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四爺包子討巧
因為遇見這些人,秀嫻、雲舒等人也沒了逛園子的心情,草草看了兩個景便回了坤寧宮。
蘭馨陪著皇額娘去暖閣休息,秀嫻這些日子容易乏得很,好像是因為中秋那段時間太過忙碌,到現在也沒緩過神來。
雲舒則帶了永琪去了養心殿。永琪現今對雲姐姐那是一千個一萬字敬仰,凡是雲姐姐說的都是對的,凡是雲姐姐做的都是對的。
堅持兩個凡是的永琪立志要堅定地跟在雲姐姐身後。他可是親眼看到的哦,皇阿瑪見到皇瑪法都要戰戰兢兢的,雲姐姐竟然一點都不怕哦,在皇瑪法臉色黑漆漆的時候,雲姐姐還敢上去講話,真是太厲害了!永琪捧著臉,滿眼的星星地仰望著雲舒。雲姐姐說皇瑪法一點都不凶的,可是為什麼他看皇阿瑪的小腿都在抖呢?難道是太冷了?這才十月呢,都還用不著燒炕呢。
「雲姐姐,我們是去皇瑪法那裡嗎?」永琪牽著雲舒的手,仰起頭問道。
雲舒旋起淺窩,暖暖地對他一笑,「是啊,皇瑪法這個時候應該歇好午覺了,咱們去陪皇瑪法說說話。」皇瑪法這些日子漸漸把事情放下來,由著皇上自己去處理,空閒的時間便多了起來,每日也就是和皇太后她們說說話,喝喝茶,逛逛園子,再過些日子,等手頭的事都放下,估計皇瑪法就要搬去圓明園了。雲舒必定也是一起跟著去的,所以她和姑姑商量了,想法子把永琪一起帶去。
秀嫻雖然捨不得永琪離開,但是也知道雲舒說的對,永琪如果在老爺子身邊能學些東西,對他的未來必定是多有助力的,而且能讓老爺子看重的孫子,下場應該也不會太慘,除非像弘皙那樣參與謀反。
新皇即使心有嫉妒,為了自己的名聲,也不會對一個安分守已的兄弟下狠手。
永琪只要一直安安分分,混個富貴親王應該不成問題,最不濟也該是閒散宗室。秀嫻實在不願意看到可愛的永琪和歷史上一樣英年早逝,堂堂皇后嫡子竟然落得那麼淒慘的下場。
乾隆對自己由聖祖親自教養這件事,也一直作為驕傲,到了晚年還在吹噓。
這般思量,雲舒便開始有意識地帶著永琪到皇瑪法面前出現,永琪正是活潑爛漫的年紀,雖然早先性子儒弱了些,但是這些日子的教導已經有些成效,性格已經漸漸開朗起來,也牢牢記住皇額娘的話,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加上永琪這張怎麼看都天真憨厚的圓臉,實在很難讓人不喜歡。
雍正年紀大了,正是最期盼享受兒孫繞膝的時候,原先有個孫女能承歡膝下,如今孫女也大了,再不能像小時候一樣坐在他膝蓋上聽他說故事了,猛不丁地冒出個笑得憨傻憨傻的孫子,一下正中老爺子這顆寂寞的心啊。
雲舒再接再厲,只要是去皇瑪法這裡,就一定帶著永琪.。她堅信量變是可以轉換為質變的。
「爺,雲格格帶了十二阿哥來了。」蘇培盛躬著身子,恭敬道。雲格格最會討老爺子歡心,十二阿哥也是個嘴甜的,這倆一塊來,老爺子晚膳都能多用些,他這做奴才的,心裡也安心些。
「哦?」雍正緩緩放下手裡的書,示意蘇培盛扶他起來:「讓他們進來吧,去把前幾日和親王送來的玩意拿來,給永琪玩。」
「庶。」蘇培盛小心地將老爺子扶起來,靠在榻上,才躬身轉身出了暖閣,命小路子去取了和親王前幾日從民間找來的新奇玩意。
小路子是他新收的徒弟,年紀不大,十五六歲的樣子,長得乾淨,手腳利落,心思也夠靈巧。見到小路子害羞的笑容,蘇培盛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起了自己剛進宮的時候,心一軟就收了他做徒弟。好在這小子也是個知恩圖報的,對他這師傅恭恭敬敬,伺候得周到,也不枉費他的提拔。
和親王別的不會,玩卻是一等一的,全大清他說第二,估計就沒人敢稱第一了。西洋的,民間的,各種奇玩都能找來,獻給老爺子。其實他們都知道,和親王這是為了雲格格討好老爺子呢,可是他也不想想,雲格格算起來也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哪裡會不心疼呢?
