:「對啊,我可是在告白,當然緊張得要死啊。」

  「原來萩原你也會緊張啊?」

  「和喜歡的女人告白,不緊張才奇怪吧。」

  「說得也是……」

  「所以,我們交往吧?」

  男人的聲音溫柔但有力,鄭重得就是在承諾。

  索菲亞頓了頓,「啊?這麼突然嗎?」

  「不算突然了吧?剛才不是鋪墊過了?」

  「那個算鋪墊嗎?」轉而,索菲亞又想起了什麼地啊了一聲,「啊……你不會今天到小柳屋找我就是為了這個吧?」

  萩原研二眯了眯眼睛,似答非答地笑道:「一半一半?」

  「哪有人在別人工作的時候突然求交往的。」

  「有啊,我不就是?」

  「嘁……」

  「不過……的確是突然了一點,我本來打算正式些的,但是誰讓小羽仁這麼誘人~我又沒什麼抵抗力~」

  正經之後,萩原研二又恢復了調笑的口吻。

  二人之間的氛圍逐漸變成了一貫以來的那種相處模式,索菲亞緊張的心也隨之放松了一些。

  她的手掌還被對方緊握,她也沒有抽回,只是岔開了話,問了另一個問題:「所以呢,來找我的『另一半』事是什麼呢?」

  「我和零聯系上了,也把景的事告訴他了。」

  「啊……太好了。」

  「前陣子零因為秘密任務的事不方便,所以才斷聯,他昨天才回來,還有就是,需要找個機會,去和景見上一面。」

  「那把別墅的地址告訴他……哦對,我那房子沒有門牌也不好找……」

  那種深山古堡,第一次去沒有人帶路絕對找不到。

  「明晚,我們一起帶零去吧。」

  「已經和他約好了嗎?」

  「嗯。」

  「那就這麼辦吧。」

  既然已經把諸伏景光還活著的事告訴給了降谷零,索菲亞便松下了一口氣。

  她當然有些心疼在和諸伏景光重逢後,後者那草木皆兵的警惕狀態,如今能把降谷零帶過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吧?

  想到這件事總算得到了解決,索菲亞很快又想起了萩原研二幾日前對自己說過的……

  「萩原你之前和我說的,在諸伏的事情過去之後想要和我談的是什麼?」

  之於索菲亞某些方面遲鈍得宛如單核生物的反應,萩原研二簡直哭笑不得。

  他又是嘆了口氣,隨後把被他捉住的那只索菲亞的手,上移按在了自己的臉上。

  「那件事已經談完了。」

  「啊?什麼時候談的?」

  她怎麼不知道?

  「就在剛才啊,就是我想和你正式交往的事。」

  「誒?」

  「我知道小羽仁肯定不會拒絕我的~」輕佻的語氣如此言說著,萩原研二偏過頭,親吻了索菲亞的掌心。

  這種被人看穿了心意還被拿捏死的感覺瞬間激起了索菲亞的勝負心,她猛地把手抽了回來。

  「我什麼時候說過同意了?」

  「誒~可是我明明聽見了啊,小羽仁的心裡在說……」

  青年的眼裡劃過一絲狡黠,趁著索菲亞沒有防備的空檔,他彎腰,把臉貼在了對方的心口。

  「就是這裡啊~在說『我願意接受研二這個天下第一的帥哥』啊~」

  「……」

  索菲亞嘆了口氣,縱容了對方這陣厚臉皮的靠近。

  她抬手回抱住了就靠在心口的那顆腦袋,算是給出了對方早就知道了答案的答案。

  跨越原先的關系……居然這麼簡單嗎?

  好像,就是差一點點勇氣的事。

  那從這一刻起的今後呢……又會變成什麼樣呢?

  發愣的間隙,她的腰上被攬住了一個力道——是萩原研二借機又把她抱住了,那超過一百八十五公分的大高個曲成這樣的姿勢,老實說有些辛苦。

  索菲亞垂眸看著靠在自己胸前好像借機撒嬌的家伙,好像一只大型犬類。

  她忍不住太手去摸對方的發頂,輕撫了幾下後覺得有些不對勁。

  「萩原我現在合理懷疑你是在故意占我便宜。」索菲亞提起了她的控訴。

  洗面奶……什麼的。

  被指控的某人承認得十分坦誠:「對呀,我故意的。」

  「你……啊!」

  在索菲亞回懟之前,對方突然又往下沉了沉身體,隨即將她整個人都抱了起來。

  腳下突然的懸空感驚得她吸氣低呼了一聲,隨即用力地摟緊了對方的脖子,以穩住身形。

  「你突然干什麼啊……」

  「向全世界炫耀啊,你是我的公主。」

  小柳屋的門口,公眾場合。

  來往的行人中確實有人朝著這邊偷看。

  兩人親昵的互動,襯著夕暮的日光,像極了什麼愛情劇的拍攝片場。

  連台詞都像。

  索菲亞這才意識到這裡不是只有她和萩原研二的二人世界,瞬間湧起的羞恥感讓她直接縮了縮身體,把臉埋在了自己的臂彎和萩原研二的側臉之間。

  她小聲地叨念了一句:「可以放我下來了吧,一把年紀做這些真的會……很不好意思。」

  萩原研二自然順著索菲亞的意思。

  把人溫柔地請放下地之後,他又是借機一個偷襲——在直起身體之前,偏過索菲亞的臉頰之時,親吻了她的嘴角。

  「我做好標記了~」低低的嗓音只說給索菲亞一人聽見。

  索菲亞難得會被撩得好像回到了許多年前,她還少女心切的時候,狂跳的心髒昭示著此刻的她已經在對方的全套中深陷。

  鼓氣式地抬起頭,對上的卻又是青年那在日光中笑得溫柔……還有一絲狡黠的面孔。

  她現在明白了,這確實是犬科動物。

  狐狸也是犬科的。


第30章 審訊

  關系變了, 卻也沒有變。

  變得是字面上的稱呼,索菲亞與萩原研二之間的相處氛圍,和以前沒什麼區別。

  總的來說, 其實從一開始順序就錯了。

  在成為情侶之前,兩人就把會做的都也「理所當然」地做過了一遍。突然如此轉變,倒好像……也沒什麼新鮮感了。

  兩人都相互太熟太熟, 非要說點什麼的話……

  就是稍稍有些不太習慣這樣的變化,不習慣到索菲亞竟然會在被萩原研二拉住手的時候, 害羞……

  已經死了七年的少女心,竟然奇跡般的復活了。

  「好少見啊, 居然能看到小羽仁害羞的樣子。」萩原研二直接點出了索菲亞的反應。

  比起後者意識混亂時那番跨坐在他身上、相當奔放強勢的嫵媚模樣, 這突然好似初戀般的純情, 倒顯得更撩撥得他心弦亂顫。

  索菲亞也沒有掩飾自己此刻有些紅了臉的反應,她用沒有被握住的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思索了幾秒,語氣倒是很平靜:「也不算是害羞吧, 就是……我感覺有點不可思議。」

  萩原研二:「不可思議?」

  「我以為萩原你每次說的喜歡……」索菲亞舉起了二人交扣在一起的手,「不是這樣的喜歡。」

  語落之後,萩原研二偏過頭, 趁著索菲亞不被,傾靠過去在她的唇上落一個又快又輕的親吻:「那這樣的喜歡呢?」

  索菲亞呆愣了半秒, 木著臉給出了答復:「你再這樣偷襲小心我把你抓起來。」

  萩原研二主動把手舉到了索菲亞面前:「好啊~把我銬起來吧~」

  索菲亞:「……你這種『還有這種好事』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萩原研二:「因為是小羽仁的要求~想對我說什麼都可以~」

  索菲亞:「……」

  這副好似無賴的模樣, 索菲亞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不過玩笑的分寸, 萩原研二一直以來都把握得很有度,輕佻的不正經之後, 他稍稍斂起了調笑的表情。

  感慨似的嘆了口氣,他沉下語調再度開口:「其實我也覺得不可思議……」

  聲音很輕, 輕到索菲亞沒有聽清。

  她重新詢問萩原研二說了什麼,後者卻沒有回答,接著就又是突然偏頭靠過來,作勢要吻的樣子,把問題躲了過去。

  ……

  到了晚上,把松田陣平叫出來一起去居酒屋的時候,索菲亞主動提了萩原研二和她求了交往的事。

  明裡是在和好友說私事,實則陰陽怪氣我們三個人之間只有一個單身狗猜猜他是誰呀。

  松田陣平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一邊掏著煙一邊哦了一聲,接著慢悠悠地打完火,才懶洋洋地開口:「萩已經給我發過信息了,你說的有點遲。」

  索菲亞:「你就這反應嗎?不會驚訝嗎?」

  松田陣平:「有什麼好驚訝啊,你好奇怪啊羽仁。」

  在松田陣平的認知裡,這兩個人根本就沒有分開過,畢竟都是能一起晚上去米花公園學貓叫的關系了(x)。

  索菲亞:「我還以為你會說『和七年的親友交往不會感覺像從小抱著一起睡覺的玩具熊突然長出○○嗎』之類的話。」

  松田陣平夾煙的手頓了頓,好像在思考著什麼,思忖之時皺著眉毛又盯著索菲亞看了一會,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渾身抖了一下。

  索菲亞:「你這反應是什麼意思?」

  松田陣平:「因為剛才腦補了一下和你交往是什麼樣。」

  索菲亞:「哈?」

  松田陣平:「那確實像是從小抱著一起睡覺的玩具熊長出了○○一樣。」

  話音剛落,索菲亞抬手一拳就捶在了松田陣平的頭上。

  腦袋被按在桌上的松田陣平完全不反抗,嘴裡安穩地還咬著他的煙的同時,以棒讀是語氣毫無情緒起伏地像發小控訴了起來:「萩,管管你女朋友。」

  萩原研二托著臉,笑眯眯地答道:「抱歉啊小陣平,我見色忘友了。」

  松田陣平:「……」

  玩笑過後,正事當然不能忘。

  這晚叫了松田陣平,這段交往關系的「通知」才是個意外。

  萩原研二提了已經把諸伏景光的消息通知給了降谷零,兩人的見面會在索菲亞的別墅,問他要不要一起去見見。

  松田陣平直接擺了擺手:「我就不去了,只要知道他們倆都安好就夠了。又不是小孩子,也沒必要多我一個去看幾眼了吧?」

  語調隨性的回復是他一貫不羈的耍酷風格。

  「也好,那明晚就我和小羽仁一起。」

  「能和降谷聯系上,之後諸伏的事……也不用太擔心了。」

  畢竟考慮到工作性質以及諸伏景光的處境,不論是搜一的索菲亞和松田陣平,還是機動隊的萩原研二,能夠提供的幫助的很有限。

  只要那兩人能見上面,一切都好說。

  在居酒屋的三人聚會結束,松田陣平蹭著好友的順風車,表示要回警視廳。

  倒也不是松田陣平積極主動地要加班,只是在辦公室睡習慣了。

  反正第二天也是要來上班,他甚至已經嫌麻煩到干脆連通勤的路程都省略了。

  在櫻田門把松田陣平放下後,萩原研二熟練地開車索菲亞的車調了頭。

  平穩地同車流一起彙入主干道,他才開口詢問了坐在副駕駛上的黑發女人:「我們呢?接下去的時間,有什麼想法呢?」

  「這是要約會啊?」

  「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哦——萩原你是懂浪漫的。」

  「還在叫我的姓氏嗎?」

  「啊……這幾年有點喊習慣了。」

  會這麼喊,是索菲亞在刻意地對自己強調自己和萩原研二只是親友,到後來,確實是有些習慣了。

  當然,在某些場合,或者是下意識的反應時,她還是會脫口而出地喊「研二」。

  偏過頭看著青年又是勾著嘴角志在必得的表情,索菲亞寵溺地順從道:「好好好,小研二~」

  「誒~非要加後綴的話,比起「グヒモ」(醬),我更想聽研二「イモ」(桑)~」

  研二桑。

  研二先生。

  這種後綴聽起來像是新婚妻子對丈夫的稱呼。

  索菲亞頓了半秒,最後還是表明了誰才是家庭帝位的立場:「研二你不要得寸進尺。」

  「嗨~嗨~」

  最終的目的地,是索菲亞的公寓。

  因為也聊不出什麼其他安排,最後萩原研二把她送回了家。

  時間也不算早了,索菲亞和萩原研二說完道別的話後,又突然被抱住,從背後被對方扣得很緊。

  「研二?」

  順著擁抱的姿勢,萩原研二把頭靠在了索菲亞的肩上,貼在她的耳邊::「索菲亞我想要道別吻~」

  他就是太明白自己的優點,故意把音色壓得很有魅惑感,還呼著熱氣,激得索菲亞瑟縮了一下。

  這種幾乎要被吃定的拿捏激起了索菲亞的勝負欲。

  她突然想到了什麼,先是配合得轉頭親吻了對方的臉頰,然後,從腰間取下了回了搜查一課後才領回來沒多久的手銬。

  萩原研二突然手腕上一涼,接著是金屬齒卡動的哢哢聲。

  「我說過了,你再得寸進尺的偷襲就抓你~」

  索菲亞這占了上風的宣告還沒讓她得意多久,萩原研二就以環著的姿勢,收緊了手臂扣住了她的腰。

  隨後,他輕松就把人從地上抬了起來,扛在了肩上。

  他一邊朝著公寓內走去,一邊說著好像被逮捕的話:「那接下來~我們的羽仁警部是不是該審訊犯人了?」

  審訊室,即索菲亞的臥室。

  「我好期待啊,羽仁警部的審~訊~」


第31章 中斷

  臥室內。

  那盞被索菲亞嫌棄光線太暗、不知道設計出來是干什麼用的、對比別墅裡花裡胡哨的那盞可以排到第二廢的氛圍燈, 此刻終於第一次派上了用場,而且無比應情應境。

  不太明亮的暗橙色光暈之中,朦朧得曖昧無限。

  兩人身上的都是在衝繩買的同款香水的味道, 在距離越靠越近之後,逐漸融合在了一起。

  索菲亞推著萩原研二被扣著手銬的雙手,按在了床屏上。

  她翻身跨坐在青年的身上, 眯著眼睛漸漸俯身貼近。

  被壓著的青年絲毫不反抗,躺下後完全就是一副「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花活」的樂子人態度, 表情甚至還有幾分享受。

  他就這麼任由對方在自己的身上放肆,從最基本的接吻開始, 然後被咬在了脖子上, 留下糟糕的紅色印記。

  女人纖長白皙的手指勾著他的藍白條紋領帶, 一點一點抽松,然後卸下, 接著繼續往下,解起了襯衫扣子。

  穿進衣襟的手指勾勒著肌肉的弧線, 一邊畫著圈,一邊探索著什麼似的繼續朝下,最後捏住了皮帶的金屬扣。

  就在此處, 索菲亞中止了指尖的滑動軌跡。

  她使壞地貼在萩原研二的耳側,篤定了對方被自己「逮捕」後處於無法反抗的狀態, 頗有情調地吹了口氣後, 以挑釁的語氣開口道:「研二我是不是開發了你的某種潛質啊, 嗯?」

  某種,指的當然是第十三個字母。

  清透好聽的嗓音, 加上末尾那個帶著氣音的上揚哼笑聲,勾得任誰都招架不住。

  萩原研二粗重地抽了一口氣, 一轉了最初把自己放在被動受方的架勢。

  他實在是有些忍受不住這樣的挑荳。

  即便雙手被手銬扣著限制了行動力,但只要他想,還是一個翻身就輕而易舉地和索菲亞攻防互換了。

  果然,他還是喜歡自己主動一點,被動的等待太過折磨了。

  他用手臂壓在索菲亞的手臂上,既將對方控制在了自己的身.下,又支撐住了身體。

  索菲亞動了幾下,發現掙脫不開,接著她居然開始板板正正地講起了游戲規則:「你這樣是犯規,研二。」

  萩原研二挑了挑眉毛,來了興致地反問道:「哦?那怎樣不算犯規?羽仁警部指導一下我呀~」

  調侃式的稱呼顯然就是還在和對方玩身份不完全扮演的游戲。

  畢竟索菲亞根本不需要cosplay,她就是實打實的搜一警.察。

  秉著既然你誠心誠意發問,那就一定要好好回答的貼心原則,索菲亞繼續強調起了游戲規則之一的認清身份:「你現在是犯人。」

  「嗯~然後呢?」

  「然後你應該被我唔?!」

  話沒有說完,索菲亞就被咬住了嘴唇,最後的那幾個字被萩原研二堵在了口中。

  「……唔、唔嗯……」

  順勢而上的深吻,奪回了主動權的萩原研二霸道地攻占著對方唇齒後的空間,攪動和纏繞,時而因為稍過的用力發出了吮.吸的聲音。

  在一回目的氧氣爭奪戰取得了勝利後,他才退開一些。

  他調笑地眯起了眼睛,紫色的眼瞳中滿是情.欲。

  緩息片刻,他又低下頭,再度親吻了一下索菲亞因為輔助呼吸而微微張開的嘴角。

  接著,如醇酒般的聲線宣告了又什麼要開始的序幕:「是啊,我是犯人,所以接下來……我要繼續犯.罪了~」

  萩原研二傾身而下,把剛才索菲亞對他做過了步驟盡數重復了一遍——親吻,咬脖子,故意留下一個紅痕,緊貼在耳側的輕微言責……

  還是因為雙手被扣無法正常行動的緣故,他索性用嘴,咬住了索菲亞衣襟上的抽繩絲帶,像是在解禮物似的,一點一點地打開……

  迷情的氛圍漸濃,就在禮物快要被完全打開之時,一個相當煞風景的聲音攪亂了兩人的節奏——索菲亞的手機鈴聲,響起得格外讓人掃興。

  本想著無視不管,可一直響個沒停的架勢,很難讓人不去重視。

  兩人都停下了逐漸交纏在一起的動作,把注意轉到了手機鈴聲傳來的方向。

  羽仁警部ソ特殊審訊室.艾薇挨的劇情,只進行了個前情,就沒有再繼續下去了。

  萩原研二翻了個身,放出了被他壓著的索菲亞。

  索菲亞爬起後,一手撥著剛才蹭動時弄得有些凌亂的長發,翻身下了床後,另一手從甩在地上的衣服外套口袋裡,摸出了手機。

  她的身份就擺在那,肩上就一定擔負著相應的責任和義務。

  大概是真的有什麼急事吧?她不得不接這個電話。

  在看到來電顯示著「松田陣平」四個大字時,索菲亞還是不爽地咂嘴出聲:「嘖……松田這家伙……」

  「小陣平?」

  「嗯,應該是搜一的急事了吧,都這樣給我打電話了。」

  心裡給好友下著祝他以後准備這樣那樣的時候也會被打斷的詛咒,索菲亞還是很迅速地接通了電話。

  搶在對方吐槽她接電話的速度太慢之前,她先一步開了口:「說吧,什麼事?」

  電話那頭正准備說「你再不接電話我還以為你醉生夢死過去」的松田陣平被打斷施法,愣了半秒。

  他倒是沒有浪費時間再閑扯什麼,而是很直截了當地說起了正事:「大前俊太死了,死在他的私□□擊教室的休息後台。」

  聽到這個消息,索菲亞心中的行凶人選直接就落到了渡邊昭一身上。

  老實講,她是有些震驚的,因為根本料想不到大前俊太會出事得這麼快,甚至出的還是最極端的那種事——死。

  今天下午才結束的宣判,這動手的速度……真是急得好像一刻都等不住。

  索菲亞當然想過渡邊昭一或許會用點法外的手段,讓大前俊太這個現有法律拿他沒辦法的家伙吃點苦頭。

  比如雇點人給他套頭打一頓什麼的,打成重傷還不致死的那種。

  反正犬金組活動的地盤就是渡邊昭一以前的選區,指不定渡邊老狐狸就是和極道有牽扯。

  若是讓極道的人去動手,一來做得利落,二來也不會招來警察,事情用不了多久就會不了了之。

  怎麼想這都是個最佳報復手段了,誰又能想到……

  人竟然直接被弄死了。

  沉默了一會,索菲亞才繼續開口:「死因呢?」

  松田陣平似笑非笑地冷哼了一聲,慵懶的聲調中帶著點困惑:「暫時還不清楚,不過看起來像正常死亡似的,現場也沒有任何他殺的跡像。」

  索菲亞:「哈?」

  正常死亡?連「猝死」都不是的形容。

  好端端一個人怎麼會死得這麼蹊蹺?巧合嗎?

  松田陣平:「具體還要等法醫的檢查結果,警署這邊看起來是准備以意外事件的角度著手處理了,你要來現場看看嗎?」

  「我知道了,你把他那拳擊教室的地址發給我。」

  掛斷了和松田陣平的通話,索菲亞當即收拾起來。

  她先是給也已經從床上爬起來的萩原研二解開了手銬,爾後從衣櫃裡翻了套能夠一目了然警察身份的正裝出來。

  也沒介意萩原研二還在場,索菲亞直接脫掉身上那件本來就被解得差不多的上衣,換了起來。

  換好衣服後去洗手間簡單洗漱了一下,她抬頭看向鏡子裡時,才發現脖子上的痕跡實在是太過明顯了一點。

  算了,問題不大,反正也是晚上,沒人會注意。

  快速地束好了頭發從洗手間出來,萩原研二也已經動作迅速地整理好一切,隨時准備和索菲亞一同出發了。

  「准備好了?」

  「嗯。」

  「那我們出發吧。」

  把車鑰匙給了萩原研二,下了電梯到地下車庫。

  在車內坐穩,萩原研二啟動引擎,一個絲滑的加速度倒車後換擋再續接上油門繼續提速,很快就驅車出了車庫,駛入了街區。

  之於大前俊太的事件,萩原研二雖然不在搜一的調查小組,但基本也全程參與在「旁觀席」,他知曉其中的過程,知曉幾個人物關系的牽扯。

  索菲亞在報上目的地的地址之後,說起了大前俊太的死訊,萩原研二當然聽得很震驚。

  先前在聽說大前俊太被保釋的時候他也曾忿忿不平,但這個惡人突然之間就死了……

  「雖然他是罪有應得,但是總感覺這裡面還藏了什麼秘密。」連萩原研二的直覺都有同樣的感受。

  「總而言之先過去看看再說吧。」

  索菲亞搖下車窗,皺起眉毛看向車外。

  高速行駛中灌入車內的風吹得索菲亞才梳齊沒多久的頭發開始亂飄,沒有刻意做定型的碎發被吹散了些許,怎麼撫都按不平。

  如果真是渡邊昭一動的手,想必也沒那麼容易找到證據。

  再者,她只是一個普通警察,要把厚勞省大臣拉下來,怕是沒那麼容易。

  萩原研二瞥見身邊的索菲亞破有心事的凝重模樣,開口輕喚了一聲:「索菲亞?」

  「嗯……」

  「在想什麼?」

  抿唇停頓了幾秒,索菲亞轉回了頭。

  「研二,我感覺我正在往一個很大的局裡進。」

  她的碎發還在跟著風亂舞,語調卻是淡定無比。

  萩原研二轉過頭很快地看了一眼索菲亞,後者冰藍色的眼瞳中好似燃起了某種即將迎接挑戰的、不服輸的堅定。

  他輕笑了一聲,還是忍不住感嘆:「索菲亞果然還是那個索菲亞……」

  「嗯?」

  「果然還是我喜歡的那個索菲亞~」

  又是突然之間的一記撩人的直球,上揚的尾音略微有些輕佻感,但話裡的每一個字,萩原研二都說得認真。

  果然還是那個遇事沉著,冷靜強大的警校之花。她閃閃發光的樣子,從來都讓人挪不開眼球,讓人很難不去喜歡上。

  「這種時候就不要說這些啦,一會還有正事。」

  「嗯,我知道的。」


第32章 氣味

  深夜, 大前俊太的拳擊教室所在的小館燈火通明,停在館外的警車,閃爍著紅藍交錯的警示燈也格外刺目。

  外面已經圍著黃色的警戒線, 時而能看到警務人員進出來回忙碌的身影。

  萩原研二和索菲亞趕到的時候,現場的初步勘察工作都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工作進展得似乎十分順暢迅速。

  或許可以把話說得更直白些, 那就是這起事件根本沒有必要上報到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地步,轄區警署的職權範圍完全有能力處理妥當。

  當然, 這是建立在大前俊太的死真的是一起意外的前提下。

  兩人下了車往場館快步走去時,松田陣平正站在館外抽煙。他似乎是有意留在外面, 等待著接應好友的到來。

  卷發的青年就站在屋檐下的陰影裡, 燈光照不到的位置, 他那一身黑色裝扮幾乎要融進這片昏暗,只剩下煙頭的火星在亮, 燃燒著緩緩後退。

  「松田。」

  「小陣平。」

  被兩聲呼喚叫住,松田陣平才從陰影裡走出來。

  他「喲」了一聲算是回應招呼, 又低頭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打著呵欠,懶洋洋地感嘆了一句:「來得還挺快, 我以為你們還要一會兒呢。」

  這不知道是有話直說,還是話裡在暗示什麼其他的。

  確實准備在今晚做了點什麼的萩原研二和索菲亞當場對號入座, 表情皆是尷尬地僵了一下後, 動作默契地扭頭互相看向對方。

  不覺間, 目光的焦點很一致地落在了對方脖子的紅印上。

  雖然但是,那個痕跡真的很醒目……

  松田陣平看到兩人的第一眼時就注意到了那兩點紅色。

  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麼, 不過,他對自家發小和同期之間今晚到底多激烈這種事不感興趣, 就算是他們在脖子上或者是其他什麼地方畫了正字,他也不會覺得稀奇。

  是那兩個人干得出來的事,他最多只會這麼想。

  再者,松田陣平對於自己一通電話打斷了好友的良宵這種事,完全沒有一丁點歉意。

  和兩人接上頭後,他直接一個瀟灑的轉身。

  又是那雙手插在褲兜裡的J家步,松田陣平一邊朝著館大門的方向走去,一邊用後背對著身後的兩人催促:「走吧,趁他們收場之前看看還有什麼線索。」

  時間趕得倒是正巧,才走到警戒線前,三人就迎面遇上了正把大前俊太的屍體往外運送的人員。

  屍體馬上要送去屍檢,如果案件以意外來處理,就不會經過警視廳,那麼這大概就是他們最後一次見屍體的機會了。

  索菲亞抬起手臂,當即攔在了運送放著屍體單價的警員面前:「請等一下。」

  一個漂亮得好像女明星的女人,以及身後一左一右跟著的兩個男人,左邊那個看起來像牛郎,右邊的看起來像黑.道。

  這種組合怎麼想都不是善茬,甚至還看出了幾分極道千金和她的兩個保鏢的既視感。

  如若不是松田陣平已經出示過證件進過一次現場,旁邊的一名警員把他給認了出來,他們三人絕對會被當成閑雜人等趕走。

  「松田警部補,現場您不是已經看過一遍了嗎?這幾位是?這裡的事應該還不用勞煩警視廳的大駕吧?」

  看得出來這位轄區警署的辦事人員有些不太耐煩,話中夾帶著一大長串繁瑣的敬語,硬是說出了一股敢怒不敢言的咬牙切齒。

  多半是因為在這之前松田陣平越權查看現場的行為,引起了人家的不滿了吧?

  想來肯定是松田陣平不會圓滑地去和對方溝通,我行我素地闖了現場。盡管他自己很有分寸,也絕不會影響他人的工作,但是這種行為,他就是不符合規定。

  萩原研二按住了拽著臉眼見著就要開口回懟的松田陣平,索菲亞則又上前一步,擋在了警員和松田陣平之間,讓對方的注意轉移到自己的身上。

  「您好,我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羽仁索菲亞。」

  索菲亞非常正式地做了自我介紹的同時,也出示了她的警察手冊。

  警銜那一行寫著的「警部」讓對方呆愣了幾秒,畢竟,很難有人會把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去和大部分人之於警部的刻板印像——擁有十年以上的辦案經驗、老練沉著、面容刻板的中年男性聯系到一起。

  「羽仁警部……?」

  說到底還是位高一級,警員對索菲亞的態度明顯緩和了不少。

  又或許是因為這晚警視廳搜查一課的人接連趕來,也讓他開始猶疑,今夜的那個死者是否真的是死於意外。

  「羽仁警部,是這起事件……有什麼問題嗎?」警員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索菲亞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話鋒微轉地試圖安撫警員的擔憂:「放心吧,我不會攪亂大家的進度,就是在把屍體帶回去檢查之前,可否讓我查看一下?」

  「這……」

  「給我半分鐘就好,不會給大家添麻煩。」

  說著,索菲亞把自己的警察手冊塞到了警員的手裡。

  她在強調自己的身份,同時也在用那本黑色手帳形代信任的籌碼。

  比起之前的松田陣平,索菲亞實在是太講道理了,或許是二人間的落差,又或許是索菲亞那全場最高的警銜讓警員做了讓步。

  他抬手示意其他幾人放下擔架,隨後側開身體,給索菲亞讓了路。

  索菲亞接過警員給她遞來的手套戴好後,蹲下.身,掀開了蓋在屍體上的白布,仔細且快速地檢查了起來。

  就和松田陣平在電話裡說的一樣,大前俊太的身上沒有任何外傷,也沒有中毒的跡像,光從外表來看,根本判斷不出死因。

  確實很像是……自然死亡。

  可這種事對於一個身體健康、且常年都有鍛煉習慣的青壯年來說,真的可能嗎?

  又確認了多次大前俊太的狀態,確實找不出什麼異常,索菲亞這才起身,朝著警員微微頷首:「感謝配合。」

  目送大前俊太的屍體被擔架抬走,索菲亞這才又和現場負責的警員打了個招呼,示意自己需要進入屍體發現的第一現場查看。

  警員愣了愣,明明沒有接到警視廳的協助調查通知,但又架不住眼前黑發女人凌利的氣場。

  他頂著一頭霧水,還是老老實實地帶著索菲亞來到了現場。

  大前俊太死在他的個人休息室內,不過這個空間是個開放區域,他死前還和不少人有過接觸。

  今晚和他接觸過的人在此之前全都聯系過了一遍,皆表示大前俊太沒有異常,甚至……看起來心情還很不錯。

  呵,他今天能不開心嗎?

  下午的宣判結果只是個緩刑,四舍五入約等於他根本不用負任何實操上的懲罰。

  想必與大前俊太有關的夜襲事件,亦或者單純在米花公園傷害羽仁索菲亞未遂的這件事,在他的圈子內根本沒有人知曉。

  從他著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的生活狀態就能看得出來,拳擊教室的訓練一直都照常進行沒有中斷過。

  索菲亞在休息室內搜查了一圈,沒什麼特殊的發現。

  該被保存好的證物也不用她來就已經被留存好了,現場只剩下被放了數字標牌的位點,以及屍體所在位置的白色線圈。

  「你們來之前我就看過了。」松田陣平靠在休息室的門邊,語調依舊有些懶散地說道,「沒有人闖入的痕跡,也沒有什麼與人衝突過的跡像,就好像是一個人自然而然地死在了這裡。」

  「確實如此……」

  索菲亞點著頭,對於松田陣平的看法很是認可。

  不過,空氣中殘留著的一點淺淡得幾乎都要聞不到的氣溫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用力嗅了嗅,只聞到了一點點,想要再度做確認地重新用力呼吸時,那個味道又不見了,就好像剛才是錯覺。

  「你在聞什麼?你是警犬嗎聞得那麼認真?」松田陣平看著索菲亞不停嗅著什麼的動作,忍不住問道,句末還是不忘吐槽。

  索菲亞:「總感覺有種很熟悉的味道。」

  松田陣平也吸了兩口氣,然後得出答案:「有嗎?」

  「有啊,感覺很像是……」

  索菲亞一邊說著,一邊繼續嗅著,順著那一丁點氣味留得最重的位置……

  松田陣平:「很像是?」

  索菲亞:「感覺好像在落日酒吧裡聞到的,有點像。」

  聽到比對起了落日酒吧內的殘留氣體,萩原研二馬上警覺了起來,那個讓索菲亞激起了情.欲.興奮的藥物……不得不讓他重視。

  他把關注點落到了索菲亞的身上,可別再出上次那種事了。

  松田陣平:「落日酒吧的味道?你確定?」

  索菲亞:「好像聞到了,但現在又沒了。」

  濃度很低,低得可能已經散光了。

  就算真的是那玩意,那這裡還殘存的濃度肯定不比落日酒吧的前廳,畢竟連親身遇到過一次的松田陣平都沒有聞出來。

  當然,也可能是上一次索菲亞不小心吸入得太多,才變得對這個味道格外敏感。

  萩原研二想起了之前麻薬取締部那邊針對那種藥品的調查給出的結果——類.興奮.劑,能致幻。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索菲亞誤吸後會有m藥的效果,但總體而言,那確實歸屬於精神.興奮.類的藥.物。

  「那種東西……大前俊太會碰倒是一點不讓人意外。」萩原研二如是說。

  確實如此,大前俊太本身就是個暴.力分子。

  索菲亞:「他總不會是嗑嗨了猝死的吧?」

  要驗證這些,還需要等屍檢報告。


第33章 接應

  總的來說, 今晚特意來了大前俊太的拳擊教室一趟,好像得到了什麼信息,但又好像什麼都沒得到。

  就是針對大前俊太的死, 盡管看起來沒有他殺的跡像,嗑了什麼致死也僅僅是個猜測,但在時機上, 實在是趕巧得不得不讓索菲亞去懷疑,這是否真的是渡邊昭一的手筆。

  松田陣平也是這麼想的, 所以才索性把索菲亞直接喊到了現場,讓她自己來看看。

  眼下索菲亞沒有辦法在現場逗留太久地去過多插手, 之後的一切還得交由轄區警署處理。

  若是案情真的有什麼其他問題, 還需要由轄區警署向警視廳上報, 走完流程,職權或許才會流走到搜一這邊。

  在對於這些麻煩的流程和死板的規章的看法上, 索菲亞和松田陣平是觀點一致的。

  前者覺得搜一體系陳舊迂腐,還有圈層內的潛規則, 後者就是單純覺得麻煩。

  初步的現場勘察並沒什麼實質性的進展,要等警署對於這起案件的調查結果,也不是即刻就能獲得的信息。

  當然, 想要驗證是否真的和渡邊昭一有關,倒還真的有個相當簡單粗暴的方式……

  索菲亞想到在醫院的時候, 渡邊昭一特意讓秘書葉山給她留了個聯系方式。

  若是索菲亞直接去問, 對方應該也不會有所隱瞞。

  但問題就是, 一旦這麼去問了,如果得到肯定的答案, 索菲亞就會面臨立場的抉擇。

  作為警察的她,是對於這件沒有證據指向、最後只會不了了之的案件視而不見呢, 還是選擇站在對立面地去一查到底?

  這樣一來,索菲亞就等於把自己推向了明處,今後若是有所行動,都會相當受限。

  難不成渡邊昭一是已經算到了這一步嗎?所以才動手得這麼迅速?

  把這個想法被打為不可行之後,索菲亞又從另一個角度考慮了一番。

  要麼,就是重新從落日酒吧開始調查。

  但這種做法也很有弊端,其一是調查範圍太泛,而且萬一她剛才聞到的氣味和酒吧沒有關系,那就更是自己給自己平添麻煩。

  尤其過程中還有可能要和極道的人牽扯上,指不定會讓整件事變得更加復雜。

  難道,就真的只能干等調查結果了嗎?

  但如果結果出來,和自己所想的有悖呢?那豈不是還是浪費了時間?

  或者再退一步……

  上面的幾種想法都是基於大前俊太非自然死亡的前提,萬一他真的就是單純的意外之死呢?

  好煩。

  思忖之際,索菲亞重重地嘆了口氣,兩道娟秀的眉毛也越皺越緊。

  跟在身邊的萩原研二輕輕看穿了這份不太耐煩的焦切之余,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於此同時,松田陣平那一貫散漫的聲調竟收斂了起來:「心浮氣躁乃大忌啊羽仁。」

  他這話說得語重心長,頗有幾分教育的口吻。

  索菲亞驀地回攏思緒,一左一右各瞥了跟前的兩個男人一眼。

  他們兩個倒是默契得很,就是……

  「我表現得有那麼明顯?」

  「有啊,『急』字就在你的腦門上寫著啊。」松田陣平又恢復了他那略微有些欠扁的散漫語氣。

  他習慣性地抬手就要戳向索菲亞的腦門,萩原研二直接攬過後者的肩膀,動作自然地躲過了那一戳的同時,也把人半摟進了臂彎。

  索菲亞的身體跟著萩原研二的力道所向晃了一下。

  「嘁……我懶得和你辯。」

  她嗤了一聲,無視了松田陣平,卻沒料到攬著自己的那位居然叛變。

  耳邊的氣息突然靠近,是萩原研二順著半攬著她的姿勢。

  男人稍稍彎腰靠了過來,而從她肩膀另一側繞過來的手,用手指輕輕刮了刮她的鼻梁。

  「小羽仁的臉上確實寫了急。」

  索菲亞木著臉轉回頭,對向那張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孔:「你不是見色忘友的嗎?我這色不管用了?」

  松田陣平像是聽了什麼笑話似的大聲「哈哈」了兩聲,接著毫不客氣地替發小拆起了索菲亞的塔:「你有什麼色?我怎麼看不出來?」

  索菲亞依舊面不改色地穩定輸出:「你要是看得出來你就不會solo至今了。」

  「嘁也就萩會吃你這一套。」

  突然被cue進小學生辯嘴話題裡的萩原研二抬起手,蓋在了索菲亞的眼睛上。

  「好了好了到此為止了你們兩個。」

  就好像在阻止兩只正准備打架對峙中的貓,只要阻斷了對視,就沒有炸毛和挑釁。

  索菲亞拉下萩原研二的手掌,對於被打斷提出了不滿:「那你幫他還是幫我?」

  這種女友死亡一百問之一的問題,萩原研二答得毫不猶豫:「我當然幫小羽仁啊~」

  索菲亞:「那你跟著松田一起說我急?」

  萩原研二:「好~我不說了~」

  「……」

  就上演在面前的、幾近旁若無人的親昵互動,看得松田陣平忍不住嘴角抽搐。

  他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這兩人還有這麼膩歪的一面?

  現在的他就好像一只路過突然被踹了一腳的無辜單身狗。

  不就是一個電話壞了好事嗎?

  所以這絕對是記仇了對吧?

  「你們兩個也差不多給我到此為止了。」松田陣平直接出言打止了兩人的閃光.彈行為,接著更是話題回轉,「羽仁你急也沒用,目前我們確實沒有比等待調查結果更優的選擇。」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的想法一致,所以也才說了一樣的話。

  不過他比松田陣平多一點,如果索菲亞真的心急到采取了什麼行動,他會默默配合。

  這晚的事,就這麼告一段落了。

  松田陣平再度蹭了趟順風車,這次他倒是沒去警視廳,因為突然覺得還是公寓的床舒服一些,就干脆回去睡。

  萩原研二和索菲亞兩人當然也沒了繼續下去的興致,再者時間已經很晚了,次日還有很多工作等著。

  把車開回車庫後,索菲亞便沒有讓對方跟著自己一起上樓。

  「到這裡就好了,研二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話這麼說完,她就突然被拉過去輕啄了一下嘴角。

  「……」

  又是偷襲。

  才被「逮捕」過一次的某人卻笑得狡黠:「這是道別小禮物。」

  到底是誰給誰禮物啊!怎麼有人占了便宜還賣乖的!

  「……你下次再給這樣,我直接給你銬在車裡。」

  「好嚴厲啊羽仁警部~」

  「好了,不和你開玩笑了,今晚就……啊車鑰匙就放你那吧。」

  話語中斷在萩原研二遞還車鑰匙的時候。

  索菲亞推回對方遞鑰匙的手:「這輛車你就隨便開吧,你的不是借給諸伏了嘛。」

  就是面前的這輛超跑,萩原研二聽完也愣了愣。

  在對於車類的喜愛這種事上,萩原研二難得表現得好像個少年一樣興奮了起來。

  「真的可以隨便開?」

  「嗯,玩壞了算我的。」

  索菲亞開口闊氣得很。

  反正這輛車給她用實屬浪費,她甚至還覺得手動擋非常不方便。

  當時她會買,就是單純覺得外型好看再加上中介的一頓忽悠,接著,她就又落入了她遇到一百次會中一百次的奢侈品消費陷阱——中看不中用。

  當然,這輛超跑的「用」,只是她用不上,給萩原研二倒也正合適。

  *

  翌日的工作,一切如常。

  小柳屋的營業時間比較晚,索菲亞甚至能先去警視廳一趟報個道,再回來繼續當寵物店店員。

  不過,她若是不想去警視廳露面,也沒人敢說她。

  晚上要帶降谷零去和諸伏景光見面,索菲亞得提前離開小柳屋,然後從其他地點再出發。

  畢竟降谷零當下的身份不宜露面太多,還是照著他的安排來配合比較好。

  在如何先和降谷零碰上面這個問題上,是公.安會派專門的人來接應,地點直接就在索菲亞的高級公寓附近。

  回家換下在小柳屋工作時才會穿的萌系休閑裝,穿著一身正裝的索菲亞直接出門了,這一次她吸取了曾經的教訓,挑了雙平底鞋,盡管不需要她來開車。

  從公寓所在的寫字樓往西一百米左右處的路口,一輛黑色的公務車停在路邊,臨時停靠的雙閃燈一閃一閃,倒也十分醒目。

  比對好對方發來的車牌號和車型,確認之後,索菲亞便走了過去。

  車窗搖下的時候,露出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對方倒是先喊出了索菲亞的名字:「羽仁小姐!?」

  風見裕也,被上司喊出來接應一位神秘人士。

  想必是身份涉及了什麼高層級的機密,所以他才沒有被告知吧?

  風見裕也只知道是個女人,對方會過來敲三下他的車窗作為接頭暗號。

  其實風見裕也遠遠就看見了那道姣好的高挑身影步伐明快地朝著這邊走近。

  索菲亞那身不同於平日裡在小柳屋的裝扮,還有與風見裕也所認識的那個截然不同的、宛若高嶺之花般頗有精英貴氣的氣場,都沒有讓風見裕也把人立刻認出來。

  直至對方走進,敲了三下車窗。

  他直直對上了女人那雙很少見的冰藍色眼瞳……


第34章 接頭

  兩人都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碰上面。

  索菲亞也好, 風見裕也也好,皆是面帶著驚愕之色,訥訥盯著對方看了數秒, 張口卻依舊處在震驚之中出不了聲。

  「風見先生,怎麼是……」

  怎麼是你?這話沒完全說完。

  愣神了數秒,索菲亞才想到自己見過風見裕也的警察手冊, 他確實是個公.安警察。

  也就是說,他那個pua大師的狗上司是……

  索菲亞:「你的上司不會是降谷零吧?」

  有這麼巧的事嗎?

  風見裕也:「啊?」

  見風見裕也的反應似乎還有點在發懵, 於是索菲亞又補充了一句形容:「就是那個金發的家伙。」

  這個稱呼是索菲亞和松田陣平學的,聽得風見裕也瞳孔地震。

  「……」

  好敢啊……

  居然這麼形容降谷先生嗎!

  「嘛、嗯……降谷先生是我的上司……」

  聽到這, 索菲亞這才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坐了上去。

  所以……哈羅是降谷零的狗子?

  他什麼時候還會養狗了?

  所以前段時間風見裕也來寄養, 是降谷零沒空?

  難怪萩原研二那時候說他也與之斷聯。

  這樣一來,倒是全都串上了……

  風見裕也:「沒想到降谷先生讓我來接的人……居然是羽仁小姐。」

  索菲亞正在拉安全帶的手一頓, 有些尷尬地陪笑了兩聲:「啊•哈•哈我也沒想到……好巧哦。」

  風見裕也又偷偷看了索菲亞好幾眼,那一身熨燙齊整的高級西服, 清冷明麗的面孔完完全全就是高嶺之花的氣質……

  所以在寵物店打工的身份,是偽裝嗎?

  那這倒是挺符合降谷零告知他的……神秘。

  或許和降谷先生一樣,在做需要保護身份的事吧?風見裕也如此想道。

  汽車緩緩起步, 加速後駛入街道。

  車內的氛圍無言了好一會,非常僵硬, 是那種空氣都仿佛固定住了一般的僵硬。

  索菲亞看了好幾眼身邊風見裕也那欲言又止的表情, 最後還是她沒有忍住, 主動開口打破了這陣詭異。

  「那個……風見先生有什麼話想問就問吧。」

  索菲亞把話題拉開得坦誠,但風見裕也卻依然拘謹得支支吾吾。

  「嗯、嘛……嗯……其實也沒有什麼, 就是……沒想到羽仁小姐……」

  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半天也沒表達出個什麼明白的意思。

  他滿心都想著「這是可以問的嗎」之類的困惑。

  盡管風見裕也才萌生的愛戀之情已經因為目睹了某些親昵畫面而結束, 但是在如此近距離地面對索菲亞時,他還是會……感到有些臉頰發熱的赧然。

  索菲亞倒是讀出了身邊之人的緊張,她抬手不太自然地摸了摸耳上的頭發,以為風見裕也是在糾結她的模樣。

  於是,她主動解釋道:「那個……其實現在的我才是我本來的樣子,在小柳屋的話……嘛,就是那個……多少我還是要表現得像個普通人一點的嘛……」

  普通人嗎?

  在風見裕也看來,索菲亞一點都不普通,閃閃發光的,總能讓人移不開注意。

  風見裕也的心中情緒翻湧,但最後,他還是僵著臉,強裝出沒什麼情緒波動地吐出一個冷淡淡的評價:「羽仁小姐是個優秀的人。」

  「啊是嗎?謝謝誇獎~」

  很少被如此誇獎的索菲亞彎著眼睛,掛起了個好看的笑。

  「……」

  那雙連眼睛都帶著笑意的藍色眼瞳眸光盈盈地看過來,看得風見裕也差一點沒把住方向盤。

  「嗯……」他僵硬地回了個語氣詞後,擔心自己的定力不夠,索性開口打止讓他定性偏移的源頭,「羽仁小姐請不要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了。」

  「啊?」

  不明所以就被冷言了一句的索菲亞愣了愣,然後默默閉了嘴。

  她看不到風見裕也冷硬表情之下的萬般糾結,只感受到了一股冷冰冰的無情。

  這就是公.安的傲慢嗎?

  呵,真是符合她對於公.安.警.察的刻板印像。

  雖然但是,這是個誤會。

  不過也已經不重要了。

  和降谷零是在某處的地下停車場接頭的。

  風見裕也開車就停在這裡,索菲亞下車後直接上了旁邊的白色馬自達,交換的時間僅僅十幾秒。

  「好久不見了,羽仁。」

  降谷零坐在駕駛座上,主動和索菲亞打了招呼。

  「確實是好久不見了,降谷。」

  雖然已經三年沒見,金發青年清朗的嗓音還是和當年一樣,以及後視鏡上映出的英氣面孔,似乎沒有一丁點時光流逝的歲月痕跡。

  索菲亞突然有點心裡不平衡。

  明明和自己是同齡,降谷零看起來卻像個男大學生。

  「降谷你真是……一點都沒變。」

  「嗯?」

  索菲亞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臉頰:「我指的是你的臉,好像凍齡了一樣。」

  降谷零怔愣了半秒,隨即笑道:「羽仁你也一樣,和以前沒什麼變化,還是一樣好看。」

  索菲亞:「那當然啊,你知道我這張臉一年保養要花多少錢嗎?很貴的!」

  聽到同期好友的這番口氣,降谷零有種回到了以前的懷念感。

  他又輕笑了一聲,沒說什麼話,打著方向盤,把車駛出了車庫。

  林間別墅在板○區,離米花有一段距離。

  兩人在車上,難免有一句沒一句地寒暄了起來。

  盡管三年前索菲亞就知道過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在做潛入任務,但是沒想到情況會變得那般艱難。

  大概是因為諸伏景光在前,再見到降谷零當前的狀態,似乎還挺不錯的樣子,索菲亞在心裡還是松下了一口氣。

  「降谷你最近還好吧?」

  「嗯?」

  「工作方面,和那個組織有關的,還好吧?」

  「噢……我沒問題,身份很安全,放心吧。」

  降谷零倒是明白索菲亞的擔憂從何而來。

  他已經從萩原研二那裡聽說了諸伏景光的近況,也難怪索菲亞會對有著同樣任務的自己,掛起擔憂。

  「景的事……真的要感謝羽仁你。」降谷零開口道謝。

  在輕言說出「hiro」的發音時,降谷零的聲調居然有一點點微不可察的顫抖。

  仍舊沒有親眼見到諸伏景光還是讓他心裡有一點點惴惴不安,盡管知道對方已經安全了。

  「和我就不用這麼客氣了吧?反正一會你就會見到他了,別再多想了。」索菲亞擺了擺手,隨即話鋒一轉,聊起了點輕松的,「說起來,降谷你居然養狗了?」

  「嗯?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讓風見把狗寄養出去的寵物店,就是我打工的地方。」

  「打工?啊……難道三年前你從搜一走了之後說的那份閑差事,就是在寵物店?」

  降谷零這才把索菲亞的現狀和三年前病房一別時他的記憶聯系到了一起。

  「嗯。」

  「那還真是很巧……難怪風見昨天看起來心神不寧的……」

  後半句話索菲亞沒有聽清:「你說什麼?」

  降谷零:「剛才風見見到你的態度怎麼樣?」

  索菲亞以為降谷零是在考察下屬的工作態度,降谷零則是稍稍有點點工作之外的八卦之心。

  「他工作認真,還讓我不要和他說話……他是覺得我打擾他工作了?」

  「他只是不擅長表達情緒吧……大概。」

  「這樣啊……」索菲亞回想了一下當時風見裕也的表情,「唔……好像他那會表情是挺僵硬的。」

  「我聽萩原說你又回搜一了。」

  「嗯。」

  「為了松田能早點調回機動隊?」

  「那倒不是,回去只是想著看看能不能給諸伏的情況也盡一份自己的力幫忙,畢竟如果我一直待在體系之外,想要運作什麼也不是很方便。」

  「麻煩你為景操心了。」

  「都說了不要跟我客氣。」

  白色的馬自達駛近山裡,狹窄曲折的山路倒是難不住降谷零,他甚至還很輕松的樣子。

  「降谷你這車不錯啊~」

  「你心動了?」

  「有點,感覺開山路不費勁。這條路之前我自己開,直接撞樹上了,我在想要不要再換輛車。」

  降谷零頓了兩秒,有些不忍心但還是出言戳穿道:「有沒有一種可能,不是車型的問題。」

  「……」

  不可能,絕對不是她車技有問題。

  在索菲亞的指引之下,車漸漸靠近了別墅所在的位置,最後在宅前的空地上停了下來。

  下了車後,降谷零扭頭快掃了一遍四周著深山密林的環境:「這個位置如果沒人指路的話,確實根本找不到。」

  「對吧,所以借給景臨時落腳,我覺得很合適也很安全。」

  「確實如此,還是第一次知道羽仁你有這個地方的房產。」

  索菲亞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雖然但是,其實整座山都是我家的。」

  「啊……這樣啊……」

  降谷零驚怔了一下,他感到震驚,卻沒有覺得很意外。

  那個羽仁索菲亞嘛……她媽媽就是某個英倫貴族的後裔,雖然爸爸的身份成謎,不過有錢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降谷零就是稍稍有些驚訝居然有錢到了這種程度。

  「那我們就進去吧,諸伏在等我們了。」


第35章 情侶

  萩原研二已經提前到了別墅裡了的。

  原本他應該是和索菲亞一起去和降谷零先見面的, 不過,還是考慮到後者多一次會面就多一分負面可能性的緣由,最終, 他便先去了別墅和諸伏景光碰頭,以和索菲亞一起,確保兩頭都有保障。

  已經在宅內靜候多時的諸伏景光, 其實從聽到外面馬自達的引擎聲逐漸靠近到停止的時候,心情就愈加緊張, 直至大門被解鎖後發出金屬鎖銷哢的一聲聲響,更是猶如放大雷鳴聲炸裂地響在他的耳邊。

  他就站在大門側邊, 遍及全身的緊張感還是讓他持以最高程度的警戒狀態。

  即便他知曉在門的那一側, 即便已經感知到了來人的身份。

  厚重的門板打開後, 先走進來的是索菲亞。

  她迎面同諸伏景光點了下頭以示招呼,又和站在旁邊的萩原研二交換了個眼色。

  新買的平底皮鞋和有著古典歐式花紋的地磚踩出輕盈的聲響, 噠噠噠的幾聲過後,她側開了身體, 給跟在自己背後的降谷零讓了路。

  淺金色頭發的青年緩緩從門後走進了宅邸之內,在這一刻的畫面好像被慢放了似的,每一幀的長度都宛如拖得長久。

  一別三年的重逢, 曾經一度都以為是生死相隔的訣別。

  並沒有什麼情緒激動、抱頭痛哭那般一發不可收拾的場面。

  恰恰相反,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目光相對的時候, 整個空間都仿若靜止了一般, 連呼吸都被忘記了而沒了細微的聲響。

  僅僅數秒的對視, 卻好似跨過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的煎熬。

  最終的最終,也只有兩名青年聲線一個清朗, 一個清潤,輕輕柔柔地、好似要融化進夜晚的寧靜中一般地互道了姓名。

  「零。」

  「景。」

  「我回來了。」

  「嗯, 歡迎回來。」

  索菲亞站到了萩原研二的身邊,就這麼近距離地目睹著幼馴染的兩人以最最平靜的方式,宣泄著誰也無法感同身受的情緒翻湧。

  那兩聲靜得不能再靜的、文字上稀疏平常的招呼話之後,兩人幾步拉近了之間的距離,隨即抬起手,握拳相碰。

  索菲亞的情緒在為之動容的時候,身邊的萩原研二輕輕捉住了她的手掌,悄無聲息地給她灌注力量般地、穿過指縫地和她十指交扣。

  「羽仁。」

  諸伏景光轉頭叫住了索菲亞,他那極具辨識度的溫潤聲線夾雜著一點點幾乎快要藏不住的顫抖,朝這邊望過來的鳳眸,似乎也有點眼眶泛紅。

  他張口才要說點什麼,很快就被索菲亞預判了內容地打斷道:「嗨~嗨~謝謝的話就不用和我多說了,我已經聽你講了一百遍了。」

  諸伏景光轉為輕笑了一聲,話是沒有再說,但那看著索菲亞感激萬千的眼神,也不用什麼言語來補充說明了。

  「那就由我來說一次吧。」見發小順從地沒再說話,降谷零倒是把話茬接了過來,他朝著索菲亞稍稍欠身,用了相當正式的口吻,「羽仁,景的事,真的非常非常感謝你。」

  「嗐……你們兩個干嘛都和我這麼客氣!我就是……舉手之勞?」

  「在景最需要的時候伸出援手,還給與現在這樣的後續支援,已經是很大很大的忙啦。」降谷零彎著眼睛,輕笑的溫和表情裡也是感激不減,「我們不是客氣,這是應該的,謝謝你。」

  「降谷你的感謝我在車上的時候也已經聽過了哈,耳朵都要生繭啦!」索菲亞抬手用手指摸著自己的耳廓,真的演出了一副耳朵長繭正在發癢的樣子。

  「小羽仁你就安心接受吧,這些不是客氣。」

  「既然研二都這麼說了……」索菲亞說著,停頓了一下,她也學著萩原研二有時候會露出的表情,好像狐狸一樣狡黠地眯了眯眼睛,「那我就不客氣地討要個謝禮了~」

  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地答應了下來:「好啊,只要你開口。」

  「我開玩笑的啦,聽到『謝謝』就已經足夠了。」

  索菲亞也沒什麼「禮」想要的,物質上的東西她根本不缺,只要有這些好友會留在身邊,她就心滿意足了。

  在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的重逢之後,話題的重點,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在肢體上已經表現得親昵的索菲亞和萩原研二的身上。

  這兩人的關系「好」,幾乎是警校時期的大家都公認的事,但這個「好」到什麼程度,一直以來都好像薛定諤的貓。

  不比松田陣平那種略微脫線的耿直,降谷零的精准判斷以及諸伏景光細膩的情緒感知,都不用萩原研二和索菲亞的主動公開,就已經看出了二人交往中的事實,甚至還看得出來是剛交往不久。

  當然,降谷零的如此判斷,還是結合了風見裕也的表現。

  盡管降谷零一開始聽下屬說了自己的同期,即萩原研二和女人關系親昵的時候並沒有當回事,畢竟有些交際達人在這方面一直都桃花旺盛,但如果對像是羽仁索菲亞……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那份勻散的深情最終還是聚焦成了一人的專屬。

  順著這個話題又多聊了幾句,避不開提及「結婚」之類的字眼。

  當然,萩原研二和索菲亞都坦然得很,盡管現如今還沒有落定的規劃,但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是默認的共識。

  既是提到了「結婚」這種看起來還很遠的事,索菲亞又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這棟別墅是她父親送給她的陪嫁。

  想到這裡,索菲亞直接就開了口:「說起來,研二我有件事要和你說來著。」

  萩原研二:「什麼?」

  開完口,索菲亞又考慮到近期諸伏景光還需要在此短暫的落腳。

  如果說了陪嫁之類的定義,索菲亞自己倒是無所謂,但以諸伏景光的性格,或許他就不太好意思繼續接受她的這份好意。

  「啊……等時機到了我再說吧。」

  索菲亞又把話憋了回去。

  陪嫁什麼的……現在說果然還是太早,等以後遞交了婚姻屆再說,也不遲嘛!

