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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看見你的聲音》作者:Katari【完結】

《(網王)看見你的聲音》作者:Katari【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3137個瀏覽者
文案:
  
青梅竹馬小故事,男主切原赤也。
「這世上,唯一不會失敗的戀愛是暗戀。」
我喜歡你,不需要你知道。
  
內容標簽: 網王 花季雨季 情有獨鐘 少年漫
搜索關鍵字:主角:三重野彌生 ▏ 配角:王子們 ▏ 其它:暗戀
  
一句話簡介:我喜歡你,不需要你知道。
  
立意:努力就有收獲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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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笨蛋

  反常的大雪直到放學才堪堪停下,三重野彌生看著窗外茫茫一片的白色,袖子就被人用力地扯了一下。

  她轉過頭去。「別看啦。」站在她桌子旁邊的少年已經收拾好了書包,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模樣,「我們走吧!」

  「哦…」她慢吞吞地應了聲,看著切原赤也的臉,「今天不用去網球部嗎?」

  「說什麼呢!外面雪這麼大!」切原赤也大呼小叫,「所有社團活動都取消了!」

  彌生假裝看不懂他亮閃閃的眼神暗示,若無其事地說,「這樣啊,好吧,那我們就回家吧。」

  切原赤也也假裝沒聽見她的話,「所以我們去電玩城打電玩吧!」他很興奮地握拳。

  雖然和這家伙一起長大,早就習慣他不靠譜的作風,不過此刻彌生還是有些無語。她又看了一眼窗外,已經有學生三三兩兩地向校門外走去,積雪幾乎沒過腳踝。但淹沒不了切原赤也對電玩的熱情,她懶得跟這家伙爭辯,只把書包往背上一甩,「走,回家。」

  切原赤也還要啰嗦,她直接抬手把耳朵上耳蝸的外機摘了。世界頓時陷入了清靜。

  切原赤也:「……」

  踩著雪,彌生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路上。她知道會有嘎吱嘎吱的聲音,不過因為摘了外機,所以她什麼也聽不見。不過她很習慣並且感到滿意——只要摘掉人工耳蝸的外機,就可以得到安靜的世界。但切原赤也不同意,執著地繞到她前方,做著誇張的口型。

  「戴——上——」

  「聽——我——說——話——」

  「彌生——」

  他嘴巴在動,手也不閑著,蹩腳地比劃著他為數不多會比劃的手語。

  「彌生,彌生,彌生,彌生」

  彌生:「……」

  你吵到我的眼睛了!

  她無語地把切原赤也扯到一邊,「這麼大的雪,電玩城肯定關門了。」

  「真的嗎?」切原赤也還把腦袋湊過來,將信將疑。

  「真的。」她信誓旦旦,顧左右而言他。切原赤也還要再繼續追問,天上又開始零星地飄落小雪花。五十米的距離,已經變成了鵝毛大雪。在老天爺的幫助下,切原赤也終於相信了她話語的真實性,悻悻地放棄了,「好吧,不去就不去。」

  有幾片雪花落在她的臉上,融化後的溫度凍的彌生一激靈。

  她撐開傘,不過另一個家伙顯然沒什麼感覺,也不是會記得帶傘的人。正踩著雪悶頭向前行進,他個高,走的也比她快,時不時就停下腳步,等她追上來。

  「喂。」又走出五十米,彌生拉住了他,「傘好重,幫我撐一下。」

  「啊?哦。」切原赤也接過那把大大的黑傘,順手把她耳邊一晃一晃的外機扣上,「拿不動為什麼還選這麼大的傘啊,小一點的不就行了。」

  「…要你管。」彌生瞪了他一眼,伸手在他身上一頓亂拍,把他衣服上、頭發上的落雪都拂去。切原赤也又是一陣吱哇亂叫,「干什麼打我?」

  「我樂意。」

  「……可惡。」切原赤也被她嗆了兩句,也不生氣。和彌生一起長大,他早就習慣她這副模樣。走了沒幾步,他又戳戳彌生,「那等會回家一起打電動吧。」

  「再說吧。」

  「我想打拳皇。」

  「再說吧。」

  「你是復讀機嗎?!」

  從七歲開始,她和他已經一起度過了很多年的時光,可切原赤也這個笨蛋的智商好像沒有絲毫長進。他們總是沒有營養地拌著嘴,切原赤也永遠是落於下風的那一個。

  大雪仍在下,飄蕩的雪花輕輕落在黑色的傘上。彌生望著眼前被雪覆蓋的神奈川,在心裡嘆了口氣。

  切原赤也,可真是個大笨蛋。

  可是喜歡著大笨蛋的自己,好像更笨一些。


第2章 初次見面

  三重野彌生第一次見到切原赤也是在七歲那年,她被外婆拉著手,坐在切原家的客廳裡。對面的沙發上也坐著一個和他一樣大的小男孩,外婆和陌生的阿姨說著話,她聽不清楚,於是只能看著小男孩劈裡啪啦按著手裡的游戲機。

  也許是她的眼神太專注,阿姨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笑眯眯地說,「赤也,把游戲機給妹妹玩一下。」

  她其實沒聽清楚阿姨說了什麼,都是猜測。因為下一秒,雖然抗拒,那個游戲機還是不容拒絕地被從小赤也的手中抽走,塞到了她的手中。

  她茫然地拿著那個仍舊帶著體溫的游戲機,最後搖搖頭,又還給了阿姨。

  「謝謝阿姨,但是我不會玩。」

  阿姨的眼神已經記不太清了,同情、憐愛…總之,是溫柔的眼神。那天直到傍晚,外婆才又拉著她的手回家。

  外婆是晴子阿姨和青木姐姐的鋼琴老師,一直很受敬重。彌生記得自己更小的時候跟著爸爸媽媽來神奈川探望外婆,外婆還是精神矍鑠的樣子,給青木姐姐示範曲子應該怎麼彈。只是爸爸媽媽去世以後,她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很多。

  爸爸媽媽是車禍去世的,活下來的只有她。但因為救治不及時,她的左耳完全失聰,右耳也只剩下了百分之二十的聽力。外婆從神奈川趕到東京,流著淚把懵懂的她接回家。那天去晴子阿姨家裡,是想著自己年紀大了,拜托就住在隔壁的晴子阿姨有時照看她一下。也是從那天起,她認識了晴子阿姨家和他一樣大的小兒子,切原赤也。

  搬到神奈川的第二個月,她該上小學了。晴子阿姨幫忙辦了入學手續,她正式成為了神奈川第二小學校的一名新生。她其實應該去特殊學校,但是外婆舍不得。畢竟她不是一生下來就失去了聽力,她會說話,而且也能聽到一點聲音。於是想盡辦法地讓她跟切原念了一所小學。

  入學的第一天,櫻花飄飄灑灑,她和切原赤也肩並肩地站在校門前,晴子阿姨和外婆笑眯眯地看著他倆,給他們拍照。

  晴子阿姨蹲下來,先和她說話——上個月,她已經帶上了助聽器。

  「恭喜彌生上學啦。」晴子阿姨溫柔地摸摸她的頭發,「在學校裡要開開心心的哦。如果有人欺負你,就回來告訴晴子阿姨!」

  她點點頭,晴子阿姨又轉向身邊的切原赤也,「赤也,要好好保護妹妹,聽到沒?」

  「哦。」切原赤也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

  其實七八歲的小孩子哪裡記得住這些東西,特別是像切原赤也這樣的小孩。一進了學校,就被參觀校園、入園儀式、新生活動迷花了眼睛,只顧著自己瘋玩,早就把什麼保護妹妹丟到了腦後。

  彌生並不在意這些,雖然不太清楚為什麼,但是她能感覺到對方並不喜歡自己——當然,後來的彌生一眼就能看穿,因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害的切原赤也失去了游戲機。

  「明明我差一點就通關了!可惡!」回憶著這件事的切原赤也即使過去了好幾年仍是咬牙切齒的模樣。

  沒有關系,她自己一個人也可以。

  彌生一直是這樣想的,爸爸媽媽都已經不在了,還有什麼能傷害她呢?

  在長達一年的時間裡,她一直都沒有什麼好朋友。因為總是聽不清楚其他人在說什麼,也做不到讓其他人重復好幾遍,於是漸漸地,同學們也不會再來找她玩;因為總是跟不上老師上課的語速,她的成績也不算太好。

  沒有人會責怪她,但有時候也會不甘心。她之前花費了很長時間接受了父母已經不在的事實,與之相比,接受這樣一點點不開心好像也不算太難。只是當切原赤也拿著比她還爛的成績單被晴子阿姨揍的鬼哭狼嚎的時候,她居然感覺自己被安慰到了。

  回想著那段時光,大多是孤獨的。在學校一個人吃著午餐,一個人上課。外婆喜歡安靜,回到家裡,大多時候也是靜悄悄的。

  仔細想想,居然只有和切原赤也一起上學放學的時候是喧鬧的——由於晴子阿姨的囑咐,他們倆每天都是一起上下學。切原赤也不是安分的性格,她一個不注意,他就會歪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於是她總要想辦法把他拽回正路,吵吵鬧鬧的一路,她也就沒空去關注什麼孤獨不孤獨了。

  一年級的畢業考試,彌生考了班級的倒數第五,切原赤也是倒數第一。回家路上,切原赤也垂頭喪氣地抓著成績單嘟囔,「游戲機又要被沒收了…」

  彌生沒聽清,裝作聽清了,胡亂地點點頭。

  切原赤也看看她,又看看她手中比他高四名的成績單,有點羨慕,「真好,要是我是那樣就好了。」就不會被打了。

  「有什麼好的,不還是倒數。」

  「但是你考倒數也不會怎麼樣啊!」

  「什麼?」

  切原赤也大聲地重復了一遍。

  彌生快被他氣死了,考這麼差,她又不甘心,又委屈,切原赤也還在她的傷口上撒鹽。「考倒數也不會被打」。可是,會這樣教育她的雙親早就已經都不在了。她鼻子一酸,眼淚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切原赤也你這個大白痴!」彌生一邊哭一邊把手裡的成績單扔到他臉上,轉身就跑,「你要就給你好了!」

  生平第一次惹哭女生的切原赤也手足無措,惴惴不安。又愧疚,又怕彌生向媽媽告狀,不過好在回家以後彌生顯然沒有這麼做。因此當切原晴子讓姐姐去給隔壁送點心的時候,心裡有鬼的切原赤也破天荒積極主動地領下了這個任務,屁顛屁顛地按響了籠島家的門鈴。


第3章 無法觸及的世界

  門鈴響了,是籠島婆婆來開的門。老太太拄著拐杖,穿過花園的小路來給他開門。老人家很喜歡園藝,一年四季,花園裡總有鮮花開放。

  「啊啦,真是稀奇。」籠島婆婆笑眯眯地看著他,「今天怎麼是赤也來呀?」

  切原赤也乖乖叫了一聲「婆婆好。」有點心虛地問道,「彌生在嗎?」

  「在的。赤也來找彌生玩嗎?」籠島婆婆接過他手中的點心,摸摸他的頭發,「就在樓上呢。」

  切原赤也有些忐忑地爬上了二樓,在掛著「彌生」牌子的房間門前躊躇了一會,一鼓作氣打開了門。門裡的彌生並沒有像他想像的那樣在可憐巴巴的落淚,而是聽到開門聲後,愕然地與他對上了視線。

  兩人對視了兩秒以後,彌生說,「你不知道進別人房間前要先敲門嗎?」

  切原赤也心虛地「哦」了一聲,想了想,把門關上,用力地拍了拍,通知般大聲說道,「我要進來了!」然後又一把拉開了門。

  彌生:「……」

  我可還沒說「請進」呢,混蛋。

  切原赤也看著彌生的眼睛,已經看不出太多痕跡,但眼角仍舊是紅通通的。他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剛剛是哭了嗎?」

  「聲音大一點。」正處於心情低谷的彌生看他很不順眼,破罐子破摔,大聲道,「不知道我是個聾子嗎?」

  「什…什麼聾子啊…」切原赤也被她嚇了一跳,嘟嘟囔囔了一陣,被她瞪了一眼,連忙提高了音量,大聲說道,「什麼聾子啊!」

  彌生:「……」

  「你不知道我聽不見嗎?」彌生緩緩地問道。

  「什麼,不知道啊。」他回答的很果斷,並且,有好好執行她的命令,音量很大,於是顯得非常之理直氣壯。

  由於太震驚,彌生甚至陷入了失語狀態。已經認識了一年,雖然不能算得上是好朋友,但是也不至於……不,仔細想想,放在這個笨蛋身上,真的很有可能成立…

  「你聽不見嗎?」切原赤也問,「我怎麼覺得你沒什麼不一樣呢?」

  他過於響亮的,幾乎可以稱的上是喊的聲音讓彌生覺得自己甚至聽到了回音。這時候,他又扭捏地補了一句,「對不起,讓你哭了。」

  「……」彌生其實已經原諒了他,在上一句話。

  「算了,沒關系,」她在把門關上之前,說道,「順便,其實聲音也不用那麼大,震的我耳朵都痛了。」

  切原赤也站在門外生氣,可惡,聲音大也不行,小也不行,女孩子真是一種麻煩的生物!

  ——當然,關於後來切原赤也真的把彌生的成績單交給了切原晴子,卻由於只改了名字而秒被發現,游戲機和卡碟都被沒收還被打的鬼哭狼嚎這件事又都是後話了。

  二年級的時候,右耳的聽力又下降了,已經到了即使戴著助聽器也沒有用的地步,語言識別率幾乎為0。這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她的正常生活。外婆思考了很久,才做出決定——給她安裝人工耳蝸。

  雖然又昂貴又有風險,但康復的時間再長,和一生相比也微不足道。在老人心裡,她只希望彌生可以像一個正常人那樣活著。已經失去了雙親和聽力的小女孩,哪怕只比從前好一點,也是給她的人生增添一點保障。

  外婆給她請了長假,目送她進了手術室。

  其實手術時候的記憶很模糊,被推出來的時候,她也在昏睡。斷斷續續地醒了一兩次,看到外婆在身邊,又安心地睡著了。

  那個周五的下午,切原赤也跟著晴子阿姨來看她。他扒在病床邊看著她,稀奇地說,「你沒有頭發了誒!」

  因為要植入耳蝸,所以她現在是一個小光頭。剛手術完的她還什麼都聽不見,也因此沒聽見切原赤也這熊孩子說了什麼,不然非得氣死。一邊的晴子阿姨倒是聽的清清楚楚,抬手就給了切原赤也一個爆栗,「臭小子,說什麼呢!」

  切原赤也敢怒不敢言地捂著腦門,對彌生說,「你快點好起來吧!」

  不跟彌生一起上學了,他才發現自己真的好容易迷路。這個月已經遲到了三次了,再這樣的話,絕對又會被揍的!

  然而彌生並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麼,只是茫然地回望著他。切原赤也與她面面相覷了一會,直到這時,小男孩才清晰地意識到了原來對方是真的聽不見的這個事實,他們倆甚至無法交流。

  探視的時間到了,切原赤也拉著晴子阿姨的手離開了,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彌生,她安靜地望著窗外,那是他觸及不到的,沒有聲音的世界。


第4章 特殊

  手術後的第一個星期,彌生的人工耳蝸終於開機了。她蒙蒙地坐在病床上,身邊圍著外婆和醫生,感到腦子裡一陣電流亂竄。過了好久,她才慢慢地從那些電流裡分辨出了不一樣的聲音——

  有好多人同時在說話,雖然她分辨不出在說什麼,但是這是她失去聽力以後,第一次聽見這麼清晰的聲音。病房外走廊上的腳步聲、牆上掛鐘的「嘀嗒」聲……彌生睜大了眼睛,舍不得錯過這些聲音。

  以前帶著助聽器,只是單純地把她殘留的那點聽力放大。更多時候,她聽不見世界上的大部分聲音。

  醫生們給她做了檢查,確認她沒有出現不良反應後就離開了。他們前腳剛走,後腳晴子阿姨就來了,彌生張望了一下,果然在後面發現了切原赤也的身影。

  「恭喜彌生呀。」晴子阿姨摸摸她的腦袋,「感覺怎麼樣?」

  彌生還沒有到可以分辨語言的地步,於是只是看著晴子阿姨笑,乖乖地叫她「晴子阿姨。」切原赤也在一邊朝她做鬼臉,被晴子阿姨發現後又收獲了一個爆栗。

  「三重野彌生…的家人在嗎?」護士在病房門口呼喚,晴子阿姨站起身來,扶著外婆走出去,臨走前回頭叮囑切原赤也,「不要欺負彌生噢。」

  她與切原赤也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切原赤也問她,「你還是聽不見嗎?」

  答案是當然的,他沒有得到任何回答。於是彌生吃驚的看見切原赤也向她豎了一個大拇指,頓了頓,又豎了一個。

  彌生:「………?」

  這場表演顯然還沒有結束,切原赤也又將雙手交疊在了胸前,一邊嘟囔著「後面是什麼來著…?」一邊又用手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弧形,或許後面還有什麼動作,不過很明顯他失去了記憶,因此那只手只好尷尬地僵在半空

  切原赤也:「……」

  彌生:「……」

  「難道說……」彌生緩緩問道,「你是在用手語嗎?」

  「……」

  切原赤也那張帶著嬰兒肥的臉蛋,在她的注視下一點一點紅了起來。於是彌生知道自己猜對了。切原赤也有點惱羞成怒,「干嘛啊!」

  彌生呆呆地看著他,一時之間沒有說話。

  時隔多年後彌生回憶起來這一幕,已經不太記得清切原赤也比劃了什麼內容,但是那個時候沒有比病床高多少的切原赤也笨拙地比劃著手語的模樣,一直到往後許多年,她都沒有忘記。

  初來神奈川的那兩年,孤獨地讓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聽不清別人的話,會感到很抱歉。也沒有人那麼有耐心,願意重復那麼多遍讓她聽清楚。可切原赤也是第一個,因為她聽不見,會去學手語的人——即使很蹩腳,即使她看不懂。

  他這樣的人,除了網球,很少有過主動去學習過什麼的經歷,彌生願意相信,至少那一刻,她是特殊的。

  「可是我看不懂手語啊!」彌生本想這麼說,她畢竟不是先天聽障,用不著從小去學手語。但是看看切原赤也的模樣,她還是咽下了這句話。

  「謝謝你。」最後,她這麼說。

  作者有話要說:

  學的手語是:好好休息,早日康復(可惜第二天就差不多忘光光)


第5章 日常

  也就是從那以後起,彌生和切原赤也終於慢慢熟稔了起來。在學校裡,切原赤也終於記起了有她這麼個人的存在,與她的交流多了起來。包括但不限於「作業可以給我抄一下嗎?」「剛才老師說了什麼?」「中午吃什麼啊!」等等等等。

  原本安靜的世界,忽然熱鬧了起來。

  每個周末,彌生都要去行為干預中心上課。為了讓聽障兒童更好地生活和適應世界,那裡有專門的課程。

  外婆本來打算讓她自己去,雖然有些擔心,不過她總要自己適應這個世界。誰知晴子阿姨聽說以後,立刻說道,「叫赤也陪彌生去就好啦!」

  切原赤也聞言大叫,「為什麼啊?」這樣他周末還怎麼玩嘛!

  「赤也不是很想學網球嗎?」晴子阿姨笑眯眯地看著他,「那裡旁邊有一個網球學校呢,赤也要是答應的話,媽媽就送你去學網球好不好?」

  「真的嗎?」小小的切原赤也糾結了很久,也許網球的誘惑太大了,最終他答應了。於是彌生便好像和切原綁定了一般,一周七天,她總是和他一起走在同一條路上。周一到周五,去國小;周末坐上同一班公交車,切原看著她走進教室,自己再走五分鐘,去旁邊的網球場。

  讓彌生驚訝的是,他對於網球的熱情,比她想像中要長久很多。好像除了游戲以外,這是第一次看到這家伙對某件事情堅持這麼久。

  她上完課後,切原赤也通常還沒有下課。她會自己走到網球場去等他,有時他在吭哧吭哧地跑圈,或者是重復著揮拍的動作。即使累到躺在地上起不來,他好像也沒有喊過累。

  「接不到球的概率是78%。」

  彌生正看著場內的切原赤也,冷不丁聽到了旁邊有人這樣說,下一秒,那枚明黃色的小球果然擦著切原赤也的球拍飛過了。

  她轉過頭去,身邊站著一個小少年,穿著運動服,閉著雙眼,卻不影響他唰唰唰在手中本子上寫字的動作。

  「前輩。」彌生同他打招呼。後者回以一個點頭。柳蓮二和他們一樣,都是神奈川第二小學校學生,因為和切原都在這裡學網球的關系,漸漸地熟悉了起來。是個很喜歡記錄數據的怪人。

  但是不管跟他說什麼他都很平靜,也是個善於傾聽、很適合交朋友的人。

  又等了一會,切原赤也終於大汗淋漓地背著包跑了出來。

  「柳前輩!」看到柳蓮二,切原赤也向他問好,而後撓撓頭問道,「前輩還不走嗎?」

  「我晚上再走。」柳蓮二合上手中筆記回答。

  柳蓮二比他倆大一級,再過一年就要升學考了。他想要去立海大,因為那裡有實力不菲的網球社。以他的成績進入立海大的話完全不是問題,只是要想成為正選的話,他還要更努力些。

  「立海大…」

  夕陽漸漸染上了天際,將兩人走路的影子拉的長長。切原赤也仰頭看著天空,「我也能去立海大嗎。」

  「不能。」彌生淡定地回答。

  「為什麼?!」

  彌生回憶了一下,報出了往年立海大的分數線。切原赤也瞠目結舌地掰著手指頭算了一番,發現他與立海大的距離簡直如同天涯海角般遙遠。

  「再不好好學習的話就永遠也考不上立海大噢。」彌生一邊熟練地恐嚇著小海帶,一邊和他一起走進了路邊的便利店。

  雖然每天只有不多的零花錢,但是彌生仍會拿出一點點,在便利店買兩根火腿腸,然後再繞到便利店附近的小巷中,小聲地叫著「白雪」,等著一只小貓咪過來蹭蹭她的手心。

  白雪,就是因為它有一身雪白柔軟的毛,所以彌生給它取名叫做白雪。它是彌生三年級時遇見的。

  起初,只是聽到了它在路邊喵喵叫,那時她的人工耳蝸剛開機不久,分辨出的第一聲貓叫,就是它的。於是就這樣結下了緣分,上學放學,她都會帶著小零食去喂它。

  從一開始一看見她就逃跑,到後來她喊一聲「白雪」,小家伙就會自己竄出來蹭她的掌心。她喂貓,切原赤也就蹲在一邊等她。

  沒有想過其他的,只不過晚上,當外婆在樓下喊她下樓,她跑下樓梯,見到切原赤也灰頭土臉地站在她家的客廳裡,懷裡抱著白雪。

  「看你好像很喜歡的樣子。」切原赤也說,「與其天天在那裡喂它,不如直接抓回來好了!」

  …確實一聽就是他的思維呢。

  「彌生想要收養它嗎?」外婆溫柔地問道。

  「我……」

  彌生不知道,她真的可以承擔起這樣一個小生命嗎?切原赤也卻不由分說地把白雪塞到了她懷裡,她幾乎是有些手足無措地接住了那只有些沉甸甸的小貓咪。白雪沒有抗拒,反而蹭了蹭她的手臂。

  「看,笑了。」切原赤也叉著腰對外婆說,「她想要的!」

  「真是沒辦法。」外婆也笑了,不知道是在說誰。


第6章 不要走

  又是一個春天,柳蓮二從神奈川第二小畢業,恰好他們出了期末的成績,二人站在布告欄前。彌生從最後一張看起,果不其然在那裡找到了切原赤也的名字。

  切原赤也站在左邊,悲憤地望著她,「為什麼你考了第一名?」

  「……當然是因為你不好好學習。」彌生淡定地回答。

  以前考倒數,純粹是聽力影響的。現在她有人工耳蝸了,當然也不會有這種煩惱。更何況她平淡的人生裡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愛好,大多數時候除了被切原赤也拖去陪他打電動,她都會待在家裡看書。

  學習,是只要努力就會有回報的事情。她不長的人生中抓不住的東西太多,能握在手裡的,就要好好留住。

  切原赤也還在嘟嘟囔囔些什麼,她也沒有去聽,無非不過是「明明以前和我一樣的」「完了完了游戲機又要被沒收了」之類的。單細胞生物的腦子裡來來去去那麼點東西,很好猜。

  回教室的路上,他們便遇到了拿著花束的柳蓮二。後者毫無疑問以優異的成績已經被立海大錄取,等到四月就可以去立海大報道。

  「按照數據,赤也這次考試的名字應該在三百五十到四百名之間。」柳蓮二空出一只手翻了翻筆記,「考上立海大的幾率是7.23%。」

  不信邪的切原赤也:「……」

  「沒關系,好歹不是0%。」彌生淡定地安慰他。

  「沒有意外的話彌生還是第一名吧。」柳蓮二繼續在切原赤也的傷口上撒鹽,「這樣的成績,慶應義塾也可以去了。」

  頓了頓,他又補充,像征性地安慰了一下切原赤也,「如果赤也可以從現在開始努力學習,考上立海大的幾率可以增加50%-60%。」

  告別了柳蓮二以後,切原赤也瞪大了眼睛問她,「慶…什麼義…?是什麼東西?」

  「……」彌生無語了都,一共也才沒幾個字,隔幾分鐘他就能忘一半,「慶應義塾。」她重復一遍,「是一所學校。」

  「很厲害嗎?比立海大厲害嗎?」

  「啊……」彌生想了想,「算是吧。全國最好的女子高中?」

  切原赤也陷入了沉默。

  彌生以為他是被打擊到了,誰知晚上她的窗戶就被人一把拉開了。

  彌生坐在書桌前,與窗外的切原赤也面面相覷。

  籠島家的房屋和切原家只隔著一條窄窄的無法過人的小路,因此他們倆的房間的窗戶之間也僅僅只有兩米不到的距離,是打開窗戶就能直接對話的程度。甚至,切原赤也這樣不怕死的,踩著屋檐就可以翻進她的房間。

  此刻切原赤也就扒拉著窗戶,動作利索地翻了進來。

  「喂!」彌生用了幾分鐘才消化了切原赤也這家伙居然堂而皇之地闖進了她——不管怎麼說也是一個女生的房間裡。她頗有些陰森森地說道,「你最好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

  切原赤也從身後摸出了一張地圖。

  彌生:「?」

  這路痴拿著地圖要干什麼?

  她看著切原赤也暈頭轉向地在地圖上看來看去,眼看就有要變成蚊香眼的趨勢,他漂移不定的手指終於停在了地圖上某處。

  「應慶義塾是在這裡嗎?」他說。

  「是慶應義塾!」彌生沒好氣地抓住他的手指往地圖上另外的地方一放,「你都快指到九州去了好嗎!」

  「這明明哪裡都長得差不多嘛!」因為漢字都認不全而導致國語常年墊底的切原大言不慚,很有求知精神地繼續問道,「那我們在哪呢?」

  彌生從地圖上找到小小的神奈川指給他看。切原赤也畫了一條線,掰著手指頭數了一會,大驚失色。

  「怎麼要坐這麼多站電車?!」

  「是嗎?其實也就一個小時一個半小時吧…」彌生隨口回答,她才沒有打算要去慶應義塾,她並不打算離開外婆去東京念書,哪怕那是最好的女子高中,哪怕她在東京長大。

  已經不想要再過一個人的生活了。

  「喂,彌生。」切原赤也扔下地圖,轉而過來拽住她的袖口,「不要去慶應義塾。」

  彌生怔住了,她看著切原赤也,問他,「那我該去哪裡呢?」

  「立海大也很好啊!」

  「那你去哪裡呢?」

  「我…」切原赤也磕巴了一下,底氣不是很足的模樣,「我也會去立海大的!我會好好學習的。」

  見彌生沒有說話,他突然地生氣了,凶巴巴地說,「總之,你不要去慶應義塾!不要去東京!不然的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他扔下這句話就氣鼓鼓地又翻窗出去了,留下彌生一個人對著那張被扔在地上的地圖發呆。

  作者有話要說:

  並不是因為喜歡


第7章 現在

  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記起這段回憶,彌生輕輕嘆了口氣。抬起頭,掛著「籠島」門牌的小院已經近在眼前。切原赤也仍舉著傘,看她沒什麼反應,伸手把小院的門推開了。

  「哎。」他打量著花園,「怎麼那個——」他拖長了尾音,發現自己並叫不出那種植物的名字,於是干脆地放棄了,「怎麼那個也枯萎啦?」

  「那個」其實是山茶花。彌生與他一起走過花園中的小路,說,「下這麼大的雪,你也看得出來?」

  「感覺沒有以前那麼茂密了!」切原赤也理直氣壯。

  「我又不會養花…」

  彌生輕嘆一口氣,打開了房子的大門。切原赤也抖落傘面上的雪,把雨傘收了起來,還給了她。

  「你…」

  「我走了!」切原赤也興高采烈地道,「等會記得來吃飯!我已經聞到漢堡肉的香味了!」

  彌生來不及阻攔,切原赤也已經一頭衝進了雪裡,眨眼不見了蹤影。她望著被塞回手裡的黑色大傘,傘柄上好像還留著他手心的溫度。

  她只是想說,傘不用還給她了。

  換下校服,還沒有在房間裡做多久的作業,窗戶上就響起了咚咚咚被敲擊的聲音。彌生拉開窗簾,對上了切原赤也的臉。

  「吃飯啦吃飯啦。」切原赤也手裡拿著好幾顆小石子,「快點過來!」

  彌生望了望窗下的屋檐,那裡已經積攢了一堆小石頭。

  她盡量心平氣和地回視切原赤也,指了指窗下,「你打算什麼時候來清理一下?」

  切原赤也自知理虧,有些心虛地把拿著石子的手藏到身後,「知、知道了!」頓了頓,「總之,快點來吃飯!」說完後便一把拉上了窗戶跑了。

  彌生:「……」

  「海帶頭笨蛋。」彌生一邊嘀咕著,一邊下樓。走出門外,雪已經停了,在月光下觸目所及幾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然而隔壁的切原宅卻亮著暖黃的燈光,在這雪地裡散發著暖意。

  她加快了腳步,大門虛掩著。食物的香氣一陣陣的漫出,客廳的燈光也是暖黃色的。切原晴子看見她,笑道,「彌生來啦?快坐。」

  切原赤也已經坐好了,正拿著餐具蓄勢待發——今晚果然吃的是漢堡肉。

  彌生來了以後,人就算齊了。切原叔叔常年外派,回家次數不多,而青木姐姐早在幾年前就去東京念了大學,今年畢業後更是直接留在了東京工作。只有雙休日才會回神奈川的家裡。

  三人一起說了聲「我開動了」以後開始用餐,晴子阿姨這幾年的廚藝越來越好,漢堡肉鮮嫩多汁,入口即化,是應該好好品嘗的程度。不過切原赤也顯然沒有這個自覺,彌生才吃了一半,他已經風卷殘雲般吃掉了一盤,又端著盤子重新給自己加了兩塊漢堡肉。

  「啊啦,又到月中了呢。」晴子阿姨看看牆上的日歷說道。

  切原赤也努力咽下嘴裡的漢堡肉,自覺地說道,「我會帶彌生去醫院的。」

  「乖孩子。」晴子阿姨心滿意足地拍拍他,又笑眯眯地給彌生夾菜,「彌生,太瘦啦。要多吃點飯哦。」

  第二天早上出門,雪已經停了,太陽也出來了。清晨的陽光耀眼,彌生裹著厚厚的圍巾走出小院。切原赤也已經等在外面,他好像不怕冷,只在校服外面套了一件大衣。

  「今天要去網球部?」彌生看他背著網球包,隨口問道。

  「部長說雪停了就繼續訓練。」他撓撓頭。

  立海大就在神奈川的海邊,去高中部會先經過國中部,再經過一條長長的,栽滿櫻花樹的坡道。路上許多穿著立海大校服的國中生見到切原赤也,都與他問好。

  「部長早。」

  「早上好,前輩。」

  「前輩,早。」

  切原赤也國三那年,網球部的前輩們都畢業了,於是他趕鴨子上架般成了領導者,磕磕絆絆地當了一年的部長。

  彌生看著他故作矜持地點頭回應,心裡卻只想笑。

  她仍然記得那個時候剛當上部長的切原赤也滿臉驚慌地問她,「怎、怎麼辦?!部長都應該干什麼?!」

  離開了國中部的範圍,就沒有那些問好了。身邊的切原赤也明顯松了口氣。

  「對了,中午來找我。」彌生和他一起爬著坡道,隨口說。

  「干嘛?」

  「今天我值日啊。」彌生理直氣壯地說道,「你上次答應幫我做值日的。」眼看切原赤也要反駁,她迅速反問道,「你忘了嗎?」

  於是切原赤也就從將信將疑,變成了一臉「我什麼時候答應了這種事情」的震驚。

  「總之,記得過來做值日。」彌生一錘定音。

  作者有話要說:

  U17在我這裡不存在(。)


第8章 他的背影

  即使滿腦袋問號,切原赤也還是在中午時分來到了教學樓下。彌生拖著掃把,見到他來了,便直接把掃把塞進了他的手中。

  「從那裡一直掃到花壇就可以了。」彌生指指點點,「重點是把路掃出來~」

  「知道啦,你好啰嗦。」切原赤也揮舞著手裡的掃把,開始賣力地干活。彌生在長椅上清理出一塊自己能坐的位置,看著切原赤也吭哧吭哧地把雪堆到路邊。

  太陽依舊很耀眼,把堆積著的雪,連同少年的背影都照的很刺目。彌生有些出神——她不愛做值日,切原赤也就這樣上當受騙了很多次。他其實已經沒有那麼好騙,但是還是願意相信她說的話。

  還沒回過神,肩膀就被切原赤也戳了一下。

  彌生:「?」

  「咦,沒掉啊。」切原赤也把腦袋湊過來看她的耳朵,摸了一下耳蝸,「那我喊你你怎麼聽不見?」

  彌生:「……」

  她把切原赤也的腦袋扒拉開,「干嘛啊?掃完了嗎?」

  「嘁,這麼點地方。」他很不屑的樣子,「掃把要我幫你拿上去嗎?」

  「那就拜托了。」彌生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把工具都丟給了他,風吹的她有點冷,於是她縮起脖子小跑著跟在切原赤也身後,被他嘲笑「像只鵪鶉」。

  「吵死了!」

  彌生不滿地錘了他一記,在切原赤也呼痛的聲音裡回到班級門口。她一把搶過他手裡的掃把,「你快走吧!」

  或許是著涼了,下午彌生就感覺自己有些頭暈。到放學時分,她開始咳嗽和流鼻涕。

  鑒於自己看起來不太妙的身體狀況,彌生不打算再和切原赤也一起回家。那家伙已經去了網球社,於是她走到切原赤也的班上,給他留了一張便利貼,告訴他自己已經先回家了。

  走出校門時天氣仍很晴朗,彌生吸了吸鼻子,頗有些苦中作樂地想,好吧,運氣好的話,這樣至少可以請兩天假。她慢吞吞地挪到了家裡,從電視機的櫃子下面翻出了藥箱,隨意吃了兩片藥,撲在床上倒頭就睡。

  然而人難受的時候,連想睡覺都成了困難。她一直斷斷續續地在做夢,睡的實在太淺。好不容易要睡深了,額頭忽然傳來一陣涼意,冰的她一激靈,瞬間就醒了。

  她睜開眼睛,與床邊的切原赤也對上了視線,他正用毛巾包著一袋冰塊放在她的額頭上。

  彌生:「……」感覺頭更痛了。

  「你發燒了。」切原赤也坐在床邊無辜地說道,「我不是故意又翻到你房間裡來的。」

  自從那次切原赤也翻窗進來以後,彌生怎麼想都不對。於是嚴厲地警告了這家伙不要再隨隨便便翻進女孩子的房間。

  「我看到你留的紙條了,本來想來看看你。結果敲門沒人理我。只好進來了。」切原赤也強調說,「我是怕你出事!」

  「把冰拿走,太冰了。」彌生確實感覺自己身體更難受了,切原赤也乖乖把冰塊拿了出來,重新把毛巾放在了她額頭,「我媽去超市了,一時半會兒可能回不來…我帶你去醫院吧?」

  「不用。」彌生嫌麻煩,把自己往被窩深處縮了縮,指揮著切原赤也,「你去把溫度計拿給我吧,在藥箱裡。」

  沒過多久,切原赤也又咋咋呼呼地拿著藥箱回到了她的房間。

  「這些藥都過期了!你沒吃吧?」

  「……」彌生緩慢了眨了下眼睛,「吃了。」

  難得有切原赤也無語的時候,這下無論彌生說什麼也不好使了。切原赤也就這樣強行把彌生從床上拉了起來,回過神來,她已經坐在了切原赤也的自行車後座。

  自行車的車輪咕嚕嚕在薄薄的一層雪地上印出車轍,切原赤也這回倒不用問路,金井綜合病院是他陪彌生去過不知道多少次的地方,和去立海大一樣,已經是肌肉記憶的程度了。

  天邊蔓延著火燒雲,眼前是少年穿著黑色外套的背影,和他被風吹起的黑色頭發。在許多時候,她總是這樣注視著他的背影。

  少女漫裡,女主角會在這個時候攬住男主角的腰。

  而彌生只是克制的,又輕輕地抓住了切原赤也的衣角。


第9章 不記得

  因為沒有提前預約,所以切原赤也先去了綜合服務台掛號,之後才可以去指定科室的等待室等候——這可觸及到了切原赤也的知識盲區,他無頭蒼蠅般在大樓裡轉了兩圈。彌生燒的有些暈暈乎乎的,居然也就跟著切原赤也這麼瞎走一氣。好在路上遇見了相熟的護士,頗有些好笑地把兩人領到了正確的地方。

