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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裝黑暗本丸我容易麼》作者:離機【完結】

《(綜)裝黑暗本丸我容易麼》作者:離機【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35112個瀏覽者
文案:

當鶴丸國永剛來到本丸被嚇到之後,他深刻反省了自己的行為
並且在審神者的默許下,決定讓所有後來的付喪神全部認為這裡是個黑暗本丸——

改裝藍牙音箱放出風聲,描繪血跡斑斑的屏風,再換上黑色衣服戴上紅色美瞳
看著他興致勃勃開始趴著畫地板上裂紋的模樣,優子陷入沉思

她的本丸,真的不是黑暗本丸啊

閱讀提示:
1、不是也沒有暗墮,政府是好人,審也是好人,也不是鬼故事!
2、推理【並不是】與沙雕並進,鶴丸費盡心思裝黑暗本丸容易麼
3、另外審審不是老太婆,是美少女!【震聲
4、本文不V,大家看得開心就好w

內容標簽: 綜漫 靈異神怪 因緣邂逅 前世今生
搜索關鍵字:主角:水野優子 ┃ 配角:一期一振,荒川之主,安倍晴明,夏目貴誌 ┃ 其它:刀劍亂舞,鬼滅,yys

一句話簡介:不是一百一,是十八歲美少女!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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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在大大小小的本丸裡,總有那麼幾個審神者擁有不小的名聲。比如說有長得好看去拍海報宣傳福利搶人的,比如說有戰績斐然拿出去格外漂亮能夠拿個一等功的——

  也有讓人聽了就無比膽寒,覺得其中必然有鬼的。

  至少在鶴丸國永被審神者喚醒的時候看著審神者那臉色慘白黑色姬發式,順帶還有黑眼圈顯得嘴唇格外紅艷;旁邊的近侍刀是一期一振眼睛居然是紅色,下意識想要往外看天色,這位平安老刀卻發現靜室整個都是密封起來,牆上似乎還有血跡。

  這樣的景像,讓他莫名有種……

  臥槽這個本丸好有意思

  的感覺。

  不對,他怎麼能這麼想呢,應該是這個本丸肯定大有秘密。

  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對著這位長相因為黑眼圈太嚴重臉太白,導致容貌甚至於年齡具體如何都沒法看出來的審神者,鶴丸國永輕輕笑了起來:「喲。我是鶴丸國永。我這樣突然降臨是不是很驚訝?」

  「嗯,很驚訝。」

  平板無波的語氣,仿佛是棒讀一般敷衍的音調,再加上那一聲似乎有些沙啞卻顯得格外讓人有點心癢癢的聲音,鶴丸國永的眼神微微一亮:「那麼……」

  「一期帶他逛一圈本丸,讓他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

  「……」

  審神者的聲音很冷漠,甚至於還帶著一點不耐地站了起來准備出門。這個時候用於喚醒付喪神的靜室門無聲地被打開,站在外面的壓切長谷部恭敬地鞠了一躬,表情冷漠到讓人有種「這個長谷部是假的吧」的感覺。

  鶴丸國永稍稍抬起頭,從室內望向門外果不其然看到的是陰霾的天空。而在這陰沉的天空下,仿佛偶爾會飄出兩滴雨水打在庭院的*屏蔽的關鍵字*花上,原本應該是燦爛的*屏蔽的關鍵字*花卻在被水滴砸到之後莫名顯得敗落。

  整個本丸是安靜的,甚至安靜到讓人有些膽怯。腳步踏在本丸的回廊上能夠聽到些許沉悶的聲響,偶爾鶴丸國永下意識朝著有視線投來的方向看過去,卻只能看到有一頭金色短發的小個子一閃而過。

  通過身高和服飾來看,似乎是藤四郎家的短刀?

  瞥了眼走在自己身邊冷漠的紅眸一期一振,鶴丸國永饒有興致想要開口,卻看到他瞥過來了一個有些帶有警告的視線:「主公不喜歡本丸太喧鬧。」

  「誒,這樣的麼。」

  那不是你的弟弟麼?

  看著一期一振的血紅色眼眸,鶴丸國永明智地按下了這個問題。他現在可以確認的是整個本丸氣氛很壓抑,並不是那種裝出來的,而是真正的壓抑。鶴丸國永在轉了一圈本丸之後更是有了直觀的感受,而在他經過一間似乎被鎖住的房間時,突然嗅到了疑似鐵鏽的味道。

  「這間房間裡面是什麼?」

  「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情。」

  「誒,可以打……」

  還沒來得及伸手,僅僅是有了想要去拉門的想法鶴丸國永就看到身邊這位疑似暗墮的一期一振拔出了一部分他的本體,表情雖然沒變,但是眼神裡多了點殺意:「本丸禁令,此間禁止出入。」

  「哦呀,真是嚇到我了。」

  平常用這句話當口頭禪這次也帶著同樣有點輕佻的口氣說出,但是鶴丸國永明白自己是真的有點被嚇到了。要知道殺意、血氣、以及那種刀刃的鋒利感都不是裝出來的,身邊的一期一振是真的想要自己自己去開門的時候砍了自己。

  表情並沒有變化,但是鶴丸國永對這一間緊鎖的房間愈加有了好奇之心。而這個本丸似乎也並沒有什麼歡迎儀式,同房間的伊達組大俱利伽羅也似乎並沒有和他說話的意思,隨意點了點頭後就睡下了。

  安靜到讓人有種死寂的感覺,鶴丸國永有些苦悶地翻了個身。怎麼說呢,這個本丸已經不僅僅是奇怪了,更多的像是有種……讓他這把老刀都能感覺到絲絲血氣縈繞在其中的感覺。

  經歷過悠久的歲月也上過戰場的鶴丸國永自然知道這種氣息代表著什麼,再想起今天看到的一期一振是血眸,更讓他好奇了。

  那間關著的房間裡有什麼?為什麼一期一振不讓他打開?有什麼秘密,還是說,裡面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

  鶴丸國永的金眸在黑暗中散發出了「我很好奇」的光芒,等到身邊的大俱利伽羅確認呼吸均勻地陷入沉睡,鶴丸國永帶著點摩拳擦掌從床鋪上躍了起來,同時悄悄地打開了房門。

  如同梅雨一般潮濕而又壓抑的空氣,偶爾有風吹過但是庭院裡的*屏蔽的關鍵字*花因為雨水沉重根本就不可能隨風晃動,天空中也因為雨雲的關系更加陰暗。鶴丸國永瞥了眼身上潔白的衣服,第一次覺得有點嫌棄這種在晚上太過於明顯的顏色。

  不過無所謂了,要知道第一天晚上所有人肯定都以為自己會聽話,這也是去探查這個本丸秘密最好的時機。

  靈巧地從房間的門縫裡擠出來,鶴丸國永也確實如同一只白鶴一般輕巧靈活地飄到了那扇白日裡一期一振不讓他推開的門前。看著門上有著一把白日裡不見的鎖,鶴丸國永稍稍皺了皺眉頭,附身查看的時候驚訝地發現這把鎖的鎖芯已經全部鏽掉了。

  而且不止如此,鎖芯裡面的鐵鏽味不單純是鏽跡,更像是血?

  略有些皺起了眉頭,鶴丸國永再次確認了這間本丸不僅有問題,而且問題很大。要知道他在看到「整個本丸的刀」的時候就有這個想法了。初始的幾把刀都沒有,短刀更是稀缺,稀有的太刀加上他卻有著不少。再加上整個本丸陰暗的氣氛……一切都太詭異了些。

  伸手略微用力就發現這把鎖只是表面鎖著而已,正好這個時候一陣冷風吹來,讓鶴丸國永稍稍抖了抖的同時愈加快速而輕柔地稍稍拉開了一點門縫,卻發現因為太暗,自己根本就看不清裡面放的是什麼。

  陰冷的氣息仿佛瞬間席卷而出,帶著一陣奇特的香味逐漸散發,鶴丸國永覺得自己就算膽子再大也有點頭皮發麻——這種黑夜再加上自己初來乍到,整個本丸還或有或的有種血腥味。白天的時候應該活潑可愛的小短刀都什麼都不說,不,應該是這個本丸的短刀都沒幾把。

  不僅沒有幾把短刀,連打刀、太刀都沒有太多,似乎一共就只有十多把刀?

  但是自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早日把這個房間的秘密拿到手然後找個機會上報*屏蔽的關鍵字*才是他應該做的事情。這個本丸的審神者與近侍都有暗墮的跡像,自己絕對要小……

  所有的想法在鶴丸國永看清眼前景像的時候瞬間消失,而這個時候寒風愈加凜冽,似乎還有著些許呢喃發出。這些鶴丸國永都沒有了繼續探究的念頭,因為眼前的房間,根本就不是房間。

  那是,鋪滿了一面牆的靈位。

  震驚地往後退了幾步,偏偏這個時候他似乎撞到了什麼柔軟的東西。一點一點僵硬地回過頭,鶴丸國永只看到穿著一襲白衣的姬發式審神者看著自己,光影僅僅在她的下巴部分發亮,風聲與此同時愈加響了兩分——

  「你想要也成為牆上的一員麼,鶴丸國永。」

  「……」

  「回答我。」

  審神者的語氣依舊平靜無波,然而她背後似乎有著一道黑影閃過,殺氣與血腥如同再也壓制不住一般衝天而起,讓鶴丸國永閉上眼睛發出了一聲慘叫。

  「我錯了我什麼都可以做!!!!!!!不要殺我!!!!!」


第二章

  雖然是好像讓人誤解了點,但是什麼都能做……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水野優子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倒是蹲在一邊使勁兒拿著扇子扇風的博多眨了眨眼睛,表情有點古怪。

  他是做買賣的商人,既然是商人,那麼自然就要講信用——

  「大將,說出這種話的人要知道就算是以後被賣腎了也沒人能救他的。」

  「不僅如此,還會被畫在本子上真正做到『什麼都能做』。」

  手忙腳亂地把龜甲貞宗的嘴捂上,物吉貞宗只覺得自己背上全是冷汗。要知道自家兄弟這麼嘴無遮攔下去,遲早有一天真會被自家主公一巴掌糊到牆上和前代們做鄰居。

  「沒關系,龜甲你可以繼續,讓他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

  水野優子微微側過頭,看著身邊早就圍過來烘托氣氛又制造各種風聲水聲腳步聲的付喪神們袖子微微一甩對著一期一振瞥了一眼。紅色眼睛的一期一振見狀略低下頭,把自己手機上的「水滴bgm」用逐漸微弱的方式關掉了播放鍵。

  「該睡覺的都去睡覺,辛苦了。」

  「不辛苦。」

  看了一眼在地上抱著頭睜開眼睛一臉懵逼的鶴丸國永,大俱利伽羅的內心充滿了一陣淡淡的同情,然而在同情之上更多的則是幸災樂禍。

  「啊咧?」

  「不好意思,他們都比較……」

  在腦海裡搜刮了一圈詞彙,最後水野優子仿佛是總算找到了個貼切的形容詞,微微低頭看著傻了的鶴丸國永:「比較能夠和你感同身受。」

  這是哪門子的感同身受啊!!

  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鶴丸國永看著眼前的審神者,總算是發自內心地吐出了一口氣:「真是,嚇到鶴了。」

  「我知道你大概還有很多疑問,但是今天先休息吧。」

  淡淡地下了逐客令,水野優子伸手把鶴丸國永請出了這個正面牆都是靈位的房間。鶴丸國永也並沒有太過於在意,反而在思考他剛才驚鴻一瞥看到的東西。

  那面牆上的靈位都有名字,而且名字全部都是刀的名字。

  幾乎是整個刀帳全齊了,他甚至於還一眼就看到了「鶴丸國永」就放在那邊。每一個靈位上都有著各自的紋章表示身份,那種特殊的香味仔細回想起來,應該是檀木的味道。

  這可真是……

  「嚇到我了。」

  回到房間後喃喃地說了一聲,躺在旁邊的大俱利伽羅略微抬了抬眼皮,最後沒有做出任何反應閉上了眼睛。

  誰在來這個本丸的時候沒有被嚇到呢?幾乎所有人都嚇到了。

  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從走廊裡一直站到第二天早上,伸手抓住從空中飄落的雨絲,水野優子最後還是回到了本丸的食堂,臉上依舊有著漆黑的黑眼圈,慘白的臉色讓人看到就知道熬了整整一晚。跟在她身邊放下早餐的一期一振沒有做出什麼反應,等到自己的審神者吃完之後才和所有的付喪神一起略鞠一躬。

  「請您走好。」

  「今天本丸就交給你們了。」

  審神者手上似乎有著一道光芒閃過,鶴丸國永下意識地抬起頭,看著眼前似乎有著一扇門如同水波一般在空中暈開,而自己的審神者簡單地將手搭在門上便消失不見。

  同時消失不見的還有那扇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餐廳裡的門。

  「這是?」

  「主公還需要回她的現世上課,今天麻煩龜甲帶大家出征,我需要和鶴丸國永聊一聊有關本丸的事情。」

  聊一聊有關這個本丸的事情?

  鶴丸國永眼睛一亮,還沒來得及答應就看到空中又浮現了那扇剛才才見過的門,他的審神者一臉坦然地走了回來,順手抄起了在地上的書包:「東西忘拿了。一期,不該多說的別多說,鶴丸的新刀試煉記得要做。」

  「是。」

  您就不能晚回來一秒麼!還有,試煉到底是什麼?

  鶴丸國永看著表情平靜的一期一振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的風聲雨聲與那當時沒注意,事後想想完全就是審神者打開手電筒靠近自己下巴才做出來的鬼樣,只覺得背上一涼。

  不去在意鶴丸國永的想法,水野優子急匆匆地穿過幾道樓梯回到了自己所在的高三A班。她真的很著急,因為再晚一秒上課鈴就要敲了。

  到了學校才發現自己書包沒帶,急匆匆從一個僻靜角落開門回本丸再殺回教室壓線把自己的作業給交了,坐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水野優子撐著腦袋看著站在講台上的老師,面無表情地在喉嚨裡憋了個哈欠。她昨天晚上因為鶴丸國永的鬧騰不能算一夜沒睡,但是僅僅靠在走廊上閉了一個小時眼睛也確實是有些睡眠不足。

  估計也是這個原因導致她注意力不集中,上課都能忘記帶書包。

  支著腦袋聽課,說實話老師上課上的很生動,但是對水野優子來說一切有關平安時代的事情都讓她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好不容易熬過了這四十五分鐘,水野優子實在是支撐不住,倒在課桌上的時候略微抬起眼皮,就看興致衝衝因為座位原因和爬山涉水般、從教室另外一頭走到自己靠窗這邊的姑娘。

  少女很活潑,很好看,只不過就是聒噪了一點。

  「優子前輩,今天是又沒有睡好麼?」

  「嗯。」

  簡單地嗯了一聲,扎著雙馬尾的早川堇眨了眨眼睛,表情裡多了點心疼:「前輩好好休息啦,好不容易休學完回來,我還想和前輩一起畢業的。」

  「是麼。」

  閉著眼睛應付了下曾經自己的學妹如今自己的同班同學,水野優子實在是不想說她們現在同屆,早川堇完全可以喊自己名字的事情:「早川,你可以直接喊我名字。」

  「前輩就是前輩,休學了一年也是前輩嘛。」

  早川堇笑嘻嘻地點了點下巴,看著水野優子似乎是短短交談了幾個字就再度睡過去的模樣嘆了口氣。一年前水野優子這位全日本高中生聯考第一名因為身體原因休學讓整個冰帝都在猜她身上發生了什麼,要知道學生的想像力偶爾會很惡毒。在謠言滿天飛之後水野優子第一次回到學校正式辦理了休學手續,而在那個時候,水野優子整個人就仿佛是……

  仿佛是如同那種異世界輕小說一樣,被人穿了。

  原本的陽光開朗優等生一下子變得陰暗且身上縈繞著一股血腥的味道,尤其是她舉手投足之間似乎一下子換了個人,變得莫名有種優雅的韻味。再加上大家都知道水野家是神道家族,原本那些流言瞬間就切換成簡直和都市異聞一樣的「水野優子被神降了」。

  被神降了,麼?

  在課桌上睡了七八分鐘,等下節課開始的時候水野優子才睡眼惺忪地抬起頭開始上課,偶爾被點名她也能精確回答出答案。等到整個上午的課程結束,水野優子才被早川堇和導盲犬似的帶到食堂,簡單點了份炸豬排。

  「話說啊,前輩你一直睡不好真的沒問題?我還是第一次真的看到黑眼圈誇張成熊貓一樣誒。」

  「沒關系,我懶得消而已。」

  啃著手上這塊鮮嫩多汁的炸豬排,水野優子依舊是半闔著眼睛讓人有種她不是馬上就倒下睡著就是命不久矣的荒誕感。周圍沒有幾個人願意接近她們的桌子,早川堇也樂得清閑:「前輩看來最近好像很開心的樣子,是遇到了什麼好事麼?」

  好事啊,大概好事就是下個星期要期末考,然後就放暑假了?

  瞥了一眼天色,水野優子能夠確定從今天下午開始就會突然下雨,而現在整個學校都沒幾個人帶傘,不知道到時候要怎麼回去。

  「大概吧。」

  「嚶,說起來前輩還准備考大學麼?從這個學期開始大家都要進行日後的咨詢了,前輩准備考大學的話我們可以去一個學校呀。」

  「不了,我直接就業。」

  搖了搖頭,水野優子思考著自己那麼大一個本丸,本能地就拒絕掉了還要再大學的想法。要知道現在她處理那些文書就已經有些忙不過來冰帝的課業,去念大學還不如讓她再死一遍:「這麼說吧,家族有事業等我去繼承。」

  「……」

  突然被這句話噎了一下,早川堇有了種「既然無法吐槽那麼就微笑」的衝動。僵硬地回了水野優子一個笑容,早川堇三口兩口吃完了盤子裡今天的女士套餐,回到教室上完下午的兩堂課後就看到了從天空中幾乎是傾盆而下的大雨。

  「前輩下雨了誒!梅雨季果然很可怕。」

  「嗯。」

  簡單地點了點頭,水野優子看著窗外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的紫陽花,突然有點想念本丸的花朵。

  本丸的花朵似乎也和普通所有的花一樣嬌弱,但是只要自己願意用靈力去保護它,那麼它甚至能夠常開不敗——再說如果本丸的主人靈力足夠強大,控制本丸的天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她的印像裡就有一位舊友能夠做到這樣的靈力控制,自己的話似乎還不行。

  輕輕的撫了撫心口,等到下午的課程全部上完,原本的傾盆大雨也變成了如同牛毫般微弱的雨勢,讓整個學校都松了口氣的同時她帶著自己的書包與家庭作業走到校門口,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期一振撐著一把黑色的傘穿著他的那套運動服如同普通的大學生般站著等自己。

  只不過不同於別人,在看到水野優子走過去的時候他微微將傘傾斜,同時對著她欠身行禮:「抱歉,因為看到有雨擔心您,我私自出門了。」

  「沒關系,多謝。」

  接過一期一振手裡的雨傘搖了搖頭,水野優子從來都不是很在意這些小節。至於在看到一期一振時候滿臉「我早就看透一切拒絕這碗狗糧」的早川堇……

  「您的同學似乎誤會了。」

  「如果解釋就坐實了這件事情,隨意吧。」

  很明白早川堇心思的水野優子表情依舊平淡,不同於旁人的私家車,兩個人在街上略微走了一段路後就仿佛被所有人都忽略了一樣,身形漸漸消散在了雨中。

  沒有人發現,沒有人在意,就像是神隱一般消失在了現世——

  「我回來了。」

  然後,再出現在時空夾縫中的本丸之內。

  「啊,大將歡迎回來。」

  絲毫不在意本丸那無法消散的水氣與血腥,博多藤四郎笑嘻嘻地走了過來,同時對著水野優子遞過來了一把新刀。

  「大將,這是我們今天出陣的時候找到的,應該是燭台切光忠。」

  「我知道了,先放起來吧,現在還不到喚醒他的時候。」

  不在意地將手裡的刀交給了一期一振示意他先暫時放置,水野優子將目光投向了在另外一邊木然著散發一股可疑氣味的鶴丸國永,蒼白的臉上似乎露出了一抹笑。

  「通過新刀試煉了麼,鶴丸國永?」


第三章

  在知道所謂新刀試煉就是通過昨天晚上的反應確認他能干什麼活,鶴丸國永在撿了一天馬糞清理下水管道、甚至知道自己在未來還要排班進入沼氣池值班後整只鶴都抑郁了。

  抑郁還只是開始,在工作完畢之後鶴丸國永聽著一期一振詳細講述了整個本丸那種殺意與血腥味的來源更是瑟瑟發抖,差點縮成一只鶴球。

  「主公可真是……」

  鶴丸國永無力地抽了抽嘴角,只覺得眼前這個少女不管怎麼樣,都是有著足夠的實力與心志才能活到今天還沒有崩潰的,尤其是在她經歷了那種事情之後還能笑出來,他真是服氣了。

  稍稍調整了一下心情,穿著一襲白衣的鶴丸國永看著眼前的少女十分鄭重地行了一禮:「在下鶴丸國永,打造於平安時代,幾經易主,希望之後能與主公同進退。」

  「我知道。我是優子,不用在意,這就是我的真名。」

  與鶴丸國永締結完契約之後水野優子低頭微微一笑,她曾經見過鶴丸國永,當年還是「它」的鶴丸國永在被平維茂求過去之前她還拿著提前與素盞鳴尊干了一架。

  看鶴丸國永好像不知道這件事情,那水野優子自然也不會說。

  垂下了眼眸確認了最近的值班表,外表年輕的審神者確認了所有的任務後很是平淡地對著督工的龜甲貞宗開口:「那麼他的新刀試煉通過了?」

  「是這樣的呢,至少在我看來鶴丸殿撿馬糞的樣子很殷勤。」

  「……」

  啊,畢竟是說了「不要殺我我什麼都可以做」的鶴丸國永嘛,博多你別笑,這是正常操作。

  「笑的人是不是都忘記剛來時候的樣子了?需要我讓你們想起來麼?」

  「不用了大將!」

  博多瞬間大驚失色,差點就把手裡的保溫杯給砸了:「說起來大將喚醒鶴丸殿之後身體怎麼樣,如果可以的話接下來要不要喚醒燭台切光忠?」

  「我知道了,你這是嫌棄你哥做的飯?」

  「……」

  這是什麼死亡選擇題?

  博多被噎得差點連水都喝不下,用著求救般的表情看向一期一振,卻發現自己應該「關心弟弟」的一期一振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甚至於還露出了悲傷的模樣,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做助紂為虐。

  「這個詞你用的有點問題。」

  水野優子思考了下決定還是不繼續說下去,畢竟她的成語水平也不怎麼樣,真要說的話,唔,助紂為虐有點太過頭了一些,她更喜歡狼狽為奸。

  沒注意自己把自己給罵了,水野優子在簡單處理完本丸一天的公務之後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不在本丸留宿而是回家睡。手裡劃過一道光芒看著再度浮現在空中的大門,水野優子轉過頭後對著壓切長谷部微微點頭:「那麼晚上就麻煩你了,長谷部。」

  「是。」

  長谷部恭敬地低下頭,在看到一期一振再度跟著水野優子進入現世無視掉了鶴丸國永用眼神提出的問題,確認門關好才嘆了口氣:「還好還好,主公還是回現世好一點。」

  「你這個長谷部思想有問題啊。」

  仿佛是發現了什麼神奇的東西,鶴丸國永看著這位主命至上的打刀,剛拋棄的「這是個黑暗本丸」的想法一瞬間又出現了:「居然會因為主公走了松了口氣?」

  「主公在本丸基本都睡不好,當然是回現世好一點。」

  作為第一把被喚醒的短刀,博多藤四郎自然是很了解水野優子的作息——在本丸過夜對自家主公來說,壓力實在是有些太大了。

  氣味、氛圍、還有裝飾,一切都會讓她無法得到真正的休息。在他剛來這個本丸的時候過了「新刀試煉」之後,幾乎每天都會看到凌晨時分水野優子坐在那間房間前面不說話,旁邊則是一期一振站著持刀護衛,血紅色的眼眸在黑夜裡讓人不寒而栗。

  「其實我現在在本丸過夜也不會和以前那樣夢游了。」

  回到家裡走在和本丸相差無幾的和式大宅裡,水野優子突兀地開口,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我沒有那麼脆弱。」

  「但是您還是回來了。」

  「以防萬一,而且今天我父親有事情要和我說。」

  聽到這個說辭一期一振也皺了皺眉頭,他知道水野優子出身的水野家從平安時代開始世代為神道世家供奉神明,現在突然說「有事」,總讓人有種不好的預感。

  「沒關系,如果是神道方面的問題,以前我做了八十年巫女都沒退任你就應該知道,素盞鳴尊是很好哄的。」

  面無表情地走過長廊,水野優子心情很好地開口:「只要和他一起誇伊邪那美命,偶爾打打架,順帶再幫忙解決下他和天照大神的姐弟矛盾,基本就能每天吃生猛海鮮,過得很舒心。」

  「……」

  這麼一聽「過得好」的前提也太過分了,能和那位神明大人打得不分上下不說,還需要和天照大神也有一定的關系,更是還要海鮮不過敏。

  問題太大了,主公。

  聽著水野優子的一系列「素盞鳴尊順毛擼」心得,一期一振心裡劇烈波動,甚至想和自己主公說「為什麼要吊死在素盞鳴尊這棵歪脖子樹上」。

  前世八十年不夠麼?現在人都能離婚,還不允許巫女退任了?

  「退任?現在我不是升職了麼?那可是審神者,比巫女工資高多了。」

  看穿一期一振的想法,水野優子輕快地開口,在看到家中侍女拉開門時閉上嘴與她們微微點頭致謝,在走入水野家正殿的時候發現了坐在自己這一世父親面前的一個青年。

  青年看上去很蒼白,黑色的短發略微有點長也有點卷曲,吹在臉頰邊上在加上他穿著的一身和服,看上去莫名有種穿越了時光的錯覺。

  「優子。」

  「父親。」

  平淡地與這位父親打了個招呼,至少在水野優子的印像裡自己的父親和母親關系不怎麼樣,維持一個面子情而已。

  唔,這位難道就是和她同父異母來繼承家業的兄弟麼?果然有點眼熟而且賣相不錯,她都是審神者了,舉雙手同意這件事情。

  「這位是你的未婚夫。」

  ……厲害了我的爸。

  看著不是商量而是通知態度的父親,水野優子瞥了一眼那位看上去很是俊美的青年,很是淡定地開口:「不合適。」

  「哪裡不合適。」

  「年齡。」

  說完這兩個字之後水野優子頓了頓,表情裡多了點抱歉:「畢竟我已經九十二了,老人家不適合找個比我小七十多歲的。抱歉,年齡真的不合適。」

  水野孝之突然噎了下,他才想起來自己女兒一年前覺醒了前世的記憶,也確確實實是水野家那位被家主寫入家規的優子巫女——但是前世是前世,今生……

  「原來是這樣。」

  那個黑色卷發的青年抬起頭,看著眼前仿佛是認出他的少女微微一笑:「不過這個婚約對你我而言,都是必須要締結的。」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

  不去理會自己父親的表情,水野優子很是優雅地坐了下來,同時示意一期一振也同樣坐在旁邊:「我已經有了要和我共度余生的人了。」

  「這句話似乎不太貼切,雖然你身邊這位的確會與你共度余生,但他畢竟不是人也不是你的戀人,騙不到我的。」

  「……」

  和我在這兒咬文嚼字,很有意思啊鬼舞辻無慘?

  看著眼前的人,水野優子實在是不想理這個當年變成了鬼之後連帶著妖怪都出動發布追殺令,然而卻追殺到她死都沒砍掉的家伙,表情一下子惡劣起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看來你是享受到了陽光的溫暖沒錯了。」

  「你很希望我死?」

  「顯而易見,我特別希望你死得渣都不剩。其實我也挺佩服你的,一個人能夠逃竄到整個賀茂家連帶著大江山都找不到你的程度,真是失敬。」

  兩個人同時瞥了一眼在一邊僵住的水野孝之,然後他們再度回過頭,對著對方臉上露出了個微妙的笑。

  「你現在叫什麼?」

  「水野優子。」

  「換了姓氏啊,看來是你那位繼承者的後代。不過還真是貼切的姓氏,比你前世那個姓氏貼切多了。」

  仿佛是明白了什麼,鬼舞辻無慘抽出腰間用於做裝飾的折扇,在手心裡輕輕一拍:「那麼我現在的話,是產屋敷皓哉。」

  「呵呵,你這種人居然還能轉世為人就夠讓我驚訝的了,產屋敷家這是造了什麼孽居然生了你這個逆子?他們就沒在你出生的時候看到你這張臉,確認過眼神後迅速把你扔進馬桶裡麼?」

  「……」

  一期一振面上沒有任何表情,看著眼前依舊偶爾用扇子拍打自己手心同樣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的人,確認了對方應該同樣也是擁有前世記憶的存在。只不過自家主公說著這種粗俗的話……

  「既然重歸人類,那麼就應該用傳統的辦法行事。」

  鬼舞辻無慘絲毫沒有在意水野優子的話,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袖後站了起來:「鄙人如今任職制藥行業龍頭、武田制藥會社特聘顧問,學位為醫藥學博士,你呢?」

  聽到這幾句話水野優子陷入沉默,再度看向眼前的青年時目光裡終於帶上了一分殺意。

  「一期。」

  「是。」

  「砍了他。」

  比她還厲害的學霸,都得死!!


第四章

  事實證明水野孝之作為親爹,坐在正殿的用處還是有那麼一丁點的。

  比如說提醒某兩個外表青春靚麗實則內裡一個九十多一個幾百的老妖怪這裡還有個人在……

  「我們都沒針對您,您怎麼就瑟瑟發抖了呢?」

  無奈地示意一期一振把刀收回,水野優子搖了搖頭,對於自己的父親也沒太多在意:「不管怎麼說這個婚約我都是不可能答應的,產屋敷家由我去說就好。」

  「哦?那我很期待你能夠讓他們改變主意。」

  「改變主意還不簡單麼,只要我說一聲『他其實是鬼舞辻無慘』,你猜你會不會被產屋敷家送進馬桶?」

  「……」

  水野優子看到鬼舞辻無慘那張瞬間陰沉下來的臉就想笑,怎麼說呢,的確水野孝之說得對,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但是有了一個簡直有著罄竹難書的前世與一個清清白白甚至於差點**成為神明的前世,還是很有區別的。

  「或許,這就是佛祖曾經說過的要修來世吧。」

  簡單送走了鬼舞辻無慘或者說「產屋敷皓哉」,留著姬發式的少女一步一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間,對著身邊的一期一振仿佛只是隨口一提:「這樣以後見到老朋友都不會太過於尷尬。」

  「您有朋友?」

  「……」

  你這話怎麼說的呢?