  萩原研二看了看女友的臉,便沒有追問。

  總而言之,一切似乎都在朝著好的方向在發展。

  *

  *

  幾日後。

  之於大前俊太的案子,轄區警署很快就出了報告。

  屍體沒有任何外傷,也沒有中毒,屍檢的結論更是「正常死亡」。

  對於這種結果,甚至還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死者因案發當日下午緩刑的判決而興奮過度,於夜裡的劇烈運動(拳擊)後休息、調整不當而類生理性死亡,屬於意外事故,並非他殺。

  這個「類」就用的很靈性,畢竟大前俊太還沒有到機體自然老化到不能自給功能而衰竭的年紀。

  所以當時索菲亞在拳擊教室後台休息室裡聞到的氣味,真的只是因為中過一次藥後敏感過頭的錯覺嗎?

  大前俊太那樣的人仇家當然很多,但是調查死亡當晚和他有過接觸的人,全都沒有作案條件。

  索菲亞也私下調查了那晚渡邊昭一極其秘書葉山的情況,兩人都在厚生勞動省的大樓裡,召開著一個臨時的緊急會議,參與會議的所有人都是他們的不在場證明人。

  如果一個案子已經證據確鑿、案情清晰地定了案,那麼想要再翻,幾乎等於不可能。

  也就是說,大前俊太作為一連串夜襲事件的凶手,反倒像是天罰似的,法律沒能懲治他,卻直接被奪走了性命。

  乍一看好像是大快人心的惡有惡報,但事實又是什麼呢?

  在大眾眼裡真相似乎變得不是很重要了,因為他們所關注的「惡人」,已經得到了報應。

  案子似乎真的就這麼翻了篇。

  時間過得越久,就越被淡忘。

  日子又重新步入一直以來的軌道,開始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向未來推進。

  要說起最近比較大的變動,那莫過於松田陣平的調職申請得到了批准。

  而當搜查一課的大家喜迎警花歸隊的同時,又得到了一個不幸的消息——名花有主。

  機動隊的萩原研二繼上一個采走警花佐藤美和子的高木涉之後,成了第二個警隊公敵。

  當然,因為萩原研二有了交往對像這件事,也不知道碎了多少女警的心。

  但對像是羽仁索菲亞的話……倒是天生一對的很配。

  小柳屋的問題,成了自諸伏景光回來後事發至今唯一沒能解釋清楚的事,因此索菲亞雖然回歸搜查一課,但還是不能從小柳屋離開。

  她倒是有點像降谷零,也過起了幾副面孔的日子——搜一的精英女警,寵物店的溫柔店員,羽仁家的超級大小姐。

  當然,最後一個身份居然是她藏得最深的那個。

  忙裡偷閑的時候,萩原研二對索菲亞發起了久違的約會邀請。

  兩人之間什麼都做過,但偏偏是約會……

  畢竟因為工作性質的原因,這件情侶之間看似最簡單的事,卻顯得十分艱難。

  終於在這周的周末,迎來了這樣的機會。

  約會的地點是萩原研二選的,在多羅碧加樂園。

  說完的時候,當即就被索菲亞吐槽:「那種地方不是高中生約會才會去的嗎?好幼稚啊研二。」

  「對,我想帶小羽仁從頭開始體驗一遍呀,情侶之間的約會應該做些什麼~」

  「該做些什麼?我們還有沒做過的嗎?」

  「有啊,很多很多,約會不就是其中一項?」

  「好像是哦……」

  什麼都做過了,卻沒有正式約過會。

  「所以,我要彌補漏下的事呀,從最最基本的『初次約會』開始~」


第36章 約會

  索菲亞沒有像這樣單獨和人約會的經驗, 尤其還是作為情侶的約會。

  不過,她早就過了那種會因為和喜歡的人一起出行而小鹿亂撞的年紀了,更不會像遠足前夜的小學生一樣, 激動到睡不著覺。

  當然,對此的期待她還是抱了滿懷,多少都有點小興奮。

  和萩原研二的約會時間定在了周末的晚上。

  結束了白天在小柳屋的工作後, 索菲亞還特地回去洗澡換衣服。

  考慮到本來就是去玩樂放松,她挑了一身偏優雅的淑女風格的連衣裙, 以及一雙她新買的C○紅底高跟。

  八點五釐米的高跟鞋在平日的工作中根本沒機會穿,約會又不需要追擊凶犯, 這不今晚正好, 試試新鞋。

  出了頂層公寓的寫字樓, 萩原研二已經在樓下等她了。

  身形高挑的青年斜靠在跑車外,微微仰頭, 嘴裡含著煙。

  青白色的煙霧淺淡地在他的周圍繚繞,再襯著他那根本就是故意不扣最上兩顆紐扣的黑色襯衫, 整個人看起來透著一股輕佻的邪魅。

  盡管索菲亞一直都知道萩原研二是這樣的風格,人長得很帥就很合適這樣,不過眼下看來……

  他和平日裡自己所見還是有一些細微的區別。

  大概是特意為了今晚的約會, 萩原研二很有心地打扮了自己,那頭看似隨性的半長發, 其實絕對精心打理過。

  就像個牛郎一樣。

  索菲亞見到萩原研二的第一眼就是這個想法。

  而且某種角度來看, 好像也確實蠻符合牛郎的一些條件。

  就比如正在被他靠在身後的那輛跑車, 是索菲亞的。

  當然,作為普通人的萩原研二自是不能和羽仁索菲亞對比財力。

  寫字樓一樓的自動玻璃門打開, 索菲亞走了出去。

  萩原研二看著那道自己早就傾心多年的身影,邁著一如既往颯然的步子朝著這邊靠近。

  高跟鞋和地面敲擊出的清脆節奏, 一如他此刻越跳越響的心音。

  他趕忙掐滅了煙,從車前直起了身體,朝前走出幾步。

  隨著步伐的空氣流動散走索菲亞不太喜歡的煙味,萩原研二熟練又優雅地、好似王子在對公主一般,對索菲亞伸出了手:「走吧,索菲亞公主~」

  俏皮的上揚尾音顯而易見是句揶揄。

  而被稱作公主本主的索菲亞心情大好地下巴一揚,十分配合,同樣熟練地把自己的手搭上對方的掌心。

  纖白修長的手指好看得過分,女人那與生俱來的貴氣,將這樣的姿勢襯托得一如話中所稱呼的「公主」那樣。

  某種層面而言,羽仁索菲亞確實是貨真價實的「公主」。

  就是她下一秒她張口就來的話,有點破壞氛圍,瞬間就從「公主」變成了搞笑人。

  「研二你這是cos南瓜車的車夫嗎?」

  上次是修了辛德瑞拉的水晶鞋,這次直接降格變成車夫了嗎?

  萩原研二無可奈何得幾乎要被逗笑出聲,但看著女人那表情迫真的面孔,心中的無奈又被悸動給蓋了過去。

  他果然就是喜歡這樣的索菲亞,沒有一丁點「那種階層」的孤高作派,向他毫無保留地展現最本初的真誠……

  對於索菲亞的愛戀,每天都在隨著時間多過去一秒而增添一分。

  動作自然地翻過手掌,穿過對方的指縫,與之十指交扣。

  萩原研二一邊牽著索菲亞往車前走,一邊提出了「車夫」的意見:「小羽仁,你以後少學小陣平說話。」

  「誒——你怎麼知道我在學他。」

  「毀氣氛第一名除了他還能是誰?」

  話是說得沒錯,索菲亞完全能夠腦補得出松田陣平一邊打著呵欠一邊用他那懶洋洋的聲音吐槽關於車夫的故事。

  她眯了眯眼睛,有些使壞地繼續道:「不愧是幼馴染呢,背後損他第一名非你莫屬。」

  萩原研二:「別這麼說啊~我們現在可是共犯~」

  手掌被扣得很緊,索菲亞想甩都甩不開。

  這種被拿捏住的感覺,她雖然有股想要爭個贏的勝負欲,不過是萩原研二的話……

  「那本公主就勉為其難的和車夫共罪吧~」她也蠻不正經地接起了玩笑話。

  萩原研二:「你應該拿王子來形容我~」

  索菲亞:「你臉皮好厚哦。」

  這句吐槽之後,索菲亞被對方拉著手抵在了她的跑車上。

  「……!?」

  突然的牽拉多少都讓索菲亞下意識地驚得吸了口氣,不過在對方貼在身前,持續著這份已經不知道有多熟悉的曖昧時,她也懶得掙扎,就這麼木著臉看著仗著身高優勢的某些人低頭傾靠過來。

  萩原研二故意壓低了音色,把氣息吹在索菲亞的耳邊:「我不像王子嗎?」

  「……」

  對於這種故意亂放荷爾蒙的誘惑行為,索菲亞早就麻痹了。

  她的語氣毫無波動:「好好好,像像像。」

  萩原研二的這張臉,她還是十分認可的。

  這家伙就是很懂得自己的優勢在哪裡,不過這種程度,已經撩不動她了!

  距離靠得太近,對方身上好聞的香水味鑽進鼻腔。

  索菲亞偏頭也主動靠了過去,輕輕又嗅了嗅。

  果然就是之前在衝繩她隨便指的那瓶……

  用沒有被握住的另一只手推開了萩原研二幾乎要和自己零距離相貼的臉,索菲亞一本正經地問起了香水的事:「研二你的香水,是前年在衝繩買的那個吧?」

  兩年前回衝繩的時候,那個無名無牌的香水,萩原研二買了一套。

  萩原研二承認得非常坦然,甚至還把目的也說得明晃晃:「嗯,因為想和你用一樣的~」

  「你聞出來了啊?都過去這麼久了你居然還記得。」

  「當然啊,這可是你說過『研二這個味道好好聞好想要哦』的東西~」

  「你不要學我說話……不對,我當時有這種撒嬌的口氣嗎?」

  「當時沒有撒嬌,這是我臨時加戲。」

  「嘁,差不多夠了哈。」

  「嗯~」

  萩原研二當然是點到為止的收斂,他把索菲亞按在自己臉上的手捉下,借著貼近的體勢,他倒是很迅速地在後者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

  快得索菲亞都沒反應過來被偷襲了,就已經撤退完畢。

  「……」索菲亞哽了半秒,馬上通告起了她的警部宣言,「我說過的吧你再偷襲我,我就……」

  「就直接把我拷起來是吧?嗨~嗨~等晚上回來之後你想怎麼拷都可以~」

  「……」

  話題稍稍跑偏,這種越發放肆的擦邊撩撥,總算是喜迎了羽仁警部的一記正義鐵拳。

  索菲亞抬手捶在萩原研二的胸口:「你到底開不開車?不開就把車鑰匙還給我。」

  「嗨~嗨~知道啦~」萩原研二後退了兩步,轉身替索菲亞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請吧,索菲亞公主。」

  索菲亞輕哼了一聲回應了自己的「公主」身份,隨後收著裙擺,鑽進了車內。

  公寓的位置離多羅碧加樂園有一段不短的車程,兩人坐在車裡,不可能一句話也不說。

  既然是難得的可以撇開所有工作和麻煩事不提的夜晚,萩原研二便借此機會,提了個只屬於兩個人的話題。

  「索菲亞。」

  「嗯?」

  「下周末如果還有空的話,我們去一趟神奈川吧?」

  「嗯?去你家啊?」

  「對啊,好幾年都沒回去了吧,而且我姐說想讓我把你帶回去。」

  「千速姐?怎麼突然叫我……啊你和千速姐說了我們的事了?」

  兩人正式交往以來才沒過多久,直接和家裡人說得明白,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至少索菲亞還沒想好要怎麼和父母說萩原研二的事,畢竟上一次她把人帶回衝繩,是以稱兄道弟的親友的身份。

  萩原研二:「不是我說的,是小陣平說的,他傳簡訊的速度快得沒人能比。」

  索菲亞聽完「誒」了一聲,隨即想起了什麼,話鋒一轉:「他不會就是借著這個機會想和千速姐來往吧?這麼多年了,難道他還對千速姐賊心不死嗎?」

  「那倒不至於,他本人都把這當做黑歷史了,就不要再拉出來鞭屍了。」

  「也是。」

  「那就這麼定了,如果下周末沒有特別的事,我們就一起去趟神奈川。」

  「好啊,最近搜一確實也不怎麼忙。」說著,索菲亞將副駕駛靠背向後倒了一些,她愜意地斜靠了下去,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有幾分懶洋洋,「感覺米花町的犯罪率在降低,這可是好事。研二,你說如果有一天,犯罪率能降低成0,那正好我是不是就可以直接退休了?」

  「誒——那這樣一來,警察的工作豈不是就不再是鐵飯碗了?」

  萩原研二成為警察的初心,除了因為松田陣平,就是因為這是份不會丟的職業。

  當然,在成為警察的這些年,他的心態也在一點點的轉變。從二十二歲到如今的二十九歲,他沉澱得越發成熟和穩重。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只有他能完成的任務,還有……他也切身體會到了許多年以前,索菲亞曾經說過的,她所追逐的那份正義之心。

  心中的想法宛如一張明鏡,萩原研二自己清清楚楚。

  不過吧,他嘴上還是習慣性地開著玩笑:「犯罪率變成0是好事,那我要是因此丟了工作怎麼辦啊~」

  索菲亞揮了揮手,闊氣又豪邁:「哼哼沒事啊~本公主可以養你~」

  兩個人都在蠻不正經地說著玩笑話,話語中調侃式的語調起伏,是只有兩人才懂的樂趣。

  這邊索菲亞才說著近期犯罪率降低,她的工作壓力都變小了的事,另一邊就好像是上天在反駁她的話似的,出了意外。

  兩人驅車通行中的原本一切如常的車道,突然從後方衝出了一輛超速行駛的灰色面包車。

  那根本就是壓著實線的違規超車,以及超高速的變道是無可避免的剮蹭,激得一整條長直的街接連響起了鳴笛的聲響。

  「我怎麼感覺我剛才說的話全是flag?」

  索菲亞皺了皺眉毛,搖下車窗,朝著異常灰車的方向看去。

  灰色面包車的車後窗全都被遮擋住了,根本看不清裡面,唯獨看到司機,但也只是個戴著鴨舌帽的輪廓。

  「研二,從這邊趕過去,能阻止下來吧?」

  「當然能啊,這種事對我來說……那不是小菜一碟嗎?」

  在擁擠的車道中去追趕另一輛車,看起來確實很有難度,不過如果是萩原研二來操作的話,也沒什麼不可能的了。

  重踩下油門的車開始加速,適應了這陣推背感的索菲亞低頭開始收整起自己的裙擺。

  「搜查一課果然閑不下來。」

  她如此感嘆了一句,脫掉了那雙看起來貴氣但實際並不方便的紅底高跟,做好了隨時緊急下車執行任務的准備。


第37章 前輩

  超速行駛的違規車最先引起的自然是路段執勤交警的注意, 胡亂變道超車和接連與其他車的碰撞已經造成了部分交通擁堵,但這並阻礙不了其繼續無視秩序地逃竄。

  尚且不明司機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這樣下去的結果無法會影響越來越惡劣。

  不光光是那輛灰色的面包車本身, 整個區域都會陷入危險,嚴重的話甚至可能直接造成重大交通事故。

  執勤的交通警察當即開車巡邏車拉響了警笛,開始了追趕。

  就發生在眼前的緊急任務正好由今日就在附近巡邏的交警宮本由美以及三池苗子執行, 兩人乘著執勤巡邏車,也沿著路段, 開始了一波加速。

  比起灰車那樣毫無章法地橫衝直撞,一邊需要保持速度一邊又必須注意不制造出新的麻煩的巡邏車就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盡管坐在駕駛座上的宮本由美已經很努力地在驅車追趕, 可擁堵的現狀還是讓她們和灰車逐漸拉開了距離。

  副駕駛上的三池苗子已經被這陣油門和不停超車的左右轉向晃得有些頭暈, 她一手抓在左上方的扶手穩住身形, 一邊提醒著好友宮本由美小心注意,一邊拿出了對講機, 當即上報了眼下的情況。

  「……我們現在的位置是……異常車輛……車牌號,品川500, や,朝(やイ)的や,や-•531……車輛還在逃跑中, 具體原因尚不明確……請求援助……」

  情況是向上說明清楚了,但等待增援需要客觀時間。

  萬一就在這一段間隙被那人給逃走了, 之後要把車輛和司機再找出來, 進程就又會被拖慢一大步。

  再差一些的情況, 如果那是輛□□,一旦不能即時攔截下來, 再重新搜尋的難度簡直不是一個量級地增大。

  越是心急著要趕緊把那輛灰車給攔下來,就越是天不遂人願。

  在拐彎的位置, 直接被對方借機甩開了距離,巡邏車也因為車速沒能把控好的急轉彎而撞在了綠化帶上。

  「……那家伙到底怎麼回事啊!」

  努力了好一會,可最終還是失敗了的宮本由美終於忍不住地暴躁喊出了聲。

  因撞擊而被迫中止的追趕讓她不甘地捶了下方向盤,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輛灰色面包車在視野中越走越遠。

  而就在這時,從另一條明顯無法通車的狹窄小巷中,衝出了一輛宛如閃電般的白色跑車。

  那根本就是在用單邊橋的方式,車身極限地斜著角度,一側的車輪抵在牆上,硬生生將超出巷子寬度的車身擠了進去,只為抄近道追趕。

  轟鳴的發動機聲浪就和那道白色閃電一樣囂張,車身平穩的同時卻依舊保持著超高速,在衝下坡道時利用離地的間隙,直接越過了綠化帶。

  續接上了宮本由美沒能繼續的路段,白色跑車沒過一會就追上了灰色面包車,並以一種相當大膽的方式,成功把車給攔了下來。

  顯然就是做賊心虛的灰車司機見到無路可退,當即選擇了棄車逃跑。

  與此同時,從白色超跑的車窗內接連扔出了一雙高跟鞋,就如同兩顆子彈,精准地擊中了灰車司機的腦袋,當場把人給打倒了。

  跑車裡衝下來一個身形纖瘦高挑的女人,一頭瀑布般的黑色長發在她跑動時颯氣地甩在身後,她動作利落地在灰車司機爬起來之前,把人用力摁在了地上完成制服。

  「那是……」

  距離灰車被攔下位置有一段距離的宮本由美眯了眯眼睛,很快就認出了那個穿著淑女風連衣裙的身影。

  「……是索菲亞前輩!?」

  索菲亞把人控制得死死的,這套在從警多年已經做過無數次的擒拿動作她哪怕是閉著眼睛也都能很好完成。

  反剪著灰車司機的雙手壓在他的背後,索菲亞整個人都坐在了他的身上。

  「現在是晚上七點二十七分,我將以你……」

  習慣性地看了眼時間准備走流程,卻發現著好像和自己的一貫工作有些偏移。

  公式化的話說到一半,索菲亞咂了聲嘴改口道:「你小子這是在增加我的工作量。」

  彼時另一位抓捕工作的功臣從駕駛座上走了下來,還隔了好幾步遠就衝著索菲亞豎起拇指:「小羽仁擒拿的動作還是這麼凌利好看~」

  索菲亞偏過頭,笑著回應起商業互吹的話:「研二你也一樣啊,飆車的樣子和以前一樣瘋狂。」

  「那我們下次的約會……帶你去兜風?」

  「誒——要帶我上秋名山嗎?我還沒去過。」

  「可以啊,只要你想~」

  「那上山你開下山我開吧!前陣子松田那家伙還鄙視我開車不行!」

  「嗯~小羽仁比較適合坐在副駕駛上享受,其他交給我就好~」萩原研二斷然不提索菲亞車技拉胯的事實,而是圓潤地避開了問題的關鍵,甚至還讓索菲亞聽得很爽。

  灰車司機:「……」

  被壓在地上的灰車司機聽著上方一男一女言語輕松地聊著下一次約會的話題,一股被無視的莫大屈辱湧上心頭。

  他努力掙扎著,卻完全掙脫不開身上這個明明四肢看起來都纖細的女人的壓制。

  「啊——!」

  越發的不甘和慌張最終化作了他喊在嘴邊的一聲大叫,盡管這樣的叫喊根本就是徒勞,他就是被抓住了,光速出警的逮捕。

  「你小子老實點好嗎?」

  上一秒還在對萩原研二笑臉相迎的索菲亞低頭就變了臉色,她伸手摸向腰間想要取手銬,摸到一片空才想起來今天的她根本就是約會裝扮。

  她抬頭又看向萩原研二,思索了半秒,突然靈光一閃,十分大膽地開口道:「研二,要不……你的皮帶借我用用?鞋帶也行?」

  這種當街解褲帶的請求當然是不可能的,在萩原研二哽塞的半秒,索菲亞就自己補充了一句:「啊•哈•哈當我胡扯吧,等那邊今晚執勤的交警過來再說吧。」

  雖然沒有手銬,但萩原研二還是秉承著絕對不會讓女朋友受累的原則,走過來從索菲亞的手裡接過了人:「這家伙我來按吧,索菲亞你在旁邊休息就好。」

  彼時那一邊趕過來的宮本由美和三池苗子,走近後才看見索菲亞在路邊撿鞋,樣子看起來……又漂亮又滑稽,簡直是個喜劇人一樣。

  這位警校時期的早自己一屆的前輩還是和以前一樣,總是瀟灑得讓人印像深刻。

  宮本由美不比佐藤美和子在搜一能有與索菲亞接觸的機會,她和這位前輩已經多年沒見,對索菲亞的畫面印像,也只是停留在閨蜜佐藤美和子剛進搜一的時候後者歡迎的樣子,剩下的就是前陣子聽佐藤美和子說了對方才回搜一。

  「索菲亞前輩?」

  上前試探性地喚了一聲,錯開了跑車的遮擋之後,這才又看到地上壓著灰車司機的萩原研二。

  「啊……」

  還沒等宮本由美喊人,三池苗子先羞赧地紅了臉:「是機動隊的萩原前輩。」

  宮本由美:「苗子你居然認識?」

  三池苗子:「由美你忘了嗎以前一起參加聯誼過的……」

  宮本由美:「這樣嗎?」

  事實是,她參加過的活動太多,完全忘了。不過對萩原研二的印像,不可能不深刻。

  見到這兩個人一起出現,她瞬間想起了不久前搜一傳出的傳聞,警花和機動隊王牌在交往的事。

  所以……

  「索菲亞前輩這是……在和萩原前輩約會嗎?」

  而那邊剛把鞋子撿回來穿好的索菲亞,反應就有些過於電波了。

  她盯著宮本由美的臉看了好一會,最後打出了一個問號:「美女我們認識嗎?」


第38章 大事

  「美女我們認識嗎?」

  之於索菲亞這句連松田陣平都說不出口的鋼鐵直男式發言, 聽得宮本由美當場想把秀吉的眼鏡拿過來跌破。

  這位警校時期的前輩此時此刻還在旁邊彎著眉毛盯著她看,略顯茫然的眼神似乎當下真的是第一次見到她的樣子。

  宮本由美嘆了口氣,隨即還是重新介紹了自己:「索菲亞前輩你好, 我是佐藤美和子的同期,我叫宮本由美,這邊這位是我的同事, 三池苗子。」

  說完了自己,也順便介紹了身邊似乎在面對索菲亞和萩原研二時有些緊張的三池苗子。

  三池苗子拘謹地用力鞠了個躬:「兩位前輩好!」

  聽到這, 索菲亞才恍然大悟地「啊」了兩聲。

  「噢是由美啊!」

  被喊出了名字,宮本由美居然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她朝著索菲亞點了下頭, 氛圍才不至於像剛才那樣略顯尷尬。

  索菲亞一手向後隨性地撥著一直被風吹得往前飄的發絲, 一邊朝著宮本由美走近了幾步。

  高跟鞋的鞋跟在地面踩得噠噠響,倒是很襯她此刻的氣場。

  比起這股天生自帶的貴氣, 索菲亞和熟人交流時又會表現得親和,讓這份宛若高嶺之花般的氣場削弱了不少。

  「我想起來了, 美和子和我說過你來著。不好意思啊我就是……嗯那個……有時候會名字和臉對不上啊•哈•哈。」

  句末,她還不忘賠上個禮貌又不失尷尬的笑。

  人名索菲亞確實聽佐藤美和子說過,估計和宮本由美也沒見過幾次面, 畢竟美女的臉索菲亞不可能印像不深刻。

  簡單的寒暄之後,索菲亞把話題適時地繞了回來。

  她指了指身後:「這邊, 人已經OK了。」

  「所以, 這家伙到底是怎麼回事?」負責按著灰車司機的萩原研二也接話道。

  青年看似優雅紳士的按人動作, 實則每一個力道角度都把人控制得很死。

  他表情輕松地又壓制住灰車司機突然的一個掙扎動作,抬起頭後, 又續接上剛才沒有說完的話:「不會是什麼逃竄中的犯人吧?誒~那豈不是要麻煩我們搜一的羽仁警部加班了?」

  習慣性輕佻的語調,卻一點都不缺某種足以壓制下什麼的氣場。

  或許是因為聽到了搜查一課, 又聽見了警部,原本就因為危險駕駛而心虛的司機更慌了。

  畢竟他只是個體系之外的普通人,被光速出警當場逮捕的超高速效率已經讓他懵逼得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現在又聽聞旁邊那個明艷的女人的警銜,下意識地覺得眼下的事態從危險駕駛升級到了重刑犯罪。

  還沒等眾人詢問,灰車司機主動開始自曝:「我不是逃犯!我沒有前科!只是用了假.車牌也、也用不著把我帶去警視廳吧……」

  事實上,宮本由美和三池苗子一開始只是例行巡邏的詢問,哪知道才把車喊停准備上前檢查司機的相關證件,對方卻突然一個加速開始逃竄。

  再之後,就是剛才的那番追逐了。

  「套假.牌?」

  聽到這話,索菲亞挑起了眉毛。

  她轉回幾步,在灰車司機的面前蹲了下來,冰藍色的眼瞳居高臨下地投下一道冷凜得頗有壓力的目光:「除了這個還有呢?」

  灰車司機:「沒、沒有了!」

  索菲亞:「沒有了?」

  灰車司機:「真的沒有了!我沒有前科……」

  索菲亞:「那恭喜啊~你的資歷上很快就要填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了呢~」

  灰車司機:「我又沒有殺人……用不著把我帶去警視廳吧……」

  灰車司機越來越沒底氣的腔調越說越弱,亦或是索菲亞的氣場太強,他甚至接著開始補充了自己實在什麼地方找了什麼弄到的假.車牌。

  這倒是給之後的調查工作提供了極大的便利,不過之於這些話是真是假,還是得把人帶回警署再說。

  這已經不是一起單純的查假.車牌的事件了,這一路超速行駛的逃竄行為,已經制造了一系列的交通問題。

  好消息是後果不太嚴重,壞消息則是他要承擔的責任還是上升到了刑事層面。

  出於本心裡的那份責任感,在抓了人之後,索菲亞和萩原研二索性秉著負責到底的原則,在配合完交通課的處理流程後,又幫忙一起把人扭送去了轄區警署。

  走完流程從署裡出來,雖然並沒有花上太多的時間,但這晚原本是約會的安排,還是被稍稍打亂。

  索菲亞的心態倒是樂觀得很,和萩原研二上了車後,重新回繞起去往多羅碧加樂園的路上時,她也沒有表現出很掃興,甚至,還開始對於剛才的事件做起了評價。

  「事情解決的比我想像得順利……不對,是太過順利了,這樣反而讓人感覺有一點點不對勁?研二,你覺得呢?」

  「嗯?順利是好事啊~」

  索菲亞偏頭,瞥了一眼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

  她亦是音調上揚地「嗯」了一聲,隨即輕笑道:「你說的對,確實是好事。」

  「這就說明連神明大人都不想我們的約會被人打攪,唔……這簡直是在暗示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萩原研二習慣性地用著玩笑話的語調。

  他還是從來都沒變過,無時無刻都不會忘記用直白的話語把自己和索菲亞放到一起。

  索菲亞先是笑,但突然又想到了什麼,表情一僵,隨即打止了剛才自己和對方皆是漫不經心的玩笑話:「我覺得我們不能再繼續說下去了,感覺可能要變成什麼flag……」

  「如果真是什麼flag,那我和你一起拔旗。」

  這是萩原研二的浪漫。

  語畢,索菲亞的表情確實又放松了下來。

  如果同樣的問題放在松田陣平身上,他一定會不屑地哼一聲,最後來一句「無所謂,我會自己拔旗」。

  重新駛入不久前已經走過了一遍的車道。

  大概是因為時間稍稍晚了些,比起先前,車流稀疏了不少,車速的提升讓車程變短,不消多時就到了多羅碧加樂園。

  兩個都喜歡速度與激情的人都想嘗試的項目——雲霄飛車,卻因為某些原因被封上了隔離線。

  詢問之下才得知,這裡白天的時候發生了一起殺人事件。不過,那起事件已經被當場解決了,就是那個知名的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當場揪出了凶手。

  「也難怪出警的事一點都沒通知到我,敢情是已經解決完了。」

  索菲亞如此感嘆了一句,心裡也想著上司目暮十三對自己的關照——完全不占用下屬的周末休息時間。

  當然,也可能這是僅對羽仁索菲亞這個關系戶的特殊對待。

  不過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事情已經解決了,還沒有嚴重到需要出動搜一多人的程度。

  「說起來那個工藤君……直接把事件解決的效率確實高得讓搜一都顯得遜色了。」索菲亞如此繼續道,語氣間不難聽出些許她有些不太服輸的勝負欲,「也難怪媒體總是鼓吹他是『日本警察的救世主』。」

  言語間,索菲亞又想起了自己和工藤新一第一次見面的那個晚上。

  在米花公園,意氣風發的少年正義感十足,挺身而出的樣子嘛……很有責任感,但也過於青澀了些。

  「啊哈說不定許多年以後,他會變成我的同事~到那個時候作為前輩和姐姐,再好好欺負一下他也不遲~」

  索菲亞的勝負心讓她不能接受同在搜一的她被比下去的感覺,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她一定會好好關照這個在高中時代就耀眼得好像要超過她的少年。

  萩原研二看著索菲亞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地方爭個勝負的模樣,略微幼稚的模樣又讓他想要給出「可愛」的評價。

  當然,這份可愛只是他的專屬。

  「工藤君啊……確實是個優秀的少年。」萩原研二如此評價完,他很配合地順著索菲亞的話附和,「等到那時候,羽仁警部……啊說不定已經是羽仁警視了,要好好教導他哦~」

  「警視?格局小了啊研二,你的想像力要大膽一點,或許我會成為第一個女性的警視總監也說不定呢?」

  「哎呀失禮了失禮了,未來的羽仁警視總監~」

  這個明顯就是調侃的稱呼聽得索菲亞直起雞皮疙瘩。

  她嫌棄地擺了擺手:「啊算了算了,我是開玩笑的,我對那些圈層一點興趣都沒有,說不定我會提前退休……啊,說不定直接壽退社~」

  壽退社,指的是因為結婚而辭職。

  無心的一句話正好說到這裡,索菲亞停頓了半秒,接著挑起眉毛,明顯就是揶揄的樣子,就這麼盯著萩原研二看。

  壽退社的暗示,顯而易見就是在暗指結婚對像就是眼前所見之人。

  看著那雙冰藍得透徹的眼瞳,萩原研二怔了怔。

  他當然知道對方這就是單純在開玩笑,畢竟依著索菲亞的性格,辭職回家當全職太太根本就不是她的風格。

  比起說她在家世上是高嶺之花也好,還是行事風格上像是明艷的玫瑰,其實索菲亞更像是蒲公英,她喜歡無拘無束的自由,想要什麼就會去做什麼。

  就比如當時想從搜查一課離開,她當真直接就把辭呈甩到課長的臉上走了。

  萩原研二就是那陣把蒲公英吹起的清風,他願意帶著索菲亞到任何她想的地方去,陪她去做任何她能想到的瘋狂的事。

  他毫不閃躲女人的注視,既然是玩笑,他也用著輕佻的口吻接下了這段調侃。

  「誒——小羽仁你要這麼說,壓力豈不是就來到了我這邊?」

  「嗯?什麼壓力?」

  「戀愛之後的下一步啊~」萩原研二說著,牽住了索菲亞的手。

  他將那只纖白好看的手掌托起,又像是王子拉著公主一樣,輕輕地吻在了手背。

  「我應該怎麼向你求婚,又應該怎麼准備我們的婚禮,還有婚禮以後的很多很多……」

  「你是不是想得太遠了?」

  「沒有,這是很現實的問題,因為對像是你,所以未來的每一步,我都要用上百分之兩百的認真來對待。」

  男人紫羅蘭色的眼眸透著瞳色本身該有的深邃和魅惑,再加上這句前一秒還語調輕佻突然認真起來的話,直接擊在索菲亞的心上。

  索菲亞有些羞赧地移開了目光。

  老實講,她被眼前這個人給撩撥得心髒狂跳,明明……明明早就已經麻痹了這家伙的魅惑攻擊了啊!

  掌心間被扣著的溫度,一如還在持續升溫的臉頰的熱度。

  良久,索菲亞才低低地回應了一句:「研二你這樣很狡猾……」

  「是啊~我是狐狸啊~你親口說過的。」

  襯著樂園內一片霓虹的夜景,拉著手的深情注視之後,就是兩道身影情不自禁地靠近,最後縮減成了零距離的貼近。

  如果說索菲亞耿直,那萩原研二的浪漫正好補足了她的這一部分。

  兩人待在一起時,好像任何時候都可以化□□情劇中的某些純愛場景的定格。

  就比如現在,光華之中的擁吻……

  萩原研二說得沒錯,確實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呀。

  撇開身份不談,兩人手拉手在沿著園內的步行道漫步,就是那種路人看到都會羨慕、覺得養眼的情侶。

  不過既然今晚已經提起了現實的話題,來時在車上萩原研二也說起了下周末和他一起回神奈川的事。

  那大概……算是見家長了吧?

  索菲亞覺得既然都已經聊到了這一層,自己確實也很有必要提一提自己的家庭了。

  比如她那在支持率持續飆高卻突然選擇了引退的前○相的父親,不知道萩原研二聽完羽仁淳的身份後,會不會吃驚得掉了下巴。

  兩年前萩原研二確實和索菲亞回過一次衝繩老家,就是開在沙灘度假村的大海之家燒烤店。

  不過那次他並沒有和索菲亞的父親見到面,就只是知道了對方是個退隱的政客。

  思忖了一會,索菲亞主動開了個頭:「研二,其實我有件事一直都沒有和你提起過。」

  「很重要的事嗎?」

  「嗯,是你很有必要知曉的大事。」

  「誒——原來我還有不了解的關於你的事啊~」

  「嘛畢竟以前也沒想過真的會和你討論到關於結婚的話題,我覺得這種事確實有必要好好說清楚。」

  其實這事說簡單也簡單,一句話而已。但是說復雜吧,確實也蠻難解釋的。

  熟識多年的心上人突然告知自己她是前○相的女兒,這種什麼豪門千金愛上我的戲碼,狗血電視劇都不屑播好吧。

  即便是成熟如萩原研二,這種事對他而言,聽完大概也會當成是索菲亞在開玩笑。

  看著索菲亞彎起了眉毛,少有的露出了糾結的表情,這倒是印證了接下來要說的話題大概信息量很大,尤其還提到了結婚……

  萩原研二斂起表情,准備鄭重地應聽。

  可偏在這時,索菲亞開口之前,他的手機鈴聲相當煞風景地打破了他們的二人世界。

  拿出手機一看,來電人是松田陣平。

  「是小陣平……」

  如果不是重要的事,電話那頭的手速達人一定是以信息轟.炸的形式,這樣打了電話,必定是有急事了。

  索菲亞:「快接吧。」

  萩原研二:「嗯。」

  先前說的不要隨便立flag的話,應驗了。

  雖然不是搜查一課有什麼緊急案件要索菲亞去處理,但問題輪到了機動隊這邊。

  有人在某居民區安裝了炸.彈,因為數量太多,為了節省時間,萩原研二這樣的拆.彈專家自然是現場必不可少的王牌。

  在聽著萩原研二和電話那頭的松田陣平簡單幾句對話後,索菲亞也將情境猜了個大概。

  反正今晚的約會,她已經和對方手拉手在樂園內漫步了好一會,也沒什麼遺憾了。

  於是,她和萩原研二就在此分別,順便把自己的跑車繼續借給了對方。

  反正她直接叫個計程車回去嘛,倒也更方便,也省得她那稀爛的車技開夜路,讓萩原研二擔心。

  「那等結束之後我們再聯系吧。」

  「嗯,晚點再聯系。」

  比起那件她需要告訴給萩原研二知道的「大事」,那還是炸.彈的事比較緊急。

  而才在多羅碧加樂園門口與萩原研二分別不久,索菲亞突然看到了兩個穿著不太符合季節的黑衣人,正向偏僻的角落走去。

  刑警的直覺告訴她,那邊的事情必有蹊蹺。

  心裡正吐槽著果然搜查一課就是閑不下來之余,索菲亞還是相當盡心盡責地跟了上去。

  畢竟米花町的和平,也有她的一份責任。


第39章 惡魔

  偏離了燈火籠罩處的小巷, 就好像是另一個世界一般。

  明明處在同一個空間,這片陰森的灰暗角落和那一頭其樂融融霓虹四射的樂園,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索菲亞在跟著那兩個行跡詭異的黑衣人過去之後, 不免又放慢了步伐,盡可能地減弱自己發出的動靜。

  鞋跟踩在地面砂礫上的沙沙聲響,明明該是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計的存在, 卻被襯得好似非常明顯,不禁讓索菲亞皺起了眉毛。

  果然以後還是不要隨便穿中看不中用的高跟鞋了。

  她心裡是這麼想的。

  好在那一點聲響和夜風融在了一起, 即便是鞋子不太方便,索菲亞也依然完美地隱藏下了自己的氣息。

  原本還盤算著慢慢探聽清楚具體, 做好絕佳的判斷後再采取行動, 但索菲亞才接近之後, 事發得突然的狀況讓她不得不直接行動。

  一聲擊打和有人倒地的聲響,都是有人遭到了襲擊的證明。

  襯著夜色, 再加上轉角之後還隔著一段距離,索菲亞只能從輪廓判斷出對方的人數。

  除了來時就看見的那兩個黑衣人, 倒在地上的還有一人,站在角落裡的第四個人,手裡提著個箱子, 看起來像個錢箱。

  索菲亞當即就反應出了這種場面具體發生了什麼。

  怕不是正在進行某種非.法.交易,結果被人給目睹了, 所以地上那人才被……

  「……?!」

  視線落及倒地的那人, 看清之後, 索菲亞微微吃驚。

  世界上就是有這麼巧的事。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不久前她還和萩原研二聊起的那個優秀的少年工藤新一。

  在索菲亞看來, 那孩子擁有正義之心且本身足夠的優秀確實很讓人敬佩,但是從某種角度而言, 他在面對危險時有時候的處理方式,還是少年意氣,還是太過青澀了。

  前不久在米花公園的那一次,其實索菲亞就覺得工藤新一有些衝動。

  不過,那時候的犯人大前俊太已經被她給拿下,並不存在威脅,她也不好去打擊青春少年的正義之心,但這一次遠不一樣……

  少年就栽在了這裡。

  索菲亞確實料想到意氣風發的少年可能會有這麼一天,但沒想過真的以危及生命的方式降臨。

  作為姐姐輩的講道理環節,還是過後再談吧,眼下要緊的,是如何把危機解決。

  為了保護工藤新一不繼續受到二次傷害,時間容不得索菲亞細致地思考太多,她在心裡簡單做了個場景預判之後,就直接上了。

  一小段的助跑作為即將攻擊的蓄力。

  蓄力能讓招式更加迅猛,但隨之帶來的劣勢是動靜較大,會給對方創造出額外的反應時間。

  索菲亞衝出後的動靜果然引起了對方的警惕,穿著黑色長袍的銀發男人一個猛的回身就避開了這一擊。

  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借著對方的閃避,索菲亞轉身換腿轉出一記高位側踢。

  這個動作比一般的側踢要更加具有精准、一擊必殺的進攻力,尤其擊打目標是對方的頭部,不過這個動作對於使用者的身體柔韌度要求也很高。

  但恰恰正好,索菲亞最擅長的就是這個。

  腳背橫掃到對方頭部的同時,順著慣性腳繼續向上,而那段八點五釐米的鞋跟補足了距離,直接劃破了對方的臉。

  然後,那頂同樣黑色的帽子,也順勢被踢落了下來。

  「大哥?!」

  那個在夜裡也依然戴著墨鏡的壯實男人緊張兮兮地低呼了一聲,情急之下舉起槍就准備撥動扳機。

  但這個對他們而言如同一道閃電般出現的女人仿佛後背上也長了眼睛,僅僅只是手指扣上了扳機的動靜,就預判了他開槍的動作。

  一個動作敏捷的俯身躲閃,幾乎是躲閃成功的同時,那聲帶著消.音器的沉悶槍聲也同時響起。

  子彈射.進了對側的牆體裡,墨鏡男人因為索菲亞的躲避而愣神的僅僅只有零點幾秒的間隙,就被一記精准的腹踢而撂翻在地。

  那雙才被索菲亞吐槽完中看不中用的高跟鞋,在此刻發揮出了傷害加成的作用。

  尖銳的鞋跟刺在男人的腹部,他在倒地之後出於本能地捂著肚子蜷縮了起來。

  不遠處那個抱著箱子的禿頭男人見到這樣的場面,嚇得轉身就跑。

  「喂!站住!」

  索菲亞剛要追擊,已經緩過神的銀發男人舉起剛才打倒工藤新一的鐵棍朝著她襲來。

  「糟了……」

  因為被禿頭男人的逃跑而分離了一點注意,索菲亞沒能成功完全躲閃開這記攻擊,冷硬的鐵棒重重地擊在了她的肩膀上,致使她吃痛得悶哼出聲。

  如果是單純的體術搏.鬥,二對一的架勢索菲亞可能占不到便宜。

  盡管剛才的攻擊已經打破了對方的些許防御,可擊在自己身上的那一悶棍力道也委實不小,索菲亞覺得被打中的那半邊身體都痛得好像癱掉。

  拉長戰線只會讓她的局勢越來越劣……

  她索性坦明了身份作為威懾:「警察!我勸你們趕快束手就擒,主動伏法和被我逮捕的結果可是性質完全不一樣,而且剛才你的同伴開槍了吧?留在牆裡的子彈,還有膛線的暴露,就算是黑.市的槍支,我想公.安那邊也會有辦法把你們追蹤得一清二楚的吧?」

  對著警.察開了槍確實是這種情況之下的敗筆。

  能聽見銀發男人一聲不爽的咂嘴聲,而才從地上爬起的墨鏡男人似乎真的被索菲亞的話給說住了。

  「大哥,我……」

  「呵,你別聽這女人虛張聲勢,總而言之先走……」

  「你覺得我會讓你有那麼容易能走掉嗎?」

  言語間爭取到的短暫休息,讓索菲亞恢復了些許行動力。她抬腿又是一記狠辣的鞭踢,直接打斷了銀發男人安排的話,也把他手裡的鐵棍給踢落了下來。

  索菲亞當然不能讓戰鬥轉變為赤手空拳的肉搏,她用腳尖勾起落地的鐵棍向上一挑,握在了自己的手裡。

  借著自己還處在上風的優勢,她毫不停頓地就揮棒朝著銀發男人打去。完全傾注了百分之一百力量的擊打動作,簡直就是在報剛才她自己被打到了肩膀的仇。

  眼見著銀發男人抬手伸向胸口的衣襟,儼然就是要摸.槍的架勢,索菲亞只能改變攻擊方式和軌跡,為爭取最快的接近時間而選擇了以用自己的身體前撲的方式。

  成功把人按倒在地的同時,她幾乎是和對方同時抓住了藏在胸口的槍。

  男人的一頭銀色長發鋪散在地,光線昏暗之中,他那張明明身處劣勢卻依舊笑意冷戾的面孔被襯出了幾分布滿了殺意的森冷。

  剛才被索菲亞用高跟鞋鞋跟劃破了皮膚的臉頰,此刻已經滲出了血珠,在他的臉上居然添了幾分妖冶。

  他的樣子就好像一個來自地獄的惡魔一般,對手越是強勁,越是讓他興奮。

  索菲亞抓著鐵棍的那一手死死扣在對方的脖頸上,以鉗制脆弱部位的方式把控主動權,她整個人也跨.坐在男人的身上,用自己的體重來增加牽制力。

  看著被自己按在身.下的男人居然還露著有些反常的狂笑,索菲亞馬上就感受出來了,這家伙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冷血至極,毫無正常人該有的共情能力,完完全全的天生罪犯,殺人不眨眼的那種。

  站在背後的墨鏡男人此時也顧不上繼續開槍是否會給警方留下更多的線索,他舉槍就要朝著索菲亞射擊,可偏在這時,索菲亞和他的大哥在搶奪.槍.支的過程中取得了勝利,那把屬於銀發男人的槍被從胸口拔出,掌控在了索菲亞的手中。

  是一只看得出來被主人保養得很不錯的伯.萊.塔。

  「你這槍挺不錯的~」索菲亞冷冷笑著,如此評價道。

  她纖細修長的手掌展現出了超乎想像的力道和靈活,單手甩槍在掌間漂亮地轉了半圈以調整好最佳的把握姿勢,然後,槍.口直接抵在了銀發男人的腦門。

  這個只發生在一瞬間的動作當即讓墨鏡男人停住了即將撥動扳機的手指。

  「大哥……」

  在墨鏡男人猶豫之時,還是銀發男人的決策更加果斷。

  即便自己的槍被身上的女人抓在手裡,自己還被幾乎是黃泉通行證的槍.口抵住了額頭,他反而笑得更加狂放:「哈哈哈你是個有意思的女人。」

  「嘖你已經要死了還有閑情逸致這裡和我說騷話?」索菲亞也冷凜著音調,氣場絲毫不輸給對方。

  「我可不會死,要死的人是你。」銀發男人就賭條子根本不敢胡亂開槍,他依然衝著索菲亞笑得張狂,隨即拉高了音量,開始命令起了他的小弟,「伏特加,直接開槍!打爆這女人的腦袋!」

  「大哥,可是……」伏特加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還是因為槍口對在自家大哥的腦袋上,他不確定是自己快還是那個女人更快。

  持續的僵持讓銀發男人失了耐心,他繼續催促道:「快動手啊!這麼近距離的綻放……一定是場少見的美景……」


第40章 壓制

  銀發男人的挑釁激得索菲亞的太陽穴直跳, 一股從心底湧上的躁怒亦是讓她那雙好看的冰藍色眼瞳的周圍泛起了一點略帶殺意紅。

  如果真的因為怒意而情緒失控,那就是著了對方的道了。

  索菲亞深知這一點,她當然能把自己克制得完美。壓下怒意的同時, 她迎著對方面孔囂張得近乎崩壞的面孔,也勾起嘴角冷笑了起來。

  「謔?死到臨頭的激將法?」

  她握著槍,狠狠將槍.頭繼續往下壓, 也不管男人的後腦是否已經抵在地面上無處可以再退。

  冷硬的金屬在男人額上本就輕薄的皮膚懟出了凹陷的痕跡,力道之狠辣絲毫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至少這個動作在旁邊的伏特加看起來, 是當真要開槍的架勢。

  「你真覺得我不敢動手?」清透的嗓音帶著股足以震懾人心的壓力一字一頓地從女人的口中吐出。

  旁邊的伏特加早就被這氣場給鎮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剩下動作機械地舉著槍, 大腦一片茫然。

  即便是他的大哥開了口讓他直接開槍, 但這樣的場面他從來沒遇到過, 畢竟大哥的命似乎還被捏在對方的手裡,他是真的……

  不敢輕舉妄動。

  「呵, 和其他條子比起來你倒是挺與眾不同的。」銀發男人依舊笑著答復著和自己無關的話,仿佛此刻的槍口所對的根本不是他, 「那做個游戲吧?」

  其實銀發男人的預判是對的,作為警察的索菲亞確實沒辦法直接開槍把人做掉。

  這一點是她肩上的責任的同時,也是她的束縛。

  如若不是為了之後的調查, 索菲亞覺得就自己這暴脾氣,即便在寵物店的這幾年已經磨平了不少, 被挑釁到這個地步, 她絕對已經撥動扳機把人給爆.頭了。

  至於把人殺了之後會牽扯出的一系列問題……

  實在抹不過去那就只能祭出她那從來都不喜歡用的關系了——她的父親的勢力。

  圈層裡的潛規則, 這種關系最好用不過了。

  當然,事實上她確實不能在此意氣用事。

  現在的忍耐就是這些年她逐漸變得成熟穩重、蛻變成為了一名能夠獨當一面的人的最好證明。

  盯著銀發男人的眼睛, 索菲亞涼涼地哼了一聲,接上了話:「游戲?你倒是挺有閑情逸致。」

  「十秒, 看看是你比較快,還是你死的比較快?」

  索菲亞被說得有些不耐煩了,她繼續按著槍頭,力道越發用力。

  「嘖。」煩躁地咂嘴之後,接上的是一句略帶了嘲諷的、甚至有些不太和諧的話,「我看你就挺快的,各種方面的快。」

  十秒的倒計時游戲。

  這無非就是倒數十秒,看誰開槍開得快。

  銀發男人才不是什麼遵守游戲規則的人。

  盡管索菲亞明艷大膽的樣子勾起了他的些許興趣,不過,他向來不是會多情的人。

  殺戮才是他的本性。

  「伏特加!開……」

  他開口才想要命令伏特加直接動手,話語卻因為被索菲亞用槍柄迎著臉就是重重一擊給打斷了。

  頭部是人最重要的部位,也是最脆弱的部位。

  這一下敲擊直接把銀發男人給捶暈了,額角頓時被打出了一個血印,接著,血液開始在銀白色的發根逐漸浸染了開。

  也就是同一時間,索菲亞轉手就是對著站在旁邊的伏特加撥動了扳機。

  啪的一聲,同樣是帶著消.音.器的槍聲在小巷的角落中響起。

  這不就巧了嘛,索菲亞也是個討厭束縛的家伙。

  讓她遵守規則?那怎麼可能。

  索菲亞才沒有興趣倒什麼計時十秒,當機立斷利用了這個難得成為破綻的間隙機會,一掌局勢。

  因為追求速度,這一槍在准確率上稍失偏頗,不過這並不影響射.出的子彈擊中了伏特加的小腿。

  以一人之力成功化解眼下的局面,索菲亞做得非常漂亮——救下工藤新一,按住了看起來似乎是他們的小頭目的銀發男人。

  但其中也有相應的失誤,不小心讓那個拎著錢箱的禿頭男人逃跑了,以及……

  中槍的伏特加的痛感神經這才和他的神志一同反應了回來,慢了半拍的吃痛喊叫這才響起。

  角落裡這場異動很快就引來了外人的注意,為了避免暴露更多,伏特加失去了向索菲亞開槍的絕佳機會,不得不以損失最小的方式——僅自己一人逃離。

  索菲亞確實對於這樣的逃跑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背影,以狼狽的姿態漸漸遠去,最後消失在遠處的陰暗裡。

  之於銀發男人這個一看就不是簡單人物的角色,暫時的昏迷估計並不能抵上多大的作用,索菲亞思索了一會,以防萬一,只得就地取材——解下他的皮帶,至少先把他的雙手縛住。

  想要拿出手機趕緊打個電話請求支援,卻發現在剛才和銀發男人的打鬥中,手機不知道掉在了哪裡。

  「嘖偏是這種時候手機……」

  索菲亞有些煩躁地又咂起了嘴。

  一片灰暗之中的視野並不是很好,她快速在自己的周圍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自己的手機究竟掉在了什麼地方。

  為了不再浪費時間做無效動作,她選擇了趕緊查看倒在旁邊的工藤新一的狀況。

  「工藤君?喂,聽得見我說話嗎?工藤君?」

  半跪在少年的身邊,索菲亞一邊拍打著他的肩膀,一邊出聲叫著他的名字。

  但結果並不理想,昏迷中的少年根本給不出任何反應。

  「工藤君?」

  確認了少年沒有意識,索菲亞只好用手指檢查了他的呼吸以及脈搏,最後俯身貼到對方的胸口,確認心音。

  還好……

  呼吸心跳都還在,至少粗略的檢查看不出什麼問題。

  應該就是單純的外傷,問題……不大?