  切原赤也長出一口氣,彌生繃著臉警告他,「不准給晴子阿姨打電話。」

  「為什麼?」切原赤也摸手機的手又收了回來,他正准備通知切原晴子彌生生病的事情,彌生一看他就知道他要干什麼。

  「因為…」彌生剛要回答,電子公告牌上出現了彌生的名字,工作日下午人不多,排在她前面的只有一個人,於是眨眼間就輪到了她。走進診療室之前,彌生道,「總之,不准打,不然我就要鬧了。」

  切原赤也:「……可惡。」

  醫生問了症狀,讓彌生先量體溫,彌生把溫度計放到舌頭底下坐在一邊開始等待。

  晴子阿姨平時照顧他們兩個人已經夠累了,發個燒而已,又不是什麼大病,何必特意通知她讓她過來呢。彌生是這麼想的,不過她也懶得對切原赤也解釋那麼多,這家伙肯定覺得理所當然,唉,說不清楚。

  大多數時候,直接下達指令對切原赤也來說更有效。

  溫度計在嘴裡漸漸溫熱,醫生說可以了,便拿走溫度計。37.8℃,燒的不算高。他重新給彌生開了藥,彌生拽著單子走出來,切原赤也正坐在原地激情四射地玩手機上的貪吃蛇。

  「快點走了。」彌生把單子拍到他手裡,切原赤也卻大叫一聲,「啊!!死了!」

  他手中的手機屏幕上出現大大的「GAME OVER」字樣。

  「那不是剛好嗎,走吧。」彌生拽了下切原赤也,雖然因為生病沒什麼力氣,不過到底還是把人拽走了。

  切原赤也踩著單車,載著她去附近的藥店拿藥。大包小包地回了家,晴子阿姨已經從超市回來了。一聽彌生病了,便也跟著到她房間來看她。

  「身體還難受嗎?」晴子阿姨給她拿了退燒貼,摸摸她的頭,憐愛道,「想吃什麼嗎?阿姨給你去做。」

  彌生搖搖頭,「不用了,我沒什麼胃口。」

  「也不好吃太油膩的東西了。」晴子阿姨發愁道,「我給你做點粥好嗎?」

  說完又瞪了切原赤也一眼,「臭小子,彌生生病怎麼不告訴我?」

  切原赤也:「……」反正受傷的總是他就對了。

  切原晴子讓彌生好好休息,順便把切原赤也提去吃飯。沒過多久,切原赤也又去而復返,「篤篤篤」敲響了她房間的門,還不忘大聲喊一句,「我要進來了!」

  他手上拿著一杯水,還有一把藥片,大大咧咧走了進來,「這些藥要飯前吃,你先吃吧。等一會我媽會把粥拿過來。」

  彌生一看那些藥就皺起了眉毛,「怎麼這麼多啊…」

  「醫生說的!」切原赤也在她房間裡到處亂轉,「你把磨藥器和糯米紙放在哪裡啦?」

  彌生從小就吃不了藥丸膠囊,她嗓子眼細,咽不下去。每次吃藥丸都要用磨藥器先磨成粉,再用糯米紙包起來才能吃下去。

  「不知道。」彌生懨懨地坐起來,「反正就在桌子附近,你自己找找吧。」

  切原赤也翻東西的動靜不小,但是卻沒有什麼有效的成果。彌生也就沒有注意他,直到切原赤也翻出了一個小小的收納箱,她才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是什麼?」切原赤也習慣性地打開了那個收納箱,彌生再要去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切原赤也隨手扒拉了兩下,「扣子…干花…這都是什麼啊?」

  小小的收納箱裡,滿滿地放滿了東西,被仔細妥帖地排列好了。用透明的小袋子封裝著的干花和紐扣、筆記本、一簇雪白的毛、八音盒…最下面還有相框。切原赤也還要翻,彌生卻說,「收起來。」

  切原赤也愣了一下,「可是這裡面可能有…」

  「那裡面什麼也沒有。」彌生說,「你不是看到了嗎?」

  好吧,她是病人。切原赤也一邊嘟囔著,「生什麼氣嘛。」一邊把收納箱放回了原位。

  經歷一番努力後終於找到了想找的東西,他把藥丸都磨成了藥粉。彌生卻又忽然問道,「…你不知道那裡面是什麼嗎?」

  切原赤也有些莫名其妙,「我應該知道嗎?」

  「……」

  直到他用糯米紙包裹起了藥丸,都許久沒有再聽到彌生的聲音。他抬起頭,房間裡柔和的燈光映照著女生的神情。他猝不及防撞入那雙漆黑的眼睛裡,她看起來明明很生氣,可是又好像下一秒就要哭了。

  從小到大,他最怕她哭,於是所有動作都僵在了原地。但彌生並沒有哭,她只是這樣注視了一會他,就深呼吸一口氣,搶走了他手中糯米紙包著的藥粉,一口氣吃掉了。

  「我要睡覺了。」她猛地把被子拉過頭頂,下了逐客令。

  「可是還有粥…」

  「叫你走你就走啊!」她又從被子裡探出頭對著他怒目而視,「海帶頭笨蛋!」


第10章 如何消化負面情緒

  「叫你抄你就抄啊!海帶頭笨蛋!」

  扔下這句話的彌生已經一轉頭,氣鼓鼓地走進了房間。切原赤也坐在原地,大氣也不敢出。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白雪,你說是不是?」

  「誰讓那些英語單詞那麼難懂,我只是問個為什麼而已嘛。」

  「不是她說的不懂就要問嘛?所以我沒做錯,對不對,白雪?」

  「……」

  切原赤也坐在廊下,身邊放著攤開的英語作業,對著白雪振振有詞。然而白雪並不理他,只顧自己舔著自己背上的毛。

  他不依不饒地將白雪舉起來,「女孩子脾氣都是這麼壞的嗎?白雪?白雪?」

  白雪大概也嫌他煩,給了他一爪子,切原赤也連忙躲開了,將白雪放下,讓它自己去玩。這才結束了這場注定沒有回應的碎碎念。

  自從立志要考立海大之後,切原赤也真的開始努力學習了起來。復習大概是人生中最枯燥的事情,而對於切原赤也,前面大概還要再加上無窮多個最。

  對於彌生來說,只要她不出現什麼考試當天車禍的意外,進入立海大是毫無疑問的事情。不過,她還是陪著切原赤也看了一個暑假的書。晴子阿姨對自家小兒子終於開始努力學習的事情高興得不得了,握著彌生的手,拜托她多輔導輔導切原赤也。

  彌生當然不會拒絕,還認認真真地做了准備,寫了教案。一開始還勉強稱得上是其樂融融,進度順利。然而來到了英語板塊以後,情況忽然急轉直下——彌生至今沒明白,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不擅長英語的人。

  於是只好用笨辦法,一個一個單詞地讓他死記硬背。

  雖然說她確實說了要讓他「不懂就問」,不過那意思是「遇到不會做的題目就問她」而不是背一個單詞就問她是什麼意思好嗎!

  憤怒的彌生干脆讓他每個單詞抄一百遍。

  「我抄好了。」切原赤也小心翼翼地戳戳彌生,生怕她又暴走。彌生面色平靜地合上了手中的書,接過他的單詞本,切原赤也一看那本書的封面——《如何消化負面情緒》。

  切原赤也:「……」

  彌生忽略了切原赤也狗爬般的字體,一頁一頁檢查,好在這家伙沒有偷工減料,雖然字醜了點,但是還真的都抄了一百遍。於是便道,「好,那我來抽你幾個。」

  切原赤也:??!!沒說還有這個環節啊!!

  彌生隨便挑了幾個,切原赤也仍是支支吾吾,她平靜道,「那就抄兩百遍吧。」後者敢怒不敢言地拽走了自己的本子,拿起筆又開始吭哧吭哧地抄寫。

  夏日漫長,每天的生活也過的規律。清晨起來幫著外婆一起給院子裡那些粉白的薔薇澆水,然後外婆便會端來小點心。有時是冰鎮的蘇打水,有時是大麥茶。

  天熱就坐在搖椅上看書,落地窗外陽光熾熱,切原赤也趴在桌前,咬牙切齒地抄寫;下雨天就坐在廊下,切一盤西瓜,聽聽雨聲。切原赤也——仍是抄寫。

  他足足花了大半個月才記完了那些彌生劃給他的重點。期間也沒落下去上網球課的事情,某天回來,興高采烈地對他們宣布:自己被提拔進了只有高年級才能進的班級。

  等著他下課時,彌生看著小小的切原赤也站在一群高高的國中生裡面,卻絲毫沒落於下風。她忽然模糊地意識到,好像,切原赤也打網球還挺厲害的。

  不過網球再厲害,立海大的入學考試也不會考。出了球場,切原赤也還是那個英語單詞永遠背不利索的切原赤也。看他這樣埋頭苦學了快要三個月,連彌生都有點吃驚了。

  看來他真的很喜歡網球呢。彌生想。

  「你也想打嗎?」切原赤也興致勃勃地對著場邊的彌生說話,「你也想打的話,下次我可以教你!」

  看著切原赤也滿是光彩的臉龐,彌生鬼使神差般點了點頭。

  「那你不許再罵我海帶頭笨蛋了。」切原赤也連忙提要求,「海帶頭不行,笨蛋也不行。教我作業的時候也不許那麼凶…更不可以跟我媽告狀…下次,我帶你來打網球。」

  彌生看他很有得寸進尺的架勢,卻沒有反駁。她只是想,或許答應他的條件,跟他一起打網球,也是個很不錯的決定。也許她也會喜歡上網球,也可以成為在某個時刻這樣閃亮的人。


第11章 祭典

  不過,有一些事情,也不是想要就可以做到的。那個暑假,她跟著切原赤也去了幾次家附近街邊的網球場,還沒有把引拍和正手發球學明白,便被外婆發現了。

  一向放任她隨便干什麼都行的外婆,有些憂愁地告訴她,她應該是打不了網球的。

  現在只是發球,但以後是要在球場上四處奔跑。可是她的人工耳蝸並無法支持她做這樣劇烈的運動。埋在皮下的是精密的儀器,撞擊、汗水是它無法承受的。倘若損壞,不提它本身高昂的價格,光是再一次手術對彌生來說都是挑戰。

  於是,那支還沒有被她握過幾次的網球拍就這樣又成了切原赤也的備用球拍。她又成了那個只能在鐵絲網外,望著切原赤也奔跑的小孩。

  「來,手稍微抬一下,深呼吸~」

  腰上的帶子被人用力地抽緊了,彌生忍不住驚呼了一聲。青木姐姐滿意地把她轉過來,托著下巴笑眯眯道,「小彌生好可愛呀。赤也你說對不對?」

  切原赤也早就隨隨便便地打扮完了,已經坐在一邊玩了半天的游戲,聞言抬頭飛快地看了彌生一眼,敷衍地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嗯」。

  彌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在外婆身後,她身上穿著外婆特地為她做的浴衣,白底繡球花的圖案,非常清新。暑假的末尾是夏日祭,今年是她第一次在神奈川參加祭典,不管怎麼樣都很期待。

  「時間差不多了,該出發了哦。」外婆和藹道。

  祭典在離家四五站公交車遠的海邊,青木姐姐也與同學有約,便同他們一起過去。

  她拉著青木姐姐的手,身後跟著切原赤也。公交車上人很多,有好多穿著浴衣的人,都是去海邊參加祭典的。青木姐姐讓他們兩個坐下,自己拉著扶手站在一邊。

  窗外的風景一閃而過,公交車路過了那個她與切原赤也去過的網球場。

  「沒關系,網球本來就不是誰都能打的。」

  切原赤也忽然沒頭沒腦地對她說。

  彌生:「……」

  「我只學了兩節課就會正手發球了。所以說你沒有那樣的天賦,不打也沒關系!」切原赤也振振有詞。

  彌生覺得切原赤也簡直就是每天都在挑戰她忍耐力的下限,她瞪著切原赤也,後者敏銳地感覺到她又生氣了,連忙補救,「你…你別生氣嘛。」

  「……」

  她一轉頭,決定不要再去看這個混蛋,也不要再生氣了。

  他又知道什麼呢?是不是網球,才不是問題的重點。網球也好,隨便什麼其他的東西也好。有些東西原來從那場車禍開始就從她的生命裡被剝奪了。

  十一歲的她第一次感到了迷茫,自己以後會去做什麼呢?她也想要體會那種那麼熱愛著某種東西的感覺,會有那樣的機會嗎?

  窗外漸漸出現了海岸線,落日前最後的一點余暉溫柔地灑落在每個人身上,隨後漸漸地沉入了海中,取而代之的是祭典上漸次亮起的燈光。公交車也終於在站牌邊停下了。

  「姐姐先走了,你們兩個自己玩吧。」青木姐姐與友人彙合後從小挎包裡拿出幾張紙幣遞給彌生。「給,零花錢~九點鐘要在這裡集合噢。不要亂跑!」她警告般戳了一下切原赤也的腦門。

  「知道了。」切原赤也看起來不太服氣,不過仍是應了。

  兩個小學生一共拿到了5000元,已經是可以稱得上巨款的程度。切原赤也終於興奮了起來,「我們去玩游戲吧!」

  「誒?什麼游戲…」

  切原赤也一把抓過她的手,往祭典裡面跑,「祭典不就是玩各種游戲嘛!很好玩的!」

  木屐踩著少年燈光下拖長的影子,踩出一連串「噠噠噠」清脆的回響。隨之一同撲面而來的,還有喧囂鼎沸的人聲。在彌生的腦子裡一起紛亂地響著,她不禁皺起了眉。

  切原赤也目的明確,直接略過了撈金魚這樣的游戲,停在了打靶的攤位前。

  「打中紅色的氣球有500積分,黃色的是300積分…」切原赤也興致勃勃地對她解釋,「只要集齊5000分,就可以兌換那個!」

  他指著被透明塑料袋套著的巨大的毛茸茸泰迪熊,泰迪熊身上有一個明顯是強行後期縫上去的綏帶——「打靶王者」。

  彌生:「……」切原赤也這樣的中二病感興趣的一定是那個獎杯而不是泰迪熊。

  「500円十槍。」切原赤也又說。

  「……所以呢?」

  「給我錢啦。」他理直氣壯地朝她攤開掌心。

  彌生無言地遞給他一張紙幣,後者卻沒有給她找零。而是從老板那裡接過了兩杆槍,分了一杆給她。

  「你也一起玩啊。」他說,而後有模有樣地舉起了槍,瞄准了紅色的氣球,「砰」地一聲巨響,彌生甚至覺得自己的耳朵很痛。切原赤也歡呼一聲,「打中了!」

  他興奮地找彌生分享喜悅,卻看到彌生皺著眉,捂著自己的耳朵。

  「你怎麼了?」他後知後覺記起媽媽的叮囑。

  「太響了……」

  「這樣的話,摘掉不就好了嗎?」

  還沒等彌生反應過來,切原赤也已經伸手摘掉了掛在彌生耳後的外機。

  原本喧囂的人聲忽然都消失了,彌生怔怔看著切原赤也的笑臉。

  「摘掉就不會疼了吧?」

  回過神來,切原赤也已經又投入了游戲中。她在原地躊躇了一會,也站到他身邊,開始瞄准起了氣球。

  十槍一直打的話,要打完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彌生放下槍,一轉頭,切原赤也正目瞪口呆地盯著她。

  「干嘛這麼看著我?」

  「你、你都打中了…」切原赤也明顯地結巴了一下,「已經4200分了…」

  「哦。」彌生倒不是很有感覺,切原赤也卻很興奮。「加上我的,我們可以換一等獎了!」

  他美滋滋地從老板手裡接過那只只比他矮一點兒的泰迪熊,美滋滋道,「我是打靶王者!」

  彌生潑他冷水,「明明有一半分數是我打的!」

  「那泰迪熊歸你,這個稱號歸我!」

  「……」誰要這個破稱號啊。


第12章 那個瞬間

  好像是嘗到了甜頭,切原赤也一連帶著她去了四五個攤位。套圈、飛鏢、投球……他一個都沒有放過。

  彌生也不知道自己是運氣好,還是別的什麼。總之,她幾乎都是百發百中。隨手一扔,都能扔中某個獎品;飛鏢總是能正中紅心;投出去的球就算沒掉進自己的筐裡,也會掉進切原赤也的筐裡。

  切原赤也已經快要拿不下那些彌生贏來的禮物,但是仍舊眼睛亮閃閃地對彌生說,「嗚哇,你玩游戲超級厲害的誒!」

  「……」

  這家伙,還是第一次對她流露出這種可以稱得上是「崇拜」的神情,居然是因為游戲。

  一路玩到長街的盡頭,實在拿不動那些禮品了,兩人在路邊蹲下開始分贓。這裡已經安靜許多,彌生又重新戴上了耳蝸的外機,與切原赤也討論。

  「這個泰迪熊送給別人吧,太大了。」

  「那怎麼可以!」切原赤也反應激烈地抗議。

  彌生動手把綏帶拆下來,「那這個留下來。」

  「可以。」切原赤也迅速地妥協了,滿意地收下了綏帶,把泰迪熊扔在了一邊。

  「……」

  兩個人又挑挑揀揀地爭執了一番,最終又留下了一個狐狸面具、一個擰上發條就會唱歌的小貓咪、一個飛鏢套裝、還有一個八音盒。

  面具和飛鏢套裝給了切原赤也,彌生自己拿著小貓咪和八音盒。切原赤也走到人群裡,隨機抓住幾個幸運的小孩給他們派發禮物。

  已經是完全入夜的時間,白天悶熱的暑氣消失不見,海風送來陣陣涼爽和攤位上各種小吃的香氣。彌生有些心動,抓著切原赤也來到章魚小丸子的攤位前。

  「一份300円噢!」攤位上的大叔豪爽的說著。

  「給我們兩份!」

  切原赤也也很豪爽地開口,彌生摸了摸小挎包,卻只從裡面摸出了幾枚零碎的硬幣,數一數,350円。

  她不禁對著切原赤也怒目而視,都怪這家伙拉著她打這麼多游戲啦!!

  「給我們一份就好了!」切原赤也飛快地改口。

  一份章魚小丸子一共有八顆,彌生捧著紙盒,切原赤也已經迫不及待地用簽子插了一顆塞進嘴裡,又小口小口地吸著涼氣說好燙。

  長街層疊的燈火裡,游人在慢慢減少。

  彌生還未意識到那代表著什麼,便聽見空中傳來「砰」地一聲。隨後她的耳朵便被人捂住了。

  那其實是很短暫的一瞬間,那只手的主人很快就意識到對於她來說捂耳朵沒有意義,轉而又飛快地摘下了她耳邊的外機。

  和突然的安靜一起到來的,還有在重重樹影後接二連三綻開的煙花。

  「這樣就不會覺得響了吧。」切原赤也邀功般看著她,又有點懊惱,「早知道剛剛不玩那麼久了,都忘記煙花大會要開始了…」

  他仰起頭,隔著樹影目不轉睛地遠遠望著夜空中璀璨的煙花。

  彌生的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什麼,卻說不出口。她望著切原赤也,像是電影裡被慢放了的鏡頭,海風溫柔地拂過她的衣角,拂過切原赤也頰邊蜷曲的黑發。不用看那片遠處的天空也沒關系,因為他眼裡已經有一整個夜空的花火。

  「不過在這裡看也沒關系!」

  切原赤也轉過來很樂天地說道,其實在煙火的轟鳴聲裡,說什麼都很難聽清了。

  可是彌生看得見。

  是陌生的、又令人悸動的感覺。

  被他觸碰過的耳朵,泛起不可言說的熱意。明明平時是她命令他多一些,然而在這一刻,她好像就這樣稀裡糊塗地喪失了主導權,變成了一個只會點頭說好的笨蛋。

  心髒在顫動個不停,她不知所措地看著那些五顏六色的光芒在少年的眼裡消失,顯現出更清亮的少年的瞳仁。看著切原赤也轉過臉來,讀出他的唇語。

  「啊,結束了。」

  切原赤也有些意猶未盡地說道。

  「明年再來看吧!」

  搖曳的樹影和晚風裡,彌生想,煙火大會結束了,可是,她好像開始喜歡切原赤也這個笨蛋了。


第13章 開學

  那個夏天後來回想起來,當時身處其中覺得很漫長很長,事後回首發現其實也不過短短一個多月,好像是一眨眼就過去的時光。連帶著剩下那個短暫的第三學期,也就這樣過去了。

  她與切原赤也正式從神奈川第二小學校畢業了。

  去年他們在這裡送別柳蓮二,今年輪到他們自己了。站在布告欄前看名字,她仍舊是第一名。好在這次切原赤也的名字不用從末尾看起——他的努力沒有白費,成功低空飛過,拿到了立海大的錄取通知書。

  切原赤也樂顛顛地抱著晴子阿姨送的花到處亂跑。彌生懷裡抱著外婆送的向日葵,與外婆一起站在校門前合影。

  「赤也!赤也!」晴子阿姨把到處亂跑的赤也抓回來,讓他和彌生排排站好,「要拍照了!」

  六年的時光也不過彈指一揮間,六年前,小小的他們在這裡拍下了第一張合照;六年後,相同的地點,站著長大的他們。

  重點是——

  彌生抬頭看了一眼切原赤也,有些郁悶。

  他為什麼長的這麼快啊?!已經快要一米七了…已經比她高了半個頭了!!

  春假只有短暫的兩周,彌生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去北海道或者衝繩來一場畢業旅行,而是待在家裡好好陪著外婆種花、喝茶。

  外婆拿著軟尺,叫她伸開雙臂,給她量尺寸。

  「啊啦。」外婆感慨道,「彌生長高了好多呢。」

  校服在開學前幾天送到了家裡,與大多數國中采用的水手服不一樣,立海大是西式制服。長袖短袖的襯衫、白色長襪、兩雙棕色的皮鞋、繡著校徽的西裝外套…整整齊齊地碼在紙箱中。

  外婆把她開學要穿的春季制服拿出來,衝著她招手,「彌生,來試一下合不合身。」

  彌生穿好那身制服,是按之前外婆給她量的尺寸報上去的,很合身。她站在外婆面前,忽然看見外婆的眼圈好像紅了。

  「美月和慎二要是還在的話,看到彌生這樣健康地成長著,一定也會很高興的。」外婆雖然紅著眼圈,但仍微笑著對她說話。

  彌生喊了一聲「外婆」,便沉默而溫順地靠在了她的膝頭。這麼多年,除了車禍的那天,外婆幾乎沒有流過淚。她是個堅強的女人,丈夫早早地去世了,一個人將女兒撫養長大。誰也沒想到,她又一個人送走了自己的女兒、女婿,身邊只剩下了彌生這個小小的遺孤。

  只是注視著這個彌生越長大,就與與美月越來越相似的臉龐,她也經常會想,自己,還可以陪在彌生身邊多久呢?

  立海大在神奈川的海邊,彌生與切原赤也一同走在長長的坡道上,身邊有許多與他們一樣的新生,還有學長學姐。開學日的天氣非常好,萬裡無雲,微暖的春風吹拂著櫻花花瓣飄飄灑灑。彌生停下腳步,向右手邊望去,看見神奈川一望無際的蔚藍色大海在陽光下閃著粼粼波光。

  櫻花、坡道、大海,還有…走在身邊的喜歡的人。

  這一切簡直就像是什麼少女漫畫的劇情…

  「彌生,彌生,」

  切原赤也忽然開始喊她的名字,彌生心情很好地轉頭,只見他鬼鬼祟祟地說道,「我這個領帶好像系歪了,你給我看看!」

  彌生:「……」

  算了,切原赤也怎麼會和少女漫有關系呢,呵呵。

  開學第一天,不管什麼時候都有些手忙腳亂。分班表就張貼在校門口的布告欄上,切原赤也個子高,靈活地擠進去又擠出來。

  「1年E組!」他氣喘吁吁地說,「我們一個班!」

  彌生提了半天的心,終於掉了下來。她知道國中每年都會換班,但至少在剛來這個陌生的環境的時候,她希望切原赤也可以在自己身邊——並不用他做什麼,只要他在就可以。

  新生歡迎會要下午才會開始,在那之前,各種社團已經開始提前在校園裡布置好了攤位,開始鬧哄哄地招新。

  「各位新生,歡迎來到立海大——」

  「全立海大的美女都在我們舞蹈部噢!」

  「想試試帥氣的滑板嗎?加入我們滑板部怎麼樣?」

  「為了祝賀各位入學,吹奏部將會為大家帶來一首《卡農》,歡迎大家加入我們!」

  切原赤也聞言指指她的耳蝸,「要摘掉嗎?」

  彌生搖搖頭,「快走吧。」

  他們把吹奏部歡快的音樂聲甩在身後,彌生帶著他去了網球部的攤位,不然讓切原赤也自己去的話,恐怕到放學他也找不到。

  網球部並沒有像其他社團一樣賣力地招新,倒不如說,根本沒有在招新。只是隨意地放了兩張桌子,安排了一個人,即便如此,仍舊圍的水泄不通。說是只招收男生,但定睛一看,至少有百分之六十的女生。

  真是恐怖的人氣呢…

  「啊!柳前輩!」

  切原赤也一眼就看見了桌子後面坐著的人是柳蓮二,大聲地打招呼。

  「你們終於來了。」

  柳蓮二叫來另一個人代替他,擠出了人群。他也長高了,還比切原赤也更高,是彌生對話時需要仰著頭的程度。

  「什麼?」切原赤也迷茫,難道他什麼時候和柳蓮二約好了嗎?

  「赤也想進入網球社的概率是百分之百。」柳蓮二道,「不過,會迷路的概率也是百分之百。」

  「什麼!我哪有那樣…」切原赤也底氣不足地小聲抗議。

  「考慮到三重野也考上了立海大,所以,一定會是她帶你過來。」柳蓮二不緊不慢而又篤定地下了結論,遞給他一張社團申請表,「你就不用初次篩選了,填了以後直接來參加正選選拔賽吧。」

  一直到班主任走進教室之前,切原赤也還沒有把那張表格填完。一年E組在二樓,他們到的早,隨意選了兩個相鄰的座位就坐下了。

  「姓名…切原赤也…身高…170cm…」

  「哦?不是168嗎?」

  「穿鞋就有了啦!!!」切原赤也炸毛。

  「都坐好!」

  彌生還沒笑完,教室門口就傳來一聲聽起來有些嚴厲的呵斥。

  「雖然是開學第一天,但還是希望大家可以保持基本的紀律。」

  來人把教室的門合上了,是個看起來大約年近四十的女老師,剪著一頭干練利落的短發,眉心有一道淺淺的紋路。她走到講台桌前,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我叫松本裡奈,擔任1年E組的班主任。」她翻動著手中的花名冊,「那麼,先來點名吧。」

  「…朝日惠子…」

  「到。」

  「……切原赤也……」

  「到。」切原赤也響亮地應聲。

  「……三重野彌生。」

  「到。」

  松本裡奈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她抬頭看了看彌生的方向,應了一聲後說道,「新生歡迎會結束以後來我的辦公室一下吧。」


第14章 較量

  新生歡迎會除了開頭的校長致辭,歡迎各位新生入學以外。其實也就是各大社團變相招新的方式,彌生一開始還在奇怪為什麼班主任要叫自己,然而坐在台下以後她便反應了過來——大約,是因為自己聽不見之類的。

  切原赤也已經有了去處,自然對台上的表演興致缺缺。看了沒多久,就撐著頭打起了瞌睡。彌生百無聊賴地熬過這一場新生歡迎會,昏昏欲睡時,終於聽見了校長的結束致辭。

  「……那麼,我衷心地祝賀大家,在立海大度過充實又愉快的三年國中生活!」

  台下的新生們用力地鼓掌,彌生嘆了口氣,也跟著一起鼓起掌來。

  「三重野彌生?」

  松本老師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抬頭看著她。她眉心的那道紋路讓她看起來有些不近人情。彌生點點頭,看到她的視線又落在了她的耳後,那裡搭著人工耳蝸的外機頭件。

  「都聽不見嗎?」松本老師問,「耳朵。」

  「這只可以。」彌生指了指右耳,「我不是先天性的,可以說話,也聽得見,和大家一樣的。」

  「我沒有別的意思。」松本老師的語氣很溫和,她拿出了一張表格,遞給彌生。

  是緊急情況預處理表,彌生記得自己國小的時候填過。身體有特殊情況的,比如心髒病、抑郁症,都需要填寫這張表格。需要寫明自己的身體情況,如果出現意外需要通知的緊急聯系人、聯系方式以及如果需要就醫有無指定的醫院。

  她花了大概不到兩分鐘填完,然後問松本:「我可以走了嗎?」

  松本老師看了一遍表格,確認沒問題後,放彌生走了。

  彌生繃著臉,走在走廊裡。

  她其實不太喜歡這樣的時刻——讓她感覺自己和別人不一樣的時刻。雖然,她心裡清楚地明白,自己和他們不一樣。

  她要一直戴著人工耳蝸的外機,這樣,才能聽見聲音。沒有了那個搭在頭上的小小機器,她的世界就是一片死寂。

  她不能參加合唱團、吹奏部,因為她分辨不出那些音符與旋律之間細微的差別;她不能去學棒球,不能去學網球,因為這樣的運動既可能損壞她的「耳朵」,也可能讓她的「耳朵」丟失。

  曾經在幼稚園跟其他小朋友一起大聲歌唱、玩鬧的時光,好像已經離自己很遠很遠了。就算與大家在同一個學校裡上學,也還是總有某些時刻提醒著她,她是特殊的。

  就好像此刻,她站在場外,注視著球場裡的切原赤也。

  「6-7!」場內的裁判吹哨,宣判切原赤也勝利。

  所謂正選選拔賽對切原赤也來說毫不費力,他在網球學校就已經是可以與高年級組一起訓練的佼佼者。彌生和他一起上了這麼多課,也能看出一點門道——那些新生根本不是切原赤也的對手。

  柳蓮二照舊捧著他手裡的筆記本,筆尖飛快地在紙頁上移動。

  「啊,怎麼回事啊。」切原赤也松松地握著拍子,朝著柳蓮二走過去,「好輕松就贏了?」

  如果彌生沒有跟他一起長大,知道他就是這樣單純且口無遮攔的人,恐怕此時此刻拳頭已經硬了。

  「呵呵,是很有趣的新成員呢。」

  來人的身形瘦削,松松披著外套。彌生一時之間有些怔住了,她沒有見過這樣的人。即使穿著立海大土黃色的網球隊服,壓在這樣的顏色下,他卻仍像一陣好像隨時會消散的清風,是驚人的美麗。

  「部長、副部長。」

  柳蓮二問了好,彌生隔著鐵絲網吃驚地望向了那個少年。他居然是部長。

  「我是幸村精市,網球部的部長。」他仍是微笑著,「他是副部長真田弦一郎。歡迎加入網球部。」

  「啊,您好。」切原赤也乖乖地鞠躬,向前輩們問好,直起身來以後,他眨巴眨巴眼睛,問道,「既然是部長和副部長,那你們應該很強吧?」

  真田:「……」

  幸村精市倒很淡定:「哈哈,應該吧。」

  「和柳前輩比呢?」

  這回不用幸村精市回答,柳蓮二自動報出數據,「和幸村比勝率是46.5%,和真田比勝率是50.1%。」

  「誒……」切原赤也若有所思地沉吟一會,語不驚人死不休道,「既然如此,請前輩們來和我較量一下吧!」

  作者有話要說:

  被拉到山裡下鄉了 更新極慢


第15章 慢慢遙遠的你

  脾氣看起來不錯的部長與切原赤也分別站在了球場的兩邊。彌生抓著鐵絲網,不禁更湊近了些。

  柳蓮二隔著鐵絲網道,「不用擔心,赤也輸的概率是99.99%。」

  彌生:「。」

  直接說他不可能贏不就好了麼,前輩。

  四周注意到球場上情況的人越來越多,圍過來的人也漸漸變多了,彌生聽見窸窸窣窣的討論聲在四周響起。大多數聽不太清,不過仍有幾句飄進了耳朵。

  「這是誰?居然挑戰幸村…」

  「好像挺厲害的,今年的新生,剛剛沒有輸過呢。」

  「那他看來要輸了吧。幸村精市可是一年級就當上部長的人啊!」

  場內柳蓮二代替裁判,吹響了哨子,又把彌生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這應該是彌生第一次看到切原赤也的比賽第一次這麼一邊倒的場景。他在場上的奔跑好像都是徒勞的,以至於沒過多久,他的眼睛就氣呼呼地充血了。

  切原赤也一生氣就會這樣,青木姐姐說小時候拿走他的玩具,他就會眼球充血。他開始學網球後彌生見到過一兩次,像個小惡魔。但自從學久了以後就再也沒見過了。

  「砰!」

  又一個球擦著切原赤也的球拍落了地。

  這一場比賽相比切原赤也之前打過的許多場來說顯得很短暫。汗水不斷地從他的額頭上滑落,幾乎是有些狼狽的模樣。

  「6-0。」柳蓮二仍是很平靜地報出了最後的結局,如同之前他的數據所預料的模樣。彌生有些不知所措地望了望四周,然而,很多人臉上卻是很意外的表情。

  「這是新生嗎?有點厲害啊。」

  「居然可以堅持這麼久。」

  「不得了啊,今年網球部又要增添一位種子選手了。」

  啊…

  是這樣嗎?

  站在切原赤也對面的人換成了副部長真田弦一郎,哨聲再一次被吹響。這回他堅持的更久了一些,於是場外那些竊竊私語聲更多了。

  「6-0。」柳蓮二又一次報出了這個壓倒性的分數,切原赤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喘著氣,他黑色的頭發被汗水打濕,一綹一綹地黏在了臉上、額頭上,看起來有些滑稽。

  但是並沒有人笑他,圍在球場邊的不論是學長學姐,還是網球部的部員,都一起鼓掌。像一陣小小的浪潮,送給這個網球部最有潛力的新人。

  等切原赤也從更衣室裡出來,球場邊的人已經幾乎都散的差不多了。彌生看到幸村精市笑著拍了拍切原赤也的肩膀對他說了些什麼,而後放切原赤也走了。

  「他們好厲害啊!不愧是部長和副部長!」

  這是切原赤也走到她身邊以後說的第一句話,他已經換回了制服,眼睛很亮,好像還沉浸在比賽裡,一路上都手舞足蹈說個不停,彌生偶爾「嗯」兩聲,算是回應。

  道路兩旁種滿的櫻花樹在暮色中安靜地佇立著,從長街盡頭吹來的風卷起花瓣,紛紛揚揚地下了一場雨。

  「以後每天都要訓練嗎?」

  「啊,差不多吧。特殊情況應該會通知。」

  「…不會氣餒嗎?」彌生忽然問道,抬手拂去了他肩膀上的花瓣。

  「誒?什麼?」

  「被打敗了兩次…輸得這麼慘。不會覺得很挫敗嗎?」

  「當然不會!」

  「……?」

  「部長和副部長,本來就應該是網球部最厲害的人啊。」他理所當然地說著,「柳前輩都無法戰勝的人,不要說我了。」

  「噢……」

  「如果太輕易就贏了的話,我可是會對網球部失去興趣的。」切原赤也道,他跨了兩步,走到彌生的前面,轉過身來面對著她,「現在輸,以後就不一定啦。我可是要拿冠軍的人!」

  又一陣清風,穿過少年的黑發,他意氣風發的臉龐在暮色中好像在發光,肆意張揚。那是此刻,或許更早就發現了的事實,切原赤也在漸漸變得耀眼,從他握住網球拍、在網球學校就已經開始,他有他自己的領域。

  是成績差、英語不及格都掩蓋不了的光芒。好像是本來就沒怎麼蒙塵的璞玉,終於遇到了發掘他的人。

  「……是嗎。」

  彌生輕輕應和了一句。

  也好像,漸漸地離她越來越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在寫了在寫了


第16章 換一把傘

  暗戀一個人的心情大抵都是如此,那個時候年紀小,又敏感,總是喜歡想這些讓自己都泄氣的事情。彌生後來沒有去任何一個社團——雖然立海大社團眾多,去掉那些她無法加入的仍舊剩下一些,諸如家政社、園藝社之流,不過既然不是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她也覺得很沒有意思。

  尤其是園藝社,外婆那樣喜歡花草,什麼花到她手裡好像都比別人嬌艷兩分。但是這樣的天賦好像一點沒有遺傳到她身上,幾乎是養什麼死什麼的地步。

  於是平日彌生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幫外婆澆水,這也要很小心,免得一不小心澆太多,把那些嬌貴的花草澆死了。

  「啪」地一聲,一大疊書被重重地放在了彌生面前的桌子上。

  「我要借這些!」

  切原赤也理直氣壯道。

  彌生無言地伸手翻了翻那些書——都是漫畫。立海大的圖書館是市裡學校最大的一個,書庫齊全,當然包括漫畫。

  什麼社團都沒參加的她最後主動認領了圖書委員的職位,在學校的圖書館做了圖書管理員。放學後或者是午休時去圖書室負責借書還書和整理書籍的事物。

  陪她來了一次圖書室的切原赤也自從發現圖書館裡居然還有他愛看的漫畫後,便常常趁午休時過來借書。

  彌生拿了他的學生卡一掃,而後道,「只可以借一本。」

  「為什麼?!」切原赤也瞪大眼睛。

  「你已經借了九本書,還回來才可以借新的。」

  切原赤也抓狂,「我之前明明都已經還清了!!」

  「我知道。」彌生微微一笑,「之前我拿你的學生卡借書了,還沒看完呢。」

  她將那疊漫畫書往切原赤也的方向推了推,「等我把那些書看完再來吧。」

  切原赤也,「………」

  一直到午休結束,坐回到班級裡的座位上,切原赤也還在糾結,「所以說你借了十九本書?!」

  「對啊。」

  「不是漫畫?!」

  「不是。」

  「怎麼會有人看得完呢?!」切原不願相信地大叫。

  「吵死了。」彌生錘了他一拳,「要上課了,安靜點。」

  切原赤也悻悻地閉上了嘴,終於安靜了下來。這節課恰好是他最不擅長的英語課,開始沒多久之後,他的眼睛就有變成蚊香眼的趨勢。

  啊,又要睡著了。

  彌生已經見怪不怪了,如果說一開始她還會很有責任心地把他叫醒的話,現在已經完全視而不見了。說到底,她又不可能一直坐在切原赤也的旁邊監督他——雖然她很希望那樣。

  窗外的天氣陰了下來,灰色的雲朵慢慢地聚集在了一起,一聲悶雷過後,外面就下起了大雨。

  切原赤也被那陣悶雷驚醒了,他探頭探腦地張望了一會窗外,講台上的英語老師宣布下課。他又把腦袋轉回來,對著彌生。

  「吶吶,下雨了。」

  「我看到了。」

  「今天網球部應該不用訓練了,可以早點放學了。」切原赤也興奮地說,「我們去打電動吧!附近新開了電玩城誒!」

  「……」

  彌生一本正經道,「今天的雨大到會淹死在路上噢。」

  「真的假的?!」切原赤也扭頭,又要去觀察窗外的情況。彌生繼續說道,「而且我借來的書還沒有看完呢,我看完了你才能借新的漫畫吧。」

  「說的也是。」切原赤也很容易地被說服了,「那你下次記得跟我去。」

  大雨一直下到放學都還沒有停,切原赤也抬頭望著雲,兩手空空的站在教室門口等彌生。

  「你的傘呢?」彌生問。

  「什麼傘啊。」切原赤也反問。

  彌生:「……」

  在小學的時候,要是下雨的話外婆就會帶著傘來學校接他們兩個。現在上了國中,晴子阿姨明明每天都會看天氣預報,提醒切原赤也要帶傘,還會順便告訴外婆,也給她准備一把傘。

  這家伙一定是又忘記了。

  「算了,你撐我的傘吧。」彌生說道。

  外婆給她准備的傘是一把透明的、繪著櫻花圖案的傘。容納她一個人綽綽有余,要是兩個人的話,雖然不是毫無余地,但也確實有些擁擠。

  於是不可避免地,肩膀挨著肩膀,在傘下隔離出的沒有雨的世界裡,好像只有他們兩個人。

  但是切原赤也畢竟還是比她高,走了一半的路程,她的手就有些酸了。

  彌生看了一眼切原赤也,希望他能發現自己的意圖。然而後者只是問道,「為什麼看我?」

  算了,有這種想法的她才是笨蛋吧。

  終於走到了家,外婆已經撐著傘,在小院的門口等著她。切原赤也乖乖跟外婆打招呼,「籠島婆婆!」

  「赤也,又忘記帶傘了嗎?」外婆笑眯眯地帶著他們穿過花園,切原赤也先竄進了門裡,彌生把傘收起來,抖抖上面的水珠,一抬頭,看到切原赤也濕掉的半邊肩膀。

  要不下次還是讓外婆給她換一把大一點的傘好了。彌生想。


第17章 太近了

  「走吧走吧。」

  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課,彌生正在房間裡看那借來的十九本書。忽然聽見窗戶被「唰」地拉開的聲音,隨後,一顆毛茸茸的黑色腦袋探了進來。

  「我們出發吧!」切原赤也興高采烈地說,

  「什麼啊!」彌生怒目而視,「去哪裡啊……沒頭沒腦的…還有你這家伙給我好好走正門啦!不知道不能隨便進女孩子的房間嗎?!」

  「還沒有進來啊!」切原赤也聞言趕緊把頭縮到了玻璃的後面,扒著窗台說,「去電玩城!昨天說好的!」

  先不說昨天什麼時候答應了他這種事情,彌生真擔心這家伙會不會一腳踩空掉下去。

  「你從樓下上來再跟我說吧!」

  「為什麼不能在這裡……」

  沒等切原赤也抗議完,她走過去「啪」地關上窗戶,再拉上窗簾,把切原赤也那張臉隔絕在窗外。

  過了一會,樓下傳來外婆的喊聲。

  「彌生——赤也來了哦——」

  隨後是一陣噔噔噔的腳步聲,飛快的在門外停下了。「砰砰砰」,是他用力拍了拍門,「我要進來了…!」

  「……哦?」他補上了一個勉強算是疑問句的結尾。

  「……」彌生無言地放下書,「請進吧。」

  「什麼時候可以走啊。」切原赤也盤腿坐在地毯上,彌生合上手裡的書,「什麼時候說要去電玩城了啊。」

  「昨天!」切原赤也瞪大眼睛,一副「你居然出爾反爾」的模樣。

  「我昨天哪有同意啊!」

  「但是你也沒有說不可以啊。」切原赤也理直氣壯地說。

  「在家裡打電動不好嗎?」彌生說,「我們可以繼續玩xx。」

  「才不要!」切原赤也飛快地拒絕了,「我們都已經打了那麼多次了!」再說他每次都會輸給彌生,實在是太太太無趣了!