  不過水野優子知道一期一振的意思,今生的自己朋友不多,而且因為一年休學她們都去了大學與自己漸行漸遠。前世的朋友們都留在了那個綺麗卻又頹廢的時代,僅有的幾位不是已經消亡就是去她家還要收錢預約,實在是有點讓人頭疼。

  「說起來,您當時應該不是因為那位產屋敷先生的醫藥學博士學位才會有這麼大反映的吧?」

  聽到一期一振這句話,水野優子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抬起眼睛瞥了他一眼:「不說這個了,如果今天我還是和以往一樣,一期你知道應該怎麼做。」

  「是。」

  一期一振很是平淡地點了點頭,同時嘴角微微勾起:「那麼讓我更正一點,您確實是有朋友的。」

  看著如今一期一振總算是能夠露出笑容的模樣,水野優子扯了扯嘴角,神情變得淡漠起來:「不用擔心我。一起,我看過很多很多別離,尤其是在一個平均年齡只有三十歲的時代活到92歲,我甚至見證過家族五代人的變遷。」

  「是,您曾經和我說過這個。」

  「所以不管何種形式的告別對優子而言並不是一件那麼難以接受的事情,只是對『我』來說,太難了。」

  告別這件事情在92歲的優子巫女看來是再稀松平常不過的事情,憂傷的平靜的告別無所謂,悲痛的慘烈的也有所經歷。在活過了漫長的近一個世紀的歲月後,再怎麼讓人唏噓的事情也會一笑而過。

  但是一年前發生的事情,對那個時候在和平社會下長大、僅僅十七歲的水野優子來說,太過於讓人崩潰了。

  守在自己審神者的房門外,一期一振端坐著閉上眼睛,面容也慢慢柔和。他一開始不知道如何去面對覺醒了前世記憶後仿佛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也或者依舊是本人的主公,但是這麼一年來,他早就明白他的審神者一直都是她。

  然而大約等到深夜時分,坐在房門前的一期一振猛地睜開了眼睛站起抽搐了自己的本體刀。與此同時房門被一下子拉開,閉著眼睛的水野優子做出了拔刀式,手裡虛握著腰間並不存在的刀時掌心靈力迸發。用純粹靈力凝結而成的武器握在了黑發少女的掌心,極其快速地朝著一期一振的頭上劈去。

  然而藍色頭發的付喪神仿佛是已經習慣了這種動作,拔刀出鞘之後卻並未用刀刃相對,只是單單舉起了自己手中本體的刀鞘,就已經穩穩架住了水野優子的攻勢。

  「主公,我是一期一振。」

  聽到這個聲音水野優子仿佛才反應過來,照舊閉著眼睛「收刀歸鞘」再一把拉上了房門回到房間。聽著房間裡水野優子重新撲在床上的聲音,一期一振搖了搖頭,重新在她的房門前坐好。

  果然是因為感覺到今天可能會出現的情況,所以才決定回家免得讓本丸引起騷動麼?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別的不說,這夢游簡直就是比我……還准。」

  第二天一早,水野優子黑著眼圈換好校服,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勉強把到嘴邊的「大姨媽」三個字咽下。一期一振裝什麼都沒聽見,主動幫她拿著書包開口:「您一路走好,東西都帶了麼?」

  「都帶了,昨天辛苦你了。」

  抑郁地接過書包,響起自己昨天晚上又夢見一年前那個場景的水野優子又頭疼了起來。她的黑眼圈估計是挺難消掉的了,再加上日復一日的噩夢,實在是有些疲於應對。

  要知道自己的夢游可不是曹老板的「吾好夢中**」,而是真正意義上的無差別全範圍進攻。以前在本丸的時候自己曾經午睡夢游,結果就直接在本丸裡閉著眼睛發瘋。那天正好一期一振代替自己去時政領取物資,那場面簡直……

  回來的時候一期一振差點以為本丸遭遇到了第二次進攻,紅眼睛不僅更紅,眼白都快變成和茨木一樣的黑色,連鬼角都要差點有了。

  當然應對自己這種無差別攻擊的方法,除了暈過去或者再度陷入沉睡,就只有一期一振的呼喚能夠解決這個問題。

  光是這點,就足夠讓水野優子頭疼。

  「說起來今天的前輩看上去,更加頹喪是為什麼?昨天不是去和帥哥約會了麼!難道說是吵架了?還是說是因為應該做的運動做太多導致太累了?」

  「早川,你這車轱轆都壓我臉上了。」

  看著早川堇那格外調侃又好奇的模樣,水野優子吐槽了句,同時反應過來眉頭微微皺起:「等一下,帥哥你是說一期?一期不帥吧,就那樣,我覺得一般。」

  看著不知「男友」帥的水野優子,早川堇想**。

  「而且不算是約會,他算是我的……」

  察覺到自己詞彙量的匱乏,水野優子真心感嘆當年自己就不應該拒絕交學費和書翁學寫小說,索性就自暴自棄了:「他是我的刀。」

  「這是什麼虎狼之言的形容!」

  「從我的一句話就直接認定是虎狼之言的你,又是什麼樣的虎狼角色?」

  完全不覺得自己似乎是暴露了,早川堇雙眼發亮,只覺得自己馬上就能摸清一期一振的身份:「那前輩,他缺女朋友麼?」

  「不缺。」

  「你剛才還說你不是他女朋友!」

  「因為我真的不是女朋友,一期也真的不缺女朋友啊。」

  水野優子一臉納悶,看著早川堇隨即恍然大悟:「他是真的不缺女朋友,但是他缺弟弟。」

  「???」

  被一句「他缺弟弟」震撼了整個上午,早川堇總算是反應過來自家前輩在逗自己玩,整個人都不好了:「前輩你怎麼會開這種玩笑。」

  「我沒啊,他真缺……」

  「我是不可能當人家弟弟的!」

  早川堇義正言辭地開口,隨即露出了個羞澀的笑:「那他缺不缺一個會暖床的妹妹?沒有關系,我都可以的!」

  這種虎狼之言,她敗了。

  聽著早川堇的回應,水野優子由衷地感受到自己的確是老了,尤其是現在,她都快不知道應該怎麼把這句話給接下去。

  感謝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用著復習這種大義凜然的借口把自家死纏爛打的學妹扔在旁邊邊,放學後再一路無視了操場上那仿佛是見到巨星巡演般發出「跡部大人」尖叫的冰帝後援團,回到水野家走進自己房間,水野優子才算是松了口氣,重新回到本丸裡。

  本丸依舊是一種很壓抑的氣氛,只不過在有了鶴丸之後整個氣氛也不再那麼壓抑——畢竟他都說了「我什麼都可以做」,那自然不管年齡和資歷,被本丸的付喪神真切當成了「什麼都可以做」的工具人。

  「由此可見,禍從口出,所有人都要嚴格提醒自己鶴丸殿的教訓,免得以後真的就『什麼都可以做』了。」

  站在馬廄邊上的長谷部一臉大義凜然,聽得所有刀頻頻點頭,旁邊的亂藤四郎甚至還掏出了水野優子用**發的工資買給所有人的手機,給鏟屎的鶴丸國永哢擦了好幾張照片作為證據留存。

  「……」

  這也真是太物盡其用了。

  水野優子默默的給自家的小短刀點了個贊,查看了博多的賬簿以及各種各樣的消息與公文後伸出手抓出了自己書包裡的作業本。

  鬼舞辻無慘都能轉世現代後念個醫藥博士,她也不能輸!

  咬牙切齒地寫著作業,等到把作業全部搞定後水野優子坐在本丸的食堂裡,端著飯思考著今天數學作業留下的最後一道考題。心不在焉地把晚飯吃完後陷入沉默,水野優子剛准備回辦公室再戰,就看到一期一振在角落裡披著快堆到天花板的公文。

  毫不猶豫把一顆「我要考東大理科3類」的心丟到腦後,水野優子拿起放在一邊必須由自己簽字的戰績書,自認工作優先。

  學習?愛咋咋地,反正她摸魚第一名。高中畢業就給時政打工拿錢,豈不美哉?


第五章

  「等等,優子你就這麼決定了高中畢業進入社會?」

  在得知自家女兒想法之後原本還在大學裡帶學生的水野伊久美在結束完教學後直接從辦公室殺回家,表情雖然嚴厲但是說辭卻並沒有太多強硬,反而有了點氣弱的態度:「並不是媽媽覺得不好,只不過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抬起眼睛瞥了自家這位歷史學教授母親一眼,水野優子露出了個笑容,在一期一振略有些擔憂的視線裡開口:「勞您費心了。」

  「不准備再試一試麼?優子你的成績很好……」

  「這個,勞您費心了。」

  看到水野優子臉上突然浮現出似乎是有些「哀泣」的笑容,水野伊久美愣了愣,隨即勃然大怒:「果然是因為孝之那個老封建給你說未婚夫的事情對吧!忙著入職果然是因為經濟獨立才能擺脫這種老套的家庭控制!沒關系,媽媽支持你,這就去離婚!!」

  您吼了「離婚」也有十幾年了,怎麼就還是不和水野孝之離婚呢?等等主語不對,自己和誰離婚?婚約都沒定下來您也想的太多了!

  與一期一振一起沉默地看著眼前暴怒的母親,水野優子控制著自己的表情最後完美達成了「我立刻去和產屋敷家解除婚約」的目標,十分滿意地回到自己房間時看著跟在旁邊的一期一振,才有些覺得不對。

  「我總覺得好像我全家的黑歷史你都見過了?」

  「主公您可以自信一點。」

  一期一振十分誠懇地開口:「把『好像』去掉是沒有問題的。」

  「……」

  她的付喪神總是能夠十分精准的找到重點所在,一期一振不愧是你。

  輕輕地嘆了口氣,水野優子只覺得頭開始疼起來了:「被這麼一搗鼓,我忘記和她說我暑假要出門的消息了。」

  「您要去哪裡?」

  「去一趟……現在應該是山梨縣的甲州市吧。」

  並沒有在這方面瞞著一期一振的意思,水野優子翻開手機上面自己制定好的計劃路線遞了過去。看一期一振似乎像是想說什麼的糾結模樣,黑色長發的少女笑了:「放心吧,我可沒那麼自信一個人出門,會帶上你的。」

  「不,我擔心的並不是這個。」

  「本丸的公務我會做的。」

  「謝謝主公,我放心了。」

  誰是你主公?公務麼!

  怨念地瞥了眼自家近侍,水野優子只覺得自己心口疼。不過她也知道,在本丸人手不足的情況下,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基本全是輪軸轉。

  「不過在召喚完鶴丸之後,我能夠感覺到本丸的靈力限制似乎解除了一些。」

  想到自己曾經重新召喚博多藤四郎結果靈力被壓榨地直接暈過去一個星期的模樣,水野優子就學乖了每天一點一點存儲自己的靈力以便重新召集付喪神。一開始基本上要累積三個月才能召喚一把最基礎的短刀,後來就逐漸變成了一個月能夠召喚一把打刀、一把太刀、到現在為止幾乎可以把大太刀與槍也全部召喚出現了。

  「好像不用等一個月就能召喚一把大太刀了。」

  「那麼是?」

  「三個星期?」

  看著水野優子確認她沒說謊,一期一振只覺得自己嘆的不是氣而是憂傷:「至少也進步了不少,在召喚完鶴丸殿的時候您沒有和我齜牙咧嘴說被吸干了我大概就確定了。」

  我說你這個一期一振,能不能說點好聽的?而且我還沒說完你就這麼吐槽,不想要弟弟了?

  從自己的房間回到本丸,反正水野孝之也不會來查房,水野優子跑路得理所當然。回到本丸拿出博多的每日賬簿以及聽著鶴丸那哭訴一般的「今天掃了馬廄給本丸施了肥」等消息,看著工具人水野優子敷衍地點了點頭,手上利落地簽了字後才抬起頭:「後天我會召喚一把刀,你作為最新來本丸的付喪神,可以讓我選擇召喚哪一把。」

  「誒?」

  「你……」

  還沒等水野優子說完,鶴丸國永立刻扔掉了手裡的「不要再讓我挑糞了」請求書,用一種近乎歡天喜地的語氣開口:「那主公,我可以嚇人麼?」

  哦呀,很積極啊。

  略微挑了挑眉,看著眼前明顯已經摩拳擦掌估計連計劃都已經在腦內安排好了的鶴丸國永,水野優子瞥了眼身邊的一期一振,帶著點斟酌繼續說了下去:「你想怎麼嚇?」

  「讓他們以為這兒是黑暗本丸然後喊出那句『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這孩子,真是在本丸沼氣池邊干活干傻了啊。

  連帶著博多都憐憫地看了一眼每天洗五遍澡的鶴丸國永,一期一振輕輕咳嗽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用著他那一如既往的安心笑容開口:「其實鶴丸殿在這點上不用太在意。」

  「為什麼?」

  「過兩天就是周年,我與主公即將前往時政總部進行相關檢測。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本丸確實是在數值上被劃分為黑暗本丸的所在。」

  確實,周年了啊。

  仿佛是才發現時間過得很快,水野優子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本丸的陰霾天空,伸手將手裡的文件翻過一頁:「數值也該好好改改了,我沒有那麼脆弱本丸也恢復了一些,情況也不可能再糟糕下去。」

  「但是時政認為您有那麼脆弱。」

  「他們還管我冬天要穿秋褲夏天空調不能超過27度,你們想繼續過這種日子?」

  聽水野優子簡單利落的回懟,鶴丸國永努力不讓自己的表情上出現類似於笑容的東西,十分誠懇地開口:「既然這樣,主公請務必把這件事情交給我,我會讓所有新來的同僚們都有一個難以忘懷的歡迎儀式的。」

  「所以鶴丸,你是要把這裡改造成鬼屋?」

  一眼就看穿了鶴丸國永的心思,不過水野優子也覺得挺不錯。要知道自從第一把博多藤四郎剛出來就被嚇哭開始,她和一期一振在某些情況下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到現在更多的則是有種帶著「好像挺好玩」的心情決定讓所有來到本丸的刀都本能覺得「這個本丸有問題」。

  本丸的所有人在一開始幾乎都被衝天的殺意與血腥震懾住,亂藤四郎更是差點嚇到哭出聲。在這種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情況下,他自然是第一個響應了鶴丸的號召。

  雖然感覺好像成語又用錯了?

  「那主公要什麼BGM?水滴,風聲,腳步聲,嘶吼,呢喃,哭泣,敲門,開門的吱呀聲,還缺什麼?全部都是我一手自己錄下來的,一期哥你也拿著,隨便用!」

  亂藤四郎也不管什麼成語教學,笑眯眯地把自己充斥著一個U盤完全能夠拿去網上當廣播劇素材的音效塞進了辦公室重修之後的電腦,一個個點開帶著點驕傲開口:「鶴丸殿如果需要,我也給你拷貝一份。」

  「哦呀這可是好東西,當初是不是你放的那個風聲?」

  「那個主公說了要有4D效果,所以博多還幫忙打扇子、物吉也一直在跑動,很累的。」

  亂藤四郎穿著他的小裙子笑眯眯地開口,聽得鶴丸國永想起了剛到本丸時候的情景,只覺得自己有點手癢。

  「鶴丸殿,水滴效果是我放的。」

  一期一振淡然地開口,瞬間打消了鶴丸國永想要明天找小短刀手合的心思,認認真真把每個BGM都聽完,決定順手再去搞點隱秘的燈光和紅顏料。

  「這算什麼?鶴丸國永教程,手把手教您怎麼搭建一個黑暗本丸?」

  聽到後來所有刀都湊過來你一言我一語說著當年「看到紅眼睛的一期一振就夠嚇人了」「你們根本就不比我,當時天花板一滴水直接就砸進我脖子裡是不是亂藤四郎你干的」心情,水野優子默默地縮在角落批改公文,只覺得這群刀子精真是閑得慌。

  「地翻過了?衛生工作檢查完了?手合結束了?遠征的資源都帶回來了?」

  內務四問一出,整個辦公室一片寂靜。水野優子冷笑一聲,隨手再簽了個「同意」之後把手上的一摞公文放在了旁邊:「大阪城都是一期一振一個人挖的,我看你們真是沒事情做。」

  「所以?」

  「所以給我好好弄,裝黑暗本丸鶴丸容易麼。」

  「……」

  這實話說的可真是……

  一期一振露出一個笑容,隨即聽到了身邊發出的陣陣輕笑不由得愣住了。他曾經以為這樣的笑聲永遠也不可能在這座本丸裡響起,水野優子哪怕只是喚醒一把短刀就要休養一個月,陰霾的天空永遠暗沉沉地壓在所有人的心頭,而從天空中落下的也不是普通的雨水,更像是整座本丸的血淚。

  然而一年了,雖然本丸的付喪神如今也不過只有十五位,卻重新有了熱火朝天的討論,有了發自內心的歡笑,以及有了之前已經近乎斷絕的生機。

  **花不再因為吸取土地中的靈力綻放,而是逐漸能夠生長。陰霾的天空不再每日下雨,偶爾有著一束陽光灑落,甚至於能夠看到天邊掛上了彩虹。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時政。」

  仿佛是察覺到一期一振不留痕跡地從討論桌邊走到她身邊,水野優子並沒有停下自己的筆,偶爾用著圓珠筆在手中轉兩圈思考如何回復再繼續奮筆疾書:「一年了,時政也該把我們從高危名單裡放出來。」

  「其實……」

  「什麼?」

  「能夠重新有了笑聲,就很好了。」

  看著水野優子困惑的表情,一期一振勾起嘴角,從她的桌上挪了一部分文檔在自己手下迅速地翻閱起來:「或者不如說,只要有您在,這個本丸遲早會重振生機。」

  「這句話我不是一年前就告訴過你了麼?」

  「但是我想再認真地和您說一遍。」

  仔細在紙上畫好一個句號,水野優子滿意地對著自己寫好的公式化語言點了點頭,隨即才抬起眼皮,用這一種秋後算賬的語氣開口:「我知道了,你當初沒信我『一年時間就讓這個本丸恢復到能夠聽到笑聲』這句話。」

  「……」

  「想不到你居然是這樣不相信自己主公的一期一振。」

  聽到這句話,一期一振深深地吸了口氣決定不和水野優子一般見識。然而再怎麼「不一般見識」,日常運用辦公室裡那台「工作用」電腦寫完賬簿摸魚看論壇裡各種信息的博多藤四郎,發現了一個讓他倒吸冷氣的標紅大hot貼。

  「暗墮刀劍公然出現在時政總部,工作人員不為所動任由其審神者帶其出入,要求嚴懲!有圖有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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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臉震驚地點開了手裡的貼,博多藤四郎看著圖片裡因為睡不好、再加上「為了來時政還翹了一場復習課還要從被人手裡復印材料」格外心情糟糕、外表變得分外「我特別不好惹」的水野優子;以及她身邊面無表情紅色眼眸、完完全全符合時政公布《十種暗墮狀態》的一期一振,整把刀陷入了沉默。

  雖然名字已經被時政總部從黑暗本丸名單上劃掉變成高危本丸,但是在論壇上,他們的的確確就是黑暗本丸了啊大將。


第六章

  關於本丸暗墮狀態和監控,時政自然是有一套數值用於運算——像水野優子這種曾經因為受到襲擊因此數值直接降低成為名義上黑暗本丸的本丸,時政索性還是把她拉到了黑名單上,也算方便雙向保護。如今水野優子將本丸恢復得不錯時政也幫她重新開通了出征與遠征權限,雖然還是在高危名單上,至少水野優子知道自己的本丸情況真的沒那麼糟糕。

  多半就是「數值降不下去還是高危本丸」「那你就召喚付喪神啊」「召喚付喪神要靈力」「那你就攢靈力啊」「靈力攢起來的時候就先被本丸吃掉了用於降數值」這種該死的閉環導致的高危原因。

  但是不管怎麼說,總比一年前好太多了。

  「主公您今天去時政總部,真的真的什麼都沒有做?」

  「嗯,就在等你的時候和舊友打了幾局百聞牌……不對,我走的是內部通道,應該沒人看到我們,怎麼會突然有照片?時政內鬼?」

  在看到博多消息狂轟濫炸的時候,水野優子自然也是看到了審神者論壇的標紅HOT貼。在看到其中留言大部分都是要求嚴懲小部分則是在舔一期一振顏的不由得笑了起來:「不過一期,這群孩子們都挺可愛的。」

  「……」

  請您不要頂著一張十八歲花季美少女的臉用老婆婆的語氣說著這種仿佛是長輩言辭的話。

  「你也看看吧,看了就知道為什麼我要這麼說了。」

  伸手把手機遞給了剛檢測完心理狀態出來的一期一振,水野優子的聲音裡甚至還有兩分輕快:「看著其實挺安心的,至少都是在炸鍋,而不是使勁兒說你好帥。要真是一點都不當一回事,那才叫完了。」

  「您是這麼想的麼?那在您的眼中,我的容貌如何?」

  聽著自家近侍那開玩笑的聲音,水野優子打量了他兩眼,最後還是重復了一遍對早川堇說過的評價:「一般,我覺得就這樣。」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依舊得到了這個幾乎沒變過的評價,一期一振將手機還給了自己的審神者。在他去檢測的時候水野優子正好和她舊友戰況激烈,等她結束這一局牌關掉app,一期一振才繼續說下去:「這點請您不用擔心,時政會做好相關處理工作的。」

  「行吧,看在你的份上那我再相信他們一次。」

  抱怨地把手裡的電子產品重新放回包裡,水野優子站起來對著房門外的工作人員點了點頭,再度通過時政總部的內部通道回到了自己的本丸。

  然而剛剛站定在本丸內部,水野優子就覺得有點不太對勁。整個天空對比自己離開的時候顯得愈發陰沉了起來,好不容易盛放的**花仿佛也被暴力揪散飄在地上,看上去格外有種可憐巴巴的感覺。本丸的角落裡似乎還有著一點紅褐色的可疑痕跡,讓人一看就知道——

  「誰讓你們改內部裝修了?」

  水野優子刷拉一下拉開門,看著果然帶著口罩穿著罩衣小心翼翼用毛筆在屏風角落畫「濺落的血跡」的鶴丸國永與幫忙調色的大俱利伽羅,只覺得你們伊達組是不是有病:「博多亂和貞宗兄弟呢?」

  「大將,找我們麼大將?」

  在接到水野優子消息後就索性去折騰整個本丸的音響效果的博多從門口探出個頭,手裡還拿著遙控器:「大將你看,這是我特地去淘到的遠程藍牙音響,這麼一來我們所有的bgm都可以通過辦公室的電腦控制,很厲害吧!」

  你們這是真的下了狠心要把我的本丸改造成黑暗本丸鬼屋版啊?才從黑名單裡放出來,你們就這麼想折騰回去?

  與一期一振面無表情地聽著博多與亂兩個人跑來跑去介紹,順帶著鶴丸國永還會補一句「這裡放了個小陷阱,不過請主公放心對建築本體不會有任何損傷」的解釋。水野優子與一期一振聽著所有人的布置,只覺得下一個來的付喪神真的是藥丸。

  「主公你不要撤掉這些啊,為了這麼點東西我們容易麼!」

  看著水野優子准備撤掉腳下的陷阱,鶴丸差點就去抱大腿了:「這都是我們受過的苦,不讓後來的同僚們感同身受,我們會於心不忍的!」

  「……」

  神特麼於心不忍,你們這成語用法都開始向我看齊了麼?

  瞥了一眼壓切長谷部,本丸的大管家卻絲毫沒有任何幫水野優子的意思,反而十分懇切地點頭:「主公,要知道鶴丸殿如今就只剩下這麼個小愛好了。」

  呵呵,當初我就不應該聽博多的第二個把你召喚出來,沒嚇死你我真是抱歉。

  扯了扯嘴角,水野優子到最後還是沒把陷阱給撤了,甚至於還大發慈悲給人了幾天假後才去了召喚刀劍的暗室,看著自己已經取回的幾把刀劍陷入沉思。

  一年前本丸內部靈脈近乎枯竭,原本召喚付喪神的靈力只有一小部分由審神者提供,大部分則是本丸與土地靈脈用於支撐。因此在靈脈近乎枯竭的情況下,水野優子為了穩定本丸的存在就已經付出了大部分靈力,也無法再提供召喚付喪神的那一份靈力,幾乎是慢慢攢了三個多月,才竭盡全力召喚出了自己和一期一振兩個人單騎突破大阪城找回來的博多藤四郎。

  至於為什麼第一把是博多,那是因為水野優子需要個算賬的。

  在召喚完博多之後整個本丸仿佛是因為刀劍付喪神的重新加入也有了不少活力,逐漸再度召喚刀劍所需要的靈力也越來越少,同時靈脈也因為人氣的增加開始恢復,如今幾乎不需要水野優子提供幫助就可以勉強運行下來。

  只不過現在重新召喚刀劍的話,他們黑暗本丸鬼屋版布置好了沒?

  耐心地等了兩天,等到論壇上《有關某本丸一期一振紅眼病症狀報告》都出來了,順帶官方辟謠再暗示了如同「99年那件事」一樣的暗號,論壇總算是平靜下來不再折騰。鶴丸國永在這個時候也算是簡單把整個「鬼屋」准備好,水野優子親自測試過剛確認嚇不**,就看著自家的付喪神們貌似十分熟練地還換了衣服……

  等等,鶴丸國永你工資都沒拿到,哪裡還有錢去買新衣服?

  然而他的的確確特意換了一身黑衣,甚至還戴了紅色美瞳,第一眼看過去的時候差點讓水野優子扔給他一張「你好騷啊.jpg」的表情包。而亂藤四郎則是特意把自己的衣服扯得十分凌亂,讓人看了就能給這個本丸的審神者判個**。

  「他們平常對我有怨言可以直接說出來,不用那麼隱晦。」

  聽著這句話的一期一振笑容不變,語氣裡反而多了點調侃:「大家都玩的很開心。」

  不,他們是對我當時嚇他們有意見。

  面無表情地看著一切都准備好了就准備等嚇老實清光的付喪神們,水野優子盯住把紅繩綁在自己脖子上的龜甲貞宗,用十分具有母親給兒子整理沒翻好的衣領既視感的表情幫他勒緊:「裝就裝全套。」

  「咳咳咳,大將您果然很懂呢。」

  「活了九十二歲,我什麼沒見過。」

  無奈地把手放在了加州清光的本體上,本來她是想出征基本上有大俱利伽羅與龜甲貞宗、再加上鶴丸國永也可以幫忙,召喚陸奧守吉行這樣方便干農活的比較好。但是所有人都駁回了她的提案,投票了五把初始刀之一的加州清光——

  誰不知道你們就是想看人家清光小天使的笑話,這群人可真是壞心眼。

  絲毫沒有是自己先壞心眼的自覺,水野優子十分愉快地調整完表情,示意一期一振先把笑容收起來,然後再讓鶴丸國永在門口待機才開始動用自己身體裡的靈力。右手覆蓋在加州清光本體上的時候水野優子的左手同樣握著一塊勾玉,感覺到自己的靈力不斷被刀劍本體抽取的同時,不斷儲存在勾玉中的靈力從左手進入身體,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考慮到第一次喚醒博多差點被抽干暈倒一個星期這種事情,水野優子覺得自己這麼做個後備還是很有必要的。

  感應到付喪神已然成形空中也出現了在付喪神出現之前必然會出現的光繭,水野優子輕輕地笑了笑,在一期一振低頭致意的同時揉了揉臉。

  行吧行吧,裝得像一點,她也是很不容易的。

  看著眼前穿著紅黑色服飾的付喪神,水野優子今天特意自己給自己畫了年和舊友進行過審美溝通之後確認的「是壞女人就上挑眼線濃眼影以前的審神者現在已經**現在是鈕鈷祿審神者」太後妝,成功運用了自己的黑眼圈取消了眼影這一環節。

  還省了點錢。

  「啊,那個我,我是河下之子。」

  咬舌頭了呢,有點可愛。

  仿佛是為了加深印像一般挑了挑眉,一期一振低下了頭防止被自家同僚看穿自己那快要忍不住的笑意。趴在門上偷聽的鶴丸國永立刻了然,對著博多與亂揮了揮手,再看著研究自己手臂上「用餐巾紙畫出具有傷口效果的傷疤」的大俱利伽羅,示意他先去路上坐著發呆。

  「還有多久?」

  「等主公喊我就行了,說起來龜甲你來這裡干什麼?你不是在和物吉一起控制4d效果的風和水滴麼?」

  「唔,我來看看你『什麼都可以做』的樣子?」

  「……」

  求求你放過我這個梗吧,再玩都可以和諧音梗一樣扣錢了。

  龜甲貞宗笑著離開了這個「第一戰場」,室內的水野優子卻並沒有太過於多話,在看到加州清光似乎發現圍繞著自己本體的不少刀劍繃緊的模樣略微側過頭:「鶴丸。」

  「是。」

  整了整衣領,鶴丸國永同樣用一種「我特別不好惹」的表情開了門,偏偏在看到加州清光的時候露出了對鏡子練了三天的病嬌微笑:「就是他麼,主公?」

  「帶他去本丸走走,讓他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

  「是。」

  鶴丸國永對著加州清光微微欠了欠身,同時他也看到加州清光似乎已經平靜下來,不由得在心裡多了點贊賞。

  很好,恐嚇等級必須再加一級。

  「別玩過火了。」

  仿佛是突然良心發作,水野優子在出門的時候略微往後瞥了加州清光一眼,用著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開口:「什麼都可以做的鶴丸國永,我記得你今天還有相關工作沒有做完,帶加州清光參觀結束之後記得去把你需要做的事情做好。」

  「……」

  您不提我還忘了我今天要去沼氣池呢。

  把驚嚇工作都交給了自己本丸的所有人,水野優子看著在晚上戰戰兢兢的加州清光,大概就猜到了他同樣和鶴丸國永有著一樣的「第一天他們肯定都不知道我敢去查那間房間裡有什麼」想法。

  正好也沒心思睡覺,水野優子坐在自己的房間裡寫著暑假學校裡可能會讓學生上交、索性就提前寫掉的讀書筆記還沒十五分鐘,就聽到了那聲比鶴丸國永分貝還高點、另外似乎附加了什麼美聲因素的尖叫。

  好早啊,十二點都不到,加州清光就這麼心急

  「救命啊!!!!」

  咦,不是「我什麼都可以做不要殺我」?那鶴丸國永肯定急了。

  放下自己的筆站起來,在趕到現場後看著泄氣的鶴丸國永,水野優子看著已經抱頭蹲在地上的加州清光,沒好氣地蹲下來揉了揉他的腦袋:「那麼沼氣池的工作還是歸你了,鶴丸。」

  鶴丸國永的笑容一僵,充滿仇恨地看了眼瑟瑟發抖到差點撲進審神者懷裡的加州清光,決定等這個月**工資下來還掉亂藤四郎幫忙做衣服的錢,對本丸進行再進一步的改造。

  他就不信接下來沒人能說出那句「我什麼都可以做」,接了他的沼氣池值班表!!