  一會送去醫院再好好檢查檢查就沒問題……了吧?

  索菲亞在心中如此安排著,可工藤新一那有些異常偏高的體溫,不得不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發燒了嗎?

  但是頭部的鈍擊,會有這麼迅速的發熱反應嗎?還是說……身上還有什麼其他傷口?

  可如果是外傷亦或者是流血狀態,體溫應該是會偏低而不是像這樣異常發熱才對。

  甚至……他的身體熱到已經開始冒汗了。

  違和感讓索菲亞皺緊了眉毛。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更多,工藤新一突然身體蜷縮起來不斷痙攣的樣子,向她回答了除了頭部擊打傷外,還有其他問題。

  「呃……唔……」

  少年身體抖動的同時,本能地發出了吃痛的悶哼。

  「……熱……好燙……呃……」

  除了斷斷續續的語氣詞,破碎的發音似乎能組出一個詞。

  熱。

  事實上也的確如他的感受一般。

  剛剛把他從地上托起,想要調整一個讓他靠著比較舒服的姿勢的索菲亞,也感受到了那份連她都覺得開始發燙的體溫。

  「怎麼會這麼燙……工藤君?你還好嗎?」

  「熱……好痛……」

  好像骨頭都在灼燒一樣的痛。

  這樣的形容工藤新一根本說不出口,先前昏迷的意識因為這陣幾乎不能忍受的痛苦而強行清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羽仁索菲亞。

  「索、索菲……我……好痛、燙……」

  少年此刻顫抖的樣子,即便是看著,索菲亞好像都能體會到那種難以言喻的劇痛。

  她也想幫忙,但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除了握住少年的手給予一些精神力量,好像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工藤君,你再堅持一下,我馬上帶你去醫……」

  索菲亞話都還沒有說完,就因眼前發生的、超脫她認知的事給打止了。


第41章 接通

  相較於普通人, 索菲亞也算是見過不少世面。

  畢竟她的父親羽仁淳從年輕起就是個傳奇人物一般的存在,風風火火的幾十年,甚至後來還曾經爬到過權利的頂端。

  因為這層關系, 索菲亞從小就見慣了「圈層」中各式各樣的嘴臉。

  或黑或白的事情,就算再離譜,她見過的也不在少數。

  就比如有些有心人沒法直接搭上她的父親, 就會選擇從時年還小的她這裡下功夫。她甚至有過隨口一提前一天晚上做的夢,在第二天睡醒的時候, 就被實現的經歷。

  可偏偏就是眼前正在發生著的……

  那個個子比她還高出一些的少年,就在她的懷裡, 縮小成了一個孩童。

  如若不是親眼所見了全過程, 這種事說出去根本不會有人相信。

  在這陣痛苦之後, 變小的工藤新一表情安詳地昏睡著。

  他靠在索菲亞的懷裡,惹人心生憐愛的稚嫩模樣怎麼看都只有六七歲大。

  「……工藤君?」

  終於從震驚之中回神的索菲亞又一次喚起了少年的名字, 只是這一次,她的語氣居然變得有些不確定的疑惑。

  孩童的身體在少年原本的衣服之中被襯得更加嬌小, 索菲亞只得先把人從地上抱起來。

  抱起一個小孩可比抱起工藤新一原本的身體輕松太多了,可現在的問題是,那邊還躺著一個需要索菲亞去處理的家伙, 這才是現在頭疼的問題。

  正當索菲亞研究該如何在肩膀受傷的情況下同時把兩個人都拎走、但怎麼思考都沒有一個能夠實際施行的姿勢之時,一道手電筒的光束從巷口照了過來。

  「喂!那邊!你們在干什麼?」

  是騎著單車例行巡邏至此的片警。

  也難怪那個叫伏特加的撤離得那麼快, 選擇丟下他的大哥, 也實屬被迫之舉吧?

  畢竟比起被警察全部抓住, 能逃跑還是盡可能地逃跑才是明智的選擇。

  索菲亞被手電筒的光束晃得眯起了眼睛。

  隱隱約約在聚光的背後看到了穿著警服的輪廓,她的心聲才放松了下來。

  太好了, 送上門的工具人,也省得她一個人這裡苦惱。

  「巡查先生, 這邊,有點小忙需要你幫一下。」

  索菲亞一手抱著縮小了身體的工藤新一,空出的另一只手本想舉起光源的方向揮,但卻因為肩膀受了一棍的重擊,而抬不起來。

  例行巡邏的片警把自行車停好後,舉著手電筒就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才走近看清了眼前的場景,他就驚呆了。

  這要他幫的,完全看不出來是個「小」忙……

  抱著小孩的女人臉上濺著幾滴血點,強光之下,本就白皙的皮膚被照得反光,上面的血跡配著那張五官冷艷的面孔,竟然有些讓人後背發涼。

  再把手電筒往下移動一些,就看到了地上躺著的頭部正在流血的男人,正在昏迷中……

  巡邏的片警還沒有出聲對於這樣狀況進行初步處理,那邊的女人就已經先他一步。

  女人指了指地上那個顯而易見是「受害者」一方的男人,張口就安排起了工作:「這家伙的身份還有待細查,手銬……你先把他的腳拷上吧,然後幫我打個電話給搜查一課的目暮警部,手機號碼是……啊對我的手機掉了……腦子都有點懵了……嘖,那這樣吧,你先把現在的情況上報,剩下的我再想想辦法。」

  一連串聽著條理清晰的話語,又加了幾句自言自語式的感嘆,不過這並不影響索菲亞需求表述得明確。

  如果層層上報走常規流程,怕是沒那麼快傳達到本部。

  索菲亞頭疼的就是這種規制,明明她本人都已經在這裡了,偏偏是這種時候。

  「還有這邊。」索菲亞指了指自己身後,這一片剛才的事發區域,「趕緊申請增援,把這一塊現場先封鎖起來吧,說不定還能查到什麼線索。」

  或許是凌利的氣場和游刃有余的應對方式,都昭示著黑發女人的身份絕不簡單。

  巡查有些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請問你是……」

  「我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索菲亞一邊說著,一邊伸手要去身上掏證件。

  摸到裙擺處一片平整,這才猛地想起平日裡她都會攜帶的警察手冊,偏偏就是這麼巧的沒有帶在身上。

  身上這條特意為了今晚約會准備的連衣裙,根本沒有容納那本代表著身份的黑色手帳的空間。

  索菲亞反正想著今晚也是約會,偶爾一天不帶著,也沒關系吧……應該?

  「搜、搜查一課!?」

  聽到這樣的介紹,巡查又是驚喊出聲,雖然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相關證件,不過應該沒有人敢大膽到拿這種事撒謊吧?

  見巡查還有些愣神,索菲亞又是一聲催促:「你還傻站著干什麼?上來幫忙啊!」

  「……啊?」

  「手銬,給他拷上,這家伙太危險了,只是把他的手捆住我怕不夠。」

  清透的音色帶著凌利的冷感,有種讓人下意識就會去服從的威懾感。

  巡查明明對於眼前女人的身份還尚存疑惑,可身體就如同被輸入了指令的機器人,對方一個智慧,他就一個動作。

  「是!」他響亮得應答出聲,執行到一半似乎又意識到好像有哪裡不對勁,轉回頭看向索菲亞,後者看穿了他的疑惑,倒是耐耐心心地作了解答。

  「我知道你對我的疑慮很多,但具體情況能不能把人都帶回去了之後,我去你所在的署裡再慢慢解釋?」

  「噢、哦……好。」

  「現在,叫增援,你一個人也處理不過來眼下的狀況吧?」

  「已經叫了……」

  「很好,哦對你的手機借我用一下。」

  「噢……嗯……」

  ……

  *

  *

  萩原研二處理完炸.彈的事,時間也不算很晚,收工回去再給索菲亞補償一個浪漫小夜,也未嘗不可。

  他謝絕了坐在副駕駛上蹭順風車的松田陣平給他遞煙的動作,給索菲亞打去電話。

  電話一連好幾個都沒有打通,不由讓他擔心了起來。

  正在對著車窗外無聊到吐起煙圈玩的松田陣平瞥見自家發小少有的憂愁表情,盯著手機眉毛越蹙越緊。

  他倒是猜得很准:「你這是聯系不到羽仁?電話打不通?」

  「嗯……以前還沒有這樣的情況,所以有點擔心。」萩原研二垂著眼簾,眸光有些放空地落在手機熒幕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直到那塊淺淡的方形熒光暗下,萩原研二的臉也隨之蒙上了一層陰霾,他才回過神,伸手探向旁邊的松田陣平的口袋,主動抽出了剛才拒絕掉還沒來得及被裝回去的香煙,塞進了嘴裡。

  抿唇吸食的動作,還有吐息時的聲音,無不彰顯著性感,眉間鎖緊的樣子,又給萩原研二此刻的狀態,添了幾分憂郁。

  松田陣平的表情倒是輕松得很,說起的話也是一針見血:「約會中男朋友突然被叫去工作,是我我也會生氣得不接電話。」

  對於發小時而的電波行為,萩原研二習慣,但也有點稍稍無奈。

  「小陣平你是不是忘了打電話把我從多羅碧加叫走的人是你……」

  「是啊,是我。」松田陣平承認得理直氣壯,然後話題的重點就歪了,「給你打電話是因為那樣的工作也只有萩才能完美解決吧?哼哼你看,我們的任務不就提前結束了?」

  「是提前……」

  歪了之後,他又一秒重新扯了回來:「我知道萩你在想什麼,但那是羽仁索菲亞,羽仁那家伙……能遇到什麼危險?萩你就不要太擔心了。」

  松田陣平的話說得很直接,沒什麼深度思考的內容,但又很有道理。

  確實誠如他所說,以索菲亞的能力,應該不至於遇到什麼危險。

  或許是處在男友的位置上,萩原研二才多出了比以前更多的、他自己都沒有自信注意過的、可以稱之為「多慮」的擔憂。

  他瞥了一眼同是與索菲亞熟識多年的好友,思索了半秒,嘆了口氣後又重新撥出了索菲亞的號碼。

  結果還是一樣的,長時間無人接聽後轉進了語音信箱。

  彼時,松田陣平的手機倒是響起來了。

  來電顯示是個未知的號碼,松田陣平皺著眉毛停頓了半秒,隨後按下了接聽,把手機貼到了耳邊。

  「松田。」女人清透好聽的嗓音傳了出來。

  松田陣平的表情又是一頓,這次多了點困惑。

  隨即,他把手機重新拿了下來,確認了幾遍上面的號碼確實是未設定通知。

  又看了一眼駕駛座上正在愁容滿面的好友,他索性點開了手機擴音。

  聽筒那一頭的清冽的聲音繼續響起:「你現在和研二在一起吧?」

  松田陣平沒有回答,衝著好友擠眉弄眼地笑了幾聲,然後用指了指自己的手機:「喏,我就說她不用你擔心那麼多,這不是打……」打過來了嗎。

  話還沒說完,手機就被萩原研二拿了過去。

  「索菲亞?你沒事吧?」萩原研二的詢問顯得就有些急切了。

  「啊研二……我沒事,讓你擔心了。」

  「沒事就好。」

  「你手機怎麼一直通話中啊?」

  「因為正在給你的手機打電話。」

  「原來是這樣!」

  某種程度而言,兩人還是無與倫比的默契,連打電話都選在了同時。

  索菲亞:「就是打不通你的所以我才打了松田的,果然你們還待在一起。」

  萩原研二:「你呢?怎麼一直不接電話?」

  索菲亞:「遇到了點小麻煩,不小心把手機給弄丟了……啊對了,你們的任務結束沒?」

  萩原研二:「任務結束了,正准備收工回去。不過我聽你的聲音,不像是『小』麻煩啊?」

  索菲亞有些無奈地失笑道:「這也聽得出來啊,我覺得我說話的音調和平時……也沒什麼區別?」

  索菲亞說的也沒錯,松田陣平聽著公放的她的聲音,確實沒聽出什麼不對勁。

  但萩原研二是萩原研二,索菲亞自己都注意不到的細節,細致如他,自是一點都不會遺漏。

  「你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疲憊。」

  「嗯……可能因為逮捕嫌疑人的時候被那家伙用鐵棍打了一下吧啊•哈•哈……」句末加上的幾聲尬笑,是索菲亞不想讓萩原研二擔心。

  可已經陳述出被鐵棍打過的事實,又怎麼可能不讓人擔心呢?

  萩原研二:「你現在是在醫院嗎?我馬上過來。」

  「還沒來得及去呢,我在……啊就是多羅碧加樂園的那個轄區的警署裡……」

  「警署?」

  「事情還沒處理完,電話裡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

  不用索菲亞繼續往下說,萩原研二就了然了他需要做的。

  「我現在就過來。」

  如此說完,萩原研二就是一腳油門,還帶著搭順風車的松田陣平一起。


第42章 秘密

  這趟順風車, 松田陣平最終選擇了放棄搭乘。

  也不知道是他突然開竅還是歪打正著,那顆在感情-事上向來不開竅的大腦莫名就靈光一閃,讓他悟到了自己似乎好像大概也許不應該出現在即將去往的目的地的場合裡。

  當然, 更大的可能是松田陣平單純覺得照顧受傷的索菲亞這種事很麻煩,再說了,還有萩原研二在, 也輪不到他。

  於是車程行至一半,他便讓好友隨便找了個地鐵站口, 把他放了下來,說是自己一個人回去就行。

  萩原研二照著原本的路線, 繼續行駛。

  他趕到警察署的時候, 裡面的場景有些古怪。

  倒不是裡面有什麼怪事, 恰恰相反,氣氛平和得有點過於異常了, 連呼吸聲都刻意放輕了的那種。

  執夜勤的巡查明明就坐在他自己的工位上,表情看起來卻十分不自然, 時不時緊張地衝著另一個方向瞥,樣子有些坐立不安。

  這畫面像極了考試不會考的時候在偷偷注意監考老師的心虛學生,而那道一直都不敢直視的視線的終點, 聚焦著的對像正是羽仁索菲亞。

  門口與索菲亞的位置之間還隔著一張桌子,萩原研二只能看到索菲亞側後角度的上半身。她好像在低頭看著什麼, 眉毛微蹙。

  當然, 萩原研二邁進署裡的第一時間, 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執勤的巡查就十分盡責迅速地上前來詢問情況。

  「請問……是遇到了什麼麻煩需要幫助嗎?」他的音量很小, 說得小心翼翼,言語間下意識地又往索菲亞地方向瞥了一眼。

  見到巡查的如此表現, 萩原研二不禁懷疑是不是索菲亞威脅過他。

  看把孩子給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

  顧及到巡查此刻過於緊張的狀態,萩原研二特意放柔了聲調:「我說來找人的。」

  面對這位溫柔又紳士的青年,巡查果不其然松下了一口氣。

  他以為對方是家裡有什麼人走丟了,才來警察署求助,他招呼著萩原研二:「那請跟我來先記錄一下吧,是老人還是小孩呢?最後見到面的時間是什麼時候?穿著什麼樣的衣服……」

  「啊不是那種找人。」萩原研二解釋道,他抬手指了指索菲亞的方向,「我要找的人就是她。」

  「誒?誒?!」

  「嗯,我要找的人就是她。」萩原研二又重復了一次。

  「這位先生您認識那位小姐啊……」

  「那是我女朋友。」

  「……啊?」

  明明身份已經解釋清楚了,巡查的表情卻變得更加古怪了。

  好像在疑惑什麼,又不好再追問什麼,幾番張口,皆是欲言又止。

  萩原研二:「有什麼問題嗎?」

  巡查:「沒有問題……吧。」

  孩子都那麼大了,居然還沒有結婚嗎?

  這就是巡查的困惑。

  不過他覺得這屬於別人的私事,他當然不好去過問太多。

  萩原研二則把巡查的困惑理解成了對他和索菲亞兩人的身份存疑。

  他知道今晚索菲亞沒有帶警察手冊無法表明身份,不過從眼下的狀況來看,索菲亞應該是用了其他手段讓巡查信服了。

  為了給對方一個心安,他出示了他的證件。

  「我是警視廳機動隊的,我姓萩原。我女朋友是搜查一課的警部,她沒有出示身份的話,我可以為她證明。」

  其實不用多說,巡查也感受出來索菲亞自稱是搜一警察的話絕無虛言。

  絕佳的臨場判斷力,優異的身手……

  他已經為此震驚過一次了,就算聽到警銜,他只是愣了半秒。

  從一開始就接受了索菲亞那非常規的人設之後,他就不覺得還有什麼稀奇事了。

  彼時,正在照顧昏迷中的工藤新一的索菲亞注意到了門口的動靜。

  她抬起頭,目光瞬間和同時望向她那邊的萩原研二對上,至此她的表情放松了一點點,招呼道:「研二,你來了啊。」

  「嗯。」

  「正好有些事想跟你一起商討商討。」

  萩原研二點頭承應後繞過隔在中間的那張桌子,這才看清了索菲亞低頭看著的是什麼。

  那是個看起來只有六七歲大的男孩,躺在署內的金屬排椅上,好像是睡著了,身上蓋著的衣服明顯就是跟執勤的巡查要去的。

  索菲亞就坐在男孩旁邊,表情有種鮮少見的母親一般的……慈祥?甚至,她還用手掌安撫式地摸著男孩的頭發。

  雖然這個動作被她做得看起來有點像在擼狗。

  「這孩子是……」

  「孩子的事我們可以回去再慢慢說。」

  索菲亞答得很快,凝重的態度讓萩原研二又了種不太對勁的感覺。

  要回去慢慢說?

  這孩子的事難道不是今晚來到警署的重點嗎?

  既是索菲亞打止下這個話題,萩原研二把重點轉到了對女友的關心上。

  視線大致又將女友上下打量了一遍,微不可察的疲憊狀態逃不過他的眼睛。

  「索菲亞你的肩膀……」

  「這個啊,沒事,就是我估計骨頭裂了啊•哈•哈。」

  索菲亞倒是語氣輕松的即答,句末又是習慣性地加了幾聲干笑來緩解氣氛,想要讓人別擔心她。

  但實際怎麼可能有她說得那麼輕松,只是她在忍耐罷了。

  肩膀上的傷痛是真的痛,但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她去解決。

  萩原研二就知道索菲亞會選擇把責任放在自己之前,他固然有些無可奈何,但他也絕不會太過自信地表達那種自以為是為對方著想的指示口吻。

  比如讓索菲亞趕緊去醫院這種聽起來就令人反感的「好意」,他相當暖心地把話落在了另一個能夠起到實際作用的角度:「需要我做些什麼,直接告訴我就好。」

  「嗯……」索菲亞從排椅上站起,相當熟稔得往署內後方的那間小調查室走去,「那先跟我過來一下吧。」

  萩原研二轉回頭,看了一眼在側後方身體站得筆直的巡查。後者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默許了索菲亞的行徑。

  其實非要說得嚴謹一些的話,索菲亞在轄區警署的這番操作實際上是有些越權的,即便她的警銜比在場所有人都高,但規定是規定,尤其是在圈層之內。

  「程序」這種事是重中之重,索菲亞討厭搜一的原因就在這裡,因為她覺得很受束縛。

  當然,她也很擅長自己從束縛中跳脫出來。所以萩原研二不是那個搶抓蒲公英的人,他會選擇作為把蒲公英帶往遠方的風。

  調查室很小,推開門後一眼就能看見角落裡靠著一個穿著黑色長風衣、留著很有標志性的銀色長發的男人。

  從面相來看,銀發男人不像是本國人,額角上有一塊暗紅色,是已經干涸的血液,把浸染到的發根粘成了一整縷。

  索菲亞伸手指了指:「我說的遇到的麻煩指的就是這家伙。」

  考慮到在多羅碧加樂園外和這男人直接相關的事件,非.法.交易,還持-槍……

  索菲亞甚至都開始懷疑他是不是來自什麼國際犯罪組織的罪犯。

  在把人帶回來的路上,索菲亞還在對方的身上搜到了一盒未知藥物——紅白相間的膠囊。

  途中工藤新一曾經蘇醒了一段,斷斷續續地向她吐訴了部分信息。

  比如他在被偷襲後被灌下了藥物。

  參照著裝藥的盒子裡少了一顆,想必這就是讓工藤新一縮小了身體的元凶了吧?

  但是……

  世界上真的存在這樣的藥物嗎?

  返老還童這種事,真的可以做到嗎?

  如果做到了,那豈不是違逆了世界的法則,變相地實現了永生。

  這些問題實在是太費解,索菲亞打止了再繼續思考這些沒有問題的答案。

  萩原研二順著索菲亞的手指指向,視線落在銀發男人身上打量了好一會:「這家伙是……?」

  索菲亞:「我在多羅碧加樂園外抓的家伙,代號應該叫琴酒。」

  工藤新一除了對索菲亞說出了自己被強行喂了藥的事,還提及了他聽到了幾人在交易時相互之間的稱呼。

  琴酒。

  伏特加。

  伏特加索菲亞也有聽到,是那個被自己開-槍擊中了小腿還逃跑的墨鏡男人。

  被他稱作「大哥」的家伙,就是琴酒了吧?

  都是酒名。

  果然是來自什麼犯罪-組織的代號。

  「啊……琴酒……酒名……」

  索菲亞的思路在高速運轉,想到這裡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她和萩原研二交換了個眼色,隨即都想到了同一個答案。

  「降谷!」

  「小降谷!」

  二人異口同聲地點出了就在那個代號全是酒名的組織裡臥底中的降谷零。

  空氣突然沉默了好幾秒。

  索菲亞的表情從想明白了銀發男人可能是何身份的豁然,轉向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算妥善的糾結。

  她的左手托著手肘,右手摸著自己的下巴,沉思之際視線也不停在琴酒身上來回。

  「現在這種情況……我是不是去聯系一下降谷來處理……才比較合適。」

  這不是一個轄區警署能處理的案子,管轄權甚至可能都不會落在搜查一課。

  先前從伏特加的反應,索菲亞也看得出來琴酒大概是組織裡的什麼小頭目之類的吧?

  鑒於這樣的身份,琴酒落進警方手裡,組織不可能不管不顧。

  尤其那個叫伏特加的還成功逃跑了,他必然會回去通風報信……

  想到這,索菲亞有些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額頭:「糟了啊……被那家伙跑了的後果可能要比我想像的還要糟糕……」

  萩原研二:「誰跑了?」

  索菲亞:「琴酒的同伙,代號是伏特加,我一個人實在是分.身乏術,無法同時把他們所有人都拿下。」

  他們所在的可不是普通的犯罪.組織。

  如果他們豁得出去,說不准為了把琴酒帶回去,很有可能囂張到直接挑釁警方。至少今晚就這樣隨便把琴酒留在普通的警署關著,絕對不安全。

  索菲亞又思忖了一會,最後做了個暫時能夠留出緩衝時間的決定。

  「研二……」她喚了一聲,又指了指琴酒,「今晚恐怕……我們得把這家伙帶著一起了。」

  想也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二人世界的約會什麼的,不得不放下了。

  萩原研二只在心裡稍稍嘆氣。

  隨即他表情嚴肅地點點頭,默契地配合了起來:「嗯,那我去聯系小降谷,看看怎麼和他接頭比較合適。」

  「好。啊對了,晚上就不回頂層公寓了吧,帶著那家伙的話……我記得我在神奈川還有個別墅,閑置很多年了,也不知道裡面的設施還能不能用。」

  閑置多年。

  非常無情的富婆發言。

  「只是關個人的話要求不用太高吧?」

  「嘛,說得也是,那今晚就先把人帶去那裡吧。」

  如此商討完畢,兩人當即就准備從警署離開。

  萩原研二負責把琴酒帶上車,索菲亞抱著工藤新一。

  出於安全考慮,索菲亞把琴酒綁在車後座,把人縛得嚴嚴實實無法動彈的地步,甚至還蒙了頭,她自己則抱著工藤新一一起坐在副駕駛。

  變小的少年還沒蘇醒,這讓索菲亞不禁開始考慮起去到別墅之前,或許應該去一趟醫院會不會比較好。

  可是琴酒的問題……不得不優先去處理。

  想著的時候,索菲亞長長地嘆了口氣。

  「累的話就先睡一會吧。」

  「還是不了吧,怕中途又出什麼意外。降谷那邊你通知了嗎?怎麼說?」

  「已經聯系他了,他說會帶人一起趕來,到時候就在你的別墅交接。」

  「這樣也好。」

  聊完這些,總算是能夠松下半口氣。

  不過索菲亞還是眉頭緊皺,一來是還在因為琴酒這個定時.炸.彈的事在焦慮,二來……她的肩膀痛得已經不敢亂動了。

  她現在只想著趕緊高效地把問題處理好,到時候……直接讓萩原研二抱著她去醫院也不是不行。

  萩原研二把車開得平穩,把一杯水平方在前操作台上都不會灑出來的程度。

  直至把車開上了一般國道,開始保持著高速勻速行駛時,終於才輪到萩原研二放松了一些。

  「索菲亞。」他喚了女友一聲,又重新問起了在警察署裡就被打斷過一次的疑惑,「這孩子是?不用先送他回家去嗎?」

  「他近期得一直跟著我了……大概。」

  直接把人送回家,指著他說這就是工藤新一,應該很難被信服的吧?

  再者,工藤新一被喂了藥的事,組織那邊也一定在等一個結果。

  為了他的安全著想,可以直接向外宣稱死亡,但這還得和他的家長討論討論,警方這邊也需要好好商討一個對策出來,並不是即時能給出一個結果的事。

  「只有我才能保障他的安全。」索菲亞攬下了責任。

  「嗯?」

  這聲疑惑索菲亞還以為萩原研二是在質疑她把自己給忘了,於是索菲亞又連連補充了一句:「啊……研二當然也可以和我一起保障他的安全啦!」

  「一起嗎?」

  「我們當然要一直一起啦!」

  「一起啊……」

  說這些的時候索菲亞其實沒有想太多,但略微曖昧的回答卻讓萩原研二意識到了一個索菲亞根本沒注意過的細節。

  今晚有重要的事要說……

  孩子的事要回去慢慢再說……

  一起保障這孩子的安全……

  當一切串在一起,甚至逐漸變得合理的時候……

  「吶索菲亞,你……有沒有什麼事是一直沒有告訴我的?」萩原研二如此主動發問道。

  他最終還是決定由自己來揭開這個他以為的「女友可能難以啟齒」的事,尤其在問完之後,索菲亞的表情確實不自然地停頓了一下,他就知道自己的話是猜中了的。

  於是,他又把話繼續說了下去:「索菲亞,你了解我的,我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你有什麼難言之隱,完全都可以說給我聽。」

  因為擔心女友心裡難過,他把聲調放得相當溫柔。

  索菲亞有些困惑為什麼萩原研二會突然這樣的態度,她彎起眉毛,這副在萩原研二眼中顯得讓人心疼實則只是單純不解的表情,又讓兩人的思路在不同的頻道越走越遠。

  尤其索菲亞同時還說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個負責的人,不過這件事……其實這麼多年我一直瞞著你也是有原因的。」

  「有原因?」

  「嗯,那個……我怕嚇到你。」

  畢竟說出自己親爹曾經是首相的事……

  確實很驚人啊!

  萩原研二的態度凝重又認真,沉聲道:「你說吧,我已經做好心理准備啦。」

  就是那孩子的事了吧?他心想。

  七年前他對索菲亞做了什麼事他當然清楚得很,「是的我們有一個孩子」這種事確實很驚人。

  而就在這時,縮小了身體的工藤新一從昏迷中蘇醒了過來。


第43章 兒子

  工藤新一恢復意識的時候, 頭還是有些暈乎乎的。

  事後想回去,他都經歷了些什麼啊……

  因為目睹了黑衣人的非法.交易現場,被他們的同伙從背後偷襲, 還被灌下了不知道是什麼的藥。

  好在羽仁索菲亞出現把他給救下了,他才沒有陷入什麼不可挽回的危機中。

  中途的短暫蘇醒,他急急忙忙地向索菲亞告知了一些他所知道的線索。

  也不知道當時意識都有些不清的自己有沒有把話說清楚, 有沒有給索菲亞提供到幫助,事件又有沒有得到解決。

  或許是頭部本就因為受了一擊, 即便萩原研二把車開得再穩,工藤新一也覺得搖晃得眩暈。

  剛才耳邊還能聽見男人和女人對話的聲音, 不過似乎因為自己的動靜, 這陣交談停止了。

  他皺著眉毛, 逐漸緩過神,才發現自己似乎正靠在某個人的胸口上。

  對方呼吸一起一伏的幅度, 就貼在他的臉側,感知得一清二楚。

  柔軟, 又溫熱。

  稍稍把頭抬起,映入眼簾的是女人好看的下顎弧線。

  順著這個角度把人臉看清了之後,工藤新一那陣遲到了多時的羞赧感總算是在大腦裡報了道, 讓他瞬間紅了臉。

  這樣的親密距離對一個高中純情大男孩來說確實衝擊大了些。

  和成熟漂亮的姐姐如此接觸……

  盡管在索菲亞自己看來她只是抱著個孩子,可真小孩的性別意識還尚且朦朧, 工藤新一完全不屬於這個範疇啊。

  除了靠在一片溫熱的柔軟之上的觸感已經讓工藤新一覺得糟糕得要命, 還有淺淺淡淡的香水氣味, 無不刺激著他想要無視卻根本無視不了的害羞。

  他下意識地想要後退拉開距離,但以失敗告終。

  一來是自己本身沒什麼力氣做出大的動作, 二來則是女人的一只手托在他的腦袋上,以此讓姿勢固定, 讓昏迷中的他能夠靠得舒服些。

  「……索菲亞小姐?」

  工藤新一只能喊了一遍索菲亞的名字,後者這才低下頭,用那雙冰藍色的眼眸朝他投來視線。

  「啊你醒了?」女人藍色的眼瞳微微睜大,驚訝中帶著的自然是見到人安然無恙的欣慰。

  工藤新一:「嗯……」

  索菲亞:「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特別難以忍受的那種不舒服。」

  工藤新一:「沒有吧……只是有些頭暈。」

  索菲亞:「會想吐嗎?」

  工藤新一:「不會。」

  「那就好。」

  索菲亞用這樣的方式詢問,只是在確認著緊急性和先後性。

  除了工藤新一自己的回答以外,她也認真觀察了一下男孩的狀態。並沒有什麼非要馬上趕去醫院急救不可的情況,因此她也稍稍松了口氣。

  「你再好好休息一會吧,我和研二都在,都會保護你的安全。」

  「那事件的事……」

  「事件交給我們大人來處理就好,過後我再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或許比起工藤新一,索菲亞的傷還更重一些。

  不過以索菲亞的立場而言,她是肩負責任的那個,工藤新一才是需要保護的對像,所以她才會把自己放在最後。

  接著,工藤新一很快又觀察起了自己所處的環境。

  盡管索菲亞的跑車內裡空間相較於普通車已經足夠寬敞,不過副駕駛上多抱了個小孩,或多或少都會把原本的余裕給占據掉,繼而讓人感覺到有些拘束。

  被抱著的工藤新一就清晰的感受到了這點違和,他在轉頭的時候,甚至還和正在開車的、索菲亞話裡提到的研二點了下頭,作為一個略顯局促的招呼。

  原來是在車裡啊……

  但為什麼會和羽仁索菲亞都坐在副駕駛上呢?

  一開始他還沒反應過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視角,直至索菲亞托著他的手總算松開了一些,他後撤了一點距離直起了身體之後,這才在車窗玻璃上看到了映在上面的自己的模樣。

  還以為是因為被打了頭部才導致出現了幻覺,可確認了好幾遍,車玻璃上那個男孩的身影也只能是他自己的。

  「……誒?」

  難以置信的震驚只是讓工藤新一淺淺地發出了一聲疑惑的嘆詞。

  他伸手摸著自己的臉,玻璃上的倒影也做了一樣的動作,他用手指掐了臉頰上的肉,清晰存在的痛感也告訴了他什麼是真實。

  他重新又看向索菲亞,女人淡定的樣子似乎早就接受了他變成了這副模樣的事實。

  「索菲亞小姐,我這是……」

  索菲亞眨了眨眼睛:「如你所見。」

  「可是這種事……可能嗎?」

  「不可能也已經是既定的現實了不是嗎?」

  駕駛座上的萩原研二聽著旁邊女友和孩子的對話,有些沒頭沒尾,聽不出什麼具體的所以然,但從兩人間的對話方式,絕對是熟人。

  他皺緊了眉毛,因為還需要認真開車,但只要一有余裕的功夫,他都忍不住地把注意落在男孩的身上,嘗試著在男孩的臉上尋找自己和索菲亞的影子。

  就這麼注意了好一會,萩原研二也沒有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或許是孩子還小,五官沒有完全長開,所以才看不出來更像誰一點吧?他想。

  剛才他和索菲亞之間的話題好不容易落到了男孩的身上,卻又被打斷。

  不過孩子現在醒了倒也正好,有些話他覺得如果索菲亞不知道怎麼開口,就由他來直接問這孩子,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辦法。

  思忖了一會,萩原研二如此問道:「那個……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詢問的時候他有些緊張,以至於這句話聽起來每個字都斟酌得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

  工藤新一:「是在問我嗎?」

  萩原研二:「……嗯。」

  工藤新一有些困惑為什麼萩原研二會突然這麼問,但還是照實回答道:「五月四日。」

  萩原研二:「五月?」

  工藤新一:「嗯、嗯……」

  那這孩子豈不是……

  早產兒!??

  萩原研二的表情逐漸變得越來越復雜,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眸甚至還浮出了又是悔恨又是自責的神色。

  他張口好像要說點什麼,弧線好看的薄唇顫抖著,最後卻又一個字都沒說出來,然後緊緊抿住了。

  心裡對索菲亞的愧疚越來越重,在他昏迷的這幾年,索菲亞居然一個人經歷了那麼多——獨自把孩子生下來,獨自照顧早產後一定身體不好的他……

  也難怪索菲亞要隱瞞這麼多年,是在生他的氣吧?

  也難怪……那孩子居然連一句「媽媽」都沒有叫,一定是出於某種原因他們母子才不能像正常人一樣吧?

  都怪他這些年沒有好好地參與在索菲亞的生活裡,才讓她一個人承受了這麼多。

  萩原研二的腦海中思緒翻湧,如同海浪般一陣又一陣的波瀾刺激著他的神經,握著方向盤的雙手也開始顫抖。

  歉意布滿了他的腦海,良久,他稍稍將情緒平復了一點的時候,才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字:「索菲亞,這些年……辛苦你了,真的非常非常對不起你。」

  索菲亞怔愣了一下,沒有說話。

  被夾在情侶二人氛圍之中的工藤新一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反應過來了萩原研二的如此反應以及剛才那個突然問生日的行為是什麼意思。

  再反觀羽仁索菲亞這邊的狀態,她當然也聽懂了,微微顫抖的肩膀明顯就是在憋笑。

  因為距離很近,工藤新一把索菲亞那快要繃不住的表情一清二楚地看在眼裡。

  而那邊的萩原研二還在滿懷歉意地道歉:「索菲亞,對不起,我知道我說多少遍這樣的話都無濟於事,我……」

  「不用道歉啦。」

  索菲亞終於開口出聲打斷道,制止了男友繼續腦補狗血劇情的行為。

  一點點放任是小玩笑,要是一直下去不解釋清楚,那就是廢人感情的惡趣味了。

  「研二你有時候……想不到也挺可愛的。」

  索菲亞給了個對方曾經也如此評價過自己、顯然是個不太合適的形容詞的「可愛」。

  在對方恍惚的表情之下,她趕緊作起了澄清:「世界上哪有那麼狗血的事,這孩子不是我們的孩子,再說了那個時候都做了措施又怎麼可能有後續的問題。」

  用詞稍稍有些直白,萩原研二愣了半秒,倒是去關注了一下被索菲亞抱著的男孩的表情。

  男孩直接把臉扭向了窗戶的那一邊,假裝四處看風景。

  萩原研二這才把話繼續下去:「畢竟那天晚上喝了太多的酒,有什麼意外的話,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說完,他長長地嘆了很重的一口氣。

  倒不是什麼如釋重負的放松,而是對於索菲亞沒有自己腦補過的那些確實太過狗血的經歷而感到慶幸。

  否則他真的是個罪人,他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的罪人。

  索菲亞:「不過那時候如果真發生了什麼意外……我可能會拉著你直接去區役所交婚姻屆了吧?孩子總不能沒有父親。」

  萩原研二:「是嗎?」

  索菲亞:「給孩子上完出生證明之後,再去交離婚屆。」

  萩原研二:「……」

  去父留子,確實是索菲亞干得出來的事。

  萩原研二:「我就那麼不討你喜歡嗎?」

  索菲亞:「誰讓你那個時候桃花旺盛,感覺你對誰都很好很溫柔,不會專情,我可不想輸。只要不和你在一起,我就永遠都不會輸,這就是我那時候的想法。」

  那段過往萩原研二無話可說,虛心接受女友的控訴,然後再度表明了忠誠:「我的生命裡只有一朵花,還是朵高嶺之花~」

  氣氛總算從低沉中轉了出來,青年話語最後的上揚音調,是他最擅長的氛圍調劑。

  認真中不乏揶揄,以至於氛圍不會那麼僵硬。

  索菲亞下巴一揚,輕哼了一聲,接下了調侃:「哼哼你知道就好,還不好好珍惜我?」

  「嗨~嗨~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珍視的女人,你是我的獨一無二~」

  把騷話說得理直氣壯,一點也不害臊。

  而聽著這些話的女人倒是十分享受這種追捧,即便有些過於誇張,她依舊表現得甘之如飴。

  這兩人……

  真是絕配。

  被迫夾在中間聽著兩人的大人ソ話題以及調.情話的工藤新一一陣無語,發狗糧也沒有這樣直接往他胃裡捅的吧?

  即便他覺得自己多余得已經尷尬到摳腳,但也只能繼續假裝什麼都沒聽到,漫無目的地看著窗外。

  更讓他無語的是,兩人除了談到了感情,居然當著一個「六七歲的孩子」的面赤.裸.裸地用直白的話語說了措施的事。

  這樣真的沒關系嗎?

  不過,如果是真小孩的話,也確實聽不懂兩人在說什麼。

  二人世界專屬的話題似乎還沒有結束。

  萩原研二用相對輕松的口吻提起了他沉默了多年的事:「我還以為你一直都不記得七年前的那件事。」

  沒想到問了句生日提到了孩子,索菲亞就秒懂了。

  「老實講,細節確實不太記得,不過從你口袋裡掏出來的那個香煙的味道,倒是記得很清楚。」

  索菲亞總是避而不談,是因為她那時候以為萩原研二對自己也沒有那種程度的喜歡。

  成年人之間的一夜.熱.情,過去也就過去了,反正她是爽到了,也不需要對方負什麼責,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對誰來說都不會尷尬。

  不過,而今兩人的關系也已經不同於以前,七年前的那件事提還是不提,也變得不重要了。

  「所以,這孩子的身份,到底是什麼?」

  話題重新又轉了回來。

  索菲亞正要開口,車後座上平靜了許久的男人一點微不可察的氣息轉變讓她噤了聲。

  她朝萩原研二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地點了點頭。

  為了不讓琴酒察覺這短暫的停頓可能會顯得不自然,索菲亞慌忙補充上了這個問題的答案:「這孩子其實是我爸的私生子。」

  萩原研二:「……?」

  工藤新一:「?」

  *

  *

  大概又行駛了一個小時左右的車程,總算來到了坐落在神奈川的別墅。

  比起山裡的那座,這一棟漂亮的小洋房在海邊,是座地地道道的海景房。

  周圍一整片的沙灘以及區域內的門面,也全都是屬於羽仁家的不動產。

  即便車裡的琴酒已經被蒙了頭,但防止他靠體感記下方向,萩原研二特意繞了路。

  人在五感不全的狀況之下,很容易產生感知偏差。

  或許經過特殊訓練的殺手可能在這方面有著超於常人的辨別力,不過正是利用了這一點,萩原研二故意繞了些能夠誤導人的路段和方向。

  把車停在沙灘邊,海浪的聲音尤為明顯。

  索菲亞下了車後親自拉開了後座的車門,朝著裡面似乎還在「昏迷」的銀發男人冷淡淡地說道:「既然醒了就不用再裝了吧?我敲你的那一下應該也不至於這麼狠能讓你昏迷這麼久吧?」

  果不其然,男人冷笑了出聲:「你比我想像的要更厲害些,不過,你的死期應該也不遠了。」

  盡管渾身都被索菲亞捆得動彈不得,但這番底氣十足優勢在我的發言,似乎真的篤定了索菲亞不能對他怎麼樣。

  「是因為我不小心把伏特加放跑了?」

  「女人太聰明不是好事。」

  「嘖,也就是被我說對了?那他通風報信的速度還挺快的。不過吧,我覺得在他帶人來把我做掉之前,你可能會被我先投到東京灣裡喂鯊魚。」

  索菲亞在胡說八道。

  她背後的那片海可不是什麼東京灣,非要算起來的話,這條海岸線應該勉強能算是……約會聖地湘南海岸?

  算了,這種事現在不重要。

  「看來你還是有些太過自信自己的狀況了。」琴酒的聲調依舊帶著嘲諷,明明他才是看起來處於劣勢的那個。

  而就在他如此說完的下一秒,他就從後座上支起了身體,身上那些由索菲亞親手縛上的繩索,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解開了。

  唯一慶幸的是,拷在他腳上的手銬因為沒有鑰匙的緣故,還完好地控制著他的部分行動力。

  索菲亞當即就作出了反應,從身上拔出了那把才從琴酒那裡收繳來的伯.萊.塔,以一個教科書級別的舉槍姿勢,將槍.口對向了銀發男人。

  另一邊和變小的工藤新一待在一起的萩原研二,也在看清了狀況後,也迅速將小少年護在身後,避免暴露在對方的視野裡。

  琴酒松開手上的繩索的同時,慢條斯理地摘下了自己的頭套。

  深夜的海邊,唯一的光源是跑車的車燈。

  這兩道徑直照向大海的光束,把車外的人映得一半光線過曝,另一半則陷在灰暗裡。

  他挑眉看著車外女人被光照亮的半張臉,還是冷笑:「現在是你唯一開槍的機會,也是我給你最後的機會。」

  索菲亞的眉毛越皺越緊。

  這家伙……

  究竟是哪來的自信在己方絕對劣勢的條件下,還說出這樣狂妄的話。

  是在虛張聲勢?還是真的能夠從自己的面前脫身?


第44章 波本

  索菲亞早在去往警察署之前就搜過琴酒的身, 她很確信對方的身上絕對沒有其他槍.支或是刀具。

  他能解開身上的繩索,是因為他的黑色風衣袖口藏有刀片。

  在這種意想不到的地方藏了刀片確實是為他自己開拓了生路,但好在索菲亞多加了一重保險, 扣在腳上的金屬環扣還是控制了琴酒百分之二三十的行動力。

  盡管過程中有些許疏忽(刀片),但索菲亞怎麼看,他都沒有任何翻盤的機會。

  就算是伏特加回去通風報信要搬救兵搶人, 應該也不可能那麼快就找到這裡。

  況且琴酒的手機……在海邊之前索菲亞擔心會被定位,把手機損毀後用寄送郵件的方式投進了附近的郵筒。

  寄送的終點當然是警視廳, 她相信「那些人」應該還沒有大膽到敢光明正大地來直接挑戰警視廳的權威吧?

  至於手機裡的內容,索菲亞在嘗試著解鎖的時候, 手機就自動觸發了格式化模式, 清除了裡面所有的信息, 根本就一點線索也沒留下。

  琴酒可能的一切勝算索菲亞覺得自己應該都掐斷了的,可他那囂張又自信的態度是怎麼回事?

  「琴酒, 我看是你太過自信自己的狀況了吧?」索菲亞也回了琴酒一個冷笑,還把剛才對方說給自己的話一模一樣地還了回去, 「現在可是二對一,你的槍還在我這裡,你確定自己有勝算?」

  槍裡是有子彈的, 從重量上索菲亞能感受出來。

  「我不是很喜歡說廢話,不過你讓我很感興趣, 那我就再說一次吧。」

  琴酒一邊說著, 一邊從索菲亞的跑車後座裡鑽了出來。

  雙腳被束縛以至於男人的行動看起來有些別扭, 但在站直了身體之後,目測超過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立在那裡, 還是帶著股渾然天成的懾人氣場。

  銀色的長發被海風吹得揚起,襯著那張只被光線照亮了一半的臉, 說不盡的瘋狂在他的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現在是你開槍的最後一次機會,不然,死在這裡的就會是你。當然,我會讓你的男人會去給你陪葬的,就當是……作為你足夠聰明的獎勵吧。」

  出於謹慎,不論琴酒是不是虛張聲勢,索菲亞都不能松懈。

  她緊繃著神經,舉槍的姿勢沒有絲毫抖動。

  琴酒是覺得她的肩傷讓她承受不了後.坐力嗎?

  那也太小她了。

  肩上的劇痛確實讓她抬起手臂的動作有些吃力,不過這麼近的距離,若是真開了槍,命中率沒有百分之一百也有百分之九十九。

  又或者……

  琴酒是在賭她不敢開槍?

  「你不會真以為我不敢開槍吧?條子那些條條框框的規定,什麼情況下才能開槍,開槍後又需要對上面做怎樣的彙報,你覺得我會乖乖遵守嗎?把你做掉然後沉屍海底,也沒人會發現。」

  索菲亞這自己稱呼自己為帶有貶損意義的稱呼「條子」,還有那一口完全就是極.道口吻的說辭,又讓琴酒覺得這女人實在是有趣得緊。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想讓索菲亞死。

  「你的時間不多了。」琴酒的語氣冷酷不減,一股上位者的驕傲,仿佛是在給索菲亞在做最後的仁慈提醒。

  站在跑車另一側的萩原研二插.不進這兩人的對峙,他亦是皺著眉毛,表情凝重得不像話。

  他把自己的定位和眼前的情勢看得清楚,比起胡亂幫忙,他還是盡可能地保護下男孩的安全,不去給索菲亞增加負擔,讓索菲亞能夠專注於眼前的事,而把身後完全交付給自己。

  這才是最佳的配合。

  如此確實可以讓局面暫時穩定,但同時也是弊端,因為不知道這樣的僵局還會持續多久,索菲亞還頂著傷……

  彼時,琴酒的笑意又狂了幾分,他甚至開始做起了倒計時:「三……」

  「?」

  「二……」

  意味不明的倒數瞬間讓索菲亞拔高了警惕,她感覺自己好像被對方玩.弄了一樣,果然是她太謹慎了才讓這家伙囂張氣焰只漲不降?

  果然還是先開一槍吧。

  就琴酒那副囂張的模樣,索菲亞覺得自己的勝負欲不知道被挑釁了多少次。

  要不是考慮到琴酒身後可能牽扯著相當重要的線索和關系網,她才不會一直忍耐到現在還沒動手。

  算了。

  調查那種大型跨.國.犯.罪組織的事,還是交給降谷零比較好。

  那家伙可是警校第一,就算自己沒留下什麼,他也能順著僅剩不多的信息摸索回去的吧?

  再說了,他不是還在組織內臥著底?伏特加不是回去通風報信了?站在「波本」的角度,他肯定能得到另一種視角的信息的吧?

  想到這裡,索菲亞不再猶豫,幾乎是琴酒吐出「一」的瞬間,她就撥動了扳機。

  但也是同一時間,不知道從什麼方向射.來的子彈精准地命中了索菲亞本就受傷的肩膀。

  一陣疼痛讓她握槍的手松動了一下,以至於那槍本應該射.在琴酒右胸的子彈直接脫了靶,不知道命中了哪裡。

  從肩膀處飛濺而出的紅色液體在半空中做完了噴射運動後,沁進了沙灘的細沙裡。

  「索菲亞?!」

  萩原研二驚喊了一聲,眼睜睜地看著那道纖瘦高挑的身影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可周圍廣闊一片的空曠,完全找不到狙.擊點在什麼位置。

  要麼,就是距離太遠,所以才看不見。

  能夠在肉眼不可見的位置還做到如此精准的射擊,世界上恐怕沒幾個人能做到吧?

  盡管腦海中的第一反應是想到了自己的同期好友降谷零,但降谷零怎麼可能打自己人。

  因為索菲亞和琴酒幾乎站在同一條水平線上,所以射擊失誤?