蘇培盛搖搖頭,見雲舒和永琪已經走近,連忙迎著上前。
雲舒一見是蘇培盛親自前來,立馬揚起笑臉笑道:「蘇諳達,您怎麼親自出來了啊?雲舒給您買的鼻煙壺好用嗎?下回讓阿瑪再給您找個好的。」倒不是存了討好的心思,自她醒來到現在這麼些年,蘇培盛和幾位老嬤嬤也算是她最熟悉的人了,她也是打心眼裡感激他們這麼些年的照顧。
蘇培盛見到雲舒,笑意滿臉:「格格喲,您可別折殺老奴了,爺在暖閣裡等著呢,您和十二阿哥快進去吧。」雲格格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從那麼點的小丫頭到現在娉婷嬌俏的少女,他們看的啊,心裡是又酸又喜。
聽人說那幾位嬤嬤現今日子過得都很好,過繼了兄弟家的孩子到膝下認作兒子,一家人過得也和樂。他知道,這些都是和親王給安排的,畢竟和親王主管內務府,做這些事也方便。但是誰又不知道這是雲格格的意思呢?雲格格是承了幾位嬤嬤照顧之情呢。
他不像那幾位照顧雲格格的嬤嬤,還能出宮有人贍養。他是注定要在這宮裡終老的,等老爺子去了,他也該跟著一道去伺候的。和親王每回來給爺送東西,都不會忘記給他也帶些小玩意來,不值錢,卻很有新意。蘇培盛知道,這一定也是雲格格的意思。
「那我先進去了,等會再和蘇諳達說話。」雲舒微微笑著,牽著永琪進了暖閣。
老爺子年紀大了,十月底,已經燒起了炭盆,屋裡暖和得很,雲舒一進去,鼻尖上便有些汗珠子泛出來。
一摸永琪的小手,手心裡也全是汗。雲舒安撫地朝他笑笑,稍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在小路子的帶領下進了暖閣。
「雲舒/永琪給皇瑪法請安,皇瑪法吉祥。」
老爺子盤腿坐在炕上,見雲舒和永琪進來,臉上露出稀薄的笑意,招了招手,示意他們上前來。
永琪不用雲舒吩咐,已經自己脫了鞋子,爬上炕,見皇瑪法朝自己鼓勵地笑了笑,立馬打蛇順桿上地爬到了老爺子的身邊。
雲舒默默地捂臉,這只自來熟的包子,還是那日見到她笑得一臉傻愣的那只嗎?一籠包子裡難免有相似的啊,她一定是認錯包子了。
雍正和永琪都不知道雲舒那百轉千回的詭異思想,見她捂著臉,以為是哪裡不舒服,一老一小都有些著急地問道:「雲舒/雲姐姐,你哪裡不舒服嗎?」
雲舒抽抽鼻子,見著皇瑪法難得有些起伏的眼神,還有小包子毫不掩飾的關心,心裡也很感動,忙搖搖頭道:「無事,只是有些熱,一下有些不適應罷了。」
永琪一聽這話,也扯了扯自己的衣領,扭過頭對皇瑪法說道:「是有些熱呢,永琪也熱。」說著還對老爺子眨了眨眼,以示自己話的可信度,「皇瑪法您熱不熱啊,永琪給您扇扇風啊。」話畢,小傢伙便撩起袖子,一下一下地給老爺子扇起風來。
雲舒瞪著眼,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向嚴肅,連對著她的時候也鮮有笑容的皇瑪法,此刻嘴角竟然高高地揚起,還把永琪給抱到腿上坐著。雲舒眼角抽搐地看著行為越來越詭異的祖孫倆,很想奔到外面去看看老天爺是不是在下紅雨。
她一心想著讓皇瑪法能喜歡上永琪,卻苦於無法,沒想到永琪稚嫩的舉動,得了老爺子的歡心。
赤子之心,難能可貴啊。
雲舒自問自己對老爺子是五分敬意,三分仰慕,還有那兩分說不明道不清的畏意。她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也曾有想過,既然是穿越,為什麼不索性讓她穿到九龍奪嫡的時候呢?她既仰慕鐵血四爺的雷霆手段,也對那位滿朝文武稱頌的八賢王極其好奇,還有清穿女們耳熟能詳的桃花九、草包十、俠王十三、大將軍王十四。偏生讓她只能見到垂暮老矣的雍正。