第七章

  「嚇可以,這次你們稍微過分了點,看把孩子嚇的。」

  看著依舊瑟瑟發抖中的加州清光,水野優子嫌棄地瞥了一眼還在懊悔自己沒有加大力度的鶴丸國永,伸手拍了拍付喪神的肩膀,隨即又揉了揉他的頭:「好了別怕了,都是假的。」

  然而就在水野優子安慰心理陰影面積無窮大的加州清光時,一期一振從角落轉過來,血紅色的雙眼裡盛滿了無奈:「大將,剛才加州清光的尖叫已經快要達到警報臨界值,時政總部那邊單獨通訊問我怎麼了,我要如何回答?」

  「……」

  她活了九十二歲什麼沒見過?但是因為自己人嚇自己結果捅到時政那兒去的場景,她還真沒見過。

  水野優子半攬著加州清光,簡直和祖奶奶安慰孫子似的一下一下拍打著他的背思考說辭。而聽到一期一振的聲音後,在場所有付喪神同時盯住加州清光,陷入了沉默。

  他們當然並不是糾結於時政的電話,而是對水野優子懷裡的加州清光非常不滿。

  好你個清光,居然玩這種欲擒故縱還抱著主公?不行,必須要加大力度!

  「一期,你去和他們說……」

  水野優子思考完畢抬起頭,主要是別的也就算了,最近剛好一期一振的紅眼睛被拍到再加上本丸數值檢測還是沒過線,再搞點什麼意外情況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她的本丸明明就不是什麼黑暗本丸,時政到現在還沒調整數值警戒線,簡直是不合理的事情。既然它們到現在還沒與時俱進,那麼就別怪她先交份作業。

  「一期你去和他們說讓他們也做好准備,再不把我們從高危名單裡面劃掉,以後我每召喚一把刀就會這麼來一次,要是願意直接把我的本丸代號變成尖叫棚屋好了。」

  開著免提的一期一振盯著自家審神者,表情差點沒繃住。您玩梗也就算了,這回應真的不怕時政總部直接派調查員殺過來麼?

  「大將,您真是對我太好了。」

  鶴丸聽聞差點就熱淚盈眶,要知道他為這個本丸嘔心瀝血,就怕有一天所有的布置全部被取締。如今審神者如此大力支持他的工作,簡直讓鶴感動到……

  「因為全部都是鶴丸國永的主意,如果真的出了事情,就找他吧。」

  「……」

  「等,等等主公???」

  看著一期一振瞬間淡然實則憋笑去回復時政的模樣,鶴丸國永只覺得自己的肩膀上背負上了一只巨大的黑鍋。可偏偏這只黑鍋好像在某種方面來看,沒有扔錯人?

  鶴委屈,鶴心裡苦,鶴決定加大力度。

  在這個時候加州清光總算是不抖了,略有些訥訥地抬起頭看著水野優子。審神者臉上太後妝早就被卸掉,面容精致而又溫和,神情裡也帶著對他的憐愛。只不過牆上的靈位以及隱隱的檀香並不是他的錯覺,加州清光略微轉過頭,他能夠在那些靈位上輕而易舉地找到自己的名字。

  所以,這個本丸……

  「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疑問。」

  看著眼圈到現在還紅著的加州清光,水野優子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站起來,眼睛掃過了所有付喪神後視線對上了博多藤四郎手裡的蒲扇與龜甲貞宗濕漉漉的手,嘴角輕微的抽搐兩下才繼續說下去:「但是很多事情現在不能告訴你。」

  「那……」

  「但你可以自己去找答案,我不會阻攔你運用任何本丸的設施,包括辦公室的電腦、網上檔案、新聞、以及各種記錄。」

  少女低垂的目光並不是因為心虛,也不是因為害怕,單純的悲傷與無奈讓加州清光下意識屏住呼吸。其實他在剛見到這位審神者的時候就有所察覺她似乎是個很溫和的人,但是吧,這本丸氣氛都怪被鶴丸國永營造太好了……

  「我反對!我委屈!這也能怪我??」

  看著鶴丸國永那氣急敗壞的模樣,亂藤四郎悄悄咪咪湊到了博多耳朵邊上,盡可能壓低聲音開口:「我怎麼覺得鶴丸殿這個表情真的很像被拔了羽毛的……鶴?」

  兄弟你剛才是想說雞,對不對?

  回了亂一個「我明白」的表情,博多輕輕地咳嗽一聲,對上水野優子主動開口:「主公,時政內部還沒有徹底處理掉那個黑暗本丸的帖子,我們怎麼辦?」

  「時政會有措施的,我們的情況他們再明白不過。」

  水野優子冷哼著開口,把他們歸到黑暗本丸名單是為了保護他們不被再次襲擊,但在過了一年後自己被保護著走內部通道都四五次了,一期一振居然還會被拍下來發去論壇帶節奏……

  時政內部絕對有鬼。

  「不過現在這個點,你們都給我去睡覺。」

  審神者發話,在場的所有付喪神略行了一禮紛紛回到了自己的寢室,加州清光也被博多藤四郎笑眯眯地帶回了他的宿舍。等到走廊上的付喪神都離開了,水野優子站在那個房間之前看著布滿整個牆面的靈位,伸手在把門合上的時候微微頓住,側頭看到了在轉角處的一期一振。

  「要不要來拜祭一下?」

  聽到這句話一期一振低下頭仿佛在斟酌什麼,最後他還是抬起臉,露出了個平和的笑容:「不用了,請您關上吧。」

  「每次來一位新刀劍付喪神可能都會來到這裡打開這扇門,會給你帶來傷害麼?」

  「……」

  傷害啊。

  什麼才能叫做傷害呢?存在於這間房間裡的靈位並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傷痛,反而還會因為自己的審神者不會忘記他們而欣慰。

  給他帶來傷痛的曾經是那個夜晚永遠也過不去的噩夢,再後來是這種傷痛變成了背負所有同僚和兄弟生命的重量,現在的話,反而成為了一種他內心愈來愈多的溫暖和希望。

  他能夠好好地帶著他們的期望看到這個本丸重新充滿笑聲、天空再度放晴的模樣,那便是所有人的夢。

  「這並不是傷痛。」

  「真的麼?」

  「真的,或者還不如說,很溫暖,很有趣。」

  往前走了兩步看著滿面牆上除了自己名字之外的幾乎全體刀劍付喪神們,一期一振突然伸手撫摸了下自己一個弟弟的靈位,笑容發自內心地浮現在他臉上:「他們看到新人們被嚇成這樣,估計也會笑出聲的。不過主公,這間房間我更希望有一天能再度被您使用。」

  「……」

  「算了,再說吧。」

  水野優子沉默了會兒,最後關上門掛上那把被鮮血浸泡的鎖,閉上眼睛輕輕地嘆了口氣。

  又是一個不眠夜,她在本丸的床上輾轉反側到天明後來到冰帝教室,頂著濃重的黑眼圈剛經過拐角就和轉過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抱歉。」

  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水野優子抬頭看著眼前這位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銀灰色頭發少年,表情依舊沒有任何變化:「哎呀呀,原來是跡部啊。」

  「……」

  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喊水野優子是前輩還是吐槽她那像是婆婆看到孫子出現在眼前的語氣,跡部景吾看著她疲憊的表情,略微偏過了頭:「如果需要休息的話,水野前輩您可以去冰帝的醫務室。」

  「不用,我還是能去上課的。」

  「然後在課上補覺?」

  大少爺,你能不能別那麼一針見血?

  無奈地抬起頭看著這位自己曾經的後輩如今的同學,水野優子只覺得跡部景吾看上去果然……

  嗯,果然比去年成熟了一點?

  「你這是什麼眼神?」

  大概就是婆婆看長大了的孫子特別俊俏因此很開心的眼神。

  在自己心裡補了一句,水野優子也不說什麼,繼續笑眯眯地看著他:「好不容易遇上,聽說你也把學生會給退了?」

  「……」

  「知道我當初為什麼在你來冰帝之後就立刻把會長職務交給你了吧?很忙的對不對?」

  聽到水野優子用著調侃的語氣說出這句話,跡部景吾頭上瞬間出現了幾個十字。不管再怎麼覺得水野優子好像是換了個人,管她是被神降了還是前世記憶覺醒了亦或者被什麼人奪舍,跡部景吾覺得她內在那種氣人的本質絕對沒有變化。

  還是那個兩三句就能把人給噎死的無良前輩。

  然而水野優子是真心覺得跡部景吾是個好學弟,她在高一的時候因為加入了時政成為審神者,兩邊都異常忙碌因此一度想把學生會會長給辭了。正好這個時候跡部景吾入學,冰之帝王學弟分分鐘解決了自己的問題,真的是個大好人。

  「另外,前輩最近還好麼?」

  突然聽到跡部景吾有些凝重的聲音,水野優子微微挑眉看過去,仿佛是明白了什麼笑了起來:「看來你知道了?放心吧,他們不會出亂子的。」

  「不,請您務必保重身體。」

  俊秀的少年已經逐漸開始成長為一個有擔當的男人,水野優子看著他仿佛是什麼都知道了的表情,臉上的笑容依舊沒有任何變化:「我說過你可以放心,要知道我一直都是很惜命、很想活下去的。」

  對於跡部景吾可能知道時政和審神者這種事情水野優子並沒有太多意外,畢竟跡部家也算得上是顯赫家族,能夠知道付喪神這種事情很正常。

  再說那天一期來學校找自己,肯定也被他被看到了。

  點頭略微謝過了跡部景吾的關心,水野優子回到教室裡聽著老師訴說著關於期末考試的安排,頭一點一點地仿佛即將陷入沉睡的時候耳朵捕捉到了幾個讓她瞬間清醒的詞。

  「這次考試和以前一樣,同樣也是全國聯考。」

  嗯?全國聯考?

  不像是她那一屆沒什麼對手,這一屆就有不少厲害的角色也在其中——比如說常年和冰帝比業績的秀知院學園就有個白銀御行。

  很可惜,當初自己休學回來跟著高二考了一次試,那次模擬測試第一是她的。

  整個冰帝高三A組突然默契地轉頭看向仿佛身後有熊熊火焰在燃燒般的水野優子,很快又再度轉過了頭當什麼都沒看見。說實話吧,所有人都覺得水野優子這黑眼圈不是什麼「做噩夢」。

  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她熬夜學習得來的。

  「這種說辭也太天真了,我這種人,可能會在別人不知道的時候暗搓搓地偷偷學習麼?」

  坐在本丸的辦公室,水野優子奮筆疾書以一種讓機動款長谷部也望塵莫及的速度寫完了公文,然後她拿出了自己手上一疊習題集,正了正她根本就沒歪的衣領,在長谷部與一期一振的注視下瘋狂地開始了刷題行動。

  您確實不會偷偷摸摸學習。

  看著水野優子那奮筆疾書的模樣,一期一振回到廚房准備做點宵夜,看著來廚房幫忙的堀川國廣嘆了口氣。

  您都是大大方方學習的,對不對?


第八章

  大大方方學習的水野優子在這一場期末考試裡成功再度蟬聯全國第一寶座,不過成績好並不代表著家庭和睦——看著自家女兒有著如此成績居然不想念大學,水野伊久美那叫一個心痛,回家在看到水野孝之的時候一個白眼翻過去順帶還罵了兩句老封建。

  慘遭分居的妻子痛罵的水野孝之只覺得自己很委屈,他一點都不封建,他都會用LINE和女兒聊天的好麼?

  「呵呵,誰知道他是不是在網上和什麼小姑娘聊天。」

  「……」

  雖然我內心是九十幾歲的老婆婆,但是母親大人,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也是和他「在網上聊天的小姑娘」。

  聽著水野伊久美把地圖炮一不小心擴散到了自己身上,水野優子也不在意,反而很是優雅地幫她倒了一杯茶:「那麼這次的第一您還滿意麼?」

  「優子,這不是滿意不滿意的問題。「

  水野伊久美有點頭疼地看著眼前覺醒了前世記憶不說還隨時切換「平安時代貴女」「水之巫女」「九十二歲老太婆」和「十八歲美少女」模式的女兒,說真的她是很高興自家女兒沒有瞞著自己有關「前世」的事情啦,但是真的面對女兒那宛若是精分的狀態……

  水野伊久美覺得自己的心理陰影有點大。

  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杯,水野伊久美有些斟酌地開口:「你是說之前與我商量過的,暑假裡想要去一趟山梨縣的事情?」

  「嗯,有什麼問題麼?」

  「一個人往深山老林跑,萬一有什麼意外了怎麼辦?」

  「不會的。」

  你的女兒現在百毒不侵蛇蠅不近,連個蚊子塊都沒有,還有什麼要反對的?而且水野優子明白自己曾經很有爬山涉水的經驗,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問題。

  聽著自家女兒一條條舉例論證條理分明的模樣,水野伊久美還是有點不情願。視線微微越過水野優子,在看到一期一振的時候水野伊久美突然眼前一亮:「那如果一期一振起了歹心怎麼辦!」

  「……」

  「……」

  默默地扭頭看了眼有些尷尬的一期一振,水野優子看著仿佛是總算找到缺口而歡欣雀躍的母親,只覺得有點疑惑:「一期是我的刀,而且媽媽,到現在還沒有他刷夠在您這裡的信任值麼?」

  「我說的也不是不是一期一振起了歹心,而是你起了歹心怎麼辦!」

  雖然感覺這句話好像有哪裡不對,但水野伊久美盯著目瞪口呆的水野優子,瞬間就變得語重心長起來:「產屋敷家的婚約如果真的解除不了,你也不能未婚先孕來抵抗懂麼?這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也是對一期一振的不負責任。」

  「不是,我和一期一振什麼關系都沒有,而且您也高看我這個九十二歲的老婆婆了。」

  「但是不管怎麼樣,你現在身體是十八歲,是……是美少女!」

  您是不是剛才還想加一句「是如狼似虎的美少女」?

  無語地看著反而好像是自己這裡信任值沒刷夠,水野優子有點頭疼地聽著自家媽媽的絮絮叨叨,最後找了個借口跑出門回到本丸,憤憤地踩在被鶴丸國永畫好的3D窟窿上,徒留本丸監工們的心碎了一地:「我都九十二歲了,就不能讓我自己到處玩玩麼?」

  「可能並不是您的問題,是水野女士保護過度了。」

  「本來我很想說一句不管她,但是好像這樣也有點不對。」

  前世身為老來女、母親又因為老蚌生珠的緣故在自己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因此水野優子並沒有感受過太多來自母親的關愛。這一世有了母親,卻又開始頭疼她保護似乎過頭了些。

  尤其是一年前的事情,讓她真正感受到了曾經舊友說過的一句「哪怕我是神獸我也不會去惹姑獲鳥」的含義。

  自己確實沒有水野伊久美想的那麼脆弱,但是水野優子很理解母親的想法,沒有再提這件事的同時把自己的行李全部打包扔進了本丸。

  表面上水野優子把自己鎖在了房間裡,實際上……

  「實際上也確實就在房間裡沒地方去。」

  呆在本丸的田地旁邊看著鶴丸國永哼哧哼哧在拔草,水野優子伸手往勾玉裡注入著靈力嘴角微微勾起:「怎麼,今天不去改造本丸了?」

  「主公,材料還沒到我怎麼改造啊?」

  「……」

  厲害了我的鶴,你居然還去買材料了?

  沒有停下注入靈力的動作,水野優子看著瑩瑩發光的勾玉挑了挑眉:「鶴丸。」

  「是?」

  「你工資拿到了?」

  提到這件事情鶴丸就十分感激自家審神者在工資下發之前把自己拉了過來好方便拿錢,欣喜地點了點頭後鶴丸主動繼續說了下去:「接下來您想要喚醒誰?」

  「喚醒誰是要問清光的,他說喚醒誰之後我大概要根據博多測算出來的靈力耗損積攢力量,所以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

  沒有避諱自己的想法,水野優子只有一開始的時候自己是按照靈力吸取量召喚的刀劍付喪神,等自己試著召喚完被定義為「稀有刀劍」的物吉貞宗的時候卻猛然發現,自己似乎召喚稀有刀劍需求的靈力反而比別的刀劍付喪神要少很多。

  就像是她召喚鶴丸國永沒有耗費太大力氣,但是召喚加州清光的時候卻因為他是初始刀的緣故,一下子耗費了勾玉與自己身上的所有靈力才堪堪足夠——為此水野優子特別感激自己之前分別召喚了幾把算得上是「稀有」級別的刀劍,存下了大部分的靈力得以正常召喚加州清光。

  「正常召喚?不正常呢?」

  「如果准備不足就會把我抽干。比如說當初召喚亂的時候,我因為准備不足,召喚完畢後因為靈力流失過多,在床上昏迷了一個星期。」

  「……」

  雖然有些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鶴丸國永也閉了嘴認真干農活。水野優子倒是不介意他不和自己說話,手裡拿著一本線裝書照樣看得津津有味。

  「大將,您在這裡啊。」

  剛遠征回歸的加州清光匆匆來到了田邊,看著似乎在念書的水野優子松了口氣:「我們……」

  「遠征也能受傷,看來是檢非來給我一個下馬威了。」

  對著這位愛漂亮的付喪神嘆了口氣,水野優子從田邊的石塊上跳到了地面上,踩著木屐走的穩穩當當:「雖然只是手上被劃了一道,但是也要好好保護自己才是。」

  「不……這個只是一個小傷口,並不嚴重。」

  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邊訴說著遠征報告的加州清光,水野優子把手裡的勾玉放回口袋,仿佛是漫不經心般伸手握住了加州清光的手腕。加州清光微微一愣,嘴上的報告也停了下來,有些不知道應該怎麼反應。

  水野優子的手很溫暖——這點他在「新刀試煉」的時候就有所察覺,尤其是在她輕輕地揉著自己腦袋安慰自己的時候,她身上似乎帶著些許梔子花的香氣,讓人分外有種安心的感覺。

  感受到手上的溫度,加州清光就算再怎麼忍還是漲紅了臉。偏偏這個時候水野優子輕輕念了什麼咒語,手指拂過他不小心劃到的傷口,加州清光下意識地看過去,卻看到自己的傷口居然就這麼愈合了。

  「雖然說付喪神是由靈力構成的,但是你們在出現靈智的那一刻就是擁有著自*屏蔽的關鍵字*的靈魂,以後有傷就大大方方地說出來吧。」

  水野優子笑了笑卻並沒有放開手,拉著加州清光回到了修理間,接過他迷迷糊糊遞過來的本體刀時熟練地順手一劈,才滿意地點點頭坐下,拿出了明顯是用過很多次的護理套裝。

  「主公?」

  「需要打磨護理也可以找我,我的手藝還是很不錯的。」

  想著自己以前被素盞鳴尊這位大爺丟去保養刀劍,水野優子很是熟練地進行手入,一點一點耐心地同時用靈氣處理掉刀劍上難以用物理手段去除的怨氣:「我很習慣做這些,以前這也算是我的每日功課了。」

  「您……似乎什麼都會的樣子?」

  「前世的我有這方面的經驗,今生當了審神者,這些自然要撿回來的。」

  水野優子仿佛是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看著端正坐在一邊的加州清光與明顯已經三次路過的大俱利伽羅,臉上的笑意沒忍住愈加深刻了兩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如果想都可以來,我不介意的。」

  「失禮了。」

  仿佛是有些別扭地從門口走了進來,還沒等大俱利伽羅把自己的刀遞過來,就看到一個只到他腰這裡的身影如同風一般衝了過來。有著一頭橘粉色長發的亂藤四郎露出了個甜美的笑容,雙手遞上了自己的本體。

  「……」

  呵,你們這些短刀心都髒。

  仿佛是感受到大俱利伽羅的視線,亂藤四郎悠悠地回頭,對著這位並不想和大家搞好關系,但是在「新刀試煉」裡因為自己一滴水嚇到差點抱著柱子逃到天花板上的付喪神露出了個挑釁的微笑。

  我們這些短刀多數身為護身刀,什麼場面沒見過?雖然說當初大俱利伽羅當初被嚇到跳去天花板上,確實沒見過。

  感受到這兩個人眉眼之間暗藏殺機,水野優子懶得管他們——當年亂藤四郎一滴水滴到大俱利伽羅脖子裡讓他差點沒滿本丸*屏蔽的關鍵字*,現在只是眉眼官司罷了。

  「那個,主公?」

  「嗯?」

  「新刀試煉……」

  仿佛是欲言又止,水野優子輕輕咳了一聲,看著心有余悸的加州清光,表情誠懇地讓看到水野優子的人都信了。

  「如果我說這是每把刀來到我的本丸的必經之路,清光有什麼感想?」

  感想……

  加州清光抽了抽嘴角,突然表情正經了起來,十分認真地點頭:「主公,我覺得這十分值得推廣給下一個人,不,下一把刀。」

  行,那你決定找誰來推廣一下呢?

  「如果大將願意的話,就讓大和守安定來吧。」

  「……」

  雖然知道不出意外就是大和守安定,但是你們衝田組這樣,關系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啊?


第九章

  在經歷了所謂「新刀試煉」之後,加州清光只覺得自己來到這個本丸第一個學會的不是什麼人類的美德,而是「讓後來的付喪神與我們感同身受」。

  雖然總覺得感同身受這個詞好像部分被扭曲了含義,但是看著整個本丸每每新刀試煉之後就特別熱火朝天開始折騰的樣子,水野優子幫本丸的刀劍付喪神們全部保養了一遍後看著他們分工合作,又覺得挺好的。

  當然,像鶴丸這種甚至於喪心病狂到准備把整個本丸的牆紙都換成「歷盡滄桑牆面發黃牆角血跡斑斑」的真·鬼屋設定,那還是必須要否決掉的。

  也不想想他們平時還要住在本丸裡,長時間看這些那還得了?

  至於下一個大和守安定也是個吃靈力大戶,水野優子在召喚加州清光的時候就耗費完了所有存下的靈力,等慢慢積攢到再能喚醒一把刀劍的靈力的時間正好夠他們再做個船新版本。

  水野優子在確認本丸的排班表沒有問題後重新換了幾個人,設定好一周情況後把排班表遞給了一期一振:「過兩周又要開大阪城了,你的弟弟到現在為止還缺信濃和毛利,對吧?」

  「主公您不用這麼在意,遠征還算好,出征對您而言也是一件壓力很大的事情,不需要……」

  「沒關系,現在本丸靈脈已經恢復過半,日常出征的靈力不再需要我直接提供。行吧,一期你實在覺得擔憂,今天就去手合場打一場讓你安安心。」

  看一期一振無奈的表情,水野優子立刻歡脫地把身上的巫女服換成了運動裝,簡單繞著本丸跑了兩圈活動開身體後把自己今天需要批的報告扔在辦公桌上,抄起一把木劍就去了本丸的手合場。

  什麼安心啊,逃掉工作去摸魚才是最主要的好麼。

  手合場日常通著風,屋頂上裝著的白熾燈看上去分外明亮——只不過在這種純白色的燈光照射下,角落裡無法去除痕跡與暗黑色的血漬也因此顯得更加觸目驚心。略微環視一眼,水野優子看著似乎有些緊張的加州清光擺了擺手,對著一期一振做出了自己的起手式。

  前世的時候她幾乎是出生就定下婚事,接著母親逝世,她就被不靠譜的老爹扔去了同母大哥那裡。大哥沒什麼養女孩子經驗,她說要學刀術他還真就用著「不愧是源氏的女兒」,讓她和她的大侄子一起練刀。後來又因為一些原因她成了素盞鳴尊的巫女,這位不靠譜的神明為了「以後可以正大光明和人干架還不被老姐罵熊孩子」,近乎把水野優子當成了半個徒弟來教。

  修習了整整八十年的刀法,不知道在這些刀劍付喪神眼裡看來又是什麼樣的呢?

  陰霾的天空重新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水汽逐漸充斥在了整個手合場中。加州清光盯著站在中間的兩個人,突然只覺得眼前似乎閃過光芒。這並不是看錯,自家審神者的木劍確確實實散發著光芒,並且正面迎上了一期一振的本體刀。

  在這場比試中不需要什麼禮儀,水野優子眼神銳利,瞬間判斷出了自己接下來應該做的事情。她的手位在開始就放的很高,因此被架住攻勢也不慌亂,壓下手的同時她手肘用力朝前頂。看著迎面對自己襲來的肘擊,一期一振退後了兩步後剛想防御,卻立刻發現水野優子手上做出的咒術手訣。

  「既然沒說不允許用,那麼靈縛,禁!」

  霎時一期一振的腳下幾根鎖鏈猛然竄出,黑色宛若不祥的光芒中卻夾雜著溫潤安寧的光彩。鎖鏈雖然沒有直接束縛付喪神的行動,但只要這麼一瞬就足夠讓人判斷出破綻。然而水野優子在捕捉到這個破綻時並未主動出擊,而是選擇投擲出自己的木劍直衝對方胸口。

  看著那如同要在空中發出音爆般急速的木劍,一期一振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已經習慣了水野優子這一套攻擊模式怕是會直接被擊中要害。熟練地舉起刀刃准備彈開木劍時水藍色頭發的付喪神終於反應過來,發現有點不對。

  木劍的力道比之前無數次投擲的力度都要大,同時自己因為沒有做好准備,木劍與刀劍相撞時發出的震動讓手上瞬間有了一種酸麻感——這個時候的水野優子才腳步踏出,用掌中凝結的靈刃架在了一期一振的脖子邊上。

  「你輸了。」

  「是,主公的武技又有所進步。」

  僅僅兩個呼吸的時間就已經分出了勝負,加州清光總算是吐出了剛才憋到一半的氣,看著自己的審神者眼睛發亮。

  憑心而論水野優子的相貌本就不俗,再加上身上的滄桑感與青春並存,更有了一種奇特的美感——沒有人會認為強大不是一種美麗,站在場中的水野優子,就是強大而又美麗的存在。

  「其實也是你稍微有點托大了,沒想到我會發力。」

  撿起自己的木劍放回在了手合場的武器架上,水野優子瞥了眼角落裡那些無法擦去的痕跡,慢慢地走過去把手掌覆蓋在一塊有些顯眼的血跡上,嘴裡輕輕地念動著神咒。在場所有的付喪神注視著她的動作,同時也發現那塊血跡逐漸縮小,最後消失不見。

  這些並非是真正的血跡,她的本丸曾經遭受過毀滅性的打擊,有時這些被人眼所見的血漬更多的像是一種意念留存,一種前代刀劍付喪神們留下的執念。

  可這些留下的痕跡不是什麼紀念品,反而會打擾到已經長眠的他們。

  有靈位,就足夠了。

  「一期。」

  「是。」

  「今天再去找我的母親大人,無論如何我都要出門一趟,你跟著我。」

  「是。」

  不問她要去哪裡,也不問她剛才做了什麼,一期一振依舊和往常一樣後退半步跟在她的身邊。水野伊久美坐在桌前注視自家女兒良久,眼神來回在兩個人身上亂竄後痛苦地捂住了頭。

  「優子啊,如果我再說一次我不同意,你們是不是會私奔?」

  看看這詞彙運用,她果然是親生的。

  嘴角輕微地抽搐了下,最後水野優子不得不給自己的母親舉手投降:「我帶著一期一振真的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也不會私奔到天涯,請您務必要放心。」

  「……」

  「我也不會為了反對產屋敷家的婚約……不對,婚約還沒有成立,您也不用那麼擔心。」

  她現在手握鬼舞辻無慘的巨型把柄就等著有一天把他塞進馬桶,還想實行婚約?美得他:「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只不過優子,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您說。」

  「旅館征訂去這個旅館,這是我的最後的要求。」

  往後退一步的水野伊久美很是嚴肅,遞給水野優子一張名片後再看了眼一期一振,眼神裡仿佛有了點警告:「我的一個學生這個暑假正好在你目的地的附近參加一個民宿調查活動,他就借住在這個旅館裡,你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就找他。」

  「嗯。」

  收下這張旅館的名片並且當面打電話讓水野伊久美安心下來,水野優子也無所謂到底住在哪裡——沒地方住了她就開門回本丸,有地方住的話……

  她也會開門回本丸,沒有什麼差別。

  但這顯然不是水野伊久美能夠接受的旅行方式,為了安這位母親的心水野優子主動還讓她和旅館老板說了幾句話,也通過手機軟件聯系上了那位讓水野伊久美贊不絕口的學生才搞定一切。

  等到出發的當天,一期一振看著只是背了個雙肩包還覺得自己東西帶多了的少女嘆了口氣:「那您好歹也做出一副是旅行的樣子吧。」

  「沒關系,這些足夠了。以前我沒帶這麼多東西也走過了半個日本,大不了中途還能回本丸拿,很方便的。」

  並沒有很在意這方面的事情,水野優子看著旅館的方向就在秩父山地附近後也變得輕松不少:「還好地方比較近,不然的話我也很難做。」

  「您去那裡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麼?」

  從幾乎半年前開始就在策劃這一場旅行的水野優子在聽到一期一振這個問題的時候愣了愣,隨即笑了起來:「是啊,雖然算不上重要,但是這是一件不能失約的事情。」

  「失約?」

  或許,也不能算是真正的失約?

  水野優子不知道自己去算不算是為了安心,她知道的是自己前世失約,現在好不容易想起來去履行約定或許也不錯。

  只不過誰來告訴她,為什麼好好一新干線上,放來了一只鬼?

  盯著眼前嘴角有著若有若無笑意的產屋敷皓哉,水野優子的臉色一下子難看了起來:「你是狗皮膏藥麼,哪裡都有你。」

  「嘛,你要把我這麼想我也沒有辦法。不過優子,現在的我是產屋敷皓哉,一切要講科學——比如說我現在,就是去尋找前世的我遺留下的痕跡,剛巧撞上你了而已。」

  「……」

  講科學?你和我都知道有前世這種玩意兒了我更是審神者旁邊還有一把刀子精你和我講科學?還剛巧?