  因為喜歡的人就倒在面前,處事向來穩重成熟的萩原研二也難以繼續維持冷靜。

  強烈的情緒湧動刺激著他的神經,他也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做情緒上頭的大腦空白。而就在這時,又是一次不知什麼方向的射擊……

  這一次擊中的對像是他,一片鮮紅直接在他的白襯衫上綻開,嚇到了被他護在身後的工藤新一。

  「萩原警官?!」這一次換作小少年震驚地失聲喊出,稚嫩的音色和海浪的聲音雜融在了一起。

  彼時,沙灘坡道往上的行車道上,來自遠處的兩道車燈越來越近。

  那輛白色的馬自達即便是在深夜裡,也依然醒目得一眼可見。

  馬自達在靠近逐漸停穩後,從駕駛座上下來的、手裡拿著槍的金發青年讓琴酒不爽地皺緊了眉毛。

  「怎麼來得是你?」

  琴酒的視線恨恨地盯向下了車後朝著這邊走來的青年,最後,咬牙切齒地喊出了對方的代號:「波•本。」

  盡管是被波本「救下」,但琴酒那恨不得把對方咬碎的發音,仿佛見到的不是「救命恩人」而是仇人。

  「怎麼就不能是我?你以為我很想救你嗎?」金發青年倒是語調輕松,輕松裡還不乏嘲諷,「琴酒,你居然遜到連一個女人都打不過,還被女人用槍指著頭,你說這種事傳回去會被人笑幾天?」

  「呵,那在這裡把你殺了。」

  「這就過分了啊,伏特加可是求著我給他的大哥想想辦法呢~就算不待見我,你是不是要珍惜一下伏特加對你的忠誠。」

  「嘖。」

  對此琴酒確實無言以對。

  這次的行動他有著極大的失誤,交易失敗還被條子封了現場,好在交易對像呵伏特加都逃了,即便自己被倒在地上那女人搜過身體,現在只需要把被收走的東西取回來……

  腳上的鎖扣讓琴酒的腳步極其不方便,再者又是不太好走路的沙灘上,他前進了兩步就停下了自己這滑稽的動作。

  他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糗態,尤其對像還是那個波本。

  做慣了大哥的他當即張口命令道:「波本,去那女人身上找找鑰匙。」

  「抱歉呢,我不是伏特加,你還沒有資格來命令我做事。就這幾米遠的距離,你自己過去找有什麼困難的嗎?」

  「……」

  琴酒當然知道波本這就是擺明了要看他的笑話。

  可眼下的情況確實是他處於劣勢方,要不是波本,或許他真的死在那女人的槍下了。

  伏特加逃回組織確實叫來了救兵,可他也沒想到會是那個令他討厭的波本啊!

  心裡重重地記上了一筆仇。

  琴酒現在也沒有其他辦法,那波本儼然就是在旁邊看戲的狀態了。他只能純靠著自己,每朝前靠近一步心裡就罵一句波本,幾乎是以挪動的速度,向索菲亞走去……


第45章 神奇

  打在肩上的那一下確實很痛, 痛到索菲亞忍不住要顫抖。

  不過,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像失去意識或者說更像一具屍體,索菲亞還是極限地忍耐著, 讓自己維持著一動不動的狀態。

  至少要騙過琴酒的眼睛。

  好在夜色給她加上了幾分天然的偽裝,再者琴酒被波本挑釁得正在氣頭上。

  這種狀況下琴酒確實有可能失了平常狀態下的那份高度警戒,繼而疏忽了本來可以注意到的細節。

  當然, 疼痛的來源並不是真的有子彈擊穿了索菲亞的肩膀,而是在本就被鐵棍打到骨裂的舊傷又受了一下衝擊。

  痛是真的痛, 但槍傷也根本不存在。

  索菲亞不知道降谷零用了什麼辦法,大概是什麼特殊的子彈吧, 才搞出了那種血液四濺的效果。

  至少真的很有視覺衝擊, 甚至嚇壞了旁邊的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這邊也是一樣的, 雖然身上被什麼給擊中了,但根本沒有被子彈貫穿的劇烈疼痛瞬間讓他意識到了降谷零的布局已經開始。

  對於索菲亞的也是如此狀況而松了口氣的同時, 他也開始了他的好好配合——當場倒地,全是演技。

  然後, 就嚇到了旁邊變小的工藤新一。

  把孩子給嚇出了真實反應,也是做戲給琴酒看的其中一環。

  當然,不消多時, 上前正要給萩原研二做按壓止血的工藤新一馬上也發現了他身上就根本沒有傷口。

  於是,工藤新一也加入了劇本, 開始演起了一個小孩在面對這種場面應該會有的驚恐反應。

  全員戲精。

  除了琴酒。

  降谷零的身份特殊, 和萩原研二聯系上之後, 他就開始部署了。

  他深知自己或許從開始就不適合直接露面,又或許, 他是早就考慮到琴酒有可能掙脫掉索菲亞的控制,所以索性將計就計, 演一出救人的戲碼,來鞏固「波本」的身份。

  從組織內接收到伏特加的求救情報是真,作為公-安到此行動也是真。

  當然,讓降谷零最最沒想到的是,羽仁索菲亞真把琴酒給抓到了。

  對,那可是那個琴酒,居然會被抓到。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琴酒吃癟的樣子。

  一開始他還覺得伏特加是在胡說,可對方連由他們最不對付的波本「出手相助」都不介意,只因為當下波本可以最快地行動。

  大概是真的落入了什麼窘境才會如此吧?

  至此,降谷零也不得不在心裡感嘆起自己這個警校的同期好友真的是個奇跡般的女人。

  挺神奇的,就和她的身份一樣,神奇,成謎。

  被新增了評價的神奇女人本奇的索菲亞此刻正一邊繼續挺屍,一邊在心裡怒罵降谷零。

  反正都是演戲了,就不能換一邊的肩膀打嗎?她的骨頭絕對裂上加裂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種距離之下的射擊……

  能精准擊中身體上的任何一個部位給琴酒看,已經很考驗這位當年的警校top的能力了。

  索菲亞一邊在心裡自誇著自己真是善良不去計較,一邊想著等過後一定要去找降谷零好好討一波帳。

  比如把降谷零抓過來給自己做男奴,一直到她的傷養好為止。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的後話了。

  聽著琴酒和波本的對話結束,後者當真如同話中所言的那般,開啟了看戲模式。

  索菲亞趴在細沙之上,能清晰地聽見琴酒朝著自己一步一步走來時腳掌陷入沙裡時沙礫間的摩擦聲,越來越近。

  就在琴酒近身蹲下,准備伸手往索菲亞地身上摸索扣在他腳上鎖扣的鑰匙時,索菲亞猛的抬起了腿,用雙腿剪在了琴酒的脖子上。

  肩膀無法活動,手臂也無法抬起,那就用下-半-身來解決問題吧!

  這話聽起來好怪,但索菲亞確實用腿絞住了琴酒的脖子。

  腿部的爆發力比出拳可強勁太多,女性的身體構造本就在肌細胞的比例上天生劣於男性,但下-身的力量並沒有劣勢太多。

  索菲亞的身形靈敏矯捷,加之又是突然的偷襲,琴酒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她用腿勾著,向前猛地一甩,讓他以頭朝地的姿勢,狠狠摔了下去。

  可惜這地面是海灘的軟沙,大大削弱了這一擊的傷害力。

  不過,這並不影響索菲亞翻身起來,梅開二度地又把琴酒壓在了身-下。

  「我已經忍你很久了。」伯.萊.塔再度抵在了琴酒的腦門上,索菲亞沉沉地說著。

  冷凜著眸光的冰藍色眼瞳早就失了耐心,她甚至懶得給琴酒再做反應的時間。

  說到底,索菲亞還是不能直接開槍把人殺-了,倒不是她不敢,她甚至想法很強烈。

  只是降谷零都已經在面前了,她總不能去給人家的工作添麻煩。

  掌間又是一個漂亮的甩槍,旋轉了把握的角度,還是以一個在第一次把琴酒按倒時就做過的動作,完美復刻了一遍——用槍柄直接把人給打暈了。

  琴酒腦門上的擊打傷一左一右正好被打了個對稱。

  如此一來,就解決了。

  至此,索菲亞也想明白了琴酒囂張的原因了——他以為來了救兵,但其實救兵是個二五仔。

  也不知道這是伏特加的病急亂投醫,還是波本確實藏得深。

  確認了琴酒確實失去了意識,索菲亞這才偏過頭看向降谷零,她開口詢問:「你這樣直接露面,真的沒有關系嗎?這樣一來琴酒會知道你的身份的吧?」

  「沒有關系,就算知道了他也沒有辦法把消息傳回組織了。」降谷零說著,海灘坡上的環路逐漸駛來了很多輛閃著紅藍警示燈的車,「接下來全部交給我,我能處理妥善。」

  「你確定OK?」索菲亞還在為好友的身份在擔憂。

  而被擔憂著的那個人,卻是胸有成竹,自信滿滿。

  降谷零勾著嘴角,卸下了屬於波本的冷冽,朝好友笑得溫柔又讓人心安:「羽仁,別忘了我可是降谷零,沒有什麼我做不到的事。」

  「啊•哈•哈不愧是你捏。」索菲亞毫無語調起伏地哈哈了兩聲,愣是把話說出了一股陰陽怪氣。

  降谷零說著,上前兩步,朝索菲亞伸手准備把她拉起來。

  不過很尷尬的是索菲亞並沒有搭上他的手,以至於那只骨節分明的好看手掌就這麼僵在半空頓了幾秒,又訕訕地收了回去。

  倒不是索菲亞不領情,是她根本抬不起手臂。

  索菲亞起身的時候,已經連槍都握不住了,從肩膀開始蔓延的疼痛幾乎麻痹了她的半身,手臂抬不起的同時,甚至還在無法自控地抖動。

  試想回去,剛才她是何等堅定的意志力,才讓自己躺在那裡一動不動。至少以現在的放松狀態再去腦海中場景重構,索菲亞覺得她再做不出來了。

  那把本屬於琴酒的伯.萊.塔掉落在了索菲亞的腳邊,隨即她就像顛足球似的用腳尖把槍從地上勾了起來,接著一腳把槍朝著降谷零踢了過去:「琴酒的槍,你快收好。」

  降谷零把槍接得穩當,也再度確認到了這確實是琴酒的愛槍。

  「羽仁我發現你……總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讓人吃驚。」

  這句感嘆包含了很多意思,比如索菲亞做到了他同諸伏景光臥底多年都沒有辦成甚至連想像都沒有想過的事——直接逮捕琴酒。

  索菲亞聽不懂這話是誇她還是損,也回了一句句式差不多的話:「降谷你也是,出場的方式也挺讓人吃驚的,你這一槍是什麼玩意?」

  說完,索菲亞指了指自己那被染得鮮紅的肩膀處。

  「打在研二身上那一槍也是這玩意吧?」索菲亞又指了指另一邊也剛從地上爬起來不再演戲了的萩原研二。

  「嗯,是的。這是特制的血漿彈,總要打給琴酒看的不是?可能會有一點衝擊力,大概類似……塑料的BB彈?」

  「你說得對,痛我也可以忍,但那你知不知道我這條裙子很貴?染了色等於毀了。」

  說到裙子,降谷零這才把注意轉回,認真端詳起了索菲亞身上的連衣裙——從精妙的設計到剪裁的每一個細節都看得出是出自大師之手,再加上那看起來就很貴重的面料……

  他剛才只顧著看好友是如何把琴酒按倒的帥氣身姿,完全忽視了對方竟然還穿著一條某些層面而言屬於是行動不便的裙子。

  降谷零倒是識貨:「高定?」

  索菲亞點頭:「是啊,全世界就這一條。」

  降谷零也點頭:「那確實挺貴重的,設計費應該都花了不少吧?」

  索菲亞挑起眉毛:「可以啊懂哥,既然都識貨那你不打算賠我一條?」

  屆時降谷零突然露出了個委屈巴巴的表情:「可槍不是我開的啊。」

  他這副模樣好像只賣乖的大金毛,看得索菲亞眼皮一跳。

  嘖,這家伙裝無辜可真有一手……

  索菲亞原本還想問是誰開的槍,不過她腦海中很快就有了個對像。

  能和降谷零如此配合無間,還能夠遠距離精准命中的狙擊能力……

  也只能是那個人了吧?

  「啊……是諸伏嗎?」索菲亞詢問。

  「猜對啦。」

  「他重新回歸了啊?」

  「嗯。」

  聽聞如此,索菲亞松了一口氣。

  「那真是太好了。」她說。

  索菲亞突然感到很欣慰,因為又想到和諸伏景光在橋下重逢的時候,後者就好像一只受驚的貓咪,對什麼都高度警惕。

  現在能正常回歸,真是太好啦。

  緊張的氣氛終結,降谷零也開起了玩笑:「所以羽仁,你應該去找景討債~」

  索菲亞:「降谷你這樣賣發小他知道嗎?」

  「他知道啊。」說著,降谷零抬手指向了沙坡之上,沿著環路停靠著的警車之前的一道身影,「他就在那邊看著呢。」

  順著降谷零的手指指向,索菲亞確實看到了身上還背著狙.擊.槍的諸伏景光。

  應該是注意到了她的視線,諸伏景光已經抬起了手臂朝這邊揮了幾下,作為回應。

  和諸伏景光站在一起的還有另一個索菲亞的熟人——降谷零的下屬風見裕也,遠遠見到索菲亞的時候,這位有些內斂的公.安先生依舊被索菲亞的樣子給震驚到折服。

  羽仁小姐真是……

  風見裕也給不出評價,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敢朝著他憧憬著的降谷先生踢東西的人。

  沙坡下的降谷零還在和索菲亞討論「債務」問題。

  降谷零笑:「你不去討債?」

  索菲亞也笑:「是諸伏的話就原諒他啦~」

  降谷零:「我還以為以羽仁你的性格,會想要把他抓來當男僕給自己還債呢。」

  這確實是索菲亞會干的事,降谷零也確實猜得精准。

  不過索菲亞在思索了幾秒後,她覺得大概自己更想要的是指名降谷零當男奴吧?

  畢竟讓警校第一臣服自己,她那勝負欲絕對得到了滿足並且會惡性膨脹。

  諸伏景光的話……

  老實講,她有點偏心,實在是不忍心去欺負。

  「我覺得還是降谷你比較合適,來給我當男奴吧,姐姐我會給你工資的。」

  降谷零哽了一下,最後選擇放棄和索菲亞掰扯這些。

  被索菲亞敲暈的琴酒再度被蒙上了頭套,由降谷零的下屬帶走了。

  這一次他絕對再無處可以脫身。

  今夜多了降谷零這套戲碼,完全就是因為考慮到直接抓捕琴酒可能會留有隱患,倒不如順了他的意一次。

  這也是解開之前那種對峙僵局的好辦法,尤其索菲亞還是個優秀的搭檔,配合得簡直完美。

  至於波本的問題……

  那個「凶悍」的「女條子」連琴酒都抓得住,那波本為了自保營救失敗後逃走,也不是什麼不合邏輯的事吧?

  就是這事之後,索菲亞會進入組織的視野,大概還會成為重點關注對像。

  降谷零當然考慮過這個後果,不過他有把握去保護好索菲亞的安全,再者,萩原研二也不會允許有人把他的女友置於危險的境地。

  除此之外,以索菲亞自己的身份,這個世界上也沒幾個人敢去動她。

  彼時,萩原研二也帶著一身鮮紅的血漿,從另一邊走了過來,還牽著他尚未知曉身份的工藤新一。

  降谷零考慮了無數種現場可能的展開,卻沒想到居然還會有個六七歲大的孩子。

  而萩原研二在和他溝通的時候,因為考慮到孩子是他和索菲亞兩人的問題,所以也沒好意思說。

  震驚之余,降谷零開口詢問:「這孩子是……」

  萩原研二也不知道這孩子的身份,只得把目光投向了索菲亞。

  可這個單純是疑惑的注視,在降谷零看來,就多了新的解讀。

  難不成……

  難不成是七年前畢業的時候……

  降谷零抬手捂住了嘴。

  他有點不敢往下想,但又控制不住人類大腦特有的思考作用,尤其之於他這種頭腦聰明的而言,思考得就更加迅速。

  七年之前,他和諸伏景光可是親眼看到一大清早的索菲亞和萩原研二一人嘴裡叼著一支煙從情人酒店裡走出來的。

  看這孩子年齡也差不多……

  今晚羽仁索菲亞和萩原研二去多羅碧加樂園約會,這兩個都是喜歡追求刺激的選手,怎麼會甘於去干那種小學雞約會才去的地方。

  敢情這是一家三口出門玩耍??

  這樣一想,不就串起來了嗎!

  就在這時,索菲亞冷不丁地問了一句:「你覺得這孩子長得像誰?」

  這個問題直接把降谷零給問住了,這簡直就是死亡發問。

  他看了半天也沒在男孩的身上看到或是索菲亞亦或是萩原研二的影子,那就說明這孩子長得像他真正的爸爸。

  這麼一想,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友頭頂多了點顏色兒。

  再看著索菲亞好像有某種情緒在顫抖的藍色眼眸,降谷零咽了口唾沫,答得小心翼翼:「這是可以說的嗎?」

  索菲亞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假咳了一聲按下快要繃不住的笑意:「……可以啊,你想說什麼都可以。」

  「真的可以?」降谷零去偷偷地看了一眼萩原研二的表情,好友一副茫然的樣子好像什麼老實人。

  斟酌了一會,降谷零哈哈了兩聲,然後答非所問:「這孩子長得挺可愛的,面對剛才那樣的狀況,還能保持著這樣的冷靜,真的非常非常優秀啦。」

  這一次憋笑的是索菲亞和萩原研二兩個人。

  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麼惡趣味啊!工藤新一心裡都開始這樣吶喊了。

  實在是忍不住了,這一次由工藤新一自己開口,說起了身份:「降谷警官你誤會了。」

  剛才在旁聽到了索菲亞對降谷零的稱呼,所以工藤新一便隨著一並,喊出了對方的姓氏加上警官的敬稱。

  聰明的偵探少年已經從場況判斷出了降谷零的公.安身份,且他還臥底在「那個組織」。

  降谷零:「誤會?」

  工藤新一:「我和索菲亞小姐還有萩原警官沒有血緣關系,而且……我的真實年齡是十七歲,並非諸位看到的這副模樣,我的名字是工藤新一。」

  聽到這個名字,本就認識這位偵探少年的萩原研二愣住了,剛才還在憋笑的表情瞬間轉變成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他扭頭看向索菲亞,自家女友卻點了點頭,對此表示肯定。

  「這點我可以證明,這孩子確實是工藤君。」索菲亞直接開口為工藤新一作了證,「我知道這種事聽起來難以置信,但這孩子是我親眼看著縮小了身體。」

  工藤新一也做著補充:「我被那個叫琴酒的男人灌下了毒.藥,醒來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了。」

  降谷零:「毒.藥?」

  「在琴酒身上搜出來的……」索菲亞說著,拿出了那只藥盒,「就是這玩意。」

  看到藥盒中嵌放著的紅白相間的膠囊,降谷零又是一整個震驚。

  他的這位同期到底能干出多少令人震驚的事啊……

  從索菲亞手裡接過盒子的時候,降谷零都覺得自己有些顫抖。

  「羽仁……」

  「嗯?」

  「你真的……是個很神奇的人。」

  「你到底是在罵我還是在誇我?」

  「誇你,當然是在誇你。」

  抑制不住的激動簡直快要讓降谷零從地上跳起來,他下意識地伸手要去拍索菲亞的肩膀,但是看到對方身上的鮮紅色後又把手收了回來,最後重重地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羽仁,你干得真的太漂亮了,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或許……警察廳都能給你下發表彰,你真的立了大功。」

  「是嗎?這還能有大功?」

  「功,當然是大功。」

  「既然如此……」索菲亞點了點頭,當場開始給自己毫不客氣地邀起了功,「那你過來給我做男奴吧。」

  降谷零:「……」

  索菲亞:「我會付錢的。」

  降谷零:「…………你就不能換一個要求?」

  索菲亞:「那算了,等你想通了我再重新跟你提。」

  「……」

  這個梗是過不去了是嗎!

  降谷零知曉組織內在研發毒.藥的事,但也只是處於聽說的層面。

  他尚不清楚這樣的藥物有沒有被組織成員使用過,像琴酒這樣喂給了工藤新一,後者竟然只是縮小了身體。

  依照琴酒的性格,他絕對是想要殺人滅口,所以工藤新一變小絕對是個意外。

  降谷零:「藥的事……我會帶回去讓人研究,或許可以研制出讓這孩子恢復身體的解藥。當然,近期我也會在組織內搜集有關藥物的情報。」

  聽聞可以研制解藥,工藤新一感激地重重鞠了一躬:「那就拜托降谷警官了!」

  降谷零:「嗯,就交給我吧,不過工藤君你最近應該沒法以自己的身份活動了,或許警視廳那邊可以配合對外出一個公告。」

  索菲亞:「宣告工藤新一死亡的事?」

  降谷零:「嗯。」

  索菲亞:「我可以配合,不過……工藤君我需要聯絡你的監護人。」


第46章 收尾

  剩下的事, 就由降谷零全權接手了。

  他向索菲亞了解完大致狀況,收下那盒藥,准備回去後就交送上去做研究, 好盡快地研制出解藥,讓工藤新一恢復身體。

  再度確認了一遍現場的其他情況,沒什麼其他問題, 降谷零便打算就此收隊撤退。

  今夜已經完成了最最重要的工作——成功逮捕了琴酒,相比之下, 其他都是小事。

  這算是降谷零開始著手於調查那個組織的事以來,迄今為止, 最大的一次進展。

  總的來說, 索菲亞就是最大的功臣, 這一點毋庸置疑。

  之後再多的話,降谷零沒有和索菲亞繼續探討。

  他恨不得趕緊從這個女人面前跑開, 因為他有種多待一秒都會被對方拉著繼續和他討論男奴的不祥預感。

  謝禮可以有,但絕對不可能是自己去給她當男奴!

  也不知道這位神奇的大小姐到底是什麼惡趣味, 就非要搞這一出嗎?

  「那……之後的事就你們自己處理?比如這孩子。」

  離開之前,降谷零又詢問了工藤新一的事是否需要他幫忙。

  「嗯,交給我們吧, 小降谷你去忙自己的事就好。」

  話是萩原研二答復的,索菲亞已經沒什麼力氣說話了, 只是一個勁地用她那雙冰藍色的眼瞳盯著降谷零看, 一直把人盯到心虛。

  雖然降谷零也沒什麼事好心虛的。

  「那就拜托你們了, 萩原,羽仁。」

  話到這裡, 索菲亞才懶洋洋地「嗯」了一聲。

  爾後,就在海灘邊, 降谷零和索菲亞還有萩原研二做了道別,帶著他那一大長串的、參與了今晚行動的公-安長隊,繼續沿著來時環海的蜿蜒公路,踏上了回程。

  不消多時,這片沙灘又恢復了它原本的平靜。

  空曠一片的靜景,又襯著海浪一波一波漫上沙礫的簌簌聲響。果然是個約會聖地,這樣的夜景確實浪漫。

  理論上來說,索菲亞和萩原研二可以繼續去完成今晚一直沒攪亂的約會。

  但事實是,除了時至深夜,並沒有剩下多少余裕的時間可以分配,索菲亞也完全失了興致,尤其肩膀越來越痛,本就經歷了兩場體術纏鬥的她根本沒有再多的體力。

  而且,應該也沒有情侶約會會像他們這樣「滿身是血」地進行下去吧?

  再說了,還有工藤新一的事需要他們稍稍費心。

  兩大一小三人就近先去了索菲亞的海景別墅,看看能不能先處理一下身上染了「血」的衣裝。

  好消息是房子裡確實有可以換的衣服,壞消息是那些衣服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了,上面有一股年代久遠的霉味。

  索菲亞本想著再稍微洗一洗那些血漿沾在身上的黏膩後再去醫院,但很可惜,這棟別墅果真是因為年久失修,不僅沒有電,連水都是斷了的,這樣的條件根本無法進行任何一個現代人習慣了的日常活動。

  最後,就只能勉強換上了房子裡的舊衣服。

  索菲亞直接穿了她爸的舊襯衫,倒是大小正好。

  但是就羽仁淳那小個子的尺寸,對於萩原研二這樣的大高個來說,實在是小得太勉強了些。

  翻了很久,最後終於從衣櫃深處翻出了一件寬松的……好像是什麼偶像的應援服。

  「謔~我爸以前居然還追過星?」索菲亞差點笑出聲,「是什麼國民女愛豆嗎?」

  衣服穿在萩原研二身上的時候,索菲亞摸著胸口的印花看了好一會,光線太暗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女明星到底是誰。

  當然,就算看清了臉,索菲亞也認不出來,她對這方面的知識儲備是零。

  重新坐進車裡的時候,借著車內的光線,這才看清印在衣服上的照片。

  雖然因為年代久遠,印花有些掉色,但依舊能夠看得出來照片上的年輕女性是個實打實的美人。

  「藤……峰……有希子?長得很好看誒,想不到我爸居然還有這種喜好~這麼多年我真是一點都沒有察覺到過。」索菲亞念出了標注在照片邊上的假名,說完還不忘吐槽一句親爹曾經不為人知的樂趣。

  「藤峰有希子?」

  「研二你認識她啊?」

  「認識啊,那個時候應該沒有人沒聽過她的名字吧?」

  「我就不認識,失禮了……」

  「畢竟小羽仁對這方面不感興趣嘛~不認識也正常。」

  「她很火嗎?」

  「十幾年前她可是紅極一時的國民級偶像哦,不過結婚後就迅速引退了。」

  「誒——這樣啊。」

  坐在車後座的工藤新一聽著前排兩人一來一去地聊著自家老媽的事,莫名地感到有些羞恥。

  先前就被叮囑了一遍回去後需要聯絡監護人的他糾結了好一會,最後還是頂著尷尬,弱弱地插了一句:「那個……其實……那是我媽。」

  索菲亞:「啊?」

  工藤新一:「就是那個……衣服上的那位藤峰有希子,嗯……就是我母親。」

  話音落止,車身抖了一下,熄火了。

  索菲亞:「?我的車壞了?」

  萩原研二:「那倒不是……」

  不是車拋錨,而是這句話驚到了萩原研二。

  就算是車技很好的他,也腳下一歪,沒有控制好離合踏板,突然松開了力道沒有踩住,以至於熄了火。

  對比起來,索菲亞倒是淡定得很:「好巧哦。」

  媽媽是女明星而已,比起親爹是前○相這種事,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工藤新一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干巴巴地笑了兩聲:「啊哈哈是哦好巧……」

  索菲亞:「那……能聯系上你父母嗎?今晚的事,我勢必要和他們談談的,還有在工藤君你恢復身體之前,戶籍身份的問題,都需要和他們好好商談一下應該如何處理。」

  工藤新一:「誒?」

  索菲亞:「這個世界上總不可能憑空多出一個不存在的人,不是嗎?」

  工藤新一:「可以的,他們現在在美國,算起時差,那邊正好是白天。」

  索菲亞:「那你現在就聯系他們吧。」

  工藤新一:「嗯。」

  在去醫院的路上,索菲亞就迅速地完成了和工藤新一監護人的溝通。

  說清楚了今晚的經歷,更是好好解釋了一通偵探少年的遭遇。

  少年的親爹對於兒子變小了身體這種事,表達了擔心和關心之後,好像突然來了寫作靈感……

  不愧是推理小說家,還有那句靈感源於生活,也是真中之真。

  這對名人夫妻表達了感謝之余,也表示會盡快安排航班回國,協助一同處理兒子的身份及後續問題。

  簡單處理完這些,萩原研二開著車帶著兩人來了神奈川境內的一家醫院。

  畢竟索菲亞的傷已經拖了很久了,在別墅換衣服的時候,他就隱隱約約看到了索菲亞肩膀上誇張的淤痕。

  他希望盡快地找個醫院進行處理,就近原則,而不是先驅車回東京。

  索菲亞則是一直在擔心工藤新一的身體,畢竟被琴酒喂下了那種未知毒.藥,還不知道會有什麼隱患。

  最終的檢查結果,工藤新一的體征一切正常,血液裡也沒有檢測出不對勁的成分。

  索菲亞就比較嚴重了,肩胛骨骨折,琴酒的那一鐵棍敲得委實不輕。

  被繃帶石膏裹了個嚴嚴實實之後,索菲亞還有點不爽。

  板著張臉站在醫院門口,一邊吹夜風一邊還跟萩原研二討要起了香煙。

  「病人禁煙啊,醫生剛才不也叮囑過了嗎,要禁煙禁酒。」

  「嘖,今晚好心情和期待全被毀了,總要找件事排解一下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當警察就會有的詛咒。

  比如約會,再比如這樣那樣的場合裡,都會遇到突發事件,從此中斷不能繼續。

  「約會的事,我們還有很多時間重新准備啊~排解的話……」萩原研二說著,弓下腰,縮短了因為身高差而拉開的距離,隨後極快地在索菲亞的唇上啄了一下,「用這個代替煙吧。」

  索菲亞抿了抿嘴唇,好似在回味那又輕又快得好似沒有停留過的親吻。

  她看著男友那雙深邃好看的紫色眼眸,頓了幾秒後,有些不滿地控訴了起來:「就這?一下就想打發我?」

  萩原研二眯起眼睛,又擺起了他習慣性的輕浮模樣,揶揄道:「那今晚……我的公主殿下想怎麼用我呢?」

  一聽到那個調侃的稱呼,索菲亞當即下巴一揚:「公主我啊,想要個男奴。」

  要不是手臂被包了石膏,她絕對要配合著雙手抱胸的姿勢,擺出了公主該有的高高在上的樣子。

  「好啊~我隨時待命~」

  「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得幫我想個辦法把降谷抓過來給我當男奴,他把我那條專門准備和你約會的裙子給毀了。」

  聽到這,萩原研二有些哭笑不得。

  還在沙灘上的時候他就聽到了那兩人在討論這件事,看來索菲亞那勝負心是來真的了,居然還在執念這個。

  「讓小降谷給你做……怕是有點難度。」

  「噢~沒有完全否定,也就是說研二你是有辦法的。」

  辦法雖然現在還沒有,但可以慢慢想。

  雖然但是,其實萩原研二也想看降谷零被索菲亞使喚的樣子。

  這兩人在某些層面上的惡趣味,簡直是一模一樣。

  話不多說,兩人交換了個眼神後便是相視一笑。

  剛從醫院內洗手間回來的工藤新一好不容易找到這兩人,就看到這樣的畫面。

  他覺得自己好像幻視到了那二人的身後各有一條狐狸尾巴在歡快地甩動。

  眼看著那二人的身影越靠越近,工藤新一漲紅了臉准備退到後面去,等他們結束了這陣情侶之間的黏膩(ユХцユХц?)再回來。

  不過就在這時,索菲亞偏過了頭,把他叫住:「工藤君?你回來了啊。」

  工藤新一:「嘛……嗯……回來了,那個……打擾了,我可以等一下再回來。」

  索菲亞:「沒關系啊,你准備好了我們就回去吧,不過今晚這個時間……」

  時間確實太晚,回東京就要萩原研二繼續開車,他會很辛苦,索菲亞也不想前者繼續勞累。

  「不然去隨便找個酒店落腳吧。」

  索菲亞如此提議,她沒想太多,只是工藤新一覺得自己和人家情侶一起,感覺哪裡怪怪的。

  「去酒店……不太好吧?」

  工藤新一覺得有些尷尬,他大概是忘了某位富婆可以闊綽地包下所有空房,想住哪一間都可以的那種。

  彼時,在旁劈劈啪啪地按了好一會手機的萩原研二給了個最終方案:「就去我家吧,比起回東京,我家離這也沒多遠。」

  神奈川境內。

  整個縣域就沒多大,去萩原家確實很近了。

  「這麼晚回去,不會打擾到千速姐嗎?」

  「剛才我已經和她說了,她很歡迎我們。」


第47章 回家(修bug)

  突然就跟著萩原研二回了家, 這進展快得讓索菲亞猝不及防。

  盡管先前萩原研二就提過一次,要帶著索菲亞回家一趟。

  這話的言下之意其實就是想把索菲亞正式地介紹給家人,以女友的身份、以結婚為前提。

  眼下沒有任何准備突然就去了, 雖然是因為突發事件才如此,但「回男友家」的客觀事實並不會發生改變。

  一直走到了萩原家門口,索菲亞才後知後覺地緊張了起來。

  「研二……我有點……」

  她伸手去抓萩原研二地手, 竟意外地發現對方也在緊張,指尖都微微發涼都那種。

  感受到了手指被輕輕捏住的力道, 青年偏過頭。

  他臉上那副和平日裡沒什麼區別的雲淡風輕的表情,這才露出了些許偽裝不住的裂痕, 朝著索菲亞勾起個稍稍有些僵硬的笑。

  雖然是自己的家, 但自打警校畢業在東京正式工作後, 萩原研二確實就沒回過。

  時隔七年……他也有那麼一點點陌生。

  「其實我也有點……啊哈哈……」

  兩人都沒把「緊張」二字說出口,但兩人都陷在同樣的情緒裡。

  萩原研二回扣住了索菲亞的手掌, 穿過她的指縫,與她十指交扣。

  就用這樣的方式, 互相給對方鼓氣。

  明明兩人之間早就坦誠相對無數次,情侶之間會做的不會做的他們也都做過,偏是這種時候……

  因為緊張, 突然純情得好像初戀。

  其實這麼說也沒錯。

  對索菲亞來說,確實就是初戀。

  她喜歡的第一個人就是萩原研二, 雖然最初的最初確實有點因為這家伙長了張帥臉, 但現在……

  她覺得自己能和萩原研二走到一起, 就是幸福的。

  莫名的,索菲亞突然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

  越是這麼想著, 她下意識地又捏緊了青年的手。

  其實這樣的場景之下,還有個處在另一種尷尬裡的、似乎已經被兩人忽視了的人。

  工藤新一。

  他跟在索菲亞和萩原研二的身後, 突然看到那兩人把手牽在了一起,他就越來越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多余……

  以及,他也會忍不住想感嘆,羽仁索菲亞和萩原研二的相處模式,甜得讓人羨慕。

  深夜不好去按響門鈴,萩原研二打了個電話之後,沒過一會,門就從裡面被打開了。

  開門的是萩原研二的姐姐萩原千速,似乎是才洗漱完不久,一頭金色的長發還濕漉漉的,她一手拿著毛巾在擦頭發,另一只手握著門把上。

  不論是和親弟弟還是和索菲亞,上一次見面都還是三年前。

  也就是萩原研二在爆-炸受傷昏迷後蘇醒的那一年,萩原千速來過幾次醫院,也是那時候,第一次見到了照顧萩原研二的索菲亞。

  家裡老人早就睡了,萩原千速因為工作的緣故,執勤到夜裡才回,所以還沒休息,就正好應接下了弟弟的請求。

  萩原千速先是看著兩人有點怪的裝束愣了半秒,尤其是自家弟弟那身女愛豆的應援服,實在是很難讓人不去注意。

  索菲亞點了下頭,主動先打了招呼:「千速姐,好久不見。」

  「真是好久不見了索菲亞,你好像和三年前沒什麼變化,還是一樣好看。」萩原千速說著寒暄的話,又看到索菲亞那身還包著厚厚繃帶和石膏,難免彎起了眉毛,「看來是我家的笨弟弟沒有照顧好你。」

  被點了名的萩原研二當即積極響應:「是是是,是我的疏忽,我現在馬上立刻認錯!」

  萩原千速:「你最好是真的在認錯。」

  萩原研二:「在了~在了~」

  俏皮的音調,是萩原研二一貫最擅長的在認真的態度裡夾雜輕浮,誰也看不出究竟偏向那一邊。

  不過,在對索菲亞的事上是毋庸置疑的,他絕對是百分之一百的認真。

  「今晚,要打擾了。」索菲亞有些不好意思地表達著歉意。

  「啊哈不打擾的,索菲亞你不要有心理負擔,把這裡當自己家就好。」萩原千速說著,視線又掃到了兩人未分的手上。

  她眯了眯眼睛,朝著弟弟眼神暗示,萩原研二索性理直氣壯地wink了一下,就這麼繼續牽給她看。

  或許以後的以後,確實就會成為「自己的家」。

  再然後……

  問題的重點又又又一次落到了工藤新一的身份上。

  「這孩子是……」萩原千速的目光在小少年的身上打量了一圈,轉而又轉回了自家弟弟身上,「不會是研二你的什麼遺留問題吧?」

  萩原研二慌忙擺手打止著姐姐逐漸有亂飛趨勢的想法:「……不是那種事啦老姐!」

  索菲亞也即刻做了解釋:「這是今晚事件被牽扯進來的孩子,我想著時間太晚了,所以就帶著他一晚,明早再和我們一起回東京。」

  索菲亞沒有多言工藤新一的身份,也是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復雜,否則一來二去的或許還要解釋一波身體縮小這種聽起來就像扯淡但其實是事實的事。

  當下她和萩原研二只要一起確定著工藤新一的安全,這就足夠了。

  萩原千速「誒」了一聲,完全就是一副看戲失敗的樂子人模樣。

  甚至還佯裝失望,開起了玩笑:「哎~我還以為研二你要和我說的『大事』,是你在外面背著索菲亞有個孩子了。」

  萩原研二:「……我不會做那種事。」

  萩原千速:「那『大事』果然指的還是你和索菲亞的事咯?」

  萩原研二:「那不然呢!快讓我們進去吧,大晚上的把人晾在門口一直站著有失待客之道了啊姐。」

  頗有狐狸潛質、喜歡看樂子的萩原研二也會有被人看自己樂子的一天。

  他不想被自家姐姐起哄太多,轉移著話題催促。

  至此,萩原研二和索菲亞還有工藤新一在萩原千速的安排下,總算是落了腳。

  給小少年安排了客房,索菲亞自然和萩原研二一起,進了後者那已經好多年都沒有住過的他自己的臥室。

  臥室裡還保留著當年的樣子,看得出來一直都被小心打掃過。

  「啊——還挺懷念這裡的。」萩原研二說著,直接往他自己的床上倒成了一個大字,隨即很快又翻了個身,轉向索菲亞這邊,「其實我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突然就讓你這樣過來。」

  其實在提議回家的時候,萩原研二有點期待,但也是緊張的。

  他的私心確實是想在自己的臥室裡,和女友一起。

  但果然……

  下次還是做好心裡預設再行動吧!

  「我覺得還蠻新奇的,這種體驗。」索菲亞笑道。

  新奇不僅僅是因為這是男友的房間,還有一點是她從小到大,就沒住過這麼小的房間,像個小盒子一樣。

  萩原家當然不比索菲亞住慣了的那種高級公寓亦或者是她家的別墅,就是尋常人家很常見的那種獨棟二層平房。

  索菲亞用好奇目光在房間裡看了好幾圈,這副探尋的模樣讓萩原研二又一次給出了「可愛」

  的評價。

  萩原研二在自己的床上翻滾完畢,這才爬起來開始去衣櫃裡找今晚過夜的衣服。

  他很快換好了自己的衣服,轉頭看到索菲亞那不太方便的脫.衣服動作,於是便上手去幫——替她脫掉了在醫院處理傷勢時被剪掉了袖口的屬於羽仁淳的舊襯衫,然後為她套頭罩下他的衣服。

  看著索菲亞穿著自己的衣服,萩原研二怔愣了半秒。

  盡管那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完全沒有任何特殊之處的居家休閑服,但莫名的……就是勾在了他的心上。

  他倒也不至於害羞地去躲避直視的視線,一邊用手指理順著索菲亞被衣服蹭亂的頭發,一邊開啟了新的話題:「說起來,我還從來沒有想像過索菲亞穿我的衣服的樣子。」

  索菲亞:「嗯?」

  萩原研二:「就是那種……唔,我該怎麼說呢……大概就是男生有時候會幻想喜歡的對像穿著自己衣服的樣子?」

  「噢~男友襯衫那樣的嗎?」

  「那也算是其中一種?」

  「那你幻想過我嗎?」

  「對你還需要幻想嗎?又不是沒有實戰經驗。」

  萩原研二說得理直氣壯,讓索菲亞穿著他的衣服地進行……確實有那麼做過。

  他的花樣很多,索菲亞在某種程度上,和他契合得要命。

  畢竟……兩個人都喜歡追求刺激。

  既然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索菲亞眯了眯眼睛,突然壞笑道:「那你要試試男友襯衫的變種款男友居家服嗎?」

  男友居家服,說的不就是現在的她自己嗎?

  萩原研二頓了一下,心神確實被勾引得飄了一下,但很快就拉了回來,並正色道:「下次吧,索菲亞,你還受傷。」

  「我指的是,今晚我想靠在你懷裡睡覺……」說著,索菲亞朝前傾靠了過去,動作熟練又自然地埋進了那片她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溫熱胸膛上,「就像這樣單純靠著,都不可以嗎?」

  敢情這就是故意調侃。

  萩原研二對於女友的惡作劇,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隨即,他便收緊了手臂,也是動作十分熟練地把人打橫抱了起來,幾步走到床前,就這麼抱著索菲亞,一起躺了上去。

  兩人一同陷在這張對於兩個高個子來說擠在一起顯得有些拘束的床裡,甜蜜的氛圍倒是因為空間的縮小而濃厚了不少。

  萩原研二親吻了女友的臉頰,低聲應得溫柔:「遵命~我的公主殿下。」

  *

  第二天一早,索菲亞和萩原研二就要准備好回東京。

  兩人起床手拉手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撞見了昨夜沒有見到的父母。

  「……誒?」

  對於兒子已經是多年沒見,現在還多了個准兒媳,更巧的是工藤新一也跟著一起准備一同早些回去。

  於是場面就成了形似一家三口的模樣,當場嚇得萩原的母親一個手滑把正在准備早飯的鍋砸在了地上。

  「研、研研二??!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萩原母親差一點尖叫出聲。

  「啊哈哈早上好啊媽媽,昨晚因為一點急事才回來的。」

  「阿姨早上好。」索菲亞接在後面禮貌性地打了個招呼。

  萩原母親:「嗯……好……嗯……早上好……」

  老實講,有那麼億點尷尬。

  想來是昨晚萩原千速沒來得及把情況告知清楚,才會如此吧?

  萩原的父母也是見過索菲亞的,也還是三年前去醫院看兒子的那次。

  如果這麼多年還一直在一起,那也只能是在交往吧?就是跟在背後的小孩……

  「研二……你們……那個……孩子……都這麼大了嗎?怎麼都不和家裡說呢!」萩原的母親已經在震驚中語無倫次了。

  話中被N度點名的那個「孩子」工藤新一,現在無語得已經不想作出任何反應了。

  「……」

  就自己因為身體變小這件事,算上萩原研二自己誤會的那一次,這是第四遍了。

  當然,這次的解釋很快,並沒有耗費多長時間。

  因為萩原研二和索菲亞都還要工作急著回東京,萩原研二只是匆匆對自己和羽仁索菲亞在交往的事做了個解釋,順帶澄清了工藤新一是因為案件才帶在身邊照顧的「小孩」。

  索菲亞也表示了改日再正式登門拜訪一次。

  果然見家長這種事,還是得好好准備再來才行。

  今日索菲亞自是無法正常去上班,直接走了個病假休息,倒也方便。

  降谷零那邊的速度也很快,針對昨晚的事,他直接打了個涉.密的指令,從警-察廳的立場出發,一早就和警視廳搜查一課就索菲亞的問題做了溝通和相關對接。

  萩原研二則是按部就班,正常進行著機動隊的工作。

  關於工藤新一的問題,索菲亞的建議是他最好不要回自己家,畢竟在組織的視角裡,工藤新一已經被琴酒喂下毒-藥身亡了。

  要麼就留在索菲亞的頂層公寓裡,這裡什麼都有,想怎麼使用都可以。

  工藤新一在婉拒了這個提議之後,表示了自己有去處,以及……

  他還想向他的青梅毛利蘭趕緊報個平安,畢竟一整晚的失聯,對方一定很擔心。

  這個行為當即被索菲亞給阻攔了下來。

  針對工藤新一的「死活」,容不得工藤新一自己操作。即便是那個女孩會擔心,但還是不要去聯系為好,否則就會與之後警視廳需要公開「死訊」的計劃相違背了。

  索菲亞解釋完這些,小少年嘆著氣接受了,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選擇配合。

  爾後,索菲亞又與他約定了個時間,要和他的監護人談談後續的問題處理。

  一切都進行得格外順利,所有並行向前的事也辦成得十分高效。

  很快,工藤新一的父母已經安排了航班回國,和索菲亞約好談話的時間和地點。

  就在工藤宅的隔壁——阿笠家。


第48章 父母

  就原則上而言, 工藤新一縮小了身體的事,盡可能的不要讓太多人知道才好。

  有「那樣」的藥物存在,消息一旦傳開, 即便不是組織會被驚動,也免不了可能會被有心之人盯上。

  畢竟,能做到縮小身體, 某種角度而言已經達成了返老還童。

  這種違逆了時間法則超然之事,裡面藏著怎樣的利益、怎麼樣的灰色利益、利益背後可能牽扯出的灰.產甚至是犯罪, 誰都無法估量。

  索菲亞相信以工藤新一的聰明才智,一定也是知曉其中利害的。但她又有些困惑的是, 和少年監護人的談話, 又要牽扯進一個和事件毫無關聯的人(在和事件無關的人家中)。

  就算是可以信任的對像……這樣的決定是否還需要再做斟酌呢?

  當天夜裡, 工藤新一的父母就趕回來了。

  不論之後怎麼發展,索菲亞都必須去和這兩位家長相談。她想著自己先過去看看, 之於談話內容,再視情況而定吧。

  如果那個阿笠宅的主人她認可不了, 再多的話題,她就要慎重考慮了。

  到晚上約定好的時間,索菲亞是和萩原研二一起去的阿笠宅。

  本來降谷零也應該一同前行的, 但琴酒才被逮捕,波本的營救行動還「失敗而歸」, 他近期實在不太適合以他自己的面目行動。

  尤其聚焦在索菲亞身上的矛頭正盛, 若是波本和她接觸被發現, 那降谷零的身份……

  當然,這是索菲亞站在她的角度的擔憂。

  或許只是個多慮, 那個警校第一的降谷零又怎麼可能考慮不到這些呢?也許降谷零早就計劃好了各種結果的應對方式也說不定。

  到了阿笠宅門口,萩原研二按響了門鈴。

  出門迎接的是宅主人阿笠博士, 一位環頭頂滿頭白發、蓄著胡子、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老人。

  索菲亞站在靠後一些的位置,她先是和迎門的老人點頭示意算打了招呼。

  因為身上還包著繃帶和石膏的緣故,她又轉向身邊的萩原研二,朝青年使了個眼色,後者當即心領神會地替她出示了身份證件。

  「您好。」萩原研二先展示索菲亞的警察手冊,並介紹,「這位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羽仁警部。」

  索菲亞接上應聲:「我是羽仁索菲亞,您好。」

  之後才是萩原研二自己的證件,他亦簡單介紹了自己:「我是機動隊的萩原。」

  「啊……噢……」阿笠博士仰著頭,一愣一愣地看著門外的兩人。

  或許是身形高挑、長相出眾、形似職業模特的兩人同時出現在面前的視覺衝擊力大了些,阿笠博士張著嘴,幾個語氣詞之後半天都沒再說出一句話。

  直至索菲亞收起了她那屬於警部的冷凜氣場,彎起眼睛,擺出了作為寵物店店員的營業式微笑。

  她抬起能夠行動的另一只手,在阿笠博士的眼前晃了晃,並柔聲呼喚:「阿笠先生?」

  「啊、啊抱歉!這樣見到二位我有點驚訝啊哈哈……」阿笠博士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其實新一有和我說過二位,就是兩位和我想像的樣子……」

  和他想像的樣子差的有點多。

  句末的停頓很容易就讓人猜出來他沒說完的話,索菲亞來了興趣,於是追問了一句:「嗯?想像中的樣子?阿笠先生想像中的我們的樣子是什麼樣的啊?」

  阿笠博士:「這個……」

  想像中啊……

  其實也不好形容,但至少在阿笠博士看來,索菲亞和萩原研二的外形看起來都不像是警察,更像是……藝人?

  一個像是牛郎店頭牌,另一個像包-養頭牌的金主富婆,一身的名牌全是金錢的氣息,還有那舉手投足間無意識的貴氣。

  見阿笠博士想了很久都沒說出個確切的答案,萩原研二喊了一聲索菲亞:「羽仁警部,我們今晚來可是有其他工作的~」

  他非常熟練地把控著氣氛,打止了這個追問下去讓人有些尷尬的話題,也順便將重點拉回了正事。

  「那……兩位就請進吧,新一還有他的父母都在家裡等著了。」

  阿笠博士開口作著邀請,可他才側過身體,本來讓出給兩人進屋的空隙卻突然竄出了一團白色的毛絨不明物體。

  接著,那團白色毛絨發出了一聲詭異的叫聲,好像那種抽了幾十年煙的大叔嗓音,但又非常努力地想要叫得很嗲。

  索菲亞低頭一看,這一大坨白色不是別的,而是米花公園的肥貓太郎。

  胖乎乎的小家伙尾巴朝天豎得筆直,一直在她的腳邊來回蹭,邊蹭邊發出只有它才發得出的、根本不應該從貓的嗓門裡發出來的古怪叫聲。

  「太郎!?」

  索菲亞驚訝地低呼出來,蹲下.身從貓頭擼到了貓尾,拍了幾下太郎的屁-股,小家伙直接翹了起來,發出了粗獷的呼嚕聲。

  「你怎麼會在這裡啊?」

  阿笠博士:「前幾天突然跑到新一家門口繞來繞去的,我喂了它兩次,就跟著我回家了,羽仁警部是認識它嗎?」

  索菲亞:「認識,米花公園的流浪貓,前陣子被工藤君救過,但是已經送回店裡了啊……」

  還是小柳康心親自提著籠子,還抱著次郎的骨灰一起,上了二樓他的臥室。

  是小柳康心把太郎放出去了嗎?

  可是以他的那個貓奴德性,恨不得把小貓咪按在被窩裡使勁吸。

  但如果是太郎自己跑的,為什麼是跑回工藤家而不是繼續在米花公園活動呢?

  比起只待過幾天的工藤宅,米花公園才是它和次郎的歸處吧?再說了,小柳康心一直都有喂流浪貓的習慣,待在米花公園也不會沒吃的。

  畢竟能把它喂成豬咪,小柳康心功不可沒。

  想到這些,索菲亞皺起了眉毛。

  近期發了很多其他的事,前陣子對小柳康心的監視沒發現異常,時間久了她確實有點松懈,再者她回歸了搜查一課的本職,對於小柳屋這邊……的確可能忽視了什麼。

  現在太郎跑出來說不定是對她的一個提醒……

  「羽仁警部?」阿笠博士出聲喊道。

  索菲亞:「啊、嗯,我們進去談吧。」

  阿笠博士:「那貓咪……」

  索菲亞:「研二你先抱著吧,晚點我們再把這小胖子帶回去。」

  「遵命~」

  客廳裡,工藤一家已經坐在了沙發上。

  見到阿笠博士把人帶進來後,工藤新一的母親馬上起身,禮貌地打起了招呼:「兩位警官好,我是工藤有希子,我家小新的事先前煩勞關照了。」

  少年的父親也緊隨其後,十分紳士地朝著這邊微微鞠躬行禮:「事情我已經聽新一大致說了一遍,真的非常非常感謝,感謝羽仁警部在那個時候出手相救。」

  索菲亞點點頭,微笑道:「客氣了,那是我應該做的。」

  作為警察,保護市民的安全,就是她肩上的責任。

  對話之際,索菲亞端詳起了這對父母。

  兩個人看起來都年輕得不像話,至少完全不像是已經有了個十七歲的兒子的樣子。

  尤其是工藤有希子,保養得相當好,和當時羽仁淳那件應援服上照片的模樣,相差並不多。

  再正式相談之前,索菲亞把手機塞給了在場除了男友以外第二熟悉的人——工藤新一。

  「索菲亞小姐?」

  突然被塞了手機的小少年愣了愣,接著就看到羽仁索菲亞往她的母親身邊一貼。

  「工藤君麻煩你幫我和有希子小姐拍個合影吧!」

  曾經見過那件印有自家母親照片的應援服的工藤新一瞬間就明白了這位大小姐的目的,多半就是想去和她父親炫耀的吧?