但是她知道什麼是現實,什麼是知足。出門遇黃帶子的事情也就想想罷了,能滿大街亂竄、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女子,純粹找抽。有哪家大家閨秀幹得出當眾唱歌跳舞這種事。
她該知足的,有皇瑪法疼著,有阿瑪額娘寵著,有哥哥弟弟們護著,還有姑姑。
對的,還有姑姑啊。起碼這裡還有姑姑。
雲舒勾起唇邊的笑意,摸摸永琪光光的腦袋,「永琪啊,你可要好好跟皇瑪法學習哦。」
永琪揚起圓乎乎的小臉,滿臉的堅定:「雲姐姐放心,永琪不會讓皇瑪法、皇阿瑪、皇額娘還有雲姐姐失望的,永琪一定好好用功,等永琪長大了,一定努力讓百姓們過上好日子。老百姓有飯吃了,才會真心實意地擁護朝廷,大家都有飯吃了,才會感激皇瑪法,感激皇阿瑪。」
雍正見著永琪一雙大眼睛裡閃著堅定的目光,話語雖然稚嫩,難能可貴的是說那話的語氣卻透著執著,不由心中一動,出聲問道:「永琪想怎麼讓百姓們吃飽飯?」
雲舒心中一驚,這個問題看著問的隨意,可是往深了想,卻不由讓人心驚,若是答得不好,怕就不只是前途黑暗的問題了。
雲舒心急,卻也不敢在皇瑪法面前放肆,只好一個勁地給永琪使眼色,可這小子憨得很,傻樂樂地瞅著老爺子笑:「嘿嘿,種田,種莊稼,種好多好多的莊稼。」
老爺子摸摸他的腦袋,又問道:「那怎麼種莊稼呢?」
永琪苦惱地皺著眉,有些不確定地搖搖頭:「永琪不知道怎麼種莊稼呢,皇瑪法,要怎麼種更多的莊稼呢?」
雍正歎一口氣,看著永琪懵懂的眼睛,似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暗自點了點頭,卻一句話也不說。從雲舒的角度看過去,只看到皇瑪法禁皺的眉頭,她的心也是一上一下,就怕不能完整地把永琪帶回去。
「好了,朕也累了,你們先回去吧。」雍正發話道。
雲舒連忙把永琪從皇瑪法懷裡拉出來,見皇瑪法一臉疲憊,想要說些什麼,卻見到他已經閉了眼睛,只好帶著永琪安靜地退了下去。
直到出了暖閣,雲舒才發現自己的衣衫都已經被汗浸濕了,她雖是不怕皇瑪法會對她有什麼不利,卻不敢保證皇瑪法對永琪也有這個耐心,剛才在暖閣內她全身都緊張得繃緊,現在一出了門,腳下頓時一軟。
還好小路子眼疾手快,一下扶住了雲舒,雲舒感激地對他笑笑。
「雲姐姐,你怎麼了?」永琪著急地抓著雲舒的手,一雙大眼睛裡流露出擔憂來。雲舒蒼白著臉,虛弱地朝他笑笑,安撫地摸了摸他的腦袋,「沒事,只是一下從暖閣出來,有些受不住這風罷了。」這話說的也不假,到底是十月底了,屋外的風還是有些涼意。
蘇培盛也迎了上來,見到雲舒的臉色不由急了,連連催著小路子去請太醫。
雲舒連忙攔下,直說自己是一下沒透過氣來,緩緩就好,她可不敢說自己是被永琪給嚇著了。
「蘇諳達,雲舒真的沒事,回去躺會就好了。皇瑪法這裡還勞煩諳達好生照顧著,雲舒感激不盡。」
蘇培盛連稱不敢,見雲舒臉色確實好了不少,心下暫定,皺著眉頭要安排人送她回去。
雲舒哭笑不得地看著一向笑瞇瞇的蘇諳達此刻板著個臉訓人,心裡也暖了起來,語氣也柔和了不少:「蘇諳達,我沒事的,反正跟著來的宮人和內侍也不少,由他們跟著,不會有事的。」
蘇培盛擰著眉,還是不放心,這時候身後卻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蘇諳達,就由奴才送雲格格和十二阿哥回坤寧宮吧。」
雲舒轉過頭,只見那英朗俊逸的男子立在長廊下,一雙星目朗朗清澈,落日照在他的身上,在地上留下長長的身影,卻是那福康安!