  偏偏這句話對水野優子來說簡直無解,不過在看到產屋敷皓哉熟練地坐下拿出書本的模樣,水野優子索性裝什麼都沒看見。

  他要跟過來就讓他跟過來好了,反正她不去理會他就行。

  「主公,需要我……」

  「不需要。」

  瞥了眼明顯是有意坐在靠過道位子和自己隨便轉個頭就能說話的產屋敷皓哉,水野優子面無表情地把自己隨身攜帶的手機拿了出來:「感謝現代社會,只要我認為對方是chi漢,那麼不管對方有沒有做出什麼騷擾行為,那麼他就是chi漢。」

  聽到水野優子的說辭產屋敷皓哉也不生氣,反而輕笑一聲開口:「你真是一如既往地對你未婚夫狠心啊,優子。」

  「注意言辭,不管是前世今生我們倆婚約都不會實現。而且你再說一句我就砍了你,一期?」

  「是,等您吩咐。」

  聽著那位付喪神那一板一眼的捧哏,產屋敷皓哉似乎有些好笑,不過也沒再說什麼。一路上近乎相安無事地來到了目的地,水野優子在下車後帶著一期一振出了車站,卻並沒有再見到那個自稱要講科學的男人。

  沒有思考太多,水野優子聽著手機對面那個溫柔的聲線,照著他的指引找到了他那輛開過來車身上還印著「高原莊」字樣的面包車時,也看到了那位被自家母親請求照顧自己的大學生。

  「是水野**與一期先生吧。」

  看著眼前這張和自己教授很是相似的臉,亞麻色頭發的青年作為優秀學生沒有太多心理陰影,反而笑著對眼前的少女與青年伸出了手:「我是夏目,夏目貴志。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就請多指教了。」


第十章

  夏目貴志這個名字水野優子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聽過或者見過,但是她知道自己只要是回想不起來的事情基本上也就是不重要的事情,所以並未有太多在意:「那麼夏目前輩,這個星期要請多多關照了。」

  「啊,我這邊也是。」

  亞麻色頭發的青年笑起來的樣子很有一種讓人舒心的感覺,那種溫暖的治愈感讓水野優子也難免勾起了笑容:「是坐車過去麼?」

  「嗯,不過離得有點遠,不過路上的風景很不錯,水野*屏蔽的關鍵字*可以多……」

  還沒等夏目把話說完,在他幫兩個人拉開車門的那一刻兩個人一把刀看著趴在面包車後座打了個哈欠的一只三花貓,齊齊陷入沉默。

  「這是,貓?」

  「啊抱歉!」

  仿佛被嚇了一跳般下意識關上了門,夏目貴志有些尷尬地重新把車門打開,一把抓住了三花貓的後頸無比熟練地把它抱在懷裡:「我都不知道我的貓跟過來了。」

  「沒關系,我很喜歡貓。」

  盯著那只三花貓看了幾眼,看到它似乎還在眯著眼睛假寐的時候水野優子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他叫什麼名字?」

  「那個,家人喊他喵太郎,我的話習慣叫『老師』了。」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夏目貴志的臉似乎紅了下,水野優子也不在意,只是有些意外:「『老師』?這還真是個……很特別的名字。」

  「咳。」

  「看來夏目前輩真的很喜歡貓。」

  並沒有詢問能不能摸摸這位貓咪老師,等到上了車之後看著夏目小心翼翼地把貓咪老師放在了副駕駛位上,水野優子給自己拉了安全帶繼續說了下去:「您也不需要一直喊我水野*屏蔽的關鍵字*,直接優子就好。」

  「沒關系麼?」

  「沒關系的,畢竟前輩您是我媽媽的學生,優子這個稱呼或許對您而言更好分辨一些。另外這次出行本就是我任性,非常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沒關系沒關系,一個人在山上也很無聊的。」

  並沒有詢問一期一振與水野優子的關系,夏目貴志雖然覺得這位一期先生似乎身上有著不小的凶煞之氣,但是本人卻很溫和,不像是什麼有著*屏蔽的關鍵字*傾向的存在。

  看著面包車一路從城裡逐漸通向山中,水野優子看了一會兒風景後聽著夏目打開的廣播,仿佛總算是找到了個話題:「夏目前輩,媽媽說您這段時間在山裡研究民俗,山裡有什麼特別的民俗麼?」

  「的確有很多留存了下來,優子*屏蔽的關鍵字*這個時間倒是正好,趕上了附近神社一年一度的荒川祭。」

  荒川,祭。

  一期一振敏銳地看到水野優子放在膝蓋上的手猛地攥緊了兩分,看了眼優子面上依舊平靜的模樣他就轉開了目光,把視線投在了副駕駛座上那只裝睡的三花貓身上。

  「荒川祭有什麼特別的?」

  「或許別的地方沒有這個祭典吧,在這一帶的荒川祭一向是特別盛大的祭典,至少我從一個星期前到這裡,這邊就已經開始准備起荒川祭的工作,也有去幫了點忙。」

  看著山路上的風景,夏目貴志很是熟練地打著方向盤調整著山路的方向不讓水野優子有暈車的感覺:「荒川的源頭據說是自甲武信岳一路彙聚溪水流淌而下,有分向北與向東兩條支流,一般來說我們主要接觸的荒川水源便是一路到達東京,並入隅田川後入海。不過若是溯源,只要是秩父山地中的溪流和水源,都幾乎可以說是荒川的起源。」

  「嗯,這個我知道。」

  「沒有錯,山民們世代以水源為生,再加上曾經有不少妖怪的傳說,因此從遠在平安時代就傳下了『為感激荒川之主為平靜水流控制妖怪不襲擊人類,山民們自發開始的祭典』的故事。年復一年,到現在為止荒川祭也依舊存在。」

  「這麼長的歲月變遷,也依舊存在麼。」

  怔怔地看著窗外地風景,水野優子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偶爾從後視鏡觀察她表情的夏目看到她笑起來,眼神也柔和了幾分:「話說回來,優子*屏蔽的關鍵字*來到這裡,是想去登山麼?」

  「一半一半吧,不過確實,我很想參加一下荒川祭。」

  放松了手裡的力量,水野優子笑了笑卻也沒有多說,聽著夏目貴志聊著他所知道的各種民俗風聞的時候她依舊注視著車窗外的風景,微微有些愣神。

  或許確實是滄海桑田,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來到這裡了有所遺忘——畢竟以前一個人走到這裡的時候,她也已經很老,老到記憶也有些模糊了。

  「主……優子殿?」

  「嗯?」

  聽到一期一振的呼喚,優子轉過頭看著他略有些擔心的表情笑著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有事。正好這個時候在副駕駛位的三花貓終於醒了過來,伸了個懶腰後他再度倒下,嘴裡發出了喵喵的叫聲。

  「怎麼了,貓咪老師?」

  「還沒到麼夏目?」

  開車的夏目抽空瞥了眼似乎百無聊賴的貓咪老師,在心裡暗嘆不能多開口的時候就聽到了坐在後面的少女的聲音:「果然啊。」

  「嗯?優子*屏蔽的關鍵字*,什麼果然?」

  貓咪老師聽到這句嘆息的時候直接蹦起來炸了毛,而在炸毛的同時他就明白自己好像暴露了。

  多謝面包車車座挺大,自己挺胖,至少一下子看不出來是炸毛。

  「果然……風景很好看。」

  水野優子從車窗外轉過頭,看著從後視鏡裡照出的夏目的眼睛,臉上的笑容是讓人十分有好感的真摯:「山間的景色果然很美,怪不得夏目前輩你會在這裡尋找各種古老的民俗。」

  以後再也不僥幸心理了,我信了你優子的邪!

  貓咪老師努力往旁邊蹭了蹭不讓後面兩個人看到自己,夏目倒是有些疑惑,應了聲後確認導航剩下的路程才換了話題:「還有十五分鐘左右就到了,優子*屏蔽的關鍵字*還有什麼想知道的麼?」

  「唔,荒川祭會在哪裡舉行?」

  「就在附近的……」

  突然仿佛是多了些許笑意,夏目也沒有賣關子,很是痛快的開口:「在附近的雲峰寺裡。」

  「……」

  「……」

  我讀的書少你別騙我,在一個寺廟裡面開給地方妖怪的祭典,說好的道不同不相為謀呢?你們大和尚好寬廣的心胸啊?

  感覺到後座兩個人那難以言喻的表情,夏目總算是笑出了聲:「我知道你們的想法,但是的的確確,對荒川之主的祭典是在雲峰寺裡舉行的。至於原因的話,荒川祭每年都開在不一樣的地方,今年正好是輪到了雲峰寺主辦罷了。」

  話雖如此,但是能夠這麼大方地給妖怪辦祭典,這個寺廟也真是不可小覷。

  看著眼前「高原莊向右」的標志已經出現,夏目將車轉進路口的時候水野優子看著那完全是環繞著院落的紫藤,突然陷入沉默。

  雖然不是紫藤花開的季節,但是總覺得好像會在這裡遇到什麼了不得的……

  「哦呀,果然來了。」

  站在門口的產屋敷皓哉看著那輛面包車進門嘴角勾起一個笑,看得高原莊老板的女兒臉紅同時再給他倒上了一杯茶:「您是在等人麼?」

  「雖然我的確是在等人,可惜她一點也不歡迎我。」

  說了句再貼切不過的大實話,然而小姑娘卻因為產屋敷皓哉透露出來的些許憂傷氣息也有點為他不平。等到面包車停下,水野優子走下車盯著夏目貴志的貓,又在進門的那刻見到微笑的熟悉身影,差點直接帶著一期一振轉身就走。

  「也不用這種態度吧優子,就這麼不想見到我麼?」

  「我想不想見你,你不是最清楚嘛?」

  嫌棄地瞥了眼產屋敷皓哉,水野優子示意一期一振拿出時政幫他辦好的身份證明,再遞過去了自己的身份證用於登記:「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

  「但是這很有意思,尤其是在我知道你不會告訴他們我做了什麼的時候。」

  聽著產屋敷皓哉那悠哉的聲音,抱著貓的青年抬起他金色如同蛇一般的瞳孔看了他一眼,然後再度垂下,認真地開始思考如何報警。

  「這句話聽著就讓人覺得產屋敷先生您真是個犯罪分子,還是最危險的那種。」

  看水野優子似乎不在意,一期一振簽了名之後瞥了他一眼:「雖然這不是我能參與的,但是產屋敷先生,優子殿對您沒有任何的興趣。」

  「不對一期,其實我挺有興趣的。」

  水野優子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三個男人,對著在旁邊站著有些手足無措的店長家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想暴打他一頓的興趣我很有。放心吧我們都是開玩笑的,別當真。」

  看到小姑娘總算是露出個笑容,水野優子也勾起了嘴角,伸手拎著行李對著夏目先點頭示意了一下:「那麼夏目前輩我先去修整一下,晚飯見。」

  「好。」

  夏目貴志抱著他的貓略微頷首,感受到坐著喝茶的產屋敷皓哉投注過來的視線裝作不覺,揉了揉貓咪老師的下巴後回到自己房間猛地關上了門。

  「貓咪老師,那個人到底是誰?」

  「……」

  三花貓在回到房間的時候就躺在地上裝死,就算被怎麼捏臉用魚誘惑也死活不開口。

  「老師!」

  「哎呀沒關系,他們兩個人或許更在意對方,不會在意你的。」

  「誒?」

  「夏目,你不會覺得優子真的是什麼十八歲的小姑娘吧?」

  仿佛是想到了什麼,貓咪老師抬了抬腦袋就再度砸在地上打了個滾,整只貓透露出了一種幸災樂禍:「那家伙別看好像很年輕的樣子,實際上可是百歲多的老婆婆了。」

  百歲多的,老婆婆?

  一臉懵懂地看著滾來滾去的貓咪老師,夏目貴志最後嘆了口氣,坐在矮桌前打開了自己的筆記本繼續寫著自己需要*屏蔽的關鍵字*份上交的論文。看著電腦屏幕上映出的字跡再感覺到貓咪老師一個勁兒往自己懷裡鑽,他最後還是抬起手,任由對方趴在自己懷裡睡覺。

  「為什麼說優子*屏蔽的關鍵字*是百歲多的老婆婆?這對一個高中生而言是很不禮貌的哦。」

  「夏目你不相信我也沒關系,但是優子算算上回是九十二歲……哦,現在十八歲的話,那就是一一百一十了!」

  貓咪老師晃了晃尾巴也不繼續說下去,在另外一間房間的水野優子打了個噴嚏,拉開本丸的大門准備回去看看本丸情況的時候卻聽到了腳下發出了一聲慘叫。

  低頭往下看過去,水野優子就看到一只套著寬大罩衫的鶴趴在地上撅著屁股旁邊還放著顏料盤,一本正經地給地板上繪制3D裂紋。

  自己這一腳,正好踩在了他剛剛畫完顏料還沒干的地方。

  「……」

  鶴丸國永,你還挺會玩啊?


第十一章

  「說起來大將,我借用一下辦公室沒關系吧?你看,這是我特意買了一大堆能夠改裝的東西,還送了教材,超棒的呢!」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我辦公室書架上突然出現了《音響系統簡介》,《3D繪畫基礎技巧》,以及《設計,從入門到坐牢》這三本書的原因?

  「而且主公你看,我畫的怎麼樣?」

  低頭看著鶴丸似乎是試手畫的一小塊如同破了個洞的地板畫,水野優子盯著被自己踩出來的鞋子紋路,嘴角抽了抽也不說是好是壞:「那你繼續努力吧。」

  「沒問題!」

  看著拿著掃把欲言又止的加州清光,水野優子與一期一振同時盯著他仿佛就像是在等著他提問,良久之後等兩個人都快瞪出鬥雞眼了,才聽到加州清光那不情不願的聲音:「主公,那我有個問題可以問麼?」

  「當然可以,問吧。」

  察覺到對方的一些不安,水野優子略微示意一期一振暫且轉到一邊,等到沒人了的時候加州清光才開口,語氣裡還有些許恐慌:「那個……那面牆上的我,很厲害麼?」

  水野優子愣了愣,她不是沒有想到加州清光會問這個,而且這個問題還真是很有加州清光風格。

  原本臉上那堪稱是慈祥的笑容一點一點隱去,水野優子知道這不是自己第一次被問到這個問題,肯定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記憶裡的加州清光和她的**妹似的,如果不是性別和人與付喪神的區別,水野優子肯定自己都想和他結拜成為姐妹了。但是這樣的加州清光在戰場上也同樣英姿颯爽,他的刀術簡潔利落,讓人只想要感嘆不愧是衝田總司的刀。

  「是的,他很帥氣,很強大。」

  看著加州清光忐忑不安的表情,水野優子伸手輕輕地揉了揉他的頭,聲音變得柔和了許多:「你也是『加州清光』。」

  所以,自己應該成為和自己的前代一樣的刀麼?

  「所以,你只要成為你認為自己最厲害的樣子,我就會很滿足了。」

  頭上的那雙手溫暖而柔和,審神者本人帶著一點憂心與期望看著自己——

  是看著自己,而不是透過自己看著別人。

  雖然他才剛剛被自己的審神者召喚出來,但加州清光可以確定,她沒有任何從現在的付喪神身上尋找她之前那些付喪神的影子——哪怕他們名字、外貌、服飾都是一模一樣的,她還是把每個人都看在了她的眼睛裡。

  自己是加州清光,並不是牆上的名字,而是真正的,加州清光。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加州清光看著眼前微笑著的少女,很是認真地低下頭:「主公。」

  「嗯?」

  「我會努力的。」

  聽到這句話水野優子笑得更加燦爛,最後揉了揉他的腦袋後才放了下來:「那麼今天內務工作麻煩了,明天可以去幫忙遠征麼?」

  「沒問題的哦!」

  看著加州清光那充滿元氣的背影,水野優子繞過本丸走廊的轉角,微微側頭看著如今已經習慣微笑了的一期一振:「一期,你會不會有點覺得不公平?」

  「並不。」

  「這麼快就回答我了?」

  「我大概知道您想問我什麼,要知道我能夠活下來是獲得了所有人的幫助,對此我一直充滿著感激。」

  「這樣啊。」

  輕輕的嘆了一聲,水野優子把手伸出走廊接下了一縷飄落的雨水,看著手上的痕跡再度握緊了拳頭。

  這是這個本丸永遠繞不過去的傷痕,那間布滿靈位的房間,終有一天也是會被打開的。

  「等到所有人都回來的那天,我會重新使用那一間屋子。」

  「那麼,我也同樣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並沒有把這句話再重復說一遍,水野優子在照常確認了所有人的工作後定下了鬧鐘,在本丸處理公務完畢回到房間正好聽到了一陣敲門聲。

  「優子**,還在麼?」

  「嗯,稍等。」

  走到門口把門打開,看著夏目貴志與他肩膀上的貓,水野優子把視線送那只三花貓身上挪開才開口:「夏目前輩有什麼事?」

  「高原莊會提供一餐晚飯,優子**與一期先生和我一起如何?」

  「確實是這個時間了。」

  之前在來的路上她就聽到夏目介紹過高原莊提供早晚飯的事情,欣然點頭同意跟著他往外走,就看到了坐在餐廳裡笑得貌似是想起了家裡老婆懷了自己孩子般的……

  哦,是產屋敷皓哉。

  既然大家都已經轉世,水野優子覺得自己還是需要認真看待對方的——畢竟他也沒有再喊過自己一聲「源**」,那麼自己認為他是「產屋敷皓哉」也未嘗不可。

  坐在餐桌上看著那只三花貓窩在夏目懷裡堅決不抬頭的模樣水野優子也沒理他,認真地給自己選了一份套餐之後享用著簡單的美味,再聽著老板提起往年荒川祭的趣事也覺得挺有意思。

  「荒川祭到時候我們還會有放河燈的,幾位貴客等到那天,要不要也去試試看?」

  「放河燈許願啊。」

  她曾經放過很多次,但是從來也沒人實現自己的願望,索性就不放了。但是現在聽著老板說,似乎也挺有意境的。

  偶爾附和幾句讓旅館老板沒那麼唱獨角戲,水野優子聽著諸如「洪水從來沒有爆發過」以及「荒川之主曾經是很厲害的大妖怪」說辭,臉上的微笑逐漸燦爛。

  「你這種表情……」

  坐在她對面的產屋敷皓哉略微思考了一瞬,抬眼感受到水野優子旁邊那位付喪神威脅的態度,聲音反而變得輕快起來:「很像是聽到了什麼開心的消息。」

  「你有意見?」

  水野優子這輕飄飄的回應讓坐在旁邊吃飯的夏目嘴角微微抽了抽,總覺得好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要知道在這短短幾個小時裡,他聽自家貓咪老師說了不少真真假假的傳言——其中包括「百歲多的老婆婆」「不是人的鬼主」和「兩個人曾經有一腿」等等八卦,大概也可以確認這位產屋敷先生大概和水野優子有什麼不得了的淵源。

  最後夏目貴志深吸一口氣,但這又和他有什麼關系呢?和他有關系的是論文死線。

  看著夜晚的山中景色總有一種深邃的感覺,再加上這裡本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山中——路上都有小心野豬的標識,甚至於偶爾還可以聽到狼嚎。

  感覺到害怕才是正常的,但是聽著這些聲響離自己很遠,卻又沒那麼害怕。

  「所以您來到這裡,是為了參加荒川祭?」

  這好像並不是什麼能夠隱瞞的事情,水野優子微微偏過頭,看著依舊站在她身後半步的一期一振再度轉頭看向窗外,仿佛是答非所問一樣開口:「近千年的時間對於人類而言很長,但是對於你們這種付喪神或者妖怪而言,卻又太短。」

  「或許,但是在我看來每一天與主公您的相處都很寶貴。」

  「這句話也沒錯,畢竟明天和意外永遠不知道誰會先來。」

  在窗戶上輕輕呵了口氣畫出一個五芒星,水野優子感受這指尖與玻璃接觸的冰涼觸感,仿佛是想起了什麼笑得有些懷念:「我在攝津國長大,並未有前往過平安京生活——畢竟那個時候父親老了嘛,我更多是和我大哥和嫂子在一起生活。攝津國算是鄉下也沒有那麼多規矩,也因此有一次我為了撿起掉在河裡的花簪,直接躍入了水中。」

  水野優子在現世的生活幾乎可以說對一期一振完全坦誠,但是她卻很少和自己的近侍刀講述前世的故事。因此聽到她開口一期一振也沒有打斷,而是繼續認真地聽著她的講述。

  「我掉入水中的時候出乎意料發現自己並沒有呼吸困難,就像是自己天生就應該生活在水中那樣,在撿起花簪後主動朝著更深處探索了過去。就在我看盡水底風光時,我被一道浪花拋回了岸上,身上的衣服卻不沾有一絲水漬。」

  「是有妖怪協助麼?」

  「嗯,但或許也因為這個景像,我後來成為了素盞鳴尊的巫女。」

  水野優子終於將手從玻璃窗上放了下來,臉上的笑容平和而帶著懷念:「那條我掉下去的河是普通的河,但是因為這個小小的奇遇,那條河對我來說也變成了不一樣的存在。」

  經過千年歲月流轉,荒川依舊在那裡靜靜地流淌著。它從山上彙聚溪水而下,入沉者聚為湖,進道者流為河,最後奔騰入海,永遠不會回頭。

  「源氏崇尚八幡武神,因此哪怕是我這個小女兒,和侄子一起練刀也不會被父親責備——畢竟他都是個老頭子了嘛。等到後來和我訂婚的無慘出事,我便發誓,成為了侍奉素盞鳴尊一輩子的巫女。」

  「一生?」

  「對啊,一生,畢竟未婚夫醫鬧跑了不說還成了鬼,我這個未婚妻自然而然也要承擔一部分『責任』的嘛。但是這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壞事,成為巫女之後反而有了比曾經更加自由的空間。畢竟素盞鳴尊,他很好哄。」

  不,按照傳說裡「天天想媽媽把姐姐氣成宅女還一路哭著到出雲國斬了八岐大蛇成家才消停」的形容,這位天下第一的熊孩子也就您能說他很好哄了。

  「那段時期還發生了一些上了歷史書不說你們還偶爾要去出征的事情,為此我並未能夠去成出雲國素盞鳴尊鎮座的熊野大社,反而是一路朝東前往了那個時候連江戶都不是的東京。」

  「那個時候的關東,似乎是被稱為逢魔之原?」

  「沒錯,畢竟是妖怪與人類共存的時代,我修習過粗淺的陰.陽術,倒是還挺無所謂的。再說了,我走水路順著荒川而下時,正巧見到了曾經把我送上岸的妖怪。」

  講到這裡的時候水野優子略微一頓,看著一期一振有些好奇的表情變得促狹起來:「是一只下半身是魚、上半身是可愛女孩子的妖怪,被人喚作鯉魚姬。」

  「鯉魚姬,原來如此。」

  「哦呀,不是什麼男性而且沒有『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一期你是不是很失望?」

  看著自家主公難得開玩笑的樣子,一期一振也笑了:「確實有點失望,本來以為可以聽到您曾經的愛情故事的。」

  「我當了一輩子的巫女,哪來的什麼愛情?當了巫女再談戀愛會被自家神明天打雷劈的例子又不是沒有,我可不會那麼……」

  那麼什麼呢?那麼愚蠢?那麼膽大包天,還是,那麼勇敢?

  沒有把剩下的詞說出來,少女看著天空中的繁星,慢慢地用手托著下巴,手肘則是撐在了窗台上。

  她看到的星星和千年前的星星還是同一顆,但是身邊的人,再也不是同一個人了。

  「一期。」

  「是?」

  「我其實很高興能夠遇見你們。」

  水野優子笑了起來,眉眼低垂著轉身。前世與今生交織在一起過於讓人有種虛幻感,看著歲月變遷好友逝去,最後卻依舊能夠以另外一種形式見到,不管如何她都感覺到非常的高興。

  少女有著精致的容貌與凜冽的眸,因為歲月與曾經的職業混合而成的氣質本應該讓人感覺高不可攀,卻在面對一期一振時無比溫和,甚至於連聲音都柔軟了幾分:「我想再和你說一次,能夠成為你們的審神者,我非常高興。」

  就算身邊的人不一樣了,她見到的星星卻依舊是千年前的那一顆。世事本就變化不斷,能夠和不同的人見到同種風景,又何嘗不是種幸運呢?

  「是的。」

  一期一振微微低下頭,臉上的笑容無比真摯:「我也一樣。」

  能夠遇見您,也同樣是我此生之幸。


第十二章

  第一天的出門旅行不管怎麼說還是讓水野優子稍稍有點興奮,在吃完晚飯看完星星回到本丸裡批完公文後她考慮了會兒,最後還是決定回到旅館的房間去體驗下這個旅舍的床鋪柔軟度。

  「是,我陪著您。」

  「那就麻煩你啦,免得真的出事,寢當番就依靠你了,一期。」

  帶著點開玩笑的語氣說著寢當番三個字,一期一振看著自家審神者也有些無奈。別的審神者寢當番或許就是大家都懂的那種事情,放到自家的審神者身上?

  曾幾何時在長谷部被召喚出來後考慮到本丸的情況,主動要求擔任這個職責時一期一振還松了口氣覺得終於有人來分擔一下了。然而那天晚上水野優子正好撞上「一個月一次」的噩夢,「夢游」時候拿著她手裡靈力化作的刀刃,差點沒把長谷部砍回他的本體裡。

  從此以後,寢當番這個在別的本丸很那啥但是在水野優子本丸裡要命的事兒,就全部歸了一期一振。

  具體原因也很簡單,只有水野優子在聽到一期一振的聲音會有所回應收回她的殺意與攻勢。至於今天,考慮到她出行之前剛「一個月一次」夢游過,一期一振也並沒有太擔心,坐在黑暗裡抱著自己的本體微合眼睛淺眠。

  身為付喪神,如果審神者和本丸提供靈力充足的話並不太需要睡眠,他更是因為靈力與本丸鏈接完全沒有睡眠的必要,但是這樣微合著眼睛休息,卻非常愜意。

  尤其——

  「一期。」

  猛地睜開眼睛拔出刀,一期一振有些迷茫地看著完全清醒連衣服都換好的水野優子,一時間竟有些陷入沉思。

  清醒的主公,應該不會砍了自己,吧?

  「誰和你說這個了?」

  開了燈看到一期一振的表情,水野優子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收好你的刀,拿著這個。」

  「這是?」

  「之前你身上有我給你的偽裝人類的符咒,一般來說不會被看出來。但是這裡又有產屋敷皓哉又有斑那只小狐狸,小心為上。」

  斑?狐狸?

  「哦忘了和你說了,就是夏目前輩的貓,它是小白、也就是白藏主的同族,但是被封印在三花貓的體內,如今算是大妖怪了。封印這事兒不知道誰干的,按照斑的個性,八成是哪天又去偷雞摸酒了被發現直接下了禁閉,干得漂亮。」

  聽到水野優子的幸災樂禍,一期一振嘴角一抽:「您似乎很了解這只貓狐狸?」

  「哦呵呵,我確實挺了解的。」

  聽著這仿佛是祖母般的溫和語氣,一期一振秒懂。

  有內情,估計這只狐狸還死死把自家審神者得罪過,否則水野優子不可能如此幸災樂禍。

  深知水野優子個性的一期一振小心翼翼地跟在了水野優子後面,拿著自己的本本體刀很是戒備。山中的深夜很安靜,卻也看上去很可怖。明明是夏天,周圍的空氣卻莫名透著刺骨的冷意,沒有一點燈光還有著些許風聲吹過走廊,簡直就像是在深秋般讓人有了種膽寒的味道。

  「果然有東西。」

  站定在夏目貴志的房門前,水野優子在空中劃出一個五芒星輕輕地貼在了鎖眼上,隨即用手握緊了門把手把耳朵貼近門板。沒過幾秒鐘,仿佛是感覺到房門內什麼東西掉下來的聲音,少女立刻推開門,對著裡面的東西猛地劃下了手勢。

  「靈縛,禁!」

  「夏目,當心!」

  房間內的三花貓用實力證明了什麼叫做靈活的胖子,但也或許因為空間太小無法發揮所有的實力,所以只是一個簡單的蹬踏把一團鬼影踹在了一邊。

  而它踹的方向,也正好是水野優子扔出縛咒的地方。

  「老師,誒?優子*屏蔽的關鍵字*?」

  夏目溫和而又詫異的聲音從黑暗中響起,一期一振在優子揮出縛咒的時候蹬踏而出,借著走廊裡燈光的光線直接將自己的刀架在了那團黑影之上。

  「請等一下!」

  並沒有動手的一期一振看著身邊的少年皺起眉,在他想要挪動自己的本體刀時,卻發現自己只能後撤,無法向前。

  言靈?這靈力,也實在是有些過於……

  「你放心,我和一期都沒有動手,只是單純束縛住他而已。」

  抬了抬眼皮,水野優子照顧著自己的結界以免被外人,同時她也總算是看向了那一「團」黑影,卻看到黑影裡的是一只帶著荷葉帽,看上去格外可憐兮兮的河童。

  「河童?」

  有些猶豫地走過去,水野優子對著夏目貴志微微欠了欠身同時撤去了自己的縛咒,看著這只河童皺起了眉:「嗯?河童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個,夏目大人。」

  河童無比可憐兮兮地開口,似乎是不敢看水野優子,反而盯著夏目貴志有些不好意思:「那個,聽說您來了荒川之源,我的名字請問能夠還給我麼?」

  「……」

  祖母!祖母你還搶了多少妖怪的名字啊!