  彌生當然懂切原赤也為什麼非要拉著她出去的理由,帶著彌生去的話,晴子阿姨不但完全放心,還會額外給切原赤也一點零花錢,讓他帶著彌生好好玩。

  好吧,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彌生合上手中的書,跟著殷勤的切原赤也出了門。

  「啊,果然帶著你來還是有點奇怪呢。」切原赤也換好了游戲幣,分給她一半。像彌生這樣從頭到腳都寫著「好學生」三個字的女孩出現在這裡,確實有一定的違和感。

  因為電玩城太吵,彌生早就摘掉了外機,淡定的說道,「那我走啰?」

  「不行不行!」切原赤也連忙把她拉回來,「我們進去吧!

  果然是新開的電玩城,足足有半個樓層的面積。彌生不是第一次陪切原赤也去打電動,不說了如指掌也算是輕車熟路,但是這裡仍有許多游戲她沒有見過,難怪切原赤也心心念念想要來。

  她逛了一圈,在某台機器前找到切原赤也的身影。他正拿著槍,對著屏幕全神貫注的掃射著,彌生走近時,看到屏幕上「GAME OVER.」的字樣。

  「這個怎麼玩?」彌生隨口問道,往機器裡投了幾個幣。

  「就是打喪屍,按這裡是射擊……嗯……」

  屏幕上的游戲開始,彌生抬頭,晃動的視角裡,已經有喪屍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

  切原赤也忽然意識到彌生不能一邊看屏幕一邊「看」他說話,該怎麼辦?並不需要太多的思考,他直接湊到了彌生的旁邊,握住了她的手,按下了射擊的按鈕。

  「砰!」屏幕上綻開一簇血花,彌生的心也跟著狠狠顫了一下。

  太近了……

  他這樣站在她身後,握著她的手,幾乎就像一個…像一個擁抱。

  她一陣恍惚,只是機械地看著切原赤也的手教她怎麼操作。回過神來,已經GAME OVER了。切原赤也已經離開了她的身後,大大咧咧地問她「學會了嗎?」

  「嗯,應該會了。」彌生答道,她再投幾個幣,重新端起了槍。

  沒有再走神,回憶著剛剛的操作,很輕松地,她就刷新了這台機器的射擊記錄。

  切原赤也,「……」

  他看看彌生,又看看屏幕上的新紀錄。後知後覺終於慢慢興奮了起來,繞著彌生大呼小叫,「太厲害了!!你也太厲害了!!!」

  從第一次和彌生去夏日祭開始,他就知道彌生玩那些攤位上的小游戲很厲害。後來去過幾次電玩城,彌生打電動也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這樣一個披著喪屍皮的射擊類游戲,對她好像確實是小菜一碟。

  彌生對游戲不感興趣,也覺得這些東西沒有挑戰性,體會不到趣味,但是每次切原赤也叫她陪同,她十有八九都會去。

  除了在家玩紅白機和她對戰會輸到差點惡魔化,不論彌生刷新幾次記錄,拿到幾個冠軍,切原赤也都會像第一次看到那樣與有榮焉地為她高興。

  看到他的眼神,她的內心也會升起不可言說的、小小的虛榮感。

  「再來一次吧。」彌生笑著說。


第18章 生氣

  「不去。」

  在切原赤也興致勃勃地來問彌生要不要去電玩城的時候,彌生繃著臉,一口回絕了。

  「為什麼啊?!」

  「不去就是不去!」

  切原赤也持之以恆地企圖說服她,「雪早都停了,電玩城一定開門了……」

  彌生干脆把被子一拉,拉過頭頂,眼不見心不煩。

  切原赤也認識她這麼多年,當然知道自己一定又是哪裡惹到她了。他苦思冥想一番那天哪個環節出了錯,卻不得其解。

  算了算了,不跟病人計較。

  切原赤也這樣安慰自己一番,又覺得自己很是大度,「好吧好吧,不去就算了,我走了!」

  晴子阿姨給她請了兩天假,剛好連上雙休。她好的差不多,就不用切原赤也來送飯,只是自己去他家吃飯。

  客廳裡亮著暖色的燈光,這個周末青木姐姐也回來了,見到她笑眯眯地,「彌生,越長越漂亮啦。」說著招手讓她坐在她旁邊,問她,「身體好點沒有?」

  「差不多已經好了。」她乖乖回答。

  切原赤也幫著把菜端上桌,青木姐姐難得回家,所以今天做的都是她愛吃的。彌生小口喝著味增湯,聽著晴子阿姨問青木姐姐工作,又說起她從大學時期開始交往的男友。

  「結婚的話…這幾年還沒有打算。」青木姐姐道,「我才剛工作呢,不覺得太早了嗎?」

  「這麼說也對…」晴子阿姨點點頭。

  「赤也呢?」青木姐姐指指開始吃第二碗飯的切原赤也,「都高中一年級了,怎麼還一次戀愛都沒有談過?」

  切原赤也無辜躺槍,他嘴裡塞著飯,含糊不清地抗議,「沒談過戀愛怎麼了?!」

  「臭小子,姐姐是關心你的感情生活!」青木姐姐說,「連喜歡的女生都沒有過嗎?」

  見切原赤也只是眨巴眼睛,晴子阿姨也搖頭嘆息,「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開竅。」青木姐姐卻笑道:「難道說整天跟彌生在一塊兒,已經看不上別人了?」

  「咳咳咳…!」彌生一下子被嗆到,咳嗽起來。

  「哈哈哈。」晴子阿姨笑了兩聲,「說的也是,彌生這麼漂亮,以後也不知道便宜誰呢。」

  切原赤也說:「什麼?什麼啊?什麼看不上別人?」

  「……………」

  青木姐姐長長地嘆了口氣,給他夾了一筷子菜,「你還是吃飯吧。」

  吃完晚飯,晴子阿姨拎了兩袋重重的零食給她。是青木姐姐從東京帶來的,怕她拿不動,就叫切原赤也幫她拿回家。

  切原赤也習以為常地拎起那兩個死沉的袋子,對她說「走吧。」

  兩家就緊挨著,很近的距離。彌生推開院子的門,前幾天下的大雪早就化完了,露出院子裡的一片蕭索。彌生喃喃道,「啊。該把這裡清理一下了。」

  切原赤也眨巴眨巴眼睛,跟著她走到玄關。

  他熟門熟路地換鞋,把零食都放到零食櫃裡,拍拍手說,「ok!搞定!」又想起什麼似的,問她,「你明天真的不跟我去電玩城嗎?」

  彌生:「……」

  「你住在電玩城算了!」她拿起沙發上的抱枕砸過去。

  切原赤也敏捷地躲開,順手接住抱枕,又給她放回去,悻悻地說,「好吧,真是無情。」

  「馬上又要期末考了,你好好想想怎麼及格吧。」彌生很給面子地無情道。

  切原赤也心碎地離開了彌生家。走出玄關,他又看到了院子裡已經都枯萎的那些花木,於是腦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現了彌生剛剛注視著這些花木的表情。

  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

  ……不過,她究竟是為什麼不肯去電玩城呢?

  她跟他,也算是去那裡的老搭檔了。平時都還挺好說話的,基本上他求兩次,也就都答應了。這次為什麼忽然攻克難度升高了?

  切原赤也直覺她是生氣了,從那天她生病開始,就一直還沒消氣。可是為什麼啊?而且、而且她還罵他海帶頭笨蛋!明明小學時候就說好不許叫了的(`皿?)

  是那個收納箱嗎?因為他沒回答出裡面有什麼嗎?

  可是他真的就是不知道啊!

  切原赤也郁悶地回家了。


第19章 潛入大作戰

  兩天後,彌生仍然沒消氣。

  被彌生抓去魔鬼補習以後,切原赤也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難道他得回答出正確答案,彌生才會消氣嗎?

  這也太難了吧可惡啊!

  他一邊裝模作樣地寫題,一邊絞盡腦汁地回想那個收納箱裡的內容。

  有干花,是很常見的洋桔梗。有紐扣,是銅制的。筆記本就是最普通的筆記本,他也有好幾本一樣的,相框也是普通的相框……

  「洋、桔、梗…」彌生念出了他走神不自覺寫出的字,「切原赤也,你告訴我這道數學題和洋桔梗有什麼關系?」

  「啊?額…哈哈……」切原赤也趕緊心虛地把那幾個字都劃拉掉了,眼看彌生又在發火的邊緣,連忙低下頭裝作很認真地樣子看起題來,然後又開始走神。

  他都想好了!今天就行動!這次的任務名字就叫「潛入彌生房間大作戰」。彌生自然不知道這個海帶在肚子裡咕嚕咕嚕冒壞水,看他貌似認真,也就狐疑著放過了他。

  切原赤也緊急地在腦子裡完善了自己的計劃,也就沒有太多地方分給題目了。被彌生罵了一通後,因為心裡有鬼,也不反駁,夾著尾巴灰溜溜地回家了。

  吃晚飯的時候,他以驚人的速度扒完了一碗飯,然後宣布,「我吃完了!我先上樓了!」

  「哎,赤也……」切原晴子還沒來得及阻攔,切原赤也就已經風一般上了樓,噔噔噔地跑回了自己房間,順帶反鎖了房間門,一氣呵成。

  切原赤也得意地給自己點贊,然後就是打開窗戶,翻到彌生的房間去。這個他熟,踩著屋檐跨過去,再把彌生房間的窗戶打開翻進去——so easy!

  喲西!目前為止計劃都很順利!

  切原赤也目標明確地衝向彌生的書桌,卻一時之間有些卡殼,收納箱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了。翻找的時候還得盡量把其他東西都保持原樣……呵!這點小事怎麼難得到他切原赤也!雖然有些小小波折,但是花費一些些時間後,切原赤也還是找到了他的目標。

  呼!他不禁松了一口氣,打開那個收納箱,裡面的東西還是他記憶裡的樣子。洋桔梗、紐扣、一簇雪白的毛(認不出是什麼東西的毛呢)擺在一本筆記本的上面。

  說起來,這個紐扣還真的有些眼熟,但是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他拿起那枚紐扣看了看,並不是普通而廉價的塑料紐扣,而是銅制的,有些分量。

  可是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來,他把紐扣放回去,繼續翻。筆記本底下有相框,再下面,還有一只帶著發條的小貓咪擺件和一個八音盒……咦?

  還沒等他咦出所以然,他就聽見了樓梯口的腳步聲。

  救、救命啊!!!

  切原赤也手忙腳亂地把東西擺回原位,再把箱子擺回去,但是來不及了。彌生開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切原赤也一只腳踏在窗台上,回頭與打開房間門的她面面相覷。

  切原赤也:「!!!!」

  彌生:「………」

  「你又要干什麼?」她緩緩問道。

  果然今天這家伙很奇怪不是她的錯覺!

  平時都能吃兩碗飯,今天吃了一碗居然就結束了。上樓找他,房間門還反鎖了,肯定有鬼,只是沒想到,居然來她房間搗亂了。

  「啰、啰嗦死了!」切原赤也故作凶狠地說,「我只是路過而已!」

  ………我真是差點就信了。

  切原赤也看出她很無語,趕緊撐著窗台一跳,幾步跳進了自己的房間,然後把窗戶關上,窗簾也拉上,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呼,好險好險。」

  差一點就被彌生發現了!

  坐到桌子前,切原赤也想起那個箱子裡的小貓咪擺件和八音盒,真的好熟悉,他一定知道那是什麼……可是也想不起來了……

  他的視線漫無目的地在房間裡掃視了一圈,忽然看到了掛在牆上的飛鏢盤。

  「…啊!」

  【這個泰迪熊送給別人吧,太大了。】

  【那怎麼可以!】

  【……】

  【我要這個飛鏢!這個貓咪給你吧,還有這個八音盒。】

  【好啊。】

  所以小貓咪和八音盒,就是十二歲那年,他和彌生去煙火大會時的戰利品啊。


第20章 紐扣

  謎題的破解進度好像前進了20%,可是又好像更讓人迷惑了。切原赤也思考了一晚上都無果,太過單純的腦袋,好像確實不太能解決這樣的謎題。

  第二天,彌生在家門口看到了眼下掛著兩個大大黑眼圈的切原赤也。

  =_=

  「你昨晚偷東西去了嗎?」她問。

  「才沒有!」切原赤也跳腳。

  走過立海大門口那條長長的坡道,彌生和切原赤也在校門口分道揚鑣。她拎著要幫切原赤也帶去教室的書包,看到切原赤也焉頭焉腦的背影,其實昨天她一下子就發現自己的收納箱被人動過了,這個海帶頭笨蛋,做小偷也不知道再聰明一點。

  其實,她一開始只是有點慌張而已,慌張於自己可能被發現的秘密。

  【你不知道那裡面是什麼嗎?】問出這個問題的自己,彌生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樣的心情。希望他知道,又希望他不知道;希望他能發現,又希望他不會發現……

  可是當切原赤也真的用莫名其妙的表情反問她【我應該知道嗎?】的時候,彌生還是覺得像吃了一整個酸檸檬一樣,酸的她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笨蛋笨蛋笨蛋!!

  彌生惡狠狠地把切原赤也的書包扔在了他的座位上。腦子裡只有網球和游戲的笨蛋,她才不會因為他這樣就消氣呢!

  電玩城,下輩子再去吧!

  走進休息室的切原赤也狠狠打了個噴嚏,他摸不著頭腦地緊緊衣服,心道不好,該不會是被彌生傳染了吧?

  「紐扣?」柳蓮二重復了一遍這個單詞。

  「沒錯!」切原赤也一邊換上打網球的專用鞋,一邊抱怨,「女生真是愛生氣啊!」

  柳蓮二客觀地評價:「你讓彌生生氣的概率比較大一些。」

  「噢?是三重野同學麼?赤也又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啊?」

  丸井文太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湊了過來。

  網球部的人都認識彌生,畢竟是傳聞中的幼馴染,再加上切原赤也這種單細胞生物身邊的女生這麼多年也只有她一個而已。

  至於為什麼要用「又」……那當然是因為海帶君平時說話實在是口無遮攔+缺根筋+非常之欠揍啦!

  三重野看起來那麼文靜,真想像不出能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呢~

  切原赤也不滿道,「為什麼是我做了過分的事啊?」

  他覺得他也有受害的!

  他省略了前因後果,只說了事情經過。丸井文太自己理解一番,就是「切原赤也猜不出彌生的盒子裡的東西是什麼彌生就生氣了。」

  「誒?三重野應該不會因為這種事情生氣吧?」丸井文太狐疑地打量了一番切原赤也,「你是不是還漏掉什麼沒有說啊?」

  「總之、總之……我真的不知道那個紐扣是什麼意思啊!…還有洋桔梗…!」

  切原赤也憋了半天,只說出來這麼一句話。

  柳蓮二若有所思地合上了手中的筆記本,「那樣的話,應該是第二顆紐扣吧。」

  「第二顆?」切原赤也迷茫。

  「啊,沒錯呢。」丸井文太一敲手心,「如果紐扣有特殊含義的話,那麼就是校服上的第二顆紐扣!」

  「蛤?」切原赤也更迷茫了。

  「噗哩~赤也連這個也不知道嗎?」壞心眼的仁王學長換好運動服也出現了,「送出校服上的第二顆紐扣,就是送出自己的愛意啊~~~」

  「這是離心髒最近,也就是離心最近的一枚紐扣。是穿衣服的人最常接觸到的。所以也代表將自己的心與心意交托給對方。」柳蓮二淡定地補充。

  丸井文太:「這可是畢業季大熱門的活動呢。要紐扣和送紐扣。啊!對啊!洋桔梗也是畢業的時候送的花!」

  仁王雅治:「哦呀哦呀~所以是誰送了三重野這樣的禮物呢?」

  是、是這樣嗎?

  「什麼禮物?」

  剛從學生會趕過來的柳生比呂士也出現了,他還沒換運動服,一邊走進來一邊脫了外面的大衣,切原赤也一抬頭,就看到他校服上的紐扣。

  切原赤也:「!!!!!」

  立海大為了區分高中部和國中部的學生,在高中部的校服上用的是銀色的紐扣,而非銅色的。但是除此之外,大小和樣式都是一模一樣。而現在是冬天,大家都會在校服外面套著自己的外套,所以一開始切原赤也只覺得眼熟,沒有立刻認出來,直到現在才發現了這件事情——

  他就說怎麼總是覺得眼熟!!!那不就是立海大國中部校服上的紐扣嗎!!

  「誒…三重野國中就有喜歡的人了嗎?」丸井文太感慨。

  切原赤也:「不、不可能!」

  他天天都跟彌生在一起,她有喜歡的人他怎麼會不知道啊!

  「一定是別人強行送給她的!」切原赤也掙扎。

  「那為什麼要保存的這麼好啊?」壞心眼的仁王學長繼續插刀。

  丸井文太火上澆油:「就是就是!」

  難道,難道這才是正確答案嗎?!切原赤也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


第21章 前後輩

  彌生上高中後還是圖書委員,放學完成今天的工作後,看看時間,切原赤也的部活也快要結束了。於是她帶著書包,去網球場外面等他。

  「三重野。」

  柳蓮二先注意到她,點點頭跟她打招呼。

  「咦咦?這不是赤也的青梅竹馬嗎?」

  戲謔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彌生抬頭,發現是仁王雅治。

  和這位仁王學長熟悉起來,還是九月份海原祭時候的事情。戲劇社排演的年度大戲中,戲劇社的社長與她同個班級,知道她的國文成績是年級第一,又是圖書委員(社長:一定看過很多書吧!),拉著她的手拜托她寫了劇本。而仁王雅治看到了劇本,又興致勃勃地說也要來演出。

  在那之前,他們都屬於彼此知道,但沒說過話的關系。在仁王眼裡,她是「總是跟切原赤也一起上下學的那個三重野」,而在她眼裡,仁王是「切原赤也網球部的前輩。」

  社長當然很歡迎仁王雅治這樣熱門人物的到來,再拉她的手,拜托她給仁王雅治定制一個角色。

  期間仁王雅治提了多少無理的要求已經不用說了,所以現在這家伙在她的眼裡已經變成了「品味非常惡劣的前輩」。

  「仁王學長。」彌生一板一眼地打招呼。

  「真是一點也不有趣的反應啊!」仁王雅治說。

  切原赤也終於姍姍來遲,亂七八糟地跑出來。看到她和仁王雅治站在一起,眼神很可疑地在他們兩人身上轉了一圈。

  仁王雅治:。

  怎麼辦,他好像猜到這個笨蛋學弟可能會想什麼了。

  他趕緊往旁邊錯開幾步,就看到切原赤也的眼神又飄向了柳蓮二。

  仁王雅治:…………

  算了,找死是攔不住的。

  切原赤也現在看誰都像嫌疑人:啊!仁王前輩和彌生站在一起,看起來很熟的樣子!難道是他?不對不對,國中時候好像都沒看他們說過話……那麼,難道是柳前輩?!畢竟,他們可是從國小就認識了…………

  柳蓮二:「還有力氣胡思亂想的話,訓練量再加一倍吧。」

  切原赤也趕緊打起哈哈,落荒而逃:「額,哈哈哈,我好像有東西落在休息室了……」

  這下迷茫的人換成了彌生,她怎麼會知道背著她切原赤也把事情理解成了什麼樣子。如果知道了的話……怒氣值大概會再上升200%吧。

  柳蓮二站在她身前不遠處,看著切原赤也的背影,「不打算告訴他嗎?」

  「什麼?」

  「赤也這幾天很煩惱。」柳蓮二說。

  「……」彌生賭氣,「不關我的事。」

  仁王雅治:「赤也這樣的笨蛋,你不說,他可是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的喲~」

  彌生說,「隨便。」

  她和柳蓮二也算是熟識多年,更何況他是數據狂魔,她也不是滴水不漏的人,柳蓮二也算很早就知道她的心意。

  至於仁王雅治,這家伙的洞察力敏銳的驚人,直到不久前才知道的原因是在海原祭之前,他們算得上是陌生人。

  認識以後,仁王雅治有好幾次都扮成切原赤也想要整蠱她,但是都很快就被她發現了。一開始,他還會好奇地問你是怎麼發現的?但是後來,他就明白了。

  除了喜歡,還能有什麼理由呢?

  太陽漸漸西沉,燦爛的晚霞鋪滿了整片天空。

  【很辛苦吧?喜歡赤也。】發現她的心意後,仁王曾經戲謔地問她。

  才沒有呢。她心想。

  這世上,唯一不會失敗的戀愛是暗戀。

  切原赤也出現了,不知道他又回去拿了什麼圓上他的借口。「我們走吧!」他對彌生說。夕陽為他的黑發鍍上了一層溫暖的色澤,照的他的瞳孔好像也在閃閃發亮。

  她點點頭,和柳蓮二他們說再見。

  「哎!赤也,等等。」

  走出一段距離後,仁王又忽然叫住了切原赤也,招招手叫他過去。

  切原赤也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乖乖過去了。

  「回去以後,把國中的校服拿出來看看吧。」仁王笑眯眯道。

  作為一個善良又富有責任心、見不得學弟煩惱的前輩,當然要好好幫助可愛的後輩啦。


第22章 不好的回憶

  仁王學長的提點沒頭沒腦的。

  切原赤也心裡犯嘀咕,但是還是在晚上的時候,翻箱倒櫃地找起了國中校服,房間裡找不到,他從樓梯口探出頭:「媽媽——我國中的制服你放到哪裡去了?」

  「國中的制服?我想想……可能是在閣樓吧。」切原晴子從廚房裡走出來,「怎麼忽然想起來要找制服了……」

  切原赤也沒來得及回答她,留下一個「好」字,人已經竄上了閣樓。

  閣樓很久沒人上去過了,把燈點亮,灰塵在暖黃的燈光裡飛舞。切原赤也打開堆放著的箱子,國中時用過的課本、作業本,淘汰的舊球鞋都被切原晴子細心地分類收好。

  其實國三對於他們來說,都並不是很愉快的記憶。三年級的前輩們沒能完成立海大三連霸的目標,遺憾地畢業了。留下他一個人,別無選擇地承擔起了部長的職責。

  也是那個時候,他才理解了幸村和真田的高明和不易。當部長不是單純的競技運動,練習一千次一萬次總會有進步,好難啊,管理好一整個社團。他高超的網球技巧,他的狂妄和驕傲,在當部長這件事情上一文不值。

  在N次出糗和N次把事情搞砸以後,他才終於磕磕絆絆地熟悉起了部長的身份,開始學會怎麼安排訓練,怎麼統籌部員。

  打進全國大賽不容易,靠他一個人,當然也拿不到冠軍。那是彌生第一次見到消沉的切原赤也,總是意氣風發不知天高地厚為何物的少年沮喪又不甘心地蹲在賽場外,比起去年沒拿到冠軍時的心情,又多了一些無力。

  原來並不是握緊球拍,就能解決一切困難的啊。

  全國大賽過後,夏天也結束了,隨著天氣轉涼,籠島婆婆住進了醫院。

  老人年紀大了,身體本來就有不少小毛病。那天從家附近的超市買菜回來以後,暈倒在了客廳裡。直到彌生放學回來才被發現。

  切原赤也第一次看到彌生這麼六神無主的模樣,打了120,扶起籠島婆婆,她渾身仍然在顫抖。他又給切原晴子打了電話,跟彌生一起坐上了救護車。

  她看起來真的很害怕,一直緊緊地抓著他的手,指甲掐到他的肉了也沒發現。放在平時,切原赤也一定會大呼小叫。但是此刻,他只在心裡腹誹了幾句,默默地把手往彌生的方向靠了靠。

  急診室好像永遠都那麼忙亂,切原赤也跟在彌生屁股後面,看她故作鎮定地跟醫生溝通。

  「你和患者是什麼關系?」

  「她是我的外婆。」

  「患者平時有什麼症狀嗎?有沒有遺傳病?有沒有…」

  她與醫生一問一答,醫生拿出了手術同意書,要她簽字。她的手抖的厲害,連筆都快拿不住。切原赤也忍不住伸手,握著她的手腕,幫她一起一筆一劃地簽下「三重野彌生」。

  手術室的紅燈亮起,他和彌生坐在走廊上的長椅上等待。不知道過了多久,切原晴子匆匆趕到了。

  「怎麼樣了?」切原晴子問他們。

  「還在做手術呢。」切原赤也回答道。

  「彌生,還好嗎?」切原晴子擔憂地問道,但是她卻低著頭沒有反應,她又叫了好幾聲都沒有回應,切原赤也和她都意識到不對勁,他趕緊伸出手戳了戳她,彌生這才抬起頭,好像剛回過神一樣,茫然地注視著他們。

  眼眶還是紅的。

  「沒事吧?」切原晴子蹲下來,握住彌生的手。

  彌生慢慢眨了兩下眼睛,「對不起……我剛剛聽不見。」

  切原赤也一愣,探頭看了看,果然彌生別在耳後的頭件上紅燈在一閃一閃,她的耳蝸沒電了。

  平時這種事情她都不會忘記,今天…實在是太兵荒馬亂了。雖然之後沒有再怎麼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但從那個時候開始,切原赤也的包裡除了自己的東西,還會替彌生放兩塊備用電池。

  切原晴子到後不久,手術室的門就開了,醫生走出來,問道,「病人家屬是哪位?」

  彌生和切原晴子連忙上前,但大多數時候是切原晴子在和醫生交流。切原赤也悄悄看彌生,她看得懂唇語,但是醫生說話語速很快,又有很多專業術語,她並不能完全看清。她看起來很焦急,也很茫然。

  切原赤也想了想,用手碰了碰她的手,她果然又下意識地抓緊了。

  就、就勉為其難地給你抓一下吧,這點痛,作為立海王牌的他還是不放在眼裡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2-04-01 22:35:13~2022-04-03 19:49: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最後一題 6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3章 兩個願望

  和醫生溝通,辦住院手續,切原晴子都一個人包了。籠島婆婆是腦瘤,不是良性的,她住進了醫院,一清醒過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彌生,拉著她的手說,「對不起,讓彌生害怕了。」

  彌生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切原晴子其實有想過要不要瞞著彌生籠島婆婆的病情,畢竟,彌生是一個三年級學生了,明年她就要升學,是不是等她考完高中再告訴她比較好?

  然而籠島婆婆的手術卻不能拖到那麼久,她畢竟是個老人,雖然手術風險不至於像八十歲高齡那樣高,但也確實不低。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籠島婆婆的心態還不錯,至少是最後一點安慰。

  況且……籠島婆婆,已經是彌生在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了。

  籠島婆婆把做手術的時間定在了新年後,不管手術能不能成功,至少陪著彌生把年過完。彌生每天放學後都來醫院看她,外婆也沒有說什麼學習重要,讓她別來,切原晴子知道,她一定是非常不舍得自己這個唯一的外孫女。

  彌生也知道,她和外婆的時間可能不多了。

  十五歲這一年的新年,彌生陪著外婆在醫院度過了。外婆精神不是很好,沒等到零點鐘聲響起,就先睡著了。切原赤也來醫院找她,給她帶了晴子阿姨做的飯團。

  怕吵到外婆休息,他們就在醫院花園的長椅上坐著吃。

  這段時間,她跟切原赤也見的少了。她也從來沒有對切原赤也說過自己內心的惶恐,因為她一點都不想接受這個事實。甚至可笑的希望這是醫院的誤診。每天好像正常地生活、正常地和外婆說話,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內心早就是一團亂麻。

  切原赤也吭哧吭哧地啃完了兩個飯團,看看她只是拿著飯團發呆,「你不吃嗎?吃一點吧!」

  他自顧自地說起話來:前兩天爸爸回家了,飯菜很豐盛,但是居然只待了一天又走了;白雪拉的便便真的好臭啊,媽媽也不肯鏟屎,這幾天的屎都是他一個人鏟的;襯衫扣子扣錯了也沒有人提醒他,走到學校才被後輩發現,出了好大的糗。

  「對了!」切原赤也拿出一個御守,放到她的手心,「這個也是我媽媽幫你們求的。」他撓撓頭,「不知道有沒有用啊。」

  彌生握緊了那個御守,還是沒有說話。

  切原赤也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忽然把她手上那個飯團拿走,三兩口咽了,然後抓住她的手腕,拉著她狂奔起來。

  彌生:「?!」

  「咚——」

  遠處遙遙地傳來撞鐘的聲音,渾厚,悠遠。這一年,馬上就要結束了。

  她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跟著切原赤也穿過了花園,跑出了醫院。彌生聽到風呼呼刮過耳畔的聲音,鐘聲仍在回蕩,而且越來越近。深夜的街道上幾乎沒有人,只有他們在奔跑。

  朱紅色的鳥居出現在眼前,切原赤也拉著她跑上台階。

  「咚——」

  又一聲沉悶的撞鐘,他們二人停在了神社的大鐘前。神社裡的人比街道上多,大家都在這裡等著一百零八聲鐘響後的新年。

  彌生喘著粗氣,她幾乎沒用這種速度跑過這麼長一段路程。面前的切原赤也掏掏口袋,翻出了幾枚硬幣,塞到她手心,正兒八經地大聲說道:「三重野彌生!」

  她傻傻地拿著那幾枚硬幣,聽他說道,「恭喜你!獲得了切原赤也的許願機會!現在你可以許兩個願望了!」

  想流淚,但是彌生忍住了,她把硬幣扔進錢箱,閉上了眼睛。

  如果新年願望真的有用,真的有扣開奇跡大門的能力,那麼她只許一個願望,希望外婆平安。今年、明年、每一年,她都會虔誠地為這個願望懇求。

  切原赤也看她睜開眼睛,「你怎麼都扔進去了!兩個願望要扔兩次啊!」他掏遍了口袋,「我沒錢了…啊啊啊,可惡!浪費了一個願望啊!」

  「那你就當作我用的是你的願望好啦。」彌生說。

  「呼…」切原赤也反而松了口氣,「終於笑了!」

  彌生一時之間愣住了。遠處人群開始倒數,第一百零八聲鐘響,她聽到零零散散的歡呼,還聽到切原赤也大聲地對她說,「新年快樂!」

  少年清秀的臉龐在遠處天空中煙火的映襯下明滅,眼裡的光彩星星點點。他笑得太明亮,在寒夜裡溫暖的驚人。

  不論是喜歡上他,還是作為朋友,她都很感謝切原赤也。雖然他冒失、衝動又不會說話,缺點彌生可以掰著手指頭數出一大堆,但是在此刻,在這個被外婆病情壓的喘不過氣的時刻,是他給她帶來了深夜的煙火,和新年願望。

  彌生悄悄攥緊了手心,她其實還留下了一枚硬幣。

  「……新年快樂。」她低聲道。


第24章 彼此

  新年後的第一周,籠島婆婆做了手術。第二周,籠島婆婆離開了。

  籠島婆婆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了彌生,她沒做完的事情太多,放不下的事情也太多,但是時間來不及了。她走之前,只要人清醒,就會拉著彌生的手,對著她絮絮地說話。

  當年就在想,還能陪著彌生走多久,只是沒想到,這時間太短太短。

  還想看彌生穿上高中的制服,還想看著彌生長大,看她考上大學、工作、結婚……她的彌生,還這樣小……

  可她最終還是沒能挺過手術後的第一周,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籠島婆婆的棺木靜靜地擺在客廳中間,穿著黑色裙子的彌生靜靜地跪坐在一邊,她靠著那個棺木,像小的時候靠在外婆的懷裡。

  「你來啦。」看到他走進來,彌生只是輕輕地說了一句。切原赤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也走過去,跪坐在她的旁邊。

  籠島婆婆的照片被花束包圍著,黑白照片上的她仍是慈祥又親切的笑容。她向來是個脾氣很好的老太太,面對調皮搗蛋的他也從來不會生氣,會笑著摸摸他的頭,拉著他和彌生的手一起去買冰激凌吃。

  現在…怎麼就不在了呢。

  燭火跳動著,照亮她蒼白的側臉。晴子阿姨憐惜她年紀小,替她張羅了葬禮的其他事情,而她則在這裡為外婆守一整夜。切原赤也被母親打發過來,要他陪著彌生。

  其實、就算切原晴子不說,他也是會過來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果然,他很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這裡待一個晚上。萬一出現什麼意外怎麼辦!

  窗外的夜色很黑,客廳裡安靜的嚇人。這個明明他很熟悉的宅子忽然讓他覺得很陌生。連他都有這樣的感覺,那彌生呢?