  工藤有希子一聽到索菲亞對自己的稱呼,不是孩子他媽而是有希子小姐,也心情大好。

  畢竟是曾經的愛豆,業務能力一流,對於「粉絲」的要求,她當即擺出了已經十幾年都沒有再開過的營業模式——拉著索菲亞到沙發上坐下後,她從背後抱了上去,並貼得很近。

  工藤新一就很無語,被迫營業地舉起手機相機,語氣毫無波動地發起了信號:「嗨——擺好姿勢了嗎——茄——子——」

  美女貼貼的照片,屬實非常養眼了。

  索菲亞也對照片非常滿意,她一定要拿回去給羽仁淳看。

  收好手機,索菲亞就准備和工藤一家談談關於工藤新一的事了。

  不過她還沒有說出口,少年的父親——知名推理小說家工藤優作,就已經先他一步,拿出了一個方案。

  「對於新一的事,我這邊有個提議,或許羽仁警部可以參考參考是否可行?」

  工藤優作把話說得十分謙虛委婉,而他的考慮,可以說和索菲亞站在警視廳角度的想法大體是一致的——需要官.方.通.告工藤新一在多羅碧加樂園外死亡的事,至於少年的身份問題……

  可以作為阿笠博士親戚家的孩子,在身體恢復之前,也算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外活動。

  「博士是個很好的人選,必要時候,他也能給警方提供幫助。」工藤優作如是說。

  對此索菲亞居然有點失望地嘆了口氣:「我本來還想著,可以讓工藤君假裝成我和研二的兒子的,這樣也算有個合理的身份。」

  旁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萩原研二也點了點頭:「這個想法我也覺得挺可行的。」

  這是工藤優作沒有設想過的道路。

  他愣了半秒,如果光從邏輯角度理性判斷,有兩個警察保護在兒子身邊,確實讓人放心,而且也隨時能夠了解到藥.物研究的進展。

  思忖完畢,工藤優作認可了這個提議,然後問起了被安排的本人的想法:「新一呢?你是怎麼想的?」


第49章 葬禮

  工藤新一還能怎麼想?

  幾個大人都已經把之後的路給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這根本就是已經做好了的決定,現在通知一下他罷了。

  唯一需要他選擇的……

  是去給阿笠博士那薛定諤的親戚當孩子,還是去給羽仁索菲亞和萩原研二當兒子這種根本無關痛癢的事。

  看著那對身形高挑外表出眾的樂子人情侶倆, 工藤新一總感覺這兩人是不是對他還有什麼其他的想法……

  比如拿他當兒子提前適應一下一家三口的小家節奏……之類的。

  但話又說回來,對於羽仁索菲亞的能力,工藤新一絕對是百分之一百的信任。

  再者, 對方對他還有救命之恩,他早就願意無條件地將自己托付出去, 任聽安排。

  關於身份的問題,在索菲亞來之前, 工藤優作就和工藤新一提過, 以阿笠博士親戚家的孩子的身份。

  但沒想到索菲亞能提出一個更優解——畢竟站在旁人的角度, 也不可能去突兀地提什麼給她當兒子這種麻煩人的建議。

  工藤新一心想著和警察待在一起的話,確實能隨時了解到事件的進展, 說不定,自己也能參與進調查, 這怎麼想都比一個普通市民家的孩子要更加容易接觸各種事件。

  所以,工藤新一雖然心裡感覺有一點形容不出的怪,還是點頭答應了這份提議——去給索菲亞當兒子。

  雖然但是, 這種選擇聽起來果然就是有哪裡不對勁。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這晚的詳談進行得相當順利,並沒有花多少時間就結束了。

  索菲亞甚至還當場詢問了工藤新一, 要不要直接跟她回家。她說她的公寓很大, 多留他一個完全沒有問題, 況且正好索菲亞最近受傷休了病假,多的是時間留在家裡。

  工藤新一聽得一愣一愣, 而且……

  羽仁索菲亞那一臉十分期待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啊喂!

  當然,這個著急的提議被萩原研二給攔了下來。

  索菲亞心裡在想什麼, 萩原研二清楚得很,因為他也有一樣的樂子心態。

  以後的時間還很多,有的是余裕去安排之後的事。

  當下萩原研二更擔心的是索菲亞的傷,還有一些由琴酒被捕後可能會引起的額外的問題。

  萩原研二用懷裡抱著的太郎錯開了話題,索菲亞適時地斂起了表情。

  「嗚喵噫——」

  太郎那古怪的叫聲也又一次提醒了她,還有一件需要注意的事沒有解決。

  *

  *

  把工藤新一接回索菲亞的頂層公寓,已經是和他的父母面談後又過了一周的事了。

  之於家裡多了一個孩子的事,索菲亞在客觀的物資條件上,可以說是准備得無比齊全。畢竟,她特意花錢雇了幾個人,為她打理好了一切。

  有鈔能力就是不一樣。

  幾日前,警視廳對外做了多羅碧加樂園外案件的公開處理聲明,其中就公布了工藤新一的「死訊」。

  這一消息一度占據了各種媒體頭條,畢竟這是前不久媒體才爭相報道的「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居然這麼快就隕落了,實在是很難不讓人為之惋惜。

  當然,這是做給組織看的,即便給工藤新一灌藥的琴酒被抓,但當時的目擊者還有逃跑的伏特加。

  為了讓這場戲做得更真,工藤夫婦在回美國之前,甚至還舉辦了一場小型的葬禮。

  畢竟還有專業演員,工藤有希子在演技上自是無可挑剔。

  只是這樣一來,看見「工藤新一死亡」的不僅僅是組織的眼線,還有與工藤新一熟識的好友。

  就算可以相信此前的新聞可能是工藤新一因為被卷入了什麼事件後的假消息,但在看到葬禮——他父母都在的葬禮……

  這種事在外人看來,也不可能再有假。

  比如,那個在葬禮上泣不成聲的少女,「死去」的偵探少年的青梅毛利蘭。

  縮小了身體的工藤新一當然也參加了他自己的「葬禮」,已經用上了他的新身份——作為羽仁索菲亞的兒子來的。

  他和穿著一席黑色喪服的索菲亞站在一起,只能遠遠看著少女悲慟的身影,幾度想要走上前去,但都在抬起腳步之後,又艱難地收了回來。

  注意到了小少年的情緒,索菲亞倒是很善解人意地應允道:「你想去安慰她的話就去吧。」

  工藤新一卻在猶豫:「可是……」

  索菲亞:「擔心被看見自己和她接觸?」

  小少年點頭:「嗯……我不想把蘭牽扯進來,被那個組織發現,會很危險的吧……」

  「那個組織確實危險,但工藤新一已經『死』了,就算被看見和她接觸,和她接觸的那個人也只是羽仁柯南而已。」

  沒錯,工藤新一的新身份——羽仁柯南。

  姓氏跟了索菲亞,名字是工藤新一自己取的,估計是看到了什麼柯南道爾的靈光一閃吧?

  聽著新身份的名字,工藤新一抿著唇瓣又陷入了一陣沉默。

  索菲亞實在是看不下去這樣的扭捏,直接一拳輕捶在了小少年的頭頂:「你想看到她一直那樣哭嗎?」

  這個問題少年回答得毫不猶豫:「當然不忍心看到啊!」

  「不忍心就去好好安慰人家啊,能不能果斷一點啊?姐姐我罩著你你還怕什麼?」

  索菲亞下巴一揚,氣場拉滿的靠譜模樣讓她看起來好像有聖光在身後閃爍,話說完之後,她自己又愣了半秒。

  隨後,在小少年怔愣的目光之中,她修正了一下自己的措辭:「哦對我現在是你媽……」

  柯南:「……」

  確實是新媽。

  老實講,兩人都有那麼點不習慣。

  不過在降谷零把藥物帶回去研究出解藥之前,維持現在的狀況是最好的選擇。

  最後,還是在索菲亞的陪同下,兩人一起來到了毛利蘭的面前。

  「索菲亞小姐……」

  見到來人,毛利蘭慌忙抹了幾下眼淚,強擺出冷靜的樣子,好以禮貌的姿態與索菲亞打招呼。

  「蘭醬。」索菲亞點頭回應完,把手伸到了柯南的身後,把小少年向前輕輕推了推,「咳咳。」

  隨後假咳了兩聲,作為「之後的場合就交給你小子了」的信號。

  毛利蘭的注意自然落在了面前這個陌生的男孩男孩身上,她的目光在柯南身上停留了一會,又看向索菲亞,弱弱詢問:「這孩子是……」

  「哦,這是我兒子。」

  「誒?兒……兒子?」

  「啊•哈•哈其實我和研二已經有一個孩子了,一直沒有公開是因為還沒結婚。」

  「原來是這樣,是萩原警官啊……不過完全看不出來索菲亞小姐已經有這麼大的孩子了。」

  「啊•哈•哈都是年輕的時候犯的錯,哎。」

  索菲亞那毫無音調起伏的語氣仿佛在說別人的事似的,最後那個畫蛇添足的感嘆詞實在是沒有一點演技。

  當然,兒子雖然是假的,但錯誤的夜晚是真的。

  毛利蘭:「這、這樣啊……但索菲亞小姐現在也很年輕啊。」

  索菲亞點點頭:「你說得對,女人永遠都不會超過十八歲。」

  雖然再過幾個月,她就要過十八零一百四十四個月的生日了。

  尬聊的幾句之後,似乎稍稍緩解了一些被悲傷籠罩的情緒。

  彼時,索菲亞又拍了拍一直沉默不語的柯南的後背,冰藍色的眼瞳斜了他一眼,仿佛催促。

  柯南的腳步受力地又朝前小跨了一步。

  既然他的新媽已經幫他推進到了此,他也確實不該退縮。

  面前的少女哭得眼眶通紅還在故作堅強的模樣,看得柯南揪心不已。

  這種時候,他如果不去安慰,那還能有誰能去撫平對方的傷痛呢?

  柯南深吸了一口氣,做足了心理准備,隨即開口,喚出了那個他有些不太習慣的稱呼:「蘭姐姐……」


第50章 任務

  對待一個小孩, 不論自己的情緒波動再大,毛利蘭還是盡可能地讓自己看起來平靜。

  在被柯南喊住後,她笑意溫柔地作了回應:「你好, 我叫毛利蘭,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短暫的沉默壓不住心緒的波動,柯南抿唇良久, 張口卻說不出接下去的話。

  見此,索菲亞輕嘆了口氣, 隨即默不作聲地把手掌貼在少年的後背,輕拍了兩下, 像是安撫, 也像是給他力量。

  他轉頭對上索菲亞那雙冰藍色的眼睛, 後者衝他又點了下頭,他在定下神。

  「……柯、柯南!我叫柯南!」

  之於這個還尚為陌生的名字, 柯南相當不習慣如此介紹著自己。

  不過那點別扭,很快就在少女又一番溫柔的回應之後, 被化解了。

  「柯南啊,很特別的名字……是新一最喜歡的小說集的作者的名字……是巧合嗎……」

  後半句話不覺又提到了工藤新一,音量漸弱, 毛利蘭用力咬住了嘴唇,又開始極力克制著自己即將封印不住的悲傷。

  「蘭……」

  見到少女如此, 柯南忍不住還是喚出了自己最習慣的那個稱呼。

  壓低的聲線完全不似一個孩童, 更是讓面前的女孩在聽完之後, 怔忡地微微睜大了眼睛。

  毛利蘭抬頭看向柯南,男孩那張酷似偵探少年的臉讓她感到錯落。

  「新一……」

  訥訥喚出了名字的同時, 她又自嘲般地打止了自己她以為著的離譜的想法,自言自語地喃喃了一句:「我在想什麼呢, 這怎麼可能是新一嘛……」

  或許就是青梅竹馬間日積月累下的專屬默契,毛利蘭的直感一點也沒錯。

  即便面對的是已經被介紹為是「羽仁索菲亞的兒子」的柯南,有那麼一瞬間,她確實覺得工藤新一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當然,這點想法很快就又被她自己定義為了不可能。

  柯南咬著嘴唇,他真的很想就這麼直接告訴毛利蘭,這場葬禮其實是假的。

  但知曉這個消息的人也僅僅只有當初直接接觸到事件的幾人——索菲亞和萩原研二以及公-安的降谷零,工藤新一的父母和阿笠博士。

  除去這些,公告這起死訊的警視廳也是按照「真實情況」來發布,對於真相並不知情。就包括工藤新一的老熟人目暮十三,都以為偵探少年是真的遭到了意外,為此惋惜不已。

  又是沉默了半晌,柯南才重新開口:「蘭姐姐……你不要傷心了,其實新一哥哥……」

  安慰的話說了一半,戛然而止得不曉得該怎麼繼續。

  他總不可能直接說工藤新一沒有死,他就是工藤新一。

  從他人口中點出了少年的名字,毛利蘭黯淡的眼底突然又亮了亮,即便那是句未了的話。

  她將視線又移至柯南的臉上,定睛看了好一會,前一刻才被她自己定作不可能的想法,又開始在她的腦海裡跳躍。

  「好像啊……」少女的嘴唇囁嚅著,低低發出只有她自己才能聽清的聲音,「真的很像……」

  柯南:「什麼很像?」

  「我覺得柯南你……長得和新一好像啊。」

  「……」

  短暫的沉默好似融進了無數吶喊,柯南看著女孩那讓人心疼的眼神,張口,又閉上。

  就在他如此盯著毛利蘭糾結之時,一副墨鏡落在了他的鼻梁上。

  有著漆黑鏡片的巨大框架幾乎擋住了男孩的大半張臉,也擋住了和少女對視的目光。

  再這麼看下去不阻止,說不定柯南真的會忍不住說出真相。

  「抱歉啊蘭醬。」

  彼時從別處走到三人跟前的萩原研二放下墨鏡後,出聲打破了剛才略顯僵持的氛圍。

  柯南也是因此突然松下了一口氣,然後拉下了臉上架著的明顯不合適的墨鏡,看向了身邊的高挑男子。

  毛利蘭:「萩原警官……」

  「其實我兒子過來,是想和你道謝的。」萩原研二如是說。

  那個強調得有些刻意的身份,實際還是在間接地按時他和索菲亞的關系。

  就在如此說完之後,他動作無比自然地牽住了索菲亞原本垂在柯南身後、才輕拍了幾下男孩後背的手。

  索菲亞偏頭撇了他一眼,隨即扣緊了手指回握。

  交扣的手掌被柯南擋在身後,這種狀況下也沒人會注意到兩人之間默契又自然的親密。

  眼眶翻紅的少女滿是困惑:「和我道謝?柯南君嗎?」

  「嗯,其實這次的事件……多虧了新一君,救了柯南一命,只是我沒想到新一君會發生那樣的意外……」

  萩原研二強調工藤新一的死亡,也好似無意地透露出了偵探少年的「死亡細節」。

  這麼說一來是加深毛利蘭對於「死亡」的印像,二來也是讓女孩知道更多的「細節」,以在某種程度上達成心理上的安慰。

  索菲亞接戲也接得很快,她微微欠身,也表達了自己的謝意:「那天晚上我和研二帶柯南去多羅碧加樂園玩,這孩子走迷路了所以才遇到那種事。真的很感謝新一君,希望蘭醬……不要太難過呀,新一君的死不是無意義的犧牲。」

  柯南被演戲的情侶兩人給帶進了節奏,他下意識地也開始配合,朝著毛利蘭鞠了一躬:「是的,要謝謝新一哥哥。」

  「原來新一他……原來是這樣啊……」

  毛利蘭感嘆的話語中透出了幾分寬慰,心中的那個結確實因此而解開了一些。

  逝去和新生。

  站在她面前的男孩繼承的不正是偵探少年的意志嗎?

  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緒,毛利蘭柔下眼神,伸手摸了摸柯南的頭頂。

  「蘭姐姐……」

  柯南抬頭後,又續接上了剛才被中斷的對視。

  「可是,感謝新一的話,為什麼又特意和我說呢……」

  這種問題柯南答不上來,但萩原研二在安撫女孩兒內心這方面,確實很有一手。

  他很是自然地接上了話:「因為蘭醬是新一君心裡最重要的人,所以這些話也要和蘭醬說一次呀。」

  索菲亞也配合得很快:「嗯,就像研二說得這樣,如果蘭醬可以聽見的話,新一君一定會高興。」

  情侶二人一唱一和,把純情的女孩忽悠得一愣一愣。

  憂傷和赧然交織,心中最初那磨得毛利蘭揪心的傷痛,似乎被緩解了不少。

  見到少女的表情總算放松了不少,索菲亞偏頭去看了眼身邊的柯南。男孩那點心思一定程度上得到了點滿足,不在一副眉頭緊鎖的模樣了。

  感性.上的事雖說可以松一口氣,但是理性上的問題……

  工藤新一的「葬禮」只是整個事件中的一個分號,並非終止符。

  這一次換作索菲亞開始皺眉了,她難免考慮到讓工藤新一恢復身體的解藥還需要多久才能研制出來。

  總不可能讓少年一直假裝她的兒子的吧?

  「沒了結的事……我這邊會去催催看。」

  想著的時候,索菲亞無意識地把話低低喃出了聲。

  毛利蘭聽到了,還追問了一句:「沒了結?是和新一有關的那個案子的事嗎?」

  「嘛……」

  索菲亞沒有明確的回答,反而把視線又落向了柯南。

  聰明的小少年很快就意會了言下之意——索菲亞要催的,是拜托降谷零那邊盡快地跟進解藥研制的事。

  *

  *

  再炸.裂的新聞,也會隨著時間的延長而從公眾的視野中淡化直至再無人問津。

  就比如在葬禮過後又過了一周的時間,也沒多少人再去關注和討論與偵探少年相關的事了。

  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足夠組織確認被琴酒使用了藥物的少年「確定死亡」。

  成了柯南的工藤新一自然作為了羽仁家的孩子住進了公寓,和他同一天加入這個家的,還有體重已經超過了二十五斤的太郎。

  索菲亞沒有去和小柳康心說起自己已經收養了太郎的事,而後者居然一點都沒提貓咪失蹤的問題。

  其實從這一點的表現來看,就已經能夠證明現在寵物店中小柳康心的身份存疑,但一定要確認他的身份,還需要實質性的證據。

  在回歸警視廳之後,索菲亞有些分.身乏術,她無法把大部分的重心放在小柳屋。

  這是之前她還沒有想好合適的處理方法的問題,但現在解決方案已經找到了,她多了個兒子可以用。

  在某天晚上,索菲亞直接開了口:「柯南我這有個事想拜托給你。」

  已經習慣了有兒子的日子,也習慣了「兒子」的新名字。

  看到難得嚴肅起來的羽仁警部,柯南也凜起了表情:「什麼事?」

  索菲亞:「你應該知道我在回搜一之前一直在打工的寵物店吧?」

  柯南:「小柳屋?」

  索菲亞:「嗯對,小柳屋那個店長……有些問題。」

  柯南:「有些問題?」

  指的是那個店長是個gay的事嗎?

  索菲亞:「我懷疑現在的小柳哥不是本人了。」

  柯南:「誒?」

  索菲亞:「一定要解釋的話可能有點復雜?總結一下就是……或許和那個組織有關?」

  柯南:「索菲亞小姐是在懷疑小柳先生被那個組織掉了包……之類的?」

  小少年的反應快到讓索菲亞感到意外。

  既然能猜到這個層面,她也確實不必過多解釋。

  她眯了眯眼睛,抬手拍在了柯南的肩膀上:「不愧是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啊~反應真快。」

  「……那個救世主已經快去世半個月了。」柯南半自嘲地答道。

  「別著急,降谷那邊我會去幫你跟進,等你恢復了身體,警視廳會再做公告。」

  「那就麻煩索菲亞小姐了。」

  「不用和我客氣那麼多,我現在……可是你的監•護•人~」

  句末強調身份歡快又上揚的語氣聽得柯南一陣無語。

  他的反應倒是意外地向著萩原研二平日裡和索菲亞相處的模式靠,吊著半月眼十分無語地用棒讀的口吻附和道:「嗨~嗨~是我的監護人。」

  「所以,監護人要給你下任務。」

  「去小柳屋監視店長對吧?」

  「不愧是我看中的兒子~」

  「……」

  之於索菲亞時而說話電波的風格,柯南已經明白了沒必要和她多扯,因為壓根說不過這個人。他擺了擺手後,算是認真接下了這項任務。

  畢竟他現在只是個「小男孩」,就算小柳康心真的如索菲亞懷疑的那樣不對勁,應該也不會在一個孩子身上放太大的戒心。

  反正作為小孩,柯南也沒辦法進行很多自己的事。一個人閑在索菲亞的公寓裡,他的推理癮都要犯了。

  次日,柯南就告訴索菲亞自己准備好了,跟著索菲亞一起去了小柳屋。


第51章 關聯

  翌日一早, 柯南是和小情侶倆一起去的小柳屋。

  萩原研二負責開車,索菲亞負責到店之後胡說八道。

  如果不是還有貓貓狗狗在叫的背景音,小柳屋內此刻的氛圍大概就真的如固體一樣靜止了。

  店長小柳康心抱著貓, 看著眼前的「一家三口」,張著嘴一時間說不出一句話。

  直至他懷裡的貓因為被抱得難受掙扎了幾下後跳了出來,才打破了這個非靜止畫面。

  「……索菲亞你把剛才的話, 再說一遍?」

  小柳康心再度做著確認,因為他實在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因為受傷了所以我讓我兒子來給店裡幫忙」這種話是真的。

  索菲亞點點頭, 十分耐心細致地重復道:「我說,最近這段時間, 我兒子可以來店裡幫忙。一些簡單的事項我已經讓他提前學習過了, 別看他年紀不大, 他小子可要比一般孩子聰明,小柳哥你不用擔心他會給店裡添麻煩。」

  那當然比一般小孩聰明啦, 殼子裡裝的可是那個高中生偵探。

  「兒子嗎……」

  小柳康心的聲音有一點顫抖。

  他的重點都不是索菲亞受了傷不能工作,也不是後者在慫恿他使用童工, 而是話裡那句「我兒子」。

  依舊沒法把信息消化完畢的他的視線開始往旁邊的萩原研二身上瞟,這位紫色眼睛的帥哥當場朝他點了下頭,表示認領了「兒子」的另一個監護人身份。

  「……」

  穆棱心碎。

  好好的帥哥怎麼能有個這麼大的兒子呢!

  「以前從來沒聽說過索菲亞你還有兒子, 還是和研二醬……」

  「那不是原來在和研二鬧別扭嘛,所以才一連三年都沒怎麼和他聯系, 啊•哈•哈抱歉啊小柳哥, 瞞了你這麼久。」

  索菲亞擺著張一本正經的臉, 虛實結合地胡扯。

  鬧別扭是假,沒怎麼聯系是真, 畢竟那時候的她確實只想當個低調的普通寵物店店員而不再想再和警視廳牽扯到一起。

  說完之後,索菲亞還拍了一下柯南的後背。

  接收到信號, 柯南當即配合道:「小柳叔叔你好,我的名字叫柯南,爸爸媽媽已經告訴過我在店裡要遵守什麼,我也很喜歡小動物,所以這段時間,還請多多指教!」

  「多多指教……」

  恍惚之余,小柳康心突然想到了什麼,剛才還失焦的眼底又亮了起來,又看向了萩原研二那邊。

  「不對啊,研二醬你明明沒有結婚啊!」

  萩原研二莞爾:「是的,還沒有,不過也快了。」

  「和索菲亞嗎……」

  「除了她還能有誰呢?」

  「嗚嗚嗚好吧……那就先恭喜你們了嚶……」

  小柳康心的這副模樣,像極了失戀。

  喜歡帥哥有什麼錯,可是帥哥有主了。

  這件事小柳康心並沒有拒絕,他也不指望柯南真的能在店裡幫上什麼忙,多照顧一個孩子而已,和多照看一只貓沒什麼區別。

  於是,把柯南放到小柳屋的計劃非常順利。

  至於為什麼要把小孩送到店裡而不送去學校,索菲亞隨便胡扯了個孩子身體不好需要在家裡養病的借口。

  又被拍了一下後背的柯南十分配合地咳嗽了幾聲,表示一下他確實有那麼一點點身體問題,沒法去學校。

  事實上,索菲亞在其中也有另一個角度的考究,那就是篤定了小柳康心不會拒絕這種看似有點離譜的事情。

  畢竟一個正常店主怎麼可能真的因為員工的拜托而用童工呢?或者說放任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到自己營業的場所。

  如果店裡的小柳康心沒問題,那麼這就是賣了索菲亞一個人情,畢竟這位貓奴本性就是相當溫柔熱心,幫著受傷的員工照顧兒子,舉手之勞的小事罷了。

  但如果小柳康心是假的,他也不會拒絕接收這個孩子——因為這等於索菲亞自己在把人質往他手裡送,掌握一點「主動權」,並不是什麼壞事。

  到了晚上,索菲亞和萩原研二一起去小柳屋接「兒子」。

  禮貌性地感謝完小柳康心,帶著柯南便回家去了。

  在回程的路上,索菲亞先是檢查了一遍柯南的身上有沒有被安裝竊聽器發信器之類的東西,確認沒事之後,她這才問起今日小柳屋的情況。

  「沒什麼特別的,小柳先生就是給了我些罐頭,讓我幫忙喂喂店裡的小家伙。」柯南如是說。

  「嘛,想來也是這個結果,畢竟這才第一天。」索菲亞若有所思地點著頭,「可不能太著急了啊,柯南。」

  「我明白的,索菲亞小姐不用顧慮,這些我心裡有分寸。」

  「哎呀我擔心一下兒子有什麼不對~」

  句末揚起的尾音儼然就是在故意揶揄,尤其還在「兒子」的稱謂上咬重了發音。

  柯南有點哭笑不得。

  「索菲亞小姐……」

  「好嘛,不開你玩笑了。只是你小子有衝動行事還栽了的前科,我還是要適當提醒一下你的。」

  衝動行事,指的是少年意氣風發在執行正義的時候,沒能很好地估量自己的能力,栽了,指的自然是被琴酒敲了一悶棍的那次。

  關於這一點,柯南確實心虛。

  看著索菲亞那雙收起了玩笑氣的冰藍色眼眸,柯南亦是很認真地做了個承諾:「放心吧索菲亞小姐,那種事我不會再犯了。」

  回了頂層公寓之後,所謂的一家三口步入了看似家庭日常的羽仁式日常。

  索菲亞很認真在當媽,當然,這單純只是因為她來了興致,想要體驗一下這個身份——有個「兒子」可以「使喚」的身份。

  萩原研二完全配合著她的節奏,根本就是抱著樂子的心態。

  柯南就有點無語了,他本來還以為在警察的家裡能夠見識到什麼讓他熱血沸騰的「搜查會議」之類的事,結果那位大小姐根本就是在享受。

  又是美容又是叫人□□,所謂的「照顧兒子」無非就是在請人的數量上多叫了一位來照顧家裡的「孩子」。

  直至這波人走了之後,柯南終於沒忍住地主動詢問起了藥物研究的進展。

  他去敲了索菲亞房間的門,開門出來的是剛換好睡袍的黑發女人。

  女人交疊的衣襟沒有完全束緊,松松垮垮地搭在胸前,傲人的輪廓在裡面若隱若現,襯著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透出了一股慵懶的性感。

  柯南嚇得趕忙轉開了視線,無意間瞥進門縫,又正好看見在臥室內那不太明亮的光暈中,床上還有一個人的輪廓,姿態妖嬈地斜靠在那裡。

  因為逆光的緣故,柯南看不清萩原研二的臉,不過這樣的氛圍……

  不用看清也能腦補出來到底是什麼了好吧!

  只消這兩眼,柯南就僵住了身體。

  他不敢再繼續看了,大聲喊了句「打擾了我一會再來」之後,剛要轉身離開,就被索菲亞拎住了後衣領。

  「你別走啊,正好接下去的事你在場也好。」

  「接、接下去……?!」

  「對啊,你進來吧。」

  這話說得柯南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然而眼前的高瘦女人把門又推開了一些,給他讓出了一條通往那無限曖昧昏暗中的道。

  柯南僵硬地咽了口口水,語氣有些尷尬地說道:「索菲亞小姐,這、這……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

  「……啊?」

  柯南更震驚了。

  難道……

  他也是play裡的一環嗎!

  索菲亞看著男孩那變得越發古怪的表情,倒是突然明白了什麼。

  這孩子不會以為……

  「……」

  她和萩原研二還沒有開放到那種程度!

  索菲亞扭過頭,對著房間裡的某人拉高了些許音量:「研二你能不能不要那個動作靠在我的床上?」

  「嗨~」

  「還有,把燈開起來吧。」

  柯南愣愣地看著索菲亞的背影,以及房間內傳出了「嗨~嗨~」兩聲音色略吊的低醇聲線,然後,屋內亮起了照明燈。

  女人砸了聲嘴,又叨念了幾句遲早要把那兩盞沒什麼屁用的氛圍燈給砸了之後,轉向柯南時又換了副表情——寵物店員的營業面孔。

  「柯南,進來吧。」

  天生清透的嗓音算不上多溫柔,但也絕對是親和的。

  「嗯、嗯……」

  跟在索菲亞的身後,柯南顯得格外拘謹,尤其房間裡還有一股很好聞的香水的氣味。

  果然很難讓人不往那種方面想啊!

  直至走過門口那一小段沒有意義的過道設計,進入了臥室內,柯南才松下一口氣。

  光線昏暗是因為房間裡正在投影。

  在打開了照明之後,牆面上的投影變得淺淡不清,不過還是能夠看得出來投影出的畫面上的男人,是前些日子在沙灘的那晚,柯南見過一次面的金發男人——公.安的降谷零。

  柯南心裡一陣反省。

  剛才他都想了些什麼啊!房間裡根本不是他腦補中的那種黏黏膩膩的場面。

  臥室中正在進行的是柯南曾經設想過的警察的「搜查會議」,但方式實在是很特別,誰能想到羽仁索菲亞是這樣開會的!

  靠在床上讓萩原研二給她揉腿,然後聽著「會議」那邊的信息。

  這種場面通訊另一頭的降谷零見怪不怪了,這小情侶倆真是一點也沒把他當外人。

  降谷零只能嘆氣,他也不敢多說這位大小姐什麼,萬一大小姐心情一好,又想起了那件已經好幾天都沒提過的讓他當男奴的事……

  他還是不要太主動比較好。

  帶著柯南走近之後,索菲亞對著擺在旁邊的電腦指了指和自己一同入了鏡的男孩:「降谷,讓這孩子一起聽吧,他應該很著急想要了解藥物研究的進展。」

  語畢,柯南有些驚訝。

  他的目的確實於此,可他都還沒有開口,索菲亞居然就已經猜到了他的心思。

  似乎是感受到了這道視線,索菲亞偏回頭,豎起食指,然後朝他wink了一下:「你就想問這些吧?」

  柯南:「嗯……」

  索菲亞:「我讓負責人直接和你說。」

  負責人……

  這個稱謂聽得降谷零嘴角忍不住一抽。

  還真是毫不客氣的上司對下屬的稱謂,明明不論是警銜還是職位都是他降谷零更高一些好吧!

  索菲亞的第六感仿佛隔著屏幕都能感知到什麼:「降谷你好像對我有意見?」

  降谷零表情一僵,哈哈了兩聲急忙敷衍道:「沒有沒有,是你的錯覺。」

  之後,便是降谷零針對琴酒被捕之後一些情況的情報共享。

  雖然但是,降谷零有種像上級彙報情況的既視感。莫名的,他有些明白自己的下屬風見裕也平日裡是什麼感覺了。

  說完了前面的鋪墊,總算講到了柯南最最關注的重點:「羽仁,之前的那盒藥物,有頭緒了。」

  索菲亞:「什麼頭緒?你們那邊已經研究出解藥了?」

  降谷零:「不是……」

  索菲亞:「不是解藥你這滿是邀功的口氣是怎麼回事?」

  降谷零:「也算是可以邀功了吧?」

  索菲亞:「嗯?」

  降谷零:「那個藥的原理,能夠誘導細胞凋亡,同時又強化端粒酶的活性,從而使細胞的增殖能力提高……」[1]

  一連串的專有名詞聽得索菲亞頭大,她直接打斷道:「你能不能說人話?」

  降谷零:「就是一般來說,服用者會導致死亡,且無法查出死因,屍檢也不會有任何中.毒跡像。」

  話說到這,其實信息量已經十分炸.裂了。

  且不談為什麼同樣服下了藥物的工藤新一沒有死亡,光是藥物的原理,索菲亞很快就聯想起之前那樁不了了之的事件。

  前.拳擊教練、米花公園夜襲事件的犯罪嫌疑人、還襲擊了厚勞省大臣女兒的家伙,大前俊太死於「意外」的事件。

  屍檢查不出死因的藥物……

  那不正好就匹配上了嗎?


第52章 安排

  臥室裡突然一陣沉默。

  索菲亞皺緊了眉毛, 把視線落在了柯南身上。

  服用了那種藥物一般情況下會致死……

  換言之,像是工藤新一這種縮小了身體的狀況,簡直就是奇跡中的奇跡, 屬於死裡逃生的特例。

  要針對根本就是用來殺人於無形的毒-藥而研制解藥,這和讓人死而復生的難度無異,又怎麼可能是短期之事呢?

  思忖之時, 索菲亞又把視線轉回了投影上的降谷零。

  那頭的降谷零還隔著屏幕就感受到了這道眼神有些過於凌厲了,面對多年的好友, 他竟然也會下意識地坐直身體。

  畢竟,以現在的研究進度, 他確實無法給出他所以為著的索菲亞想要的答復。

  再退一步說, 主要還是因為他拿羽仁索菲亞沒辦法, 他可真的不想去給這位大小姐當男奴。

  當然,索菲亞不會在當下這個時間點上繼續開男奴這種不分場合的玩笑, 也沒有不講道理地繼續逼問降谷零解藥的事,反倒因為對方提供了藥理, 陷入了一陣長久的沉思。

  到目前為止,所有的問題好像在繞了一大圈之後,又回到了一個熟悉的起點上。

  大前俊太過於違和的「意外身亡」……

  可以讓人查不出死因的毒-藥……

  因為女兒遇襲可能存在下手動機的厚勞省大臣渡邊昭一……

  被麻取部查過一次的、在渡邊昭一曾經的選區內的落日酒吧……

  酒吧內流通的藥-物和殺死大前俊太的、亦或者是工藤新一服下的, 是否又是同一種?

  這些信息看似雜亂,但不難找出其中存在著隱隱的關聯——藥物。

  雖說索菲亞因為拿下了琴酒而意外獲得了少量那種藥物的樣品, 但這背後牽扯的……或許是以厚生勞動省作為靠山、由組織在暗中操作、也許已經存在了多年、勢力早就根深蒂固的巨大灰-產……

  可難點在於, 調查下一步的突破口在哪呢?

  這是索菲亞的能力範圍……或者說這是警視廳職權範圍之內能夠處理清楚的事嗎?

  難不成……她真的要去見一次厚勞省的那位, 從那邊的角度入手?

  索菲亞倒是不擔心自己去見渡邊昭一會有什麼危險,對方不敢拿她怎麼樣。問題是, 她應該以什麼立場去?

  站在一旁的柯南思路也能夠跟上在場的三位現役警察,聽完藥理之後, 他心裡也有了些底數。看著索菲亞那比起剛才沉郁了不少的表情,柯南多少也猜的出來事情遠比他所知道的這部分復雜很多,他張口想要追問點什麼,卻在出聲之前,被萩原研二給攔了下來。

  總是露著輕浮模樣的青年少有地擺出了凝重的神色,衝著稍稍有些心急的小少年搖了搖頭。

  萩原研二知道索菲亞正在思考的時候不喜歡被打擾,他要做的,從來都是配合。

  對此,柯南一直都很是不解。

  萩原研二明明可以不用把自己放在這樣的定位上,他甚至有完全不輸給任何人的能力,這樣只作為陪襯……甘心嗎?

  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眸裡藏著某種柯南看不懂的深沉,直至柯南在裡面看到了索菲亞的縮影,剛才的困惑突然就被解開了。

  這陣沉默持續了許久,索菲亞回神的時候,發現大家都沒說話。

  她反倒還眉毛一彎,問了一句:「你們怎麼都不出聲?」

  萩原研二輕笑了一聲,回得很快:「大家都在等你的指示啊,我們的羽仁警部~」

  語氣裡一半是讓氣氛不那麼僵硬的調侃,另一半是認真。

  投影裡的降谷零也是一樣的態度。

  他的雙手手指交叉,手背抵在下巴處,隔著屏幕,等待著索菲亞接下去的計劃。

  畢竟是曾經的同期兼多年的好友,毋需多言的默契讓三人的思路很快就通在了一起。

  在場大概只有柯南是茫然的。

  不過,索菲亞說起了接下去的計劃,一點一點解答著他的困惑。

  「降谷,藥物的事情還要麻煩你隨時跟進,如果可以的話,你讓人直接和工藤君聯系。」

  在對柯南稱呼上,索菲亞用了很正式的本名帶後綴,這也表明了她此刻處在作為刑警的工作狀態。

  清麗冷然的表情,干練利落的氣場,就是那身顯得過於性-感的睡袍有一點點弱化了這副精英模樣。

  「這孩子最關注的應該就是這件事。」索菲亞輕輕拍了拍柯南的肩膀,話依舊是對著屏幕那一邊的降谷零說的。

  降谷零:「嗯,我知道的,我會交代風見去辦。」

  既然話題正好落在柯南身上,索菲亞就順帶又提了自己交給小少年的任務。

  拍在男孩肩上的手掌上移,轉而撫在了他的頭頂。

  她眯了眯眼睛:「你小子也有任務。」

  偵探少年的反應當然很快:「小柳店長的事對吧,我會關注的,放心吧索菲亞小姐。」

  「嗯。」

  其實索菲亞也有困惑,她一直無法將小柳屋的問題插-進整個事件的串鏈裡面,但作為警察的直感告訴她,那裡面一定有問題。

  也許不單單是近期才出現的小柳康心可能被「掉包」的問題,很有可能從一開始,整個門店就是黑暗裡的一點。

  畢竟……

  沒人能解釋得了年年虧損、開銷鋪張浪費卻依然屹立不倒的小柳屋到底是什麼資金來源。

  最初索菲亞僅僅只是懷疑或許小柳康心是什麼地主家的傻兒子,但用陰謀論的思路來考慮,事情就變得沒那麼簡單了。

  雖然作為警察最忌諱的就是用直覺行事,但心中這種預感,越來越強烈了。

  「對了降谷,你有沒有那種……可以帶在身上比較隱蔽不容易發現的……通訊設備?」索菲亞問道。

  「竊聽器?發信器?這些搜查一課應該也能申請得到吧?」

  「搜一的玩意分分鐘就被人查出來好嗎?」

  倒不是警視廳的設備太次,而是索菲亞需要更高隱秘層級的。

  畢竟降谷零臥底多年都沒有暴露自己,在這些方面一定很有他自己的心得。

  聞言至此,萩原研二猜出了女友的打算:「索菲亞,你打算去見渡邊大臣?」

  在聽聞藥理時,他同樣也聯想到了早前大前俊太的死,因此猜出索菲亞的心思並不突兀。

  索菲亞眨了眨眼睛:「不愧是研二。」

  「一個人嗎?」

  「你可以來給我當司機呀~」

  輕松的口吻讓萩原研二不覺擔憂地蹙起眉毛。

  他看著索菲亞的眼睛,沉下聲調,把自己的問題說得更詳確:「我指的是,你一個人去和他見面?」

  「嗯。」

  索菲亞又何嘗看不出萩原研二的擔憂呢。

  輕聲應答完,見對方依舊是皺眉不松,她嘆了口氣,走到了青年的身邊坐下。

  隨後,她抬手撫上後者的側臉,用拇指的指腹摩挲起劉海後面皺緊的眉心,對方也相當自然又熟練地回應——用寬大的手掌覆在了她白皙的手背之上。

  「放心吧研二,他不敢拿我怎麼樣……」索菲亞說到一半,她又想起了什麼,抽回手掌後,站起朝前走了兩步,看向投影,「啊說起來……降谷你知道渡邊昭一的事嗎?」

  降谷零:「厚勞省的那位?」

  索菲亞:「對。」

  降谷零摸著下巴思索了幾秒,說起了他所知道的內容:「渡邊大臣近期一直都很活躍,為了選-舉的事沒少奔波。據我所知,前陣子他還利用女兒遇襲的事件造勢,向議-會提出了一項看似為了民眾實則還不是為了方便『上層』的醫療-法-案,民眾的呼聲很高呢,到現在支持率還在不斷攀升……怎麼突然說他?和組織有關?」

  索菲亞:「他和組織有沒有關系我不知道,但是和藥物……可能有脫不開的干系。」

  降谷零:「原來如此,所以你要那些設備,就是給去見他准備的?」

  索菲亞:「是的。」

  聽到這裡,就算不清楚先前關於大前俊太一系列事件的降谷零,也想通了其中的聯系。

  醫療、藥-品安全這塊本就是厚生勞動省的職權範圍,如果想要在其中謀取便利,作為一把手的渡邊昭一想要暗中操作點什麼,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越是深想下去,降谷零難免感到一陣惡寒。背脊發冷的同時,心中的不甘和怒意也在不斷萌生。

  組織已經滲-透到這種程度了嗎?

  「羽仁。」深思了好一陣後,降谷零沉聲異常凝重地喊住了索菲亞,「這種事不是你一個人扛得住的。」

  即便相信索菲亞能力出眾,降谷零還是給出了這樣的評價。

  但索菲亞的反應,卻讓降谷零的這些擔心像是多慮。

  女人動作慵懶地單手一攤:「我沒打算一個人扛啊,我對一個人去逞英雄不感興趣,我現在要去做的,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

  降谷零:「比如?」

  索菲亞:「你覺得你能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地馬上去和渡邊昭一見到面?」

  只是這一個問題,就把降谷零給懟得無言以對。

  對,他確實做不到。

  那些政-客向來繁忙,就算是預約,或許都會被以行程排滿為由婉拒。

  如果非要去見那一位,也只能使用一些非常規手段,比如喬裝潛入。但私底下偷偷摸摸的進行,也就意味著需要冒更大的風險。

  聽羽仁索菲亞這口吻……好像她就一定能見到一樣。

  降谷零知道這位大小姐奉行說到做到,更不會在這種事上開玩笑。

  又想了一會,降谷零也只能去猜,羽仁索菲亞是擁有更強大的背景才能信誓旦旦地說出這種話吧?

  「羽仁,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終於,降谷零沒忍住地直接問出了口。

  這個問題從七年前警校畢業典禮,見到百田前警視總監給她鞠躬開始,就一直困惑在同期的幾人之間。

  作為好友,這種事沒必要追究到底,但現在事關人身安全,降谷零勢必想要一個安心。

  他實在想不到有什麼更強的勢力,居然能夠比他還能確保好友的人身安全。

  「我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羽仁索菲亞。」索菲亞給了個等於沒說的答案。

  「……我問的不是這個。」

  「我知道你問什麼,但是這個問題現在不重要。我剛才已經說過了的,渡邊不敢拿我怎麼樣,不過,降谷你要是實在放不下心……」

  「設備的事我會幫你解決。」降谷零直接打斷道,他續接的話正是索菲亞准備說的,「羽仁,去見面的那天,也請和我全程保持暢通的聯系。」

  「我OK啊,你忙得過來嗎?」

  「你當我是什麼人?」

  「你是降谷零。」沒什麼音調起伏的棒讀。

  「還有呢?」

  「好好好,警校第一降谷零可以了吧?」索菲亞哄小孩似的順從道,這話之後,她還是認真解釋了一遍自己的想法,「降谷,我沒有不信任你的能力,只是覺得你可能時間安排不上,畢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那就多謝你掛心了,我還不至於那麼遜。所以保障你安全的事,也交出一部分責任給我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們的number one先生。」

  交換完目前各方所知的情報,再處理完這些主要的事務安排,和降谷零的視訊通話就此切斷。

  在臥室裡早就待不住了的柯南在投影暗下後,迅速就從裡面撤離了,他可不想當插在那情侶二人之間的燈泡。

  而且,他感覺後半程一直在沉默的萩原研二……應該是有什麼話想要單獨和羽仁索菲亞說。

  離開的時候,柯南非常會讀空氣地幫忙帶上了房間的門。才沒走遠幾步,他就隱隱約約聽到了門板之後傳出了古怪的動靜。

  有點好奇,但他也沒敢多聽下去。


第53章 動靜

  臥室門合上之後, 室內的燈突然被關了。

  靠在床頭的萩原研二稍一伸手,輕而易舉就按下了開關。

  房間內剩下的照明設備是那兩盞被索菲亞嫌棄了好幾遍的、沒什麼實質性作用的氛圍燈,完全沒能帶來光明的燈光讓室內瞬間融進了一片朦朧裡。

  從明亮到昏暗的瞬間, 索菲亞的眼睛還沒有馬上適應,只是聽到身後的開關聲。

  她才准備轉頭去控訴關了燈的罪魁禍首,一雙她背後伸出的手臂將摟了個滿懷, 就在她回身的同時。

  於是,她就這麼正正好地投在了對方的胸口。

  熟悉的溫度和熟悉的味道, 但現在好像不是貪戀這些的時候。

  「研二你干嘛啊?突然把燈關……」

  索菲亞一邊表達著疑惑,一邊准備從這個突如其來的懷抱裡退出, 但動作還沒做出來, 就被對方預判到了。

  按在她後背上的手掌上移, 托在了後腦處,重新又把她壓了回去, 以至於剩下的聲音,全都被埋沒在了懷抱裡, 變得有些發悶。

  「羽仁警部只顧著和小降谷說話,把我無視了好久,我有點吃醋了~」

  「吃降谷的醋?」索菲亞聽完差點笑出聲。

  就降谷零那個不談戀愛還老說自己的戀人是國家的家伙, 和索菲亞只有純粹的戰友情。這點萩原研二應該也很清楚,吃誰的醋都吃不到他那裡才是。

  可頭頂上傳來的低沉聲線, 依舊是肯定的答復:「是哦~吃醋了~」

  吃醋當然不是重點, 萩原研二也不是不分場合無理取鬧的人, 他只是用這聽似輕松的話來表達話語之外的、對索菲亞的擔心——一個人去和渡邊昭一見面什麼的,就算有降谷零這重保障, 他還是覺得少了點什麼。

  比如他好像一直都被放在了狀況之外。

  索菲亞聽出了話語裡的那點低落,她抬手按在萩原研二的胸口, 稍稍向後推了一點後,抬起了頭。

  對上那張在昏暗裡顯得更加深邃的面孔時,索菲亞這才發現青年眸光微沉,略微嚴肅的表情完全不似他剛才說話時的語調那樣輕松。

  「索菲亞,我……好像有點生氣。」

  一貫喜歡擺著輕浮的家伙少有露出的鄭重表情,怎麼看都不是「有點」的程度。

  「只是有點?」

  「好吧,是很生氣。」

  萩原研二語氣平淡地承認得坦誠,他感到無可奈何,與其說是在生氣,倒不如說更像是……

  「但生氣是生氣……我又有點不甘心。」

  「因為覺得自己好像被我丟下了?剛才安排了一大堆有的沒的,偏偏沒有你?」

  成熟穩重的大人時而也會露出少年般的幼稚。

  萩原研二點了點頭,他居然也會鼓起臉,然後帶著些許小情緒地應了一聲:「嗯。」

  索菲亞抬起了自己沒有受傷的那邊手臂,張開拇指和食指,就掐在了男人略微消瘦的臉頰上,強行捏平了剛才鼓起的腮幫。

  「研二的存在不需要單獨拎出來說吧,因為研二一直都是站在我背後的男人嘛~」

  「但是我也有想要站在你前面保護你的時候啊。」

  「我還沒有弱到需要人保護的地步吧?」

  「你都讓小降谷保護你了~」

  「他只是想和我信息同步而已吧?正好我也想要他的設備支持,算是個一對一的交易?而且我覺得和渡邊見面回來之後再重新找他一次也挺麻煩的,再說了,他再給我加一重保護,你應該會更放心些?」

  索菲亞認真解釋了自己的考量,完完全全的理性模式。若要說有沒有一點私人感情的話,那就是最後一句——是顧及到了萩原研二的她的心思,特意加的。

  但這些道理,萩原研二又怎麼可能不明白呢?更何況,他本就十分擅長讀取他人的情緒。

  他要的不是索菲亞一板一眼的解釋,只是偶爾……他也想有一點自己的小任性,撒一個不會被女友看出來的嬌。

  看著索菲亞這副耿直等待著他就事論事的回應的模樣,萩原研二還是一陣無奈。

  兩個人的感情裡,總要有一方是主動些的那個。

  他伸手捉住了索菲亞捏在自己臉上的手,並順勢向後又拉了一些,帶著她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索菲亞這邊,她的眼睛才逐漸適應了臥室內的昏暗,就看見視野中變得清晰起來的男人俊朗好看的輪廓正在朝著自己不斷貼近。

  身體本能的肌肉記憶驅使著她主動去迎合對方的親近,不過在即將碰上之前,她突然偏過了臉。

  於是,原本應該落在唇上的親吻,偏移到了臉頰。

  「索菲亞?」攫取失敗的萩原研二疑惑地喚了一聲。

  索菲亞的眼底卻是亮了亮:「我突然想起來了,你今晚這麼積極的話,確實是有要交給你的任務。」

  「……哈?」

  「之前被麻取部查過一次的落日酒吧,我本來想著自己去一趟看看,既然研二你這麼積極想要表現自己,那就拜托給你了,幫忙再調查看看有沒有線索。」

  「……」

  怎麼會有人在准備接吻的時候突然談工作的啊!

  「怎麼了?如果是覺得一個人行動不便的話,你可以叫松田和你一起。」

  「……」

  「還有什麼問題嗎?」

  「有,問題很大。」

  「什麼問……啊!」

  身體突然被抱起的懸空感讓索菲亞剩下的話被她的吸氣低呼給打斷了,萩原研二不再給她反應的時間,抱著她就按在了床上。

  身後落進了一片松軟、穩住了身形之後,索菲亞才挑起眉毛,看著男人近在咫尺好似勝了一籌的臉,回應道:「你小子變大膽了啊?居然敢不打招呼就偷襲壓住我,我之前說過的吧,你再偷襲就逮捕你。」

  萩原研二笑得特別壞,張口就是有些許暗示的調侃:「我還有更大膽的,接下來給羽仁警部展示一下?」

  索菲亞的勝負欲一下就被挑釁上來了,她也笑了笑:「好啊~正好我想到了點有趣的事,也給你展示一下?」

  ……

  ……

  之於來自索菲亞房間裡非禮勿聽的古怪動靜,柯南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停的。

  他只知道那扇門重新被打開後,從裡面走出來的萩原警官臉色不太好看。

  好像有點委屈?又有點像有什麼沒被滿足的郁悶。

  跟在萩原研二背後一起出來的羽仁索菲亞還是穿著她那身看起來略顯性感的睡袍,松松垮垮的衣襟好像比之前多出了一些像是被揉皺的折痕。

  女人的長發稍顯凌亂,把她此刻的姿態襯得格外慵懶。

  她赤著腳,踩在地上的步伐看起來也軟綿綿的,少見的是她的嘴裡叼著一支燃著的煙,長度只剩下一半了。

  索菲亞小姐也會抽煙的嗎……

  柯南感到有些吃驚,吃驚之後是一陣恍然大悟。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地從柯南面前路過,似乎都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

  煙頭的火星亮了亮,燃燒著後退了一些,然後,一陣青白的煙霧從女人形狀好看的朱唇裡吹了出來。

  在煙霧散去之前,萩原研二的腳步一頓,轉身從索菲亞的口中把那支煙給取走了:「沒收。」

  「誒——小氣鬼~這麼斤斤計較的嗎,不就是不讓你……」

  話到一半,總算是看到了旁邊的柯南,索菲亞才突然停住。

  不就是剛才和萩原研二做了個過程中不准接吻的游戲嗎?反正她是贏了。

  萩原研二眉角抖了抖,避開了這個自己是輸家的話題,轉而說起了其他:「你的肩傷好之前,不許抽煙。」

  說完,他把沒收來的這支被索菲亞抽到一半的煙,塞進了自己嘴裡,秉承著絕不浪費的原則。

  索菲亞擺了擺手:「安啦安啦,我又沒有煙癮。」

  萩原研二:「那今晚,我就不留宿了。」

  「嗯。」

  「你說的調查酒吧的事,我和小陣平會關注。」

  「嗯~」

  「還有剛才的事……」

  贏了游戲的索菲亞又來了興致:「剛才?你還想玩一次嗎?」

  「可以啊~等近期這些事情解決完之後。」

  這形似挑戰狀的話對索菲亞很有效果,尤其對方還說得一副下次就會贏的樣子。

  索菲亞當即就伸出手,豎起了小拇指:「那說好了,一言為定?」

  萩原研二有些哭笑不得。

  不要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上爭個輸贏呀……

  只要索菲亞想贏,他永遠都可以假裝輸給她。

  看著索菲亞那一副表情認真要和他拉鉤做約定的樣子,萩原研二從口中取下香煙之後,不按常理出牌地低下頭,在原本應該勾上自己手指的對方的小拇指上親吻了一下。

  「下次一定~」

  「嘁……」

  「早點休息吧,索菲亞。」

  「嗯,你也是,路上小心。」

  柯南看著在玄關處道別的兩人,再聯想到這兩人一直以來的相處模式,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好像不應該出現在這個空間裡。

  還好他這個「兒子」是假的,若是那兩人今後有了自己的孩子的話……

  大概就印證那句父母是真愛孩子是意外的話了吧?