☆、再遇心動盼相見
福康安奉旨給老爺子送奏折,在出了養心殿的時候,卻見到一向寵辱不驚的蘇培盛正急得團團轉,心裡雖然好奇,卻也知道這宮裡,不是什麼事情都能打聽的,便想退下。
卻不料剛走出兩步,便聽到蘇培盛似嗔似怪的話語傳來:「雲格格,你這個樣子讓老奴怎麼放心啊!」
雲格格?
是她?
聽到這個名字,福康安眼前便浮現那日御花園所見的女子,容貌秀麗,巧笑倩兮,,眉目間隱約有著一股書卷秀氣,但那雙眼睛卻生得極其英氣,流轉間彷彿有泉水流過,這麼想著,心裡便似有東西吊著似的,步子也緩了下來。.
恍惚間,又聽見十二阿哥帶著點哭腔的聲音:「雲姐姐,你怎麼了啊?你不要嚇永琪啊!」
十二阿哥也在?
福康安蹙了蹙眉,和親王府什麼時候和皇后關係如此親近了?
卻不及細想,又聽到一清雅的聲音:「我無事,只是有些氣悶罷了,蘇諳達,我明日再來看皇瑪法,您先進去伺候著吧,我這就回去了。」
只聽見蘇培盛長歎一聲,然後便催著找人要送她回去,看這架勢,若非太上皇身邊離不開他,他是要親自送她回去的?
也不知怎麼的,福康安心中一熱,話便已脫口而出:「蘇諳達,就由奴才送雲格格和十二阿哥回坤寧宮吧。」這實在不符合他的性子,他平日裡是絕對不會隨意給自己攬事的。
來不及後悔,福康安只能安慰自己,她是永琨最疼愛的妹妹,她身子不好,永琨也是會擔心的,他這麼做只是為了好友罷了。
蘇培盛一見是福康安,立馬喜笑顏開,這個富察福康安他是知道的,年紀輕輕卻極有本事,不是那些靠著祖上餘蔭混日子的八旗子弟能比的,不但深得皇上器重,連爺對他也是誇過幾次的。
爺那副冷性子,能讓他誇的人,不多呢。
「富察侍衛,如此便麻煩你了。老奴在這感激不盡。」說著,就要行大禮。
福康安連忙避開,蘇培盛是老爺子身邊的老人了,平常連皇上都要給些面子,他一個小小侍衛哪裡敢受他的禮。
「蘇諳達客氣了,奴才一定把十二阿哥和格格好生送回坤寧宮。」說著,福康安上前給永琪和雲舒各自行了禮。
蘇培盛見他面色沉靜,眼神也沒有亂瞟,心下滿意,不由笑著點頭:「老奴謝過富察侍衛了。」身處名門,卻不倨傲自大,也不想著靠祖先餘蔭,倒也是難能可貴。再一想他阿瑪傅恆,如今身處高位,卻也是個知進退的,約束族人,低調做人,是個難得的明白人。
雲舒此刻也已經緩過來了,剛才不過是在密不透風的暖閣裡待的時間比較長,有些氣悶,加上被那麼一嚇,便有些撐不住,現在在風裡吹了會,腦子也不再混沌了。
三言兩語,蘇培盛和福康安便已經交接完畢,雲舒便是想說什麼也不能說了,只好牽著永琪的手,上了蘇培盛讓人備好的輿轎。
一路無話,雲舒只是將永琪緊緊摟在懷裡,剛才真的嚇到她了,若是永琪說了什麼不當的話,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護得住他。雲舒極其害怕從永琪口中聽到願意效仿皇瑪法這種話。這話當年八歲的聖祖說,那是在順治病危之時,那是有擔當,若是永琪說這話,便是不孝忤逆,哪怕只是孩子,怕傳到乾隆耳朵裡,也是大大的不妙,乾隆可還是盛年呢!