  切原赤也忍不住開口,「喂,彌生……」

  彌生轉過頭來看著他,切原赤也卻不知道說什麼了。她看起來那樣小,好像要被這濃重的黑暗壓垮了。於是他嘟囔著說:「你、你不要再傷心了啊。」

  後者只是安靜地聽著,並沒有說話。

  葬禮上,來了很多籠島婆婆的學生吊唁。一個個穿著黑衣服的人放下一束束白色的花。彌生站在晴子阿姨身邊,跟她一起招待來賓。

  客人們的目光看向她的時候,大多數是憐惜的。

  流程按部就班地進行著,不容彌生抗拒地行進到了最後一步。

  「那麼,到了最後要說再見的時候了。」入殮師對著所有人微微一鞠躬。「哢嗒」一聲響,棺木合上了。

  從知道外婆死訊的時候,所有一切都好像隔著一層朦朧的霧。她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像在做一個不太清醒的夢。她渾渾噩噩地行動著,晴子阿姨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

  然而這棺木合攏清脆的聲音,卻好像一記重錘,狠狠地把她砸醒了。

  她終於意識到,沒有什麼奇跡,她的新年願望也沒有實現,她已經陪著外婆走完了生命中的最後一段路程。

  從此她沒有外婆了,也沒有親人了。

  切原赤也發現身邊的少女在棺木合攏的瞬間,瘦弱的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隨後,一行眼淚從她的臉上流了下來。

  她低下頭,跑了出去。

  「彌生!」

  晴子阿姨叫不住她,連忙給切原赤也使眼色。切原赤也終於和他媽心有靈犀了一次,趕緊拔腿追了過去。

  今天不是一個好天氣,下著濛濛的細雨。彌生奔跑在路上,她從來沒有這樣用盡全力地跑過,無法停止的喘息,還有喉嚨口湧上來的血腥味道。

  切原赤也跑的比她更快,立海大王牌的速度並非虛名,他三兩下就追上了彌生,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裡——」

  彌生回過頭來看著他,那一雙漆黑的眼裡水光浮動,不斷有淚珠滾落。只看一眼,都讓切原赤也感同身受地難過了起來。然後,她像是無法忍受般猛地蹲了下來,把臉埋在了臂彎裡。

  細細的雨絲被風吹到臉上,切原赤也想了想,脫下校服外套,罩在他們兩個人的頭頂,也跟著蹲在了彌生的旁邊。難得好聲好氣地說,「我們回去好不好?」

  沒有回應。

  切原赤也有一堆話擠在胸口,但他一句也沒有說,而是安靜地待在彌生身邊,認真做起一把雨傘,為彌生擋雨。

  一開始,身邊的少女只是埋著頭,後來,切原赤也發現她的身體細微地顫抖著,他能聽見她漏出的一兩聲嗚咽。再後來,她已經控制不住地開始嚎啕大哭。

  雨並沒有變大,切原赤也卻感覺雨聲越來越大,衝刷著神奈川的土地。腳下的人行道,以及他們兩個人,都好像在雨中慢慢下陷。

  沒有被外套遮住肩膀濕了一大片,明明是落下的雨水,切原赤也卻沒來由地感覺那是彌生的淚水,燙到有點讓他刺痛。

  他仰起頭望著天空,好奇怪啊,為什麼看到她哭,他也覺得有點想哭呢?

  三月份,是升學考試。彌生手臂上還別著黑紗就走入考場,穩定發揮;切原赤也雖然沒有再去彌生那裡補習,但網球部的前輩們也為他的考試操碎了心,幫他准備了許久。

  三月中旬,立海大高中部的錄取通知書先後寄到了二人的家中。

  切原赤也拿著通知書去找彌生,籠島家的小院子依舊枝繁葉茂,櫻花也開了。只是再也沒有那樣一個婆婆從門裡走出來為他開門,摸摸他的頭,說「赤也來啦。」

  作者有話要說:

  葬禮流程參考了電影入殮師。


第25章 正確答案

  切原赤也合上從箱子裡翻出來的國中畢業證書放到一邊,國中的校服就整整齊齊地疊在畢業證書下面。從上到下依次是夏季校服的短袖襯衫、長褲和春秋季的校服。他拿起那件短袖襯衫一抖——感覺有點小,還是國中的尺寸。

  上高中以後他還在長高,哼哼,已經突破180cm了。

  他有些得意地把上面兩件衣服打量一圈,沒發現什麼特別的地方。於是又拎出了那件黑色的西裝外套。

  就是籠島婆婆葬禮那天,他撐在他和彌生頭頂的那件校服。

  本來應該有三粒紐扣的,但是打開後,第二顆紐扣的位置卻什麼也沒有。

  切原赤也再一根筋,也明白了昨天仁王前輩的意有所指。線索又是如此清晰明朗:

  第二顆紐扣是送給喜歡的人。

  彌生擁有一顆不知道是誰送的紐扣。

  他的國中校服上沒有第二顆紐扣。

  切原赤也手上捧著那件校服,坐在原地。生平第一次,他感覺到迷茫和不知所措。

  所以…正確答案是,彌生喜歡的人是他嗎?

  可是他不記得自己有送出過紐扣啊。

  他使勁地回憶著,畢業典禮那一天,記憶裡卻只剩下一片兵荒馬亂。鬧鐘壞了,原定六點四十的鬧鐘沒有響起,彌生在他家樓下等了二十分鐘沒有等到他,忍無可忍地上樓把他從床上揪起來暴打一頓。

  他刷新記錄,僅僅用了十分鐘就完成了從起床到穿衣洗漱再到拿上早餐出門的所有流程。險險踩著點和彌生趕到了學校

  大家聚在學校裡,送花、互相合影留念。切原赤也收到了好幾束同班和其他班女生的花,但他覺得拿著真的很麻煩,因此在隔壁班找到彌生以後就把花都塞給了她。

  彌生懷裡被迫塞進了一大束花,抱怨道,「干嘛都給我?不是人家送你的嗎?」

  「太多了。」切原赤也很直白地說,「我又不喜歡,拿著好麻煩!」

  彌生:………

  三年過去了,切原赤也仍舊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立海大的人氣很不錯。尤其是在繼任部長之後,不明真相的小學妹們都會覺得這位統領著立海大網球部的學長真是太厲害了!長得這麼帥!網球也這麼厲害!

  然而實際上的切原赤也只覺得女生好難懂(指彌生);動不動就生氣(指彌生);總是圍著他嘰嘰喳喳吵的頭有點大(指其他人);會寫字很多的情書,看了頭暈;如果是當面向他告白的話,那真是太可怕了!

  仁王雅治搖頭嘆息,點評道:「赤也,就是還缺根筋啊。」

  「我們快點走吧。」切原赤也鬼鬼祟祟地四處張望一番,「感覺今天被告白的頻率忽然上升了!」

  他真的很不願意處理這些事情的!

  還是趕緊離開吧!

  「去哪裡啊?等下還要去禮堂參加畢業典禮啊。」彌生說。

  「啊!」切原赤也哀嚎一聲,「可惡!!」

  「我有一個辦法哦。」

  「什麼辦法?」

  彌生跟著他一起往樓下走,聽他問了,就指了指他的校服。

  「你把那顆紐扣給我,她們就不會再來找你了。」

  「紐扣?」切原赤也狐疑地重復,看起來不太相信的樣子,但是卻馬上動手,用力地拽下了彌生指著的那顆紐扣,放進了她的手心,「這樣就可以了嗎?為什麼啊?」

  彌生一本正經地答道,「當然是因為摘掉紐扣就是摘掉桃花運了啊。」

  「原來如此!」很好騙的切原赤也沒有一秒停頓地接受了她的說法,高高興興地與班級集合去了。彌生有些好笑地注視著他的背影,仔細地把那顆紐扣收了起來。

  ——那些女生當然不會再去找切原赤也啦。送出紐扣就是送出自己的心意,看到切原赤也不翼而飛的第二顆紐扣,她們只會以為自己沒有機會了。

  校長在禮堂的舞台上發表著畢業宣言,隨後每一名畢業生上台,領取自己的畢業證書。

  再然後,他們在立海大附中的三年,就畫上了句點。

  切原赤也記得,自己在畢業典禮之後又去找了彌生,並且大肆贊揚了一番她的方法真的很有用。來接他們的切原晴子拿著相機,又給他們拍了一張合照。

  之後高中開學,他換上了新的校服。國中的舊衣服,也被切原晴子收進箱子,放上了閣樓。他也就理所當然地把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忘在了腦後。

  他確實沒有送過紐扣,可紐扣也確實是他給彌生的。

  切原赤也模糊地感覺到,自己好像知道那天的彌生為什麼這麼生氣了。

  這一天晚上,他又失眠了。

  作者有話要說:

  立海大附中的校服其實是西裝,不是詰襟,只有兩粒扣子,這裡為了劇情稍微改動一下。


第26章 解疑答惑

  第二天一早,彌生再次和掛著黑眼圈的切原赤也面面相覷。

  彌生:………?

  好奇怪啊,上次這家伙是因為偷偷翻了她的收納箱,難道這次也是嗎?可是昨天她一直都在啊?他是不可能再進來做賊了。

  越來越搞不懂他了…

  這一整天,切原赤也都過得很倒霉!

  首先是昨晚因為紐扣事件,失眠了整整一個晚上,天快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早上起床的時候簡直痛苦地像快要去世一樣。

  其次由於今天是周五,上午有正選會議。因為太困偷偷打瞌睡的他被真田怒吼了五分鐘,最後宣布他加跑二十圈,另外今天的休息室也由他打掃。

  晨練結束後,迎接他的是被他完全拋之腦後的英語小測。舉著筆對著卷子顫顫巍巍地思考了二十分鐘,大腦仍舊一貧如洗。老師收走答的慘不忍睹的卷子,隨後親切地叫他去教職員室對他進行了長達二十分鐘的教育。

  這直接導致了切原赤也完美錯過了午休剛開始的黃金時間,沒能搶先擠進小賣部買到今日限量的炒面面包。

  啊啊啊啊啊啊可惡啊!!

  「赤也也在啊?」

  切原赤也聽到熟悉的聲音轉頭,見是丸井文太和傑克桑原,他手裡拿著的炒面面包給了他最後的重重一擊。

  教學樓一層的小賣部是每天中午最受歡迎的地方,沒帶便當的人或者是像丸井文太切原赤也這樣每天運動量驚人的巨胃少年是這裡的鐵杆常客。

  「怎麼感覺赤也好像靈魂出竅了…?」一邊的傑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丸井文太則過去勒住他的脖子,把他拖到冰櫃前,「赤也喝點什麼?」

  切原赤也奄奄一息,沒有回答他,丸井文太高興地說,「不喝嗎?好吧,我要喝可樂。」

  「什麼什麼?赤也請客嗎?」仁王雅治看到他們後擠過來,剛好聽到一個尾巴,動作迅速地打開冰櫃也拿了一瓶大麥茶,還不忘記招呼柳生比呂士,「搭檔快拿吧,今天赤也請客。」

  在傑克「這樣不好吧…」的弱弱疑問中,幾人又挾持著切原赤也到了收銀台。仁王雅治很貼心地沒有忘記給切原赤也也拿了一瓶水。

  切原赤也回過神來,就見到面前的收銀員笑容可掬地對著他說,「一共是980円。」

  ………???

  「快點啊赤也,說好請客的。」丸井文太催促。

  切原赤也臉上的表情在「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請客?」和「我真的說過要請客嗎?」兩種懷疑之間不斷跳動,最後他還是掏出錢包,乖乖結賬。

  「可是為什麼只有我是喝礦泉水啊?!」切原赤也拿著手裡那瓶最樸素的礦泉水,非常不滿。

  其他幾人都擰開了瓶子噸噸噸,只有柳生比呂士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問他,「怎麼了?從早上開始就心不在焉的。」

  切原赤也一陣牙疼——該怎麼說?說他發現彌生喜歡的那個人好像、貌似、應該就是他?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仁王雅治,畢竟那天是仁王學長給了他提示。

  「仁王前輩早就知道嗎?」切原赤也郁悶地問他。

  「知道什麼?」柳生比呂士不解。

  仁王雅治趕緊把切原赤也的話截住,「當然是知道今天他們班要英語小測了啊,哈哈哈哈,赤也一定死得很慘吧!」

  彌生一直沒有對切原赤也說出自己的心意,一定有她的理由。他看出來了是他的事情,但是仁王雅治也絕不可能再接著切原赤也的話說,哈哈,我當然早就知道彌生喜歡你了!

  哪怕網球部眾人都是好心,但這樣抖落出一個女生一直藏在心裡的隱秘的情愫,也實在不是他做得出來的事情。

  想到這裡,他又落後幾步,勒住切原赤也的脖子。

  切原赤也今天第二次被扼住了命運的咽喉,「呃啊啊……前輩你又干嘛啊?」

  「這件事情別人不可以問,知道了嗎?」仁王雅治嚴肅道,再次好心地給笨蛋學弟提示,「有問題的話,只問柳一個人就可以了,明白了嗎?」

  ——既知道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又和這二人熟識多年。最適合處理這件事的人非柳蓮二莫屬了。

  蓮二啊,赤也小學弟的人生大事就交給你啦!

  柳蓮二並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委以重任,因此當他發現下午的練習賽切原赤也一個勁地偷瞄他以後,柳蓮二不禁有些淡淡的疑惑。

  「柳前輩!!」

  柳蓮二衝完澡出來後,聽到切原赤也大聲地在浴室門口叫他的名字。奇怪,切原赤也衝澡像狂風過境,往往等他洗完,這家伙頭發都快干了。今天居然還在浴室門口等他。

  他想起昨天仁王對切原赤也鬼鬼祟祟的耳語,稍微一思考便恍然,「你想問我三重野的事情?」

  切原赤也一臉「你怎麼知道!」的震驚。

  柳蓮二不緊不慢地從浴室出來,走到衣櫃前拿出自己的衣服穿上,示意切原赤也邊走邊說。聽切原赤也說完來龍去脈,柳蓮二先在心裡給仁王雅治記上了一筆,隨後沉吟一番,問道,「三重野是否知道這件事情?」

  切原赤也搖搖頭,「我沒有說啊。」

  「那麼,我建議你還是假裝不知道好了。」柳蓮二說。

  「為什麼啊?!」切原赤也瞪大了眼睛。

  柳蓮二心道,要跟這種單細胞生物說清楚這個問題好像是有些太困難了。

  但是誰讓這家伙也算是他一手帶大(?)的呢,從切原赤也進網球部開始,就有量身定制的訓練計劃,有他故意讓出的勝利。既然已經付出了那麼多的心血,那麼,再解決此刻後輩的一些感情問題,好像也不算是什麼大事了。

  柳蓮二耐心地問他,「你心裡怎麼想呢?」

  「什麼怎麼想?」

  「知道三重野喜歡的人是你以後,你怎麼想?」

  「我……」切原赤也卡殼了。

  「你覺得討厭嗎?」

  「怎麼可能!」切原赤也再次瞪眼。

  「這樣的話,如果三重野真的告訴了你,你打算怎麼做呢?你會接受嗎?」

  切原赤也再次卡殼了。

  「既然無法接受,不如就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吧。」柳蓮二下了結論,「她不想說,你也不要去挑明了。就像平時一樣相處吧。」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請切原赤也同學完成自我攻略吧


第27章 果然

  像平時一樣相處——這就是柳前輩給他的忠告。切原赤也更郁悶了,最初,他只是想讓彌生不要再生氣,和平時不一樣的人明明就不是他啊!

  彌生不知道切原赤也的滿肚子官司,也不知道向來心裡不藏事的切原赤也就這樣藏下了她的小秘密。她只是和往常一樣,從圖書室出來後就朝著網球場的方向走過去,今天下午是網球部練習賽,現在應該已經結束了。

  果然,還沒到網球場,她就已經遠遠看到了切原赤也和柳蓮二一起走過來。她先禮貌地跟柳蓮二問好,隨後不太客氣地對著切原赤也說,「快點走了。今晚你該寫不完作業了。」

  切原赤也:「……」

  他進入網球部以後,因為不及格會影響社團活動,他作為唯一的後輩,學業問題向來都很讓前輩們操心。於是彌生也就很少再管他的學習——除了生氣的時候。

  看啊!柳前輩!看到了嗎!跟平時不一樣的人是彌生啊!!!

  他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柳蓮二,後者卻點點頭,不忘建議說,「今天赤也班級有英語小測,可以重點看一下小測卷。」

  切原赤也:「???!!!」

  柳蓮二淡定地補充,「那我先走了,明天見。」

  隨後無視了切原赤也哀怨的眼神,施施然離開了。

  切原赤也從柳蓮二的背影收回視線,一轉頭,看到彌生板著臉站在一邊,對他伸出手,「小測卷子呢?」

  什麼啊!

  這哪裡像是喜歡他的樣子啊!

  當晚切原赤也被迫按著頭聽了足足兩節課的英語試卷,連夢裡都是abcd化身怪物追著他繞了地球兩圈,最後直接被彌生抓住,送進了怪物的肚子。不過,這也誤打誤撞消除了他知道彌生心意以後的那一點尷尬。

  柳前輩說的對,彌生不說,那他就像平時一樣就好了!

  連續兩天失眠的切原赤也想通以後終於又恢復了沾枕頭就著的秉性,再加上第二天是周六,直接睡了個天昏地暗。

  彌生來吃午餐的時候,沒看到他人,隨口問起,晴子阿姨就說,「那小子還在睡吧——?彌生幫阿姨去叫他下來吃飯吧。」

  外婆去世以後,晴子阿姨是幫助她最多的人。也是她擔心彌生一個人在家吃不好,就讓彌生在她家吃飯。在彌生心裡,晴子阿姨就像她的第二個媽媽一樣。因此聽到她這麼說,彌生立刻沒有二話地往樓上走。

  兩家格局差不多,樓梯右手邊就是切原赤也的房間。彌生沒有進去,只是敲敲門,「赤也?吃飯了。」

  沒反應。

  她提高音量,「切原赤也!起床了!」順帶又用力敲了敲門,結果門居然開了——這家伙甚至都沒有把門關緊,只是虛掩著。

  光從門外漏進去,把窗簾拉的嚴嚴實實的室內照的半明半暗。窗邊床上那一坨鼓起終於動了起來,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彌生比較膽小,並不敢像切原赤也那樣飛檐走壁,再加上切原赤也自己會跑到她的房間,她來切原赤也房間的次數並不多。

  粗粗一掃,和上次見到的時候並沒什麼變化,只是更亂了。

  一顆黑色的腦袋睡眼惺忪地從被子裡探了出來,「…誰啊?彌生?」

  隨著他起身的動作,被子滑了下來。昏暗裡也能看見少年一身線條流暢的肌肉和柔韌的腰身。他不自知似的,抓抓頭發說,「是吃飯了嗎?」

  彌生沉默了一下,留下一句「快點!」,猛地甩上了門。

  晴子阿姨擺著筷子,抬頭看到彌生從樓上跑下來,有些疑惑,「彌生啊,臉怎麼這麼紅?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彌生趕緊搖頭,過去幫晴子阿姨一起擺好碗筷。

  切原赤也……睡覺為什麼不穿衣服!!!!

  過了一會,切原赤也噔噔噔地下樓了,他倒很會掐時間,人也收拾整齊了,隨意套著一件T恤,只有頭發還亂糟糟的。他大大咧咧地在彌生旁邊坐下,飛快地開始進食。而彌生的腦海裡還在循環播放:鎖骨、肱二頭肌、胸肌、腹肌………………

  直到切原赤也開始扒拉第二碗飯,彌生才艱難地把他的身體從腦海裡踢出去。

  網球部平時的周六日也有訓練,但由於下周是期末考,於是暫時停訓。要不也由不得切原赤也睡到中午。

  他這一覺睡得神清氣爽,精神抖擻地背著書出門。網球部眾人在考試前都會抓著他補習,這也是老規矩了。彌生不用像他那樣臨時抱佛腳,慢吞吞地回家看書。

  雙休日過去,回到學校,彌生忽然地陷入了忙碌之中。先是即將放假,圖書室的書都要清點整理,她幾乎每天都要去幫忙。然後同班的戲劇社社長又找上了她。

  「想來想去,還是只能拜托你了!」

  切原赤也正在她桌邊等著她收拾書包,冷不防相澤千鶴擠過來,把他擠到一邊,隨後又一次抓起她的手,「海原祭的那個劇本,果然沒有人能超越啊!」

  彌生:?

  她寫完劇本後就沒再關注過了,因為(在仁王雅治的無理要求下)改稿改的有些痛苦。連排練都沒有去看過幾次,正式演出的時候也沒有去。

  雖然相澤千鶴在海原祭結束後大肆贊美了她,不過鑒於這位社長平時就很浮誇的個性,她也只以為對方是在跟她客套而已。

  「新學期我們也想排新的戲,准備明年的海原祭。三重野同學!可否請你再為我們戲劇社寫一個劇本呢?」相澤千鶴帶著閃亮亮的眼睛看著她,「當然,我們不會讓你做免費勞動力的,你可以在我們能力範圍以內提一個條件哦!」

  切原赤也連忙插嘴,「請客吃飯吧!」

  「沒問題!三重野同學想吃哪一家餐廳?」

  切原赤也再插嘴,「就學校附近新開的那一家烤肉店怎麼樣?」

  「包在我身上!」

  彌生忍無可忍,給了切原赤也一拳,「閉嘴啦你!」

  再看相澤千鶴,後者正無辜地回視著她。

  彌生嘆氣,先警告切原赤也,讓他安靜待著。隨後說,「好吧,幫你寫就寫了。」

  相澤千鶴歡呼一聲,「那什麼時候請你去吃飯?」

  「……不,吃飯不用了。」彌生想想,「還沒想好讓你幫忙做什麼,先欠著吧。劇本的話,你們有大概想法嗎?」

  「噢,我們想要一個……」

  切原赤也老老實實在一邊待了五分鐘,然而彌生和相澤千鶴的討論卻漸入佳境,沒有任何要停下來的意思。

  他無聊地拿出手機又開始玩貪吃蛇。

  GAME OVER四次,切原赤也抬頭,面前兩人仍在討論,相澤千鶴手舞足蹈,彌生連連點頭。

  切原赤也打開新的一局貪吃蛇,很快又GAME OVER,沒意思,再換魂鬥羅、俄羅斯方塊……手機裡的游戲都被玩過一遍,他再抬頭,彌生已經掏出一本本子開始做筆記。

  「什麼時候走啊!」切原赤也不滿。

  「再等會。」彌生百忙之中抽空敷衍地朝他丟出幾個字。

  切原赤也生氣地再次打開翻蓋手機,劈裡啪啦對著鍵盤狂按一氣。

  切原赤也把手機收回去,開始抖腿,把桌子抖的哐哐作響。

  切原赤也停止抖腿,把手伸到兩人中間,對著彌生打手語:「回家!回家!回家回家回家回家回家!!」

  相澤千鶴:「……?」

  彌生把他的手拍掉,瞪他,「可以安靜地待一會嗎?你吵到我的眼睛了!」

  切原赤也氣成河豚!

  居然還說他吵!啊啊啊啊啊太可惡了!!!!他不信她喜歡他!!

  彌生終於和相澤千鶴討論完畢,仍有些意猶未盡,相澤千鶴便說道,「那今天先到這裡吧!」

  「好,等我下次寫好初稿我們再繼續看看好了。」彌生點頭,終於想起等在一邊的切原赤也。這家伙正坐在她前桌的座位上惡狠狠地盯著她們。看看窗外,天居然已經黑透了,雖然冬日天黑的本來就早,但是他們放學也早,說明她真的耽擱了不少時間。

  雖然切原赤也中途制造了無數企圖讓人注意他的動靜,但是不管怎麼說,他也算是(勉強)乖乖等到現在了。

  「走吧,回家了。」彌生收拾好書包招呼他。

  切原赤也嚷嚷,「你知不知道天都黑了!!」

  「當然了,我又不是看不見。」彌生好笑地看他一眼,見他還是一副氣鼓鼓的樣子,於是笑道,「吃蛋糕嗎?我請客。」

  「真的?」切原赤也猶疑地看了她兩眼。

  「嗯,想吃什麼?」彌生很大方,她決定不再生切原赤也的氣了。反正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是笨蛋。

  「哈哈哈哈!我要把你吃破產!」

  切原赤也一下子又高興起來,生龍活虎地衝出教室。

  哎,看到他生氣就要想辦法請他吃東西補償他,彌生果然還是喜歡他的嘛!

  吃著超豪華芭菲的切原赤也美滋滋地想道。


第28章 聖誕節

  和期末考試緊緊挨在一起的,是聖誕節,街上提前一個月就掛滿了彩燈。這原本是切原赤也最喜歡的節日,因為一直到國三,他都相信著這世界上有聖誕老人的存在。

  只要在床頭擺上聖誕襪,第二天起來後,就會看見裡面裝著自己心儀的禮物,每一年都是如此。

  「赤也——好了沒有?」

  切原晴子在樓下呼喚他,切原赤也匆匆地起床,用他的王牌速度洗漱+吃早飯,推門出去,清晨的冷空氣撲面而來,讓人精神一振。小院外一如既往站著眼熟的瘦弱身影,裹著厚厚的圍巾,顯得她那張臉更小了。

  切原赤也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她眼前站定,得意地嘿嘿一笑,「今天我很准時吧——」

  「是因為想要禮物吧。」彌生無情地戳穿他。

  「才、才沒有!」

  彌生不回答他這聽起來就很沒有說服力的辯駁,只是安靜地走著。果然過了一會,切原赤也就忍不住了,「所以我沒有禮物嗎?」

  他還委屈上了,「今天早上聖誕襪裡也沒有——」

  一直到國三,切原赤也都相信著聖誕老人的存在。

  然而切原赤也在國三聖誕節的那一天醒來,床頭的聖誕襪裡空空如也。他把這件事當成重大新聞告訴在醫院照顧籠島婆婆的彌生:「聖誕老人今年沒有來?!為什麼?!我還向他許願了呢!」

  「………」彌生說,「也許,他太忙了吧。」

  「真的嗎?」切原赤也將信將疑,「你為什麼知道?」

  「嗯…因為我也沒有收到禮物啊。」

  「這樣啊。」

  切原赤也很快接受了這個答案。在吃晚餐時,他又把這個重大新聞告訴了切原晴子:聖誕老人由於太過忙碌,沒有來給他送禮物。

  「會不會是在忙著照顧病人呢?」切原晴子說。

  「啊?」

  「笨蛋。」切原晴子彈了一下他的腦門,「以前的聖誕禮物,都是彌生送給你的呀!」

  小的時候他們可以去滿足兒子的童心,悄悄為他裝滿聖誕襪。但是都已經十幾歲了,這家伙怎麼還相信有聖誕老人的存在啊!為了讓兒子認清現實,更因為每年都要偷偷摸摸一次實在太過麻煩,切原晴子決定暫停這種行為。彌生知道了卻說,「不是很好嗎?一直有著這樣的童心也很不錯。晴子阿姨覺得麻煩的話,我來做好了。」

  於是每一年的平安夜晚上,送禮物的聖誕老人變成了彌生。

  切原赤也會在聖誕節早晨興奮地向她炫耀著來自聖誕老人的禮物,彌生都只是微笑著聽著。

  仍舊相信著聖誕老人的切原赤也很可愛,所以,就讓他一直這樣相信下去就好了,彌生是這麼想的。然而,外婆的入院讓她缺席了那一次繼續為他圓夢的機會。

  原來這個世界上並沒有聖誕老人,但切原赤也卻不像自己想像中那樣覺得世界毀滅。小的時候有父母,長大了有彌生,這是多麼幸運的事情。人們不願意相信聖誕老人的存在,不正是因為在長大的過程中,漸漸發現自己的願望無法被滿足嗎?

  「沒有准備禮物哦。」彌生一本正經地說,「最近一直都在忙著寫相澤同學要的劇本,還要給你補習。」

  「………補習又不是我要求的啦!」

  他不死心地又問了一遍,「真的沒有嗎?」

  「抱歉,沒有哦。」彌生說。

  「你……」

  彌生看著切原赤也,其實她有准備,是某人想要很久的新款游戲卡帶。只是現在故意使壞,以為他會吵鬧,沒想到少年憋出一個字後,忽然哼了一聲,「沒關系!但是我給你准備了禮物哦!」

  「誒?」

  「是秘密。」切原赤也看起來有些小得意的模樣。

  他這樣倒確實勾起了彌生的好奇心。不是沒收到過他的禮物,但是都通常都會被大大咧咧地直接遞到她手上,沒有像今天這樣神秘過。

  會是什麼?

  難得地,彌生心裡湧起了一些期待。

  如同大家期待的那樣,聖誕節的這一天又下起了雪。彌生仰頭望著屋檐邊的簌簌落雪,肩膀就被人拍了拍。

  「喲,三重野。」相澤千鶴懷裡抱著一大堆衣服和她打招呼,「劇本寫的如何了?」

  她的身邊還另外站著一名男生,相澤千鶴向她介紹,「這是一年d組的鈴木徹,我們戲劇社的副部長,也是御用男主角噢。」

  「你好。」鈴木徹是個看起來還有一些孩子氣的男生,讓彌生感到親切的是,他也有一頭很濃密的自然卷。他笑著與她打招呼,「聽說新劇本由三重野同學來寫嗎?」

  「嗯,還在寫初稿。」

  「誒——我可以看看嗎?」

  「好啊。」彌生拿出稿紙遞給鈴木徹,相澤千鶴也湊過去看,發出驚呼,「好有趣!!」

  「沒錯,真的很有意思。」鈴木徹眼睛一亮,「三重野同學,很期待看到最終的成品哦!我一定會好好演的!」

  相澤千鶴他們還要去戲劇社送演出服,於是和她打了個招呼,兩個人先離開了。他們前腳剛走,後腳切原赤也就出現了,「那是誰啊?」

  他指著鈴木徹的背影,彌生說,「是戲劇社的同學。要走了嗎?」

  後半句話是問切原赤也,後者嘿嘿一笑,「我們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了一些設定錯誤,彌生和切原都是高中一年級。


第29章 禮物

  聖誕節的夜晚,街道比往常熱鬧許多,天空中下的雪反而成了這個節日的裝飾。切原赤也帶著她去了商業街,那裡有神奈川最大的聖誕樹,在夜色中閃著璀璨的光芒。

  「…你就是帶我來看聖誕樹嗎?」

  「啊,才不是呢!」切原赤也否認,他指著街邊一家商鋪,「是那個啦!」

  那是一家新開業的餐廳,門口有裝扮成聖誕老人的工作人員,賣力地宣傳著,「消費就有機會獲得獎品哦——」

  「是要請我吃飯嗎?」彌生再次猜測。

  「錯!」切原赤也搖頭,豪氣萬千地一指堆放在工作人員身邊的獎品樹,「你喜歡哪一個?我都可以送你!」

  「小哥要來試一試麼?」耳尖的工作人員熱情地招攬,「只要挑戰成功就可以獲得獎品了哦。」

  「走走走,我們進去吧。」

  切原赤也拉著她走入了餐廳,熱鬧的人聲鼎沸撲面而來,彌生看到不少人的桌上都放著一碗巨大的牛肉丼飯——不如說,那個碗大到可以用盆來形容。服務員笑盈盈地介紹,「那就是本店的招牌,特盛牛肉丼。現在是聖誕節的特別活動,只要在10分鐘內吃完就算挑戰成功!」

  「我要挑戰!」

  切原赤也積極地舉手。

  雖然人氣很旺,但是牛肉丼很快就被端上來了。果然放到眼前和遠遠看著的效果是不同的,彌生有點被這個大小衝擊到了。雖然沒有裝滿,但是光是這個超大號的碗就比她兩個頭還大了。

  「你要吃嗎?但是要吃快一點。」切原赤也說。

  彌生也擔心切原赤也會不會暴食而亡,於是點了點頭,切原赤也便分了她一碗。其實是正常大小,但是比較之下簡直就是嬰兒的尺寸。總之……能幫一點算一點啦。

  「3、2、1…開始!」

  服務員按下計時器,彌生立刻努力地埋頭猛吃。切原赤也更是以驚人的速度消滅著食物,他向來以自己能三分鐘吃完一碗拉面的絕技驕傲,這份本領也應用到了其他的地方,比如在此刻暴風吸入著蓋飯。從服務員姐姐驚訝地眼神中可以看出,他的速度確實很快。

  彌生已經很努力地在咀嚼了,卻總感覺手裡那一小碗飯永遠也吃不完似的,她頓時有些著急。

  「還有五分鐘噢。」服務員姐姐報時。

  她努力咽下嘴裡的牛肉,瞥了一眼切原赤也,他嘴裡塞的滿滿的,兩頰鼓起,扒飯的速度和吃的速度一樣快。聽到報時以後,居然又加快了速度,

  彌生:!!

  真的不會噎死嗎……

  「當啷!」一聲,他放下手裡的筷勺,含糊不清地嚷嚷,「我吃完了!」

  彌生趕緊把剩下幾口飯也都扒拉到嘴裡,兩個人一齊把視線投向了服務員姐姐。

  服務員姐姐笑著鼓掌:「用時八分鐘!恭喜你!挑戰成功!今晚你是第一名呢。」

  「耶!」他高興地振臂歡呼,周圍人也鼓掌,熱鬧和祝福一齊湧來。他從來都是最意氣風發的少年,不吝於展示自己的驕傲與得意,因為他有那樣的資本。在滿屋送給他的掌聲裡,切原赤也得意地對她說,「第一名!你想要什麼禮物?」

  彌生其實猜到他大約又是因為沒有零花錢之類了的,去年也是,因為資金短缺,他送她的是某個高級和果子禮盒,常陪他去電玩城的彌生一眼就認出來,那是用電玩城點券兌換的禮品。

  被發現的切原赤也嘟嘟囔囔,「我可是用完了我攢下來的所有點券…本來想拿來換卡帶的…」

  今年…算是進步了吧。彌生抿唇笑了起來,其實這家店的獎品沒有什麼太多的花樣。但是有店裡的吉祥物公仔,真的很可愛。店員替她從獎品樹的頂端拿下那個半人高的公仔,她抱在懷中,又聽到店員笑著問他們,「介意合影留念嗎?第一名的照片會掛在店裡的展示牆上。」

  「好啊!」切原赤也無法抗拒名利的誘惑,立刻答應下來。店員拿來拍立得,指揮著他們,「請靠近一些~」

  她於是站在了切原赤也的旁邊,擺好笑容。結果店員仍然不滿意,「再靠近一些哦。」

  彌生:…?

  切原赤也卻沒想那麼多,大大咧咧地攬過她的肩膀。笑容燦爛地對著鏡頭比出一個耶。靠的好近,彌生還沒有反應過來,眼前的閃光燈一亮,相機一陣嗡鳴,緩緩吐出照片。

  「好了!」切原赤也拿過照片一陣狂甩,相紙上兩個人影慢慢顯形。是肩並著肩,頭靠著頭的少年少女。切原赤也笑得燦爛,墨綠色的眼裡澄澈明朗,旁邊的她被突如其來的攬肩打亂了節奏,看起來好像有些吃驚。

  「不錯,拍得挺好的!」切原赤也滿意地點評,將照片交還給店員。店員找來吸鐵石,將這張照片貼在了店裡的展示牆上最顯眼的位置。

  「好啦,我們回去吧!」

  今天的任務已經圓滿完成,切原赤也決定打道回府,一低頭,卻看到照片上因為閃光燈而消失的細節,「咦?彌生,你耳朵好紅啊…」

  「………你看錯了。」

  「是嗎?」

  兩個人走出餐廳,又路過了那顆巨大的聖誕樹。

  「明明就是有紅!」

  「沒有。」

  「有。」

  「沒有!」

  「有。」

  「……」

  「真的有…嗷!痛!干嘛打我?!」


第30章 茅塞頓開

  「你是笨蛋嗎?」

  丸井文太一邊往嘴裡扒著牛肉,一邊含糊不清地罵他。

  「干嘛罵我?」切原赤也莫名其妙。

  期末考試持續兩天,結束以後就是寒假。雖說是寒假,但也只有兩個星期。更何況,馬上就是籠島婆婆忌日,彌生心情不好,切原赤也也不去騷擾她。恰好訓練間隙閑聊時提起他在這家餐廳的光輝事跡,丸井文太便興致勃勃地也要來挑戰。

  吃了五分鐘,他舉手投降,讓旁邊的桑原和他一起消滅蓋飯。

  「你的胃是鐵做的嗎?」他不可思議地打量切原赤也的腹部。

  切原赤也不想說當晚回去他撐的半個晚上沒有睡著這件事,有礙他的光輝形像。趕緊技術拙劣地轉移話題,指著展示牆上的照片,炫耀道,「看!」

  丸井文太打量那張照片,不管怎麼看這兩個人湊的也太近了一點。又聽切原赤也喋喋不休地從拍照片說到三重野耳朵紅了這件事,心裡不禁浮現了對三重野的同情。

  「你是笨蛋嗎?」

  桑原被學弟莫名其妙的表情逗笑了,忍著笑解釋,「嗯…三重野同學會不會是害羞了呢?」

  「害羞?!」切原赤也瞠目結舌地重復了一遍這個詞語。

  「這個樣子……」丸井文太有樣學樣地模仿照片上切原赤也的姿勢攬過桑原,雖然因為體型差顯得有些滑稽,但是動作非常到位,「這個樣子,女生害羞一下不是很正常的麼?」

  是這樣嗎?但是他們一起長大,在他眼裡,彌生不是那些需要他保持距離的同齡女生,只是彌生而已。什麼攬個肩之類的接觸,他都覺得稀松平常。

  可原來,這些是會讓彌生臉紅的舉動嗎?還是因為…彌生喜歡的人是他呢?

  切原赤也終於茅塞頓開。

  「所以她打我,是惱羞、成、成……」

  「惱羞成怒。」桑原替國語成績稀爛的學弟補充。

  丸井文太:「………」

  沒救了!這個後輩是真的沒救了!