第54章 浪前(修bug)

  既是安排好了計劃, 當然要去一步一步施行。

  降谷零的效率高得出奇,第二天就搞來了索菲亞需要的設備,甚至, 他還貼心地讓風見裕也送貨上門,親自給索菲亞送到了警視廳搜查一課。

  再再再再次見到作為刑警時裝扮的索菲亞,風見裕也總算習慣了過來。

  女人那一身熨燙齊整的西服套裝, 襯著她特有的清麗氣質,完完全全就是個精英貴族的模樣。

  風見裕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最後還是把視線收了回來,瞥向了別處。

  直接與索菲亞正面相對時, 他果然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去看對方那張精致好看的臉。

  「……咳, 羽仁警部。」

  假咳了一聲來掩飾掉心底的這點情緒波動, 隨後,他動作有些僵硬地遞出了降谷零交給他的牛皮紙袋。

  「這個, 是降谷先生交代的東西。」

  「多謝了,風見先生。」接過那只裝著設備的袋子時, 索菲亞道了聲謝。

  這聲延續至作為寵物店店員時的敬稱,聽得風見裕也多少有那麼點別扭,尤其在知曉了女人的警銜在自己之上, 而且還敢對他的上司呼來喚去,還有在沙灘的那晚, 更是直接用腳顛槍當足球一樣朝著他的上司踢……

  他略顯惶恐地謙卑道:「羽仁警部, 您叫我風見就好……」

  索菲亞愣了愣。

  看著風見裕也那張刻板得仿佛看不出變化的面孔, 索菲亞又想起了不久前對方來接自己時刻意強調地讓自己別去和他搭話。

  於是,她硬生生把那句「風見先生你也太見外了」熟稔之言給吞了回去。

  一定是因為先前隱瞞身份的行為被對方討厭了。

  索菲亞只能往這個方向理解。

  雖然但是, 風見裕也只是不擅長表達自己有點害羞的情緒罷了。

  確認了東西已經送達,風見裕也頷首行了個禮:「沒有其他事的話, 我就先告辭了。」

  沒有一個字的廢話,純純的辦事機器行為。

  索菲亞被弄得也有些拘謹了起來,她亦是點了點頭表示回禮:「那就麻煩你回去轉達降谷,之後的行動之前,我會和他聯系。」

  「知曉了,那麼羽仁警部,就此告辭。」

  「……嗯、嘛……告辭。」

  索菲亞就這麼站在三系辦公區外的過道上,目送著那個穿著橄欖綠西裝的背影,直至對方走了好長一段距離後,她才突然發現,風見裕也好像順拐了。

  真是個奇怪的人。

  索菲亞在心裡做了個印像評價。

  在風見裕也走後,索菲亞打開袋子看了一眼,裡面裝著一只黑色的盒子,搞得神秘兮兮的。

  她沒有直接把盒子取出來,因為想到既然是更加隱秘的設備,一定要比她在搜一用過的那些高級得多。

  像是器械這類的玩意,還是晚上帶回去讓萩原研二幫忙調試一下上手得比較快,她才懶得自己單獨研究。

  索菲亞很快就把袋子重新收好,准備回到自己的工位,才轉回身,她就發現辦公室門口從裡面探出的三顆腦袋。

  從上到下分別是高木涉、佐藤美和子和目暮十三。

  「你們……」對於三人的聽牆角行為,索菲亞有一點無語,「怎麼連目暮警部也跟著一起胡鬧啊……」

  既然被發現了,三人便解除了偷聽的狀態,光明正大地走了出來。

  目暮十三挺直後背,把雙手背到了身後,儼然擺出了一副上級審視的模樣。

  他偏頭地朝著剛才風見裕也離開的方向瞟了一眼,很快視線又轉回索菲亞的身上。

  裝模作樣地摸了摸胡子,明明就有事想要問清楚,卻又要凹出是隨口一提的樣子,開口道:「羽仁你和公-安的人……關系看起來挺不錯的嘛?」

  索菲亞也是耿直得很,十分干脆地點了下腦袋:「那確實是挺不錯的。」

  雖然她不知道風見裕也是怎麼想的,但至少索菲亞自己覺得她和風見裕也算是熟人,除此之外,還有後者的上司,和她的關系更是熟上加熟。

  四舍五入等於自己和公-安的人關系好,倒是沒毛病。

  當然,介於降谷零的身份特殊,索菲亞也不會在搜一的同事面前去提及太多。

  「……」

  回答得太快,以至於目暮十三直接愣住,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話。

  佐藤美和子則是有些疑惑:「索菲亞前輩你什麼時候和公-安的家伙關系那麼好了?」

  搜查一課向來和那群心高氣傲的家伙不對付,索菲亞在外游離了三年自是感受不到。

  佐藤美和子和公-安那邊有過幾次勤務上的碰撞,她是沒有留得什麼好印像,更沒有見過那些恨不得把鼻孔仰上天的家伙對人低順的模樣。

  因此,在見到風見裕也對索菲亞恭恭敬敬的樣子,她還是很吃驚的。

  索菲亞想了幾秒,隨便找了個理由:「唔……有可能是我本來就人緣好?」

  「他們肯定是想挖牆腳才會是那種態度吧!」高木涉腦洞大開,不過倒是說出了目暮十三想過但是說沒好意思說出口的話,「羽仁前輩才回來沒多久,他們就打起這種主意了嗎?」

  索菲亞大度地擺了擺手:「不用擔心,我肯定不會去那邊的。」

  高木涉:「我就知道羽仁前輩的心肯定在我們搜一!」

  索菲亞:「高木君你別激動,雖然不去那邊,但干完這票我就辭職不干了。」

  佐藤美和子:「……誒?辭職?又??」

  索菲亞:「是啊,辭職。」

  「羽仁……」對於這位任性的下屬,目暮十三很是無奈,「你是認真的嗎?」

  索菲亞:「當然是認真的,目暮警部您放心,我在搜一的最後幾天,會好好工作的,我可比松田那家伙安分多了。」

  高木涉:「最後幾天……」

  這都已經開始算日子了嗎!

  佐藤美和子:「比松田君安分……」

  這話說得倒也沒錯,雖說索菲亞和松田陣平兩人都是行事自由那一掛的,但比起後者,前者確實要更有章法一些。

  可是能不能不要在比爛這種事上得意啊!

  雖然但是,索菲亞的確考慮了辭職的問題。

  如若不是因為課長不放人的緣故,早在三年前她就應該脫離這裡了。

  想來刑事部的那位大領導扣著她不放的原因,或許和她的小姨夫白馬警視總監有些關系。

  不過現在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只要解決完眼下那個棘手的問題,即與組織相關的一系列牽扯。

  處理完這些之後,索菲亞有個理直氣壯的理由交出辭呈——回老家結婚,所有人都會祝福著她的壽退社。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到了晚上,結束了一天的工作,都不用回到公寓,索菲亞坐進萩原研二來接自己下班的車裡,就忍不住拿出降谷零給她准備的東西擺弄給男友看。

  「那是什麼?你新買的胸針嗎?」萩原研二一邊打著方向盤,一邊詢問著女友手裡正在研究的小玩意。

  「就是之前我提過的,降谷給我准備用來去應對和渡邊見面的東西。」

  索菲亞打開了盒子才知道裡面根本沒有她腦補的什麼高端設備,包裝就更是和「設備」沒有一丁點關系。

  絨面的盒膽上放著一只造型看起來直男得她都不願意戴在身上的胸針,微型攝像頭就藏在寶石的背後。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這是設備,只是肉眼看的話,確實看不出胸針裡藏著什麼端倪。

  手動打開車內的頂燈,索菲亞把寶石對光,轉動了幾下,清透的寶石折射出好看的光華,亮晶晶的。

  「淡藍色的藍寶石,居然是真貨。」索菲亞語調稍稍有些吃驚,「我還以為是人造水晶之類的東西。」

  「真貨?」

  「是的,天然的寶石,不過吧,這樣的品質……我覺得設備本身都比這顆石頭要貴得多。」

  設備很昂貴那是肯定的,在本就成本不菲的東西上再加寶石,只會讓人覺得難以估量。

  也就是奢侈品常伴身邊的索菲亞能對這些珠寶侃侃而談了。

  「影響一顆藍寶石價值的要素簡單來說有三點,第一是大小,第二是顏色等級,第三是純淨度。」

  「嗯~」

  萩原研二靜靜聽著,時而會給出帶有音調變化的語氣詞反饋。

  和他說話總會讓人感覺很舒服,除去本身的外表優勢以外,一些走心的細節,便是他與人溝通的魅力所在了。

  索菲亞關掉了頂燈,把寶石托在掌心,似乎在掂量重量。

  她好像人形測量器似的報出了個數字:「六十克拉?唔……應該差一點。」

  「六十克拉!?」

  「六十不到應該啦。」

  「……」

  果然是大小姐。

  正常人聽到這種尺寸的彩寶,應該都會很震驚,索菲亞就只是語調平淡地描述著她所估測的信息。

  「這個大小倒是非常滿意的大小,石頭的純淨度也不錯,只可惜顏色太次了。」

  淡藍色的色級,可以說是藍寶石中最次的檔位了。

  一般用來做飾品,並沒有收藏價值。

  「可能是為了裡面的攝像頭服務的吧,畢竟品質高的石頭顏色濃郁,那樣的話就沒辦法拍清楚畫面了。」

  寶石用了特殊的切割工藝,也是為了在拍攝畫面的時候不會被切面折射得難以觀看。

  「如果是為了通透性,用鑽石不是更好嗎?」這是索菲亞隨口一說的話。

  「六十克拉的鑽石……出現在世界上都是珍寶級別了的吧?用在這種地方是不是有點暴殄天物了?」

  萩原研二雖然對寶石算不上太了解,但是在鑽石上,他還是做過功課的。畢竟在某件人生大事上,鑽石必不可少。

  再退一步來說,就算什麼都不了解,這種尺寸不論是什麼都不可能不貴重。

  「用在這種地方是有點奢侈啊•哈•哈……不過應該沒事吧,降谷他不是挺有錢的?」

  來自富婆的有錢誇贊,總感覺不是什麼好話。

  「嘛……」萩原研二無可奈何地賠笑了兩聲,也不知道該怎麼給好友找補。

  再有錢也不會隨隨便便去買六十克拉的大鑽石吧!

  「唔……應該是工藝上和技術上做不了鑽石吧?畢竟鑽石的折射率和藍寶石的折射率根本不是一個層級,要考慮到攝像頭,確實難度很大……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玩意真不會被發現嗎?」

  在原理自洽之後,索菲亞的話題終於轉了回來。

  她拿著藍寶石胸針在衣領的位置比劃了一下,然後露出了一個古怪的表情,隨後吐槽道:「就沒有人會把攝像頭這麼囂張地掛在胸口的吧?別是和我玩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游戲。」

  雖然這玩意看起來確實是個胸針的樣子,肉眼也檢查不出裡面藏著的攝像頭,但是這樣的大小實在太過顯眼,很難讓人不去注意。

  對此萩原研二的評價是:「那問問小降谷本人不就知道了?」

  索菲亞點點頭:「你說得對,我問問他。」

  「電話,我已經給他撥過去了~」

  萩原研二這效率高得很難不讓人覺得他這是想看戲。

  「你好好看路開車啦!」索菲亞從萩原研二那裡接過手機的同時,不忘提醒男友小心。

  手機還連接著車內藍牙,沒等索菲亞把手機貼到耳邊,降谷零的聲音就在車內3D環繞式響起:「萩?」

  既然電話已經接通了,索菲亞也無所謂是不是公放。

  她語調平平地作了回應:「我是羽仁。」

  降谷零:「噢羽仁啊,這是萩來接你下班了?」

  索菲亞:「是的。」

  降谷零:「原來如此,這樣挺好的。」

  索菲亞:「你羨慕了?」

  降谷零:「是是是,我羨慕了。」

  「嘁……」

  順著話的敷衍回應,倒是讓索菲亞失了爭辯的興致。

  降谷零:「有事找我?」

  索菲亞直接反問:「不然呢?」

  對方也猜到了她的用意:「你想問胸針攝像頭的事吧。」

  「哦,你也知道你的這個東西不靠譜啊?」

  「怎麼就不靠譜了?」

  「這麼大的東西直接別在衣服上,你這是生怕他們不知道我帶了東西?還是覺得儀器測不出來這枚胸針有問題?」

  話到這裡,青年哼笑了一聲,好似已經料到了這個結果。

  「儀器對羽仁你會有反應不是很正常嗎?」

  索菲亞停頓了半秒,倒是明白了降谷零的意思。

  他在說自己肩膀裡的鋼釘,被琴酒那一棍打到骨折後釘進肩膀的鋼釘,就算沒有這枚胸針,探測儀也會對她嘀嘀個沒停。

  聽著電話這邊的短暫沉默,降谷零便知道索菲亞理解了:「看來你是想明白了。」

  「謔~原來你小子在盤算這一步?」

  「嗯。只要肉眼看起來沒問題,其他的,我相信羽仁你能夠臨場變通。」

  確實是很精妙的想法,但索菲亞不想誇。

  成為計劃的一部分,還被算計進去的感覺並不舒服。

  「那糟了,我不會變通耶。」索菲亞用棒讀的口氣說道。

  降谷零又是一句縱容的附和:「好好好你不會變通。」

  「……嘖,降谷你這樣很沒意思。」索菲亞嫌棄道。

  降谷零語調依舊溫和:「我這是相信你的能力。」

  索菲亞:「那真是謝謝你的信任了!」

  降谷零:「不客氣。」

  「嘁。」

  索菲亞懶得再和降谷零繼續辯嘴。

  對方說得倒也沒錯,她確實能夠臨場「變通」。

  除去本身在身體裡的鋼釘會有反應之外,渡邊昭一那方,應該也不會過分為難她。

  索菲亞在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上,應該要比降谷零想的更加容易做到,畢竟降谷零也不知道這位羽仁索菲亞是曾經的那位「羽仁」的千金。

  結束了正題,聽完全過程的萩原研二調侃著插話道:「小降谷你居然敢算計我們的索菲亞公主~」

  挑起這個話題一來是活躍氣氛,二來是女友的臉色不大好看,他總要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場,以及等了半天他也沒等到自己想聽的話題,這不得暗示一下?

  「萩你在聽啊?」

  「嗯,連著車裡的藍牙沒斷開。」

  「嘛……計劃的一步啦。」降谷零沒想太多,解釋完用意後,他學著萩原研二的稱呼,半開玩笑地做了個形式上的道歉,「失禮啦,索菲亞公主。」

  這個調侃性質過大的稱呼被降谷零用那種字正腔圓的正派口吻說出來,總有些古怪。尤其中間還停了一會,接梗接得不及時只會讓人覺得很尷尬。

  索菲亞聽完被肉麻得直起雞皮疙瘩,手抖了一下差點把捏著的胸針抖到腳下。

  被萩原研二這麼喊她都沒有這種感覺,從降谷零嘴裡喊出來……

  好怪啊!

  不過這個道歉倒是提醒了她……

  「降谷,作為你算計我的懲罰,等事件結束之後,過來給我當一天男奴我就原諒你。」

  降谷零:「……」

  索菲亞:「這話說得太多遍就沒意思了,希望你自己能主動一點。」

  降谷零:「……萩。」

  被好友點到了名的萩原研二當即表明了自己忠心的立場:「抱歉啊小降谷,我沒有發言權。」

  沒有發言權,但是想看樂子。

  降谷零:「……」

  *

  *

  又過了一日,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那邊傳來一個讓人有些意想不到的消息。

  他們兩人的辦事效率也很高,承應索菲亞的安排,准備重新調查落日酒吧。

  可去了之後才發現,別說調查細節了,連場所都沒法再看。

  落日酒吧所在的那整條街都被拆了,剩下一片廢墟,還沒來得及重做規劃。

  這片拖了許多年都沒能拆遷成功的區域,說拆就拆了,只可能是有「大人物」在背後點了頭才做到的。

  而且盤踞在這一帶的極道竟然也讓了步,並且沒有一點意見,甚至還出了人力幫忙促進拆辦工程的進度。以至於萩松兩人前去附近走訪問話的時候,工地上的人竟然還感謝起了犬金組的支援。

  簡直像個黑色笑話一樣。

  想來這多半就是為了掩藏下什麼吧?

  比如這一帶違-禁-藥-品的流通。

  先前一次被麻薬取締部查處的、也是索菲亞不小心吸入的藥物,和從琴酒身上搜出的樣品應該關系不大。

  那不想被人發現的事,說不定就是和後者相關聯沒有被查到的那部分內容了,否則沒必要這樣興師動眾,用了個官方的手段來銷毀可能存在的證據。

  自琴酒被公-安逮捕後,暗中的變化似乎都變得不太可控。

  既然明面上的事情已經迅速發展到了這樣的程度,索菲亞覺得也沒必要再繼續等前期准備完善再去和渡邊昭一見面相談。

  這種事,還是得適當放棄完整度而選擇速度。

  索菲亞找出了許久以前、渡邊昭一的秘書葉山留給自己那張寫有聯系方式的紙條——一串數字和一個地址。

  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還好當時沒扔了。

  她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撥通電話。

  當然,電話是先撥給降谷零的。

  盡管行事比較緊促,但這重做過約定的保障,她自是要如約配合。


第55章 鐵門

  只來得及簡單地做些前期准備, 再戴上那枚藍寶石胸針,索菲亞就動身了。

  她當然不可能在去之前,還預告性地先打一遍紙條上的電話, 給對方留出時間做點什麼「應對措施」。

  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趕往秘書葉山寫下的那個地址去。

  司機自然是萩原研二主動勝任的,不管最後能不能作為陪同,和索菲亞一起去見渡邊昭一, 至少在去的路上,他絕對是不放心索菲亞一個人的。

  倒不是不相信索菲亞的業務能力, 就算她那稀爛的車技十分堪憂,但還不至於差勁到完不成任務的地步。

  更多的, 萩原研二的擔憂是作為最親密的人的私心。

  單純地想要默默陪伴, 哪怕對方沒有察覺。

  腳踩下油門, 又提了些車速。

  平穩駕駛的同時,萩原研二也在關注副駕駛上索菲亞的狀態。

  女人清麗好看的面孔卻擺著凝重的表情, 蹙緊的眉心還透著一絲絲焦躁。

  「……我說,你這樣確定能看清畫面?我的聲音能聽清?」

  索菲亞一邊擺弄著已經別在了衣領上的攝像頭胸針, 一邊在和降谷零通電話。

  即便胸針已經調試過好多遍,即便電話那頭的男人聲色溫潤地告訴她,一切准備就緒。

  「原來羽仁你也會焦慮。」聽筒那一端的降谷零如是說。

  索菲亞很是難得的沒有回懟, 而是相當認真地解釋了原因:「渡邊那個人不簡單。」

  「呵……」降谷零輕哼了一聲,「我當然知道能爬到那種位置的人肯定不簡單。」

  索菲亞停頓了半秒, 聲調又沉下了幾度:「那家伙不一樣。」

  「安心吧羽仁, 我做了關於渡邊昭一的調查。」

  降谷零的聲音很讓人心安, 但索菲亞卻安不了心。

  她深吸了一口氣候,說起了她的視角所看到的層面:「可是降谷, 你的調查結果應該看不出什麼問題吧?」

  張口就是一句帶著否定性質的反問,冷然的聲調同樣昭示了索菲亞絕非在硬杠。

  「非要說點問題的話, 最多……就是十幾年前他參加議-員選-舉的事上,可能有些模糊不清的疑點,比如支持率很微妙之類的細節。但是又由於時間間隔得太久,什麼都無跡可尋。渡邊和現階段事件的關聯,無非就是當初的選區就是現如今已經被拆掉的那條街的轄區。從這點聯系作為錨點出發,剩下的大多也只是我們的推測,並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一字一句說得條理清晰,直接把降谷零說得沉默了。

  羽仁索菲亞說得全部都沒錯,甚至知曉的內容好像比他親自做過了調查的結果還要細。

  緘默了好一會,他才不確定地問了句:「羽仁你……不會參加過那次選舉吧?」

  「你在想什麼呢?渡邊當選的那年我還是高中生好嗎?我要是跑去他的支援團做志願者,我爸非打斷我的腿不可。而且在警校之後的這些年,我不都和大家在一起?我怎麼可能走上政客的路……」

  「也是,我在亂想什麼……」

  「謎團估計還真得和渡邊面談了才能解開。」

  索菲亞甚至覺得,如果她表明立場願意站在與渡邊昭一的同一側,對方甚至會主動向她攤牌以表誠意。

  但索菲亞怎麼可能真的和他勾結在一起,所以這就是問題所在了——站在渡邊昭一的對立面和他會面,會有怎樣的結果?

  雙方均是又沉默了一會。

  電話那邊的降谷零沒有說話,索菲亞的車裡,也安靜得只剩下了車內空調換氣的呼呼氣流音。

  良久之後,索菲亞有些突兀地開口:「我是說如果,我沒有回來,後面的事你們可要解決清楚啊。」

  如果。

  居然開始做這種消極的假設了,一點也不像是索菲亞的風格能說出的話。

  萩原研二也是第一次見到女友還會擺出這樣的態度。

  「索菲亞……」他皺著眉毛喚了一聲,「不然,換我去和渡邊大臣見面吧。」

  「他只會和我見面,研二你在外面等我就是了。」

  總感覺是在立什麼再也無法見面的訣別flag,氣氛一時間低迷得讓人連呼吸都發澀。

  萩原研二嘆了口氣,轉了個語調:「你要是沒回來,我和小陣平當場做炸-彈衝進去~」

  半開玩笑的話算是把氣氛調解得緩和了不少,很有效地讓索菲亞那緊皺的眉毛舒展了開。

  剛才的壓抑感讓索菲亞也不舒服,她順著氛圍接話道:「那你們小隊直接改名吧,叫爆-炸物制造班算了。」

  調笑之後,萩原研二還是認真地叮囑。

  「索菲亞。」

  「嗯?」

  「不要勉強自己。」

  「我明白的。」

  嚴肅之後,低醇的嗓音又飄起了輕佻的口吻:「我不想當鰥夫~」

  「好好好,你不想你不想。」

  ……

  車程開了很久,從東京都喧囂的鬧市,一直開到了鄰郊偏僻的山頭。

  秘書葉山留的地址不假,兩人到了之後才發現,那不是一棟房子,而是一整座的莊園。

  比索菲亞名下的乃至羽仁家下面那些土別墅可氣派太多了。

  索菲亞難免在心中又吐槽了一波自家老爹果然是審美有問題。

  老頭明明不缺錢,但總是樂忠於搞那些沒什麼卵用的東西,就比如山間別墅裡那土到極致的垃圾燈。

  其實某種程度而言,索菲亞深得羽仁淳的遺傳,總喜歡買中看不中用的東西,好在她的審美是在線的。

  車只能暫時停在莊園最外圈的宛如高牆般的鐵門之外。

  索菲亞下了車後,上前就按響了門口的視訊門鈴。

  亮起的液晶屏上顯示的是索菲亞這邊的畫面。

  既是如此,索菲亞索性湊近了一點,稍稍整理了下妝容。

  視訊器上沒人回應,但沒過多久,鐵門被打開了。

  緩緩拉開的門縫逐漸露出了裡面的全貌——有著大片精心修葺過的園景,放眼望去全是綠色的大草坪看著很讓人心情放松。

  夾在草坪中間的小道上開出了一輛純黑色的私家車,以大門作為分界線,停在了與索菲亞的車相對的位置上。

  從車裡下來的男人是葉山,西裝革履的樣子還是那麼一絲不苟。

  他上前就畢恭畢敬地和索菲亞行了個禮:「羽仁小姐。」

  「原來是葉山秘書。」

  「是我,羽仁小姐造訪得太突然了些,若是招待不周還請多多見諒。」

  「是沒想到我會來咯?」

  「自上次在醫院別過,大臣每天都在期待您的光臨。」葉山的回答滿是官腔,給他的上司拉足的面子。

  「他現在沒在嗎?我可是大老遠過來特地見他。」索菲亞的語調滿是傲人的責怪。

  聽起來是目中無人的架勢,但索菲亞必須先把自己的立場立高,這樣才好在之後的節奏把控主動權。

  葉山還是低眉順眼的態度:「羽仁小姐見諒,大臣日常事務都較為繁忙,不過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了,還請羽仁小姐先隨我進去,到園裡等待。」

  「嗯,那我就等一等吧。」

  原本索菲亞想借著這個機會,自然而然地上到自己的車上,這樣也好讓萩原研二跟著自己一起進園。

  怎料她才轉身准備往自己的車那邊走,就被葉山給攔了下來。

  「羽仁小姐上這邊的車就好,園內不對外人開放。」

  好一個「外人」的定義。

  指的是和渡邊昭一不同陣營的「外人」吧?

  「我的專屬司機也不行?」

  「車上的那位是警備部的萩原警官吧,我能理解萩原警官對羽仁小姐的擔心,但莊園只為羽仁小姐一人放行。」

  這個結果倒是意料之中,但葉山這句客客氣氣的話,卻包含著其他信息量巨大的暗示。

  第一是他認出了萩原研二,必然是做過調查的。

  第二是知道了萩原研二和索菲亞的情侶關系。

  盡管兩人的關系在確定之後就一直是公開狀態,警視廳沸沸揚揚過一陣。但警視廳終究還是個小圈子,一般人根本不會知道這些。

  尤其對於那般「忙碌」的渡邊昭一來說,他還有閑情逸致來關注這些八卦?

  想也知道這是絕對是特意調查過的。

  索菲亞沒有露出什麼不自然的表情,倒是陰陽怪氣了一句:「沒想到葉山秘書你也愛聽八卦啊?」

  葉山還是那副謙順的態度,微微垂下頭,有問必答地解釋道:「前陣子處理玲玲小姐的事,索性有機會在警視廳奔走,多少聽到了點傳聞。」

  「噢~原來是這樣~」

  葉山不多廢話,指引者索菲亞到了黑色轎車前,拉開車門,邀請道:「羽仁小姐,請上車吧,大臣很快就會回來。」

  上車之前,索菲亞回頭看了眼身後。

  那扇宛若高牆的鐵門正在緩緩關上,最後隔斷了她和萩原研二的交彙的視線。

  「羽仁小姐?」

  「嘖,知道了,別催我。」


第56章 恭敬

  從莊園的門口, 一直到莊園的正館,竟然還開了五六分鐘左右的車程。

  這足以證明這座莊園的占地面積是有多豪橫。

  短短幾分鐘,車窗外快速閃過的園景, 卻是讓人印像深刻。

  不難看出這裡絕對花了不小的手筆,才打造出這樣一座宛如公園般幽雅的庭前景。

  「想不到渡邊大臣還有這樣的莊園~耗費了不少精力和心血在裡面吧?」

  索菲亞語調散漫地感嘆了這麼一句,心中卻是感到一陣唏噓。

  從zheng都是有錢人的游戲這不是空話, 擁有資本作為走上這條路的前提,才會有比那些草根出身的有志之士得到更多的機會。

  撇開勾心鬥角不論, 也不談光鮮亮麗背後的黑暗,有錢才有「真正的」入場券, 這就是赤.裸.裸的現實。

  包括索菲亞的父親羽仁淳也是一樣的。

  羽仁淳不是因為最後爬到了最頂端才有了財富, 而是從一開始, 他就掌握著強不可撼的資本。

  「讓羽仁小姐見笑了,這片園景的設計, 其實是我的作品。」正在開車的葉山語調躬謙地回應道。

  「誒——葉山秘書還有這方面的專長?深藏不露啊~」

  「業余愛好罷了,上不得台面, 獻醜了。」

  「業余都這種程度了,你要是專門研修這方面,豈不是要成為全國頂尖?給渡邊當秘書實在是浪費你這方面的才能。」

  「羽仁小姐太幽默了, 大臣秘書才是我的本職工作。」

  話說到這裡,索菲亞哼笑了一聲, 不再接茬了。

  和這些政客說話實在是很累, 全都是端起的矜持, 板板眼眼的措辭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正是因為這樣才會讓人覺得拘束得難受,索菲亞最討厭這樣的。

  ……

  下車後, 在葉山的指引下,索菲亞進到了別墅二層的某間會客室。

  就和她料想的一樣, 果然會被要求收走手機。

  會客室的門口站著兩名穿著黑色西裝、身材高大的保鏢,直接來與索菲亞近距離對接的是一名女性。

  女人的手裡拿著一個帶了鎖的鐵盒,走到索菲亞面前時,先是一個畢恭畢敬的鞠躬,把禮節做全:「羽仁小姐您好,我叫上原,還請您將所有的通訊設備暫時交給我來保管。」

  索菲亞眯著眼睛,看向身後的葉山,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私下見面聊點家常也要搞這麼大陣仗?」

  葉山頷首:「抱歉,選-舉在即,確實是特殊時期,您就當走個形式流程。」

  索菲亞:「那要是我不配合呢?」

  「還請羽仁小姐不要為難我們。」葉山如此說完,又把身體下俯了不少。

  接著,連帶上原在內,還有門口的兩名保鏢,都紛紛朝著索菲亞做了個標准的九十度鞠躬:「拜托您了!」

  這些全都是索菲亞預想過的發展,她倒是沒有要為難他人的意思,很是爽快地把自己新買不久的手機遞給了上原。

  「感謝羽仁小姐的配合,我會在您和大臣談話結束後,將手機歸還。」上原收進了信號屏蔽的盒子中,後退了幾步,站到了旁邊。

  兩名穿著黑衣的保鏢點頭意會後,一人抓住一側的門把手,拉開了這道看起來就很沉重的雙開門:「羽仁小姐,請吧。」

  站在旁邊的葉山也再次對索菲亞欠身行禮:「大臣已經在裡面等您了,請吧。」

  本來索菲亞還在想著居然沒有金屬探測這一步,卻在跨入大門的瞬間,頭頂響起了刺耳的警報。

  敢情設備是安裝在門框上了。

  保鏢當即就將她攔了下來:「羽仁小姐,還請等……」

  索菲亞直接打斷道:「我前陣子因工受傷,骨頭上還釘著鋼釘,怎麼,你對我警察的工作有什麼疑問嗎?」

  說完,她用手指輕輕點了點自己肩膀的位置。

  保鏢把目光投向了葉山,而葉山的注意力也終於被索菲亞胸口的胸針吸引了。

  「羽仁小姐,雖然很失禮,但是您的胸針……」

  「你是在懷疑我的胸針有問題嗎?」索菲亞加重了語氣,凜起的目光頗有幾分上位者的威脅的意思。

  葉山:「不,我不是那樣的意思。我們怎麼可能懷疑您呢,但是……檢測儀的警報確實響了。做好檢查是我的工作,希望你能理解。」

  要把眾人的注意力從胸針上轉移開,只能挑起新的關注點。

  索菲亞直接演起了她在來的路上就已經在腦海裡預演過好幾次的戲碼——所謂的臨場「變通」,她變了個臉色,擺出了激起不耐煩的表情。

  然後,動作帶著情緒地脫下了別著胸針的外套,把衣服對著葉山就是一扔。

  「羽仁小姐您這是……」

  在葉山接住了外套還沒把話說完之前,索菲亞已經再度跨過門口的界限,探測儀的警報聲又嘀嘀嘀地開始響個沒停。

  於此同時,索菲亞解開襯衫的前兩顆紐扣,拉開了衣領——皮膚白皙的肩上赫然橫著一條難看的傷疤,向眾人證實著她所言不虛。

  兩名保鏢紛紛低下頭,非禮勿視。

  葉山也別開了視線,看向了別處。

  「你要不要好好檢查一下?」索菲亞指了指被自己丟出去的外套,「五十八點一六克拉的石頭,去年我在蘇○比紐約的春拍上買的,之後又請了大師專門設計的款式,需不需要我再提供一下它的GR○證書?」

  索菲亞張口就胡編了一套說辭。

  不過去年的春拍,她確實花了幾百萬買了顆五十多克拉的鴿子蛋,後來做成了項鏈鏈墜,至今躺在她的首飾盒裡吃灰。

  「還是說,你要好好檢查一下我的鋼釘?」

  當然,移開了視線的葉山看不到索菲亞的動作,但這生了氣的口吻,確實讓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他又怎麼敢真的去上手呢。

  老實講,索菲亞不怕葉山肉眼檢查胸針,畢竟降谷零提供的那枚胸針攝像頭長得確實就是一個飾品的樣子,很難讓人看出有什麼不對勁。

  再者,索菲亞也是利用了對方理虧的心態——如果胸針沒有問題。

  他們應該很害怕因為這件事得罪了自己,所以絕對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挑起用儀器去檢查的話。

  「我已經容忍你們夠久了。」索菲亞壓低了聲線,語氣相當不耐煩地說道,「有些事情差不多就可以了,如果你們是想展現自己的工作能力有多認真多嚴謹,應該向渡邊大臣展示而不是向我展示。」

  從故意觸發警報,到拉開衣領,再接著這段帶這些威懾意味的話語。

  接連的施壓讓其他幾人都不敢喘大氣,更別說在這種時候提出要專門檢測一遍胸針的問題。

  人腦的信息處理能力和反應能力終究是有限的,在信息量過載時,會下意識地將關注點便宜到最有可能危及自己利益的部分。

  比如他們都知道,眼前的黑發女人不是他們能夠得罪得起的角色。

  打破這陣僵硬的是同為女性、唯一能夠不用避開視線的上原。

  「真是萬分抱歉!羽仁小姐……」

  她大聲道了歉,上前從葉山手裡取回了索菲亞的外套,親手為索菲亞批了回去,試圖把這陣怒意安撫下來。

  雖然,索菲亞根本沒有真的生氣,她只是在演罷了。

  拉緊衣服,索菲亞冷淡淡的目光在在場的四人全都掃了一遍。

  她就站在門界處,警報的聲音響得格外大聲。

  「你們最好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再來和我說話。」

  這話一如此刻的警報聲一樣帶著貫穿力,刺在了四人的心底。

  他們皆是低著頭,沒敢再多說一句話,更不敢攔住跟前的女人。

  如此說完,索菲亞冷哼了一聲。她直接朝著門的那一側走去,批在肩上的外套跟著她的步調也上下鼓動出了一道瀟灑的軌跡。

  在離開了感應範圍、警報聲停下了之後,兩名黑衣保鏢又是一人拉著一邊的把手,將房門關好。

  趾高氣揚地演完了這一段,索菲亞心裡爽得要命。

  用身份壓人原來是這種感覺,想來曾經自家老爹就是這樣的吧?

  不過,索菲亞難以腦補出羽仁淳那長得還沒自己高的小個子氣勢逼人的樣子應該是什麼樣的。

  羽仁淳還在任的時間離現在已經過去十多年,索菲亞已經有些忘記父親西裝革履的樣子,尤其近年來羽仁淳在衝繩海邊當燒烤攤老板,被曬得黑黢黢的模樣實在是深入人心……

  算了,這不重要。

  接下來還有硬仗要上。

  *

  莊園之外。

  萩原研二開著車繞著外-圍轉了一圈,算是提前摸清楚這一帶的環境條件。

  檢查完畢後他又把車開回了最初停下的位置,准備隨時做接應。

  在索菲亞被葉山接走之後,他當即就續上了和降谷零的聯系,對方也直接把通過胸針獲取到的畫面和聲音同步了過來。

  透過藍寶石捕捉到的畫面像是被罩上一層海水般的淺藍濾鏡,邊緣因為石頭切面的折射,有些重影,但這都不影響能夠看到畫面上拍到的內容。

  目前的技術手段能把這樣的攝像頭做到這種程度,已經是非常厲害的了。

  在看到渡邊昭一的那些下屬皆是不敢為難、甚至把姿態放得很低的樣子,降谷零非常驚訝,尤其還聽到了索菲亞冷冷然的那句「弄清楚身份再來和我說話」的狠話。

  「羽仁她到底……」

  是什麼身份。

  這個困擾了警校時同期幾人的疑惑,終於在鏡頭中索菲亞和渡邊昭一見到了面後,解開了。

  畫面中。

  渡邊昭一還是那副一絲不苟的政客形像,打理得利落的頭發,看起來很有威嚴和貴氣的金絲框眼鏡。

  比起上一次索菲亞在醫院見到他時,他又恢復了往日裡的模樣,而非當時那個滄桑的父親。

  「渡邊大臣,您應該知道我來此的目的吧?」

  索菲亞的話開門見山,這位道上的老狐狸卻沒有正面回答。

  渡邊昭一又開始他的那套政-客官腔,語調不緊不慢地寒暄了起來:「羽仁小姐好久不見,招待不周,還請見諒。我的下屬剛才多有得罪,請羽仁小姐不要放在心上,他們也是在工作。」

  「下屬失禮,責任在你。」

  「羽仁小姐說的是。」

  厚勞省的大臣對羽仁索菲亞居然也是這樣恭敬的態度,這就和七年前百田前警視總監對她行禮的那種場面是一樣的。

  其實看到這裡,降谷零心裡似乎一點有了些隱隱約約的猜測,尤其也從萩原研二那裡得到了索菲亞的父親從過政的信息,只是那個結果……

  普通人寧願相信只是姓氏一樣的巧合,也根本不敢去想那是父女關系。

  直至渡邊昭一又問了一句:「羽仁老師他……令尊最近,還好嗎?」

  會被厚勞省大臣尊稱為老師的人物,也只能是那一位了吧?


第57章 借勢

  「羽仁老師他……令尊最近, 還好嗎?」渡邊昭一問道。

  聽似一句再平常不過的禮貌性發問,但在這種場合裡,偏要刻意提一句都退隱了十多年的羽仁淳, 話外在暗示什麼,也顯得明晃晃。

  渡邊昭一多半也是在猜測到了索菲亞這次主動找他見面,是帶著立場而來的。

  比如, 她是否代表著羽仁淳。

  畢竟當下選舉在即,如果能獲得那一位在背後的支持, 說不定會成為這一次、甚至是下一次、乃至未來自己政-途上的秘密王牌。

  「感謝大臣的記掛,父親他挺好的。」索菲亞的回應中規中矩, 看不出什麼立場的偏向。

  於是, 話題停在了這裡, 一時間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渡邊昭一給索菲亞倒了杯茶,重新坐在了對面的椅子上後, 這才開始談起他以為的正題:「既然羽仁小姐親自來了這裡,我也不多隱瞞什麼了, 關於這一次的選-舉,羽仁老師是否有什麼指示或者建議?」

  人的思路會下意識地照著自己最熟悉的那塊領域靠,渡邊昭一就篤定了索菲亞的出現是為了選-舉的事。

  這一次換做索菲亞開始動作慢條斯理了。

  她慢悠悠地接過茶, 動作優雅地抿了一小口後,才緩緩開口:「父親有什麼建議我不知道, 但是有些事, 或許真的會影響大臣的支持率。」

  聽到了關鍵字, 渡邊昭一下意識地挺直了後背。

  這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倒是有幾分真心實意的誠懇。畢竟事關他自己的利益, 他怎麼可能不認真對待呢。

  「不久前警視廳這邊結案的大前俊太的事件,渡邊大臣應該還有印像吧?」

  索菲亞也沒留什麼情面, 直接以強硬的開場白撕開了話題。

  「您不可能沒有印像的吧?畢竟那家伙,可是傷害了令愛的犯人。」

  為了防止渡邊昭一擺出政-客那一問三不知的經典套路,索菲亞又如此補充強調了一句。

  渡邊昭一的表情果不其然地僵了僵。

  「看來渡邊大臣是回憶起了什麼。」

  索菲亞說著,放下了茶杯。

  她抬腿交換了一下交疊的順序,也稍稍偏了偏身體,好讓胸針能好地將渡邊昭一拍清。

  索菲亞:「我知道您事務繁忙,所以就再給您一點提示吧。」

  渡邊昭一:「什麼提示?」

  索菲亞:「麻-藥取締部前陣子查處了某個違-禁-藥品的據點,那地方本該在幾年前就拆除重建,但因為和極道有些牽扯,不論是警方還是市政,都拿他們沒辦法。我有些疑惑,到底是什麼樣的組,竟然敢如此囂張,在公-權之下還敢橫行霸道。」

  話說至此,渡邊昭一不再出聲回應了。

  在政-壇混跡多年,長久以來隱忍和磨礪讓渡邊昭一能夠很好地控制情緒,至少他不太會在表情上暴露出自己的真實心理。

  最多,只是下意識地微微皺眉,更加認真地看向索菲亞。

  他倒是想聽聽那位老前輩的千金在這些事上,還知曉多少。

  「好多年都無法拆除的地方,近幾日卻突然順利地開始了拆除工作,盤踞在那一代的組竟然還一反常態地幫忙推進工程進度,想也知道是什麼人害怕藏在那裡的某些秘密被發現吧?」

  索菲亞說著,輕輕挑眉,頗有暗示意味地給了渡邊昭一一個眼神。

  渡邊昭一還在沉默,偌大的會客室中,只有女人清透好聽的聲線,字字清晰有力地在響。

  「那片區域流通的某種藥物……才是殺死大前俊太的元凶,現在頂著都快要過了十年的重建政策來拆-遷,是不想被調查出什麼吧?雖然警視廳早就以凶手意外死亡結了大前俊太的案子,當然,這一定是渡邊大臣您想看到的結果。」

  提到傷害了女兒的凶犯,渡邊昭一的表情才出現了一點稍稍明顯一些的情緒波動。

  鏡片背後略微渾濁的眼眸凜起,裡面是對於已經死亡的凶犯絲毫不減的恨意。

  「那個人是罪有應得,至於調不調查……那是警察的事。」滄桑低啞的嗓音沉沉地說了這麼一句,完完全全地在撇清自己和其中可能牽連的關系。

  「嘛,確實罪有應得……」

  當初索菲亞也是在恨,為什麼法律沒辦法重罰那個家伙,所以,她才把那家伙的信息暗示給了葉山。

  本以為對方只是會稍稍懲罰一下這個法外之徒,哪又能想得到渡邊昭一會直接用了些手段,把人給弄死了。

  甚至,他的手段還相當不簡單——做成了無法查明死因的意外事故。

  雖說結局是大快人心,可其中未嘗不是因為渡邊昭一在玩弄權-力。

  尤其後續牽扯出了那樣的組織。

  如若不是工藤新一也被喂下了那種藥,索菲亞可能還不會有這麼強烈的欲-望來直接和渡邊昭一對峙,說不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算了。

  可那件事不單單是死了一個罪犯「而已」的程度。

  藥物背後的灰產會囂張地在暗處運行至今,渡邊昭一這個厚生勞動省的一把手有著不可推脫的責任。

  「罪有應得是一碼事,有人在阻止調查又是另一碼事。」索菲亞把話題又繞了回來,「如果,我是說如果,在現在這個時間節點,傳出大前俊太的死和大臣您有關,您覺得支持率會怎麼變動?」

  渡邊昭一沒有回答,而是低頭喝了一口茶。

  茶水騰起的霧氣在他的眼鏡上蒙上了一層白色,好似擋住了某些神色波動。

  「前陣子那個知名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的死訊,您應該也知道吧?媒體沸沸揚揚炒了好一陣的熱度,心系民眾的您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

  「工藤新一是被害的,他的死因警視廳沒有對外公布,我就在這裡和您直說吧(アアクんソ話ゼ),他的屍檢結果和大前俊太一模一樣,我可不信這是巧合。」

  其實索菲亞說的這些,並沒有實質性的證據能夠把所有的碎片線索串在一起,那些關聯也只是她在推測罷了。

  現在用這般有點陰陽怪氣的語調說給渡邊昭一聽,多少都有些詐他的意思。

  如果能把話套出來那自然最好,要是著老狐狸足夠沉得住氣……

  「哦對了,殺死工藤新一的藥物的樣品,在現場有搜繳到哦~」見渡邊昭一沒什麼表情變化,索菲亞不介意再說點信息量更爆-炸的,「是那種紅白相間的膠囊吧?」

  話說到了這樣的地步,渡邊昭一再僵持不住了,他沒想到索菲亞居然已經了解到了這一步。

  如果不是真的見過藥物,說不出來這種話。就算是隨機詐他,也不可能一次性百分之百地猜中膠囊的樣子。

  事已至此,渡邊昭一也懶得再裝傻了。

  索菲亞已經明晃晃地把籌碼掰了出來——如果不配合就讓他在這次選-舉中落選,雖然話裡完全沒有提到過這樣的字眼,但那些話在渡邊昭一聽來,就是這個意思。

  畢竟如果羽仁淳真的重新出山,轉去支持他的競爭派,就算當下他的支持率飄高不下,也抵不過那位曾經的一把手的勢力。

  渡邊昭一的手有些顫抖地放下了茶杯,然後摘下了水霧才散去不久的眼鏡。接著,他用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揉起了被鏡腳壓出了凹陷的鼻根處。

  良久,他重重地嘆了口氣:「羽仁小姐想跟我了解什麼?或者說想要我為您做什麼?」

  聽到這,索菲亞就明白自己的方法奏效了。

  果然還是老爹的名頭好使,她以前怎麼就沒想著多用用老爹的名頭出去裝一裝呢!

  話又說回來,既然渡邊昭一願意站在自己這一邊,那事情就變得很簡單了。

  「那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我想要知道,您和流出藥物的那個組織,存在怎樣的聯系?如果可以,我希望您把聯系的途徑提供給我。」

  「組織?不是什麼犯罪組織,是烏丸集團。」

  「烏丸?」

  「這些年集團在醫療、制藥、藥物流通領域確實動作比較大,不過如果是為了國民未來的醫療水准的提高,一些犧牲我認為是必要的。」

  都這種時候了還在發表他的競選演講嗎?

  政-治家說話的套路真是都已經刻在骨子裡了吧?信手拈來就是格局大開的發言。

  索菲亞聽得直想發笑。

  「你口中的『國民的未來』,難道是建立在犯罪之上的東西?」

  「難道醫療的進步不是堆在人命之上的事嗎?」

  「怎麼和我扯起了醫療?該說您不愧是厚勞省大臣,連這種時候都不忘初-心地和我提您的工作和政-治理念?以及,您不覺得您在偷換概念嗎?不要把醫療進步上的犧牲和犯罪混為一談!」

  話至末尾,一直都平靜的索菲亞難免情緒有些激動了起來。

  她果然不適合當政客去繼續走她父親走過的路,無法容忍罪惡的正義之心在此時此刻燃燒得格外熱烈。

  她不想和政-治家詭辯,來此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一部分吧?

  至少渡邊昭一親口承認了藥物的存在,以及和藥物相關聯的組織——也就是他口中的烏丸集團。

  這種信息交給降谷零公-安那邊去調查就好,再多的話,從渡邊昭一應該也問不出什麼了吧?因為看他那副凜然的模樣,好像是真的認為自己在為國民的未來做貢獻。

  沉思了一會,索菲亞也做了幾個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依舊是動作優雅地拿起茶杯,把大臣親自給她倒的茶喝完,算是給足了面子後,才從座位上站起。

  「我覺得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

  撫平了情緒之後,索菲亞的聲線又恢復了帶著些冷感的清透。

  渡邊昭一沒有說話,沒有挽留,也沒有阻攔,就坐在原位,仿若沒有看到索菲亞的離開般,開始給自己倒茶。

  索菲亞本以為會在這裡以一個不算太滿意、但也不是毫無收獲的結果結束這次會面,但在拉開那扇厚重的雙開門,跨入檢測儀感應區域內再次觸發了警報時,一直守在門外的兩名保鏢居然把她攔了下來。

  「這是什麼意思?」

  索菲亞推了推兩名保鏢的手臂,後者居然對她使力,將她推回了會客室。

  與門界拉開距離後,刺耳的警報聲消失,與此同時響起的是喝完茶慢慢走了出來的渡邊昭一的聲音:「羽仁小姐實在是太任性了些,有的時候我這張老臉的面子,也不太願意撕下來捧給您。」

  言下之意,剛才的談話讓他丟臉了,他得討個明確的說法。

  索菲亞完全不慌,她轉過身,面相渡邊昭一,開口道:「剛才我就和渡邊大臣說過了的吧,是『只在這裡和您說的話(アアクんソ話)』,只有我們兩人知道,又何談什麼丟面子的事?」

  渡邊昭一:「我以為我的誠意已經足夠大了。」

  索菲亞:「指的是願意向我公布您的這處私人莊園?和我進行私下談話?」

  渡邊昭一:「我的莊園不是你想來就來,隨隨便便想走就走的。」

  索菲亞:「因為我沒有沒表明立場,你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惱羞成怒開始翻臉了?原來厚勞省的大臣只有如此氣度?」

  渡邊昭一:「仗著父親的勢力耀武揚威……呵,小姑娘你要弄清楚,我敬重的是羽仁老師,不是你。」

  索菲亞:「我知道啊,我爸的勢力確實和我沒什麼關系,但是……」

  渡邊昭一:「但是?」

  索菲亞:「也請渡邊大臣弄清楚,我和我爸的關系,需要你一個外人來質疑嗎?借他的勢那也是我的能力,誰讓我是他女兒?你是不是忽略了一點,渡邊玲玲虐貓不受處罰還能被壓下消息這點破事,難道不是借了您這個父親的勢?」

  一連串的話把渡邊昭一懟得啞口無言。

  索菲亞說的全在他的痛點上,他確實因為沒有從索菲亞這裡得到想要的東西——羽仁淳的支持所以不滿就這麼把人放走。

  之於「借勢」的話題,索菲亞一個字都沒有說錯,甚至把他說得理虧,把他說到破防。

  想到這些,渡邊昭一突然冷笑了幾聲,好像有點自嘲的意味,干咧的氣音聽起來很是滲人。

  他倒是沒有要和索菲亞大吼大叫的趨勢,他依舊維持著作為身居高位之人的淡定,隨後擺了擺手,給門口的兩位保鏢下了命令:「把羽仁小姐留下來吧。」

  話裡的「留」,指的自然是要把索菲亞強行抓住。


第58章 廚師

  在場外透過胸針攝像頭實時盯著現場情況的萩原研二和降谷零兩人, 看到索菲亞陷入被為難的窘境,一時間著急,可也只能干看著沒有辦法。

  對方可是厚勞省的大臣, 再者這裡還是人家的主場,羽仁索菲亞只身一人,怎麼看都是劣勢的那一方。

  就算父親是前○相又如何, 總不能閃現過來救人吧?

  比起震驚於突然得知到的索菲亞的家世背景,兩人此時此刻的重點都是該如何為索菲亞解圍脫困。

  「小降谷, 你……」

  「嗯,我知道的, 已經在聯系增援了, 萩, 你那邊……」

  「我隨時都可以行動。」

  ……

  兩人都已經開始商討起該如何用最快的速度前往支援,多年的默契讓他們不許多言就能配合得迅速。

  降谷零著手協調派人趕來接應, 萩原研二更是在計劃著如若情況真的到了無比緊急的程度、且降谷零的支援沒能趕到現場時,索性直接開車撞進莊園裡……

  不過, 莊園別墅裡的情況很快就有了情勢變化。

  根本用不著萩原研二和降谷零出手,索菲亞當場就自己解決了。

  她面對承接了渡邊昭一的指令要強行把她「留下」的兩名保鏢,毫不客氣地大打出手。

  鏡頭拍下的畫面又是晃動又是隨著索菲亞的動作旋轉倒翻, 讓在場外看著的兩人直接沉浸式體驗了一把第一視角的格鬥現場。

  雖然沒辦法看到索菲亞的動作,但是從鏡頭晃動的角度來看, 索菲亞大概是完成了很多對身體柔韌性要求很高的技巧, 最後把兩名身型比她健碩高大了一截的職業保鏢給放倒在了身-下。

  不愧是在警校時期和曾經的第一單挑體術都不會落下風的人。

  即便面對有明顯力量懸殊、人員優劣的場況, 索菲亞也能完美地解決好。

  曾經的第一當場發出了感嘆:「羽仁她……比想像中的還要厲害啊……」

  萩原研二驚嘆之余則是擔心:「索菲亞她的肩傷還沒好……」

  所以,萩原研二和降谷零看到的那個「窘境」根本就不存在, 兩人在震驚於索菲亞的體術似乎比起當年又更上一籌之余,也松下了一口氣。

  「渡邊大臣, 我本來不想動手的,但你執意要和我撕破臉。」

  女人冷凜的聲音帶著幾分威脅,從畫面的那一端傳了過來。

  因為索菲亞還把人按在地面上的緣故,壓低了視角的鏡頭拍不到渡邊昭一的臉,只能看見他立在不遠處,以及秘書葉山護在他身前的畫面。

  渡邊昭一簡直被眼前發生的事給驚呆了,口中不停地喃喃著「怎麼可能」之類的話。

  他本想著先把羽仁淳的女兒給控制在自己手裡,不論是用強硬的辦法還是其他,他覺得只要人在,主動權就一定在。說不定真的能以此等到羽仁淳出山,哪怕真的撕破了臉,那也能換來最後一次當選的機會,用一換一的交易。

  可他哪裡料得到,這個看起來高高瘦瘦的女人居然三兩下就放倒了他的保鏢。

  這一次的臉是真的撕破了,並且他還一無所獲。

  「羽仁小姐,有話我們可以好好說……」

  前一刻還自信滿滿准備抓人的渡邊昭一瞬間變了個奉承求全的臉,懇切的表情即便知道他是演的,也演的格外逼真。

  畢竟能爬到現在這個位置,渡邊昭一不就靠著能屈能伸、懂得見風使舵嗎?