  有點猶豫但是最後還是拿出了自己的友人帳,水野優子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夏目手裡的小冊子,在感知到這本「友人帳」時整個人都震驚了。

  「你這本冊子……」

  「優子*屏蔽的關鍵字*?」

  在形像和言辭之間,水野優子果斷地選擇了形像。咽下了脫口而出用於表示感嘆的髒話,轉換為了十分禮貌的形容詞:「我只是想說 ,你這本子以墨為馬,恐怖如斯啊。」

  貓咪老師聽到這幾個詞躺在一邊差點沒笑趴,那聲音狂放而又聒噪得讓夏目都沒忍住拍了一下他的頭。水野優子笑了笑,先退出去等夏目把河童的名字「青波」在友人帳中找到歸還,敲門後再次走了進來。

  目送河童飛一般溜掉的速度,水野優子嘆了口氣後看著夏目貴志神態似乎有些疲憊,猶豫片刻後還是開口:「明日請問您有什麼旅程安排麼?」

  「明天麼?」

  「等等,你是想干什麼優子?」

  聽著貓咪突然有些嚴肅的問題,水野優子突然笑得格外優雅,索性就在地上坐了下來再示意一期一振關門。少女舉起手凝結成靈力後朝著夏目的方向遞過去,看著那團光球落在夏目貴志身上再逐漸消失、他原本的疲憊也消除後才開口:「本來想明天再說的,但今天正好撞上,坦誠下也沒什麼。如您所見,我是一名……審神者。」

  「審神者,優子這麼多年你終於從巫女升職了?」

  「斑,閉嘴。」

  毫不猶豫動用了下言靈的力量把貓咪老師的嘴暫時給封了,一期一振安定地坐在一邊,在肥貓不斷翻滾的時候一把撈進自己懷裡,按著它的同時還揉了揉它的耳根。

  別的不說,就算是陶瓷貓,這種胖乎乎毛茸茸的手感也真不錯。

  無語地看著貓咪老師突然就癱下來哼哧哼哧甚至還打呼嚕的樣子,夏目笑了笑後迎上了水野優子的目光,表情很是坦然:「我知道,貓咪老師認出了您,和我說起過一些您的事情。」

  「他口中對我大半是詆毀吧?不過無所謂了。夏目前輩,在這個時代能夠看見妖怪是很奇怪的事情。」

  並沒有詢問友人帳的事情,水野優子很是自然地岔開了話題,看著夏目貴志的金色蛇瞳反而是自己先垂下目光:「您有了這本本子之後會遇上很多事情,有無數的爭奪,也會遇上很多讓普通人無法相信的事情。」

  「我明白。」

  「那您需要學習一些應付妖怪的辦法麼?是應付,不是傷害。」

  這種和「啊今天下雨了好麻煩我吃點昨天剩下的飯當午飯吧」的應付還要被這麼拿出來說,是什麼情況?

  突然聽到這句話的貓咪老師猛地掙扎起來,然而就算怎麼亂抓也沒法逃脫一期一振的手心,十分心酸地繼續趴著,暗恨水野優子居然想騙自家孩子。

  夏目,你可要擦亮眼睛啊!

  「應付的話也不必了。」

  夏目貴志臉上露出了個溫和的笑,看著水野優子表情依舊認真:「對我來說除非是遇到危險,我並不想要對付妖怪。」

  「那看來你有很好的妖怪朋友。」

  從眼前這位俊秀青年的表情和神態中明白了什麼,水野優子也笑了:「這樣也再好不過,我一直都是希望那些東西永遠不會用到的。」

  伸手看了眼手表,水野優子再度對著眼前的人點了點頭,很是利落地站了起來:「既然來了這裡,明天我會在附近走走,夏目前輩有什麼推薦可以去登山的地方麼?」

  「我在這裡的這段時間都很熟,可以陪您去。」

  默契地並沒有再提到有關於任何靈力或者妖怪的事情,夏目貴志略有些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友人帳放在懷裡同時幫水野優子拉開了門:「希望您今天晚上也做個好夢。」

  「您也是。」

  瞥了眼已經快眯著眼睛睡著的貓咪老師,水野優子笑著邁出房門卻又聽到了夏目有些歉意的呼喚。仿佛是才想起來,少女慢條斯理地解開了自己的言靈,很是發自內心地建議:「雖然我覺得晚上斑還是閉嘴的好。」

  「噗,這個的話請優子*屏蔽的關鍵字*放心,貓咪老師很關心我的。」

  「也是。」

  贊同地點了點頭,水野優子再度道了一聲晚安後略有些促狹地彎下腰,看著對著自己齜牙咧嘴的貓咪老師彎曲手指揮了揮:「那麼晚安了,斑。」

  貓咪老師不屑地哼了一聲,本來他根本就不想回答,奈何夏目在一邊盯著,只能撇著嘴開口。

  「晚安,老太婆。」

  「……」

  「……」

  一期一振注視著水野優子突然變得和善溫柔的笑容,對上表情僵硬的夏目默默地轉過頭,決定眼不見為淨。

  盡力了,沒辦法,救不了,阿彌陀佛。


第十三章

  一期一振迅速帶著自家審神者往外走的同時夏目也一把掐住了貓咪老師的脖子,兩個人面面相覷,同時對著對方心裡有著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怎麼說呢,他們現在絕對相信兩個人曾經有過對對方都十分深刻的,嗯,過往。

  對水野優子的心情一期一振難得也有點不確定,回到房間的審神者看似好像還很淡定地躺在床上睡了,實際上如何,他是真的不明白。

  她似乎生氣的不是被喊老太婆,多半是……

  「明明斑那家伙比我還老,憑什麼他能自暴自棄,而我卻要堅守底線。」

  靠著房間的牆壁假寐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耳邊似乎傳來幾聲鳥鳴的時候,一期一振突然聽到了來自優子的聲音:「不行。」

  「……誒?」

  「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

  一期一振睜開眼睛,看著自家審神者和僵屍似的頂著愈加濃厚的黑眼圈從床上坐起來,表情冷漠而又帶著點郁悶:「不是說我不允許別人叫我老太婆,畢竟我本來就是老太婆了,但是比我老的妖怪喊我老太婆,我咽不下這口氣。一期,回本丸。」

  「回本丸?」

  「怎麼了,有問題?」

  「回本丸您要做什麼?」

  「被斑那句『老太婆』弄的我一晚上沒睡在想回應還沒想到,氣死我了,想揍人。」

  水野優子面無表情地示意一期一振轉過去把眼睛閉上,利落換好衣服後一把拉開了前往本丸的大門:「走,陪我打一場,順帶幫我想想怎麼回擊那只臭狐狸。該死的,變什麼不好變個貓,肯定是知道我貓派!」

  從一點想到五點還沒想到回應那句「晚安老太婆」,您這一晚上……真是氣著了啊?

  理智地沒有推辭,一期一振無比任勞任怨地陪著水野優子回到本丸的手合場切磋。本丸的早上難得被手合場劈裡啪啦的動靜吵醒,博多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地抱著枕頭起床出門,在看到手合場裡水野優子背後一會兒出現一條龍、一會兒手裡一道光的模樣,差點沒把自己的眼鏡給掉了。

  他,他是出現幻覺了?

  「這光影,這特效。」

  鶴丸國永炯炯有神地看著水野優子抬手就雷帝招來的模樣,眼睛裡仿佛有星星:「主公介意我用下你的特效……」

  轟!!!

  一道靈力猛然從場中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准確地誤傷了圍觀群眾,水野優子與一期一振默契地停下手裡的攻勢,看著因為快步跑開扭成一個「片」字形才勉強躲過的博多,審神者盯著旁邊被砸到灰頭土臉的鶴丸國永,露出了個假惺惺的笑。

  「哎呀,失手了呢誒嘿~」

  不,大將您是故意的。

  沉默地低頭看著如今衣服都不用換那就是黑了的鶴丸,水野優子收回了掌中靈刃,蹲下來戳了戳鶴丸的頭發:「你再說一遍,剛才的話我沒聽清。」

  「主公,我可以算工傷麼?」

  想借主公的特效也就算了,還想工傷?

  博多藤四郎捕捉到來自自家大哥的信號,瞬間站直之後語重心長地開口:「鶴丸殿啊。」

  「嗯?」

  「我給您個午餐補貼,吃個病號飯?」

  「病號飯有什麼?」

  「白水泡飯配蘿蔔干。」

  「……」

  壓抑不住嘴角的笑意,無視了鶴丸國永那裝模作樣的抽泣聲,水野優子當然知道自己這道靈力其實反而是幫助鶴丸國永加了不少所謂的經驗,還工傷呢?

  如果不是看在他整天想著改造本丸沒空出征攢經驗升級的份上,水野優子可能手抖?

  和一期一振切磋得心情愉快,水野優子在重新安排了本丸工作後回到現世,嗅著山間清醒的空氣來到食堂時發現產屋敷皓哉似乎已經做好了准備工作,背上還背著個特別鄉土氣息的筐已然准備進山。

  「早……」

  被水野優子臉上的黑眼圈給驚到,產屋敷皓哉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看著渾身低氣壓的少女突然又笑了:「注意休息啊,優子。」

  「行了,閉嘴吧你。」

  語氣裡難得沒有添加嫌棄的態度,水野優子目送著產屋敷皓哉穿過門口的紫藤,看著給她放下早飯的老板貌似無意開口:「說起來門口的紫藤看起來很粗壯啊,老板,這棵紫藤是有多少年了?」

  「紫藤麼?具體不知道啊,好像是從戰國時代開始就已經有了,或許還會更早一點。不過*屏蔽的關鍵字*,我們家的紫藤很厲害吧,仿佛會一直開花一樣,植物學家也說過是很珍貴的品種呢。」

  戰國時代啊,離平安京都過了至少300年了。

  看著哪怕是在夏季紫藤上也掛下如同葡萄一般紫色的花朵,水野優子垂下目光端起了手裡的飯碗,輕輕地嘆了口氣。

  「說起來水野*屏蔽的關鍵字*,一期先生呢?」

  「一期……」

  糟糕,她把一期給忘在本丸還順手鎖了門!

  淡淡地說了句對方還在睡覺自己先起了床,水野優子吃完早飯後跑回房間打開本丸的大門,看著面容平靜的一期一振突然有點心虛。她以往是不鎖本丸的門這樣方便身為近侍的一期一振出入本丸與現世,但是現在因為是在外旅游再加上一期一振一直在身邊,她就順手把門給……

  「抱歉。」

  「您還是多睡一會兒比較好。」

  並沒有表達出什麼責怪,一期一振有些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很是誠懇地又給水野優子補了一刀:「免得真的如您曾經說的那樣,會是老年痴呆的前兆。」

  「……」

  想到自己前段時間上學忘書包寫完作業作業忘記放進去再加上這回又把一期一振忘在本丸——知道老年痴呆跡像的水野優子臉都綠了。

  被斑這狐狸精叫老太婆也就算了,畢竟是半個損友她也確實是個老太婆,但是一期一振是自己的刀啊?

  什麼時候自家刀這麼會扎心了?

  一期一振特別無辜地露出個笑容,主僕兩個爭鋒相對地盯住對方,最後還是水野優子先舉手投降。

  算了算了,以後盡力睡覺,但是睡不著也不能怪她,對吧?

  簡單地收拾好東西給自己腿上綁好綁腿,水野優子最後扯了兩張衛生巾貼在鞋面上最後在地上踩了踩,很是滿意地打開了門:「夏目前輩,久等了。」

  「久等了。」

  看到水野優子明顯很有經驗的模樣夏目也沒再多提示,肩膀上趴著的肥貓倒是打了個哈欠,看著水野優子嘎嘎地笑了兩聲:「你臉上的黑眼圈可夠明顯的,優子。」

  「你想要我也可以送給你。」

  水野優子笑得溫柔,甚至語氣也有些細聲細氣地堪稱是賢惠:「畢竟我們也認識了那麼多年嘛。」

  貓咪老師瞬間在夏目的肩膀上炸了毛,上回他聽水野優子這種語氣,下一秒自己就被揍成了一只狐狸餅好麼!

  夏目貴志站在一邊只覺得好笑,要知道他也算是聽了半個晚上貓咪老師的絮絮叨叨。但是就算在貓咪老師口中,他認識的「水之巫□□子」也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

  「你是不是在想我年邁的模樣?」

  「誒?確實有點。」

  行走在山中看著風景,水野優子聽著夏目很直接的回應笑了:「您這麼坦誠可真是讓人舒坦,放在我那個時候被貴女們天天寫情書不說,還會讓你年年去跳青海波。」

  「誒?情書和青海波什麼的,還是不用了。」

  聽著夏目貴志有些窘迫的聲音,水野優子輕輕地笑了起來,拿著手機也給周邊景色拍了照。夏目貴志帶她走的這條線路並不崎嶇,但是風景卻燦爛到讓人覺得瑰麗。而隨著下山的路線逐步變得明晰,水野優子甚至於還聽到了潺潺的水聲。

  「我們一路走的這條線是景觀線,下面有河流,渡船可以直接把我們載回高原莊邊的雲峰寺。」

  「就是明天要舉辦荒川祭的寺廟?」

  「沒有錯,可以提前去看看。」

  聽著夏目貴志微笑著的介紹,在嗅到河邊水汽的時候水野優子微微一愣,看著眼前這條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波光粼粼的河流仿佛出了神。

  荒川的源頭雖然不在這裡,但是這裡也是荒川。水野優子站在岸邊蹲下將手放入其中,感受到河水的清涼時偏了偏頭。

  夏目貴志似乎在與岸邊的船家商量著事宜,而就在他那位看上去有些狡黠的老者說話時,水野優子從河邊伸出了手站起來,側頭看著跟在自己身後的一期一振突然開口:「我知道為什麼當時見到你和千代金丸的時候會說『感覺和你好像在哪裡見過』了。優子那孩子也是我,雖然優子那孩子沒有前世記憶,但是在看到的時候有這個感覺也不奇怪。」

  「誒?」

  聽到水野優子突然說起剛見面的場景一期一振愣了愣,隨即他發現自己的審神者仿佛是看到了什麼熟人一樣,表情變得復雜起來。

  正好這個時候夏目貴志也和那名老者似乎談論完畢,剛想招呼水野優子過來,就看到房子裡那位外表平靜不喜說話的少女走了出來,聲音很是溫柔地開口:「這一趟就由我來送。」

  「可是……」

  「我來送。」

  貓咪老師眯了眯眼睛,同時尾巴抖動了下沒說話。而水藍色頭發的少女出現在夏目貴志眼前的那一瞬間,就讓他下意識地回頭去看了那位「一期一振」。

  如果不是因為通過貓咪老師確認那位一期一振不是人類,他或許會認為這位同樣是水藍色頭發的少女和那位青年有什麼聯系。兩個人幾乎如出一轍的溫柔氣質以及藍發,都讓人有種錯覺——

  有種,兩個人或許確實有什麼聯系的錯覺。

  看著那位登上船執槳的少女,水野優子坐在船上看著她只輕輕一推就將船劃得很遠的模樣,手指沉入水中拂過水面感受著其中的清涼,看著兩岸的青山不作聲。

  「或許這句話間隔太久遠了。」

  在半程中水野優子實在是不想再退縮下去,不在意夏目貴志的疑惑,抬頭看著水藍色頭發撐著船、但是很明顯並不是運用力量與水流技巧劃動船只的少女,對著她狡黠的雙眼露出了個無奈卻又溫暖的笑。

  黑色姬發式少女的表情很溫柔,就像是在看以為再也見不到的朋友一樣,神情中一開始的小小畏懼已經消失不見。趴在夏目膝蓋上的貓咪老師打了個哈欠也沒有說出什麼嘲諷的話,安靜地閉上了他的眼睛。

  水野優子頓了頓,她的聲音輕到仿佛害怕打擾了什麼,略有些緊張顫抖,卻又帶著一種久別重逢的釋然。她握住了自己的手,看著這一片山川輕聲呢喃著曾經說過、後來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的話。

  「能夠再見到你我非常高興,我親愛的,荒川之主。」


第十四章

  荒川,之主?

  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水藍色頭發的少女笑了笑沒有接話,看向夏目驚愕的表情同樣很是溫和:「另外夏目殿,非常感謝您把青波的名字還給他了。」

  「是那只河童麼?沒關系,這是我應該做的。」

  對上少女溫和平靜的目光,夏目貴志略微笑了笑,同時伸手撫摸了下自己的貓:「所以,您也是妖怪,是荒川之主?」

  「那可不是,我只不過是一只小小的金魚姬罷了。」

  「小小的?她明明是天下第一可……」

  「閉嘴啦優子!」

  聽著水野優子調笑的聲音,金魚姬的臉色突然漲紅,原先那種清冷少女的模樣瞬間消失,一下子變得鮮活起來:「不許再提以前的事情了,不然我把你扔到河裡去哦!」

  「哎呀,那我可真是特別害怕。」

  水野優子笑眯眯地回應,手指依舊浸在水中:「畢竟是征服世界了的金魚姬嘛。」

  「優子!」

  「好好好,不說了。」

  看到金魚姬臉都鼓起來了,水野優子適可而止地收了回來,扭頭看著夏目微笑:「這位是金魚姬,也是荒川之主。」

  「哎呀說了只是金魚姬啦,喊我這個就好,荒川之主我只不過是暫代而已。」

  金魚姬直接松開手裡的木槳坐了下來,撐著下巴的同時來回看了夏目與水野優子兩眼仿佛是在確認什麼,然後再對著趴著裝死的貓哼了一聲:「這麼多年過去,斑你居然變得那麼肥?」

  「老子才沒有!」

  聽到貓咪老師氣急敗壞的聲音金魚姬嘻嘻一笑,對著山上隱約的建築輪廓又指了過去:「今天晚上有荒川祭,優子和夏目殿是決定去參加麼?」

  「嗯,上次沒趕上。對了夏目前輩,你不是有關於荒川祭的問題麼,正好可以問問金魚姬。」

  水野優子總算是把手從河道裡抽了出來,夏目略微看過去,很確定自己沒有在水野優子的手上看到哪怕有任何濕掉的模樣。心裡略微有些驚訝不過他也沒有說出來,而是溫和一笑:「如果可以的話,金魚姬**,請問荒川祭大概是什麼時候傳下來的?」

  「誒?不知道哦,反正我記憶裡就有了,很老了吧。」

  「她在晴明那會兒還是個熊孩子,夏目你說荒川祭是什麼時候有的?」

  「……」

  「……」

  聽著貓咪老師這句話,金魚姬的表情瞬間有了變化。一期一振低著頭,在水野優子扭頭的時候發現他把他的一雙手套給扯了,正堵在耳朵上裝聽不見。原本平靜溫和的少女一瞬間變得猙獰起來,原本人類的外表開始變化,臉頰上略有了兩點鱗片的同時耳朵也拉長了不少:「胖狐狸,我這就讓你嘗嘗荒川水流的滋味!」

  「那個,金魚姬**非常抱歉。貓咪老師,快道歉!!」

  金魚姬可不是自己,會放過斑這只狐狸啊。

  水野優子同情地瞥了眼夏目貴志,對著金魚姬使了個眼色後對著夏目嘆了口氣:「裝作看不見就好,反正他們不會鬧出什麼大動靜。」

  「哼,既然優子發話,我就暫且饒過你。」

  金魚姬惡狠狠地點了點陶瓷貓的額頭,重新變為了人類少女的模樣裝作還在撐船:「荒川祭起源很早,荒川之主我也不過是從平安時代暫代而已。夏目前輩如果您真的要尋根究底的話,就去今天晚上的寺廟看看好了。」

  「我知道了。」

  使勁又掐了下貓咪老師的臉,夏目貴志的臉微微一紅很是不好意思:「那今天晚上的荒川祭,金魚姬**也會來麼?」

  「我每年都會來,只不過每年都不是一個樣子而已。」

  重新恢復到溫和少女的金魚姬眨了眨眼睛,看著水野優子身邊的一期一振倒是有點好奇:「倒是你優子,他是?」

  「我的刀。」

  「你的刀?可你的刀不是……」

  仿佛陷入了更深的迷惑,不過金魚姬也沒有說下去,把兩個人撐到渡口後和他們笑眯眯地招了招手:「那麼優子,夏目殿,我們晚上荒川祭見了。」

  「晚上見。」

  同樣對著金魚姬揮了揮手,水野優子知道夏目貴志有了更多的疑惑,臉上多了絲笑:「夏目前輩,您還想問什麼?」

  「優子**,你說金魚姬**是荒川之主……」

  「她說她是暫代,對吧。」

  看著夏目貴志點頭,水野優子瞥了眼打了個哈欠的斑,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懷念:「如果要准確算年份確實有些難,我可以告訴你的是荒川祭大概是在公元800到850年左右開始的。」

  「這麼早?」

  「是啊,就是這麼早。」

  因為在外走了一趟的緣故,如今天色算是不早不晚的下午茶時間。水野優子聽著夏目貴志的介紹進了一家茶室後水野優子坐在窗邊,看著背著一筐似乎是藥草進門的產屋敷皓哉也沒打招呼,拿起自己點的團子往嘴巴裡塞了口,吃完才繼續說下去:「然後過了百年多,金魚姬成為了荒川之主……雖然她說是暫代。」

  「中間發生了什麼?」

  「嗯,怎麼說呢,發生了很多事情。」

  撐著下巴望著窗外的景色,水野優子略微垂下了眼簾,隨即扭頭對著產屋敷皓哉笑了笑:「你也能可以問問他發生了什麼。」

  「現在您又不避諱我了麼?」

  「這種事情我自有看法。」

  水野優子很是隨意地擺擺手:「只要不提婚約,我們暫且還能當好朋友。」

  產屋敷皓哉笑了笑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眼神卻凝重了幾分。在他這麼尋找痕跡、確認「鬼舞辻無慘」存在過後,產屋敷皓哉愈發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水野優子的情況他不了解,但是她一眼就把自己當成「鬼舞辻無慘」這件事太具有迷惑性——如果說水野優子都把他認成是「鬼舞辻無慘」,那麼自己可以說是就算不是,那也是了。

  這樣的想法讓產屋敷皓哉提高了一點警惕,並且迅速回到族內通知了自家的一眾產屋敷長輩們。按照自己那份「前世記憶」裡面所形容出的鬼主,產屋敷皓哉查了下族內記錄後與自家長輩確認如果鬼舞辻無慘能再世為人,那閻魔大王可真是瞎了眼。

  一期一振瞥了眼那位產屋敷皓哉,看水野優子似乎也若有所思並沒有打擾到他們。坐在茶室裡聽著水野優子與夏目貴志聊著平安時代的見聞,水藍色頭發的付喪神聽著就覺得仿佛也回到了那個人鬼共生的時代。

  「所以,優子**是巫女?」

  「是啊,水之巫□□子,供奉素盞鳴尊也就是須佐之男命的巫女。」

  也是這位神明的最後一個巫女。

  想到素盞鳴尊水野優子就變得輕松了許多,甚至於還躍躍欲試:「夏目前輩,想聽聽他的八卦不?」

  「好歹也是神明,不好吧?」

  「他都回到海裡了,怕什麼。夏目前輩你想知道他的私房……」

  突兀的雷鳴突然在耳邊炸開,水野優子看著在茶室裡一下子變得驚惶的客人們以及夏目貴志雖然驚訝卻又帶著一點了悟的神情,臉上的笑容有點尷尬地往上方拱了拱手:「好嘛不說了,不說了。」

  哎呀不是說了他要和奇稻田姬命入海從此不再人間了麼,怎麼現在又出來了?

  在心裡小小地腹誹了句怕自己藏私房錢地方被人知道的素盞鳴尊,水野優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夏目貴志一直聊到荒川祭即將開始的時候才離開茶室。雲峰寺因為這一場祭典被布置的堪稱是五彩斑斕,攤位也開始有了喧鬧之聲,雖然是在山中,但是來到這裡的小孩子與旅客都有不少。

  看著他們臉上的笑容,水野優子略微繞了繞路走到寺廟的僻靜地方,伸手拉開了本丸的門以審神者的身份帶領自己的付喪神們來到現世。畢竟荒川祭是一年一度的祭典,總不能把自家的付喪神們都關著吧?

  看著鶴丸嗖得一下與博多竄的沒了影,水野優子嘆了口氣,對著滿臉「無聊」的大俱利伽羅開口:「麻煩你幫我看著鶴丸一點了,大俱利伽羅。」

  「麻煩。」

  黑膚的付喪神嘀咕了一句,不過很快也朝著鶴丸的方向走了過去。看著自己的付喪神們三三兩兩開始逛著祭典,水野優子也邁開了步伐:「跟著我沒關系麼,清光?」

  「總要有人在主公身邊的嘛。」

  加州清光笑眯眯地開口,完全沒有在意水野優子旁邊還有個一期一振:「比如說幫您拎包什麼的。」

  「拎包倒是不用。」

  水野優子仿佛一下子也沒想到還有這回事,索性抬腳往著攤位走了過去:「不過你想跟著我也行。說起來等會應該會有神轎經過,要去看看他們抬的『荒川之主』麼?」

  「真的有荒川之主啊主公?」

  「當然啦,都有付喪神了,那當然也會有妖怪。」

  金魚姬雖然想要征服世界,但是這種極具羞恥感的事情她絕對不會做的。這麼一來,不知道祭典會不會真的抬著一只水獺塑像大搖大擺地走過來呢?

  在心裡略有些幸災樂禍地點開手機還挑了個濾鏡,聽到神轎的呼喝聲逐漸接近,水野優子站在路邊立刻點開了手機的錄像鍵,決定好好地看看抬上來的是個什麼……

  什麼……

  什麼鬼???

  目瞪口呆地看著神轎越走越近,一期一振有些好奇地看著神轎上的塑像,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話。倒是加州清光滿臉的恍然大悟:「原來荒川之主是……」

  「不是!!」

  「誒?」

  「金魚姬,你可真是玩大了。」

  喃喃地看著笑得開心的轎夫從自己面前走過,水野優子看著那個塑像整個人都不好了。偏偏這個時候金魚姬化作了蘿莉的樣子跑了過來,那表情才是真正的幸災樂禍:「怎麼樣優子,很壯觀對不對?畢竟是人類嘛,傻傻分不清楚很正常。」

  看著那個穿著和服的胖魚頭塑像,尤其看著那胖魚頭還特意染成了紅色做成了紅燒鹹魚的模樣,水野優子只覺得窒息:「什麼荒川之主啊,那個雕像明明就是,海坊主吧!!!!」


第十五章

  想到曾經自己和金魚姬開玩笑說「反正海坊主也是魚,別人肯定認不出荒川之主到底是你還是胖魚頭」,水野優子就覺得作孽哦。

  她當年怎麼就這麼單純,忘記金魚姬的小心眼呢!

  看著那紅燒魚頭,不是,海坊主被當成是荒川之主,水野優子默默的低下頭看了眼笑得一派天真的金魚姬,十分誠懇地開口:「我錯了。」

  「嗯,你錯哪兒了?」

  看著持續笑眯眯的金魚姬,水野優子原本臉上誠懇的表情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捏上金魚姬臉的手。姬發式的少女冷笑一聲,聲音壓低的同時還帶著一絲沙啞:「那你倒是說說看,我錯哪兒了?」

  「……」

  哎呀糟糕,開玩笑開過頭了。

  立刻反應過來,金魚姬任由水野優子捏了會兒自己的臉,才老成地嘆了口氣把她的手從自己臉上挪下來。看了眼有些不明所以的兩位付喪神,化為蘿莉的金魚姬抓著她的手往後退了幾步,聲音也別的沉悶起來:「抱歉啊優子,是我開玩笑過頭了。」

  「沒,應該說是我反應過度了。」

  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再看著仿佛是生無可戀的海坊主雕像,水野優子聽到某只肥貓那極具代表性的粗獷嘎嘎笑聲後也勾起了嘴角,視線一閃就看到鶴丸國永偷偷摸摸手裡抓著一大把線香花火在和博多與亂藤四郎思考如何把這種小煙花也放去本丸當陷阱。

  說真的,去夢想改造家吧,鶴丸。

  「主公?」

  「荒川祭果然是個很熱鬧、也很厲害的祭典。」

  是的,祭典很熱鬧,山裡幾乎可以說所有的游客和住民都來了這裡,進行著一場最為盛大的夏日祭典。

  至於這家寺廟的主持如今站在原本應該是巫女跳神樂舞的台子上調整話筒,水野優子只覺得自己真是太小看現代人民的創造力了。

  看到水野優子似乎對著遠處正在進行奏樂的僧人樂隊發呆,加州清光不得不承認自己也傻了——至少他沒聽過這麼硬核的搖滾心經:「這個,是,《心經》?」

  「很有……地方特色。」

  一期一振同樣難以言喻地看了過去,同時也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慶幸本丸的刀劍付喪神裡暫時沒有佛刀還是佛刀們應該不會出現這種意義上的創新:「金魚姬大人,這就是荒川祭?」

  「沒有錯,每年都會有啊,只不過越來越與時俱進了而已。」

  金魚姬大大咧咧地往前走,甚至於還掏錢買了個蘋果糖啃:「佛教樂隊也越來越多了,你們或許不知道吧,他們唱片的銷量都上O榜了呢。」

  「……」

  真是硬核,失敬。

  「說起來當年優子你沒等到荒川祭,現在等到了,有什麼感想?」

  猛地被金魚姬問到這句話,水野優子伸手買了一份章魚小丸子放了個在嘴裡。正好這個時候台上的吉他手一個猛掃弦,震得地動山搖到讓她覺得地震鯰是不是又出門了。

  看到捂著耳朵帶著肥貓跑到一邊的夏目貴志,水野優子很是好心地給他塞了一份自己多買的小零食才繼續說下去:「還好我當年沒看到?搖滾佛教挺不錯,至少沒當場驅魔除邪。」

  成功把金魚姬給噎住,水野優子笑得無比得意,哪怕看到夏目身後還有個產屋敷皓哉、甚至兩個人居然相談甚歡也並不是很在意:「反正我履行諾言了,對吧?」

  「諾言?主公,是前世的諾言?」

  知道水野優子有前世記憶的加州清光有些好奇,哪怕用眼神示意了一期一振也只得到他的攤手。水野優子看著兩個人笑了笑,她從來沒有隱瞞過自己前世的事情,可是這不是他們都沒敢問嘛。

  如果問了,她肯定就會說。

  金魚姬哼哼兩聲,啃著自己的蘋果糖看著佛教樂隊,聽著那些鼓點和木魚一時也有些恍惚。千年前她還在荒川嬉戲,日本的首都還是京都,她們都只能說是「鄉下小妖怪」。身為巫女的源優子哪怕有著清和**第六皇子、貞純親王之子源經基小女兒的身份,被相當於「貶」到根津神社也同樣代表著很多東西。

  不過她那個時候才不知道這些,也不知道源優子是怎麼來到荒川邊的根津神社的。她只知道源優子發誓終身為巫女,只知道她到那個荒川河前的破舊神社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抄起一把斧頭把來襲的強盜給剁了。

  後來想想,只能說不愧是源滿仲的**妹,源賴光的小姑姑。

  那個時候的金魚姬只是有些害怕,這個看起來就很凶惡的巫女會把他們退治掉麼?有獠牙麼?會吃了他們麼?

  哪怕鯉魚姬幾次說過說優子是個很和善的巫女,金魚姬還是不相信她說的什麼「說話和善舉止溫柔」——強盜們要聽到這件事情會死不瞑目的好麼?再說了,她親自去看的時候可是看到源優子直接抄起刀就和討厭的大個子對戰的模樣,和善?