  寒假一眨眼就結束,第三學期是一學年中最短暫的一個學期,時間好像也跟著這一學期一起拉快,開學幾周,彌生的初稿終於完成,拿著稿紙去戲劇社找相澤千鶴。

  戲劇社的活動室就在小劇場,有兩個會議室和一個小舞台,制作道具的同學聽她講完來意,一抹臉上汗水,衝著房間裡面大叫,「相澤!有人找!」

  「來了來了!」

  相澤千鶴匆匆開門從會議室裡出來,一見是她,很驚喜的模樣,「三重野!你怎麼來了?」

  「來送劇本。」彌生笑著揚揚手裡的稿紙。相澤千鶴親熱地拉著她往會議室裡走,「剛好!我們都在!」

  說是會議室,其實也就是一個空教室,拿幾張課桌拼成一個大桌子,盡頭放了可移動的白板。空地還堆放了許多裝著戲服和道具的箱子。彌生稀裡糊塗地被相澤千鶴拉著走進了教室,然後,坐在桌邊的人把目光齊齊投向了她。

  「這是誰啊?」

  「是新部員嗎?還挺漂亮的。」

  有人笑嘻嘻地問。

  「三重野,你來啦。」

  唯二的熟人鈴木徹坐在白板左邊,衝她招招手。

  被這麼多目光注視著,彌生忽然有點緊張,雖然那些目光裡並無惡意,只有純粹的好奇,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手心冒汗。

  鈴木徹給她拉了一把新椅子,讓她在相澤千鶴旁邊坐下。

  「這是三重野彌生,和我一個班級。我請她幫我們寫劇本。」相澤千鶴向其他部員介紹她,「上一次海原祭的劇本也是她寫的哦~」

  「哦哦哦!好厲害!」

  大家都很給面子,呱唧呱唧地熱烈鼓掌。

  「這是藤原秋奈、這是伊藤拓真、這是原田弘人……」相澤千鶴又給她介紹坐著的部員們,「這是我們演員部門的成員。」

  彌生趕緊向其他人點頭問好。

  一連串介紹完畢,相澤千鶴終於記起正事,「今天三重野是來給我們看劇本的!大家一起看看吧!有什麼想法都可以說!」

  彌生想說她其實本來只打算給相澤千鶴看的,但還是默默拿出稿紙,都是她手寫的,只有一份,頓時許多個腦袋擠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討論。

  「哇!女主角好帥!我想演!」

  「這場對手戲演起來一定很刺激。」

  「後續呢?怎麼沒了?不夠看啊!」

  「你以為在看小說嗎?!」

  「你讓開點,我看不到最後幾行了……」

  「嗯嗯,結局非常出人意料啊。」

  彌生的初稿獲得了成員們的一致好評,戲劇社往年都是演現成經典劇目,什麼《羅密歐與朱麗葉》《哈姆雷特》之類,直到去年一年級的新社長相澤千鶴上任,覺得很是無趣,找來彌生,才開始了戲劇社的原創劇本之路。

  部員各自提出意見,彌生點頭,拿出小本子一條條認真記下來。離開時被大家熱情地送出戲劇社。

  「明天見哦,三重野!」鈴木徹笑眯眯地在戲劇社門口同她揮手再見,相澤千鶴在一旁補充,「部活三點半開始,不要遲到哦!」

  彌生:……?

  怎麼總感覺有哪裡不太對勁呢?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又無了(逐漸痴呆)感謝在2022-05-07 23:36:42~2022-05-09 23:36: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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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1章 送回

  彌生回家以後對著書桌悶頭修改一整晚,本來只覺得是隨手再幫相澤千鶴一個忙而已。沒想到幾次討論,她也認真了。

  寫劇本並不無聊,反而很有趣。曾經看過的那麼多書,原來都在這個時候發揮了作用。

  已經快要二月份了,如果戲劇社要在海原祭演出的話,那麼至少在四月前她要寫完劇本了。一部戲劇從開始排練到演出結束,幾個月時間並不算過分。

  第二天下課後,彌生在三點半准時抵達了戲劇社。這一次不用她找人,昨天那個制作道具的同學看見她來了就自動打招呼,「相澤在會議室。」

  她點點頭道謝,自己開門進去。大家都已經到了,昨天她坐過的那把椅子還在,並且為她空出了位置。

  「劇本改好了,請大家看一下吧。」

  吸取昨天的經驗,彌生多復印了兩份,分發下去。

  會議室裡安靜了一會,隨後相澤千鶴撲過來,猛烈地搖晃她的肩膀,「完美!太完美了!就是我們想要的那樣!!」

  「等等、等等…」彌生快要被她晃散架,鈴木徹過來把相澤千鶴拉走,忍著笑說道,「抱歉啊,社長一激動就會這樣。」

  相澤的手還依依不舍地在空中揮舞,「三重野!你要不要來我們戲劇社?」

  「誒?」

  彌生愣住了。

  「唔!很不錯的提議啊!」鈴木徹松開拉著相澤千鶴的手,托著下巴沉思,「你應該很適合我們社哦!」

  「我同意!」二年級的藤原秋奈說,「可愛的學妹再多一點!」

  「要來嗎?我們戲劇社氛圍很好的!」

  「來吧來吧!大家都很喜歡你寫的劇本!」

  在大家七嘴八舌地邀請裡,彌生不可抑制地感到了心動。

  「可是…我不會演戲…」她猶猶豫豫地說。

  「不想演也沒關系啊。」相澤千鶴趕緊接話,「我們除了演員之外也有其他部門的!你只寫劇本也沒事!」

  「在幕後參與一部舞台劇的制作也是非常有趣的事情哦。」鈴木徹補充。

  「沒關系,不用現在答復我們。你可以好好考慮幾天。」

  相澤千鶴朝著她俏皮地眨眨眼。

  她給了彌生一份入部申請書,想好了的話,直接交給她就可以。

  彌生站在網球場外等切原赤也出來,手中拿著那一張薄薄的紙,有些迷茫。

  「這是什麼啊?」

  切原赤也出現,從她手裡抽過紙張,「戲劇社入部申請書……你要去戲劇社嗎?」

  「還給我啦。」彌生不滿地瞪他,「我還沒有想好呢!」

  「需要思考那麼久嗎?」切原赤也疑惑,「想去就去好啦。」

  「話是這麼說……」

  「難道要你做很困難的事情嗎?」

  「……不知道。」

  她和切原赤也一起走在路上,冬季還未結束,風裡仍帶著刺骨的寒意。切原赤也把那張申請書還給她,很欠揍地說,「演舞台劇而已!沒什麼難的啦!」

  他說這句話,彌生就想起國中一年級時,他演的那一場讓人啼笑皆非的舞台劇,忍不住笑了。

  雖然她並不是因為要演舞台劇而煩惱,但是她也沒有解釋更多,只是說道,「感覺…嗯…有一點緊張。」

  之前寫劇本只是寫完就算數,實際上的舞台劇好像反而跟她沒什麼關系了。直到這兩天,她才算真正參與到了這件事情裡來。

  和大家一起討論,收獲贊美,還收到了邀請。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體驗。

  人在面對不同尋常的幸福時,往往會缺乏抓住它的勇氣。

  「緊張?為什麼啊?」切原赤也理所當然地說,「你也沒參加過社團,這不是很好的機會嗎?不喜歡再退出吧。」

  切原赤也看她一臉「這麼為所欲為的事情只有你才會做吧」的表情,有些不忿。忽然停下腳步,在書包裡一陣摸索,摸出一支筆,又從彌生的手上把那份入部申請書搶走了。

  「喂…!」

  彌生來不及阻止,他已經瀟灑地把紙壓在牆上,洋洋灑灑地填寫了起來。

  「姓名…班級……入部理由……………」切原赤也咬著筆杆沉思,「寫因為喜歡看《水姑娘》所以入部怎麼樣?」

  「我才沒有喜歡看那種晨間八點檔啦!」

  彌生忍不住吐槽,看著申請書上歪七扭八的「三重野彌生」,不禁懷疑真田弦一郎是否有監督切原赤也好好練習書法?

  切原赤也沒聽她的,還是用一□□爬般的字體寫下了這條荒謬的理由,振振有詞,「沒關系啊,你交了就一定會同意你入部的!」

  他收起筆,把填好的申請書還給她,「好了!看你就很想去的樣子啦。」

  「我沒有……」彌生底氣不足地反駁,一抬頭,看到少年的臉上是很熟悉的神情,和許多年前,他抱著那只小貓站在她家的客廳時一樣,帶著一點得意,「你笑了——明明就有!」

  總是這樣,看起來好像什麼都不懂的他,有時候又敏銳的過分。

  彌生捏緊了申請書,又笑了。

  她想起曾經的自己想要學網球,並不是因為對網球感興趣,而且想要去嘗試擁有一個愛好,一種可以讓自己獲得滿足感和成就感的方式。

  曾經是網球,現在,是戲劇社的邀約。

  那個時候沒能握住的球拍,又被切原赤也以另外一種方式,送回了她的手中。


第32章 溜冰場

  「真的嗎?真的嗎?」相澤千鶴攥著那張申請書,激動地手舞足蹈,「真的加入我們嗎?!好開心!!」

  看到她的樣子,彌生也忍不住笑了,故意說,「但是之前欠我的那個條件還是算數的哦!」

  「當然當然!」相澤千鶴很大方的點頭,「我們說好了嘛!」

  她終於低頭開始看彌生的入部申請書,被紙面上一筆字震了一震,「呃……三重野…你的字真是……呃………」她干笑兩聲,辨認其中的內容,「喜歡看《水姑娘》……呃………我媽媽也很喜歡看。」

  彌生本來覺得切原赤也在搗亂,但是看到相澤千鶴的反應,頓時被逗笑了,「這是切原幫我填的啦。」

  「噢…噢噢!我就說嘛!」相澤千鶴終於反應過來,也跟著一起哈哈哈,「你劇本上寫的字可不是這樣的…切原赤也這字真是……太醜了!哈哈哈!」

  這一次踏入戲劇社的時候,已經是以正式部員的身份了。這回沒有做道具的同學在門口,大家都擠在了會議室裡,道具組的、化妝組的……相澤千鶴一個個給她介紹。

  相比起網球部這樣的熱門社團來說,戲劇社的規模並不大,所以氛圍相對來說也熱情很多。每年有新社員入部的時候,都會像這樣開一個歡迎會。

  「還是和以前一樣,明天是周六,有空的話大家一起出來聚餐活動一下吧!」

  相澤千鶴做出這次的會議總結。彌生傻眼,「什麼?」

  「有新社員入部的話大家會在雙休日的時候一起出去玩,熟悉一下哦。」鈴木徹貼心地解釋,「你明天有空嗎?沒有的話周日也可以。」

  「不,倒不是沒有空……」彌生想了想,答應了下來,「我知道了,明天幾點?」

  不可否認,對這次聚餐,彌生有點緊張,又有點期待。

  大家約在上午十點見面,彌生提早了五分鐘抵達,大家也都很准時。雖然沒有每個人都來,但是也湊了十幾個人。

  「哦哦!彌生的私服很可愛嘛!!」

  藤原秋奈學姐已經很自來熟地叫起她的名字,第一站是吉野溜冰場,據藤原秋奈講述,這是戲劇社的傳統活動,每年的團建社長都會拉著大家去一起溜冰,去年的時候相澤千鶴和鈴木徹也是這樣被帶來了溜冰場。

  「那個時候他們都不會,現在已經很熟練了呢。」原田弘人笑道。

  相處了兩天,彌生已經沒那麼怕生,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可是我從來沒有滑過冰…」

  「叫鈴木教你吧!」原田弘人提議,「別看他這樣,他是我們這裡技術最好的!」

  「包在我身上。」鈴木徹笑眯眯地看著她。

  於是十幾個人一起浩浩蕩蕩地去了最近一家溜冰場,買完票進場,鈴木徹帶著她去領冰鞋、頭盔、護具,坐在長椅上一件件穿戴好。彌生剛系完冰鞋的鞋帶,放在一旁的手機忽然鈴聲大作。

  「喂?彌生?」

  彌生看看備注,是切原赤也。

  「你去哪裡了?我們去電玩城吧!」切原赤也發出邀請。

  「我出門了。今天戲劇社有活動,你忘了嗎?」

  切原赤也後知後覺地記起昨天晚餐時好像確實聽到彌生說了一句明天要出去之類的話,只是完全沒有放在心上,早上起來以後也大失憶,打了電話才記起來,只好不情不願地說,「好吧……」

  「鞋帶系錯了,這樣太松了。」鈴木徹已經穿完一身裝備,指出她冰鞋上的錯誤。

  「要系緊,不然溜冰的時候腳踝會晃,不好保持平衡。」

  切原赤也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聲,不爽地問,「誰啊?」

  「上次說過的…」彌生聽得見的一只耳朵被電話占據,根本沒聽清楚鈴木徹在說什麼,後者見她好像一時半會沒空回答他,干脆蹲下來替她用力抽緊了鞋帶。

  「誒?等等、」

  彌生感覺腳踝被大力勒緊了,低頭看到鈴木徹的動作,驚地差點跳起來,趕緊對著切原赤也甩下一句,「我先不跟你說了。」就急匆匆掛了電話。

  切原赤也瞪著手機,簡直不敢置信。

  她居然掛他電話!

  她不跟他去電玩城卻跟別的男生出去玩!!

  憤怒的切原赤也打了第二個電話過去,氣勢洶洶地問,「你在哪裡?!」

  「吉野溜冰場啦…」

  彌生還沒回答完,切原赤也又聽到那個聲音:「三重野,進冰場了。」

  「來了!」彌生應了一聲,「好了好了,有事情等我回去再說吧。」

  「嘟…嘟…嘟…」

  切原赤也再次瞪著手機,她又掛他的電話!第二次!!因為一個別的男生!!

  切原赤也簡直氣成河豚,他一個翻身從床上跳起來,噔噔噔衝下了樓。切原晴子只聽見一聲「媽媽我出去一趟!」抬頭時切原赤也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氣勢洶洶地騎了五分鐘自行車,切原赤也遇到了第一個難題:吉野溜冰場在哪裡?

  迷路十分鐘後,終於遇到看不下去的好心的路人大叔把他帶到了正確地點。售票員小姐姐笑容可掬地接過他手中的錢,給他一張門票。

  那本來是要去電玩城的錢啊可惡!

  切原赤也亂七八糟地穿好冰鞋、護具,走到冰場的護欄邊,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彌生正一只手扶著欄杆小心翼翼地滑著,她的身邊還有一個看起來有點眼熟的男生,扶著她的另一只手,兩個人說說笑笑,看起來氣氛很好。

  有必要靠的那麼近嗎?!

  難道這就是戲劇社的活動嗎?!

  這時彌生和鈴木徹已經慢慢地滑了過來,看到切原赤也,頗有些吃驚,「赤也?你怎麼在這裡?」

  切原赤也老大不爽地說,「只有你一個人可以出來玩嗎?我也想來溜冰!」

  「是嗎…?電話裡不是還說要去電玩城…」

  「現在想要溜冰了!」切原赤也趕緊打斷她,轉向鈴木徹,頗有些挑釁地說,「你滑冰很厲害嗎?」

  「啊?哈哈,只是業余的水平而已。」鈴木徹很謙虛。

  切原赤也立刻順杆往上爬,「那你也教教我吧。」

  彌生:……?

  她看看切原赤也,已經感覺到這家伙今天哪裡不太對勁。看他一副躍躍欲試要給鈴木徹找茬的模樣,頓時有些頭疼,「切原赤也!」

  被叫大名了,切原赤也還是有些心虛。鈴木徹卻像完全沒看出切原赤也的敵意一般,很爽快地答應了,「好啊。三重野也累了吧?剛好你去休息一會,我來教切原同學好了。」

  切原赤也:……感覺哪裡不對。

  但是沒等他繼續找茬,彌生就已經不太好意思地對著鈴木徹說,「那就麻煩你了,鈴木。」


第33章 問題

  切原赤也雖然從來沒有來過冰場滑冰,但是由於從小打網球的關系,他的身體素質非常好,平衡性也是絕佳,鈴木徹簡單地糾正了他的一些動作錯誤之後,他已經可以自如地滑行了。甚還能做一點花樣動作。

  「這麼一點時間可以學到這個地步,不愧是網球部的王牌啊,切原同學。」鈴木徹真心實意地稱贊。

  切原赤也對他的印像好了一點,但還是看他有點不爽,於是哼了一聲,滑到場邊的彌生面前,瀟灑地一個急停——帥氣地濺了彌生一褲腿碎冰。

  彌生:「……」

  「我厲害吧!」他得意地炫耀,彌生看他一臉求表揚的模樣,於是給他個面子,點了點頭。

  「看到了嗎?你不用教彌生了,我來就可以了。」

  沒想到切原赤也立刻轉頭對著鈴木徹說這樣的話。彌生頭都大了,趕緊把他拉到身後,「抱歉啊,他沒有惡意……」

  「沒關系,切原同學很是直率啊。」鈴木徹笑著豎起大拇指,看起來居然很真誠的模樣。

  切原赤也老大不爽的樣子,「干嘛道歉?」

  相澤千鶴發現了聚在場邊的他們,滑了過來。

  「切原,你什麼時候來的?」相澤千鶴問,「等一下要跟我們一起去吃烤肉嗎?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家新開的烤肉店哦。」

  「可以嗎?」彌生問。

  「有什麼關系,本來就是大家一起出來玩嘛!」相澤千鶴很豪爽地一揮手,「再說了,反正是AA啦!」

  切原赤也:…………

  零花錢告急!!

  在冰場裡又滑了大半個小時,終於滿足了切原赤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教學欲。

  其實哪裡有在教啊……明明就是仗著運動神經好,給她做示範後強行要她學,問他有什麼要領,只會無辜地說,「就是這樣這樣那樣那樣就好啦!」

  即使是這樣,這家伙還是敢提出「我和鈴木徹誰教的比較好?」這種無理的問題。

  彌生知道不給出他想要的回答的話這家伙應該會不依不饒地糾纏很久,於是趕緊說,「是你。」

  「我就知道!」切原赤也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下次我還繼續教你奧!」

  「三重野——!走咯!」原田弘人在出口叫她。

  切原赤也一愣,好像想起了什麼,被應聲的彌生拉著也一起去了出口。

  烤肉店離的不遠,眾人都選擇走路過去。走出溜冰場很遠,切原赤也還是一副有些呆呆的樣子。很自然地,彌生並肩和他走在了一起。

  「你在往哪裡走啊?。」

  「……」

  「回神!」彌生撞了他一下,「你在想什麼?別老是走歪了好嗎。」

  「相澤說,今天是為了讓你和社裡的大家熟悉起來的活動。」切原赤也終於開口,說的話卻讓彌生有些疑惑。

  他和彌生面面相覷片刻,然後有些難以啟齒地說,「對……對……。」

  「??」

  紅燈亮起,彌生沒來得及跟上大部隊,和切原赤也留在了街道的這一頭。

  她朝著相澤千鶴揮揮手,示意他們先走。

  「……對不起……」

  切原赤也小聲地說。

  是意料之外的話語。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彌生不解地看著他。

  「明明今天是你和戲劇社的大家交流感情的機會,結果我還把鈴木徹趕走了、還只讓你和我滑冰…。」切原赤也露出了難得的喪氣模樣,「我是不是、把你的事情搞砸了?」

  他垂著頭的模樣,讓彌生想起小時候,無法無天的調皮鬼切原赤也,難過的時候也會低著頭坐在角落哇哇大哭。

  雖然現在沒有眼淚,可是委屈的樣子依稀還是從前那個小男孩。

  於是彌生本來就為數不多的怒火也消失了,街對面的紅燈開始倒計時,彌生看著慢慢減少的數字,笑了一下。

  「沒有關系啊。」

  「…真的嗎?」

  「也不全是你的錯,嗯…我的意志也不夠堅定。」

  「什麼意思啊?」

  切原赤也迷惑地反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彌生輕快地回答。

  紅燈閃了最後一下,轉變為了綠色。彌生拉著切原赤也,穿過馬路。

  戲劇社的大家都很好,不管有沒有今天的活動,她相信自己都會跟他們相處的不錯。所以,切原赤也的到來其實並不會有什麼影響。

  只有她,從切原赤也在計劃外的出現以後,就不剩多少和大家玩鬧的心思了。

  一直注視著他的身影的她,意志實在是太不堅定了。

  「但我還是有問題要問你。」彌生說。

  「什麼啊?」

  「為什麼突然跑到溜冰場來呢?」

  「因為、那個……」

  「為什麼要趕走鈴木同學呢?」

  「………」

  看著支支吾吾說不出話的切原赤也,彌生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聽到什麼樣的回答。

  是因為吃醋嗎?還是占有欲作祟呢?可是他真的明白那裡面的意義嗎?

  總是這樣,做出這些讓她會產生錯覺的事情。

  她相信自己在切原赤也的心裡是特別的存在。她和他每天一起上學放學、一起吃飯、一起打游戲,生命中有一半的時間,他們和彼此一起度過。

  那麼,維持著這樣的關系就好。再進一步,或許連朋友都身份都會失去。

  她…早就不是那麼有勇氣的人了。

  已經可以隱約地聞到漂浮在空氣中的烤肉香氣,下午的陽光照耀著烤肉店的招牌,在街道的盡頭一閃一閃。

  切原赤也還在思考那兩個問題的答案,就聽見彌生輕輕地對他說,「下一次,不要再這樣了哦。」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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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他不懂

  「下一次,不要再這樣了哦。」

  彌生說這句話的神情並不像生氣,也不是責怪。可是「這樣」是哪樣?

  是不要再搞砸她的事情,還是不要再對著鈴木徹找茬,還是不要自說自話地來找她呢?切原赤也模模糊糊地覺得這些好像都不對,可是正確答案是什麼?

  他不明白,但是沒來由地,覺得很不高興。

  「不覺得赤也今天很奇怪嗎?」

  丸井文太吹著泡泡糖,看著場中的切原赤也,他打球的樣子看起來格外凶猛。

  「不如說這幾天都很奇怪吧。奇怪地努力起來了,puri~」仁王雅治把手搭在柳生比呂士的肩上,「搭檔你說是吧?」

  柳生推推眼鏡,對仁王這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有些無奈:「努力一點不好嗎?」

  「nonono。這不是正常現像。」仁王搖搖手指,「對吧?蓮二。」

  柳蓮二嚴肅地點頭,在筆記本上奮筆疾書,「異常數據,需要記錄。」

  切原赤也大汗淋漓地打完球,才感覺心中的郁悶減少了一點。從浴室衝完澡出來,就看到仁王雅治湊了過來。

  「赤也,最近怎麼樣啊?」

  「什麼怎麼樣啊?」

  「就是那個啊。」仁王笑眯眯地說,「是不是和三重野吵架了?」

  「才沒有呢!」切原赤也激烈地反駁。

  仁王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那就是你又惹她生氣了?」

  「沒有……仁王前輩你很八卦哎。」

  被學弟抱怨八卦的仁王吐出一口老血,看著旁邊幸災樂禍的柳生,仁王悻悻地想以後再也不做知心學長了。

  切原赤也衝出休息室,沒有在樹蔭下看到熟悉的身影。他想起早上彌生對他說自己要去戲劇社,可能會晚一點才能回家。原本就不佳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要不要去戲劇社找她呢?

  這屬於「不要再這樣了」的範圍嗎?

  切原赤也站在原地思考了兩秒,有些火大地把腳邊的石子踢飛,然後朝著戲劇社的方向走去。

  管他呢!彌生又沒有明說,就當做不是好了!

  戲劇社裡很熱鬧,劇本已經確定的差不多,道具和服裝都開始井然有序地准備起來。

  切原赤也推開小劇場大門時,正看到裡面人來人往,有幾個人正穿著戲服站在小舞台上,其中一個居然是彌生。

  最初相澤千鶴和彌生討論劇本要求時就說過,想要一個西方背景的劇本。原因當然是因為這種風格的服裝歷屆都有許多剩下來的,不需要再額外支出一筆費用購買,只要稍作修改就可以了。

  切原赤也幾乎沒有見過彌生穿這樣的衣服,發間藤色的花,月白的長裙,點綴精細蕾絲和刺繡,輕盈飄蕩,好似晨露微光下,掬起的一捧清凌凌的溪水。

  「啊!莫非、莫非你…就是…外鄉人…?」

  彌生念出台詞,忍不住有點臉紅,再說不出口了,求救般地看向相澤千鶴,「我做不到啊……」

  在確定角色的間隙,相澤千鶴問她要不要試試演一個角色。隨後興致勃勃地給她挑了一個戲份很少的配角,為了幫助她找感覺,不僅叫來鈴木徹給她搭戲,還讓她穿上了這個角色的服裝。

  「對於新手來說,演舞台劇有三個要點。聲音要大、表情要大、動作要大。這樣台下的觀眾才能明白我們在演什麼。」鈴木徹教她,他不愧是御用男主角,一眨眼就入戲,好像變了另外一個人,然而彌生連台詞都念不出口,她無力地對鈴木徹說道,「算了,我還是就在幕後吧。」

  「沒事沒事,幕後的工作也很重要!」相澤千鶴安慰她,一轉頭看到台下的切原赤也,「咦?」

  切原赤也看到台上的彌生隨著這一聲「咦」,也跟著轉過了頭。她望過來的姿態沐浴在小舞台的燈光裡,看起來夢幻又朦朧。

  他不明白,明明每天都能見到她,為什麼會覺得這一刻的彌生很漂亮。為什麼看到她和鈴木徹一起站在台上,又覺得很不高興。

  「赤也?你怎麼來了?」彌生提著裙擺從小舞台上跳下來,「原來已經這個點了……抱歉,我去換個衣服,馬上就好。」

  切原赤也沒有提出任何意見,這讓以為他多少會抱怨兩句的彌生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但是穿著這條華麗的裙子出現在切原赤也面前,她還是有些不好意思,於是沒再多說,轉身匆匆地走進了更衣室。

  再出來時,她又變回了平常那個彌生。切原赤也心裡那陣奇怪的感覺卻仍未消散。

  「要走了嗎?路上小心!」相澤千鶴笑著跟她說再見,彌生也對她揮揮手,跟切原赤也一起推開小劇場的門出去。

  彌生有點興奮,「不久以後會先在我們的小劇場試演一場,可以請自己的朋友,你要來看嗎?」

  「什麼時候啊?」

  「下下周…?我看一下是幾號。」

  彌生打開手機裡的日歷,「十六號……咦?」

  她看著日歷上那個紅色的標志,有些恍然,「原來又要到情人節了啊。」

  切原赤也聽到了,不知為什麼,心裡一動。

  是情人節啊!

  雖然以前就從來沒有收到過彌生的巧克力……但是今年知道了彌生喜歡的人是他以後,不可否認,切原赤也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點期待的。

  真的只有一點點!


第35章 巧克力

  彌生打算今年的情人節多做幾份巧克力。

  國小的時候班上的女生就會做巧克力送給男生,那麼小哪裡懂得什麼是喜歡呢。因此情人節對於她來說並沒有代表著太多的曖昧意義,送巧克力的範圍也不僅僅局限於喜歡的人。

  作為一份謝禮送出去,也是不錯的選擇。

  第二天一早,切原赤也見到彌生,先看她手上有沒有東西——沒有。

  他不死心地問道,「你沒有東西要給我嗎?」

  「什麼?」彌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是確實有東西要拜托你轉交。」

  切原赤也緊緊地盯著彌生的動作,看到她從包裡拿出了兩小袋包裝精美的巧克力。

  切原赤也:「!!!」

  「等一下你去晨訓的時候,幫我轉交給柳前輩和仁王前輩吧。」彌生說。

  切原赤也拿著巧克力,不敢置信,「為什麼啊?為什麼送他們巧克力啊?!」

  「柳前輩經常幫我做圖書室的數據整理啊,還有仁王前輩…雖然有時候蠻惡劣的,但是在戲劇社也幫了我不少…剛好表達一下感謝吧。」彌生思考,「還有鈴木……也要給他一份呢。等下午社團活動的時候給他吧。」彌生下了結論。

  仁王雅治正在場邊熱身,就看到切原赤也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

  「給你!」

  小學弟幾乎是以要把他胸口砸出一個洞的力道塞給了他一袋東西。仁王一邊吐血一邊拿過細看,「什麼…巧克力?」

  「不會吧,赤也,你……!!!??!!」丸井文太顫抖著指向切原赤也,「原來你對仁王……你………」

  後者又氣勢洶洶地走向了柳蓮二,也給了他一袋巧克力。

  「兩個人都?!」丸井文太大驚失色。

  「雖然很感動,但是赤也,我恐怕不太能接受……」

  「是彌生給你們的啦!」切原赤也終於炸毛。

  「哦,是三重野啊,怎麼不早點說。」仁王裝模作樣地撫了撫胸口,「看起來還不錯。不過為什麼突然送我們巧克力?」

  「她說感謝你們平時的關照。」切原赤也老大不爽地回答。

  柳蓮二收起巧克力,「那就謝謝三重野了。」

  仁王笑眯眯道,「是啊,三重野真是貼心呢,真讓人不好意思。」他說著,拆開包裝吃了一塊,「是明治的巧克力做的吧?味道還不錯!你要嗎?」他分了旁邊的丸井文太一塊,後者高高興興地接過吃掉了。

  切原赤也覺得今天的仁王前輩真的很欠揍,他氣鼓鼓地轉身要走,仁王卻又轉向了切原赤也,「赤也你要不要也來一塊?」

  「我才不要!」切原赤也拿著球拍往場上走,一邊走一邊不忘記回頭吼道,「我最討厭吃巧克力!」

  「以前有發現赤也不愛吃巧克力嗎?」丸井文太眨巴著眼睛,莫名其妙。

  柳蓮二淡定地回道,「胡說八道的概率是90%。」

  仁王嘴裡含著巧克力,老神在在地學柳蓮二說話,「氣急敗壞的概率是百分之百,哈哈!」

  一整個上午,切原赤也都覺得自己郁悶的快要爆炸了。沒有在第一節 數學課睡覺的他引來了老師驚奇的視線,最後切原赤也拍案而起,在下課以後下樓,衝到了彌生的班級門口。

  他在後門探頭張望了一會,坐在後門附近的同學見到是他,都不用他開口,直接朝著裡面喊,「三重野,有人找。」

  切原赤也看到原本安靜坐在座位上寫字的女生轉過頭來,看到是他以後,眼中浮現了名為詫異的情緒,但是馬上,彌生就放下了手中的筆,走到了後門。

  「怎麼了?」她跟他一起走到走廊的窗邊,抬頭看向他的時候目光裡是單純的疑惑。

  「啊,那個……就是………」

  真的見面了,切原赤也反而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看著彌生,忽然發現原來她的頭頂大概只到他的耳朵,她的頭發很黑,也很濃密。

  想著這些不著邊際的事情,切原赤也終於憋出了句子,「就是那個……巧克力…………我送到了……」

  「噢,謝謝。」彌生等著他的下文,卻半天沒有動靜了。看到他滿臉糾結和便秘的模樣,干脆問道,「到底怎麼了?」

  「………」

  切原赤也說,「巧克力………」

  「巧克力?」

  「巧克力,可不可以不要送給鈴木徹啊?」

  切原赤也看著她,終於順暢地說完了。

  彌生愣住了。低著頭看她的切原赤也,目光專注,甚至,看起來還有一點點委屈。

  她剛要問他為什麼,上課鈴便開始打響。悠揚的音樂在走廊回蕩,切原赤也連忙把她往班級裡推,又凶巴巴地強調一遍,「不要送給他!不然我就要生氣了!」

  「不許送啊!」

  一直到他匆忙地跑上樓梯,他都還不忘記回過頭對她喊話,「我放學會再來找你的!」

  放學時他果然又來了,蹲守在她的班級門口,警惕的模樣像只大型犬。「巧克力呢?」他不依不饒地追問道。

  「………你不去社團嗎?」

  「巧克力呢?」

  彌生拿這個復讀機沒辦法,只好找出那份本來打算送給鈴木的巧克力給他看,「在這裡啦。」

  「給我吧!」切原赤也伸手要拿,被彌生躲開了,他不高興地說,「不可以給我嗎?我都沒有,那小子憑什麼有啊…」

  看他越說越委屈,彌生嘆了口氣,「有的哦。」

  「……誒?」還要喋喋不休的切原赤也打了個磕巴。

  彌生折回教室,拿出了那份給切原赤也的巧克力。送了那麼多人,不給切原赤也好像有點太刻意。但是怎麼給他又讓她思考了很久,本來都打算偷偷塞他桌肚裡,再不經意地提起就算了,沒想到倒是在這個時刻可以順理成章地送出去了。

  切原赤也接過來,看著那份分量明顯比其他人大一倍的巧克力,肉眼可見地膨脹了起來。

  「給我的嗎?專門給我的嗎?和其他人都不一樣的嗎?」

  他捧著巧克力,高興的簡直渾身飄起小花,彌生被他問的耳朵有點發熱,只好故作正經地咳嗽兩聲,「……那我可以把那份送給鈴木了吧?」

  「好吧。」切原赤也勉為其難地同意了。

  「吃巧克力嗎?柳生前輩。」

  切原赤也興致勃勃地分享。

  「……?」柳生比呂士被忽然變得大方的學弟搞得有些疑惑,但還是接了過來,「謝謝。」

  「丸井前輩吃嗎?」切原赤也轉向下一個目標,炫耀道,「味道很不錯哦。」

  「………」

  丸井文太扭頭問桑原,「他早上說了最討厭吃巧克力對吧?」

  怎麼這麼善變啊!


第36章 喜歡就是這樣

  「不吃嗎?不吃嗎?」

  切原赤也還在追問,丸井文太看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有些牙癢,忍無可忍道,「你在炫耀什麼啊?」

  「巧克力啊。」切原赤也倒是很直接。

  丸井文太一噎,在裝傻嗎?!不,好像是真傻的樣子……

  他只好把話說的再直白一點,「早上沒收到三重野的巧克力不還是很生氣嗎?」

  「哪、哪有生氣!」

  切原赤也反駁,但是心虛的樣子看起來沒有任何說服力。

  「又不是沒有別的女生送你巧克力,為什麼不高興?」丸井文太干脆抱臂,准備好好跟切原赤也說道說道,「三重野的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旁邊的柳生比呂士看看他,又看看切原赤也,了悟般點點頭,「原來如此。」

  然而切原赤也只是迷茫地答道,「什麼?可是彌生就是特別的啊。」

  「你們在干嘛?還不去訓練嗎?」桑原推門而入,看著他們有點疑惑,被打斷的丸井文太指了切原赤也兩下,「在幫後輩解決情感問題啦。」

  切原赤也:「什麼情感問題?」

  「puri,終於到了我可以說話的機會啊…」跟在桑原身後的仁王雅治悠悠道,「你自己不覺得嗎?」

  「??」

  這種小說一樣的幼馴染雙向暗戀竟然發生在自己身邊啊……優秀前輩(自封)仁王雅治肉眼可見的興奮,也完全忘記了自己前兩天才發誓不做知心學長了,他擠開桑原搶先進入休息室,指著切原赤也,斬釘截鐵道,「你喜歡三重野啊!」

  這一聲宣判在切原赤也腦子裡震耳欲聾地回蕩著,他蹭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動作太大,甚至差點帶翻身下的椅子,「怎、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仁王說,「為什麼三重野就是特別的?」

  「拍照攬著人家肩膀還一點自覺都沒有。」丸井文太補充。

  桑原:「在三重野同學的事情上很容易生氣啊。」

  柳生:「我就說為什麼忽然給我巧克力……」

  「那是因為……那是因為……」切原赤也想找出有力的證據反駁,但是他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來。

  最後他惱羞成怒地用老話術無差別攻擊:「前輩你們都太八卦了吧!我要去訓練了!」

  這回被說八卦的仁王不吐血了,看著切原赤也落荒而逃的身影,回頭美滋滋地問自己搭檔,「怎麼樣?我剛剛是不是還挺帥的?」

  柳生:「…………」

  柳蓮二注意到,今天切原赤也的狀態又不太對勁。

  部活已經接近尾聲,雖然訓練沒有出什麼紕漏,但是一些數據上的不同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想了想,他把仁王雅治叫了過來。

  「你又跟他說什麼了?」

  「……為什麼問我?」仁王雅治有些無語,「而且為什麼說『又』啊喂!」

  「……」

  柳蓮二雖然閉著雙眼,但是仁王還是從他的臉上讀出了那種「這麼明顯的問題你還來問我?」的意味。

  「只是點撥了一下他的感情生活而已啦。」仁王無辜地攤手,「你那是什麼反應…?我應該不會搞錯吧?難道那個笨蛋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嗎?」

  「沒有搞錯。」柳蓮二嘆了口氣,「比起對待其他女生,赤也對待三重野的特殊程度是百分之百。」

  「那你為什麼嘆氣?」

  「我只是覺得……」柳蓮二沉吟了一下,最後還是無情地下了逐客令,「算了,沒什麼。你回去訓練吧。」

  他只是覺得,彌生好像還沒有做好這樣的准備。但是他並不准備多加干涉,畢竟這是他們倆個人的事情。更何況,互相喜歡的兩個人……最後總會走到一起的。

  彌生所擔心的這樣那樣的事情,他多少能猜到一點。不過他覺得切原赤也應該能解決好。這個後輩雖然確實很不靠譜,但是最後卻也總能得到還不錯的結果。

  他要做的就是適當給予幫助,以及調整切原赤也的訓練計劃——就算是解決感情問題,訓練也不可以出現差錯。

  切原赤也不經意間對上柳蓮二的視線,動物般天然的直覺讓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怎麼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啊?