「雲姐姐,你還有哪裡不舒服啊?」永琪嘟著小嘴,眼底閃爍這擔憂。
雲舒輕搖了下頭,將額頭抵著他的腦門,心有餘悸道:「永琪,,你記住,少說多做,哪怕是必須要說,也得在腦子裡轉上三圈才能出口,記住了嗎?」
雲舒難得嚴肅的語氣,讓永琪不免有些失措,拽著她的袖口,訥訥地問道:「雲姐姐,可是今天永琪說錯話了?」
雲舒搖搖頭,輕拍著他的背道:「今天永琪說的沒錯,只是雲姐姐的話你也要記住,知道嗎?」
永琪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雖然不理解,卻也知道先記下,然後再琢磨。
雲舒欣慰地歎口氣,將他抱得緊了些,總算是孺子可教,決不能讓永琪長成那個還珠裡幫著『小燕子姐姐』、『紫薇姐姐』來氣自己親額娘的十二阿哥。
福康安跟在後面,他是練武之人,耳力便比一般人好上一些,雲舒和永琪說話的時候雖然聲音不高,但是也隱約有幾句落入他的耳朵裡。
聽著雲舒簡單的幾句吩咐,十二阿哥卻毫無異議地聽從,福康安心裡不敬有些驚奇。再一想到今日見到的十二阿哥,心中驚詫更大。
十二阿哥體弱多病,性子怯懦,這是宮裡宮外不少人都知道的事,雖然沒有人膽敢當面說出來,但是多多少少總是有人沒把這個中宮嫡子放在眼裡。加上皇太后和皇上對五阿哥的寵愛,不少人都將五阿哥當做未來的儲君看待,這個年紀不大、資質又不出眾的中宮嫡子幾乎不在眾人的考慮範圍以內。
可是今天一見,卻見十二阿哥年齡雖幼,皇子阿哥的威嚴卻不減,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哪裡還是那個傳言中懦弱膽小的皇子?
福康安暗暗琢磨,回去得和阿瑪說一聲,他們富察家是不是應該早做準備。
正想著,坤寧宮便也在眼前了。
雲舒和永琪下了輿轎,容嬤嬤已經帶著人在坤寧宮門口等著了,見到昏昏欲睡的永琪,立馬心疼地讓奶嬤嬤抱著永琪回房休息去。
雲舒對著福康安福了個身,淺淺地笑了笑,「富察侍衛辛苦了,雲舒代永琪謝過了。」
福康安見她淡笑如雲的清雅笑容,心臟不知道怎麼的,驀地跳快了好多,硬生生地將目光從她白皙乾淨的面龐上移開,才退後一步,打千道:「格格客氣了,奴才先告退了。」
雲舒『恩』了一聲,見他剛要轉身離去,想起了什麼似的,又喊了一聲:「富察侍衛。」
福康安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好像不是自己的似的,不可抑制飛快跳動,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劇烈。「格格還有什麼吩咐?」不敢看她的眼,害怕一看便沉溺進去,再捨不得移開。
「是這樣的,」雲舒向前兩步,「我後日會回府一趟,麻煩富察侍衛與我哥哥說一聲,讓他將那日空出來,雲舒想讓哥哥陪我去逛逛。」
她其實很喜歡這個小哥哥,雖然面部表情缺乏了些,幽默細胞少了點,有的時候缺心眼了一點,但是總體上還是算得上小酷哥一枚的,何況她對冷面已經免疫了,整天對著皇瑪法,怎麼可能不免疫?
話少的男生也有好處的,就是讓他陪逛街的時候毫無怨言啊,可能是有怨言的,但是不說出來,雲舒自然是當做他沒有怨言來處理。
福康安聽到她的話,不覺有些失望,不過見她笑吟吟地看著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地就點了頭:「格格放心,奴才一定把話帶到。」那天正好他也不用當值啊,福康安暗暗想到。
「如此,便謝謝富察侍衛了。」雲舒曲了曲膝蓋,輕聲頷首道。
福康安看著她款款離去的背影,不覺握緊了拳頭。
讓容嬤嬤去照看著永琪,秀嫻又將伺候的宮人都給揮退了,只留下雲舒說話,聽了雲舒說了今日在養心殿發生的事,姑侄倆不由齊齊大喘氣。
秀嫻頗是後怕地拽緊了帕子,眼帶悔意道:「我不該這麼急求的,永琪還這麼小,怎麼能離開額娘呢。」
雲舒歎口氣,拍了拍姑姑的手道:「姑姑,永琪總歸不能一直被我們護在羽翼下的,宮裡的孩子若是一直這麼天真,根本不可能立足。」雲舒看著姑姑擔心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忍,可是又不能不做,狠了狠心道:「姑姑你若是想讓永琪落得和歷史上一樣的下場,你便讓永琪繼續留在坤寧宮吧,你在一日,便能護他一日,若是……哪一日您護不住了,我總歸還是能出一點力的……不能叫他餓死就是了……」
一句話,說的秀嫻紅了眼眶。
當局者迷。秀嫻也就是遇到永琪的事的時候才有些不知所措,如今聽雲舒一席話,也知道不得不為。