  這算是什麼類型的和善?戰鬥方面的麼!

  眼神恍惚了一瞬,金魚姬看著眼前並沒有和以往一樣執刀、但是卻有了一群刀劍付喪神的審神者,無比憂愁地嘆了口氣。

  這家伙當年只有十二歲就敢和須佐之男命拔刀互砍,現在她有幾十把刀劍付喪神,都用不著自己去砍了。

  「金魚姬?」

  「啊啊沒什麼,雖然說你是履行諾言啦,但是把前世的諾言換到今生才真正實現,太犯規了!」

  一本正經地對著水野優子開口,金魚姬雖然有點心虛,但還是做出一副倨傲的表情:「金魚姬覺得你還做的不夠。」

  「那要怎麼樣才夠呢?」

  「當然是給金魚姬供奉才可以!」

  哎呀呀。

  揉了揉金魚姬的小腦袋,水野優子失笑:「那麼敬愛的金魚姬大人,您要我給您什麼供奉呢?」

  「金魚姬大人現在想要吃炒面!」

  思來想去,金魚姬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也沒什麼特別想要的,索性就指了指旁邊的炒面:「我要這個黑頭發的幫我去買。」

  「那麼清光,炒面就拜托你了。」

  對著加州清光微微一笑,看著他有些不滿地走向那長長的隊伍水野優子和他揮了揮手,去坐在一邊的長凳上示意金魚姬也坐下:「還有什麼想要的?」

  「這個和我頭發顏色一樣的付喪神就幫我去買棉花糖!」

  「唔,一期?」

  對金魚姬那一眼就能讓人看穿「我要和優子單獨說話你們全都走開」的想法,水野優子也並不是很介意。一期一振反而有些愣住,在看到水野優子手中靈力化刃示意她沒關系才微微行禮去排了棉花糖的隊。金魚姬看著兩個人都離開才轉過頭,聲音又變得輕了起來:「你還真會挑日子。」

  「嗯?什麼意思?」

  「怎麼會,你忘記了麼?」

  看水野優子就知道她沒有忘記,金魚姬哼哼了聲,伸手在虛空中一劃,手裡多了一個保存了很久的燈籠:「說什麼『下次我來荒川祭你記得把東西給我』,結果都過去千年了你才來。」

  「對人類而言千年是很漫長的歲月,但是對妖怪來說,千年卻又很短。」

  「但是在最近的百年,你們人類的發展也太快了。」

  並沒有糾纏這個問題,金魚姬看著手裡的燈籠,盯著上面的三朵勾玉塞進了水野優子的手裡:「完璧歸趙,物歸原主。哼哼,金魚姬現在的成語用的可比你好多了。」

  「謝謝。」

  看著手裡的燈籠,水野優子並沒有動彈,張了張嘴卻又沒發出聲音。金魚姬看了她一眼,聲音也放輕了很多:「千年啦,好多東西都變了,也有很多沒變。」

  「這樣。」

  看著水野優子、並沒有太在意的模樣金魚姬也不再糾結,仿佛是總算卸下了什麼重任一樣笑了:「當初我可不應該答應你幫你保管好這個,千年對我金魚姬來說還是有點長的哦。優子,你們人類的生命太短了,青波以前也有過人類的朋友,取走了名字之後她卻一次也沒有呼喚她。他當時說『總有一天我會聽到她呼喚我的名字』,然而他等來的卻是她的孫子,和她的死訊。」

  順著金魚姬的目光看過去,看著夏目貴志小心翼翼地遞給貓咪老師一串烤魚,水野優子嘴角的笑容依舊沒有任何變化:「但是身為妖怪的一生也有可能會很短。」

  不管是什麼樣的智者,都不會知道意外和明天誰先到達。

  「也……」

  「轟!!!」

  猛然被火光吸引了視線,水野優子下意識地看過去,卻看到鶴丸國永手裡抓著不少線香花火在一瞬間全部點燃,點點火星眼看著就在他的衣服上濺上不少黑點。

  「嗯嗯?這不是你的鶴丸麼!」

  「不知道,沒見過,我不認識他。」

  不,他絕對是你的刀。

  面無表情地看著鶴丸國永齜牙咧嘴地把手裡的線香花火扔進旁邊用來預防這種情況發生的水桶裡,金魚姬吃吃地笑出聲,同情地拍了拍水野優子的肩膀:「真是不容易。」

  「閉嘴。」

  知道,裝沒看見嘛。

  在金魚姬竊笑著溜走的同時,硬核的搖滾佛經樂隊演出也總算是到了尾聲。水野優子面無表情地看著登上台回復傳統跳神樂舞的巫女,帶著點挑剔剛想開口,就聽到了旁邊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

  「跳得沒你好,對吧?」

  「……」

  略微側頭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自己身邊的產屋敷皓哉,水野優子眼神微微一閃後重新看著巫女,表情立刻變成了「啊我的後輩真是好努力好可愛」的表情。

  「找我有什麼事?」

  「唔,好不容易找到個空當,我也是很想和你說說話的。」

  對著旁邊那張臉上若有若無的笑意,水野優子垂下了眼眸漫不經心地開口:「行,那你想和我說什麼?」

  「鬼舞辻無慘真的是個很無聊很幼稚很可憐卻又很愚蠢的人,對吧。」


第十六章

  鬼舞辻無慘真的是個很無聊很幼稚很可憐卻又很愚蠢的人,對吧。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水野優子微微一愣,也不去看自己的巫女後輩跳舞了,略微側過身看著眼前或許是因為祭典緣故換了一身浴衣的青年,表情裡多了些許晦澀。

  「無聊是因為什麼,幼稚是因為什麼,可憐是因為什麼,愚蠢又是因為什麼?」

  「你不是都知道麼。」

  產屋敷皓哉伸手接下了一葉不知為何飄落的綠葉,臉上多了點笑:「高原莊裡遍布紫藤不說,山野之上同樣有著人工種植的紫藤花。照理說前世如無慘這樣的角色應該下地獄才對,卻不知為何依舊重新進入輪回轉世,說不通。」

  「所以呢?」

  「我學的是醫藥,研究多年,卻從未想過要做出長生不老藥。」

  重新不去看他,水野優子晃了晃手中沒有點燃的燈籠,臉上多了一絲笑:「所以你和我都不認為你是無慘。」

  「當然不,我可不想去研究癌細胞這種玩意兒。但是和我不同,你認為自己是源優子。」

  聽到這一聲肯定的判斷,水野優子只是聳了聳肩,盯著燈籠不反駁:「所以你還想和我說什麼呢,皓哉。」

  她知道坐在自己旁邊這個人不是鬼舞辻無慘,也確認整件事情有問題,但是這不代表她不會警惕產屋敷皓哉。

  看到少女的目光,產屋敷皓哉勾起嘴角也不繼續說下去,反而是拿起了祭典裡賣的一支紙風車,很有童心地吹了口氣:「那麼就讓我來告訴你一個出現我記憶裡的故事吧。你說過無慘不尊敬生命,因此在你在世的九十二年裡,無慘除了醫鬧和追兵以外,一個人都沒有殺過。」

  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水野優子看著產屋敷皓哉,仿佛是在餐桌上看到了她最痛恨的茨菇,惡心得連手上金魚姬塞給她的棉花糖都想扔了:「那他很厲害哦?」

  「我只是覺得這個故事挺不錯,也挺有意思,所以說給你聽了而已。產屋敷家代代與神官家族通婚,水野家自然也有過女兒嫁入過產屋敷家,但是到我這裡可以不繼續這個傳統了。」

  所以我是要謝謝你麼?

  「也不用謝,是藥材不夠研究,還是寫論文不好玩?倒是你,都是一百一十歲的老婆婆了,好歹也有點理想。」

  盯著手裡的燈籠沒理會對方喊自己老婆婆,水野優子聽著耳邊逐漸遠去的腳步聲突然勾起了嘴角。有點理想?她這輩子的理想就是混吃等死。

  但是這麼一來,「鬼舞辻無慘的轉世是產屋敷皓哉」這件事,果然有問題。

  不過就算是知道,她暫時也沒有辦法去確認這些。舞台上的神樂舞已經結束,胖頭魚雕像立在旁邊讓水野優子覺得海坊主估計也莫名其妙每年都會有香火到他身上,然後再郁悶地還給金魚姬——等等,所以這把海坊主雕像當成是「荒川之主」到底是為什麼會被同意啊?

  偏偏夏目貴志對此倒是並沒有覺得不對,還耐心地和她解釋了幾句:「准確來說,荒川祭也是屬於民俗崇拜的一種。」

  等到荒川祭結束,在和水野優子回高原莊的路上夏目貴志聽到她的嘀咕,反而很是好心地和她解釋了為什麼海坊主會被認錯:「在河神崇拜中大部分與魚、蛇、蛟這三種生物有關,偶爾也會有青蛙作為水神崇拜。魚頭人身的同時長長的胡須也代表長壽,同時也應為是長壽,手中自然會拄著拐杖。」

  「哦……」

  「至於穿著僧袍,那自然是因為雲峰寺的緣故。荒川作為這一帶的母親河,以大魚作為荒川之主的形像傳播自然會更加廣泛。」

  就算如此,他這不是河神,這是海坊主啊!而且一個海水一個淡水,根本就不搭邊好麼!

  偏偏在一邊的貓咪老師笑到嘎嘎亂竄還不說真話,弄得水野優子只想說夏目前輩你要按照這方向寫論文自家老媽看了還好,要傳到妖怪耳朵裡怕不是要成為你一輩子的黑歷史。

  看著這位靈力清澈眼神溫柔的青年,水野優子揉了揉太陽穴,最後還是決定開口:「夏目前輩。」

  「嗯?」

  「是不是斑那家伙沒告訴你,那個雕像是海坊主?」

  「……啊?」

  「那個雕像不是荒川之主,是海坊主。」

  水野優子沉痛地抬起頭,看著愣住的青年大發慈悲:「先不管海水還是淡水的問題,現任荒川之主是金魚姬,您這方面沒猜錯,確實是條魚。」

  但是上一代不是,是只水獺。

  想到水獺的模樣水野優子眉眼彎彎,仿佛是想起了什麼高興的事。不過她迅速咳嗽一聲,看著石化了的夏目貴志表情無比小心翼翼:「您,論文沒寫到這裡吧?」

  「……沒有。」

  哦懂了,看來是有,而且重心就是這個。

  「不過也沒關系,在人類看來確實,荒川之主是那個胖魚頭。」

  貓咪老師嘎嘎地笑得快死過去,然而他下一秒就被夏目一把從肩膀抓了過來:「老師,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哎呀,你又不是寫妖怪眼裡的荒川之主,人類老師也不可能知道,根本就沒關系的嘛。」

  「很有關系!!這麼一來我的論文要大改了啊老師!」

  水野優子憋著笑看因為論文格外崩潰的夏目貴志,腳步無比輕快:「不要這麼擔憂嘛夏目前輩,如果您寫荒川之主不是一條胖頭魚,反而會因為和這裡的記載不合。說起來您明年畢業,有想過找什麼工作麼?」

  「這方面的話我倒是和一個研究所說好了有實習。」

  「那麼我有另外一個工作介紹給您,您願意接受麼?」

  水野優子眉眼彎彎地看著愣住的夏目貴志,眼神掃過貓咪老師的身材笑了:「看在你這兩天沒喊我一聲老太婆的份上。」

  「哼,你還是一樣的黑心眼。」

  「你這麼說我可就不高興了。」

  水野優子抬起手,跟在旁邊的一期一振會意地作勢拔刀:「斑大人,請不要如此對待主公。」

  「嗷,夏目他們欺負我!」

  「別撒嬌了老師。」

  無奈地揉了揉貓咪老師的腦袋,夏目貴志看著眼前的少女表情也變得認真起來:「是神官的話我……」

  「不是神官。」

  「那是?」

  「那可是比神官還高一級,名曰審神者。」

  看著高原莊近在眼前,水野優子也不忙著解釋。等第二天夏目貴志迅速修改完整段有關「荒川之主」的內容,笑眯眯的黑發少女才坐在他的房間裡,詳細的安利了時之*屏蔽的關鍵字*工作福利。

  「等到夏目前輩真的去了時政,他們還不給我修改數據權限我就去論壇上哭訴他們*屏蔽的關鍵字*忠烈後人。」

  「……」

  您的用詞好像,有哪裡不對?

  聽著水野優子那滿門忠烈的形容,一期一振在陷入沉默的同時也找不到什麼詞彙能夠更加貼切,等到水野優子安利成功回到房間才艱難發問:「您為什麼要讓夏目大人去成為審神者?」

  「不是我,是斑暗示我的。大概原因的話,估計是為了上第二道保險——畢竟夏目前輩手裡那本友人帳還有不少名字,他很明顯是可以信任的,但要是真的落入什麼人手裡就糟了。」

  而且他的靈力太過於龐大,龐大到或許只有自己前世才能與之相比的地步,在以前也就算了,現在就太容易被盯上了。

  簡單地解釋了一下後水野優子在本丸裡伸了個懶腰,說真的這一趟出門真是讓她有點累了,尤其是在見到了故友之後更是有著種疲憊感。

  歲月變遷也帶不走的東西回到自己手上,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踩在一期一振挪過來的椅子上搖搖晃晃地站上去,水野優子拿著釘子和錘捉摸了一會兒,低下頭表情有點古怪:「要不我還是用不粘勾吧,這樣我總有一種好像在詛咒誰的感覺。」

  「……您想多了。」

  「別管那麼多,給我不粘勾,科技進步不是為了讓我們去用回傳統工具的。」

  行吧,您是主公,您說了算。

  不過最後水野優子還是慢慢把一個釘子敲到了走廊上,原因是不粘勾看上去太突兀太現代,配合著本丸氛圍尤其是日後的鬼屋氛圍,也太出戲了。

  將金魚姬換給自己的燈籠掛在釘子上,水野優子看著這盞大概並不會亮起來的紀念品垂下了眼簾,同時深吸一口氣剛想抒發什麼情感,就聽到了一期一振的提醒。

  「主公,時政說今日會派人來突擊搜查。」

  「嗯?那還真夠突然的。」

  聽到一期一振拿著手機的報告,水野優子瞥了眼值班表確認今天鶴丸在外面遠征,才拍拍手把椅子搬回去不再關心掛上的燈籠:「什麼時候來?」

  「現在,已經到門口了。」

  「……」

  現在???自己沒在怎麼辦?

  無語地從辦公室走到本丸大門口,水野優子慢慢拉開門想露出個公式化的微笑。然而在看到眼前這張熟悉的狐狸臉和一頭銀白色頭發,她面無表情地盯著來人,迅速伸手一把再把門關上。

  「主公?」

  「不,一定是我這次出門有點太久,導致開門方式不對。」

  水野優子定了定神,再度拉開門的時候看著眼前這張臉依舊沒有消失,甚至於還露出一抹笑容的時候只能僵硬著勾了勾嘴角。

  「啊呀啊呀,來見你一趟可真是不容易。好久不見,優子。」

  「……」

  她是應該在這種時候說帶著你的非酋氣息離開我的本丸,還是應該稍稍寒暄兩句?

  在臉上擠出了個無比勉強的笑容,水野優子才不情不願地打開門,對著表情悠哉到仿佛是回了自己家的客人打了個招呼。

  「好久不見,晴明。」


第十七章

  「晴明公。」

  一期一振早就在時政見過這位著名的陰陽師,雖然也猜到兩個人應該相識,但是他真沒想到水野優子居然對安倍晴明特別不待見。

  「別的不說,曾經某人連著一個月沒去陰陽寮點卯,原因是自己大凶還物忌。這不是推脫,還真是他連著一個月給自己蔔出了大凶,非到沒邊了。」

  走在本丸的走廊裡示意長谷部去泡茶,安倍晴明聽著水野優子的介紹也沒吱聲,反而饒有興趣地一腳踩在了鶴丸國永畫好的3d繪圖陷阱裡,還饒有興趣地碾了碾:「鶴丸畫的?還不錯。」

  「然後大凶之後的第一天,他總算是物忌結束出門,結果撞上他舅舅把他拉去了吉原灣,問他不知火跳舞好不好看。哎呀呀,這桃花運,我可真是羨慕**。」

  聽到「舅舅」和「吉原灣」兩個詞的時候安倍晴明也不惱怒,只是稍稍把扇子遮住了鼻下部分,聲音裡也略微拖長多了點尾音:「畢竟是舅舅,不好推脫。」

  「所以你的孩子真的是和博雅生的?」

  「你又在看什麼不能拿到明面上來的出版讀物!」

  聽到安倍晴明仿佛是草木皆兵一般的破音聲線,水野優子愣了愣,眼睛瞬間發光:「哦,原來還有這方面的出版讀物啊。」

  一期一振默默地瞥了眼自家主公,只覺得自己知道太多是真的會被滅口。

  「不說這些了。優子,就算要弄鬼屋,也悠著點。」

  從牙縫裡擠出聲音,安倍晴明用扇子半掩住自己的臉,卻並不能遮掩住自己咬牙的語氣:「我只是來傳話的,你把數值降下來的話就會把髭切和膝丸送過來。」

  「髭切膝丸?他們還真會說,那本來就是我家的刀,給我正常,不給我也不介意。」

  水野優子仿佛是看傻子,語氣裡難得還帶著點不耐煩:「是覺得我拿不到他們麼?」

  「是啊,要知道織田信長後人不是在跳花滑就是在賣拉面,他有說織田組的刀都是他家的麼?」

  「……」

  好你個晴明,這方面倒是嘴硬。

  對自己的舊友很是隨便地放了份和果子與茶,水野優子在客廳坐下來的時候發現安倍晴明的視線似乎挪到了什麼地方,順著看過去她又轉過了頭,無視了他微微凝固的視線。

  「你……去了?」

  「嗯,去過那裡了。」

  知道他在看燈籠,水野優子也不隱瞞,給他倒了杯茶:「金魚姬把東西給我,順帶讓我問你最近有沒有變成禿子。」

  「你怎麼說?」

  「我說這有點難度,畢竟晴明可以用幻術調整自己禿不禿。」

  「那你可以和她說,我發多哉,不禿也。」

  笑眯眯地揮了揮扇子,安倍晴明良久後才伸出手,遞來一張簽文:「對了,這是給你的。」

  「你幫我蔔算了?」

  並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穿著狩衣的陰陽師笑了笑,拿起茶杯把茶水一飲而盡:「好歹是個『吉』,送你了。至於我不過就是跑個腿而已,你做你的鬼屋,需要我給點幫助麼?」

  「海國已經完全占據平安京,我安倍晴明帶著小白神樂躲在庭院裡的那棵櫻花樹裡,需要大家鼎力相助。等到事態解決我會奉上100個黑達摩……」

  水野優子整句話還沒說完,斜著眼睛看了眼依舊微笑著的安倍晴明,輕輕的哼了一聲:「管你什麼意見,我的本丸我自己搞定。」

  「我明白。」

  安倍晴明笑眯眯地點頭,隨即仿佛是想起了什麼開口:「那麼矛盾來了,最近你最好不要常駐本丸。」

  「有事情?」

  「不可說。」

  「……」

  不可說?我看你是欠一頓毒打。

  看著水野優子手裡的靈刃蠢蠢欲動,安倍晴明嘆了口氣,最後還是在空中一劃,從裂縫裡取出了一個盒子放在桌上:「既然你不聽我的,那東西已經送到,先走了。」

  「等等,你手裡怎麼會有這個?」

  「算是**?說起來,你那個假的未婚夫明白過來了?」

  水野優子眉毛一挑,她還沒說產屋敷皓哉被硬塞了鬼舞辻無慘的記憶,這家伙怎麼就知道這麼快?

  「還是你不要?」

  「要。」

  拿著安倍晴明送來的東西,水野優子明白自己接下這個就代表可以不介入其中。她本來還挺想知道一些內情的,但是看安倍晴明不想讓自己知道的模樣,當然是樂得當什麼都不知道的好。

  與自家舊友和以往一樣打了局百聞牌,用自己的快攻流狂虐了就算非到家了也一定要扔骰子流的安倍晴明,水野優子無比神清氣爽地送走了這位大陰陽師,回到座位上看著那個盒子發愣。

  盒子不算大,但也不能說小,狹長卻又有點扁平。盒子裡的東西散發著熟悉的氣息,她卻並不想打開。

  「一期。」

  「是。」

  「晴明還沒走,在我的本丸想干嘛?你先把這個收起來。」

  站起走到暗室,先確認了自己的勾玉靈力已經充滿後,水野優子覺得來自安倍晴明的禮物要開箱還是需要先焚香沐浴一把比較好:「和他們說我等晚飯前會召喚大和守安定。」

  「……」

  雖然很高興本丸又要來新人,但是一期一振不得不提醒水野優子注意事態發展別太失控:「晴明公好像在和鶴丸殿說話。」

  「讓他們說,八成這兩個狼狽為奸去了。」

  水野優子淡定地開口,語氣裡還多了點嫌棄:「趕緊讓他也上我的船,正好可以借他的嘴讓時政那邊明白我是不會停下鬼屋營業的這件事情。」

  一期一振啞口無言,偏偏水野優子還歪了歪頭,十分認真地又多加了句解釋:「不過我很好奇。」

  「什麼?」

  「他是怎麼知道產屋敷皓哉不是前世轉生,而是被人硬塞了一份『鬼舞辻無慘』的記憶的?我可什麼都還沒說呢。而且最關鍵的是皓哉那份記憶半真半假也就算了,只要是有關我的就都是假的,這點就很有問題。」

  的確,這可真是個大問題。

  沉默了一會兒,水野優子也懶得再想,畢竟她的本丸馬上要召喚大和守安定才是最重要的。看著整個本丸行動起來後審神者大人剛想說些什麼,就看到加州清光臉上已經多了兩點明顯是濺上去的紅顏料,以及從辦公室翻出來了自己上次化太後妝留下的化妝刷,認認真真地用眉筆先勾了眼線,再稍稍用刷子暈開當眼影的場景。

  桌上放著各種瓶瓶罐罐,其中一個分外打眼——

  我的雅詩蘭黛粉底液!全被你們禍害了!!!

  她霎時就想起了當初自己和加州清光、次郎太刀還有亂藤四郎開某種意義上雖然只有自己一個妹子、可根據結論來看自己最不是妹子的女子會場景。但是就算如此,水野優子還是覺得心痛。

  那可是她媽媽買給她的!

  然而還沒來得及等自己發泄痛苦,水野優子就聽到鶴丸國永舉起了對講機:「最後一次,風聲准備。」

  「呼——」

  「太正常了,亂,放那個『女子嗚咽式』。」

  「嗚嗚嗚——」

  「很好,水滴音效與水流控制准備。」

  「……」

  你都當導演了?還當得很開心?

  面無表情地轉過頭看著穿好黑色衣服脖子上掛著明顯放水裡能浮起來的大金鏈、帶著墨鏡就差叼根雪茄的鶴丸國永,水野優子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太陽穴開始突突地跳:「都准備好了?」

  「啊對了主公,麻煩你去幫伽羅醬一下,他不會用紋身貼。」

  他不會用,我就會用了?

  最後看著長谷部無比體貼地來回亂竄,不管是幫大俱利伽羅和同田貫正國貼刀疤紋身貼還是去找堀川國廣折騰光影效果都精神奕奕。水野優子帶著一期一振來到暗室,調息了好一會兒還是覺得心塞。

  「不用裝都能裝出一副累覺不愛與世長辭的審神者模樣。」

  把手放在了大和守安定的刀身上,水野優子絲毫沒有自己再一次運用成語有那麼點小問題的自覺,調動起靈力的同時回頭看了眼一期一振:「准備好了麼?」

  「請您等一等。」

  被那句與世長辭震了震的一期一振略舉起手,先是把手放在臉上揉了揉再稍稍抓亂了一點頭發,原本含笑的紅色眼眸閉上之後再度睜開,顯得格外冷漠。

  「你今天的人設是?」

  「冷漠殘酷。」

  「清光的呢?」

  「扭曲變態。」

  「很好。」

  聽著一期一振熟練地用四字短語轉述了每一把刀劍付喪神的人設,水野優子想了想也有點頭疼:「那等以後刀多了,人設重復怎麼辦?」

  「主公。」

  「嗯?」

  「這個時候請不要逗我笑。」

  一期一振使勁兒把笑意憋了回去,他要做出這副模樣容易麼?偏偏水野優子還一點自覺都沒有,他也很累的:「請您馬上召喚吧。」

  「哦……回頭看大和守安定想找誰,最好早點把次郎太刀拉出來,這樣化妝組就能成型了。」

  「……」

  您還真的開始把本丸當成鬼屋經營了?

  暗室裡的主僕倆同時咳嗽一聲後再度擺出了「我特別冷漠殘酷無情多嘴一句就宰了你」與「人畜無害宛若開在黑泥裡的白蓮花一般病嬌連口紅都是咬唇妝」人設,水野優子慢吞吞地把靈力注入大和守安定的本體之中,看著空中凝聚而成的光繭,突然感覺到頭頂一涼。

  「糟糕,滴歪了。」

  「……」

  亂藤四郎你掉鏈子!

  趁著大和守安定還看不出來輪廓,水野優子一把把頭上這滴混了點紅色顏料的水抹掉,迅速又露出一個「我就是那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微笑,無比親切溫柔地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大和守安定。

  俗話說得好,真正的恐怖並不是展現出來的,而是自己越想越恐怖。

  大和守安定在一開始看到眼前溫柔親切的審神者時同樣也很開心,但是在接觸了幾位付喪神之後,突然又覺得有點好像不太對勁。

  紅色眼睛的一期一振是「戴了美瞳」,黑色衣服的鶴丸國永是因為他「為了嚇你一跳特地換了衣服」。整個本丸沒有見到一把短刀,同時似乎不知道是自己看錯了還是真的,大俱利伽羅的手臂上有著一道鮮血淋漓的疤……

  「怎麼了安定君?」

  審神者笑語晏晏地看著自己,加州清光看上去好像也很正常。大和守安定愣了愣,把目光投向滿臉冰冷的長谷部時,卻看到這位主命至上的付喪神對著這位審神者,更像是機械式的執行命令。

  「對對對,就是這樣,加大力度走起!那邊的龜甲閣下,記得把你脖子露出來;還有你清光閣下,笑得太幸災樂禍收斂一點!」

  隱藏在各位付喪神耳朵裡的耳機裡有著博多藤四郎輕聲的指揮,客廳角落刀劍付喪神們耗費巨資購買再被安倍晴明改裝修飾過的攝像頭兢兢業業地工作著,讓水野優子在內心給大和守安定點了根蠟燭。

  本丸外面的**花有氣無力地展現著凋謝的姿態,整個天空因為本就是黑夜的緣故變得愈加黑暗。亂藤四郎也總算是找到了個機會,在大和守安定跟著加州清光回他們衝田組宿舍的時候兩個人合作,把調配好的顏料水滴進了大和守安定的脖子。

  「誒喲。」

  下意識伸手摸了下,在看清指尖的紅色是大和守安定瞳孔驟縮。

  這是,血!


第十八章

  「不,這才不是血,是顏料。」

  給辦公室監控的博多還有導演鶴丸國永送了飯,水野優子索性也坐了下來:「行了,你們也給我好好想想要怎麼收場,別真的把他給弄暗墮了。」

  「放心吧主公,爆竹拉花都已經准備好了,等到最後一次驚嚇完畢之後大家就會給大和守安定撒花慶祝。」

  我想,他可能不是很想要這個慶祝。

  嘴角抽了抽,水野優子思考了一會兒後主動開口:「那要不要我做點什麼?」

  「誒?」

  「就比如說為了符合他現在亂想想出來『其實這個本丸都是審神者後宮』的念頭,去我房間叫兩聲……」

  「不行。」

  仿佛是一眼就看破了水野優子躍躍欲試想加點料的模樣,一期一振的表情第一次真正陰沉了下來:「平常可以玩鬧,但是您不能用自己的名聲開玩笑。」

  「行吧行吧。不過一期啊,平安時代都沒你這種老古板,大家都是訪妻婚,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看一期一振反對水野優子聳了聳肩,說真的吉原灣她也不是沒去過,當初安倍晴明被他大舅帶著去見識的時候,自己可是也被素盞鳴尊帶去玩過的。

  雖然回家後素盞鳴尊被奇稻田姬命罵了一頓,過了幾年去吉原灣或者蜃氣樓看不知火跳舞就變成了他們三個一起去……

  略眨了眨眼睛,水野優子也沒再提要自己過去火上澆油。然而她打消了念頭,加州清光沒有。

  為了主動讓大和守安定「感同身受」同時也給整個故事更加增添牢不可破的邏輯,在燈光全部關掉的時候加州清光十分主動地開口:「那安定你先休息吧,我出門了。」

  「誒?清光要出門?」

  「因為今天輪到我了呢,安定你先睡,我去找主公了。」

  那纏綿悱惻又帶著柔情,偏偏語氣裡夾雜著幾分冷意的聲音從加州清光那個連通辦公室的耳麥中傳出,辦公室已經在思考吃什麼夜宵的四個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同時雞飛狗跳了起來:「糟糕,加州清光那家伙居然為了能騙到大和守安定,私自給自己加戲!!」

  「等等,我現在是不是應該先去房間?我的豚骨泡面才剛剛撕開!算了算了,我先去房間一期你記得去攔人免得露餡了!」

  「是。不過主公你跑慢點,腳步放輕。」

  「啊啊啊回頭我就給清光閣下扣工資!!他自己加戲開心了,後面布置要雪崩!物吉閣下還有亂立刻撤離,安定閣下跟在清光閣下身後,他朝你們還沒來得及造好的『血池』方向走了!」

  加州清光絲毫不知道自己為了讓人設邏輯更加完整從而導致黑暗本丸的大崩壞,辦公室的導演組一陣「啟動B計劃」後好不容易才安穩下來,加州清光迎面就撞上了因為計劃崩盤不得不救場、因此表情更加冷漠的一期一振。

  「一期閣下?」

  「清光閣下,請回吧。」

  仿佛是為了補充什麼,一期一振略微提了提手裡的本體,聽著耳邊博多的示意心中無奈,但是笑容裡確實多了那麼點爭強好勝的味道:「主公今天不需要你。」

  「哎呀呀看一期殿這表情,我就知道讓大家看《逆轉大奧》學習一下沒有錯。」

  龜甲貞宗偷偷摸摸拉開了一條縫,同時思考如何讓大和守安定去靈堂……額,去那個被布置成靈堂的房間。

  唉,為了讓人不誤會,現在在本丸越來越要咬文嚼字了。

  哀怨地嘆了口氣,龜甲貞宗眼睛閃了閃,用手機溝通之後趁著走廊上大和守安定偷偷摸摸在聽動靜,索性撤掉什麼血跡不血跡的水,讓亂藤四郎揉亂頭發再把衣服弄得「很像是發生過了什麼但是我們沒證據」的模樣去找大和守安定「求救」。

  「我覺得這已經快要成為沉浸式劇場了。」

  方向危機解除之後水野優子悄悄咪咪又溜回辦公室掌握情況,看著龜甲貞宗靈機一動讓亂藤四郎去「求救」的樣子陷入沉思:「話說回來,你們怎麼會這麼有錢?哪來這麼多攝像頭?」

  看看這辦公室的攝像頭,簡直就和新聞聯播後面的那些小屏幕一樣密集好麼!