  「喂!赤也!」

  「小心!」

  前輩們常說,球場上不允許片刻的分心。這次的變故只發生在一瞬間,切原赤也被桑原打來的球狠狠擊中了臉。他跌坐在地上,一時之間有點眼冒金星。

  「抱歉,赤也。」桑原趕緊圍過來,充滿歉意地跟他說對不起。

  被球打中也算是常見的意外,因此大家反應都沒有很大,只是圍過來把切原赤也帶到場邊的長椅上坐下。切原赤也感到鼻子一陣酸疼,隨後又聽到了彌生熟悉的聲音,「赤也怎麼了?」

  「訓練不專心,被球打到了。」回答的人是柳蓮二,「應該沒有腦震蕩,問題不是很大。」

  「你可以進來看看。」柳生比呂士說。

  彌生猶豫兩秒,跨進了網球場。大家很有默契地為她讓出一個位置,她感覺有點怪怪的,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

  切原赤也眼前終於不再飄小星星了,他看清楚了彌生的身影。後者湊近看了看他,說,「流了好多鼻血啊。」

  「因為被打到鼻子了。」丸井文太在一邊偷笑。

  切原赤也剛要怒瞪過去,就看到彌生從背著的包裡拿出了濕巾紙,一只手捧起他的臉,動作輕柔地替他把血跡擦掉。

  「頭抬起來。」

  他愣住了,呆呆地順著她的手抬起頭。彌生沒有用力,切原赤也卻覺得被她觸碰過的地方好像在融化,就像是一片雪地,忽然遇到了烙鐵,於是呲呲呲地都化成了水。

  並不是偶然的現像……之前也有過類似這樣的感覺。他本來覺得前輩們在胡說八道,但是這個時刻,他忽然地又相信了前輩們的話語。

  彌生動作很快,或許不到一分鐘就結束了擦臉的行為,她把面巾紙收起來,禮貌地對著柳蓮二說道,「那我去外面等赤也了。」

  「好。馬上結束了。」柳蓮二說。

  仁王雅治看著彌生走出去,轉頭嘖嘖嘖地對著柳生感嘆,「剛剛的場景難道不是在談嗎?」

  「你說得對。」難得柳生認同他的觀點,仁王得意地看向切原赤也,這家伙居然還維持著剛剛仰頭的動作,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

  「你不是說沒有腦震蕩嗎?」仁王對柳蓮二提出質疑。

  「…………」柳蓮二不想搭理無理取鬧的仁王,點名切原赤也,「赤也,你在干什麼?」

  「……」

  「……好燙啊。」過了幾秒鐘,切原赤也才呆呆地回答。

  「?」丸井文太疑惑地問,「什麼東西好燙?太陽嗎?」

  但是此時的太陽已經快要下山,夕陽並不可能會有那樣炙熱的溫度。

  「這裡,被彌生摸過的地方……」切原赤也摸了摸自己的臉。

  仁王雅治確信自己從丸井文太的臉上讀出了「好無語」三個字。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切原赤也終於不再仰著頭,他轉過臉問仁王,「前輩,喜歡就是這麼燙的東西嗎?」

  「……」

  仁王想了想,拍拍切原赤也的肩膀,微笑著說,「是啊,喜歡就是這樣。」

  彌生等在網球場外的櫻花樹下,她抬頭,看到夕陽的余暉溫柔地穿過櫻花樹交錯的枝椏,穿過枝頭綻放的第一個花蕾。

  原來已經是春天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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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7章 理由

  切原赤也故作鎮定地走出休息室的時候,看到彌生正仰著頭打量著櫻花樹樹枝上的花苞。隨後,他走近的腳步聲驚醒了她。

  彌生站到他面前,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示意他低頭,「我看一下…沒有再流血了吧?」

  切原赤也被彌生的靠近搞得有些暈暈乎乎的,也沒有聽清楚她在說什麼,胡亂地點點頭。

  「不是說沒有腦震蕩嗎?」彌生嘀咕。

  走在這條熟悉的放學路上,切原赤也步伐很慢,落在了彌生的後面。他忍不住地偷偷去打量彌生的背影,好像是第一次見面那樣。

  學校裡的女生都喜歡把裙子卷的很短,但是彌生沒有那樣做,格子裙的裙擺隨著她的走動在膝蓋邊飄動,她一直是個優等生,切原赤也知道。

  他從小時候開始就覺得彌生很厲害,就算父母去世、失去了聽力,彌生也從來沒有放棄好好的生活;那些他看兩秒就打瞌睡的書,彌生看了不知道有多少,還會幫他補習。甚至戲劇社點名要她寫劇本;她成績優異,外婆去世也沒有影響她高分考上立海大;就連游戲,對於彌生來說也是毫無挑戰性的東西。

  和只會打網球的他,好像不太一樣。

  他想起那個收納箱和那顆紐扣,又有點美的冒泡。

  可是這樣厲害的彌生喜歡的人是他哎!嘿嘿嘿……

  走在前面的彌生忽然停下了腳步,心不在焉的切原赤也差點跟她撞到,賊喊捉賊地嚷嚷,「你干嘛?」

  「……真的沒事嗎你?走的這麼慢。」彌生說,「本來想這麼問的,但是現在看來你還是很有精神。」

  切原赤也沒有話可以反駁,只好沉默以對。彌生轉過身繼續前行,發尾揚起一陣清淡的馨香。切原赤也下意識地聞了聞,他說不出是什麼味道,但是很好聞。

  隨後他意識到自己這樣好像有點變態,趕緊心虛地撇開了視線。故作自然地拿出手機開始亂按一通,最後又打開了貪吃蛇。

  彌生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出聲:「走路的時候不要玩游戲。」

  切原赤也悻悻地收回手機。

  回到家裡,切原晴子正在廚房裡忙碌,看到他回來,就叫他去洗手。

  「等一下就吃飯了。」切原晴子說,「今天情人節有收到巧克力嗎?」

  切原赤也也挺想抱怨母親八卦的,但是他不敢,而且他也很想炫耀。於是美美拿出彌生送的巧克力(已經吃掉一半)說道:「彌生今年送我了哦!」

  切原晴子憂愁道:「其他人的沒有收到嗎?」她嘆了口氣,又返回廚房忙碌了。

  切原赤也:「……」

  第二天,早上明明天還只是陰著,下午就開始下起大雨,切原赤也站在教室的窗邊看看雨勢,正在思考怎麼冒雨衝到網球部,同班同樣是網球部的朋友熱心地招呼他,「切原,還不去訓練嗎?」

  國中沒有室內的球場,因此遇到不太好的天氣,往往訓練就改成會議或者取消。但是高中部有嶄新的室內球場,天氣就不再是阻礙訓練的因素了。

  「我想等雨變小一點。」切原赤也回答。

  「不會變小了。大雨要一直下到半夜,沒有看天氣預報嗎?」

  「啊?哈哈哈哈,我沒有那樣的習慣………」其實切原晴子每天會提醒他,但是也僅限於提醒了,他更是左耳進右耳出。出門的時候沒有下雨,就完全不會記得要為晚上帶一把傘。

  切原赤也撓頭,朋友倒是很熱心,拿出自己的雨傘,問他要不要跟自己一起過去,「買的雨傘不是很大,可能得擠一下了。」

  確實很擠,兩個人挪動到網球場外,除了腦袋還干爽,兩邊的肩膀和背都濕了。朋友一邊笑一邊把傘收起來,「真不容易!不過你應該習慣了吧,感覺你很少記得帶傘。」

  他是隨口一說,說完就匆匆進更衣室要換衣服。切原赤也聽了卻有點怔然,雖然他不是記得帶傘的人,但記憶裡卻不太有被淋成落湯雞的畫面。

  小的時候,媽媽給他准備雨傘,長大以後,總是彌生撐著傘跟他一起回家。想到這裡,他就想起那把彌生總是拿不動,要他撐著的黑傘。

  【拿不動為什麼還選這麼大的傘啊,小一點的不就行了。】他曾經這樣問過,也奇怪過,周圍的女生好像都喜歡那種透明的雨傘,便宜,輕便,撐起來的模樣也好看,彌生卻選這樣一把,木質傘柄,撐開來又硬朗又沉重。跟朋友的傘不一樣,容納他們兩個人綽綽有余,不會被雨淋濕肩膀。明明記得一開始彌生撐的也是那樣可愛的雨傘,是什麼時候換掉了呢?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也許就是那個理由。

  訓練結束,切原赤也走出體育館,果然在茫茫雨幕裡看到撐著黑傘的彌生。仁王雅治吹聲口哨,調侃他,「又有人來接啊,好幸福哦。」

  切原赤也是從來不知道多愁善感這幾個字怎麼寫的人,只是這一刻聽到仁王的話,看到雨裡的彌生,感覺心裡癢癢的,想要做些什麼的衝動,從來沒有如此強烈過。

  ——他想要和彌生在一起。

  切原赤也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彌生的傘下,不等彌生開口,他就搶先從她手裡接過了傘,「我來拿吧!」

  彌生吃驚地看著他,訝異於他不同尋常的殷勤。但切原赤也的動作不止這些。他找了一個空閑的午休時間,從小賣部拽出了仁王前輩,想向他請教什麼樣的告白方式比較浪漫。

  「我看起來像是有過這種經歷的人嗎?」仁王喝著敲詐小學弟得來的大麥茶,「怎麼不去問柳?」

  「昨天我就發郵件問過了。」切原無辜地說,「前輩叫我來問你。」

  仁王差點被嗆到,他感覺是柳蓮二在報復他,但是沒有證據,「你怎麼就打算告白了?沒有想過三重野不答應怎麼辦嗎?」

  「不答應?為什麼?」切原赤也傻傻的問,「她不是也喜歡我嗎?明明都保存著我的紐扣!」

  「那不是國中時候的事情嗎?送紐扣什麼的。如果現在不喜歡了好像也不奇怪吧……」仁王說著說著看到切原赤也有紅眼的趨勢,連忙找補,「不過可能性也不是很大…」

  他打量著面前的學弟,認識那天開始就是急性子。剛入學就著急著挑戰部長副部長,後來又著急著要做王牌,要拿冠軍;現在難得開竅,也著急著要告白。好吧好吧,誰讓他是網球部唯一的後輩呢。仁王難得不開玩笑,想了想提建議:「不要冒冒失失地隨便就告白了,你們一起長大,找一個有些紀念意義的時間吧。」

  紀念意義?

  切原赤也立刻翻開手機日歷,從這天起往後,並不費什麼力氣,很快屏幕上的方框光標就停在三月十號。

  「是什麼日子?」仁王問。

  「是彌生的生日。」

  彌生,也就是三月的意思。她出生在這個季節,父母也就為她起了一個應景的名字。

  「那要好好思考送什麼禮物了。」仁王捏著大麥茶的瓶子,良心發現,「啊,零用錢夠嗎?不夠的話前輩還是可以支援一點。」

  切原赤也沒有回答他,而是沉思了一會,然後猛地一躍而起,「我想到了!謝謝仁王前輩!」

  仁王:?

  雖然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他好像也沒有給出太多實質性建議,不過仁王還是心滿意足地收下了這份稱贊。


第38章 生日快樂

  彌生七歲開始,她的每一個生日他都有參與。一開始是咧著缺了門牙的嘴巴坐在她家的的沙發上傻笑,送上他畫技拙劣的賀卡,媽媽、姐姐和他一起給彌生唱生日快樂歌,籠島婆婆彈鋼琴伴奏。彌生會戴著生日帽,在她只能隱約聽見的旋律裡吹滅生日蠟燭。

  十歲的生日,切原赤也在醫院裡和彌生一起度過。她為了做安裝耳蝸的手術,頭發都剃光了,這時候只長出來薄薄一層。頂著一個寸頭的彌生和他坐在一起,像兩個小男孩。捧著生日蛋糕對著籠島婆婆的相機比耶,這張照片至今仍然留在相冊裡。

  唯一缺席的一次生日是去年,籠島婆婆去世的那一段時間,誰也沒有過生日的心情。

  一眨眼,馬上就是彌生十六歲的生日了。切原赤也第一次對這個日子的到來感到緊張。彌生本人倒是沒有什麼感覺,也沒有期待。

  學校裡很忙碌,要准備期末考試,三年生們要畢業。校門口豎著大大的「卒業式」的招牌,白紙黑字,懷抱鮮花的畢業生們在門口合影。彌生國小國中的入學儀式、畢業儀式,她都和切原赤也拍了合照,被她裝在相框裡,好好地收在她的收納箱中。

  不知道今年切原赤也會送什麼禮物?彌生有點好奇,但也只是好奇。對於切原赤也的禮物品味,她實在有點不敢恭維。晚上在一張餐桌上吃飯,晴子阿姨慈愛地問她,生日有沒有什麼想要的禮物。

  「想吃什麼?阿姨明天給你做,青木晚上也要回來,我們一起給你過生日。」

  生日這件事情之所以特別,是因為有人記掛,外婆去世了,但是仍然有晴子阿姨一家這樣惦記著她,彌生很感動。吃完飯想幫晴子阿姨洗碗,一如既往地被趕出了廚房,「這種事情叫赤也來做才對。」晴子阿姨這麼說,「去沙發上看會電視吧。」

  彌生只好聽話地坐到沙發上,看起電視裡放著的民生新聞。

  「隨著太陽直射位置由赤道慢慢向北半球推移,我們的白晝時間也在慢慢變長,天氣轉暖,市民們外出的活動也慢慢變多了起來。對學生們來說,春假將至,不管是去公園野餐,還是去登山看日出都是很好的選擇……」

  「你想看嗎?」

  「什麼?」

  切原赤也甩著手上的水在她旁邊坐下,彌生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問的有些摸不著頭腦,切原赤也指指電視,「這個啊!日出!」

  電視上的鏡頭已經切換到看著日出互相拍照的人們,彌生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看一次的話一定感覺很不錯吧。」

  「說的也是哦。」切原赤也也點頭。

  彌生本以為這只是像尋常一樣的隨口閑聊,誰知道晚上陷入睡夢中以後,彌生突然地被一陣震動吵醒了。

  睡覺的時候,她都會摘掉耳蝸的頭件。因此無論周遭的世界有多吵鬧,她都能在絕對的安靜裡入睡,也一般不會被吵醒。唯一能叫醒她的,是每天早上手機鬧鐘和來電的震動。

  她拿起震動不休的手機看了一下,上面顯示切原赤也的來電。因為她長時間沒有應答,電話被自動掛斷了。重新顯示出來的是來自切原赤也的十二通未接通話。

  彌生:………

  切原赤也又在搞什麼鬼?!

  她重新戴上耳蝸的頭件,回撥過去,切原赤也秒接,「開窗!開窗!」他在電話裡說。

  看一眼時間,凌晨三點多,彌生無奈地拉開窗簾,切原赤也站在亮著燈的房間裡,扒在窗戶上,眼巴巴地看著她的方向。

  彌生拿著手機質問他,「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後者理直氣壯地比了一個三的手勢。彌生瞪眼,用眼神問他想干嘛?

  切原赤也彎腰,再直起身來的時候頭上已經戴上了一個生日帽,他笑眯眯地衝她打手語。

  「生日快樂!」

  他是為了送祝福才在這個時間叫她起床嗎?彌生一時之間好氣又好笑,切原赤也指指她的房間,做了一個翻牆的動作,「我可以過去嗎?」

  彌生想想同意了。兩個人這樣隔著窗戶打電話好像是有點傻,她把電話掛了,從窗戶前面讓開,很快切原赤也就動作輕快地翻了進來,他拉上窗簾,彌生去開燈。

  切原赤也眼睛亮閃閃地對她說,「我們走吧!」

  彌生跟不上他的腦回路,「去哪裡?」

  切原赤也把她掛在牆上的制服拿下來丟到她的懷裡,用一種興奮而又鄭重其事地語調宣布:「我們去看日出!」

  彌生這才注意到他竟然已經換好了制服,虧他還記得第二天要上學………她愣愣地捧著制服,切原赤也開始催促她,「快點快點!我先下去了!」

  在生日這天的凌晨三點跟切原赤也一起去看隨口提起過的日出,聽起來好荒唐,她循規蹈矩地長大,什麼時候做過這樣的事情。但彌生看著切原赤也,好像就擁有了莫大的勇氣,她鑽進洗手間換衣服,聽到切原赤也咚咚咚下樓的聲音。

  襯衫、短裙、外套…彌生對著洗手間的鏡子系好領結,從窗戶探出頭去,切原赤也推出自行車,抬起頭衝她招手。

  彌生的心砰砰砰跳,她也走下樓梯,在玄關處摸著黑匆匆地穿鞋,扯開門鎖,明鏡一樣的月亮懸在夜空中,切原赤也跨坐著自行車,頭上仍然戴著那頂有些滑稽的生日帽,就這樣沐浴在冰亮透骨的月光下,像是電視劇裡才會出現的場景。

  他拍拍車的後座,示意彌生快點坐上來。彌生走近了,他又變戲法般拿出一個生日帽,給她戴在頭上。

  「生日快樂,彌生!」

  切原赤也又用聲音對著她說了一遍,然後握緊了車把手,快快樂樂地說,「我們出發!」

  他蹬起踏板,車輪轉動,街道兩邊熟悉的風景退後,夜晚的風吹起他沒有系好扣子的外套,鼓漲飽滿得像一面旗幟。彌生抓著他的衣角,擔憂地問,「你認識路嗎?」

  「我查了很久的地圖!」切原赤也的聲音從風裡傳過來,「不過為了避免走錯路,去由比濱的路你也幫我看著一點吧?」

  好吧,意料之中。彌生按指示從切原赤也口袋裡拿出地圖,上面用一條粗粗的紅線標注了路線。

  「不是左邊,是右邊。」

  「看到前面的路牌了嗎,在那裡左轉。」

  彌生給他糾正路線,忽然聽到他大聲提醒:

  「要下坡了!」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車輪一震,俯衝下了坡道。彌生忍不住驚叫一聲,慌張地伸手,緊緊攬住了切原赤也的腰維持平衡。

  街道好寂靜,只有她的聲音在回蕩,她的頭發在變得猛烈的風裡飛舞,彌生空出一只手扶住頭上的生日帽,不經意抬起頭,看到夜空中高懸的月亮,一路跟隨。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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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紐扣

  從他們家所在的藤澤本町騎到由比濱海灘有十幾公裡的路程,大約需要一個多小時。

  自行車「嘎吱」一聲,在公路上停下,切原赤也隨手把車鎖在路邊的自動販賣機旁。當前氣溫只有十幾度,但是他負重騎了十幾公裡的車,早就熱的滿頭大汗。彌生看到晶亮的汗珠順著他的額頭淌下來,於是摸摸自己口袋,還好還有幾枚硬幣。

  按了自動販賣機,「哐當」掉下一瓶冰涼的礦泉水,彌生彎腰從出貨口把它拿出來遞給切原赤也,後者擰開瓶蓋,一口氣喝掉了大半瓶,才滿足地吐出口氣,「哈啊!好舒服!」

  他倒也沒有很累,平時跑步動輒十公裡二十公裡,更不用說還有體能訓練。

  天色正在慢慢地變成灰藍,切原赤也把剩下的那點水喝完,指著沙灘說,「我們下去吧!」

  立海大的旁邊就是大海,但還是要在深夜騎一個多小時車來這裡的原因是因為由比濱海灘擁有「神奈川最美海灘」之一的稱號。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就在家門口看海不太酷,這個理由是仍在中二期的切原赤也絕對不會說出口的。

  沿著公路邊的階梯往下直接就是由比濱的沙灘,沙子是雪白的,柔軟到踩下去幾乎陷進半只腳,不遠處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雖然是工作日,但是沙灘上還是能零星地看見和他們一樣來看日出的人。

  有人搭起帳篷,點起篝火,顯然是有備而來。不像他們,莫名其妙地起床,悄悄溜出家,騎了一個多小時的車來到這裡。想到這裡,彌生就忍不住想要笑,切原赤也不知道她在笑什麼,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後知後覺地問道,「你也想要烤火嗎?你冷嗎?」

  他是一點不冷,還很熱。

  彌生搖搖頭,終於想起考慮現實:「等一下早上晴子阿姨沒看到你怎麼辦?」

  「啊!!」切原赤也好像才想到這一茬,哀嚎一聲,「完全忘記了!!」

  毫不意外呢。

  「我等下給晴子阿姨發短信,就說我們先走了好了。」彌生說。

  手表上的時針劃過了五,切原赤也一邊堆著沙子,一邊嘀咕,「早知道穿拖鞋來了…還能去玩下水。」

  「……你是打算穿著拖鞋去學校嗎?」彌生無語地吐槽。

  不遠處篝火邊的人拿出吉他,開始唱歌。

  「無論如何,也無法入眠的夜晚

  無論如何,不可以睡著的夜晚

  如果要避雨的話 那便奔向晴朗之處

  foever young

  遇見那個時候的你

  forever young

  ……」

  沒聽過的歌,但是很好聽,歌詞好像也很應景。切原赤也隨著旋律輕輕晃動著身體,彌生坐在他的旁邊,想著等一下要怎麼處理沾滿沙子的裙子和鞋子。

  不知何時慢慢亮起來的天空中、一直躲在海平線裡的太陽終於露出了它的面貌。

  彌生聽到零散的驚呼聲,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太陽。連一首歌的時間都不需要,太陽猛地一跳,蹦出了海面,霎時間遼闊無垠的天空和大海一下子就布滿了耀眼的金光。這光芒灑在海面上,海面耀眼奪目;這光芒灑在沙灘上,沙灘如同流金。因為這初升的太陽,眼前的一切忽然都改變了模樣。於是她也忍不住發出了和人群一樣的、小小的驚呼聲。

  望著遠處海天交界處,言語無法描述的景色,望著那輪奇跡般的太陽,彌生忽然覺得自己十分渺小。廣闊無垠的世界,每天有多少個角落上演著她不知道的景觀,而她、他們,不過是這世界裡再平凡不過的存在。

  她轉過頭,想要說話,卻落進一雙被日出映照成綠色的眼睛裡。彌生的心又跳起來——從什麼時候?他……難道一直在看著她嗎?

  那雙眼睛,再熟悉不過的模樣。微微上挑的眼角顯得有點桀驁,但笑起來的時候只剩下令人心動不已的少年意氣。可是此刻看著,又有點陌生,第一次,彌生看到這雙眼睛這樣專注地、只裝著自己。

  「赤也…?」彌生遲疑地叫他的名字。

  沐浴著日光,他整個人都被鍍上了一層金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日光,彌生驚奇地看到他臉紅了。切原赤也抓了抓頭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太陽出來,切原赤也欣賞了兩秒,就忍不住轉頭看彌生的反應。他們肩並肩坐的那麼近,近到他又能聞到彌生發間那種好聞的香氣,霎時間,心裡癢癢的,又熱騰騰的。

  彌生忽然轉過臉,於是他們對視了。清澈的、好像飽含著許多未知情愫的彌生的眼睛,讓切原赤也做不到移開視線。

  「生日快樂。」

  在彌生叫了他的名字以後,切原赤也終於從那雙眼睛裡掙脫出來。他在今天第三次說了這句祝福。

  「這是生日禮物的話,我很喜歡。」彌生說道。

  「那我們明年還可以來看。」

  持續8分鐘的日落中,吉他聲又開始響起。清晨微涼的風把歌聲帶到他們的身邊。還是之前那首歌,不斷重復的那幾句歌詞,切原赤也都會唱了。

  好吧,他承認這一刻他真的很緊張……切原赤也再次長長呼出一口氣,一瞬間,大腦裡出現許許多多的畫面,和彌生相處的一幕幕在眼前閃過。他抓抓那頭因為長途跋涉而有些蓬亂的黑發,從口袋裡拿出什麼,「彌生……其實,這個也是生日禮物。」

  彌生怔怔看著他遞到她面前,攤開的掌心。那裡面是一枚閃閃發亮的的銀制紐扣,好熟悉的圖案。原來他不系上校服外套的原因,是因為第二顆紐扣已經被他拿了下來。

  「這次絕對不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只是我想給你這顆紐扣而已。」切原赤也打了個磕巴,「你、願意收下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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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她想要的

  送出校服上的第二顆紐扣,就是送出自己的愛意。

  這是離心髒最近、離心最近的一枚紐扣。代表將自己的心與心意交托給對方。

  她明明知道的,可是這一刻為什麼大腦一片空白。彌生看著切原赤也的手,好像失去了言語的能力。切原赤也沒聽到她的回答,於是豎起眉毛,「干嘛這幅表情?!」

  「……」

  隨著她的沉默,少年有些無法忍耐。

  「你不要嗎?為什麼?」

  「是……不喜歡我了嗎?」

  說出這句話的切原赤也看起來很踟躕,他故作凶狠的表情褪去了,留下的是彌生無法忽視的失落。但是少年的手仍舊固執地攤在她的眼前,掌心是那顆閃閃發亮的紐扣。

  她還是沒有說話,於是切原赤也追問道,「是因為我那個時候沒有回答出那個問題嗎?」

  那個問題?

  彌生還沒有反應過來,切原赤也已經沒有停頓地繼續說了下去,「我都知道的,你再問我,我就都可以回答出來。」

  他那個時候只是不明白,又不是失憶症。其實每一件東西現在想起來,他都記得——

  小貓咪和八音盒,是十二歲那年去煙火大會的戰利品;雪白的貓毛,屬於他花了好大的功夫、給彌生抓回家的「白雪」;想要考立海大附中的那個夏天,抄滿了英語單詞的筆記本;外婆重病,他在新年放入她掌心的硬幣;那束國中畢業時,他遞到她手中的洋桔梗;還有從小到大每一次畢業、入學一起拍的合照……

  以及……

  「國中的時候,你明明拿走了我的紐扣…現在我再給你,你為什麼又不要呢?」

  「你不喜歡我嗎?」

  他又問了一次這個問題。

  彌生震動地抬起頭,「…你早就知道了?」

  「也沒有很早,就是上個學期末的事情。」切原赤也誠實地回答。

  「那你呢?」

  「我?」

  「為什麼覺得自己喜歡我呢?」

  太陽還在慢慢的升起,一時之間,靜的只剩下海浪與吉他的聲音。

  她還是不相信,或者說,不敢相信。喜歡這樣復雜的感情,切原赤也真的明白嗎?

  看著愛情電視劇會迷惑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的切原赤也、對著女生從來沒有耐心退避三舍的切原赤也、收到情書會因為字數太多而放棄閱讀的切原赤也、腦子裡只有網球的切原赤也……

  「不是喜歡的話,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切原赤也說。

  「這樣?」彌生疑惑地重復了一遍。

  「總是不知不覺的就想要去找你,看到你跟鈴木說話我就會不高興。」切原赤也的卷發凌亂地搭在額頭,臉上出現了那種迷茫的表情,他呆呆地說,「有時候,我覺得我除了你的聲音我誰也聽不見;但有時候,你的睫毛被風吹動了我都能看清。當我觸碰著你,我的心髒就會跳的很快——」

  「這不是喜歡的話,什麼是呢?」

  彌生的心上好像有鼓在擂般被重重錘響,說不出話來,周圍的一切景像都退了潮,只剩切原赤也的臉龐在朝陽下越發明亮。他總是這樣直白,可是這直白也讓她意識到他的認真。讓她意識到,她並非不心動。

  已經升到空中的朝陽散發著耀眼的光芒,也把她的內心深處一直隱藏著的想法照耀得無處遁形。

  原來她不再想做那個只能坐在他的後座抓著他衣角的人,她想要可以光明正大抱著他的腰;她想要好好收藏的也不是什麼八音盒、硬幣、紐扣,而是切原赤也這個人。

  她從沒想過對切原赤也說這些,因為她害怕失去已經擁有的一切。可是只在夢裡出現過的場景,現在就在眼前發生了,她忍不住伸手,搭在了切原赤也的掌心,是溫熱的,真實存在的。

  「彌生?」

  彌生深呼吸一口氣,好像在從切原赤也的手裡汲取勇氣。然後她終於從切原赤也的手心拿走了那顆紐扣。

  「如果你想好了的話……」彌生慎重地、慢慢地一字一句說著,「我們可以試試看。」

  「呃??!!!」

  這下吃驚的人變成了切原赤也,他以為彌生不會這麼輕易的答應。因此當手裡一空的時候,他只是瞪大了雙眼。

  「……反悔了嗎?」彌生問道。

  切原赤也無比精准地捕捉到她猶豫地停在半空的手,以及好像微微暗淡了的眼睛。他又吃驚於自己居然能注意到這些細節,就像他知道絕不能讓彌生把動作收回,不然的話他一定會後悔。

  於是他立刻把手一翻,牢牢地握住彌生的手,把那顆紐扣握在她的掌心。

  「沒有!」切原赤也斬釘截鐵地吼出這個詞,「現在你已經接受了!」

  切原赤也比彌生高很多,他的手也比彌生的大一圈,手上全是經年累月打網球長出的繭,他用力到紐扣都咯的彌生掌心有點痛,但是,那也是令人安心的力度。

  「知道了。」彌生耳朵有點發熱,「……你先把手放開。」

  切原赤也聽話地放手了,但他仍然緊緊注視著彌生的動作,直到她好好地把紐扣收進了口袋,然後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我們現在是在交往了吧,彌生?」

  「嗯。」彌生簡短地回答,她不好意思給出太正面的答案。但是切原赤也已經滿足了,他興高采烈地一下子從沙灘上站起來,繞著彌生轉圈圈。如果他有尾巴,那尾巴一定正在瘋狂晃動。

  「彌生!」切原赤也興奮地不知道說什麼,於是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嗯?」

  「彌生!」

  「……」

  「彌生,彌生,彌生!」

  有點吵鬧了,但是彌生忍了,「差不多可以了。」她也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裙擺上的沙子,「現在幾點?」

  手表上顯示六點半,再不出發去學校的話,切原赤也就會錯過網球部的晨訓。兩個人趕緊走上階梯,清晨的微風拂面,彌生重新坐在了切原赤也的後座。

  他們兩個已經是和來的時候完全不同的關系了,這樣想著,在切原赤也開始踩蹬踏板時,彌生鼓起勇氣,攬住了切原赤也的腰。

  感受到彌生的動作,切原赤也好像被充了氣一般,覺得自己飄飄蕩蕩地晃在空中,總之,很膨脹。於是他更加賣力地騎起了車,無師自通地挑選了一處下坡衝下去。彌生攬的更緊的手臂讓他心情非常美妙。

  「你在往哪裡走啊?!」彌生怒道,「下什麼坡啊!應該往右邊才對啊!」

  被彌生在腰上掐了一把的切原赤也眼淚汪汪地調轉車頭,吭哧吭哧開始上坡。

  「好痛QAQ......」

  「騎快點!要遲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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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心願成真

  就算切原赤也這一路上把自行車蹬出了一路火花帶閃電的氣勢,他還是完美地遲到了。汗流浹背地去換了運動服,仁王見他走進球場,嘖嘖兩聲,「你慘嘍。」

  果然真田弦一郎看到他,沉著臉罰他跑三十圈。

  切原赤也剛完成了心願,現在是看天天也藍,看花花也香,連副部長的臭臉也覺得很親切。哪怕蹬了一早上自行車,也感覺渾身用不完的力氣,二話不說就圍著網球場開始跑步。

  仁王雅治看他跑的興高采烈,忍不住喃喃自語,「完蛋了。」

  「什麼完蛋了?」柳生比呂士問。

  仁王指著切原赤也,「被罰跑還這麼高興,我看赤也是徹底傻了!」

  等切原赤也跑完三十圈的時候晨訓已經快要結束了,他換了衣服,回教室上課。鈴木徹看到他,發現不對,「咦?切原同學衣服上的紐扣怎麼少了一個?」

  切原赤也今天心情好。見到鈴木徹也不像以前那樣動不動一張臭臉了,而是很得意地對他說,「噢,我送給彌生了!」

  「這樣啊。」莫名其妙就被秀了恩愛,鈴木徹沒再繼續接話。但是切原赤也不滿足於此,又繼續炫耀,「彌生今天答應很我交往了!」

  「嗯……?」鈴木徹一愣,無辜地問道,「可是,你們原來不就在交往嗎?」

  「蛤?你們之前沒有在交往啊?!」相澤千鶴震驚。

  彌生忍不住在教室裡擺弄著這顆紐扣的時候,被來找她的相澤千鶴剛好看見。聽完來龍去脈,相澤千鶴張大了嘴巴。

  她一直以為他們已經交往很久了啊!

  「為什麼會這麼想啊?」彌生不解。

  「大家都這樣以為的啊。」相澤千鶴說,「你們每天都形影不離的……」她掰著手指頭給她數理由,「切原身邊除了你,就沒有過其他女生啦。啊,上野說的,切原國中畢業的時候把紐扣送給你了。」

  上野也是從立海大附中升上來的,畢業典禮那天切原赤也空了的衣襟可是讓不少女生碎了一地芳心。這也是為什麼高中給切原赤也遞情書的女生遠遠沒有國中多的原因。

  「雖然你們沒有明說,不過這是大家都默認的事實了。」相澤千鶴總結。

  嗯…好吧,彌生聽完完全找不出任何理由來解釋,干脆沉默了。恰好上課鈴打響,也避免她繼續被相澤千鶴纏著八卦。彌生向來是乖孩子、好學生,今天卻總是忍不住走神,手裡摩挲著那顆紐扣,想起切原赤也告白時的臉龐,一時之間又是快樂,又是忐忑。

  彌生都這樣,切原赤也更坐不住,在課桌前坐立難安了一節課,一下課就竄下樓,把頭探進彌生的教室找她。彌生一眼就看出他的打算,警告他,「不許每節課下課都過來。」

  「為什麼啊!」

  什麼為什麼啊!下課時間一共才多少,他這麼下來三四次也太誇張了。

  「好好上課。」彌生補充。

  好吧,誰讓她今天是壽星呢!切原赤也郁悶地回教室,總算老實了一點。彌生被他一打岔,也定的下心來認真聽課了。

  晴子阿姨說過今天要給她過生日,所以彌生回到家換下校服就去了切原家,青木姐姐已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見到她就用力把她摟在懷裡。

  「生日快樂呀,彌生。」她親昵地摸摸彌生的頭發,「給你買了生日禮物噢。」

  「謝謝青木姐姐。」彌生乖乖道謝。

  「過完生日就十六…十…」

  「十七歲!」切原赤也從樓梯上下來,搶先回答。他穿著一件白色的衛衣,剛剛在二樓見到彌生穿著白色的衣服,他就跟著換了一件一樣顏色的。

  「赤也,過來幫我把這個端到桌子上。」晴子阿姨在廚房呼喚他,切原赤也只好改變前進方向,走進廚房幫媽媽端菜。青木姐姐見狀,也不坐下了,推著彌生坐到餐桌邊,「馬上吃飯啦,來來來,今天的壽星先坐吧。」

  青木姐姐把彌生按在了桌邊坐下,隨後也走進了廚房幫忙。切原赤也放下菜肴,緊跟著坐在了她的旁邊,衝她一陣傻笑。

  也許是單細胞生物的特點,切原赤也完全沒有朋友變成戀人的尷尬階段,一點自覺也沒有,很熱切的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連彌生都有點想要躲閃。

  「不要這樣看我了!」彌生小聲說。真是的…從放學回家的路上就這樣。

  「為什麼啊?」切原赤也真是有好多為什麼,他理所當然地說道,「我想要看你,不可以嗎?」

  好吧!彌生被一記直球打到耳朵紅了,這時青木姐姐已經端著菜從廚房裡出來了,於是彌生沒有再反駁,只是用力瞪了他一眼,「等下可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不說就不說嘛…」切原赤也嘟囔。

  最後一道菜被端上餐桌,香煎奶油鮭魚、碳烤牛肉、海鮮玉子燒……都是彌生愛吃的。晴子阿姨解下圍裙,笑眯眯地說,「彌生,今天過生日,要多吃一點噢。生日快樂。啊,赤也爸爸也有給你寄賀卡。」

  自己的生日被這樣記掛,彌生當然很捧場,吃得比平時都要多。還是晴子阿姨哭笑不得地又阻止她,「哎,也不用硬吃呀,等一下還有蛋糕的!」

  蛋糕由切原赤也捧過來,6寸的大小,晴子阿姨去關燈,插上「17」字樣的蠟燭,然後疑惑地說,「怎麼沒有附送生日帽啊?」

  「可能忘記了吧。」切原赤也連忙找補。彌生偷偷笑,生日帽早在凌晨被他們帶去由比濱的海灘了。

  青木姐姐在鋼琴邊坐下,笑道,「今年我來給彌生彈鋼琴吧。」

  她伸手按下第一個音符,晴子阿姨馬上就把什麼生日帽拋到一邊,一邊給她點上蠟燭,一邊跟著唱歌。切原赤也也很賣力,彌生跟著一起拍手,隱約跳動的燭火裡,是最真摯最溫暖的臉龐。

  「許願許願~!!」最後一句祝福唱完,切原赤也起哄。

  彌生雙手合十,她許過很多次願,也早就明白了不是每個願望都會成真。但她已經收到了最好的生日禮物,也沒有多余的心願想要實現了。

  那麼,她希望,以後還可以在這裡,度過很多個生日。

  她睜開眼睛,「呼」地吹滅了蠟燭,室內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青木姐姐說,「我去開燈吧。」彌生聽到她推開琴凳走路的腳步聲,然後,她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

  掌心裡的繭摩擦出熟悉的觸感,彌生轉頭,看到切原赤也在黑暗裡也依舊亮閃閃的眼睛,炙熱地望著她。

  「啪」地一聲,客廳裡的燈又亮了起來,切原赤也也迅速地放開了她的手,笑嘻嘻地對她做口型。

  「祝你心願成真噢。」

  彌生的耳朵又紅透了。


第42章 喜歡的類型

  彌生的生日過後不久就是學期末,切原赤也被彌生按著頭學習,有驚無險地度過期末考試。同時,這一屆的三年級也正式畢業了。

  校門口擺上了「卒業儀式」的立牌,到處都是手捧著花束合影的三年級。

  告白、告別都在今天發生。

  彌生和切原赤也各自去清空教室裡自己的物品,新學期開學他們會重新分班,所以教室裡就不能再留下自己的個人物品。

  和同學們打招呼,在樓梯口與切原赤也回合,然後一起回家。高中一年級的最後一天,就這樣風平浪靜地結束了。兩個人在各自家門口分道揚鑣,彌生開門進入室內,還沒有過多久,切原赤也就又興衝衝地敲響大門,走了進來。

  「你在干什麼?」他問。

  彌生無語了一下,「我剛到家,不是一起回來的嗎?」

  他哦了一聲,彌生知道不給他找點事情做的話,他就會不停地在她身邊轉悠,就像剛開始交往的那幾天一樣。彌生說,「我准備了二年級的預習課本……」

  「!!!」切原赤也眼神驚恐地看著她,「我才剛考完考試!」

  好吧,確實在假期的第一個小時就學習是有點不太人道。思索了一下,彌生提出第二個方案,「你幫我拖地好嗎?」

  這個還可以啦,切原赤也其實只是想找個機會和彌生待在一起而已。剛剛在自己家,切原晴子還沒回來,又不用寫作業,怎麼感覺游戲也沒有平時好玩,果然還是想和彌生待在一起!這樣想著的切原赤也,在自己的房間裡坐了沒多久,就又下樓到了隔壁。