雲舒又出言安慰道:「看今日皇瑪法的樣子,對永琪好似還挺喜歡的,咱們慢慢來吧,這些日子不是已經有了效果了嘛,永琪現在對著皇上也不那麼害怕了。」
秀嫻重重『哎』了一聲,扶著自己的腰道:「只能這樣了,離小燕子進宮已經不遠了,最起碼不能讓他為了那幾個跟我離了心。」
雲舒輕輕地替姑姑揉著腰,調笑道:「姑姑,皇上姑父這些日子可是一直都留宿坤寧宮哦~~嘿嘿嘿嘿~~」
秀嫻紅著臉白了這不正經的侄女一眼,點著她的額頭道:「還好意思說我,你如今可是十五歲了啊,離指婚不遠了啊!」
雲舒可憐巴巴地瞅著姑姑,眨巴著眼,鼓著嘴求饒道:「姑姑姑姑,您得幫我啊!您不能看著你親愛的侄女被人禍害啊!我還未成年呢!」
秀嫻笑得陰陰:「這我可管不著,皇上這幾天眼珠子都快黏到八旗年輕子弟身上去了,你們仨估
計都逃不了了!」
雲舒:……
雲舒默默地為眾八旗子弟默哀。
☆、入書齋巧遇瑤林
第二日,永琨親自來坤寧宮找雲舒。秀嫻也樂得做個人情,便讓他們兄妹自己說話去。
「雲舒,我讓長齡替了我明天的值,你今天就要回府去嗎?」永琨看著妹妹,難得的扯了個笑臉出來。
可憐的長齡因為上次的不小心,一直被永琨記恨到現在,如今只有以『身』償還,替他代班。
雲舒撥了撥自己額前的劉海,笑吟吟道:「嗯,待會等皇瑪法歇了午覺醒來,我便去告一聲,然後跟哥哥一起回去。」
永琨聽了妹妹的話也很高興,唇角微微揚起,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只好抿了抿唇,微微有些窘迫地對雲舒說道:「我還得回去當值,待會來接你。」
雲舒看著哥哥匆匆離去的身影,心情好得一塌糊塗。想到永琨剛才面上泛紅又強裝鎮定的模樣,雲舒實在繃不住了,『撲哧』一聲樂出了聲。這個囧萌囧萌的哥哥哦,人都道和親王府七阿哥冷面寡言,誰知道是哥哥真的不知道跟人說什麼喲!
煙雨看著格格的笑臉,也不由笑道:「七阿哥對格格還真好呢,老是帶些小玩意給格格把玩,這份心思可難得。」
雲舒彎了彎眉眼,笑瞇瞇地點頭:「是啊,小哥哥雖然性子冷了點,但是對我還是很好的。」是很好很好,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哪個人讓永琨花了這麼多心思對待的呢。
這麼說定了,待到下午,雲舒便去養心殿與皇瑪法說了這事,老爺子自然不是那不講情理的人,隨口就准了,又關照了幾聲,便讓她退下了。
雲舒走後,老爺子沉思了好一會兒。他倒是不擔心京城的治安,若是天子腳下還亂糟糟的,弘歷這皇帝就真的是干到頭了,他只是想起昨天鈕鈷祿氏跟他提的事情,鈕鈷祿氏想為跟前的晴兒討個恩典,封個和碩格格,指一門好婚事。
雍正對這些在府邸就跟著他的老人還是很寬容的,晴兒這麼些年在鈕鈷祿氏面前伺候,也算是盡心,給個恩典也不是問題。
只不過是這個問題讓他想到了雲舒的婚事罷了。
晴兒今年十六,鈕鈷祿氏便開始為她操心了,他的雲舒也十五了啊。
回到京城以後各種事情一忙,反倒把這事給忘記了,雍正撐著額頭,面上帶著苦笑,老了啊,真的老了,記性大不如從前了。還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日子呢。
想到這兒,老爺子細長的眼睛裡忽的閃過一道精光,時日不多了,他不能再等了。
「蘇培盛。」雍正喚道。
「奴才在。」蘇培盛躬著腰進來,恭敬地垂首聽著吩咐。
「從明日開始,每天上書房下學以後,把十二阿哥永琪接到養心殿,朕要親自指導他的功課。」老爺子摸著大拇指上的扳指,神色莫測。
弘歷這些兒子裡,老三已經廢了,老四不堪大用,老五,才學還成,卻讓鈕鈷祿氏養成一副小女兒作態,老六、老八,資質平平,十一十二還小……
哎,雍正挺了挺腰板,冷冷的目光不知看向何處。大清的江山,需要一個守成之君。
永琪,年紀雖小,難得是有一顆赤子之心。回憶上次永琪那些稚子之言,雍正心裡不禁一暖,想讓老百姓都吃飽,多麼簡單的願望啊,可是真的做起來,卻難如登天。
希望永琪永遠都能記得他那日說過的話吧。
蘇培盛聽不到主子的話,只覺得有道森冷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某處,骨子裡的奴性讓他本能地把腰
彎得更低了。
「行了,明日雲舒要出宮,你去跟弘晝說,讓他好生安排人手伺候著。」揮了揮手,讓蘇培盛退下。
得知雲舒明日要出門的消息,和親王府裡正在進行一場名額爭奪戰---明天誰陪雲舒出門。
弘晝剛要擺出一副大家長的姿態,就被永璔一下給擠到角落裡去了,看著扒著姐姐不放的小兒子,弘晝頭一次知道了什麼叫板起磚頭砸自己的腳。
讓你把兒子教育成個不著調的!人家現在不著調給你看了!