  「這個,晴明公上次不是來了麼?臨走的時候看到鶴丸殿在裝修,他好像很有興趣的樣子,就出手幫了點忙。」

  「……」

  這是幫了一點忙?安倍晴明你是要拿我的本丸做電視台麼!!

  看著那一般人看不出來的監控鏡頭,水野優子揉了揉臉看著亂藤四郎已經對著大和守安定說完了類似於「我知道證據在哪裡」的台詞,嘟噥了一聲後站起來:「臨時加戲以後必須要制止,我先去一趟,你們准備著。」

  「主公加油。」

  接過博多扔過來的紙拉花,水野優子輕輕巧巧地用手結印,整個身軀一瞬間變得虛幻了起來。回到辦公室的一期一振看著水野優子的狀態,同樣也拿起了旁邊一個紙拉花握在手裡:「等會兒我們就過去。」

  「說起來……」

  「嗯?」

  鶴丸國永看著水野優子穿行在本丸裡的姿態,突然有點好奇:「主公的身姿能夠看出來是個很強的武者,但她不是說她前世是巫女麼?」

  「所以就是戰鬥巫女?」

  博多也有點好奇,看到一期一振笑起來的樣子同樣也大膽了很多:「一期哥,主公說過我們的前代是因為遇到攻擊喪生的,主公沒事是因為她很厲害麼?」

  「……」

  不,不是因為她很厲害。

  那個時候的水野優子只不過是個普通的會一點防身術的高中女生,根本就沒有前世的記憶,最多的運動就是在學校體育課跑800米。

  略微握緊了手裡的本體刀,一期一振深吸一口氣後勉強勾起嘴角:「以後會告訴你們的。」

  「以後是什麼時候呢,一期殿?」

  鶴丸國永也並沒有想要回答,站起來的時候輕笑了一聲:「其實我們可以不問,當做什麼都不知道,開開心心地把這個『裝作是黑暗本丸』的鬼屋游戲一直進行下去。」

  「但是一期殿,我是說主公不管是本人還是前世,都是很堅強、很明白自己想要什麼,也明白自己能夠獲得什麼,同時堅定自己目標的人。」

  是,這樣麼?

  注視著鶴丸國永離開的方向,一期一振垂下目光,對著博多藤四郎笑得很是溫柔:「沒關系,我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

  「一期哥。」

  「嗯?」

  博多藤四郎張了張嘴,他其實挺想問自己的大哥以前到底發生了什麼的,但是他相信兩個人都遲早會把整件事情告訴他們。為了轉移注意力,金色短卷毛的付喪神索性瞥了一眼監控屏幕,差點沒噴出來:「一期哥,快看!」

  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

  在見到這位衣裳凌亂【自己扯的】渾身「傷痕」【紋身貼】,神態痛苦【演技培訓大成功】眼睛裡看到他仿佛是見到了救星【這次主公說了誰把大和守安定嚇得最狠誰就能放一個星期假】的亂藤四郎,大和守安定本能地衝了過去壓低聲音開口:「你是,這個本丸的刀?」

  「你是新的大和守安定?」

  新的,不是新來的。

  在捕捉到這句話潛台詞的時候大和守安定內心一沉,看著眼前的短刀下意識伸手想觸碰他,卻看到他躲開的樣子眼睛裡多了些怒火:「她把你怎麼樣了?」

  「你是,新的大和守安定。」

  配合著風聲,亂藤四郎的聲音愈加輕微虛弱,同時他像是支撐不住一樣坐在了地上,顫顫巍巍地抬手舉向了前方:「那間,那間鎖起來的房間有證據。」

  「誒?」

  「拿著,快跑。」

  「……」

  耳邊聽到似乎從遠處傳來的腳步聲,亂藤四郎突然像是反應過來,伸手一把把自己的衣服拉齊,朝著前方走了過去。看著他的動作大和守安定立刻跑過轉角,同時聽到了影影綽綽的話語。

  「你怎麼在這裡?」

  「我……」

  「回到你應該在的地方。等等,你看見那把新來的大和守安定了?」

  「有。」

  「在哪裡?主公要找他。」

  「他剛剛往那邊去了。」

  偷偷看到亂藤四郎指了個和自己方向相反的地方,對面的壓切長谷部表情愈加冷漠的同時大和守安定立刻往亂藤四郎指著的方向衝了過去。

  「那裡有證據。」

  「快跑。」

  幾句話充斥著他的整個腦海,一路衝向那個自己剛被召喚出來後被警告「不許接近這裡」的房間,大和守安定敏銳地發現那把鎖並沒有牢牢鎖上,鎖芯早已被鮮血凝固堵住。

  喉嚨裡微微一堵,同時一種冷意從地板上升騰而起,在確認沒有旁人的時候大和守安定猛地用力拉開了門——

  「哎呀,你在看什麼呀?」

  眼前的整面牆的靈位讓大和守安定如墜冰窖,身後那身溫柔而又帶著甜意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審神者的聲音在這一刻宛若魔鬼一般,讓大和守安定不敢轉身。

  「我……」

  「轉過來嘛。」

  水野優子默默地瞥了眼一期一振,水藍色頭發的付喪神了然地往前一步擋住她:「轉過身看著我呀,大和守安定。」

  有審神者,有她的近侍,暗墮一期一振。

  仿佛是下定決心一般猛地轉身拔刀,大和守安定發出一聲大喝,在他即將出劍的那一刻瞬間整個走廊都變得明亮了起來,頂上因為黑暗因此很容易被忽略的兩個圓鼓鼓的東西猛然炸開,灑了他一身的金粉和彩紙。

  「……」

  「啊咧?」

  先是愣了愣,隨即溜到一邊的亂藤四郎也同樣扭開了手裡的紙拉花。同時長谷部站在一邊帶著笑鼓掌,一聲「恭喜你」之後讓堀川國廣嘴角一抽:「長谷部先生,你最近可以不八刷《EVA》的。」

  「不,那是神作,值得多刷。」

  壓切長谷部滿臉嚴肅地開口,看著傻了的大和守安定看向了亂藤四郎。亂藤四郎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一般撕下了身上的紋身貼:「誒嘿嘿,是不是很真啊?」

  「……」

  「對啦對啦,清光你自己給自己加戲,要扣分!」

  「誒?我就說了一句補充人設……」

  「可是你差點讓物吉暴露了。」

  博多藤四郎推了推眼鏡,看著石化了的大和守安定微笑:「歡迎來到……」

  「等,等下等下!」

  猛地抬起手往後退了一步,大和守安定看著格外無辜的水野優子,再扭頭看了滿面牆的靈位雙手顫抖:「你們是嚇我的?」

  「新刀試煉,我覺得我演技不錯?」

  水野優子認真地點了點頭:「在一開始的時候,是不是個特別溫柔體貼美麗優雅的可人兒?」

  「……」

  在場的刀劍付喪神們集體被最後三個字刺激地頭皮發麻,大和守安定通過眼神確認了沒錯後長出一口氣收刀入鞘,轉頭也對著牆面嘆氣:「這也是假的啊。」

  「不。」

  水野優子突然嚴肅起來:「這是真的。」

  「……」

  「每一個靈位,都是真的。」

  大和守安定僵硬地看著水野優子,兩個人對視良久後,扎著馬尾辮的大和守安定臉上露出了個安詳的笑,閉上眼睛毫不猶豫地倒了下去。

  他,果然是來了個黑暗本丸。


第十九章

  這是一個看上去和別的本丸沒有什麼區別的本丸,庭院裡下著如霧一般的絲線小雨,只是因為雨雲彙聚,天空變得陰霾的同時也讓早晚的界限變得不再那麼明顯。偏偏在這樣的庭院裡沒有鳥鳴,也沒有蟲叫,死寂一片得就像是不存在任何生物——

  如果說沒有外面跑來跑去的「不鶴丸殿你很愛工作快點去上工」、「今天遠征的隊伍請馬上集合進行資源遠征」、還有帶著關切的「你們誰去看看大和守安定」……

  等等!

  猛地睜開了眼睛,大和守安定瞬間就從自己的床鋪上彈了起來。正好這個時候加州清光拉開門,看著醒來的兄弟差點又笑到整個人趴地上去:「哎呀呀,安定你醒了。」

  「清光!!」

  「新刀試煉感覺如何啊?」

  作為第一個體驗沉浸式劇場的付喪神,說真的誰也沒想到最後大和守安定一聲不吭就暈了過去。然後……

  然後時政硬著頭皮半夜被警報尖叫驚醒過來查看,看著這沉浸式劇場體驗整個人都不好了。

  「優子殿,請您適可而止!」

  「我挺適可而止的啊,你看安定睡得多安詳。」

  優子眼皮抬都沒抬一下,看著眼前這個工作人員冷哼一聲:「你們到現在還沒來和我解釋當時一期一振被拍照放到論壇上去的前因後果,既然什麼通報都沒有,我既然是黑暗本丸不就應該有個黑暗本丸的樣子麼?」

  工作人員差點給眼前這位祖宗給跪下了,要知道白天還請求晴明公來了一趟,結果當天晚上就出事。早知道優子巫女當年就是個狠角色,沒想到連晴明公的面子也……

  「順帶我提醒你們,要正兒八經來論輩分賴光是我大侄子,晴明和賴光同輩相稱的話那他也要喊我句小姑姑。老爹老樹開花的結果就是孩子輩分瘋狂上漲,明白麼?」

  「……」

  水野優子在這種時候當然要扯出前世做大旗,而且要真要說起來她身上一大群嫡系親屬全是上了歷史書的人:「你們要再覺得我好像挺好糊弄,回頭我去和舊友聊聊天,去一趟地獄把我曾侄孫子拉來給我站隊?別和我說什麼拍一期一振的是實習生,這麼膽大包天的實習生我還沒見過。」

  工作人員噎了一聲突然有點不知道怎麼回答,雖然現在有關黑暗本丸的事態已經基本壓下去了,但是那個時候確確實實是時政總部出了差錯:「您……行吧,您有什麼要求?」

  「兩個選擇。」

  毫不猶豫地反客為主,水野優子先示意加州清光把還在昏迷狀態的大和守安定拉去好好睡一覺,再垂下眼眸表情冷漠:「一,把我從高危名單裡拉出來。」

  「抱歉,這點您應該知道根據數值來看您的本丸還是處於高危狀態是沒有錯的。」

  聽著工作人員的回應,水野優子也不氣惱,幽幽地提出了第二個條件:「那麼,你們就改數值計算方式吧。」

  「……」

  「不送。」

  隨意一甩袖子把工作人員直接轟出本丸,水野優子被這麼折騰下來也不准備睡覺了,坐在辦公室裡把明天的公務安排先清掉一部分。黑發少女瞥了眼坐在旁邊定下出陣名單的一期一振,嘴上還假模假樣地嘆了口氣:「你說,他們會不會再給我穿小鞋?」

  「您不是說了麼,可以去找舊友把您的侄孫子拉出來去時政總部聊聊天。」

  「……」

  「我開玩笑的。」

  看著水野優子無語的模樣,一期一振抿嘴笑了出來:「時政來了警告,您確認要繼續這麼『新刀試煉』下去麼?」

  「那不是廢話嘛,大家玩得那麼開心當然要繼續咯。」

  唔,好像確實,玩的很開心啊?

  反思了一下自己好像也玩的特別沉浸其中,等到第二天大和守安定恍恍惚惚來到了食堂進行了第二輪真正不含有任何驚嚇元素的歡迎儀式,只覺得自己好像還是能夠感受到頭上有滴水下來。

  「咳咳,抱歉抱歉,這是我做的。」

  亂藤四郎笑出聲,坐在旁邊卻又仿佛是發現了什麼,主動抬手報告:「主公,安定君好像快被嚇傻了。」

  抬了抬眼皮,水野優子伸手一道靈力砸進去*屏蔽的關鍵字*地大和守安定靈台清明渾身一顫,端著飯碗進行反思:「以後要考慮到心理承受能力,記得多加點細細品味就能找出來的bug。」

  「是!」

  鶴丸國永興致勃勃地點頭,甚至於很好心地給大和守安定夾了一只不含任何添加劑芥末真的單純不做作的炸蝦:「所以抱歉啦安定君。」

  「等等,還有下一次?」

  「沒錯沒錯,下一次你不僅可以選誰來進行新刀試煉,還可以先挑人設。」

  鶴丸導演興致勃勃地開口,和報菜名一樣說了一大串人設:「病嬌變態黑化科學怪人X切黑,扭曲瘋狂自閉精神患者*屏蔽的關鍵字*,隨便你來選。」

  等等,這還有選的?

  「啊,當然除了我們的扮演組以外導演組暫時不加人,龜甲殿在服裝道具組,主公還在化妝組裡兼職。以及還有幕後的准備組比如說你聽到腳步聲是長谷部閣下來回跑的,還有風是物吉扇的,怎麼樣,選好了麼?」

  大和守安定沉默地盯著手裡的白米飯,陷入沉思。

  聽上去好像……

  「安定,你沒事吧?」

  看著自家基友一聲不吭再次想暈過去的模樣,加州清光有些小心翼翼地蹭了過去:「那個,當時是不是……」

  「主公,好厲害!」

  「……」

  行,他入伙了。

  鶴丸國永臉上那高深莫測的微笑被水野優子看在眼裡也不多說,任由他們幾個交流經驗去。只不過等到歡送會結束,水野優子在經過轉角准備回家的時候還是看到了明顯是等在那裡的大和守安定。

  「安定君?」

  「那個主公,我可以和您說兩句話麼?」

  略有些別扭地說出這句話,大和守安定看了眼一期一振後水野優子眨了眨眼睛,很是了然地側過頭。一期一振瞥了眼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主動行禮往邊上走了幾步後水野優子才示意大和守安定和自己一起往前:「你是不是想問我,那個房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的,還有手合場裡有血,有些房間裡面還有戰鬥的痕跡。」

  如實地點了點頭,大和守安定雖然已經知道這個本丸似乎有點內情,但他還是想要從自己的審神者口中聽到整件事情的解釋:「所以就如同博多所說,這個本丸以前被攻擊過,只有您和一期先生活下來了麼?」

  「嗯,你猜的沒錯。「

  「那……您是怎麼活下來的?」

  我是怎麼活下來的啊。

  仿佛是想起了什麼,水野優子停下腳步略微回過頭,看著整間本丸和依舊縈繞在本丸之上的血氣和怨念似乎變薄了許多。

  也是,每當一個新付喪神來然後舉辦新刀歡迎儀式之後,這些東西就開始慢慢消掉了。

  水野優子收回視線,看著大和守安定似乎還好好想了想才回答:「那個時候我只是個普通的女高中生JK,除了生長在神道家族裡會一點儀式會跳神楽舞以外,和普通的女孩子沒有任何區別。雖然那會兒在見到一期一振與千代金丸時會因為他們的發色覺得眼熟,但也只是個最平常不過的審神者而已。」

  「所以……」

  「所以我怎麼會在這種攻擊下活下來了,對吧?」

  看著大和守安定有些臉紅的模樣水野優子也不在意,伸手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少女的眼神不是那種虛假的溫柔,而是發自內心地感覺到欣慰:「先不說這個。安定,我很高興你直接來問我,也選擇了相信我。」

  如果不是相信自己,大和守安定肯定不會這麼直接地來問她,而是會選擇先迂回地查詢各種新聞報紙詢問本丸別的付喪神,等查不到消息了再來試探詢問。然而大和守安定選擇直接面對自己,不管他出於什麼理由,最後堅持的也只有一點。

  他相信自己會回答,所以就來問了。

  「我可以告訴你的是辦公室的結界挺牢固的。」

  「誒?辦公室?」

  笑著收回手,水野優子也不再多說,對著站在一邊的一期一振喚了他一聲後走到本丸門口,伸手拉開了通往現世的大門。

  她這段時間都在本丸處理之前出行留下來的公務,也是時候要回家安撫一下自家父母的心。另外的話,好歹是暑假,她自然也是要進行自己的社交生活的。

  坐在早川堇那占地面積甚廣的家裡,水野優子拿著她的課外作業只覺得大事不妙。要知道從冰帝幼兒園開始認識早川堇,她能不知道自家後輩的鹹魚本質麼?

  「別說鹹魚不鹹魚的了,優子前輩救命!」

  「早川你居然,要我,給你補習?」

  看著曾經得過且過反正家業不會讓我繼承我爸說過我只要玩就行了的早川堇,水野優子覺得自己的記憶應該沒出問題:「你怎麼突然要認真學習了?還是經濟學,我這方面可什麼都沒學過,別想問我。」

  「別啊前輩,我現在只有你了。」

  鹹魚一條的早川堇趴在桌子上,偶爾動彈一下表示自己還活著:「本來我也以為沒事的,奈何小叔叔回來了,並且決定讓我來繼承家業。」

  「如果你不樂意呢?」

  「那就需要把我爛泥扶上牆,朽木雕成絕世瑰寶。」

  聽到這個形容,水野優子陷入沉默。怎麼說呢,她家後輩對自己的認知好像很有偏差,而她也好像對早川堇家有點不太了解。

  小叔叔想讓侄女繼承家業侄女還不樂意,這是什麼反向的奇葩豪門恩怨?


第二十章

  聽早川堇說他們家的恩恩怨怨與各種八卦,水野優子撐著下巴,只覺得早川家真是……讓人十分震驚。

  「我爸爸其實是本家長子,奈何他高中步入叛逆期又是學設計又是要和我媽結婚。我爺爺是那種古板大家長嘛,索性就把我爸爸扔去了分家,然後生了我小叔叔這個小號。我和你說,我小叔叔就比我大六歲,比前輩你大五歲吧,老頭子這小號開的真是絕了。」

  本家分家這種詞彙有些過於古老,水野優子在聽到早川堇爺爺這種操作的時候不知道是應該說「老當益壯」呢,還是「您可真閑」。不過這麼一來,她也大概明白為什麼早川堇的小叔叔要讓早川鹹魚發憤圖強了:「所以你小叔叔也不想干?」

  「早川分家荒川本家上下連到十八輩往外的親戚百八十口人沒一個樂意接受這個皇位,前輩你覺得呢?」

  嗯,感想大概就是珍惜現代生活,拒絕穿越古代。

  並沒有對早川堇的爺爺報以同情,水野優子回想了下早川堇的說辭摸了摸下巴:「你剛才說早川分家……」

  「早川是分家,荒川是本家姓氏,繼承家業就用荒川,不繼承就早川啦。我可憐的小叔叔,生下來就不允許改名,太慘了。」

  早川堇感嘆了一聲,看著水野優子怔住的模樣繼續摸魚:「要我說我們家就是個做酒的小作坊,真沒什麼好提起來的。」

  在東京占據了一千多平方米用於作為住宅的小作坊,早川堇你可真會說話。

  用手裡的教材敲了敲早川堇的頭,看著她嘿嘿笑起來的模樣水野優子也沒繼續說話,而是看著手裡的《經濟學概論》出神。

  荒川啊,她知道荒川家的產業,那是近乎壟斷了整個日本的糧食釀造的企業。其實現在姓荒川的人也很多,只不過因為自己剛去了趟荒川祭,稍稍有點聯想。

  聽著早川堇口口聲聲說「誰想啊」,水野優子還是幫她稍稍看了幾遍教材後找出了些許脈絡,更多時候則是兩個人一起摸魚。安靜地在早川家度過了半個下午,水野優子還在思考要不要找個音游玩玩的時候,就突然聽到了外面略有些熙攘的聲音。

  「糟糕,我小叔叔回來了。」

  瞬間把懷裡的switch放進角落櫃子第三個抽屜再在手機裡消除瀏覽記錄,早川堇瞬間恢復到「我真的很認真學習」的模樣,對著手裡的教材愁眉苦臉:「前輩先別走,有你在我會少受一些狂風巨浪。」

  「這就是『因為別人家的孩子在所以要給自己家的孩子留點面子』的道理,對吧?」

  水野優子點頭表示明白,同時也裝模作樣地拿起了手裡這本教材。讀讀這本書還挺有意思,要知道本來她想著要不要拿自己的本丸來外出展覽賺個鬼屋門票錢,現在看來還是算了。

  對外的話大家都知道是鬼屋,沒有代入感就沒什麼意思,還是自己在自己家坑新人……不是,用獨特的方式讓新來的付喪神融入集體比較好。

  「嘿嘿,還是前輩好。」

  早川堇笑了一聲,繼續低頭認真寫作業的時候卻沒有看到水野優子的表情逐漸多了點困惑。

  在她前世加今生漫長的歲月中有經歷過不少事情,就像是早川堇隔著老遠都能知道是自家小叔叔來查崗,她自然也能從十丈外知道是不是自家媽媽要來揪自己打游戲。不,應該說是從腳步聲中分辨出熟悉的人是誰這種事情對於所有人來說都很正常。

  從腳步聲中知道對面來的是不是班主任,是不是父母,是不是好友。

  是不是……

  客廳的門被拉開,水野優子看著早川堇突然繃緊了的身體不禁有點覺得好笑,但是在覺得好笑的同時她也咬住了嘴唇,然後仿佛是察覺到一樣放開,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阿堇。」

  「誒嘿嘿,小叔叔下午好。」

  早川堇討好地對著自家小叔叔笑了笑,仿佛是見到了救星一般使勁兒給低頭看書水野優子打眼色:「那個,這是我前輩,來監督我學習,我超認真噠!」

  「左邊櫃子裡第三個抽屜裡要是沒東西,我會覺得你確實挺認真。」

  穿著一身藍色和服進門的青年冷笑一聲,在早川堇心痛的小聲哀嚎下拿出了放在抽屜裡的任天堂。但他沒有把游戲機給沒收掉,而是重新把它放了回去:「不收也沒關系。」

  「誒?」

  「你的作業呢,給我看。」

  「……」

  剛以為自己被放過一馬又被暴擊,早川堇虛弱地伸手上交了自己寫完的小論文,然後帶著點小心翼翼開口:「那小叔叔,要不我先給你介紹下?」

  「嗯?」

  「那個,這是我……我朋友也是前輩,優子前輩去年因為身體原因休學了一年,現在重新回來上課就和我一個班啦。」

  仿佛拉上水野優子自己就一下子活了起來,早川堇瞬間又充滿了生機,笑眯眯地拉了拉水野優子的胳膊:「優子前輩還是這次的全國聯考第一名,超厲害的對不對。」

  「的確。」

  把早川堇的論文放在旁邊,早川堇的小叔叔仿佛是才想起看了一眼水野優子,略微怔了怔後點頭行禮:「抱歉,我家孩子給您添亂了。」

  「哪有!我怎麼可能會添亂。」

  「是的,正如早川……阿堇所說,並沒有添亂這種事情。」

  水野優子嘴角有著仿佛是條件反射一般出現的公式化笑容,像是深吸一口氣調整心情又像是為了這遮掩什麼,剛想說話就聽到了對面的聲音:「你不用為她說話,她的個性沒有人會比我更清楚。」

  小叔叔你這樣是會失去我的!

  早川堇難以言喻地看著自家小叔叔,瞬間明白了每一次自家老爹回祖宅總是要心肌梗塞的心情。然而對面也不理會她,很是自然地繼續說了下去:「鄙人荒川國重,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初次見面。

  水野優子略提了提眼皮看著眼前的青年,看得出來早川堇和他長得有點像,尤其是眉眼都是眼角略微上挑。這種在早川堇臉上的桃花眼放在荒川國重身上卻並沒有顯得輕佻,反而是柔和了他周身的嚴肅態度,顯得沒有那麼難以接近。

  少女慢慢地垂下視線,她的雙手抓緊自己的衣服並不是因為緊張,此刻松開也不是因為他溫和的態度有所緩解。

  「我是水野優子。」

  並沒有發現對方在聽到自己名字時候怔忡的模樣,水野優子依舊低垂著眉眼,聲線甚至於都切換成了「面對家長的溫柔安靜」社交型,柔和地讓人一聽就知道是個和善的「孩子」。

  也成功激起了早川堇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媽耶,自家前輩這聲線這語氣,簡直絕了。

  並沒有理會早川堇齜牙咧嘴揉胳膊的動作,水野優子對上荒川國重的視線,嘴角的笑容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也是早川……阿堇曾經的前輩,如今的同學。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應該是這樣的說法,應該是這樣的言辭,然而在那一聲「荒川殿」之後荒川國重卻皺起了眉頭。聽著自己侄女那仿佛是解釋一般的「優子前輩是神道家族的所以用詞比較古老小叔叔你別介意啦」,他知道自己介意的不是這個。

  他在想自己不是第一次見她。

  「我是不是有在哪裡見過你?」

  「……」

  嗯?

  早川堇懵懂地眨了眨眼睛,來回看了兩個人幾眼後嗖得一下湊了過去,順手還把自己的論文給搶了回來,義正言辭地開口:「好啦好啦小叔叔我們現在有女子會話題要說,你放心我會認真寫作業的!」

  被早川堇搶過論文荒川國重也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就主動站了起來。水野優子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同樣起身,在早川堇那「優子前輩你不要拋棄我」的可憐目光中,對著他欠身行禮。

  「那麼荒川殿,請您走好。」

  聲波從空氣中傳來,穿過了耳廓到達鼓膜。字符發音結合成為音節,音節之間構成能夠用於溝通的語言傳遞大腦,分析出其中含義後被了解,然後再度用同種語言需要的音節,說出自己的想法。

  熟悉的語句就像是穿越了千年時光,重新悠悠地落在他的耳朵中。

  「啊,我知道。」

  仿佛這樣的話語傳遞持續了很久,也沒有人能夠理解這兩句話背後代表的到底是什麼。

  大概。

  「嗯?」

  留在本丸對沒有被召喚出付喪神的刀劍進行日常保養,一期一振坐在回廊下聽著鶴丸國永與大和守安定兩個人對於接下來人設劇情方面的討論,偶爾也會看看風景。本丸的風景一直都是多雲,原先近乎一成不變的陰霾天空突然再度擁有了陽光自然是讓他抬起了頭。

  這陽光並沒有和以往一樣的只存在幾秒就消失,同時雨絲也並未停止,細密地灑下後逐漸在空中凝成了彩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一期一振可以確定的是自從本丸靈脈與水野優子徹底融為一體之後,本丸的風景也同樣能夠視作水野優子的心相風景。

  是在現世發生了什麼好事麼,主公?

  還留在本丸的付喪神們齊齊出門驚嘆著陽光的溫暖與彩虹的絢麗,一期一振卻轉過身順著影子傳來的方向看去。水藍色頭發的付喪神望向走廊頂上放置著那個小小燈籠,那支荒川祭上金魚姬送給自家審神者的燈籠裡,似乎燃起了火焰。

  或者說,那是一簇微弱的、溫暖的、散發著光芒的火種。


第二十一章

  「優子前輩,你看我家小叔叔是不是很討厭?」

  看著等荒川國重出去早川堇那依舊警惕的表情,水野優子笑眯眯地揉了揉她的腦袋,表情很是自然:「也沒有,他挺好的。」

  等,等等,什麼叫做他挺好的?

  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家前輩,早川堇只覺得天快塌了:「優子前輩,你為什麼會覺得他挺好的?」

  「唔……」

  聽到這個問題,水野優子瞥了眼早川堇那一摞被布置下來的新作業,拍了拍她的肩膀:「大概是,愛你愛得很明顯?」

  這才不是什麼愛好麼!!!

  看著早川堇奄奄一息的模樣,水野優子也不繼續說下去,笑著拿起包與她告辭。然而剛走到早川家門口,水野優子就看到剛才好像走了的荒川國重其實並沒有離開。

  不僅沒有離開,好像還坐在早川家庭院的水池旁,用一種似乎是在等人的姿態回首看著她。

  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消退,水野優子略低頭與他欠了欠身表示告辭後卻看到他灑下手裡所有的餌食朝她走了過來:「水野**是准備回去了麼?」

  水野**,水野。

  以前也有人這麼稱呼自己,明明是海神的巫女,她卻更多的被人叫做「水之巫女」。偶爾被舊友調侃就會裝模作樣地喊一聲「水殿下」,然後兩個人一起笑得趴在桌子上。

  水野優子微微定了定神,對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勾起嘴角,露出了個和之前「見到好友家長」如出一轍的笑容:「是的,荒川殿有什麼事情麼。」

  又來了,這個笑容,還有這一聲呼喚。

  荒川國重自認為並不是什麼相信鬼神的存在,但是自從一年前開始逐漸夢到的景像卻讓他不得不相信或許神明確實是存在的。

  他偶爾會看到千年前的河流,河流旁邊的神社,以及絕對不可能是現代裝飾的巫女。夢中的人物說著古語,發音悠長婉轉,面容模糊有時也會清晰。他找過心理醫生,也去過神社,得到的結論卻並不相同。

  夢境並不打擾他的日常生活,因此逐漸的他也不去太過於在意夢中景色——尤其在夢中很明顯還出現了什麼妖怪的時候,更是讓他明白大概也不過就是個看似真實的夢。

  在荒川國重看來妖怪僅僅存在於傳說之中,哪怕荒川家的酒曾經有「先祖與狸貓妖怪共飲,成為酒友後將酒改良」的故事,也不過是故事而已。大陰.陽.師安倍晴明也不過是傳聞,真正的陰.陽生不過是推導歷法、根據天文知識進行相關天文景像預告的官員而已。

  因此在看到水野優子的那一刻,荒川國重心裡只有對現實與夢境重合而生的荒謬感。

  眼前的少女和夢境裡唯一面容清晰的巫女一模一樣——除了神態與言辭以外,幾乎可以說是同一個人。但是他很明白兩個人不是一個人,而自己也對這個少女……

  「荒川殿?」

  「啊,抱歉。」

  聽到水野優子的聲音荒川國重才反應過來,做了個手勢以表歉意:「您要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送您一程。」

  水野優子只覺得自己仿佛是在一個游戲裡,在荒川國重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游戲界面彈出來了兩個選擇,一個是同意一個是拒絕,然後根據選擇不同進不同線路的結局。

  這也太乙女游戲了。

  在內心吐槽著自己的腦洞,水野優子當然沒拒絕對方的好意。畢竟她家還蠻遠的,到時候還要再做電車再走路,浪費時間也挺多。再說,她還得回家溜回本丸和大家一起吃飯然後討論下一個坑誰呢。

  只不過看荒川國重穿著和服開車的樣子,水野優子還是覺得挺出戲。

  在內審神者對外普通人的水野優子老老實實坐在副駕駛座上拉上安全帶,看著他握著換擋杆的手愣了愣,再看向前方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她並不是手控,只不過在看到這張臉的時候,總會覺得他膚色變成正常的人類膚色有點怪。

  但是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

  再一次在心裡對著自己說了這句話,要知道連產屋敷皓哉都覺得他被硬塞的「前世」是個屑,自己也不再是前世的源優子了。

  但是這麼說的時候,卻又會有前世一切再無人知曉的寂寞。

  「地址?」

  「根津神社。」

  「……」

  水野優子特別無辜地抬起頭,看著眼前混雜了疑惑復雜又糾結的荒川國重笑了起來:「真的是根津神社,您沒有聽錯。」

  「你家住在根津神社裡?」

  「對,就是根津神社旁邊的青木莊,方便上班。」

  水野優子淡定地點頭,雖然青木莊聽上去是個小地方,但是其實旁邊一片都算是水野家的。

  「根津神社,我記得是當年德川家建造的。」

  不,當年是我帶著源家去建完的,不然我怎麼可能在那個破神社裡面一呆就是八十年?