  彌生本來就打算趁著假期打掃一下家裡,既然切原赤也自己送上門,那剛好讓他做苦力。她指揮著切原赤也打來兩桶水,從櫃子裡翻出圍裙遞給他。

  後者沒接,期待地看著她,甚至還微微蹲下了。

  彌生疑惑了一下,然後明白了。有些啼笑皆非地踮起腳尖,給他套上圍裙,再繞到他的身後幫他打蝴蝶結。

  其實沒有指望切原赤也做得多好,但是他卻很賣力,拖把洗了三遍,桶裡的水也換了三次,彌生才剛吭哧吭哧地擦完廚房台面,切原赤也已經像被打了氣一樣地把彌生家裡的木地板拖得閃閃發亮。

  雖然是家裡的幼子,但切原赤也並不是什麼都不用做就被寵大的小孩。有一個樣樣優秀還考入東大的姐姐在頭頂,切原赤也在家中也只能在做家務方面發光發熱。年輕健康的身體可以讓他在曬整整兩大盆衣服、拖完整個家裡的地也不會腰酸背痛。

  彌生干脆讓他把窗戶也擦了,透亮的玻璃照出他們的影子。院子外面,晴子阿姨下班回家,隔著院門看到窗戶裡的他們倆,也開門走過來。

  「在打掃衛生嗎?」晴子阿姨手上提著超市的購物袋,「差不多該吃晚餐啰。今天買到了很新鮮的牛肉~」

  「好耶!」切原赤也歡呼一聲,加快速度擦完了最後一扇窗,推著彌生,踩過櫻花飄零的路面,一起到隔壁的切原宅。

  晴子阿姨用很新鮮的牛肉做了咖喱土豆燉牛腩,配上蛋包飯,點綴幾顆翠綠的西蘭花。牛腩非常軟爛,晴子阿姨燉了兩個小時才端上桌,因此吃晚飯的時候,已經快要將近八點了。

  切原赤也盛了滿滿一碗冒尖的米飯打算大吃特吃一頓,電視機上,切原晴子最愛看的晚間八點檔電視劇《交響情人夢》已經開播。屏幕裡男主角目不轉睛地盯著女主角演奏鋼琴,切原晴子忍不住感慨道,「真是羅曼蒂克啊~」

  「可以看別的嗎?」切原赤也很煞風景地提出意見,「我想看動畫。」

  「臭小子,懂不懂欣賞!」切原晴子瞪了他一眼,「上野樹裡這麼可愛,你不喜歡嗎?」

  「不喜歡。」他回答的很干脆。

  切原晴子嘆了口氣,「那你喜歡什麼樣子的女生?」

  切原赤也兩頰塞的鼓鼓囊囊的,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目光飄過桌對面的彌生,含糊不清道,「要黑頭發的,身高比我矮一個頭,會教我學習,不可以太瘦,也不可以太胖,善良一點,安靜一點……」

  彌生見他越說越停不下來,連忙在桌子下面踩了他一腳,示意他閉嘴。

  切原晴子聽到他嘟嘟嚕嚕說了一大串,眼睛從電視機屏幕上挪了回來,盯住了切原赤也,「從小就不愛跟女孩子玩,到現在連一個女友都沒有交往過,為什麼要求這麼具體?」

  「有嗎?」切原赤也裝傻,「我隨便說的啦。」

  切原晴子狐疑地看著他,卻也挑不出什麼錯,只好暫時放過了他,重新投入了電視劇的精彩劇情裡——彌生一直沒有說話,安靜地裝鴕鳥。以前她總在想切原赤也心眼這麼大到底像誰,現在看來遺傳對像已經很明了了。如果是青木姐姐在這裡,馬上就能發現切原赤也這些具體條件都指向了誰。

  對不起了,晴子阿姨……彌生在心裡默默說道,又忍不住有點想笑。

  晚餐過後,彌生幫著切原赤也一起洗碗,晴子阿姨繼續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水流嘩嘩的聲音裡,切原赤也問她,「不可以說嗎?」

  「什麼?」

  「我和你交往的事情,不能跟媽媽說嗎?」

  彌生抬頭看到切原赤也飽含疑惑的眼睛,換成別人她或許會以為是在質問,但是她明白眼前的少年只是單純的疑問,這反而讓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或許還沒有做好把這段關系向切原晴子坦誠的准備。該怎麼說?明明一直以來把晴子阿姨當做媽媽一樣的存在看待…總覺得很不好意思…

  「不能說的話就算啦。」

  見她沉默,切原赤也和以往的許多次一樣,替她干脆地下了決定。彌生心裡又有點慚愧,他也許不明白自己心裡那些難以言說的曲折心思,但是仍舊願意作出退讓。

  洗潔精是橙子味道的,晴子阿姨鐘愛的那一個品牌,用了很多年。切原赤也熟練地用百潔布搓出泡沫,擦干淨油污,再由彌生接過,用清水衝洗干淨。彌生在機械動作裡也陷入迷茫,如果他們只是戀人,那麼以後就算分手,她也不會難過太久。

  可是他們是朋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家人。和戀人分手很簡單,和家人又要怎麼分手呢?她不明白,也做不到。

  「為什麼又不高興了?」切原赤也彎下腰,打量著她的表情,把彌生從沉思中喚醒,她否認道,「沒有不高興。」

  「明明就有。」

  切原赤也哼哼兩聲,驕傲地伸出一根手指衝她晃了兩下,「我的感覺的准確率是百分之一百,不,是兩百!」

  彌生被他逗笑,切原赤也不依不饒地追問,「所以為什麼?為什麼?」他露出一個受到打擊的表情,「難道還是因為剛剛我說的話嗎?」

  「剛剛?」

  「喜歡什麼樣的女生…我是不是應該直接回答彌生這樣的?」

  「不是啦…!!」

  「那是什麼?」

  彌生垂下頭,她也不喜歡患得患失的自己,於是深呼吸一口氣,用很輕的聲音說,「我怕…以後跟你分手。」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再寫一點就准備完結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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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抱一下

  「我怕…以後跟你分手。」

  說完,彌生就掩飾般地將水龍頭開的更大了一點。誠實是需要勇氣的,切原赤也沒聽清楚的話,就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吧。

  身後沉默了一陣,彌生又忍不住想去看切原赤也在干嘛,一轉頭,看到切原赤也笑嘻嘻的臉,他看起來,倒是很高興的樣子,一雙墨綠色的眼睛亮閃閃的。

  「…你在笑什麼?」

  「你。」切原赤也學著她的樣子小聲說話,「你在擔心和我分手哎!」

  「你一定很喜歡我吧。」他得意地說。

  「……」

  彌生真是不明白他的腦袋裡都在想什麼,切原赤也已經愉快地哼起了小調,把她的工作也一起做掉了。他衝干淨最後一個碗,甩掉手上的水,拉著彌生出去。

  路過客廳,他對切原晴子喊了一聲,「老媽,我送彌生回去啰。」

  切原晴子頭也沒回地「嗯」了一聲。

  樹影重重,櫻花花瓣在夜色中無聲地飛舞。兩家離得太近了,二十步、或者三十步,他們就已經抵達了掛著「籠島」牌子的院門外,但是切原赤也卻沒有停下腳步,而是拉著她繼續前行,「去散下步啦。」

  好吧,散步就散步吧。她總是很難拒絕切原赤也,於是很爽快地重新邁出腳步,跟在切原赤也身後。

  昏黃的路燈下,照出兩個人長長的影子。

  彌生看著眼前的這條路,他們還在神奈川第二小的時候,每天上學放學,走的都是這一條路。總路程二十分鐘,中間會路過一座河堤,河堤像裡程碑,放學路上看到,他們就知道快要到家了。

  是因為長大了嗎?小時候要走將近半個小時的路程,彌生覺得都沒有走多久,那座河堤就近在眼前了。河堤旁是一家開了十幾年的便利店,只有二十幾平米的店面,老板是一位染著金發的中年大叔。切原赤也興致勃勃地說要請她吃冰棍,拉著彌生踏入店面。

  收銀台後的大叔看起來陌生又熟悉,金發沒有了,還添了好幾條皺紋,但是,確實仍舊是那位大叔,一邊動作利索地掃了條碼,一邊看了他們好幾眼。

  「哦,是你們兩個啊。」大叔一副終於想起來了的樣子,「一共200円。」

  切原赤也摸出兩枚硬幣遞給他,「大叔您還記得我們啊?」

  「別看我年紀大了,記性可是很好的。耳朵上戴著這個機器的小姑娘這麼多年也就你一個。」大叔爽朗地笑道,「以前還只有這麼點的時候,」他伸出手比劃了一下高度,「天天來我這裡買火腿腸啊。現在都長這麼大了。」

  火腿腸是買給白雪吃的,外婆去世後,大家顧不上這只小貓,白雪就像它突然出現在那個小巷子裡一樣,又突然地離開了。彌生總覺得,它一定還在世界上某個角落活著。

  天氣沒有徹底轉暖,咬一口冰棍,硬邦邦的凍的牙疼。切原赤也卻像沒有知覺一樣,咯吱咯吱地咬著,眨眼間消滅了大半根。

  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映出月亮的倒影,切原赤也一驚一乍地指著水面,喊道,「彌生!你看那裡!有金魚哎!」

  彌生望過去,居然是真的,幾條小小的金魚。被切原赤也這一嗓子驚動,慌亂地游走,打碎了月亮。

  「該不會是我們夏日祭放生的那幾條金魚吧?」

  「……」彌生明白他在說什麼以後,一陣無語。他們上一次參加夏日祭,都是多久以前了?切原赤也真是又菜又愛玩,一共才撈上來一條金魚,最後嫌麻煩不想養,就在這座河堤下放生了。

  「附近也有別的攤位可以玩撈金魚。」彌生說,「而且這裡明顯不止一條魚。」

  「也許是生寶寶了。」切原赤也強詞奪理。

  他飛快地吃完了冰激凌,只剩一根棍子叼在嘴裡,打量著她的表情,「還在不高興嗎?」

  「沒有了。」

  「是嗎?」切原赤也的視線在她臉上游移,好像在確認她話語中的真實性,「雖然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在想什麼……」

  「但是我可不是那種會隨便跟人分手的人啊。」他拿下嘴巴裡的棒冰棍,一本正經地說道,臉上的表情很嚴肅,像在宣布什麼大事,「這種想法是不對的,快點扔掉!說到底,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啊?」

  「……」彌生想了想,「比如,我以後去東京上大學了,也許就分開了。」

  「那我也一起去。」切原赤也理所當然地回答,隨後皺起臉,開始思索,「我考得上嗎…?或者從現在開始學習…?」

  不不不,她只是隨口舉個例子啊。

  沉默地聽著切原赤也碎碎念,一瞬間,彌生的腦子裡想了很多。好多年前,聽說她可以去東京,他只會孩子氣地叫她不要去。現在,聽說她可能要離開,反而會在想,自己要怎麼做才可以跟她一起。

  她總是很謹慎地守著自己的心,所以要克制自己的不安、扭捏,就算是在最親近的人面前,也不要泄露出去。但切原赤也,天真的、直白的、肆意的…總是讓她無法招架。

  相信他,好像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困難。

  「…赤也。」

  「嗯?」

  「可以抱一下嗎?」她仰起臉,衝他笑了。

  「!!!」

  切原赤也瞪大了眼睛,他有點跟不上彌生話題的轉換速度,反應過來以後,險些僵成一塊木板。

  什麼啊,什麼啊!這麼一本正經的問出來…他要怎麼反應才對啊?!

  他…他也是會害羞的好不好!

  「不可以嗎?」

  眼看著彌生那兩條細細的眉毛有要豎起來的趨勢,切原赤也連忙張開手,「可以!」

  他比彌生高了大半個頭,猶豫了一下,他乖乖躬下背,讓彌生的下巴可以放在他的肩膀上。

  說來很奇怪,他們最親密的舉動,除了小時候手拉手一起上學以外,只有彌生坐在他的車後座,攬著他的腰。所以在把彌生抱進懷裡的時候,切原赤也感到新奇。

  原來,她這樣纖細。透過兩層衣料,是直溜溜的脊背,摸得到突起的骨頭,讓切原赤也下意識地放輕了力氣,不敢抱的太緊。

  原來,這就是抱著彌生的感覺啊。是跟仁王學長、柳前輩擁抱都不一樣的感覺。

  一陣春風拂過,吹的路邊的櫻花樹枝簌簌搖動,花瓣像雪一樣落在他們的頭頂、肩膀,連昏黃的燈光,好像都在搖曳。

  她烏黑的頭發剛好靠著他的臉頰,在那天聞到過的、有些熟悉的香氣裡,切原赤也又感覺自己變得輕飄飄的,美滋滋的,像要飄到天上去一樣。

  「……有點太緊了。」片刻過後,彌生說道。

  「啊?哦、哦…」切原赤也像觸電一樣,松開了彌生,但是那之後,還是想要她觸碰自己、想要她擁抱自己的那份心情,卻更加強烈了。

  好像應該說點什麼,這種時候…切原赤也思考著。

  「我想了想。」他再次換上那種嚴肅的語氣,「你還是不要去東京念大學了。我要考上的難度好像還是太大了。」

  彌生:「………」

  ………這家伙!!!!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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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初吻

  切原赤也完全隨心所欲、並且不過腦子地說出了那句話之後,直覺就開始嗡嗡地預警。

  果然,下一刻彌生就憤憤地給了他兩拳。

  雖然說是一點也不疼啦……

  春假過半,切原赤也的生活平穩的進行著。

  打球、打游戲、做作業、睡覺。他的每一天都規律充實。當然,如果不是彌生,他的生活中是不會有第三個選項的。

  「真是、真是太會說話了啊,赤也。」丸井文太搭著桑原的肩膀,嘖嘖稱奇。

  訓練喝水的間隙,聽著自家後輩抱怨最近作業量翻倍的事情,一直很關心後輩感情生活動態的仁王雅治立刻從切原赤也的嘴裡套出了來龍去脈。

  「三重野居然會答應跟你交往,她果然很喜歡你啊。」丸井文太下了結論,仁王煞有介事地在一邊跟著點頭。

  切原赤也得意地仰起下巴,看到桑原有些同情的眼神,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發展到現在才只是抱了一下嗎?」仁王感嘆道,「真是純情啊!純情!」

  「誒——那這麼說的話,赤也的初吻還在啰?」丸井好奇地看著切原赤也,後者還懵著,並不明白他想表達什麼意思,誠實地點點頭。

  「赤也啊,這樣可不行!你過來,我跟你說…」

  「…!」純情少年切原赤也頓時大驚失色,什麼,仁王學長到底都在說什麼啊……!?

  柳生比呂士實在看不下去,抓住仁王的衣領把人從頭頂冒蒸汽的小學弟身邊拖走,「好了,別再教他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切原赤也被迫塞了一腦袋(沒什麼用的)新知識,暈暈乎乎地回家,被切原晴子塞了一張便簽紙。

  「這是什麼?」切原赤也撓頭。

  「這是明天午餐的食材,等下跟彌生一起去買回來,你幫她拎東西就好了~」深知自家兒子不靠譜只能做點體力活的切原晴子笑眯眯地遞給他一張便簽紙,「我有事要出去一下,拜托你們啰。」

  「噢,好的。」

  切原赤也接下任務,乖乖坐在客廳等彌生來找他,過了一會,彌生來敲門,「走啦,我們去超市。購物清單在哪裡?」

  聞言切原赤也老實從口袋裡掏出便簽,彌生無言地盯著這張已經變得皺皺巴巴的紙片。明明應該也沒多久吧,切原赤也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走吧。」彌生嘆一口氣。

  家附近的超市距離很近,步行只需要五分鐘,彌生仔細辨認著便簽上的字跡,按順序把要買的東西放入購物車。

  「白味噌、味淋、裙帶菜……不可以!」彌生一邊念念有詞,一邊瞪一眼切原赤也,打掉他從冰櫃要拿ヮэヮэ君的手。在她督促下,兩個人嚴格按照購物清單買完東西,拎著塑料袋回家。

  晴子阿姨不在,彌生就先幫著切原赤也把東西都分門別類地放好。切原赤也坐在沙發前面,叫彌生跟他一起打游戲。

  「現在放假誒!」他振振有詞。

  但是在彌生跟他打了兩局均以他失敗告終後,切原赤也又悻悻地從她手上把手柄拿走,「算了算了,還是我自己打吧。」

  客廳的窗戶沒有關嚴,在春日涼風的吹拂下,慢慢地悄悄搖動,不時發出單調的吱呀聲。這種細碎而慵懶的小聲音,連同周圍的鳥鳴、樹葉的沙沙聲、切原赤也按動手柄的聲音、還有被風一起帶來的花園中的草木清香……像一盤有雜音的空白磁帶,共同組成了一個悠閑的午後。

  不用去思考什麼其他的東西,彌生靠在沙發上,聽著切原赤也時不時發出的懊惱聲音,很快被催眠。

  切原赤也闖完關卡一回頭,發現彌生已經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他眨眨眼睛,放下了手柄湊過去。看到彌生閉著的雙眼,眼睫毛微微顫動——不會打他手、不會叫他寫作業,睡著的彌生比清醒時候看起來更可愛。切原赤也如此這般下了定義。

  他像個得到了新玩具的好奇小孩,戳了一下彌生的臉頰,光滑微涼。他的目光又移動到彌生的嘴唇上,想到仁王前輩說的那些話,耳朵慢慢地紅了。

  切原赤也忍不住又用手指戳了一下彌生的嘴唇,軟軟的,他新奇地發現自己指腹上的指紋被口紅染上了顏色。

  原來彌生平時都會塗口紅嗎?

  親一下的話…會怎麼樣呢?

  他這麼想也就這麼做了,並不知道什麼是趁人之危,好奇地湊過去,親了彌生一下。

  彌生就算是一具屍體,被這麼一番折騰這下也醒了,一睜眼,就看到切原赤也的臉離她只有幾釐米的距離,彌生震驚地都忘記了反應。

  「……你在干什麼?」良久,彌生艱難地從喉嚨裡擠出這個問句。

  「親一下。」切原赤也無辜地回答。

  彌生把他推開,一時之間都忘記了害羞,她坐起來瞪著切原赤也,「那是我的初吻!」

  「這個不算初吻吧。」

  「怎麼不算啊?」

  「又沒伸舌頭。」切原赤也眨巴眨巴眼睛。

  彌生:「………!!!!」

  她震驚到失語,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語言能力,「你怎麼知道這個的?!」

  切原赤也毫不猶豫地賣隊友,「仁王學長說的。」他偏了偏頭,有點疑惑,「但是我不太明白。」

  「………」

  「所以我可以試一下嗎?」

  「什麼?」

  「伸舌頭的。」

  「………???!!!!」

  彌生的表情從(°ο°)到(?_?),最後變成了(#`皿?)。

  「你在想什麼啊?!」她氣憤地錘了切原赤也兩拳,但後者卻很輕松地接住了她的拳頭,順勢握住了她的手腕,彌生無法繼續接下來的動作,只能睜著眼睛看著切原赤也一點點湊近。

  少年微卷的黑發凌亂地搭在額頭上,眉下那雙墨綠色的眼睛,忽然變得極具侵略性。彌生被他這樣注視著,竟然一瞬間忘記了掙扎。

  總是和他打打鬧鬧,她也忽視了,一年級剛入學,就敢挑戰三年級的學長;就算被真田懲罰了那麼多次,也依舊我行我素著的切原赤也,明明是個最桀驁不馴的少年。

  耳朵上的熱意隨著他的靠近蔓延到了整片臉頰。和網球部的王牌比手勁,想想也知道結果。彌生緊張地閉上眼睛,也許,還有一點點期待。

  就要碰到了…

  「切原赤也!!!!」

  高分貝的尖叫聲在玄關處響起,晴子阿姨站在打開的大門旁邊,哆嗦著手指向他,「你個臭小子!你、你在干什麼?!」

  彌生和切原赤也同時渾身一激靈,現在的狀況——切原赤也把她按在沙發背上,她臉紅的就像番茄一樣。無論怎麼看,都是被欺負了的樣子。

  切原赤也心中劃過兩個大字。

  ——慘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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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晴子阿姨

  「所以,你就這樣被抓住了?」青木聽完切原赤也講述來龍去脈,在餐桌邊笑得樂不可支,「怎麼想的呀你,要瞞著媽媽的話,也應該回你房間再親吧。」

  這不是根本沒想那麼多嗎……切原赤也一臉倒霉地坐在她對面,旁邊是羞恥到根本不想抬頭的彌生。

  青木這周末回家,就發現家裡的氣氛不對勁,切原晴子看起來很生氣——生氣沒什麼好奇怪的,畢竟她的弟弟惹人生氣的本領實在是過於高超,但是對著彌生也生氣的話,就很罕見了。

  她實在忍不住好奇心,三兩下就從藏不住事的切原赤也裡套出了昨天發生的事件經過和結果。

  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切原晴子當時順手就抄起了門邊的長柄雨傘要暴力解決。還好切原赤也反應奇快,一下子就竄到了樓梯上,彌生反應過來,也趕緊攔在了切原晴子的前面。

  「瞞著我才不對吧!」

  切原晴子把盤子往餐桌上重重一放,瞪了切原赤也一眼,「真是心髒病都快要被嚇出來了——我還在想,赤也怎麼可以強迫彌生!」

  切原赤也耷拉著腦袋不吱聲,彌生也不敢說話,安安靜靜地在旁邊當鴕鳥。但切原晴子並沒有放過她,調轉槍口轉向她,「你也是,彌生!」

  彌生連忙小雞啄米點頭稱是。

  青木沒來的這一天,切原晴子已經對他們兩個展開長達一小時的語言教育,從「有事情絕對不可以瞞著家長!」到「青少年談戀愛的注意事項」,聽的他們倆個人兩眼發直,現在只要切原晴子開始訓話,身體就自動反應,乖乖應聲。

  「好啦好啦,別生氣了媽媽,先吃飯吧。」青木笑著打圓場,切原晴子勉強順著她坐下了,但是嘴裡仍然沒停。

  「你還說他不開竅,我看他其實什麼都知道,大白天就耍流氓……」

  「媽媽!」切原赤也炸毛,切原晴子哼了一聲,終於停了下來。

  因為這場意料之外的事件,導致切原赤也前所未有地期盼起了開學。

  待在家裡,只要和彌生稍微靠近一些,就會引來切原晴子的注視。明明就還在放假,這叫什麼事啊!因此,在春假的最後一個晚上,切原赤也簡直是精神振奮到不行,吃過晚餐,沒有等切原晴子吩咐,就主動樂顛顛地去洗碗,又自告奮勇說要送彌生回家。

  ——就那麼幾步路,切原赤也還每天都送,切原晴子真是懶得戳穿他那點小心思。

  牆上的指針走過一格,而切原赤也還不見人影。切原晴子毫不意外地衝著窗外大喊,「臭小子,你是送到東京去了嗎?!」

  一分鐘都不到,切原赤也的身影灰溜溜地出現在了玄關。

  【回房間了。】

  【又被老媽教訓了一頓,可惡啊,為什麼!!】

  【叫我不要老想著做壞事,可是我什麼都沒有做啊。】

  【連kiss什麼的都只親過一次啊。】

  彌生在房間裡坐下後沒多久,口袋裡的手機就開始瘋狂震動起來。

  看清最後一條郵件,彌生不禁有些無語。

  就在這麼點時間內,手機一震,又湧進了一條新的郵件。

  【為什麼不回我的消息?】

  【你太快了啦。】彌生回復道【還有那個不是kiss,明明就是你趁我睡著的時候偷偷做的。】

  【那什麼時候可以再kiss呢?】

  【這次得找一個隱蔽一點的機會對吧。】

  彌生憤憤地按著手機鍵盤【安靜點,不許再說奇怪的話了。】

  【可是我想跟你說話啊。】

  切原赤也打字的速度也飛快,彌生還沒來得及感動,一眨眼,她就收到了新的回信。

  【好奇怪,以前明明沒有這種感覺。果然還是因為偷偷地比較刺激吧,哈哈哈。】

  彌生:「…………」

  她面無表情地把手機丟到一邊,決定不要再理這個海帶頭笨蛋了。

  手機先是瘋狂震動了一陣,隨後安靜了下來。彌生以為這家伙要就此偃旗息鼓了,下一秒,窗戶玻璃上傳來了熟悉的「咚咚咚」聲音。

  彌生拉開窗簾,果然是不死心的切原赤也手裡攥著小石子。

  「切原赤也!」

  切原晴子正好站在樓下,瞪大了眼睛,「我說過什麼!不准做壞事!」

  切原赤也嚇了好大一跳,連忙一把關上窗戶,縮回了房間。

  【慘了慘了。】

  【彌生救救我啊啊啊。】

  彌生拿起手機回復他【你趕快把那些小石頭清理一下吧。】

  很快,切原晴子就敲響了她的房間門。

  「窗玻璃沒有壞吧?」

  「沒有…其實赤也用的都是小石頭,力氣不大的。」雖然告訴了切原赤也讓他自求多福,但是面對晴子阿姨的詢問,她還是忍不住替切原赤也說話,「他只是想叫我開窗……」

  「是是是。」晴子阿姨有點好笑地看著她,「很擔心我會懲罰他嗎?」

  彌生不好意思回答,干脆閉緊了嘴巴。

  「我是想說,明天就開學了,校服拿到阿姨那裡去幫你熨一下。」切原晴子看起來比她自然許多,坐到她的床邊,「畢竟是升上二年級了,應該清清爽爽地去學校~!」

  「嗯……」

  「阿姨還沒有問過你們呢。」切原晴子親切地開口詢問,「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彌生眼神游移,「就……我生日的時候……」

  切原晴子忍俊不禁道,「很緊張嗎?彌生。」

  彌生手指纏在一起,苦著臉點了點頭。

  別人談戀愛只是兩個人的事情,到了她這裡,可是會天天見家長的…

  「談戀愛是很美好的事情。阿姨又沒打算說什麼。」切原晴子說道,「阿姨還挺開心的。」

  其實最開始得知自家兒子拐跑了彌生的時候,切原晴子內心真是復雜到了極點。既有自家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又忍不住覺得切原赤也這小子還有點本事。

  看著彌生長大,她最知道這個孩子的個性有多敏感。赤也已經能讓她鼓起勇氣,那麼她這個做長輩的當然也不可能拖後腿。

  「我只是想告訴你…」切原晴子溫和地說,「不管以後你們兩個怎麼樣、會不會分手,阿姨都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

  「如果赤也欺負你,你就來跟我說。所以,不要有負擔,開開心心地享受這段戀情就可以哦。」

  只是受了外婆的托付,就一直照顧她到現在。甚至比得上她的親生母親,什麼事情都會為她考慮到。

  晴子阿姨的眼睛,和許多年前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已經不太一樣,不再看起來那麼年輕,甚至長出了幾條細微的皺紋。然而,又和多年前一樣,一樣的愛憐、一樣的溫柔。

  彌生鼻子一酸,低下頭,輕聲道,「…嗯,我知道了,晴子阿姨。」

  作者有話要說:

  不更新的時候就是太忙了+卡文………

  但是就像文案說的更得很慢但是不會坑的^ ^感謝在2022-09-15 01:26:40~2022-10-19 17:00: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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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爭執

  走在立海大校門前的坡道上,感受著春風拂面,切原赤也只覺得連日的憋屈一掃而空,一路上對著彌生說個沒完。

  「說什麼啊。」

  聽完彌生轉述的、昨天晴子阿姨說了什麼,切原赤也的臉頓時拉了下來。

  「我才不會和你分手、這種話以後不許再說了。」

  「是是是…」彌生敷衍地回答著他,指了指不遠處被擠的水泄不通的公告欄,「先去看一下分班結果吧。」

  為了保證公平、讓所有學生都能享受到同樣的教育,立海大不論是附中還是高中部,每個學年都會把學生重新打亂分班。在國中時候,兩個人倒是同過兩年班,但是升上高中後的第一年,他們是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級。

  切原赤也靈活地鑽進前排,手上一用力,把彌生也拉了過去。

  先看到的是他自己的名字,在二年A組,切原赤也趕緊再A組名單裡掃了一遍——沒有!沒有彌生的名字。

  「怎麼這樣啊!」切原不滿地嘟囔,「又不在一個班!」

  他不死心地直盯著A組的名單看了好幾遍,彌生無奈道,「別找了,我在B組。」

  切原赤也連忙去看B組名單,果然在前幾個人裡找到了「三重野彌生」。

  「噢,三重野!還有切原君!好久不見!」

  後面擠進來的鈴木徹高興地和他們倆人打招呼,「你們都看好了嗎?我看一下…」

  他的目光移動到了布告欄上,很快就准確地找到了自己的名字,「B組啊…哦,三重野你也在嗎?今年我們是同班同學了誒!」

  切原赤也:「………」

  鈴木徹像是完全沒感受到身後切原赤也的怨氣衝天,仍舊單純地對著切原赤也說道,「切原君呢?在B組啊,離得很近哦。」

  切原赤也簡直氣死,沒有跟彌生一個班級也就算了,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這個討厭的自然卷!!

  不知不覺中也攻擊了自己的切原赤也很小心眼地無視了鈴木徹「要不要一起去教室」的邀請,拉著彌生就跑。

  雖然沒有跟彌生分到一個班級,但是就像鈴木徹所說的,A組和B組離得很近,就是隔壁教室的關系。切原赤也想要去找彌生的話,不需要再樓上樓下的跑動,只要走幾步路,就可以到隔壁教室喊出彌生。

  「坐在這裡吧!」切原赤也扒著B組教室的窗戶,理直氣壯地要求。

  彌生:「……」

  她當然知道為什麼——鈴木徹坐在了靠窗的最後一排,這個靠走廊的座位幾乎是全班距離鈴木徹最遠的位置。某個海帶頭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讓她離鈴木徹遠一點的機會的。

  但是…靠走廊的座位的話,會不會稍微有點吵鬧呢?

  彌生只是猶豫了幾秒,切原赤也的臉就再次垮了下來。

  「什麼?你很想坐在那家伙附近嗎難道?!」

  「……」

  還真是二極管啊,切原赤也。彌生懶得跟他爭辯,把書包往他指定的座位上一放,「現在可以了嗎?」

  所謂鈴木徹效應,顯然還不止於此。

  上午第一節 課下課,切原赤也那顆毛茸茸的腦袋就從窗口探了出來。


第二節 課下課也是這樣。


第三節 課下課也是這樣。

  不管是發型還是容貌都很顯眼的少年出現次數太多,同班的同學從一開始的好奇打量,到後面也有些麻木了。

  「本來以為切原君是那種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呢。」彌生的新同桌笑著揶揄,「沒想到是粘人小狗類型的呀。」

  什、什麼小狗啊……

  「三重野,上野說今天社團要開會。」

  午休時間,鈴木徹走過來對她晃了晃手裡的手機,「我們要討論一下關於社團招新的事情。」

  「好啊,幾點鐘?」彌生打開手機的備忘錄准備設置提醒時間。窗口卻又探出了切原赤也的腦袋。

  他正一臉生氣的樣子緊緊盯著鈴木徹,「彌生今天要陪我去網球社的!」

  「誒?是嗎?」鈴木徹信以為真,「那…」

  「沒有那樣的事情啦。」彌生推了推切原赤也,「赤也,你去那邊等我。」

  「我才不要!」

  「赤也。」彌生沉下了臉,她的語氣很認真,讓切原赤也意識到現在不是可以繼續耍無賴的時候,只好不情不願地按照彌生的指示,等在走廊的外面。

  彌生重新對著鈴木徹歉意地說道,「抱歉,會議是幾點鐘?」

  「四點鐘來就可以啦。」鈴木徹說,「奇怪,切原同學好像很討厭我哦,是錯覺嗎?」

  應該不是哦…

  心裡這麼想著,彌生還是一本正經地說道,「怎麼會呢?肯定是錯覺,他只是脾氣不太好而已。」

  「說的也是!」鈴木徹一秒鐘就接受了這個說法,高興地說道,「那麼我們下午見!」

  走廊盡頭的窗邊,切原赤也正臭著臉,對著窗外生悶氣。彌生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也不予理睬,只是一個勁苦大仇深地瞪著窗外的那棵樹,好像要把它瞪出一個洞來。

  居然為了鈴木徹把他打發走…他決定這一分鐘都不要理彌生了!

  「赤也…」彌生嘆了口氣,「又在發什麼脾氣?」

  說他發脾氣!可惡啊,不理她的時間要再加一分鐘!

  「不說話的話,我就走嘍?」

  等了兩秒切原赤也還不動彈,彌生抬腳就要離開,果然下一秒就被切原赤也拉住了胳膊。後者瞬間忘記什麼兩分鐘之類的內心誓言,委屈地控訴,「你不理我!」

  誰不理誰啊…?

  「我哪有?」彌生說,「你下次不要再搗亂了才對,會添麻煩的。」

  「添麻煩?!」切原赤也震驚地重復這個詞語。

  「對哦。你讓我坐在這個位置,我也答應你了。」彌生說道,「那麼鈴木同學是因為社團工作才來找我,你為什麼不管不顧的衝他發脾氣呢?」

  要不是鈴木徹的神經比柱子還粗,換一個人說不定就被切原赤也氣跑了。

  彌生能看出來,切原赤也的臉色隨著她說的話越來越差。他很不高興。

  少年皺起眉毛的時候,碧綠的眼眸就顯得烏壓壓的,有些嚇人的凶狠。彌生沒被嚇到,只是繼續陳述,「之前的那些失禮的事情我就不多說了…赤也,以後不可以再這樣了。」

  「我才不要!!」

  被激怒的切原赤也大聲吼道。

  他看起來好像氣的不輕,總是迷迷糊糊的臉龐也染上了冰霜。甚至他又扭過頭去,不管彌生說什麼都擺出一副不願意聽的態度,這些也就算了…

  她這麼有耐心,好聲好氣地和他說話、講道理,換來的卻只有這三個字!

  而且他居然吼她!

  彌生驚愕地看著切原赤也,真是怒從心起,轉身就想直接走掉,再也不要跟他說話了!

  然而…沒走成。

  因為切原赤也拉著她胳膊的那只手一直沒松。

  搞什麼啊!氣死她啦!


第47章 坦誠

  一枚硬幣,是有正反兩面的。

  大家總是稱贊她細心、安靜、謹慎,但是同時,她又討厭自己的膽小、敏感,而切原赤也比她更加分明。她會被他肆無忌憚的少年氣和單純打動,也會被他此刻的蠻不講理與一根筋氣的火冒三丈。

  「你給我松手!」彌生瞪著他,試圖把他的手甩開。

  「不要!」

  切原赤也氣急敗壞地說道,「松了手你要去哪裡?!」

  他這麼說著,手上攥地更緊了,用力到彌生都覺得有點痛,第一次被這樣對待,憤怒和委屈湧上心頭,彌生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眼睛裡依稀浮現的淚光終於喚回了切原赤也的理智。

  在切原赤也和彌生相識的這麼久的時光中,他看到彌生流眼淚的次數寥寥無幾,一只手就能數完。

  小一些的時候,她還會因為成績這種事情掉眼淚,後來就再也沒有了。除了——籠島婆婆葬禮的那一天,那一天的感受是讓切原赤也覺得自己再也不想看到彌生流淚的心情,至今仍然清晰無比。

  今天、他又把她惹哭了嗎?