  十幾年前在羽仁宅前土下座換到了個議員,再向羽仁索菲亞低一次頭又有什麼難的。

  不過索菲亞根本不吃這套,她起身松開了那兩個保鏢後,只是冷淡淡地說了一句:「我給過你好好說的機會了。」

  「羽仁小姐……」

  「那要不這樣吧,你找個時間帶上我想要的東西來我面前謝罪,我再考慮後續的事。哦對了,大選的時間……應該所剩不多了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如此說完,索菲亞甩起外套,轉身就走了。

  其他幾人全都愣在原地,沒人趕上來阻攔,還是她自己突然想起來忘了什麼,才走了幾步又繞了回來。

  她先是朝著上原女士伸手:「我的手機,還給我。」

  上原:「……是、是……」

  從金屬盒裡取完手機後索菲亞又走到了秘書葉山面前,伸出了另一只手:「車鑰匙。」

  葉山:「啊?」

  索菲亞:「車鑰匙啊,難道你要讓我走著出莊園嗎?」

  葉山:「我送您出去吧……」

  索菲亞:「你把門給我開好就行。」

  ……

  坐在車裡、等在莊園之外的萩原研二和降谷零一起全程聽著現場發生了什麼,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降谷零倒還好,得知好友的家世背景之後並不會對他造成多大的影響。

  不過他越來越覺得索菲亞是個神奇的人了,這次和渡邊昭一的會面,確實得到了一點他想要的信息,比如烏丸集團。

  萩原研二的震撼就很大了,他突然有一點點不知道怎麼面對女友。

  在他還在恍然之時,車前那扇宛若高牆的鐵門緩緩打開,從裡面飛馳而出的正是不久以前把索菲亞接進去的那輛車。

  車開得很快,發動機響得格外激烈。

  從別墅到莊園門口葉山開了五六分鐘的路程,索菲亞三分鐘就結束了。

  那目測起碼拉到了二百碼以上的時速的車就這麼衝了過來,在逼近他的時候突然一個猛打方向盤加急剎車,在地面上摩出了一陣相當刺耳的聲音。

  車身因此而向一側歪斜翹起,在車速驟降為零的時候,又是咚的一聲車身砸地的悶響,揚起了一片塵埃。

  萩原研二按下了心裡想要對這稀爛車技的吐槽,因為從駕駛座上鑽出來的人是索菲亞。

  身形瘦高的黑發女人下車之後,步伐帶風地繞到了車後,雙手叉起腰,好像是在看停車的位置。

  但這裡又沒有什麼停車線,完全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什麼。一會點頭好像在對自己的某些行為做肯定,一會又搖頭,臉上露出對車的嫌棄。

  萩原研二看著女友有些滑稽的舉動,他實在是哭笑不得。

  忍不住輕聲哼笑傳到了電話的那一頭,對面的降谷零聽到後便詢問了一句:「羽仁回來了?」

  「嗯,回來了。」萩原研二搖下車窗,看向還在那裡觀摩車位的索菲亞。

  降谷零:「她沒事吧?」

  萩原研二:「……沒事。」

  車技要是再爛一點,那就不知道會不會沒事了。

  降谷零:「沒事就好,那我就先掛,不打擾你們了。」

  萩原研二:「嗯,之後再聯系。」

  索菲亞走到自己的車前的時候,這邊的萩原研二已經和降谷零結束了通話。

  不過他的手機上還接收著胸針攝像頭傳來的畫面,在索菲亞拉開車門鑽進來後,畫面中的人像成了他自己。

  「誒——降谷那家伙把畫面同步給你了啊?」索菲亞瞥見實時畫面,順口這麼提了一句。

  「嗯,我擔心你。」這句平時會用調侃語調說出來的情話,此刻難得被萩原研二說得鄭重又認真。

  索菲亞聽得怔愣了一下,原本正在低頭系安全帶,轉而看向萩原研二時,正好撞進了那雙紫羅蘭色的深沉眼底。

  「研二……」

  「啊啦~我是不是不小心把氣氛搞得太沉重了?」

  他很快恢復了輕佻的語氣,眯起眼睛,像只狐狸一樣朝著索菲亞笑了笑的同時,也藏下了剛才的情緒。

  「歡迎回來~公主~」

  說著,萩原研二傾過身體,趁著被喊了公主的人不注意,吻在了她的嘴角。

  回程的路還有很遠,車開回米花町的時候,正巧是黃昏。

  夕陽呈現出一片絢爛的金色,光景好看得像極了一整幅的藝術畫。

  在十字路口等信號燈變綠的間隙,兩人突然想起了什麼同時開口——

  「對了……」

  「對了……」

  聲音撞在一起事,兩人又是相視一笑。

  萩原研二秉著lady first的紳士原則,讓出了主動權:「你先說吧。」

  當話題聚焦過來,索菲亞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假咳了兩聲裝作開場信號,然後才扯起了自己想說的話題:「就是那個……研二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說過的,有一件瞞了你很久但一直沒說的事。」

  萩原研二「啊」了一聲,然後點了點頭。

  「那件事」當時還被他鬧成了「我們有一個孩子」的烏龍,在解釋清楚工藤新一的身份後,所謂的「一直沒說的事」到後來,索菲亞確實也沒有提過了。

  「降谷那家伙把當時在別墅發生的畫面同步給了你的話,你應該也聽到了我和渡邊談了什麼。」

  「我聽……等下,難道說……你隱瞞了很久的那件事是……你父親的事嗎?」

  「嗯。」

  紅色的信號燈閃了幾下,然後轉綠。

  車子緩緩起步,車身震動到加速到平穩狀態,一如萩原研二屏住後又慢慢放松的那口氣。

  「其實我想說的也是這件事。」萩原研二道。

  「啊•哈•哈……」索菲亞干巴巴地笑了兩聲,收起笑容的時候,她竟然露出了一點難為情的神色,「瞞了大家這麼多年真是不好意思……以前瞞著是因為擔心大家知道我爸是那種身份後,不願意與我交心,會變成百田前警視總監那樣的人,到了後來,我是不知道怎麼開口,該從哪裡開口……」

  「現在大家都知道了。」

  「是啊……」

  「所以,以前百田前警視總監在畢業典禮結束後,見到你向你行禮的行為……解釋得通了呢,還有以前你說能幫小陣平給警視總監一拳的話……」

  「那個話啊……當時我確實敢去打哈哈哈,現在不敢了,警視總監是我小姨夫,他會和我小姨說,我小姨會和我媽說,我媽會和我爸說。嘛,不過我爸他現在也管不了我。」

  索菲亞的家世完完全全就是在「那種圈層」裡。

  父親的那段風雲過去就不必再提了,她的母親是英倫貴婦,家裡各種親戚也都是階級之上的人物。

  索菲亞就是個貨真價實的超級千金。

  照理說,那樣的圈層是普通人這輩子都觸及不到的領域。

  作為普通人的萩原研二看著坐在副駕駛上的、完全每一一絲一毫資本傲慢的索菲亞,後者正低著頭,百無聊賴地玩著別再領口上還沒取下來的藍寶石胸針。

  完全沒有「階層」的距離感。

  索菲亞就是索菲亞,一直都是他喜歡著的樣子。

  大概是注意到了盯著自己看的視線,索菲亞停下了不斷擺弄胸針的手指,扭過頭准備提醒男友開車好好看路。

  萩原研二柔下眸光朝她笑了笑,也沒多說什麼,很快就看回正前方。

  一直到索菲亞把胸針的針扣給玩壞了,她才因為無聊開始找話題聊了起來:「晚上,我們去哪吃飯啊?」

  「不如早些回公寓吧?這個時間,新一君應該已經從小柳屋回去了。」

  「對哦差點忘了還有新一君……那晚飯還得准備他的份。」

  准備晚餐,當然不可能是索菲亞自己准備。

  她直接約了幾個自己比較喜歡的廚師,讓他們到家裡去現做。

  和萩原研二一起回到公寓的時候,屋內傳出了一股濃濃的燒烤味。

  萩原研二有點疑惑:「索菲亞你……請的廚師是做燒烤的嗎?」

  索菲亞也很疑惑:「不啊,我明明請的是M&Y House的西點師……」

  兩人正在玄關困惑之時,從房間裡跑出來了一個皮膚好像巧克力一樣黝黑、身材矮小但不難看出有健壯肌肉、身上圍著寫了「大海之家」圍裙的小老頭。

  他用帶著濃重衝繩口音的腔調喜滋滋地打起了招呼:「哎呀哎呀歡迎回家!」


第59章 對比

  看著眼前喜笑顏開的黑皮男人, 索菲亞只覺得眼皮直跳。

  大概是注意到了索菲亞莫名變得有點古怪的表情,萩原研二低低地問了一句:「索菲亞,你認識這位先生嗎?」

  「……啊•哈•哈, 認識呢。」

  何止認識,這位先生就是她親爹羽仁淳。

  本來應該在衝繩的父親,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東京, 一聲不吭突然就出現在了她的公寓裡,以至於她有點沒有反應過來。

  想來是因為和家裡的柯南說了聲今晚會有上門來做飯的廚師, 柯南把羽仁淳當成廚師,所以才把人直接放進來的吧?

  畢竟寫字樓頂層的高級公寓, 也不需要擔心什麼安保問題。

  而且, 羽仁淳進到公寓後, 確實在做晚飯——他在衝繩干了近十年的老活——燒烤。

  索菲亞努力忍著嘴角抽搐的衝動,讓自己表現得淡定一些。

  她轉過頭, 看了一眼還和自己牽著手的萩原研二,後者略顯困惑的神色顯而易見是沒有把這位曾經的一把手給認出來。

  想來也是呢, 就羽仁淳現在那被曬得黑黢黢的模樣,根本不會有人能把曾經在電視上經常露面、西裝革履、嚴肅兮兮的那位聯系在一起。

  在索菲亞口中那句「爸爸」喊出來之前,另一個聲音加入了三人的場合。

  那個聲音奶聲奶氣地響起:「爺爺那邊好像烤好了……啊是爸爸媽媽回來了!」

  歐基醬……

  還爸爸媽媽……

  索菲亞:「…………」

  這聲呼喊聽得索菲亞的表情差點裂開。

  被喊爺爺……難怪羽仁淳這個為老不尊的家伙那麼激動。

  可那只是個根據年齡來喊的禮貌性通稱而已, 他是不是想要外孫想瘋了……

  完全狀況外的柯南很認真地在表演著他的小孩劇本,當著他所以為的「外人」的面, 那聲「爸爸媽媽」喊得格外甜。

  相比於索菲亞那越來越繃不住的面色, 羽仁淳的臉上簡直要笑開了花。

  他上前兩步喜氣洋洋地拉住了索菲亞的手臂, 拉著她就往屋內帶:「別在門口傻站著了啊,快進來吃晚飯了!」

  一邊招呼著, 他還在一邊偷看索菲亞另一只手牽著的萩原研二。

  羽仁淳那大概165都不到的個子比索菲亞矮了一截,他靠在女兒的旁邊, 正好能藏住了自己。

  萩原研二被這看不到人的暗中觀察激得一個寒戰,他偏頭去看索菲亞,沒有看到羽仁淳,倒是看到索菲亞木著臉,然後猛地把被抓住的手臂抽了回來。

  索菲亞也操起了一口衝繩方言,用手掌拍拭著衣袖上的油污,眉頭緊皺地嫌棄道:「……你手上的油沒擦干淨就不要往我衣服上亂抓啊!衣服很貴的!」

  羽仁淳回得理直氣壯:「那你買過新的不就好了,多大點事?」

  「多大點事?你買給我啊?」

  「可以啊,我一會讓峰野去我賬上轉三百萬給你。」

  峰野是羽仁淳在任時期的秘書,退隱之後就一直跟著羽仁淳,可以說對這位上司是非常非常忠心了,他也一起去了衝繩的燒烤店。

  這些年峰野一直負責店裡的各類內勤事務,聽說幾年前和一個衝繩的黑皮美女結了婚,娃都有了倆。

  也難怪羽仁淳心裡不平衡想要外孫。

  索菲亞忍著快要爆發的衝動,繼續強調著自己的需求:「我要衣服不是要錢!」

  羽仁淳咂了聲嘴,他居然還開始嫌棄:「你要求怎麼這麼多?」

  「……明明是你把油蹭到我衣服上的好嗎!你怎麼能理不直氣也壯啊喂!」

  「不就是弄髒了嗎?買過一件不就好了。」

  「……」這個無聊的問題又繞回了原點。

  萩原研二聽著這一來一去的方言對話,又看著黑皮男人胸口圍裙上那大大的「大海之家」LOGO,腦海中仿佛劈過了一道閃電。

  一向在交際場合都從容自如的他於此時此刻……僵住了面孔。

  接著,索菲亞終於把那聲稱呼喊了出來,確定了他的猜測。

  「我說爸爸……你能不能不要這樣一聲不吭地就跑到我這來啊?還有你在廚房裡搞什麼東西啊味道這麼大……」

  索菲亞躲開了羽仁淳又一次准備去拉她的動作,直直就往廚房走了進去。

  柯南震驚於這位被自己當成了上門廚師的衝繩燒烤師傅居然是索菲亞的父親,又想到在索菲亞和萩原研二回來之前和羽仁淳一口一個我爸爸我媽媽的聊天……

  他那個時候是不是演技過頭了。

  總感覺哪裡不對勁的柯南有種腳趾摳地的尷尬感,趁著話題還沒落到他頭上時,逃跑似的跟著索菲亞一起去了廚房。

  玄關處只剩下了羽仁淳和萩原研二,這種場合實在是古怪得要命。

  羽仁淳拉索菲亞的手臂以失敗告終後,委屈巴巴地退了一步,轉向了這邊被剩下的萩原研二……

  看著跟前又恢復了喜滋滋的表情的矮小老頭兒,萩原研二話到了嘴邊又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

  該怎麼稱呼……

  歐多桑嗎……

  即便是禮貌性的通稱,在這種場合喊了れ父イモ絕對就是特指了。

  「羽仁先生……」

  萩原研二想不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和索菲亞的父親見上面,完全沒有准備啊!

  羽仁淳鼻間一哼,抬手伸出那還黝黑泛著油光的手對著青年就是一指:「你小子說話給我注意點。」

  你小子……

  這口氣和索菲亞慣用的口癖兼職一模一樣,不愧是父女。

  羽仁淳這突然沉下臉的厲聲中期十足,頗有幾分最高位的氣勢。

  這讓萩原研二有些緊張了起來,不過下一秒,這種緊張狀態馬上就被解除了。

  羽仁淳不滿意的點在於:「那麼生分?你應該叫爸爸。」

  萩原研二回得特別快:「好的爸爸~」

  尾音略帶一點點不正經的俏皮,不過這在羽仁淳聽來是年輕人的活力。

  反正羽仁淳的腦回路向來有些清奇,沒人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索菲亞的電波屬性絕對深得他的遺傳。

  彼時,從廚房跑回來的索菲亞拉高了音量,張口就是罵罵咧咧:「爸爸!你剛才在干什麼啊!我的廚房是讓你這樣搞的嗎!」

  「燒烤啊,前年你不是和男朋友一起去了衝繩店裡幫忙嗎?」話說到一□□仁淳突然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

  他仰頭看了眼比他高出了一大截的萩原研二後,上前幾步跑到了索菲亞邊上。

  然後,他踮起腳靠到索菲亞的耳邊,偷偷摸摸用他以為只說給索菲亞一個人聽、但是全場所有人都聽到了的聲音說道:「前年你帶去衝繩的男人是現在這一個嗎?那次我有點事沒留在店裡所以沒見到,峰野就和我說了是個帥哥……」

  「…………」

  「當年那個帥哥是現在這個嗎?」

  「……我要說不是呢?順便,當年那個也還不是男朋友。」

  「那孩子是誰的?」

  「……」

  「你回來之前我問了那孩子的年紀,算起時間應該是你在警校的時候……的?」

  「爸……」

  「不然這樣吧,我打個電話讓峰野去查查你當時的同期都有些誰。」

  「爸……你可以別添亂了嗎?」

  「我怎麼能是添亂,嫁到我們家來的人我總得摸清楚底細吧?啊……我想起來了,搜一是不是有個男的和你是同期?是他嗎?」

  索菲亞:「……」

  萩原研二:「……」

  有個男的。

  指的應該是松田陣平吧?

  羽仁淳您老的消息有些滯後了啊……人家早就調走了。

  雖然但是,羽仁淳完全不擔心是索菲亞被人睡了所以留下了孩子,他和腦回路和索菲亞是一模一樣的,都覺得只可能是索菲亞占了別人便宜。

  說著,羽仁淳當真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開始打電話。

  這段鬧劇一直到M&Y House的西點師上門按響了門鈴,才強行結束。當然,那通給峰野先生的電話,索菲亞也沒有讓自家老爹打出去。

  然後,偌大的廚房被分成了兩個部分。

  一側是擺著高級西點和紅酒、極有貴族情調的場合,另一邊則是燒烤攤。

  就算室內炭烤已經開了窗戶通風,但那股各種香料和烤肉融合的氣味已經彌漫在了整個房間裡。

  索菲亞一言不發地在切牛排,周邊好似繞著一圈低氣壓,隨時會被點炸的那種,最關鍵的是羽仁淳還一直在她的忍耐度爆.炸的邊緣反復橫跳。

  一會問問她烤了培根要不要吃,一會又問要不要把她盤子裡那塊五分熟的牛排拿過去烤熟了再還回來……

  萩原研二和柯南坐在長桌的另一側,共同看著一個手機,不停地將跟前那個皮膚黝黑的小老頭和手機上的一張照片——多年前羽仁內閣的大合照,和照片上站在中心的、面容嚴苛的男人做著對比……

  很難想像這是同一個人。

  因為皮膚被曬得太黑的緣故,所以導致羽仁淳和當年的模樣看起來天差地別。

  兩人很努力地看了很久,還算是從五官的輪廓同照片上的疊合在了一起。


第60章 爸爸

  關於索菲亞的父親是前○相的事, 不論聽多少遍都會覺得很震驚。

  尤其本尊現在就在眼前,還以這樣的姿態——完完全全沒有高-官的架勢,不知道還以為是哪個南邊海濱小城出來的鄉下老頭。

  比起萩原研二和柯南那依舊還是不敢相信眼前景像的震撼表情, 索菲亞無比淡定。

  她不僅習以為常,還學會了無視羽仁淳時不時就要到她面前晃一下的打擾,也虧得她一直忍受到最後都沒有爆發。

  晚餐以一種很詭異的氛圍結束了, 請上門的西點師最後被羽仁淳使喚去了給他收拾那亂成一片的燒烤攤。

  高級西點師被當成清潔工用,不為別的, 還是因為羽仁淳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在把人送走、晚飯後稍作休息了一段時間後,公寓裡的四人在客廳的沙發上又坐了下來。

  沉下了表情的羽仁淳正經起來, 還是頗有當年第一把交椅的氣場。

  如果他身上穿的不是老頭背心而是西裝的話, 應該會更有魄力。

  「突然回東京, 總不能只是為了來我這裡燒烤吧?」索菲亞沒有多說什麼,一言就把話題的重點拉向了正題。

  羽仁淳沒有立刻回答, 他好似沒聽到一般,偏過頭, 竟然還熟練地招呼起了旁邊的柯南,伸出手指宛若指揮棒似的比劃了兩下,要他給在座的三個成年人泡茶。

  柯南愣了愣, 還是萩原研二站了起來,拉著他一起去了茶室。

  直至一杯冒著騰騰熱氣的茶被送到了羽仁淳的手裡, 他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 才開始對索菲亞的話作回應:「渡邊找你麻煩了?」

  開口的話一針見血, 這種直接把答案報出來的行為,連索菲亞都聽得愣住了。

  自家老爹是怎麼知道渡邊昭一的事的?明明幾個小時前才發生。

  索菲亞聳了聳肩, 不知道怎麼回答。

  渡邊昭一主觀上是想找她麻煩,但實際上到了最後, 惹了麻煩的人是渡邊昭一自己。

  「想問我怎麼會知道?」

  畢竟是親爹,索菲亞心裡想了什麼,羽仁淳只消一眼就能看出來。

  索菲亞也沒興趣知道,反正自家老爸干出什麼稀奇事她都不會覺得稀奇。

  這位退隱多年的大佬在公-安那邊有人,說不定當時自己打人的實況,看到的不止降谷零和萩原研二,羽仁淳也完全有手段能同步看到。

  「你怎麼知道的已經不重要了吧。」

  這話之後,羽仁淳那雙明明上了年紀卻依舊清澈如明鏡般的眼睛仍舊盯著自己看,索菲亞只好又補充了一句:「你不用擔心我,事情已經解決了。」

  「渡邊沒你想的那麼單純,他屈的時候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對我土下座……這種人還有什麼做不出來?」

  「我當然知道他不簡單……」

  這種為了利益連自尊都可以拋棄的人,往往是最恐怖的。

  一旦被他抓到機會,幾十年的舊賬說不定都會被他翻出來加倍報復了。

  「索菲亞,我擔心的是以後。現在渡邊不敢對你做什麼,要是我百年之後呢?」羽仁淳把話說得格外嚴肅。

  渡邊昭一不敢動索菲亞的最大原因就是因為她是羽仁淳的千金,羽仁淳想得更加深遠,沒了自己,那個人只要還活著,還有權力,絕對睚眥必報。

  老父親的擔心索菲亞明白。

  這麼多年了,她明明都已經有了獨當一面的能力,在父親眼裡依舊是個一點風險都擔不起的小女孩。

  索菲亞輕輕嘆了口氣,柔聲道:「爸爸你真的擔心太多了,我沒你想的那麼不計後果。」

  羽仁淳哼笑了一聲,擺了擺手:「你小子不懂『裡面』有什麼。」

  她小子……

  她小子明白「圈層」裡有多黑暗這些年才不願意去走父親走過的路,哪怕是自己喜歡過的職業,也因為逃不開「圈層」的束縛她才丟了一次辭呈。

  「爸爸我知道你的意思。」

  「所以?」

  「渡邊手裡的那點權力捏不了多久,作為厚勞省一把手帶頭縱容違-禁-藥物流通,利用職權便利他口中的那些為了民眾的『醫療』,還有背後的烏丸集團……公-安介入之後,一定會有所調查結果,再說了……」

  說到這,索菲亞停頓了一下,再次開口時,音調沒了職業狀態下的清冷凌厲,多出了些許作為女兒的乖巧。

  「再說了~爸爸也有能力讓他在這次大選之後離開內閣,或者……直接和國會說再見,對吧,爸爸~」

  老實講,其實在渡邊昭一的莊園鬧完那一出之後,索菲亞心裡已經有了兜底的盤算——最最最最差的狀況就是去請自家老爹幫忙。

  她覺得現在還沒有到非羽仁淳出手的地步,哪又能料到父親因為擔心自己直接閃現到了東京。

  或許……

  當時在渡邊昭一的莊園裡自己真的出了什麼事的話,都用不著降谷零和萩原研二,羽仁淳說不定真的能閃現到現場救她。

  看著女兒少有卸下了高冷的面孔,透藍的眼瞳裡好似有流光一閃一閃的,羽仁淳怔愣了半秒,突然抬起手捂住了嘴,把臉撇向了一側,肩膀發抖。

  羽仁淳這次重新回來的目的和索菲亞心理預期的最差結果一致,他本來還打算自己提這件事,沒想到索菲亞先開了口。

  倔強了二十多年的女兒突然表露出了依靠他的意思,他心裡樂得開花。

  他上一次看到女兒露出這樣的表情,可能還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索菲亞上小學之前。

  他真的,他要哭死。

  索菲亞見自家老爸突然很不對勁,柔聲喚了一遍:「爸爸?」

  羽仁淳:「……」

  羽仁淳那渾身都開始顫抖的樣子讓索菲亞擔憂了起來,她皺起了眉毛幾步走上前,半蹲下.身體靠在老父親的身邊,輕輕拍著對方的後背。

  「爸?你怎麼了?」

  哪知道羽仁淳又抖了幾下,用斷斷續續好像接不上氣的語調說道:「……用剛才的口氣多叫兩聲給我聽聽。」

  總算是看清了羽仁淳那連手掌都快要捂不住的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猥瑣的表情,索菲亞當場轉換了掌間的力道,對著老父親的後背重重一拍:「…………差不多就夠了啊羽仁前総理!」

  羽仁淳:「嘿嘿嘿……」

  索菲亞:「……」

  才正經了沒一會的羽仁淳又恢復了他那副燒烤師傅的模樣,在座椅上很沒形像地翹起二郎腿開始摳起了腳拇指。

  對此索菲亞是習以為常,在一旁掛機了許久的萩原研二和柯南略微震驚的視線,終於被羽仁淳注意到了。

  老爺子抬了抬眉毛,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你兩個什麼時候在這的?」

  萩原研二:「……」

  柯南:「……」

  真的很難想像這位是曾經的權-力塔尖。

  索菲亞沒忍住地嘴角一抽:「從給你倒完茶起一直都在好嗎……」

  當然,羽仁淳的思維跳躍誰都跟不上。

  在談完正事、他在心裡已經有所打算之後,直接一個話題跳躍:「大家都在正好,和我說說你們還有孩子的事吧,我這個做外公的總不能什麼都不知道吧?」

  在最後一個字的發音落止之後,整個房間驟然陷入了一陣詭異的緘默。

  羽仁淳:「我的話有什麼問題?」

  柯南干巴巴地笑了兩聲,那句奶聲奶氣的歐吉醬再也喊不出口了。

  萩原研二和索菲亞對視了一眼,達成共識後瞬間開始了默契的分工——索菲亞直接把柯南從地上提了起來,找了個房間塞進去。

  萩原研二則相當正式地向自己未來岳父行了個標准的禮節後,開始做起了解釋以及……逐漸步入了見家長環節。

  原本在得知索菲亞的父親是前○相後他還惶恐了一陣,包括一分鐘之前,他都還在緊張。

  哪知他才開口介紹了自己,僅僅說了名字和工作,老爺子他直接大手一揮:「這事兒我同意了,等峰野把你的背景調查做完,就和索菲亞去把婚姻屆提交了吧。」

  萩原研二:「?」

  羽仁淳:「還有什麼問題嗎?」

  萩原研二:「……」

  好像有問題要問,但又感覺沒什麼問題。

  和索菲亞的父親見面最大的問題,不就是關於兩人結婚的事嗎?

  這位父親答應的速度快得萩原研二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是不是也太隨便了一點啊喂!

  彼時,塞完柯南的索菲亞回來了。

  已經迅速結束了對話的場面又是一陣古怪的無言,她還在疑惑之時,萩原研二拉住了她的手,走到了羽仁淳的面前。

  「研二?」

  「我想把那件事正式地做出來。」

  「哪件事?」

  「雖然好像場合選得有些突然,但這就是最好的機會。」

  雖然但是,萩原研二還是把那套傳統的禮節做了全套。

  他拉著索菲亞,兩人都十分端正地在羽仁淳的面前以正坐的姿態跪坐了下來。

  做到這一步,誰都了然了萩原研二要做的事是什麼。

  這種形式化的東西,索菲亞其實覺得沒什麼必要,羽仁淳也是個總是跳脫在傳統規則之外的家伙。

  不過,這也是萩原研二的態度了。

  因為重視,因為珍惜,所以才想要認認真真地把能做的全都做一遍。

  他調整好姿勢,雙膝並攏,就這麼跪在未來老丈人的面前,然後雙手貼地,傾下.身體——

  「羽仁先生,請把您的女兒交給我吧!」

  俯身垂著頭,萩原研二緊張的要命,雖然羽仁淳已經點了頭同意過,可這陣短暫的沉默,還是讓他心髒加速。

  這位腦電波時常不在頻道內的老父親愣了半天,說了句聲色低沉、聽起來讓人倍感壓力的話:「那你找個時間吧,我要和你的父母見面。」

  習慣性的命令口吻頗有幾分當年的當權架勢。

  「爸爸,你不要用這種口氣故意嚇他……」

  也就只有索菲亞看得出來老父親是在裝,下一秒羽仁淳又露出了那副為老不尊的模樣,又是一口的衝繩方言:「你就不能讓我在這小子面前帥一會?」

  索菲亞很不給面子:「你帥有超過三秒的時候嗎?」

  羽仁淳:「我年輕……」

  索菲亞:「我說現在。」

  羽仁淳:「……」

  索菲亞:「所以,可以讓研二起來了吧?」

  羽仁淳雖然總是不太正經,但在大事上,他心裡那杆秤清楚得很。

  他從座位上跳了下來,鞋也沒穿,直接走到了萩原研二面前,把人拉了起來:「禮節的事情就不用做那麼多了,我不喜歡這套。」

  「羽仁先生……」

  「還叫這個?」

  萩原研二停頓了幾秒,才生澀地把那個稱呼喊了出來:「爸爸。」

  那笑得一臉褶皺的喜氣表情再度爬上了羽仁淳的面孔,他喜滋滋地拍著未來女婿那比他寬大了一圈的手:「只要好好對待索菲亞,好處不會少了你小子的。」

  萩原研二:「……?」

  還有好處?

  就見眼前這個個子小小皮膚黑黑的中年男人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因為是老花眼,所以他把屏幕拉得老遠。

  在通訊錄裡翻了一會,然後打出了一個電話。

  電話接通後羽仁淳張口就是幾句嗓門超大的「就是那個事」「嗯你去辦」「你說給多少合適」「我自己定嗎」「那就先五百萬吧」,斷斷續續的句子聽起來好像是在和對方談什麼生意,直至話到中段突然卡殼,他轉回頭,把視線投到了萩原研二身上。

  「哦對,你銀行賬戶是多少?」羽仁淳如此問道。

  萩原研二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乖巧地報了一串數字之後,羽仁淳又繼續大嗓門地對著電話那頭繼續道:「賬號記下了嗎?我要讓他再給你報一遍嗎?」

  萩原研二:「等一下……」

  這是給他打錢嗎??

  阻攔的話根本來不及說,萩原研二的手機就收到了一條到賬提示。

  聽到提示音,羽仁淳誇了一波電話的那頭:「峰野你小子辦事就是靠譜。」

  說完,他十分得意地朝著不知所措的萩原研二揚了揚下巴,咧嘴笑了起來。

  因為皮膚黝黑,他的那口牙被襯得格外白,白得……

  萩原研二有些不敢直視。


第61章 對立

  關於這筆羽仁淳大手一揮、高達五百萬的見面禮金, 老實講,萩原研二實在是不能收下。

  首當其衝的就是某位羽仁氏土豪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雖然那個數字在羽仁淳的眼裡不算什麼,但對於普通人而言, 確實不是筆小數目了,至於第二點……

  這種見面給見面禮或者禮金的事,是不是弄反了!

  當時羽仁淳打給峰野的那通詢問電話, 對方說的也是幾年前和他老婆結婚之前他的父母給女方的見面禮。

  總而言之見面禮金的這件事,把萩原研二弄得有些難為情。

  但這是羽仁淳的決定, 誰也改變不了,要是把錢退回去, 羽仁淳反而會覺得自己很沒面子而生氣。

  因此, 這筆錢暫時就留在了索菲亞這裡。

  自那晚羽仁淳在索菲亞的公寓閃現之後, 大爺他又神出鬼沒地消失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又去干了什麼。

  渡邊昭一的事肯定還沒有結束, 索菲亞當場放了話,要他來找自己謝罪。

  至於他會以什麼樣的方式來「謝罪」, 他本人大概也需要不短的時間好好斟酌。因此,在渡邊昭一考慮妥當之前,一定會有一小段的平靜期。

  在這段平靜期, 索菲亞正好可以把注意力的著重點轉移到其他事上。

  比如,讓她一直都很困惑的小柳屋的事, 她可以親自研究研究了。

  索菲亞詢問過近期一直待在小柳屋的柯南, 這位被捧為「日本警察的救世主」的偵探少年也沒什麼特殊的發現。

  也不知道是小柳康心真的沒問題, 還是他的段位實在是太高了。

  高到工藤新一都察覺不了,高到索菲亞先前感受到的那些違, 逐漸轉變成了自我懷疑的錯覺。

  想不明白這些,索菲亞覺得還是有必要親自回小柳屋, 她的肩上在修養了一段時間之後好了很多,重新開始恢復洗貓洗狗的工作,還是完全沒問題的。

  這陣平靜並沒有持續很久便被打破了,來得比索菲亞預計的時間要早。

  她原本以為渡邊昭一說不定會就此消停,但或許是大選的時間越來越近,他急了,尤其這段時間不論是索菲亞自己還是羽仁淳,都沒有任何動作。

  越是心虛的人就越害怕,因為未知和無法預估的不定數讓渡邊昭一心裡越來越沒底。

  終於在莊園事件過後大概一個月的某一天,小柳屋外突然圍來了許多輛轎車。

  明明門店前的這條街是步行道,這些車簡直是無法無天,就這麼囂張地闖了進來。

  索菲亞把店裡的貓貓狗狗安置好之後,這才不緊不慢地推門走了出去。

  走出門兩步,就正巧撞上安分了一個月的渡邊昭一從其中的一輛車裡鑽了出來,兩人的視線瞬間交彙在了一起。

  緊接著,四名身著黑色套裝、身形健碩的保鏢圍到了渡邊昭一的身邊,完完全全的警戒狀態,把他給三百六十度護得嚴嚴實實。

  這倒是把索菲亞給看樂了。

  敢情是因為之前她僅憑一己之力放倒了兩個人,這次渡邊昭一吸取了教訓,雇了double的人力來防備?

  雖然但是,上次她的肩傷還沒好全,這一次打四個的話……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索菲亞如此想著的時候,從其他的車裡又下來了一批明顯是安保人員的家伙,十分有序地圍了過來。

  人多勢眾這個詞在這裡體現了出來,優勢確實向著人多的那邊偏移了。

  看這架勢……

  渡邊昭一好像很怕她對自己動手。

  雖然索菲亞就沒想過要對渡邊昭一本人動手,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在害怕什麼。

  看著這來勢洶洶的陣仗,索菲亞其實有點無語。

  不過對方既然表現成了這樣,也就是說明……渡邊昭一最後還是選擇了站在了對立的那一面。

  「羽仁小姐,許久不見,近來可好。」被保鏢圍在中心的渡邊昭一裝模作樣地打了聲招呼。

  明明一點善意也沒有,卻還要這裡演戲,實在是很惡心。

  「才一個月不見,渡邊大臣怎麼又這麼春風得意了?和一個月前的狀態完全不一樣呢。這是得了什麼高人指點?」

  索菲亞滿臉堆著營業式的親和笑容,嘴裡說的話卻是陰陽怪氣的嘲諷。

  她咬重了「一個月前的狀態」,明晃晃在暗示那個時候渡邊昭一在她面前有多卑微低賤。

  渡邊昭一:「今日店裡只有羽仁小姐一個人嗎?」

  索菲亞:「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嘛~您可不就專門看准了挑在這麼一天嘛~」

  這絕對不是巧合。

  小柳康心從三天前開始就出遠門采購了,要一周才會回來,這種事隨便在附近打聽一下都能知道。

  如果想要更精確地落實這件事,針對小柳康心的行跡調查一下,算准了在某個他絕對不可能回到東京的時間段,就可以抓准只有索菲亞一人的時機。

  這種事對於渡邊昭一的能力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

  再者,萩原研二平日裡也是上班時間,不可能出現在店裡。

  米花町還有更多的事需要他去解決,總不可能為了女朋友這點私事玩忽職守吧?

  只要下手的速度夠快,萩原研二就一定趕不及趕到現場。

  渡邊昭一就是這麼想的。

  索菲亞的視線在擋在小柳屋門口的這一排車之間掃了一圈,一個個看著都是來者不善,看來是做足了今天必定要將她帶走的准備了。

  她倒是沒在怕,繼續語氣古怪地和渡邊昭一搭話:「渡邊大臣,您想和我單獨交談的話,這帶人上門的,又是什麼意思?」

  渡邊昭一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自信滿滿地哼笑道:「請羽仁小姐您再去我的莊上坐一坐的意思。」

  索菲亞學著對方的腔調,也哼笑了一聲:「呵,我說過的吧,渡邊大臣如果想要個未來的機會,應該帶著誠意來向我謝罪而不是搞得好像極道的作派一樣上門來堵我,沒看見我正在上班很忙嗎?」

  渡邊昭一:「羽仁小姐,這一次可由不得你了。」

  「我……」

  索菲亞的回話才說出第一個字,就被打斷。

  渡邊昭一露出了一副好似拿捏住了什麼把柄似的表情,成竹在胸的模樣十分得意:「羽仁小姐,你不會又想搬出父親的顏面來威脅我吧?」

  索菲亞:「威脅?看來渡邊大臣你是真的怕我爸爸啊?」

  渡邊昭一:「你!」

  索菲亞:「對付你還用不著搬出他老人家吧?」

  渡邊昭一:「呵……你在虛張聲勢什麼?我看你現在是想搬也搬不出來了吧?」

  索菲亞:「哈?」

  渡邊昭一的表情越發地得意,甚至有些搖頭晃腦地嘚瑟了起來:「得虧我做了這麼久的調查准備,一個月前羽仁老師在衝繩度假衝浪遇難的事,你不會還想瞞著吧?當我不知道嗎?」

  啊?

  遇難?

  她怎麼不知道有這回事?

  一個月前羽仁淳不是剛來東京嗎?還在她的公寓裡搞燒烤呢,怎麼可能在衝繩衝浪?

  順便,羽仁淳對衝浪不感興趣。

  這種事一聽就是不知道哪裡傳出來的假-消息,居然從渡邊昭一的口中以一種信誓旦旦的口吻說出來。

  不過,反推回去仔細想想,說不定羽仁淳從一個月以前就開始布局了。

  那時候他來東京果然是有備而來,甚至是在索菲亞在莊園裡大打出手的那件事之前,就已經在部署之中了。

  老狐狸好可怕……

  只能說不愧是曾經爬到最高點的人,怎麼可能沒點超人的手段和超人的膽識。

  既然在渡邊昭一的視角裡,羽仁淳這個壓在他身上的威脅已經不存在了,此番前來要把索菲亞「請」回去,就是單純的報復了。

  果然是個眥睚必報的小人。

  大膽地猜測一下,說不定她這一去,渡邊昭一就沒打算再放她回來。

  或者說……沒打算讓她再見到第二天的太陽。

  抹殺一個人的事,渡邊昭一又不是沒干過。

  就比如那個前職業拳-擊手大前俊太,不就是死於不明藥物。

  即便現在已經把藥物的樣品給到了公-安那邊,研究結果有沒有出來暫且不論,被那種藥物毒殺的先例根本沒有,畢竟大前俊太的案子是以意外結案。

  再者,公-安和搜查一課根本不在一個體系,如若索菲亞真的出了什麼事故,公-安也插手不了,至少短期內是無法插手的,等相關手續下來,說不定事件檔案都要積灰了。

  索菲亞想到這裡,不免又在心裡吐槽起了那些有時候會成為束縛的程序。

  果然搜一還是不適合她,要不……以後她也轉行當偵探算了。既不會埋沒自己一直秉懷的正義之心,還能自由如風,不受「圈層」的束縛。

  大概是真沒有把渡邊昭一帶的這波人當回事,索菲亞的思緒已經開始越飄越遠。

  還是渡邊昭一帶來的人圍到了她的跟前,僅僅只給她留出了一條逼迫她上車的空間時,她才回過神。

  「羽仁小姐,請吧。」

  「請吧。」

  接連兩聲語氣不佳的催促聽得索菲亞皺起了眉毛,上一個對她這麼囂張的人應該已經被抓起來了吧?

  她沒有說話也沒有行動,挑起眉毛,用蔑視的眼神斜了一眼站在被人群保護在後方的渡邊昭一。

  老實說,渡邊昭一現在的行徑和極道作派沒什麼區別了,光天化日居然敢這般囂張地直接上門抓人,新一輪的大選還沒開始呢,居然就已經開始要只手遮天了?

  他就不怕此時此刻的樣子被拍下來傳出去嗎?

  看他那十拿九穩的樣子,是篤定了今天在此的所有行動不會再有其他任何人知道了。

  等一下……

  附近的監控是小柳屋的……

  小柳康心不會是渡邊昭一的人吧?

  索菲亞心中閃過一瞬這樣的猜測,不過很快就被否定掉了。

  之前渡邊玲玲的事上,渡邊昭一還為此上門來求過監控錄像,如果小柳康心是他的人,根本沒必要有這一步。

  總不可能是那時候就在演戲給索菲亞看的吧?

  那會索菲亞和他之間根本沒有立場的矛盾,況且渡邊昭一還想過拉攏羽仁索菲亞,絕對不可能從那時候就開始算計。

  腦中在高速分析著這些關系的短暫停頓,似乎引起了對方的不耐煩。

  見索菲亞一直站在原處,渡邊昭一沒了耐性。

  他對手下使了個眼色,示意對方直接上手抓人。

  時間不能再拖了。

  渡邊昭一擔心是索菲亞再這麼拖下去,說不定就是故意在爭取萩原研二趕到現場的支援,那樣一來,他好不容易做到的人多壓制豈不是又沒了優勢?

  「羽仁小姐,請不要再拖延時間了。」

  「您再繼續這樣的話,我們只好失禮了。」

  帶著敬語的話好像說得客客氣氣,但在渡邊昭一的示意之下,離索菲亞最近的兩個男人直接動起了手。

  就在索菲亞做好自己要面對一場持久戰的心裡預設之時,一輛跑車從巷口衝了進來,直接撞散了這陣隊伍。


第62章 相棒

  停在小柳屋外的車一輛接一輛地被撞得好似串在了一起, 車頭和車位之間的劇烈碰撞產生的後果看起來就有夠嗆,幾乎有大半報廢。

  原本圍得格外齊整的陣仗為了躲避,現在也不得不朝著四面轟然散開, 於是當下的場面頓時亂作一片。

  不過,他們很快就又恢復了狀態,畢竟大家全都是專業的, 現在又相當敬業地將渡邊昭一保護在中心。

  那輛宛如一道銀色閃電的跑車在結束這一切後,鳴了兩聲笛。

  接著, 駕駛座那側的車窗被緩緩搖下,露出了萩原研二的帥臉。

  青年並著食指和中指, 指尖從額角出發向外隨性地比劃了一下。

  還隔著幾乎快要攔成人牆的渡邊昭一的保鏢們, 遠遠朝著索菲亞wink:「久等了, 公主~」

  「研二……」索菲亞看了眼自己那輛跑車。

  這輛跑車已經被撞爛了車頭,原本流線型的漂亮車身現在已經凹陷進去, 車頭的大燈被撞得稀碎,黯淡下來的燈光下, 那些玻璃碎渣像是鋪了滿地的鑽石,細碎地反射著光芒。

  她忍不住嘆了口氣,「真是太亂來了。」

  不過, 此刻的她不但不心疼自己的車報廢,甚至還因為場面越發混亂而有點小興奮, 眼眸也被那些玻璃渣滓映得熠熠生輝。

  「雖然亂來……不過我喜歡~」

  她將聲音壓到最低, 很輕地喃了一句, 做好了和對方一起大鬧一場的准備。

  萩原研二並沒有聽見她的話,倒是看到了她也學著自己, 朝著這邊做了個wink。

  既然渡邊昭一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干這種事,那就說明這一片區域, 就算做點什麼無法無天的舉動都無所謂,更何況……是渡邊昭一那一邊先動的手。

  那邊的萩原研二下了車,好似無事發生一般,邁著大長腿快步就朝著索菲亞這裡走來。

  沒人敢攔他,也不知道是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還是因為沒有渡邊昭一的指令。

  「研二你怎麼來了?這個時間……今天機動隊那邊不用巡邏嗎?」

  「當然要巡邏,但這不是還有更重要的事嘛~」

  直到走至索菲亞的身邊,萩原研二才停下了腳步,他微微側過身,和女友背靠著背無死角地擺出了防守的姿態。

  身體的溫度隔著單薄的衣服傳來,同時傳來的,還有他壓低響在她耳旁的聲音。

  他的笑意從容:「英雄救美這種事,偶爾也讓我有機會滿足一下啊。」

  就索菲亞的業務能力而言,她暫時還落不到需要被救美的地步,因為大部分問題她一個人就能解決。

  她的實力足夠應付那些錯綜復雜的問題了,也難怪對方都在抱怨缺少英雄救美的機會。

  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

  索菲亞也笑了笑:「你說現在嗎?」

  萩原研二點頭:「嗯,就現在。」

  索菲亞聲音微微上揚,倒是不經意的透露出認真:「我覺得比起英雄救美,我們還是比較適合並肩作戰,我可不想被甩下。」

  她句末加重的語氣詞頗有幾分被挑起的勝負欲,此時此刻,索菲亞那張明麗好看的面孔上,已然浮起了藏不住興奮。

  冰藍色的眼睛眨了眨,那些碎鑽似的光芒也在他的眼前綻放出讓人頭暈目眩的光彩。

  於是,萩原研二就在眼前這兩汪清澈之中,輸得一敗塗地。

  「明明是我不想被甩下才對……」他壓住心中浮出那份觸動,忍不住的自言自語,但好在沒有被索菲亞聽見。

  他才是索菲亞光芒背後的那個人,雖然心甘情願,但有時候……真怕追不上對方越來越優秀的速度。

  不過索菲亞一定會停下來等他的,他也會用最快的速度從背後追上去擁抱住她。

  他和她,一直都是一起的。

  她和他,於彼此而言一直都是最緊密無可替代的存在。

  這番旁若無人的二人世界引得渡邊昭一覺得自己很沒面子,無能狂怒到全身發抖,最後氣極反笑地哼哼了幾聲:「叫幫手就只叫一個人?羽仁小姐,我知道你很有實力,但這是不是太看不起人了?真的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正好,來都來了,那就一起帶走!」

  或許真的是因為人數上占優勢,渡邊昭一還是一副優勢在我的模樣。

  在他最後一個字重重的尾音落下之後,四名身形壯碩的黑衣保鏢瞬間朝著索菲亞和萩原研二衝了上來!

  索菲亞:「……看來是真的不得不大鬧一場了。」

  萩原研二:「打架這種事我很久都沒有干過了。」

  索菲亞微微挑眉:「要比賽嗎?」

  萩原研二回了個笑容:「比誰放倒的人多?」

  索菲亞干脆點頭:「嗯。」

  萩原研二攤了攤手,臉上是無可奈何的笑容:「誒——那我還是直接向公主認輸吧~」

  能夠一邊出手還一邊閑聊的,大概是真的很不把渡邊昭一雇來的這群職業保鏢當回事。對方也被索菲亞和萩原研二兩人那悠閑的態度刺激得戰意上頭。

  說是在比賽,其實還是兩人完美無缺的配合。

  萩原研二的體術其實沒有特別出眾的水平,至少在警校出身的一眾警察之中,算不上拔尖。

  索菲亞雖然在柔韌和靈敏的技巧上很優秀,但是女性天生的體格劣勢,再加上她的肩上還沒有痊愈,也發揮不出最佳水平。

  不過兩人的配合,正好完美地補全了這兩塊各自的短板。

  渡邊昭一又經歷了一邊能夠震撼他人生的場景,上一次就是索菲亞在莊園裡把他的貼身保鏢秒放倒的那一次。

  他站在旁邊,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人一個接一個地被放倒。

  怪物……

  那兩個人絕對是怪物!

  他的心裡不免發出了這樣的吶喊。

  等到最後站著的只剩下了他和他的秘書葉山,還是葉山反應更快地喊了一聲:「大臣!」

  「……」

  作為下屬,葉山真的盡心盡責,只可惜這些年他跟著渡邊昭一。

  如果他能跟著一位更加開明優秀的上司,或許會走出一條不錯的政道吧?

  在索菲亞和萩原研二動手的期間,葉山甚至已經替渡邊昭一安排好了出國的機票。

  而今的局面鬧成這樣的程度,已經回不了頭了。

  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明明……

  明明已經確認這裡不會再有任何人接近,明明有一段不長、但也絕對足夠把羽仁索菲亞帶走的時間,萩原研二到底是被誰通知來的?

  這個問題其實也是索菲亞的疑惑。

  在危機解除,可以松下一口氣、把節奏放慢之時,索菲亞用手肘懟了懟萩原研二的腰窩:「研二。」

  「嗯?」

  「剛才我一直沒問,應該是有人跟你說了小柳屋的事,你才能那麼快趕到的吧?」

  這種時候就不要去說什麼「因為心靈感應」的玄學了,盡管萩原研二總會擺出輕佻的樣子,在此刻他嚴肅地作了回應:「確實有人通知我,和小陣平巡邏途中突然有人給我打電話。」

  索菲亞思索了一會,反問:「是我爸嗎?」

  明明答案很明確,萩原研二卻停頓了半秒:「嘛~也可以算你爸吧。」

  索菲亞:「什麼意思?」

  萩原研二:「這個人你大概知道了會很驚訝。」

  索菲亞:「是誰?」

  萩原研二:「是小柳哥。」

  「啊?」索菲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你沒聽錯,小柳康心,小柳哥。」萩原研二確認式地重復了一遍。

  震驚。

  震驚得索菲亞瞪大了雙眼。

  不過在震驚之後,這個答案又顯得不那麼離譜,甚至還很合理。

  迄今為止索菲亞感到的那些違和,似乎都能夠解釋了。

  如果小柳康心是羽仁淳的人……

  以此為前提,來反推之前遇到的一些事的話。

  小柳屋年年虧本營業卻絲毫不受影響……

  小柳屋附近的監控錄像,從諸伏景光回來起明明暴露了出來卻一直沒有再次陷入窘境,或許除了索菲亞的援手,小柳康心這邊也暗中幫了忙的吧?

  還有現在。

  能夠及時通知到萩原研二,必定是早前就受過羽仁淳的部署了吧?

  他是姐妹是真,他喜歡小動物也是真,但他確實不是一般人也是真。

  這麼來看,全都能解釋得通了。

  之前一直沒有表露身份,完全是因為沒必要。

  畢竟從一開始就告訴索菲亞他聽命於羽仁淳的話,索菲亞也不會來小柳屋打工了,更沒有這三年自由的日子。

  「原來是這樣……小柳哥……原來是這樣。」

  索菲亞忍不住重復了幾遍這樣的話。

  她其實是有些慶幸的,慶幸小柳康心是這一邊的人。

  也難怪在一系列的事件裡,小柳康心一直都處於游離的狀態。好像都和他有點關系,但又不是完全有關系。

  或許只有當索菲亞真正遇到無法自己解決的危機的時候,他才會出手吧?就比如現在。

  雖然索菲亞覺得自己一個人,應該也能把那一大群人解決掉。當然,就是結局可能沒這麼好看了,多半是要和對方兩敗俱傷、且渡邊昭一還能無事抽身離去。

  這邊索菲亞和萩原研二皆是面容嚴肅地朝著那邊的渡邊昭一走去。

  兩人對視了一眼,再次面對向渡邊昭一時,竟然有些不知道從哪開口說起。

  老實講,真的很難想像到底是什麼事能把一個大臣逼急到親自出面來「犯事」的地步,大選的結果真的那麼重要嗎?