永琨沉默不言,心裡卻有些著急,妹妹明明說要他陪她出門的啊,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
二哥、三哥怎麼都說明天不用上差?阿瑪又打算不去上朝了嗎?永璔不是還要上宗學嗎?
算來算去,只有他提前安排好了差事啊!
永琨憤怒了,不帶這麼欺負老實人的!
直到被永琨渾身散發的幽怨冷氣給駭到了,永壁、永璸和永璔才發現自己弟弟/哥哥的不對勁來。
雲舒這會兒才喘過氣來,一回來就被一大群人圍著,想說句話都插不上。
「阿瑪,哥哥,永璔,我和七哥說好了,明天由七哥陪我一起去。」
永琨聽到這話,不由挺了挺胸膛。
弘晝齜牙咧嘴剛要威脅,永琨幽幽地道:「阿瑪,皇上讓您明日務必上朝。聖旨難違啊。」
乾隆一聽到雲舒要出宮的消息,立馬就知道自己這弟弟又要尥蹶子不幹了,心裡恨得牙癢癢,憑啥朕在宮裡干死幹活的,弘晝可以在外陪閨女逛街啊!
不公平!他也想出去透透氣啊!
一下心裡打翻了醋罈子的皇帝陛下作怪了,既然朕出不去,那麼你們也都別想瀟灑!於是,和親王在翹了那麼多次朝以來,第一次收到了必須上朝的聖旨。
弘晝內心小人正咬著手絹狂踹龍臀,四哥,聖旨是這麼不值錢的嗎!能這麼下聖旨的嗎!
第二天,哀怨的和親王拎著同樣幽怨的永壁、永琨上朝去了,本來想逃課一天的永璔也被一起塞進了馬車,在阿瑪和兩個哥哥強大的氣場下,永璔還沒來得及反抗就直接被武力鎮壓了,只好揮淚看著七哥帶著姐姐出門去了。
昨天成功刺激到阿瑪和眾位兄弟的永琨此刻正神清氣爽地騎著馬,一身藍色袍子,上身著翻毛皮馬褂,腰間掛著零零散散的小東西,一向沒啥表情的臉此刻看上去也喜氣洋洋的。
雲舒坐在馬車裡,微微掀了簾子,看著忙忙碌碌的街道不由彎起唇角,都道康乾盛世,如今她置身其中,卻恍然如夢。
一行人先到了文海齋,就是雲舒一直讓煙雨來買書的那家書齋。店裡人不多,只有兩個年輕人在看書,永琨看了一眼,便帶著雲舒進了門,讓侍衛們都在外等著。
今天帶出來的人不多,但卻都是和親王府最得力的侍衛。
進了書齋,雲舒身邊只跟了煙雨和李福,永琨也站在一旁,卻不說話。
雲舒選了幾本話本子,又挑了兩本遊記,剛想出門,卻看到書櫃上一本花間詞,腳步一頓,隨手抽了出來,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李福和煙雨正互相瞪著,永琨也不是喜歡讀書的人,但是妹妹喜歡,他便只能在一邊陪著。
隨意在書齋裡轉著,永琨正無聊發呆中,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永琨,你怎麼在這啊?」
永琨眼睛一亮,福康安!