  少年怒氣衝衝的表情僵硬在了臉上,他下意識地放松了手上的力氣,彎下腰打量她的臉,「你…你哭了嗎?」

  彌生不想流眼淚,也不想讓別人看到她流眼淚,這樣暴露出她的心情,會讓她覺得自己很軟弱。但是,還是有一顆淚珠在她扇動的眼睫間掉了下來,砸到了切原赤也的手背上。

  切原赤也的怒氣像是跟著這滴眼淚一起被砸碎了。

  午休時分的走廊並沒有太多人,他們所在的這處盡頭更是沒有人打擾的寂靜之處。切原赤也手足無措地問道,「你還好嗎?」

  「不好。」彌生轉過頭去,不讓他看自己紅著眼睛的樣子。

  「你還在哭嗎?」

  「……」

  「為什麼不回答我?」

  發現了她發間的耳蝸頭件正一閃一閃亮著紅光,於是切原赤也恍然大悟,自己得到了答案:「你的耳蝸沒電了!」

  耳蝸從亮紅燈到沒電是有一小段時間的,方便及時更換電池。彌生還沒有到聽不見的階段,但是她也還在生氣,於是賭氣道,「我聽不見你在說什麼。」

  「你沒帶電池嗎?」切原赤也說,「我現在給你回去拿嗎?」

  然而彌生一直不願意看他的臉,也就無法讀出他的唇語。

  切原赤也人生中第一次遭遇和女友吵架的危機,不常運轉的大腦像掉了鏈子的自行車車輪一樣,艱難地開始頭腦風暴,企圖想出解決方法。

  最後他把手伸到彌生的眼前,笨拙的打著手語。

  「我錯了、對不起。」

  「你錯哪裡了?」彌生轉過頭來問。

  切原赤也:「……」

  在cpu快要燒焦之前,切原赤也抓緊彌生和他對視的時間,結結巴巴地說道,「我、不該抓痛你的。」

  「我剛剛說的那些話,你都沒有聽嗎?」彌生憤憤地說道。

  「…是因為嫉妒,才這樣的。」

  少年的聲音清澈,藏著彌生無法忽視的沮喪,他抓住彌生胳膊的手輕輕滑了下來,然後,把彌生的手握在手裡。

  「很想要跟你在一個班裡、想要做你的同桌…」

  「別的就算了…鈴木那家伙都已經跟你一個社團了,為什麼還能和你一個班啊。」

  「不是故意想讓你哭的。」

  「明明喜歡你的人是我……」

  切原赤也越說頭越低,完全忘記了要讓彌生讀唇語的這件事情。但好在耳蝸勤勤懇懇地工作到了最後一秒,在他最後一個音節落下後,世界變得寂靜。

  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彌生卻好像還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胸腔裡的心髒正因為眼前這個人直白的話語,跳動個不停。

  一直沒有聽到彌生的回答,切原赤也忍不住想要抬頭去看彌生的表情。

  「不准抬頭!」

  切原赤也嚇了一跳,但是還是按照彌生說的、乖乖把頭低了下去。

  確定了切原赤也的視線看不到自己,彌生用沒有被切原赤也握著的那只手捂住了自己已經變得通紅的臉頰,好像感受到了滾燙的溫度,她又忍不住用手扇了兩下,企圖給自己降降溫。

  彌生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說道,「幫我把電池拿過來,我就原諒你了。」

  切原赤也如獲大赦,拔腿就跑,也不管彌生聽不見,大喊了一聲「我馬上來」就消失在了走廊中。

  彌生把視線轉向窗外,那棵前不久被切原赤也用眼神攻擊著的櫻花樹,正在風中搖曳著枝丫,拂過面頰的涼意讓彌生感覺自己的臉終於恢復了正常。

  隨後,她的肩膀被人戳了兩下。

  會這樣示意她的人只有切原赤也,因為聽不見,所以呼喚名字是沒有用的。切原赤也知道用觸覺提示她他的到來。

  他幾乎是用百米衝刺的速度來完成這個任務——除了要在他那個書包裡找到電池有點難度以外。切原赤也把電池遞給彌生,又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把頭低了下來。

  彌生,「……?」

  余光瞟到彌生似乎給自己換好了電池,切原赤也忍不住問,「我現在可以抬頭了嗎?」

  彌生又好氣又好笑,「這種時候為什麼那麼聽話?」

  切原赤也敏銳地察覺到彌生好像已經沒那麼生氣了,於是立刻抬起頭,仔細地觀察她,沒有眼淚了。他松了一口氣,又補上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已經說過一次,再說一次也沒那麼困難了。

  「只說對不起嗎?」彌生說。

  「但是你不是原諒我了嗎?」切原赤也無辜地回答,「電池,我拿來了呀。」

  眼看彌生情緒不對,切原赤也很有求生欲地補上一句,「你還想要什麼?」

  「自己想。」

  看著切原赤也苦思冥想的樣子,彌生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有些無奈地笑了。

  她知道切原赤也也許還是沒有那麼清楚她生氣的理由,但是也沒有必要那麼在意了。

  硬幣是有兩面,但人卻不是非此即彼的。修正缺點並不意味著要失去優點,偶爾一次的反面,就當作是生活中的調味品吧。

  「馬上午休就結束了,回去吧。」

  「可惡,到底是什麼啊?要我陪你去戲劇社嗎?」

  「……」

  「先說好,給你道歉就算了,要我給鈴木道歉的話是絕對不可能的!」

  「……」

  「…絕對絕對不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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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請你跳舞

  四點鐘不到,切原赤也最後還是陪著彌生先去了戲劇社。小劇場的大門敞開,這是這個學期戲劇社大家第一次見面,每個人都親切地與彌生打招呼。

  相澤千鶴看到她,跟她打招呼,「來啦?」

  「今天要開的是什麼會議?」彌生問道。

  「哦,那個啊。是社團招新的表演噢。」相澤千鶴回答。

  彌生這才想起來,這是一個新的學年了。社團招新日一般會安排在新生入學的一周到兩周後,既是先讓新生熟悉校園,也給各大社團為招新留下充足的准備時間。

  從前彌生沒有加入社團的打算,當然也就不會關心什麼社團招新日。

  「你們准備表演什麼?」切原赤也問道。

  「就是彌生寫的那個劇本。」相澤千鶴說,「之後海原祭也會再演出一次,這次先給新生表演,算是提前彩排啦。等下我們討論具體細節。」

  「誒?」

  彌生有點緊張,她還沒有做好自己的作品就要見人的准備。切原赤也想起上次來小劇場看到彌生穿著戲服,又問道,「彌生演什麼?」

  「我…」

  彌生想說自己沒有角色,相澤千鶴接話卻比她快,「我也想讓三重野上場,但是她說不好意思。」

  「上次試了確實不行呀…」彌生底氣不足地反駁,就聽到切原赤也說,「可是我覺得上次很漂亮。」

  「啊?」

  「上次,穿著那條白色裙子的樣子。」切原赤也比比劃劃地說,「很漂亮。」

  相澤千鶴看看這個,又看看默默臉紅了的彌生,面無表情地捏爛了手中的本子。

  該死的小情侶干嘛隨時隨地在她面前散發粉紅泡泡啊!

  「那不然就讓三重野演這個角色好啦。」藤原秋奈學姐適時出現,「這個舞會的場景,你來跟我跳舞,做我的舞伴吧。」

  學姐身高一米七五,比彌生高大半個頭,反串一下綽綽有余。相澤千鶴點點頭,「連台詞都沒有,只要美美地跳舞就好啦,很適合你!你寫的劇本參與一下多好呀,最後還可以跟我們一起謝幕!」

  彌生很心動,但還在猶豫,「可是……」

  既然是學姐,切原赤也的護食雷達也沒有響,他看看彌生的表情,就對相澤千鶴說,「好啊,沒問題,她想去的。」

  「那就這麼定了!」藤原秋奈高興地拍拍彌生肩膀,「等一下開完會來試衣服哦。」

  切原赤也還要去訓練,彌生就與相澤千鶴他們一起先開會。

  對於戲劇社這樣的社團來說,迎新表演是很重要的環節,他們並不像網球社那樣成績驚人,年年全國大會都榜上有名。有人進入運動社團,期待做出成績,好上一個好大學,但是戲劇社最後又有幾個人真的做了演員呢?來這個社團的大多數是覺得好玩,所以戲劇社總是很重視迎新表演與海原祭,這是他們對外宣傳的兩個最好機會。

  但是,相澤千鶴應該真的很喜歡表演吧。彌生想到。

  一次表演相澤千鶴安排的井井有條,每個部門做什麼工作她都有數,甚至誰適合哪套衣服她都記在心上,一個人包攬了不知道多少工作。

  「看這條裙子。」開完會,相澤千鶴雙眼冒光地拎出一條長裙塞到她懷裡,「服裝組把它改了改,你到時候就穿著它跳舞。」

  彌生稀裡糊塗地被推進試衣間,還是上次那條月白的長裙,服裝組具體改了哪裡,彌生看不太出,也許是腰圍吧?跟上次比起來,感覺更合適一些。

  她拉開試衣間的簾子,藤原秋奈衝她吹了一聲口哨,擠眉弄眼,「我的舞伴也太漂亮了吧,怎麼就便宜了切原呢!」

  學姐彎下腰,遞出自己的手,「美麗的小姐,跟我跳一支舞吧。」

  彌生緊張地把手放到學姐的掌心,沒跳幾步,她就踩了藤原秋奈一腳。歌曲過半,藤原秋奈齜牙咧嘴地開玩笑,「還好你穿的不是高跟鞋,不然我的腳就不能要了。」

  「對不起啊,學姐。」彌生窘迫地道歉,「我不太會跳…」

  她對音樂對旋律並不是很敏感,跳舞更陌生。

  藤原秋奈倒很不在意,只一揮手,說練練就好了。這一練就練到了部活結束,其他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藤原秋奈先喊停,「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再練下去腳真的要腫了。」

  她是開玩笑,但彌生還是有點不好意思。藤原秋奈看到劇場門口走進來的人,笑道,「不如你先跟他練習一下?」

  彌生一愣,切原赤也站在台下無辜地抬頭,「什麼?我嗎?」

  他一結束訓練就趕過來,此刻被點名還有點暈。直到站到彌生面前,才回過神。

  「把手放在彌生的腰上,嗯,就是這樣。」藤原秋奈站在旁邊指點,切原赤也又見到彌生穿這條裙子,本來就有些暈暈乎乎,藤原秋奈還讓他攬彌生的腰…!

  尤其是彌生被他觸碰以後臉就紅了,很…很可愛…!

  切原赤也暈乎地跟著藤原秋奈指示踏了幾步,彌生就一腳踩上了切原赤也的鞋面。

  「!!」彌生緊張地問道,「沒事吧,赤也?」

  「沒事!」切原赤也正美得冒泡,豪氣地說,「隨便踩!一點也不痛!」

  「……」藤原秋奈也有點受不了這粉紅氣氛,總算知道為什麼相澤千鶴先跑了。她也不想當電燈泡,於是趕緊悄然離場,等切原赤也回過神,這空空的小劇場裡只剩他和彌生兩個人站在舞台上。

  「你還要練習嗎?」切原赤也問道。

  「再練習一下吧…」彌生其實不太習慣這樣隆重的衣服,「我先去換下衣服再繼續。」

  什、什麼!

  切原赤也忙說,「不要!」

  面對彌生疑惑的眼神,切原赤也扭扭捏捏地說,「你這樣穿著,跟我完整地跳一次舞吧。」剛剛都是只有一小節的練習。

  彌生愣住了,隨後,她忍不住笑起來,「那你應該先邀請我呀。」

  切原赤也故作紳士地伸手,「彌生,我想請你跳舞。」

  哪有這樣邀請的呀?彌生想著,卻馬上把手遞過去,立刻就被切原赤也牢牢地握住了。循環播放的音樂重新開始,切原赤也攬著彌生的腰,開始第一小節的舞步。

  他才剛被藤原秋奈趕鴨子上架,步伐什麼的也搞不太清楚,換成彌生磕磕絆絆地指點他,又踩了他好幾腳,但切原赤也卻一點也不在乎,彌生也就慢慢放松了下來。

  頭頂的聚光燈照亮他們兩個人,旋律來到了前面沒有跳過的部分,彌生又開始緊張,「後面我忘記了…」

  「那轉圈圈就好了吧?」切原赤也說,「我看電視上都會轉圈的。」

  什麼呀……彌生哭笑不得,但是切原赤也已經抬手,於是她就順勢轉了兩圈。

  終於知道服裝組修改了什麼了,跟上次比起來,裙擺變得更大了,旋轉起來的時候像一朵盛開的花。切原赤也把她拉回來,卻沒有繼續再動了。

  音樂還在流淌,切原赤也墨綠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彌生被他看著,耳朵就熱了起來。

  「彌生,我想親你一下。」切原赤也說。

  哪有這樣提出這種要求的呀…!他說要跳舞,她就把手遞過去,現在,彌生只好閉上了眼睛,像無聲的應允。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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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好多星星

  雖然獲得的是一個連台詞也沒有的龍套角色,彌生還是每天都認真地練習著,直到社團招新日的前一天。

  從校門口開始,每個社團的攤位都搭了起來。戲劇社也開始把道具與服裝朝大禮堂搬運,還要彩排。倒不用完整地演一遍,只是熟悉走位。從舞台上下來,彌生就開始緊張。

  投入這麼多的心血與精力去參加一場活動,對彌生來說是人生中前所未有的體驗。學習是只要努力就能看見回報的事情,然而明天的演出會圓滿成功嗎?彌生不知道。

  晴子阿姨知道她要演出,晚餐又做的很豐盛,為她加油打氣。切原赤也看出她心不在焉,拉著她要去河堤散步吹風。在大叔的便利店裡,切原赤也數數錢包裡的硬幣,「你要喝什麼?我請你吧。」

  彌生的目光滑過貨架上一排排五顏六色的瓶子,忽然指著其中一瓶說,「喝這個吧。」

  切原赤也震驚,「你、你要喝酒嗎?!可是我們都還沒成年…」

  「你可以假裝一下…?」

  大叔耳朵很靈,衝著他倆瞪眼,「我還不認識你們兩個小鬼嗎!」

  怎麼被聽到了,彌生連忙拉著切原赤也逃離大叔的監視,跑到河堤邊上,切原赤也還在惦記她的要求,「你真的想喝的話…等我一下好了!」

  他拔腿就跑,彌生都來不及喊住他。沒辦法,她一個人坐在河堤邊的草地上,仰著頭開始數星星。

  一二三四五…神奈川的天空中只有零星幾顆星星在閃爍。數到第幾十遍,終於看到切原赤也鬼鬼祟祟地抱著一個塑料袋跑過來。

  「你…不會去偷了吧?」彌生有點擔心。

  「說什麼呢!」切原赤也跳腳,把袋子裡兩瓶啤酒拿出來,「那條街上有賣啤酒的販賣機啦!」

  哦,對哦。彌生終於想起來還有這個方法,其實此刻她的衝動已經淡去了,但是也不舍得辜負切原赤也的心意,只好硬著頭皮和切原赤也一起拿起了啤酒。

  冰涼的鋁罐握在手裡,「哢噠」一聲,切原赤也拉開了拉環。

  「要是被副部長知道了就死定了……」切原赤也一邊嘟囔著一邊咕咚咕咚灌下了幾大口啤酒。

  你這架勢一點也不像害怕的樣子啊…

  彌生也喝一口,兩個人皺著臉面面相覷。

  「好難喝啊…」彌生說。

  「好難喝啊!!!」切原赤也嚎叫。

  「這麼難喝的東西,為什麼這麼受歡迎呢?」切原赤也匪夷所思地盯著手中的鋁罐。

  「不喝了不喝了。」彌生苦著臉把啤酒放到一邊,又聽到切原赤也說,「彌生,天上好多星星啊。」

  「…?」

  彌生抬頭,天上的星星還是那幾顆。她剛剛數了幾十遍,一顆沒多一顆沒少。

  「很多嗎?有幾顆星星?」

  「我數不清啊。」切原赤也無辜地回答。

  彌生有不好的預感,她伸出三根手指,「這是幾?」

  切原赤也大驚失色,「彌生,你怎麼有六個手指頭啊?!」

  彌生想到切原赤也每次打完球,一眨眼就能喝完一瓶水,連忙拿過他手中的啤酒瓶晃一晃——好輕!怎麼只剩一個底啦!

  切原赤也白皙的臉頰已經染上紅暈,他暈暈乎乎地說,「彌生,我的頭有點暈。」

  彌生還在對著手中的啤酒瓶沉思,一瓶都沒有喝完,切原赤也已經醉了,看來以後絕對不能讓他喝酒。肩膀一沉,一顆毛茸茸的黑色腦袋靠了上來。

  切原赤也像抱娃娃一樣抱住了她,在她的頸窩蹭啊蹭啊,蹭的彌生脖子發癢。

  「赤也,你喝醉了。」彌生說。

  「我才沒有。」

  彌生掙脫不開,氣的在他胳膊上捶一下。

  「為什麼打我?」切原赤也有點委屈地看著她,一雙眼睛濕漉漉的。彌生一下子就心軟了,好吧,跟醉鬼沒道理可講。

  河水潺潺地流動著,微涼的晚風吹過兩個人的發絲,彌生想,切原赤也打比賽的時候,會緊張嗎?這麼想著,她也就這麼問了。微醺的切原赤也反應慢半拍,「……緊張?為什麼要緊張啊?」

  「一般比賽之前,不都會有一點害怕嗎。怕輸、怕失敗。」

  「我才不怕呢。輸了就下次再來。」切原赤也說,「猶豫的人就會打出猶豫的球,這樣是不可能贏的。」

  揮動手中的球拍,就要一往無前。

  彌生有點對他刮目相看,沒想到切原赤也也能說出這樣有道理的話。

  「那,明天要是沒有人來看我們演出怎麼辦?」

  切原赤也滿腦子漿糊,遲鈍地說,「那我幫你們發傳單?」

  「發了也沒人來看呢?」

  「我會來看的!」切原赤也終於松開她,拍著胸脯保證。

  從國小開始,只要轉過頭,就可以在網球場邊看到彌生的身影,她總是為他加油,替他喝彩,幾乎從不缺席。慢慢的,就成為了能讓他看到就安心的存在。

  「我的每一場比賽你都會看。你的第一次演出,我一定去!」

  第二天早上起床,到學校,已經是人山人海。切原赤也沒斷片,還記得自己昨天說要幫彌生發傳單的事情,先去戲劇社,被相澤千鶴塞了一疊厚厚的傳單在手裡。這要發到什麼時候?

  切原赤也苦思冥想一番,回到網球社。看到大排長龍來領入社申請表的新生,靈機一動。領一張申請表,他就塞一張傳單。

  桑原看到了,稱贊切原赤也,「赤也,你好用心啊。還自己印了宣傳單!」

  「什麼?」丸井文太大吃一驚,「赤也還能想到這種事情嗎?這樣豈不是顯得我這個前輩什麼貢獻都沒有!給我看看!」

  他連忙從切原赤也手裡搶出一張傳單,展開一看,「戲劇社年度大戲於迎新表演壓軸演出,歡迎前來觀看!」

  丸井文太:「……」

  「哈哈哈哈哈哈!!!」仁王在一邊搭著柳生的肩膀,笑到直不起腰,只能對著切原赤也豎大拇指。

  傳單發了一半,切原赤也被黑著臉的真田拎著領子扔出了網球部。

  「不幫忙也就算了!還在搗亂!實在是太松懈了!」

  真田的怒吼回蕩在切原赤也的耳邊,他趕緊灰溜溜地離開了真田的攻擊範圍。一起被扔出來的還有只會幸災樂禍的仁王。

  「前輩到底要笑到什麼時候啊。」

  切原赤也一邊往路過的學生手中塞傳單,一邊對著已經笑了十分鐘的仁王抱怨。

  仁王樂不可支地說,「赤也,你太聰明了。」

  切原赤也直覺這不是好話,露出懷疑的表情,「你這不是在誇我吧?」

  仁王大為驚奇,「你居然聽出來了?」

  切原赤也:「……」

  他憤憤地扭過頭,呵呵,絕對不要再理仁王前輩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擠出來了!再過幾章完結><


第50章 謝幕

  大概是太無聊,仁王持之以恆地跟在切原赤也的屁股後面,美其名曰「幫忙」,在切原赤也看來卻更像是搗亂。真田副部長怎麼沒用鐵拳也把他制裁一下?切原赤也憤憤不平地想著。

  「赤也,你這樣發到天黑也發不完呢。」

  看著切原赤也第八次被拒絕了手中的傳單,頭上冒火,壞心眼的前輩嘴裡吃著鯛魚燒,還不忘火上澆油。

  「還不都是前輩總是在搗亂!」切原赤也生氣地說,「你為什麼會有鯛魚燒可以吃啊!」

  仁王指指旁邊一直飄蕩著食物香氣的家政社攤位,「當然是帥氣學長的特別福利了~」說著又從小學妹手中接過一份剛出爐的鯛魚燒。

  切原赤也瞪著仁王,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這要是還能忍下去他簡直有負王牌的稱號!氣到頭頂冒煙的切原赤也把傳單往仁王手中一塞,再搶過仁王手中的鯛魚燒三兩口吞下。

  「我要去看演出了!仁王學長是來幫忙的話就幫我發完吧!」

  話說的很有氣勢,可惜切原赤也兩頰被鯛魚燒塞的鼓鼓囊囊,看起來像只青蛙。看著他跑開的背影,再看了看手中不翼而飛的鯛魚燒和被強行塞過來的傳單,仁王目瞪口呆。

  「這小子一點不覺得燙嗎?」仁王喃喃自語。

  切原赤也進入禮堂的時候,戲劇社的節目還未開始。他花了一點功夫擠到前排,有主持人出來報幕,宣布戲劇社的節目開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賣力發傳單的功勞,禮堂中的人還是很多的。切原赤也望著徐徐拉開的幕布,出來的第一個角色是鈴木徹。

  雖然看他還是有點不爽,不過既然編劇是彌生,切原赤也也就捏著鼻子忍了。

  「好帥啊,他是哪個班的?」

  「好像是二年級的學長……」

  旁邊兩個女生激動地小聲討論,切原赤也頓時覺得她們倆好沒品味!居然會覺得鈴木徹很帥!

  看起來和平時完全不是同一個人的鈴木徹站在舞台中,緩緩念出了彌生與戲劇社的大家一起討論、修改後的劇本中的第一句台詞。

  彌生站在後台,捏著自己的裙角,不斷深呼吸著。這裡一片忙亂,道具組和化妝組正跑來跑去地搬運東西、給下來的演員換衣服、發型。

  「原田!原田!該你上場了!」

  學長扯著嗓子喊人,原田踏著匆匆的步伐向樓梯跑去,「來了!」

  藤原秋奈給她打氣,「不要緊張哦!你已經練習的很好了!我的腳再也沒被你踩過了!」

  相澤千鶴正從舞台上下來,聽到這話,笑道,「學姐,哪有你這麼安慰人的啦。」

  馬上就是宴會跳舞的劇情,她演的女主角要去重新換一身舞裙。相澤千鶴從她身邊走過,擠眉弄眼地說,「好好跳吧,穿的這麼漂亮,等一下迷死切原!」

  感覺只過去了幾分鐘,社員就朝著他們招手,示意該上場了。

  彌生提起裙擺,跟在藤原秋奈的身後走上了舞台。幕布還掩著,道具組的同學一起忙忙碌碌地更換著場景,彌生與藤原秋奈站在預先定好的位置上,再次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

  深紅色的絲絨幕布緩緩拉開,彌生搭著學姐的肩膀,踏出第一個舞步。

  好,做到了!

  她心中默念著舞蹈的節拍,踩著步子,一切都很順利,是彌生練習這段舞蹈以來最順利的一次。連旋轉都這樣順暢,「嘩啦」一聲散開的裙擺像綻放的花朵。轉過頭來的時候,彌生捕捉到台下切原赤也的身影。

  和她對上視線,就興奮地要命、開始揮手的少年在人群中很顯眼,是不用刻意去找就能輕易看到的存在。

  「喂喂,不要笑得太甜蜜了哦。」學姐調侃她,彌生趕緊收一收嘴角,僅剩的那點緊張也無影無蹤。

  向前、向後…只是機械重復著快要成為肌肉記憶的動作,原來一點也不難。落下最後一個舞步,她們退場。走到幕布後邊,彌生感覺自己還在夢裡。

  就…這樣結束了?

  演出已近尾聲,沒有等太久就到了謝幕的環節。戲劇社的所有成員都要一齊上台,這場大家一齊籌備了一個多學期的演出,終於要完美落幕。

  「男主角:鈴木徹;女主角:相澤千鶴……」旁白握著話筒,一個一個地報出演員姓名。

  「編劇:三重野彌生。」

  聽到自己的名字在台上響起,彌生說不清自己的感受,短短幾個字,凝結了她這幾個月以來的努力。她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手腕一緊,人已經被藤原秋奈一起拉到了舞台正中央。

  頭頂的所有大燈都被打開,剎那間視野大亮,照得彌生眼前的世界中只有一片耀目的白光。

  但彌生卻不擔心自己會摔倒,因為相澤千鶴和藤原秋奈一人拉著她的一只手,牢牢地握住。隨後戲劇社的大家排成了一排,對台下的觀眾彎下了腰。

  鞠躬、謝幕。

  掌聲像潮水、像海浪,綿綿不絕地湧來。震的彌生耳朵好痛。在漫天飛舞的亮片和彩帶裡,彌生幾乎有點想要落淚。

  感謝能來看我們的演出、感謝送給我們的掌聲和歡呼、感謝戲劇社裡一起努力的所有伙伴。

  其實很多年以後回想起這一次的演出,記憶已經模糊不清了。台詞說了什麼、劇情又是什麼,在腦海中都已經朦朦朧朧的,像覆蓋了一層白紗。

  只有這個時候,心髒劇烈跳動著,好像快要衝破胸膛的感覺,即使時隔很久也記憶鮮明。

  從前羨慕著切原赤也一往無前地追逐著網球,現在,她喜歡戲劇社,也喜歡戲劇社的大家,小時候為之苦惱、迷茫的事情,在這一刻都有了答案。

  切原赤也在台下熱烈地鼓掌,用力到手掌都在隱隱作痛。他並沒有彌生心中那麼多復雜的情感,只是覺得現在很為彌生感到驕傲,興奮地對著旁邊的女生說道,「看到了嗎?!」

  學妹暈頭轉向,「誒?什麼?」

  「那是我女朋友!」切原赤也驕傲地錘了錘自己的胸口。台上幕布已經緩緩落下,他意識到自己該去找彌生了,於是得意地丟下一句「很厲害吧!」便擠出了人群。

  留下兩位學妹面面相覷,「哪一個是他的女朋友呀?」

  切原赤也才不管自己給兩位學妹留下怎樣的疑團,人已經跑到了後台入口,張望著找尋。仍穿著演出服的彌生正提著裙擺走下台階,抬頭對上了他的視線。

  她臉上激動的紅暈仍未褪去,一見到他,她就加快了腳步,切原赤也忍不住心驚膽戰,怕她在那樣高高的台階上踩空。

  隨後她又變成了一路小跑,穿過後台熙熙攘攘的人群,撲過來緊緊地把他抱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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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1章 紀念日

  彌生看起來真的很高興,所以切原赤也覺得自己也很高興。總是很安靜的彌生第一次這樣撞到他懷裡,切原赤也很珍惜這個機會,因此用凶惡的眼神嚇退了每一個對他們投來注目禮的同學。

  可惜這眼神嚇不到網球部的前輩們,丸井文太在旁邊呱唧呱唧鼓掌,「哦哦,赤也原來是這樣甜蜜的家伙!」

  彌生的臉埋在他的肩膀上,切原赤也看到她的耳朵慢慢在變紅。很可愛…他老大不爽地對著丸井文太說,「前輩,打擾別人談戀愛很不禮貌好嗎?」

  「我是在贊美你哎!」

  「不需要那種東西啦!」

  「你現在是在趕前輩走嗎?!」丸井文太瞪眼睛。

  「是啊。」切原赤也很直白,「難道聽不出來嗎。」

  丸井文太:「……」

  他們倆個拌嘴,彌生受不了了,她意識到自己還無法風輕雲淡地面對丸井文太的調侃,於是推開切原赤也趕緊逃跑,「你們先聊!」

  切原赤也的臉拉了下來,「都怪前輩啊。」他抱怨道,「我才抱了一會!」

  「回家再抱不行嗎!」

  「那不一樣!」切原赤也覺得跟前輩解釋不清楚,拔腿去追人。他一陣風般追上了彌生,先拉住彌生的手,再認真地跟她講,「演出很精彩,你好厲害,彌生。」

  「謝謝。」彌生覺得新奇,「這還是第一次呢。」

  「什麼第一次?」

  「第一次你給我喝彩、等我結束。」彌生說。

  她總是站在網球場的鐵絲網外等著他,總是坐在觀眾席上看著他。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很平淡,切原赤也卻覺得不高興,是對自己。他用力握緊了彌生的手,承諾般大聲說道,「以後——還有很多次的!一直到我喊不動、等不動了為止!」

  以後還有很多次。

  切原赤也的口氣,神情,像電影的經典片段,在彌生腦子裡反復地播送。

  社團招新日後,他們都變得比之前忙碌了一些。彌生要幫相澤千鶴一起處理社團的招新。切原赤也看起來也比去年更加沒有空閑的時間,連下課過來找她說話的次數都變少了。

  直到彌生看到他的期中考試試卷,她才終於意識到自己這段時間對切原赤也的疏忽。

  卷面上,圈圈少的可憐。

  彌生對著這張試卷看了又看,質問他,「你是用腳在考試嗎?上課都在干嘛?」

  知道要被斥責一番,切原赤也做好心理准備,左看看又看看,就是不看彌生。

  「說話。」

  切原赤也丟下一句「我下次會考好的!」逃竄進網球場。彌生站在球場的外面,眼皮跳了又跳,這和那個她腦海中像電影主角一樣的人,是同一個嗎?

  柳蓮二拿著筆記本走到她的旁邊,翻過幾頁,肯定地說道,「赤也最近在做奇怪的事情啊。」

  彌生投去疑惑的眼神,柳蓮二果然耐心解答,「1、忽然開始經常找幸村說話。2、才月中零用錢就已經花了很多。3、期中考試的成績比上個學期下降了42%。4、訓練時的各項數據均有細微波動……」

  綜上所述,切原赤也很奇怪。

  彌生感覺柳蓮二說的很有道理,但切原赤也沒有跟她講的事情,她也不願意過多的追問。旁敲側擊過幾次,這家伙卻一點也沒聽明白,看到他臉上過分單純的表情,彌生也沒脾氣了。

  只過去三天,彌生最終還是知道了切原赤也的秘密,並且是他自己說出來的。

  從早上開始看起來就坐立難安,她要和戲劇社的朋友和新人一起去吉野溜冰場,雖然覺得奇怪,但是也沒有想太多,匆匆忙忙地就出門了。

  今年的戲劇社一共收到了三十二份入部申請,最後正式加入的有二十八個人。他們熱熱鬧鬧地塞滿了溜冰場,彌生並不能記住每個人的名字,但並不妨礙她一樣也被感染到快樂的氣氛。

  等她結束活動與大家告別,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時候,遠遠地就看到切原赤也蹬著自行車,伸著腦袋四處張望著,與她對上視線後,猛地停在了她的身邊。

  「好險好險,差點又找不到路了。」切原赤也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膛,「我來接你回家,快上來吧。」

  難為他這樣的路痴居然也能再一路找過來,但是,「你還記得回去的路嗎?」彌生懷疑地問道。

  「你不是記得嗎?」後者理直氣壯地看回來。

  自行車跑在橫衝直撞的邊緣,把彌生送到小院門口。彌生抬腳就要往裡走,切原赤也急急忙忙地攔在她面前,高高的個子把夕陽擋住,只留下一圈金邊。

  「干什麼?」彌生搞不明白他又想做什麼,「今天不想打游戲。」

  「不是打游戲!」

  「那是什麼?」

  「是…」他問她,「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今天嗎?」彌生仔細地思考了,「不是你的生日。也不是晴子阿姨的、也不是青木姐姐的…」

  「是很特別、很重要的日子哦——」切原赤也把尾音拖得長長的,臉上浮現出有些得意的神色,

  彌生左思右想都想不出答案,於是老實地說,「我不知道。」

  「原諒你吧。」切原赤也很大方地說,「我給你准備了禮物!」

  他要把彌生的眼睛捂住,彌生還是猜不出來,他的手就已經蓋上了她的雙眼。彌生有些慌張地拽住他的衣角,「誒?!可是我還沒有准備好…」

  失去了視覺,眼睛上溫熱的觸感就變得明顯。隱隱約約的泥土味道和著春末的風從院子飄過來,彌生聽到「嘎吱」一聲,是小院的門打開了。花香、樹葉搖動的簌簌聲,彌生忽然意識到什麼,切原赤也放下了手,於是,沐浴在夕陽裡的、開滿了花的花園就這樣出現在她眼前。

  「今天是交往三個月的紀念日!」

  好不容易,彌生找回自己的語言能力,「……為什麼是三個月?」

  「因為是彌生啊。所以三個月很重要。」切原赤也回答,「三個月、三年、三十年。都很重要。」

  他也會想著三年、三十年以後的光景嗎?彌生以為自己仍然維持著平靜,但是切原赤也敏銳地聽到她聲音中不易察覺的哽咽,「赤也,我沒有給你准備禮物…」

  「沒關系啊,因為是我想送給你的。」

  切原赤也站在她的前面,兩只綠色的眼睛,澄澈明亮,瞪得圓圓望著她,讓彌生想起同桌對他的評價。

  像小狗一樣的切原赤也。

  小狗不在乎付出、也不在乎回報,只要喜歡的人高興,他也就會很高興了。


第52章 我也是

  眼前的小院子,變得熟悉又陌生。

  外婆在的時候,這裡總是開著各種各樣的花朵。院子裡的櫻花樹,從外婆小時候就種下,一到春天,花瓣飄灑,如同下雪。

  自從外婆去世以後,院子裡再也沒有那樣的場景了。

  她並不精通園藝,那些需要精心呵護的花草很快或枯萎,或被雜草淹沒,看起來實在不像話。後來,彌生把其中的大部分都清理掉了。

  但是現在,好像魔法一樣。

  籠罩在夕陽下的山茶花、薔薇、繡球花、小雛菊…輕輕搖曳著身姿,送來淺淡的花香。雖然稍微看一下就會發現,花朵們並沒有種在泥土裡而只是盆栽,但是經過仔細擺放後的場景,也足夠讓小院子變得像彌生的回憶中一樣美麗。

  連櫻花樹的枝頭,都有花苞綻放。但是現在早已過了花期,他是怎麼做到的?彌生不自覺地湊近了看,發現是假的花瓣。

  「我綁上去的。」切原赤也邀功,「本來想黏上去比較容易,不過部長說那樣對樹不好。」

  部長?

  彌生想起不久之前,柳蓮二對他的分析。

  原來是這樣啊。

  切原赤也看著彌生回過頭來,用那種讓他心裡癢癢的、柔和的眼神看著他。她的聲音也很溫柔,「最近、一直都在忙著做這件事情嗎?」

  被彌生用這樣的眼神注視著,切原赤也忍不住變得話很多,「是啊。我可是請教了部長很久他才答應教我——部長很擅長做這些的——一開始我想自己種試試看,但是——」

  【不想把事情搞砸的話,赤也還是最好不要自己動手哦,呵呵。】

  聽完他的想法,幸村精市美麗的臉龐上露出了笑容,隨後親切地對他說出了這句話。

  切原赤也決定這種有損他形像的話不用轉述了,於是他略過這一段,「總之,這些事情都是難不倒本王牌的,不過就是多花了一些零花錢而已!」

  他對於自己怎麼每天跑花店、怎麼學習園藝知識、怎麼綁一棵樹的花朵這些事情只字不提,但彌生知道那一定不容易。

  彌生蹲下身,撫摸著薔薇。花瓣柔滑的觸感從指尖拂過,時光在這一瞬間好像退回了過去。那個她記憶中最懷念的暑假,和外婆、和切原赤也一起,面對著這個花園,整天地消磨著時間。

  「…怎麼會想到要這麼做呢?」彌生問道。

  「因為,之前總是看到你看著這裡發呆。」切原赤也說,「感覺你很難過。」

  眼眶中因為他的話語蓄滿了淚水。

  彌生總是在路過這裡的時候千百次地想起和外婆有關的事情,在每一個瞬間反復地回味著漸漸淡忘的、外婆的臉龐。

  親人的離世不是狂風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濕。*

  切原赤也也學著她的模樣,蹲在她的旁邊,他苦惱地抓抓自己卷卷的黑發,「彌生……為什麼又哭了?我不是想把你惹哭才這樣做的。」

  彌生在他透亮的綠色眼睛裡看到流著淚的自己,覺得很不好意思,於是連忙用手背擦掉了眼淚,「因為太開心了…所以才哭的。」

  「真的?」

  「嗯。」彌生用力地點點頭。

  「那也不要哭了。」切原赤也嘟囔著,進屋子裡面拿了餐巾紙要給她擦眼淚。平時總是毛毛躁躁的人,現在力氣卻放的很輕很輕,甚至讓彌生感覺癢癢的。

  天際之西的夕陽正在慢慢地沉入地平線,將眼前的一切都化作了夢幻般的風景。

  彌生注視著切原赤也,一縷帶著花香的風吹過來,這春末夏初的暖風,淡而溫柔,穿過天際、穿過夕陽,吹的滿園花朵搖曳。

  切原赤也卷卷的黑發,也因為風在他頰邊輕輕蹭著。

  這一剎那,彌生好像又回到了許多年前神奈川的海邊。在煙花明滅的光影裡,她第一次懂得什麼是心動。而時隔多年,這份感覺仍然如初。

  過往的一幕幕場景,好像電影畫面一般,在腦海中不斷地播放。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被動地搶走了他的游戲機,他就小心眼地念叨了很久。

  第一次戴上人工耳蝸的時候,他站在她的病床邊,對她笨拙地打著早日康復的手語。

  有時候,他很麻煩,衝動、不服輸還死心眼,總是喜歡惹她生氣。可是,他卻可以毫無理由地包容著她所有的敏感和不安。

  慌亂不安的救護車上,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是他,醫院裡陪她簽字,葬禮上陪她淋雨。她騙他做值日,不管幾次都會相信。制服的第二顆紐扣,也是毫不猶豫地就拿下來給她。

  他會在新年拉著她狂奔,要把自己的願望給她;因為她隨口一句話,會在生日的凌晨,帶著她騎行十幾公裡,去看由比濱的日出;總是說一些討厭的話的嘴巴、有時候也會吐露出直率地讓她臉紅、心跳的話語。

  【你聽不見嗎?我怎麼覺得你沒什麼不一樣呢?】

  【你不要去東京!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這樣就不會覺得響了吧。…明年再來看吧。】

  【恭喜你!獲得了切原赤也的許願機會!現在你可以許兩個願望了!】

  【好了!看你就很想去的樣子啦。】

  【這次絕對不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只是我想給你這顆紐扣而已。你、願意收下嗎?】

  讓彌生從回憶裡脫離的,是切原赤也的呼喚。他叫了幾聲她的名字,「彌生,彌生,你發什麼呆?」

  彌生回過神來,眼前的切原赤也有點不爽地看著她,「我那麼沒有吸引力嗎?」

  「抱歉。」彌生說。

  「你在想什麼啊?」切原赤也說。

  「我嗎?我在想…」

  被這樣珍惜地對待著,無論是多麼沒有安全感的人,都不會再惴惴不安了吧。

  彌生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她歪了歪頭,看向切原赤也,學著他得意的模樣,「我在想,赤也你一定很喜歡我吧。」

  在天際消失的火燒雲,好像跑到了切原赤也的臉上。從他的脖子一路蔓延到了臉頰、耳根。他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這話是彌生說出口的。

  但他卻沒有反駁,憋了半天,反而紅著臉,坦率地承認了。

  「嗯!是啊。」

  彌生笑著,在心裡回答道:我也是。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摘抄自網絡

  終於又龜速地寫完了這一本。雖然也查閱了很多資料,但是聽障人士的實際處境跟彌生還是有許多出入的!感謝看到這裡和留下評論的所有人><非常感謝!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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