  今天的舉動,無疑就是在豪賭,賭贏了是未來,賭輸了是沒有未來。

  葉山似乎還在做最後的補救,他拉著已經有些恍恍惚惚的渡邊昭一,上了離得最近的一輛似乎看起來還沒有完全損壞的車上。

  發動機打火的聲音在轟轟地響,但最後,都沒有成功啟動引擎。

  周圍倒地的保鏢其實有陸陸續續從地上爬起,但是已然負傷的狀態以及剛才交手後的威懾,都鎮著他們不敢再輕易上前,更何況當下連渡邊昭一都似乎都要選擇了退縮和逃跑……

  彼時,安靜了許久的步行道之外響起了警笛,那連續不斷、極富貫穿力的聲響好似能衝破天際一般,越來越近。

  很快,步行道的巷口就被封了,趕到現場、衝在最前列的警察身穿著防彈背心上寫著公-安的字樣。

  看這樣子,必定是公-安介入了有關這位厚勞省大臣的事件了。

  是降谷零派的人嗎?

  索菲亞還在困惑怎麼今天降谷零的反應也這麼快之時,從這黑壓壓的一片人群的背後,鑽出了一個身形矮小、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

  「爸爸……」

  羽仁淳穿這熨燙齊整的西裝,面容嚴肅,向前走出每一步都氣勢逼人,讓在場左右人都很有壓力。

  渡邊昭一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盯著自己的這位老前輩、老上司,一時間說不上話,甚至有點過呼吸得開始渾身發抖。

  畢竟在他的視角裡,羽仁淳已經死了一個月了,有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長著嘴,干巴巴地只發出氣音,就這麼顫抖了良久,他才勉勉強強地喊出了已經十多年沒有再喊過的稱呼:「羽仁老師,怎麼會……」

  羽仁淳根本不同他搭話,只是抬起手,勾了勾,示意隊-伍上前,把人拿下。

  被從車裡拖出來的渡邊昭一不停地掙扎著,那副總是金光閃閃、看起來就很貴氣的眼鏡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蹭掉了。

  「羽仁老師!羽仁老師!我……」他衝著羽仁淳矮小卻高大的背影大喊著,但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秘書葉山倒是很坦然。

  很安靜地跟著一起走了,已經渙散的眼神中,似乎已經沒了希望的光。

  他早就知道會有這一步的吧?願意跟著上司出生入死到如此……

  就連羽仁淳都有些憐惜這位年輕人。

  但很可惜,今日所犯的事,不可能原諒。


第63章 向上

  這場鬧劇結束得太快, 所有人都很恍惚,除了羽仁淳。

  總覺得是不是被解決得太隨意了一些,但這確實也是羽仁淳有能力干得出來的事, 即便他早已經沒有在最高點了。

  等到門口的一切全都被處理清楚、連帶公-安的那群人來和羽仁淳打完招呼才撤退了之後,索菲亞和萩原研二被羽仁淳喊著進到了小柳屋內。

  剛才還威嚴無比的黑小老頭也不知道給誰打了個電話,掛斷後很快又露出了仿佛帶著海灘氣息的燦爛笑容。

  羽仁淳倒是像回了自己家一樣, 在小柳屋的前廳拖了張布藝圓凳坐了下來。

  盡管緊張的氛圍早就解除了,不過他旁邊籠子裡顧客寄養在此的貓, 炸了毛地縮在角落裡,一動也不敢動。

  索菲亞的表情也輕松不了, 和萩原研二一起, 站在老父親的旁邊。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最後,還是羽仁淳幾番逗貓失敗之後, 才開口打破這陣僵硬:「你們說句話啊,兩個人表情那麼嚴肅干嘛, 把貓貓都給嚇到了!」

  索菲亞:「……」

  貓是被誰嚇到的大爺您心裡沒點數嗎!

  都說小動物的感知要比人靈敏,盡管羽仁淳此時此刻的模樣看起來沒那麼嚇人,但渾然天成的氣場是藏不住的。

  見女兒和准女婿還是不說話, 羽仁淳有些憋不住地繼續說道:「事情我都解決好了,你們就不要再愁眉苦臉了。」

  「真的解決好了?」索菲亞不太放心地追問。

  「是啊。」

  「就這樣把人抓住就好了?單純抓渡邊我也能抓住, 但要抓他背後……」

  「索菲亞。」羽仁淳沉聲打斷了女兒擔憂的話, 「你爸我什麼時候不靠譜過?」

  「……」索菲亞沉默。

  自家老爹在大事上向來很靠譜, 這點毋庸置疑。

  雖然羽仁淳總是看起來一副為老不尊的模樣,尤其回了衝繩老家這幾年被曬黑之後, 越發地不正經了,但他從來沒有搞砸過什麼。

  索菲亞不語之時, 羽仁淳的話在繼續:「我知道索菲亞你在擔憂什麼,渡邊的後面有什麼我比你清楚。再說我調查他也不是一日之事,從我離開內閣之後這件事就一直在進行……你不用露出那麼驚訝的表情,我羽仁淳能好好活到今天不被人搞死,你以為靠的是什麼?」

  靠的除了富可敵國的財力,還有無數的他人的把柄,讓人不敢動他的把柄。

  這些是為何時至今日羽仁淳這個名字早就從政壇退出了,他也依然說話有份量。

  「爸爸……」

  「渡邊怎麼說都是我曾經提拔過的人,他是什麼成分沒人比我了解。我就是想不到,我走了之後的這些年,居然真的就沒人按得住他。他背後牽扯的那些利益關系,和極道之間的關聯也好,還是什麼犯罪集團也好,公-安那邊拜托我出手協助解決這些事也不是一天兩天,本來我是沒打算去管,畢竟他搞出什麼名堂跟我一個開燒烤店的又沒關系,但是……」

  但是渡邊昭一碰了不該碰的。

  說到這,羽仁淳把視線沉沉地落在了女兒身上——那是作為父親的、傾注著萬般對女兒獨一無二的疼愛的目光。

  索菲亞:「是因為我嗎?」

  羽仁淳:「啊不然呢?」

  真的差一點,索菲亞就要被父親的深沉感動得當場落淚。不過老狐狸算計了一輩子,又怎麼可能這麼單純。

  她停頓了幾秒後,確認式地追問了一遍:「真的『只是』因為我?」

  只是。

  在這個詞上,索菲亞加重了語氣。

  架不住女兒的質問,羽仁淳摸了摸鼻子,開始敷衍:「啊•哈•哈我啊這也要當是賣公-安那邊一個人情唄,日後我有點事兒也要他們給我幫忙。總而言之,剩下的事公-安那邊會去處理,你們就不用擔心了。」

  果然是商人思維,付出絕對不能沒有回報。

  也不曉得這老家伙在籌劃著什麼,居然想要公-安那邊給自己便利。

  索菲亞側目:「我就知道不單單是因為我……」

  「索菲亞你別這樣啊,爸爸啊這顆心啊,永遠愛你啵啵!」

  「…………你從哪學來這麼惡心的說話方式的啊羽仁前總理!」

  「爸爸愛你!」

  羽仁淳邊說邊比劃了一套手腳有點不大協調的、看起來好像是什麼示愛的動作,說得准確點更像是應援舞,往他手裡塞兩根熒光棒的話……

  沒錯了,肯定是應援舞,死宅追女愛豆現場很常見的那種。

  索菲亞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眉頭一皺:「你這是什麼姿勢?」

  羽仁淳很是得意:「年輕的時候學來的,你們年輕女孩兒應該很吃這套的吧?」

  「……爸爸,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怎麼會喜歡這種古怪又詭異的動作。」

  她們年輕女孩根本不吃這一套,還是說……她索菲亞已經不算是年輕女孩兒的範疇了?

  不不不,一定是羽仁淳有問題,她還年輕!

  「不可能,這動作我也沒忘,而且以前我們都是這麼喊的。」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說得沒錯,羽仁淳喊起了當年喊過的應援口號,「L•O•V•E•YU•KI•KO!」

  yukiko?

  「藤峰有希子?」

  「啊啦索菲亞你知道她?」

  「你等一下……」

  索菲亞比了個打止的手勢,然後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在打開手機相冊,她從一眾命案現場的血腥照片中翻找出了其中格格不入的一張——自己和工藤有希子的合照。

  點開照片後,索菲亞將手機朝向了羽仁淳:「喏,你的yukiko。」

  羽仁淳先是愣了一秒,接著表情從驚訝,到羨慕,最後成了不屑:「有希子醬都退圈多少年了,索菲亞你居然p這種圖,你以為我會嫉妒嗎?」

  你會,你已經嫉妒死了。

  索菲亞在心裡這麼吐槽道。

  「我沒有P圖,這是yukiko本人,說來也巧,她是我手頭一個案子的當事人的監護人。」

  順便,案子的當事人還被大爺您當成了親外孫。

  不過最後這句話索菲亞沒有說出來。

  聽到這,羽仁淳一把奪過手機。

  像是鑒定文物一般認真檢查了一波索菲亞和工藤有希子的合照後,他馬上在屏幕上劈劈啪啪一通操作。

  很快,他自己的手機傳出了一聲收到消息的提示音。

  想也知道,他這是用索菲亞的手機把照片發給了自己。

  拿出了他自己的手機後,又是一通操作,接著打了個電話:「峰野,照片發過去看到了嗎……嗯對……你把索菲亞的臉P成我……嗯好的……你搞快點……嗯,就這樣,掛了。」

  索菲亞:「……」

  心滿意足地掛斷了電話,羽仁淳又是一個思維跳躍。

  他總算把注意力轉回了一直和女兒站在一起的萩原研二這裡,然後又回看了眼索菲亞:「你們兩個怎麼還在這裡?」

  索菲亞忍著嘴角抽搐的衝動:「……不是爸爸你說有事要跟我和研二談談嗎?」

  萩原研二在旁邊陪笑,臉上的笑意格外禮貌,心裡的吐槽大概和索菲亞是一模一樣的。

  有個這樣的爹真是辛苦你了呢索菲亞。

  「啊?是我有話要談嗎?」

  「是啊爸爸!」

  「噢、噢……我想起來了。」明明是話題的發起者,羽仁淳自己居然還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就是想問問你們什麼時候去交婚姻屆的事,有時間趕緊辦了吧,我那個秘書峰野啊,辦事效率很高的。」

  言下之意,他讓峰野已經把萩原研二的底細全都查了一遍。

  當著本人的面這麼說,多少都顯得有些KY了。

  不過在見識了這位前任NO.1的各種形態後,萩原研二也逐漸習慣了。

  「爸,這種事用不著你催……」話說得太多遍,索菲亞還是會感到有幾分難為情。

  「我得催啊,我和我那幫朋友牛都吹出去了……不是,我是說,我和我的一些朋友,說了索菲亞你啊要結婚的事,你的那些叔叔阿姨啊,特別想來參加你的婚禮。」

  索菲亞:「……」

  已經說漏嘴了吧羽仁前總理,你就是想炫耀。

  面對結婚這件事,萩原研二也有很重要的話要說。

  他終於找到了個能夠插話的間隙,對這位未來的老丈人提出了之前就提過一次的邀請:「有時間的話,希望羽……爸爸能和我家裡人見個面。」

  他原本想著這位大佬的時間行程應該很難約,還是提前些說比較好,哪知道羽仁淳點頭特別快:「見面那好說,這樣吧,下周我就讓峰野安排去神奈川旅行,索菲亞你搜一請幾天假沒問題吧?算了,我讓白馬君給你個調令算了。」

  「這麼快?事件還沒有……」

  羽仁淳大手一揮:「一周的時間也夠公-安那邊處理渡邊的事了吧?到時候我讓公-安那邊給你個彙報。」

  「爸爸,這是不是有點越權……」而且居然還想讓白馬警視總監出面。

  「我知道越權,但你有這個資源越,為什麼不用?」

  「我就是覺得一周的時間……」

  是不是太短了?

  「一周的時間也夠了吧?做不到就是他們的能力問題。」

  真是經典的大領導風格。

  只看結果,過程……那是你們下面的人該頭疼的事。

  索菲亞在詫異這些不大公平的事時,羽仁淳沉下語調,也教導起了以他的角度所看到的問題:「索菲亞,你要向上看,既然是你的東西,就應該去好好利用,哪怕那些東西是別人賦予你的。」

  索菲亞知道父親說的是自己從出生起就與眾不同的階層,她不需要因為自己擁有某些「特權」而感到羞愧。

  這個世界上本就不存在絕對的公平,重要的事應當學會正視,而非因此走上歪路。

  走了歪路最好的反例,就是渡邊那對父女。

  這個道理對身為普通人的萩原研二聽起來,就顯得有些遙遠了。

  不過,擺正心態才是最重要的。不論是索菲亞還是羽仁淳自己,都沒有歧視過普通階層,再者,羽仁淳自己都是白手起家,又怎麼會去看不起普通人呢。

  羽仁淳中意萩原研二是因為青年明明自己也有無限的可能性,卻願意站在自家女兒的背後,掩藏光芒。

  這份平常心真的難能可貴。

  要是換做其他人,光是索菲亞這個「前○相女兒」的身份,很容易就會淪為野心的踏板。

  當然,就索菲亞那種性格,也沒人能把她踩著當踏板。

  想到這,老父親上前兩步,拍了拍萩原研二的手臂,難得收起了不大正經的模樣,凝重地對青年點了下頭:「你也要向上看。」


第64章 順調

  這場積攢得好像弄出了很大動靜的事件, 在羽仁淳出手後三兩下就擺平了。

  至少從表面上看起來,事情真的得到了解決,平息落定。

  沒人知道在背後, 到底是誰、又到底去操作了些什麼。或許那就是被稱之為「幕後」的東西了吧?

  厚勞省大臣被公-安的人帶走調查,還是完全沒有征兆地、直接就被帶走了這種連顏面都沒有留的操作,本應該是一件絕對會引發各方關注的大事, 可在那之後,卻仿若石沉湖底般完全沒了動靜。

  或許還是羽仁淳念及當年共事的過往, 算是給渡邊昭一保留了些最後的體面。

  這件事的真實消息被封鎖得死死的,甚至對外還傳出了一種說法, 說是渡邊昭一因為身體原因, 或將退出此次大選。

  有了這些風聲, 等到真的選-舉時渡邊昭一沒再露面,也會被當做「隱退」而合理化了。

  一周之後。

  真的如羽仁淳答應過的那樣, 索菲亞收到了來自公-安的關於先前和渡邊昭一有關事件的一系列彙報。

  前來彙報的人是風見裕也,准確地說, 是風見裕也親自來警視廳,把索菲亞給請走了。

  他把索菲亞請到了警察廳的某個會議室,和他的上司降谷零單獨見面。

  索菲亞跟著公-安的人一起走了的這番操作, 被搜查一課三系的同事們看在眼裡,再度讓目暮十三篤定了果然公-安那邊就是想過來挖人的猜測。

  降谷零這邊讓風見裕也去警視廳請人, 是有些事情他想親自和索菲亞溝通, 因為身份的密級以及他當下所處在的境況特殊, 無法直接露面,才選擇了用這樣的方式。

  警察廳。

  某間會議室。

  「降谷先生, 羽仁警部到了。」

  風見裕也帶著索菲亞進入了室內,朝著遠遠坐在大屏前中心位置的降谷零行了個禮。

  為了投影能看得更清楚, 會議室內沒有開燈。

  而屏幕前那張椅子根本就是背對著門口的方向,那顆淺金色的腦袋倒是被屏幕的熒光照得暈著一圈光華。

  聽到風見裕也的聲音,降谷零才轉著椅子繞到了這一面。

  索菲亞看著那張在黯淡之中顯得格外深沉的俊朗面孔,心中難免想要吐槽一句同期好友的這套動作。

  降谷這家伙倒是很會耍帥。

  雖然但是,他確實是帥。

  兩人的目光交彙,都輕輕點了點頭,作為招呼。

  風見裕也沒有多留,他已經完成了上司交代的「把羽仁索菲亞帶來」的任務,再度行了個禮後,退出了會議室並帶上了門。

  索菲亞上下打量了一遍這間明顯就是有加密層級的會議室,最後又把視線的終點落在了降谷零的身上。

  畢竟都是熟識多年的同期,見面沒有什麼拘謹,哪怕是在看起來森冷嚴肅的工作場合,還是能夠很放松的交談。

  即便,降谷零在得知了索菲亞的真實身世之後,也沒有任何的態度轉變。

  最多就是在這種只有兩人的場合裡,他卸下了剛才那副在風見裕也在場時的冷酷威嚴,柔下了表情,用玩笑的口吻調侃了一句:「羽仁你瞞了我們這麼多年,是不是應該補償點什麼同期被騙的精神損失?」

  「好啊,完全沒問題。等大家約個時間休假到衝繩來唄,我讓我爸親自給你們燒烤。」索菲亞點點頭,笑著答應得很快,正好趁著對方向自己提出訴求的同時,她依然不忘初心,「那你什麼時候來給我當男奴?」

  然後,降谷零就哽住了。

  果然他就不應該和羽仁索菲亞開放松氣氛的玩笑,把這個女人降服的事,還是交給萩原研二吧。

  讓前○相給自己服務,這種「殊榮」更是算了。

  他已經從萩原研二那裡聽說了些許有關羽仁淳的形像,指不准真的到時候,那位前任一把手會和女兒一起起哄,讓他來當男僕。

  之後,就是公事環節,兩人很嚴肅地談論了渡邊昭一那件事的後續。

  總的來說,事情能流轉到降谷零這邊讓他來給索菲亞做總結彙報,也就意味著羽仁淳牽上的那條線,在他之上。

  這也很正常,畢竟羽仁淳是曾經的權力最高點。

  關於烏丸集團,公-安這邊已經開始著手介入調查。

  比起曾經一直在暗處的組織,把這個明面上的名字給挖出來,已經是一個能夠繼續深入調查下去的突破口。

  再者,經過迄今為止這些事件,組織的部分扎根勢力確實被削斷。

  就比如前陣子琴酒被捕,再到組織連內閣都滲透進的力量被拔除——厚勞省沒了渡邊昭一這層關系。

  降谷零以波本的身份聽到的些許風聲,是那些明面上是制藥暗地是為烏丸集團服務的藥廠或是研究所,因「不明原因」突然「中止」了運營,更甚的還有直接出了「意外」,從地圖上消失。

  總結下來,警察廳這邊確實欠了羽仁淳一個很大的人情。當然,羽仁淳的這一推,格局說得大些,是為了國-家安-全。

  在聽完由降谷零的公事彙報之後,索菲亞心裡對自家老爹又多了幾分敬畏。

  老狐狸真的很可怕,但好在那是親爹。

  說句實話,這麼多年過去,羽仁淳依舊握著不減當年的勢力和手段,倘若真的復出,再當選一次也不是沒可能。

  只可惜他現在對從政沒興趣,這種自由如風的行事作風,簡直一比一遺傳給了索菲亞。

  現在的狀況卻如羽仁淳一周前對索菲亞說的那樣,不用她擔心後面的事。

  雖然但是,這個所謂「後面的事」,似乎落回了降谷零亦或者說公-安的肩上。

  「之後的事……降谷你能處理好嗎?」

  所謂的組織背後牽扯之大,索菲亞當然有過了解,盡管很相信同期好友的實力,她還是不放心地如此多問了一句。

  降谷零看著那雙平日裡散漫的冰藍色眼瞳難得露出凝重的神色,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拍了拍索菲亞的肩膀,笑道:「羽仁,你以為我是誰啊?」

  帶著點調侃意味的反問,變相地給出了個靠譜的答案。

  索菲亞回視著金發青年的眼睛,盯著看了好一會,她才失笑地放松下了表情。

  她推開降谷零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反去拍起後者的手臂:「是是是好好好,你是警校第一降谷零,沒有你做不到的事,是這套台詞吧?」

  兩人相視一笑,不用多言,便了然了。

  「說起來,還有一個好消息。」降谷零提起了新的話題。

  「嗯?什麼?」

  「之前你從琴酒那裡搜出來的藥,研究有結果了。」

  「什麼結果?做出解藥了?」

  索菲亞是秉著玩笑的心態反問的,畢竟一向研制工作究竟有多艱難,這麼短的時間內達不成結果也是很正常的,但誰知道降谷零真的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對,做出解藥了。」

  「啊?」

  「你沒聽錯,在小鼠身上的實驗已經成功了。」

  索菲亞的表情沉了沉,驚喜之後,卻又多了新的顧慮。

  她和降谷零交換了個眼神,把顧慮說了出來:「所以,問題就成了這個解藥在人的身上,會有怎樣的效果?」

  降谷零點了點頭,認可了這一點。

  這是涉及倫理問題的事。

  公-安這邊的研制方絕對不可能像組織那樣,直接進行人體實驗,在保證藥物絕對安全之前,一切都需謹慎再謹慎。

  「這個消息要不要告訴柯南,我覺得羽仁你需要好好考慮。」

  「確實,那孩子年輕氣盛的,絕對會不顧風險想要直接來試-藥。」

  想到少年確實會有些衝動的行徑,索菲亞還是決定,暫時把這個消息保留下來,等到有了更加確切穩定的結果時,再提也不遲。

  思緒隨著話題落在了身體變小的偵探少年身上,索菲亞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啊……說起來我還沒和我爸爸解釋清楚柯南的身份來著。」

  本來羽仁淳來東京的那天晚上准備說清楚的,但是後來被其他事給蓋過去了。

  其他事,指的是萩原研二拉著她向羽仁淳正式立誓的行為。

  「不解釋也沒關系吧,被灌了毒-藥縮小了身體這種事,少一個知道也沒有壞處。」

  「倒不是這個原因……」

  「那是?」

  「我爸已經認定了那是我和研二的孩子。」

  「……」降谷零頓了半秒,隨後有些尷尬地笑了兩聲,「那這種誤會……還是要解釋一下比較好哈啊•哈•哈……」

  「對吧對吧,這肯定要解釋清楚。」一說起這個索菲亞就覺得兩眼一黑,她忍不住用手按在了自己的額頭上一陣揉,也少有地和降谷零吐露起了自己的私人煩惱,「降谷你是不知道,我爸想要外孫想瘋了。」

  「嘛……其實……也能理解。」

  「不要去理解這種事啊喂……」

  「那羽仁你自己呢?」

  「我?」

  「你自己什麼想法呢?和萩原的事。」

  這個問題的答案索菲亞其實在腦海裡反應得很快,「結婚」兩個字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浮了出來。

  可在說出口之前,她又卡在了嘴邊。

  結婚的定義可比戀愛要沉重得多,即便對像是喜歡著自己也是自己喜歡的人,但總感覺……

  不能以戀愛的那種心態去對待。

  索菲亞不想讓氣氛變得太僵,於是揶揄了起來:「怎麼?你在幫研二打助攻嗎?」

  降谷零倒是毫不客氣地賣了隊友:「是啊,他找了我們幾個商量了怎麼向你求婚的事。」

  「誒——?」說到這,索菲亞饒有興致地挑起了眉毛,「他要怎麼求啊?」

  賣了隊友,但又沒有完全賣。

  這裡降谷零沒有繼續透露下去了,只是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我只做預告哦,要是劇透完我會被萩原打死的。」

  索菲亞:「沒事,他打不過你,你先跟我說吧。」

  降谷零思索了半秒,好似做了退讓地點了頭:「好啊,可以啊。」

  索菲亞聽完馬上朝他走近了一步,偏頭把耳朵湊上前去,一副要聽秘密的架勢。

  降谷零格外配合地把手掌靠在了自己的嘴邊,然後低頭靠到了索菲亞的耳邊:「用你決口不提男奴的事來換。」

  「……」索菲亞後退了一步,重新拉開距離,「降谷,你學壞了,居然和我談條件。」

  降谷零嘆了一口氣,擺出了一副演技過頭的遺憾表情:「哎,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當然,就算索菲亞答應了那個前提,降谷零也沒打算說。

  倒不是他不守約,是他們兄弟幾個就根本還沒做好最終的求婚計劃安排。沒有的東西他總不能去現編一個吧?

  不過,萩原研二在做求婚計劃的事,是真的,只是現在還沒准備好罷了。


第65章 例行

  當然, 在萩原研二的求婚計劃之前,更先一步需要他和索菲亞兩人去面對的,是雙方家長的見面。

  這是相當正式的、到了談婚論嫁層面上的、兩個家庭之間的大事。

  索菲亞原本還擔心自家老爹會一擺隨性的風格, 穿著個老頭背心加衝繩海灘風的花褲衩就上門。

  老實說,他要真這麼干了,怎麼看都覺得是有些不重視的不尊重。

  雖然但是, 這也確實是羽仁淳干得出來的事。

  不過,在准備出發的當天, 索菲亞的這點擔憂被打消了。

  在羽仁淳的忠心下屬峰野的安排下,這場前往神奈川的會面, 最終搞得無比正式。

  畢竟羽仁淳就索菲亞一個女兒, 即便平日裡總是一副為老不尊的樣子, 但這種場合,他還是相當認真地去對待了。

  當天羽仁淳穿得西裝革履, 連那頭根本沒剩多少的稀疏頭發都抹了發膠,梳成了大背頭, 沉著表情的樣子頗有幾分當年坐在最高的那個位置上的風範。

  如果皮膚沒被曬得那麼黑的話,會更有氣勢。

  除此之外,索菲亞的母親也因為這件事, 特意從英國趕了回來。

  回國這件事是臨時決定的,羽仁淳也完全沒有跟索菲亞提前說過, 對此索菲亞當然滿是驚喜。

  索菲亞看了看比母親矮了一截的自家老爹, 滿面嚴肅背脊挺拔的模樣……

  原來今天是當著老婆的面, 難怪如此注意形像。

  於是,一行人就這麼出發了。

  索菲亞的父母在一輛車上, 司機是峰野。索菲亞和萩原研二在一輛車,駕駛座上的自然是萩原研二。

  對於未來老丈人的這番架勢, 原本不緊張的萩原研二都被搞得拘謹了起來,甚至還有一點點不知道說什麼的無可奈何。

  索菲亞看得出對方的擔憂,她攤了攤手,也有點無奈地補充了一句:「我爸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萩原研二點了點頭:「嗯……我感受出來了。」

  總而言之,就是他親眼所見的羽仁淳和多年前在電視中看到的那位一把手,簡直天差地別。

  不過這都無所謂了,因為他已經逐漸習慣了。

  畢竟早就適應了和索菲亞那樣風格的相處模式,女友那同樣電波系的老爹……再怎麼樣也見怪不怪了。

  在出發之前,原本羽仁淳還打算帶著暫且住在索菲亞的公寓裡扮演兒子的柯南一起去。

  直到這時候之於柯南不是羽仁家的孩子的事,才被索菲亞解釋清楚——那是某個案件的關系人,不得已才在她的公寓裡暫住,她需要保護對方的人身安全。

  然後,好不容易喜當爺的羽仁淳當場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想也知道多半是他和他那幫朋友吹過關於外孫的牛逼,現在牛吹破了面子掛不住不知道要怎麼圓。

  到了神奈川後,兩家人的見面一開始還是很順利的,氣氛輕松,聊得也有來有去。

  畢竟是兩家人的喜事,各自對對方家的孩子都很滿意,話題聊得開了,就什麼都說了起來。

  索菲亞的母親因為日語不好,用蹩腳的發音介紹了自己的名字後,就優雅地坐在旁邊,面帶微笑地看著羽仁淳高談闊論。

  反正衝繩話她也聽不太懂,這種時候保持優雅就可以了。索菲亞則開始充當起了翻譯,選擇性地把自家老爹的話翻成英語說給母親聽。

  羽仁淳向未來親家介紹了自己,一口衝繩口音地說自己是在海邊開燒烤店的。

  萩原研二的父母真的信了,甚至還開玩笑地說羽仁淳好像和前○相長得有點像連名字都這麼巧的一樣。羽仁淳哈哈了兩聲,說這不是巧合,自己的上一份職業確實就是在內閣當首.相的,不過因為沒興趣了所以就辭去不干了。

  玩笑的口氣再配上他那帶著衝繩口音的腔調,聽起來好像真的是在說笑。

  所有人都沒有馬上反應過來,直至雙方都哈哈地笑了幾秒之後,萩原的父母才慢慢察覺到了不對勁。

  然後,空氣突然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

  兩位家長把目光投向了兒子身上,得到了一個肯定的點頭後,僵住的氛圍就更尷尬了。

  不過當事人羽仁淳本淳完全沒有意識到氣氛裡的尷尬,聊得上頭了,一個人開始說起了他的風雲往事。

  索菲亞實在是忍不住了,咳嗽了幾聲試圖打斷。

  就她老爸那能拿出來吹牛逼的歷史,怕是講到今天晚上都講不完。

  幾聲咳嗽被羽仁淳完全無視。於是她趕緊扯了個地產的話題,成功把自家老爹忽悠出了門,叫上了峰野和他一起去看看附近的地段。

  羽仁淳從萩原家出去之後後,這陣詭異的氛圍才得到了緩解。

  「叔叔阿姨抱歉哈……我爸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請不要見笑。」索菲亞尷尬地道了個歉。

  萩原的父母表情古怪地直擺手,好像想說什麼,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最後糾結了很久,拉著索菲亞的手問了個很現實的問題:「我們家研二真的可以嗎……」

  在普通人的視角裡,這確實就是件跨越階層的事,也難怪萩原的父母對此帶這些不安和惶恐。

  索菲亞反握住了萩原母親的手,很認真地作了回答:「把我們家當普通人家就好啦!再說我和研二都認識這麼多年了,沒有什麼可以不可以的事,現在走到一起,也是順其自然的結果,我最希望的還是能夠得到叔叔阿姨的祝福呀。」

  「與其糾結我和索菲亞的事,還不如把重點放在老姐身上~」萩原研二的話題轉移,成功得到了萩原千速的一記鐵拳制裁。

  這話不就在暗示現在只剩下一個人的終身大事還沒有解決嗎!

  聽得萩原千速的眼皮狂跳了一下。

  這位沉默了多時的金發美人笑得如沐春風,話卻是一字一頓充滿了殺氣:「研二你管好你自己就好了哦~」

  萩原研二在認錯方面的態度,從來都十分良好:「嗨~嗨~我錯了~」

  雖然但是,他下次還敢。

  無視掉自家弟弟毫無可信度的認錯,萩原千速認真地轉向了索菲亞。

  雖然那些公式性的話她早前也對索菲亞說過,不過在今天這樣的場合,她還是正式又對索菲亞說了一次:「索菲亞,我家這個不成器的弟弟,就交給你調-教了。未來,就麻煩你多多關照啦~」

  「嗯,謝謝千速姐。不過……千速姐的話,和橫溝警官……」

  「咳咳咳喂喂今天你們怎麼一個兩個都在提我啊!今天的重點不該是你們兩個的事嗎!」

  萩原研二當場開始裝起了無辜,擺出了一副單純的表情:「可是,我和索菲亞的事,不是已經談完了嗎?輪到姐姐也是很正常的嘛!」

  「研二~」

  看著萩原千速那張笑得越發明麗的臉,索菲亞一把拉過了萩原研二:「啊哈哈千速姐我和研二出去找找我爸逛到哪了,他有點路痴我怕他找不回來。」

  找爹是假,畢竟有峰野先生在,沒什麼好擔心的。

  拉著萩原研二跑是真,感覺再不找個借口走,這位不成器的弟弟可能會被親姐痛毆一頓。

  兩家人的見面,還是以一種相當愉快不過又有一點點古怪的方式劃上了句號。

  再說了,羽仁索菲亞和萩原研二都是成年人了,也根本不需要家裡再為他們多擔憂亦或者是插手什麼事。

  年輕人嘛,按照他們的方式走下去,不也是很好的選擇嗎?

  尤其這兩人都是放蕩不羈愛自由的家伙,沒人能束縛住他們。

  風和蒲公英,會一起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第66章 求婚

  在雙方的家長見面之後, 其實剩下的,某種角度而言就只是索菲亞和萩原研二自己的事了。

  關於什麼時候正式地求婚,關於什麼時候去區役所遞婚姻屆, 又或者是在這之後,關於兩人的婚禮儀式,又該如何准備。

  再說得遠一些的話, 是關於兩人的未來……

  老實講,有點煩, 索菲亞根本不想考慮這些。

  尤其越是深思下去,越讓她感覺是種束縛, 還不如萩原研二帶著她直接上趟秋名山飆車來得暢快。

  可是, 這又始終是她不得不考慮的問題, 畢竟確實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她自己真的去思考了這一步的時候,才發現是有多麻煩。

  到了最後, 索菲亞還是秉承起水到渠成的自由作派,把問題簡單化了——等到什麼時候時間空出來了, 再去和萩原研二好好准備准備,倒也不晚。

  不論是她還是萩原研二,兩人都是職業特殊, 平日裡余裕的時間算不上很多,這一系列的「人生大事」不得不因此突然被畫上了暫停鍵。

  盡管索菲亞的父親羽仁淳對於女兒和准女婿的婚禮儀式籌辦躍躍欲試, 但被索菲亞給無情拒絕了他想要插手的熱情。

  雖然不清楚事情交給自家老爹去辦會搞出什麼場面, 但是總覺得……有股詭異的不大好的預感。

  到時候再說吧, 索菲亞是這麼想的。

  這件幾乎被她拋到了腦後的事,不代表萩原研二沒有在暗中准備。

  早前降谷零就對索菲亞透露過的關於求婚的事, 為此萩原研二陸陸續續都在抽空准備著。

  他想要做個驚喜,但又覺得以索菲亞一貫的電波程度, 說不定從「預謀」開始,就會被對方猜透。

  精通各類撩妹技巧和浪漫的萩原研二卻在自己的事上難住了。

  他想過和索菲亞一起去海邊,然後在海浪聲和海風裡對她單膝下跪,可索菲亞老家就是衝繩的,對於海灘也沒有多大的興趣。

  至於其他什麼豪華震撼的場面,以索菲亞的家庭背景,她應該從小都見怪不怪了。

  萩原研二和幾位同期好友不知道第幾次商討求婚計劃也沒得出什麼實質性結果後,還得是松田陣平極其不耐煩的無心之言——你們兩個真麻煩,不就是把戒指套出去的事嗎,再說了羽仁那家伙根本不在意這些細節好嗎,只要對像是萩你就夠了,你們真麻煩。

  你們真麻煩。

  一連兩次嫌棄麻煩的話倒是點醒了萩原研二。

  松田陣平說得沒錯,確實是他把事情想得太復雜了。

  *

  在索菲亞的視角裡,其實早就察覺到了萩原研二近期的不自然。

  她倒是對於造成這種現像的原因沒什麼意外,對方肯定是在暗搓搓籌劃求婚的事。

  除了是因為先前降谷零和她透了個開頭,再者她也知道了對方買了鑽戒的事。

  對於這些暗中准備,索菲亞一概裝作不知情,也沒去戳穿。

  她倒要看看萩原研二能給她怎樣的驚喜,甚至……她已經開始想著到時候要做出怎樣驚訝的表情。

  哎,不為別的,誰讓她聰明機智(x)全都猜到了呢——大概率是什麼海邊求婚吧?

  映著海天交接的壯闊背景,在夕陽的余暉裡被對方把鑽戒套進無名指……

  畫面都已經腦補完了,也沒什麼好驚訝了吧?

  不過索菲亞還是覺得自己到時候自己的情緒一定要拉滿,總不能浪費對方的一片心意。

  在場面上的第一種想法,兩個人真的很默契地想到了一起。

  一直到某一天,萩原研二和索菲亞商討起找個共同的時間休假時,索菲亞就知道應該就是那個了。

  她點頭答應下,也做好了心理准備。

  想要裝作不知道,但是心裡的竊喜實在是藏不住地浮到了臉上。

  萩原研二看到索菲亞那副根本就憋不住笑意的表情,干脆就攤了牌。

  他語調和平日裡沒什麼區別地反問道:「索菲亞你是不是猜到什麼了?」

  索菲亞也答得直接:「對啊,猜到了。」

  「猜到什麼了?」

  「還能有什麼,求婚啊,降谷之前和我提過一嘴。」

  「哦~小降谷啊~」

  說起這個,降谷零倒也不完全是賣隊友。

  且不說那個時候所謂的求婚計劃還沒有成型,況且到最後肯定什麼都瞞不過羽仁索菲亞,再者萩原研二本人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他也不太介意。

  就是吧……

  賣隊友的行為是客觀存在的,萩原研二或許可以給索菲亞幫點忙,滿足一下後者想要那位警校第一要為她做點什麼的任性要求。

  *

  休假的三天加上一個周末,一連五天的假期對於常年奔波在前線、二十四小時待命的刑警工作的兩人而言,的的確確相當漫長了。

  計劃好的目的地之一確實是海邊,從東京開始的自駕,去到神奈川,去到湘南海岸。

  兩人沿著沙灘,踩著松軟濕潤的沙土,海水漫過腳背,又漸漸褪去。

  並沒有什麼熱烈打鬧的場合,或許是因為兩人都過了青春躁動的年紀,就只是平和愜意地漫步。

  索菲亞走在前面,萩原研二跟在後面。

  已經腦補了好幾遍的海邊求婚場景一直都沒有發生,索菲亞本想看看萩原研二到底要憋到什麼時候,結果最後,是她自己先忍不住。

  她背過身體,面向萩原萩原研二,轉為倒退著行走。

  原本迎面的海風變成了從身後吹起,把她的長發吹得幾乎要擋住臉。

  索菲亞抬手按住亂飄的頭發,一邊倒退著走一邊盯著映在日光中顯得格外明朗英俊的男友的臉。後者也不說話,就是微笑著回視著她。

  「研二,是不是差不多到時間了?」

  先忍不住的那個人開口了。

  「嗯?」萩原研二低低地應了一聲,上揚的尾音表示疑惑。

  盡管這個疑惑他早就心知肚明。

  索菲亞腳步一頓,反方向走了兩步,打止了對方原本緩慢前進的步伐。

  她眯了眯不論何時都眸光清澈的眼睛,眼底滿是明晃晃的暗示,然後用手指,戳在對方敞著衣襟的胸口上:「求婚啊,我看場合差不多了。」

  這種主動要求求婚的行徑惹得萩原研二有點哭笑不得,他甚至覺得自己如果再慢一點,指不准索菲亞都要開口了。

  戒指就在口袋裡,他也一直在等一個合適的場合。但好像……總是沒有勇氣把那只裝著鑽戒的絲絨盒子掏出來。

  黏膩的情話說多少他都游刃有余,偏是這個「人生的第一次」。

  看著索菲亞那雙滿是笑意和期待的眼睛,萩原研二嘆了口氣。

  他想到了松田陣平嫌他麻煩的話。

  不就是把戒指套出去的事嗎,哪有那麼麻煩。

  既然事情都已經推到了這一步,也不必去在意究竟是不是驚喜。

  萩原研二抓住索菲亞戳在他胸口的手,然後單膝跪了下來。

  仰頭迎上對方也逐漸開始因為期待而興奮得顫抖的目光,他還是有些無奈。

  「你是不是想看這個?」他開口問道,親吻了對方的無名指,更進一步地暗示話中所指。

  索菲亞挑了挑眉毛,開始挑刺:「研二,你這個前搖太長了。」

  萩原研二也挑起了眉毛,語調上揚:「是我前搖太長,還是某人迫不及待~」

  索菲亞頓了半秒,看著對方那越發狡黠的表情,選擇了順著對方的話:「好好好,是我是我,都是我迫不及待~」

  沒有什麼華麗的鋪墊,也沒有什麼山盟海誓的求愛宣言,自由就是兩人專屬的浪漫。

  閃著耀眼火彩的鑽石戒指被套入無名指,伴著萩原研二又一次在那只他即將就這麼一生都牽著的手上,落在親吻。

  「索菲亞。」

  「嗯?」

  「雖然有些話好像也沒什麼新意了,不過還是要正式地對你說一次……」

  映著海天交接那一面的無限天光,單膝跪地的男人和被拉著手女人,逆光的輪廓仿佛要融在海面那一片波光粼粼的閃耀之中。

  青年的唇瓣微啟,一張一合地將那句簡單卻又滿是鄭重承諾的話清晰吐出:「嫁給我吧。」

  女人明麗的臉上笑意更濃了,她毫不猶豫地應答出肯定的回復:「嗯。」

  話語落止,突然陷入了一陣無言。

  兩人互相看著對方,還是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僵住了。

  鄭重的場合還是下意識的讓氛圍變得有些過於嚴肅,還是萩原研二又恢復了他一貫輕佻的語氣,開口打破:「索菲亞公主,可以讓我起來了嗎?」

  索菲亞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也是在緊張。

  她索性就順著自己被對方牽住的手,用力往上拉了一把。

  或許是因為害羞了,在把萩原研二拉起後,索菲亞重新往前又跑了幾步,又一次拉開和剛才漫步時一樣的距離。

  她一邊走著,一邊舉起了多了萬分重量的左手,仰頭看著無名指上的那一處閃爍。

  那點耀眼的光暈仿佛越來越刺眼,刺得索菲亞眯起了眼睛。

  莫名的感觸讓索菲亞想起了過去的事,她的腳步頓了一下,依舊保持著看著戒指動作,緩緩開口:「研二,我其實還在警校的時候……」

  話還沒有說完,從身後將她摟緊的懷抱把剩下的話打斷。

  「還在警校的時候就喜歡你了。」萩原研二接上了這句原本是索菲亞的話。

  「誒?」

  「在警校的時候就喜歡你了,閃閃發光的樣子,完全讓人移不開視線啊~」

  波動心弦的正色表白又在句末那點萩原研二習慣性的俏皮上揚中被弱化了不少。

  索菲亞怔愣了半秒,掰開了把自己抱緊的手臂。隨即她轉過身,正面對向這個自己已經將未來交托給他的男人。

  她用雙手托住了對方的臉,佯裝責怪地控訴道:「那你那個時候不跟我表白?」

  萩原研二很是自然地用手掌覆住了索菲亞的手背:「我表白過啊,你那時候不是沒信我的話?」

  「有嗎?」

  索菲亞皺著眉毛回憶了一下。

  除了畢業後那晚自己在慶祝會上喝醉得不省人事的印像,完全也想不起來萩原研二又和自己說過什麼話。

  再不然……就是酒店醒來的早上了。

  見到索菲亞一副認真思考的表情,眉頭還越皺越緊。

  想也知道她這完全是什麼都沒有記起來。

  萩原研二低頭,落下親吻的同時,又懲罰似的咬了下對方的嘴唇。

  退開之後他只是笑道:「想不起來就別想啦,那種事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兩人的未來,已經綁在了一起不會分開了不是嗎?

  「索菲亞。」

  「嗯?」

  「我愛你。」

  「啊?」突然又一遍的表白聽得索菲亞愣了愣,她轉回視線,看向那雙紫羅蘭色的深邃眼眸,眼底的認真觸得她有一點心跳加速,「怎麼又這麼突然?」

  「你不想聽嗎?」

  「嘛……」索菲亞摸了摸鼻子,老實講這記直球打得她也開始感到不好意思,「也不是……」

  「那我再說一遍~」

  「誒——你這樣很像那種……就是那種……」

  「桃花滿開的輕浮男?」

  「對對對。」

  「你當時也是這麼說我的。」

  「什麼?」

  「沒什麼。」

  當時,就是曾經表白被當成玩笑話的當時。

  誰知道這樣的錯過就是七年。

  不過,過去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達成的結局和當年想要的一致,不就已經足夠了嗎?

  萩原研二托著索菲亞的臉頰,再度傾靠了下去。

  他低低說著只給索菲亞一人聽的愛意的話,像是刻下契約般地,在對方的唇瓣上印下了只屬於他的專屬印記。


第67章 後日談

  [1]

  索菲亞從搜查一課離職了。

  這一次是真的, 畢竟壽退社這種事……如果再和曾經的那樣把她的辭呈給扣下,怎麼都說不過去了。

  正式做完搜一的交接工作,是在提交完婚姻屆的半個月之後。

  在索菲亞離開警視廳前的最後那天, 搜一三系這邊一貫因為各種案件而氛圍冷硬的辦公室裡,難得洋溢出了一股喜氣洋洋的氣氛。

  嘛,畢竟這確實是喜事。

  借著午休那段不長的余裕時間, 另一個當事人——已經從男友的身份晉升為旦那的萩原研二也來了這裡。

  索菲亞手裡捧著萩原研二帶來的玫瑰花束,和後者站並肩, 在人群的中心。

  啪的一聲——

  高木涉和佐藤美和子拉響了小禮炮,彩條和亮片紙被噴出, 在半空中飄飄灑灑。

  「恭喜兩位!」

  「新婚快樂!」

  「恭喜!」

  ……

  索菲亞抱著花, 和萩原研二對視了一眼, 看到對方和自己完全一致上揚的嘴角,都沒有忍住笑出了聲。

  這大概就是那種根本掩蓋不下的喜悅了吧?

  「謝謝各位!」

  「祝願各位以後工作順利!」

  *

  *

  [2]

  辭去了警察工作的索菲亞當然不可能乖乖去當家庭主婦, 她也忘了自己是從什麼時候起靈光一閃過——或許可以去當個偵探。

  這條路確實挺適合索菲亞的,畢竟既可以伸張正義, 又不會受到各種條條框框的束縛。

  而她的偵探事務所,直接改在了小柳康心的寵物店。

  這是小柳康心主動提議的,反正他是羽仁淳手下的這件事暴露了之後, 也沒必要在掩藏什麼了。

  甚至,小柳康心本人表示他以前就是干偵探的。

  索菲亞僅僅懷疑了一秒就想通了, 這種「設定」放在小柳康心身上倒也不是不可能。

  估計他是專門為羽仁淳一個人做事的那種、非傳統意義的偵探。

  這也間接解釋了為什麼小柳康心能不被索菲亞察覺地出現在她身後——作為偵探, 隱秘的跟蹤技巧是一項必不可少的技能。

  在結束了幫前一把手照看女兒的任務之後, 現在的小柳康心表示自己要退居二線,讓索菲亞來當店長了。

  雖然索菲亞一早就看出了他純粹只是想去吸貓而已, 畢竟就算店裡不再以寵物方面的事宜營業之後,他自己養的那七只貓總不能沒有家。

  *

  *

  [3]

  索菲亞和萩原研二的婚期定下了。

  不過, 在那之前,還有很長的一段籌備期。

  小兩口實在拗不過家裡那位脾氣和他曾經的地位一樣牛逼的老爺子對此躍躍欲試的熱情,關於如何選址、拳式的團隊和陣仗規模、還有到時候道場媒體的各種事宜,大爺他都一手包辦了。

  當然,羽仁淳還是充分尊重了兩位新人的喜好,他讓他請的團隊做了N個方案拿來給索菲亞和萩原研二選擇。

  有時候選擇太多也是一種難題。

  索菲亞到了最後,根本沒什麼想法,老爺子怎麼開心怎麼來就好了,萩原研二當然是無條件倒向索菲亞這一邊的,以至於這場婚禮的籌備工作……整得好像是羽仁淳要結婚一樣。

  萩原研二對此表達過一點疑惑:「讓爸爸這樣操勞沒關系嗎?」

  要說還得是親女兒了解親爹,索菲亞直接打止了對方關愛老人的行為:「別管他,老頭兒閑得太久了沒事干,讓他再過過以前當權.力第一人的癮吧……」

  羽仁淳已經好久沒有指揮過這麼一大票子人了。

  萩原研二對於老丈人的如此風格,倒也見怪不怪:「……說的也是。」

  羽仁淳唯一沒有插手的部分,大概就剩下婚紗了吧?

  這種事索菲亞絕對要自己操手,就她親爹的那個審美……實在是一言難盡。

  索菲亞的婚紗是專門定制的,請了世界級的設計師量身制定。

  找了個萩原研二空閑下來的時間,兩人一起去試穿的配套的禮服,而試穿的這天,正巧是這件衣服的設計師本人在米花中央大廈頂層的展廳在辦本人作品的展覽秀。

  於是,原本這件該在婚禮上「出道」的禮服,先上了展會。

  設計師的邀請,索菲亞也欣然答應。

  禮服的模特也不需要請其他人,索菲亞本來就個子高挑,身材姣好,明麗嬌艷的面孔在燈光之下,在場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陪襯。

  萩原研二穿著和婚紗搭配設計的西服,拉著索菲亞的手,兩人一起走上了T台。

  明明起初只是為了展示婚紗,可走著走著……

  當場被這兩人走出了婚禮現場的感覺。

  大概是氣氛也烘托到位了,萩原研二也帶著結婚戒指,兩人索性直接就在會場裡、T台上,在一眾陌生人的祝福聲中,完成了簡單的儀式。

  設計師本人來演起了牧師,走上了台,站在兩人的中間,主持著新人的宣誓誓詞。

  在雙雙應答了「我願意」的宣誓之後,兩人交換了戒指,然後就是誓約之吻,在一片璀璨的燈海之中。

  *

  *

  [4]

  婚禮到來之前,有一個意外但結果不壞的小插曲。

  先前的事件有了新的進展——關於APTX4869的解藥研制成功了。

  盡管這件事的起因是工藤新一選擇了接受風險,親身去嘗試了那份實質結果還不太穩定的藥物。

  但好在一切都有驚無險,他成功恢復了身體。

  警視廳這方要對先前的工藤新一「死訊」重做解釋,以及針對整起事件加入新的補充。

  還有,警視廳聯合警察廳公.安、厚勞局麻薬取締部三方一起,揭露「那種」藥物的存在,向社會層面通告對黑衣組織的搜查報告和迄今為止的打擊進展。

  即便在這個時間節點,索菲亞已經辭去了警察的工作,不過她還是進入了記者會現場——坐在台下,屬於聽眾的那一方。

  記者會結束的時候,或許是出於職業病的直感,索菲亞看到了兩個明顯不是媒體也絕非警方人員的女人。

  一個茶色短發,另一個黑色長發。兩人眉宇之間有些相像,好像是姐妹。

  索菲亞追了一陣,卻沒想到看見了兩人相擁而泣的場面。

  她躲在牆後,遠遠聽見了幾句「太好了」「解脫了」之類的字眼。

  她似乎明白了什麼,沒再繼續追蹤下去。

  *

  *

  [5]

  因為提前過過了婚禮儀式的新鮮癮,等到真正婚禮的那天,索菲亞有些提不起興趣了。

  「總感覺是第二次結婚。」這是索菲亞本人的評價。

  萩原研二開起了玩笑:「第二次也不錯~我想和索菲亞結一百次婚~」不正經的語氣裡帶著認真的愛意。

  畢竟這才是正式的場合,索菲亞還是乖乖在配合。

  主要還是要讓自家老爺子過一下挽著女兒的手走過那段狹長的紅毯、然後把女兒的手交出去的這套流程體驗。

  婚禮當天,會場來了很多知名人士,各行各界的人都有,其中不乏一些社會名流還有政客。

  那一大堆的媒體實在是頗有幾分要把這場婚禮搞成全.國.第一的陣仗。

  羽仁淳在他那一幫子好朋友的恭喜聲中洋洋得意,當然,身為商人的他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場合中的機會。

  人脈總是在無形之中鋪展開的,羽仁淳最擅長的就是這個。

  萩原研二的伴郎團想也知道是警校時期同班的那幾人,不過到最後只有松田陣平一個人加入了儀式。

  伊達航英年早婚,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發小兩人則因為公.安那邊新的任務,不太方面在羽仁淳搞出的這種有著巨大曝光量的場合中對著鏡頭露面。

  索菲亞原本邀請佐藤美和子當自己的伴娘,但是因為伴郎是松田陣平的緣故……

  畢竟兩人曾經是搜查一課的搭檔,在佐藤美和子的正牌男友高木涉調入搜一之前,有著頗為深刻的戰友情,總感覺不太適合以對標的身份一起。

  後來也不知道松田陣平從哪騙來了一個高中生,說是來給索菲亞當伴娘。

  女孩一頭蓬松的短發看起來就很好rua,嬌小可愛的樣子乖巧得要命。

  索菲亞三番五次確認這孩子是不是被松田陣平給騙來的,後來萩原研二幫著一起解釋,這孩子是爆.炸物處理班前輩的女兒,算是來幫忙,索菲亞才安下心。

  「羽仁,我長得像壞人嗎?你這麼懷疑我誘騙未成年?」這是松田陣平的不滿。

  對此索菲亞冷哼了一聲,隨即斬釘截鐵地點頭道:「你長得可太像了。」

  「……友盡了,羽仁。」

  ……

  儀式結束之後,索菲亞沒有耐心去幫著應酬她爸的那一大幫子各個都是名頭響亮的朋友。

  借著去換衣服的借口,她直接從會場的側門潤了。

  萩原研二配合得默契得要命,人才到樓下,前者已經開著車停在了門口,嘀嘀按了兩下喇叭:「上車吧,公主。」

  索菲亞嫻熟地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系好安全帶:「出發吧,王子!」

  互相調侃的稱呼之後,是兩人的相視一笑。

  在引擎低重的轟鳴聲中,車劃出了一道流線,迅速地消失在了婚禮現場。

  風和蒲公英一直都會在一起,會去向任何他們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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