抬頭,門口站著的果然是福康安,著一身藏藍色袍子,整個人都顯得精神奕奕。
因為府裡的侍衛都見過福康安,便也沒有攔著-----人家可是御前一等侍衛,檔次比他們可高了不知道多少了。
福康安走進書齋,果然在一邊的角落裡看到了一個倩麗的身影。福康安與永琨笑了笑,眼角的餘光卻不由地往右邊那個纖瘦的身影望去,今日她穿的是藕色琵琶襟的旗袍,外罩一件紋碧霞羅的襖子,髮髻上只帶了一支白玉嵌珠玲瓏小簪,清新麗質,一張小臉此刻正全神貫注於手中的書
中,從他這個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她光潔的額頭,和那纖細的蔥白手指。
福康安穩了穩心神,才裝作若無其事地對永琨打招呼道:「我今日閒來無事,便想隨便出來逛逛,倒是沒想到竟在這裡遇到了你。」福康安潛意識裡不願意把他現在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歸結為他昨日聽到永琨說他妹妹一定會來這書齋的。只有暗暗安慰自己,自己只是太久沒有為自己的書房添置新書了,卻忘記了,堂堂富察府的三公子,買書這種小事何必他自己親自前來。
「瑤林啊,你有事情忙不?要是沒事,就跟我們一道吧。」永琨正愁呢,自己不喜歡看書,李福和煙雨又忙著鬥嘴,正好瑤林來了,可以陪他說說話。
福康安正找不到理由留下,永琨這麼一說,他便找到了最堂而皇之的理由:「好啊,左右我無事,跟你也好久沒一起喝酒了,待會可要好好喝一杯。」
福康安心情愉悅地勾起嘴角,隨手拿起書架上的《莊子》翻看起來。
雲舒本也沒注意到福康安,只是永琨的嗓門實在不小,想不注意也難。
抬起眼,看到門口那位專心致志手中書籍的年輕人,雲舒心裡不禁冒出一句話:君子如玉。
與在宮中見到的那個器宇軒昂的御前侍衛不同,身穿長袍的福康安氣質溫和了不少,漆黑的眸子此刻正專心於手中的書,許是看得出神,好看的眉毛不由輕輕蹙起,神情專注而安寧。
都說認真的男人最好看,雲舒也不得不承認。福康安本來就長得好,氣質又佳,貴氣而軒昂,加之平日練武,俊秀的長相搭上英武的氣質,卻不顯得突兀,反而讓人覺得俊朗非凡。
嘴角微揚,雲舒愉悅地合上手裡的書,這樣的福康安看著更像一個書生,也不知道怎麼的,她忽然就想起了那個留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納蘭容若。容若也是文武全才的俊秀,他若在世,是不是也是這般讓人移不開目光?
福康安蹙了蹙眉,好像感覺到了投注到他身上的目光,抬眼間,卻見她癡癡地看著自己,可是那目光,卻又像是穿過他,在看別人似的。
這種認知,忽然讓他覺得心裡有些堵。
「奴才給格格請安。」因為在外,福康安便也沒有行大禮,只是作了個揖道。
雲舒收回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福了個身,臉上微燙地說道:「富察侍衛不用多禮,你是哥哥的朋友,不用這麼客氣。」竟然讓他看到自己傻傻地盯著他,丟臉丟大發了!雲舒懊惱地想拍自己的腦袋,但是又記掛著形象,只好狠狠地掐了自己手心兩下作數。
每次丟臉都被他瞧見,還真是犯沖,雲舒皺了皺眉頭,她到清朝這麼多年,一向是循規蹈矩,卻不想兩次都在這個人面前失了得體。
「瑤林,你也別多禮了。」永琨也在一旁幫腔,見雲舒捧著好幾本書,連忙接過來,又側首問道:「妹妹,你還有要買的書嗎?」真想不明白,妹妹怎麼會那麼喜歡看書。原本以為也就瑤林這樣的人會喜歡讀書,卻不想自己家這妹妹,也是個書獃子。
不對,妹妹可不呆,不但不呆,而且機靈著呢,不然怎麼能哄得宮裡宮外都把她當寶。
「沒有了,先就這些吧。」雲舒淺笑道:「哥哥,咱們該去用午膳了吧?」雲舒除了回京的第一天和皇瑪法一起在酒樓用的那一餐之外,就再沒在外邊用過膳了,她早就想去試試這京城裡頂有名的幾家酒樓了。
永琨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把書交給李福,讓他去付賬,自己則是看了看雲舒,又看了看福康安,問道:「不若去那龍源樓吧,多隆跟我說過,那家酒樓新來了一個廚子,手藝不錯,尤其做那淮揚菜,更是一把好手。」因為雲舒自小在江南長大,所以府裡專門請了一個做淮揚菜的廚娘,永琨也是知道的。
聽哥哥這麼說,雲舒也不好再拒絕,只好點點頭,心裡卻在默默祈禱,沒有那麼巧的,不能她一出現,小白花就閃亮登場啊。
永琨又邀了福康安一道,福康安看了看雲舒,見她面上並無不喜,才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