  在心裡吐槽了一句,不過水野優子也知道大概率在自己死後根津神社又重新變得破敗起來,根據後來的記載德川綱吉重建神社也不算有什麼大錯:「是的,但是水野家一直擔任著宮司的職位,已經傳承了很多代。」

  「原來如此。」

  簡單地應了一聲荒川國重也沒繼續話題,安定地開車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水野優子也保持了安靜,偶爾看兩眼手機上早川堇發過來的「前輩你帶走了我小叔叔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小女子以身相許」的消息,勾起嘴角回一句「不要,我比較喜歡你做牛做馬」。

  「阿堇比較跳脫,麻煩您了。」

  「並沒有,阿堇很陽光活潑,在我看來是個很可愛的朋友。」

  「偶爾她很聒噪。」

  聽到這句話水野優子瞥了一眼依舊在認真開車的青年,發自內心地嘆了口氣:「我明白為什麼阿堇總是說『我的小叔叔太壞了』。」

  「指出她的錯誤並不是什麼壞事。」

  「也是,您就寵她吧。」

  脫口而出的詞彙讓水野優子愣了愣,隨即笑了起來,根本就不像是在補救自己的失語:「雖然您看上去對她很不耐煩,但是我知道您很關心她的。」

  聽到這句話的荒川國重略微捏緊了自己的方向盤,他曾經有幾次也聽過夢裡的巫女笑著這麼對自己說,旁邊一個頭上戴著面具的水藍色頭發小姑娘則是邁著兩條胖短腿表情無所畏懼,甚至於還抽空給自己做鬼臉。

  車內重新歸於沉寂,水野優子也並未再度開口,等到了地方下車也不過是對著旁邊的司機先生告別還不忘安利:「夏天的時候神社內也有繁花盛放,尤其木芙蓉開的特別美麗,您有興趣也可以來賞花。」

  「我知道了。」

  「那麼……」

  再見。

  想要說出的告別話語在對上他略有些困惑卻又好像看到什麼奇怪東西的表情時驟然消散,水野優子打開了車門,最後還是沒有把這一句再見說出來:「今天多謝你了。」

  「嗯,路上小心。」

  看著少女一步一步進入鳥居的背影,荒川國重突然想起了一個不知道是傳說還是習俗的故事。傳說中在進入鳥居之後,便是進入了神明居住之所。言辭、舉止、一切都會被神明注視,需要格外小心。

  看她那挺拔的背影以及和夢境裡的巫女逐漸重合的姿態,荒川國重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只覺得整件事情都太過於詭異了。

  水野優子和那個巫女太像,都有著一雙凜然的眸與黑色的發。只不過真要說有些不同的話,那麼就是夢境中的巫女時常抱著一把刀立於岸前,驟然拔刀的姿態如同銀河天傾——

  「嘶!」

  伸手擋住水野優子的攻勢,鶴丸國永**兩步才穩住了身形。然而這個時候水野優子已然腳尖點地手中靈力化刃,指尖早已點上了他的手腕與脖子。

  「主公的刀法可真是了不得。」

  看著水野優子平靜「收刀入鞘」的模樣鶴丸國永齜牙咧嘴地行了一禮,只能說她不愧是當年素盞鳴尊最後的巫女、這位神明在人間最後的代言者,刀法渾然天成得讓人根本就抓不住破綻:「那主公,真的會有比你更厲害的人麼?」

  「有,而且那個年代很多。別的不說,我的大侄子還有他麾下將領都可以十招之內和我分出勝負……如果我不用神術的話。」

  聽著周圍的掌聲和歡呼,水野優子笑著接過了一期一振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根本就不存在的汗水:「主要是鶴丸你還是沒有用十成力,我完全就是靠速度和靈巧的刀法架不住力量型的對手。」

  「就算有,我也打不過主公。」

  鶴丸國永聳了聳肩,他內心也清楚自己就算是用了十成力估計也沒法真正破開水野優子的防御,只不過是讓他有些困惑的是,自己總覺得自己好像對自家主公的攻擊方式很熟悉。

  就像是自己脫口而出那句「什麼都可以做一樣」,熟悉得讓鶴丸國永都懷疑自己以前是不是見過她。

  審神者閣下卻沒有在意鶴丸國永的糾結,把毛巾遞還給堀川國廣後看向了大和守安定的方向:「說起來安定君,你有想好下個讓誰來將心比心麼?」

  感同身受,將心比心,成語真是一個奇妙的東西。

  全場聽到這句話瞬間鴉雀無聲,一個個全部流露出「終於又要開工了」「這次我人設選哪個好呢」的期待之情。水野優子剛說完,轉頭就看到一期一振拿著一本冊子遞到了有點不知所措的大和守安定面前,聲音裡還帶著笑:「主公存放的能夠召喚的刀劍都在這裡,安定君你可以隨意選。」

  「……」

  你當你這是皇帝翻牌子呢?

  但是站在一邊看大和守安定反復糾結,水野優子撐著下巴也有點好奇他會選誰。慢慢地時間過去,大和守安定總算是松了口氣,很是認真地開口:「主公,我想好了。」

  「嗯,你想選誰?」

  「就選,三日月宗近閣下吧。」


第二十二章

  「誒?主公有三日月宗近殿下麼?」

  「有的,曾經我和一期一振兩個人去了趟厚樫山,正好把三日月宗近帶了回來。」

  聽到大和守安定這個要求,水野優子瞥了眼陷入沉思的鶴丸國永,帶著點揶揄笑了起來:「怎麼了鶴丸?」

  「唔,總覺得如果是三日月殿的話,好像非常有難度的樣子?」

  「想的沒錯,的確挺有難度。」

  水野優子笑眯眯地點頭,用一種「後生可畏」的目光看著鶴丸國永:「你們知道三日月宗近的特殊之處麼?」

  「特殊之處?」

  「作為整個時政用來騙小姑娘……不是,用來作為宣傳海報吸引無知少女成為社畜公務員的存在,三日月宗近和別的刀劍付喪神自然是有一些不同。」

  等等主公,這兩種說法好像也沒什麼區別?

  「我只是提醒你們,如果真的要召喚三日月宗近的話做好准備,他可是很難騙的。」

  水野優子滿臉都是仿佛在看好戲的姿態看上去實在是好像過於有點幸災樂禍,一期一振站在她身後輕咳了一聲:「那主公有什麼建議麼?」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水野優子聳了聳肩,表示這應該是導演組的活:「你們做好至少要保持黑暗本丸三天的狀態。」

  「三天!那我的工作怎麼辦!」

  鶴丸國永嘴上哀嘆,然而那發自內心的喜悅之情讓所有人都側目。最後還是大俱利伽羅無比耿直,對著和自己同僚了一百多年的鶴丸國永開口:「你不會傻到認為黑暗本丸狀態維持三天的同時,一切本丸內務也會宕機?」

  「……」

  可是他真的不想再去沼氣池啊!

  「時間一長,確實要從長計議啊。」

  博多藤四郎皺緊了眉頭卻並沒有太多反對,加州清光悄悄咪咪湊到了大和守安定旁邊,對著他豎起了大拇指:「兄弟,你超棒的。」

  「走開,想首落麼你。」

  對自家兄弟把自己嚇暈這件事情大和守安定一直耿耿於懷,但是出於良心他暫時也不想去坑新撰組的其他刀劍付喪神們,索性挑個老爺爺比較好。

  不過——

  「說起來主公,您似乎是平安時代的巫女,有見過三日月殿麼?」

  「你們終於想起來了?」

  瞥了眼在場的所有人,水野優子很是好心地開口:「非常幸運的是我沒見過三日月宗近,他應該不會在開場就識破這黑暗本丸是裝的。」

  「那誰見過您?」

  看著周圍一圈戰國時代的小朋友們,水野優子瞥了眼鶴丸國永在心裡哼哼了兩聲。她當年還持有過這家伙大概十幾年呢,他卻不記得自己超傷心的好麼:「我可以告訴你們的是和源家有關的刀除了三日月以外,基本都不用『試煉』了。」

  「誒?為什麼?」

  「因為我前世姓源啊。」

  「……」

  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一群僵住的刀子精們,水野優子仿佛是在感嘆什麼,背過身走出了手合場:「說來慚愧,全家連帶著侄子侄孫子侄玄孫等等都上了歷史書還有各種傳奇小說就我沒有,非常挫敗了。」

  這方面您用不著慚愧!

  鶴丸國永瞳孔一縮,若有所思地總覺得好像還有自己沒有了解到的東西。他在剛剛被召喚出來的時候確實有感受到莫名熟悉的氣息,但開場黑暗本丸的姿態砸下來讓他都無從分辨那種熟悉的感覺到底從哪裡來,但是脫口而出的那句「我什麼都可以做」……

  總覺得好像不能深究,繼續深究下去好像會知道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在大和守安定選定了接下來的付喪神之後,整個本丸立刻活躍起來,全部都開始准備「迎接三日月宗近殿來到本丸」的歡迎儀式兼新刀試煉。水野優子坐在辦公室裡愁眉苦臉地批著公務,等到好不容易結束工作才彈起來,抓過一期一振認真嚴肅寫下的各種設定開始瀏覽起來。

  要對付這種老刀子,那就必須連自己也狠下決心。

  看著正好是暑假不用出門,水野優子也樂得開始一個個挑過去。看著一期一振寫下的各種「被囚.禁的審神者」「本身即為扭曲的審神者」以及「開後宮型審神者」等設定,水野優子思考了一會兒,決定圖省事。

  「就這個吧。」

  點著第一個寫著「囚」字樣的設定,水野優子很是滿意地點頭:「這樣我只要裝出唯唯諾諾特別害怕的樣子就行了,對吧?」

  「您不考慮些別的?」

  「不了不了,這個就挺好。」

  天知道上一回的溫柔和善出淤泥而不染白蓮花讓她演的多累,這次果斷要偷懶:「我還是比較想看戲,一期你准備演什麼?」

  「上回在大和守安定的迎接儀式上,博多通過監控給所有人的表現打了分。」

  一期一振面無表情地開口,把另外一本本子攤開,上面各種什麼「人面獸心斯文敗類」的簡直讓人懷疑是不是翻開了什麼雷文吐槽:「根據分數高低順位,每把刀可以進行自己的人設挑選。」

  等等,這特麼也要KPI的麼???

  看著水野優子面露震驚的模樣,一期一振還很好心地開口:「您不用選,您自己有模板,看哪個喜歡選哪個就好。」

  「這可真是……」

  憋著那句「苦了你們了」不知道是說還是不說,水野優子瞥了眼那一連串的「黑化」「病嬌」「孤僻陰郁」,只覺得自己適合推薦給他們一本驚天巨作。

  《活著就是那啥》。

  但是考慮到接受能力以及這本巨作本質上還是個小黃蚊的特性,水野優子按下了自己蠢蠢欲動的心,點評的同時認為這還需要對本人的性格進行相輔相成的人物小傳補充。

  「什麼?還要寫小作文???」

  同田貫正國差點就破音了,自己整天出征就挺好的,為什麼還要干這種事:「而且我明明上一回什麼都沒做吧!」

  「這個呢,是通過加權數據算出來的,畢竟不能只讓別人活躍在前線。」

  博多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表情十分意味深長:「而且這個戰鬥,可比別的要艱難多了啊。」

  「……」

  「同田貫殿,您也應該明白這場戰鬥需要我們本丸所有人積極……」

  「好了好了,要我做什麼?」

  聽著博多開始忽悠的聲音,水野優子很是同情地縮回了頭。同田貫正國剛來的時候表現也就比大和守安定好一點——至少他沒暈過去,只是單純被嚇到揮刀罷了。只不過看看這張有著傷疤的臉,水野優子就知道自家導演組遲早不會放過他的。

  尤其這次的主題還是「刀劍付喪神暗墮對審神者干了這樣那樣的事情但是沒有反叛」的劇情,水野優子摸摸下巴看著鶴丸國永不知道從哪裡買回來的手銬,面帶笑容地哢擦哢擦卡了兩下,然後雙手握在鐵鏈上手中靈力迸發,猛地直接將其扯斷。

  「鶴丸啊,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

  「……」

  鶴丸國永在看到自家主公動作的時候就踮起腳尖縮著脖子想溜,然而沒過一秒鐘水野優子就重新又用萬能的靈力把鎖鏈重新粘合完畢,還威脅地在空中拎著蕩了蕩鐐銬:「想好了再說。」

  「那個,主公你可能要犧牲個一兩天,為了要好好迎接三日月殿,我們需要排練下各種突發情況。」

  「還有呢?」

  「再讓您檢查下這玩意兒結不結實。」

  無視了鶴丸國永投過來的求助目光,一期一振裝作什麼都沒看見。

  開玩笑,自家主公的確是選了這個主題,但哪有興高采烈地過來說「主公你看我給你帶了個好東西」然後打開一看是一副鐐銬的?

  欠教育。

  把這只撲棱蛾子般的鶴丸國永拎去手合場好好教導了一下,水野優子有點稀奇地研究了下這副很明顯是從不可言說的店裡買回來的東西,隨手扯了扯鏈子再把東西丟到旁邊:「鶴丸不會被騙了吧?這可真是劣質品中的劣質品。」

  「您很有研究?」

  「不鏽鋼的,估計還為了防止真的鎖起來,安全性做的很高,用力掙扎一下也會開出來。鋼片很薄,真的太用力的話直接就能掰斷。」

  並沒有什麼尷尬,水野優子研究了下這副手銬後把東西放在了旁邊:「做戲要做全套,但是這不代表我能放任他們真的什麼都要去做。」

  「所以?」

  「和他們說,人物小傳從500字增加到5000。」

  水野優子眉眼冷漠,一點也不在意本丸瞬間在哭求著下一個召喚歌仙兼定來量身定制劇本的呼喊:「起承轉合全部要有,人物設定、心情變化、以及中途發生了什麼,參考暗墮案例,爭取做到真實貼切無漏洞。」

  「是。」

  「以及,寫最差的去頂鶴丸的沼氣池值班。」

  一期一振淡定地點頭,反正火燒不到他身上他也不用寫這個,畢竟他的工作就是永遠做那一朵真正所有人都在鬧騰唯獨自己只要保持紅眼睛,就能持續讓人認為是暗墮本丸的清純白蓮花。

  「你也一樣要寫,順帶好好反思下自己最近是不是有點笑太多。」

  「……」

  抱歉,清純白蓮花想辭職了。


第二十三章

  總之,大和守安定就是後悔,非常的後悔。

  他當時只是抱著「好像看到有三日月宗近的名字那就讓這位老爺爺來本丸主公可真是個歐洲人啊」之類的想法選擇了三日月宗近,怎麼到頭來最慘的反而是他?

  五千字人物小傳,其中還要包括「大和守安定是如何變成一個碎肉機狂魔的」經歷描繪,大和守安定恨不得當時就沒扭頭對加州清光喊那句「首落」。

  看吧,嘴上一時爽,動筆火葬場。

  然而加州清光也沒好到哪裡去,鑒於上一回他因為擅自補充人設,如今全部要還回來——

  「為什麼到我就是女裝大佬啊!!!!」

  在看著人設列表中最後一個明顯就是大和守安定寫下來針對他的選擇,加州清光悲從中來:「高跟鞋怎麼了?高跟鞋指甲油讓你們有什麼不好的聯想了,啊?」

  「沒有呢,也是你說完我們才知道原來清光殿有這種聯想啊。」

  龜甲貞宗笑得有些深刻,表情更是帶上了幾分探究:「所以我很好奇,您到底是往哪兒想了?」

  「……」

  看著這個說不說話都和黃段子沒區別的家伙,加州清光決定閉嘴,不然就是越攪越黑。

  等到好不容易把人設全部都分配完畢,水野優子坐在辦公室裡轉著筆,看著這群明明就是什麼都知道的老刀子精們還漲紅臉來辦公室的電腦上搜材料,不由得翻了個白眼:「你們和我裝什麼裝呢。」

  「主公,這是必要的流程。」

  「……」

  還流程,一期一振不愧是你。

  欽佩地對著自家不用裝就是暗墮的盛世小白蓮拱了拱手,水野優子看著加州清光嘀咕的「女裝只有零次和無數次」,很是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清光啊,要不要我給你點建議?」

  「誒?主公有什麼建議?」

  「搞死系怎麼樣?以前我翻衣櫃有條人骨教堂買了沒舍得穿,還能給你上個full set,袖子頭飾口紅黑色指甲油一應俱全,動心麼?」

  一期一振坐在旁邊認真批改公文,完全沒有接收到來自加州清光的求救信號。畢竟現在的一期一振只是一朵花,一期一振什麼都不知道。

  忙到雞飛狗跳的本丸總算在度過開頭的困難後開始一點點開始成形,黑暗本丸的氣場隨著鶴丸與博多這對導演組、亂藤四郎、加州清光、以及偶爾幫忙的水野優子化妝組以及由堀川國廣領導的道具組開始重新出現——雖然主要是水野優子主動幫忙調暗了本丸的天氣狀況,不然每天都是雨後彩虹的,哪怕是小傻子這是個黑暗本丸啊。

  「您的燈籠有想好收去哪裡麼?」

  看著總算開始有排練跡像的本丸,一期一振仿佛是不想打擾水野優子一般開口。聽到自己近侍的聲音,水野優子愣了愣後打斷了自己朝勾玉裡注入靈力的動作,略微抬頭就看到了那盞懸掛於廊上有著火光的燈籠。

  據一期一振說的,自從那天她從早川堇家回來之後這盞燈籠就亮了起來。它本身燃燒的也並非是傳統意義上的燃料,幽幽的火光看著很平和,偶爾跳動一下表示它確實是被點亮了。

  「挪到……」

  開口說了兩句後又閉上了嘴,水野優子站起來把這盞燈籠從廊下放置在了手邊,盯著它良久之後才重新掛在了辦公室旁邊的一個衣帽架上:「就這裡吧。」

  「是。」

  雖然這麼一來更不像黑暗本丸了,但是回頭等三日月宗近來了,不讓他進入這裡不就行了麼?

  鶴丸國永與博多藤四郎同時表示明白,同時加州清光終於克服心理陰影,苦著臉穿上了水野優子特地送給他的人骨教堂。

  「等等,還有這個。」

  看著一身搞死系洛麗塔裝扮還手裡提著一盞骷髏燈的加州清光,水野優子給自己的眼光點了個贊:「回頭我們把指甲油換成黑色,就完美無缺了。」

  「還有假發。」

  「對,還有假發,安定不愧是你。」

  加州清光聽聞怒視大和守安定,偏偏大和守安定的笑容很是和善:「主公您過獎了,應該說不愧是加州清光呢。」

  「不就嚇了一下你麼,至於麼!手合場見啊!!」

  加州清光發出一聲怒號,水野優子裝聾作啞當沒聽到——眼下已經是最後關頭,加州清光你這次好好折騰一個kpi下次不就能坑到大和守安定了嘛。

  坑坑更健康,不坑不是好基友。

  不過水野優子也慶幸還是暑假期間,雖然這個月比姨媽還准確的噩夢居然沒有來,但是她還是在確認能夠召喚三日月宗近的那一天痛痛快快第四次看完了《斷背山》,成功把自己的心相風景弄成了陰雲密布連綿細雨,同時讓整個本丸陷入了「我是誰我在哪兒主公是不是在暗示我們什麼」的困惑之中。

  「沒,我就欣賞一下每一次都會把我弄哭的電影而已。」

  水野優子看著懷疑人生的一期一振,再三表示自己真的只是在看電影:「我是bg黨,要不我們再來試試別的?」

  「別的是?」

  「《泰坦尼克號》怎麼樣?」

  不用了,這樣挺好。

  經過了最後連續三天的彩排任務,本丸所有的刀子精們都做好了准備。加州清光套著洛麗塔裙子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被水野優子抓著塗指甲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主公,我現在有個問題。」

  「什麼?」

  「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有人說『還不如我女裝看自己』了。」

  水野優子的手上一頓,抬起頭面無表情:「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這句話是對我說的?」

  「……」

  哦豁,完蛋。

  一期一振正在仔細給亂藤四郎身上貼紋身貼,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默不作聲地往旁邊挪了兩步。怎麼說呢,雖然自家主公包容博大又溫柔,但這種涉及到女性自尊的話語,還是算了吧。

  「說起來,天色好像更暗了呢。」

  大和守安定默默的根據天色判斷自家主公的心情,他居然在這種時候分不清加州清光是無心的還是故意的:「主公,准備什麼時候開始召喚?」

  「就現在吧。各就各位。」

  「OK沒問題,所有人都准備好了麼?」

  鶴丸國永裝模作樣地拉了拉頭上的鴨舌帽,把手裡的劇本卷成了話筒:「准備開始了,主公麻煩您給自己拷一拷。」

  「誰來拽我走的來著?」

  「是我。」

  同田貫正國悶悶地抬起頭,臉上的刀疤還特意被加重了幾道:「主公,抱歉。」

  「不用抱歉。」

  水野優子露出個和善的笑容,當啷一聲拉斷了鎖鏈:「等到地方了給你接上。」

  「……」

  「哦對,同田貫你的設定是什麼?」

  「唯一一個站在主公身邊的內應。」

  「行。」

  一期一振的嘴角使勁兒抽了抽,這次的行動他也要加入其中,並且他還是主謀的那個。水野優子幸災樂禍地看著一期一振,盛世小白蓮變成黑化仙人掌,不知道自家近侍是什麼感覺。

  「偶爾也要顛覆一下。」

  一期一振認真嚴肅地開口,拿出三日月宗近的本體刀再用白布包好放到暗室裡——從這個時候開始,他們就需要進入劇本。

  風在這個瞬間一下子變得尖利起來,撞在窗戶上發出了呼號。雨勢驟然密集,花朵不再出現……水野優子最後還是放過了延期開了一個多月的**花,如今整個庭院全部都草木瘋長,讓人看了就特別荒涼,特別凄慘。

  所以,這種樣子騙不騙得到這把平安老刀呢?

  把鎖鏈搓吧擰吧重新恢復到一條鎖鏈的模樣,水野優子看著一期一振那僵硬的表情也伸手揉了揉臉,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膽怯模樣:「要召喚麼?」

  「照我說的做。」

  「入戲入戲,全員一級准備!」

  坐在辦公室的監控錄像前,鶴丸國永立刻咋呼了起來:「注意了,要召喚了,騙不騙得到三日月殿就在此一舉!」

  「……」

  你們玩的好開心哦。

  同田貫正國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外看著雨勢莫名其妙好像頓了頓然後下得更狠的模樣,很是痛苦地揉了揉太陽穴。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他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正好這個時候暗室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同田貫正國真心希望這個劇本早點結束的時候抬起頭,看到了那位穿著藍色正裝眼中落有星月的刀劍付喪神。

  「三日月殿?」

  「嗯,就是他。」

  一期一振代替水野優子開口,看了眼同田貫正國眼帶威脅:「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沒看到咱們主公玩得超開心麼?

  「我知道了。」

  行了行了趕緊走,我要憋不住了。

  低下頭仿佛是為了掩飾什麼開口,同田貫正國自然是沒有看到這一位三日月宗近似乎瞥了一眼走廊的斜上方,露出了個若有所思的笑。

  「媽呀,他看到了??」

  博多藤四郎在辦公室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不對,不要慌,我們肯定沒有被發現!」

  「沒有錯博多,現在問題不大,一號方案啟動!」

  是啊,問題不大。

  水野優子表情無比滄桑,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從一開始這位三日月宗近就已經發現真相,因此現在的問題已經不是「騙不騙得到這把平安老刀」了。

  而是三日月宗近想玩這個鬼屋,玩多久的問題。


第二十四章

  水野優子很確定的一點就是三日月宗近在出現的那一刻就如同一條沼躍魚般,早就看穿了一切。

  至於為什麼三日月宗近本人還有些半信半疑的態度,水野優子估計是因為本丸的靈脈恢復和她徹底掛鉤,讓這位平安老刀陷入了小小的懷疑——他看得出來這個本丸沒有暗墮,但是刀劍付喪神表現出來的卻又好像有點太真了。

  「特意用了主公的雅詩蘭黛粉底液被打到差點有心理陰影不說,化妝組差點把自己這個月的工資全掏空了。再說了,我的畫技可是經過P站點擊熱度排行榜驗證過的!」

  鶴丸國永盯著眼前的監視屏幕,咬牙切齒地開口:「要的就是一個半真半假,安心,我們沒問題的!」

  「話說辦公室還被主公下了結界,不會被發現吧?」

  「應該不會。」

  瞥了眼整個辦公室囤積好的泡面零食,鶴丸國永癱在椅子上拆開了一包黃瓜味薯片,決定從自己最不喜歡的口味開始吃起:「哎呀,三日月殿去找同田貫閣下了。」

  「你們倒是吃的挺開心哈?」

  被一期一振「押送」回辦公室的水野優子也倒在了旁邊的沙發上,表情從剛才的膽怯害怕一瞬間變成了鹹魚:「提醒你們一下啊,我懷疑三日月會檢驗這個本丸是否暗墮的真實性,這次的驚嚇值不用算了,單純看演技就行。」

  「沒問題。」

  博多認真嚴肅地點頭,手裡一本花名單已經記了大半。水野優子拿了個橙子剝了皮掰了一半遞給一期一振後也挪過去看了眼監視屏幕,然後就看到了拿著骷髏燈巧笑靚兮的加州清光對著監控拋了個winky。

  「……」

  「……」

  博多手一抖,給加州清光扣了分。

  「我懂為什麼和泉守兼定私下裡找到我問加州清光會不會以後恢復不過來了。」

  水野優子木著臉把橙子放在了嘴巴裡,只覺得完了:「我這就去把我退坑後沒出出去的裙子全送他。」

  正在走廊上「巡邏」的加州清光自然是看到了迎面走來的三日月宗近,他眉眼彎彎地抬起頭看了一眼對方與領著他「參觀」本丸的同田貫正國,再一次自我發揮:「哎呀呀,新人麼?」

  同田貫正國面不改色內心尖叫,鶴丸國永折騰3D繪圖也就算了,加州清光什麼時候學的偽音???

  「這位是?」

  「我的名字,你應該很熟悉才對。」

  加州清光的偽音嬌媚柔軟,同田貫正國只覺得自己大腦放空,世界都扭曲了。與此同時本丸的一角突然灑下了一小片陽光,然後再度隱藏起來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走過了這個本丸後三日月宗近在心裡微微有些皺眉,在他剛來到這裡就覺得這個本丸似乎有著一種違和感,這種違和感來自於審神者本人——明明有著不錯的靈力甚至於也和本丸靈脈溝通,卻被用一種宛若是被囚禁的姿態生活著。其實這也沒什麼,更讓平安老刀想不通的是,他沒有感受到這些「囚禁」她的付喪神對她有一絲一毫的惡意。

  這就很奇怪,也很說不通了。

  如果說這種囚禁等同於是保護的話,那麼這位審神者本人有什麼內情?如果不是保護,而是單純不想讓外界知道的話,那麼她身上的秘密到底是什麼?

  所以——

  「不知道這座本丸的內室在哪裡呢?」

  內室?

  聽到這句話的加州清光突然抬起了手,骷髏燈在他的手裡微微晃動著顯得更加陰森起來。原本柔媚的偽音也變得不那麼清晰:「你想去那裡做什麼?」

  不能去的地方麼?嗯,果然有問題。

  眼中的星月略微暗淡了一瞬,同時三日月宗近又笑了起來:「這樣啊,我明白了。」

  看著攝像頭裡轉撥過來的情況水野優子摸了摸下巴,覺得自己的路走窄了。別人把這裡當鬼屋,三日月宗近把這裡……

  「鶴丸。」

  「主公什麼事?」

  「有沒有考慮過根據刀劍付喪神的性格,把本丸變成鬼屋和密室逃脫兩種模式?」

  「……」

  您還真是個好甲方。

  聽到密室逃脫這四個字鶴丸國永與博多藤四郎同時嘴角一抽,看著三日月宗近儼然是把「歡迎儀式」當成了解密游戲,突然覺得自家主公好像也沒錯。

  嗯,既然是主公說的,那麼就值得嘗試。

  不過現在的話,最主要的還是要先坑到三日月宗近啊。

  給三日月宗近介紹完了整個本丸後把他領到了三條家的宿舍,同田貫正國剛想離開,就聽到了那把平安老刀的聲音:「同田貫殿,我有個問題可以問麼?」

  「什麼?」

  「這個本丸的短刀們還有其他刀劍,去哪裡了?」

  我們主公靈力不夠召喚不出來全在刀劍室躺著等您下一個點名看誰先來。

  當然這句話同田貫正國是不可能說的,但是他的表情也沒有太多變化,剛開口想說下去就看到了三日月宗近的笑:「是我不需要知道的事情,對吧?」

  同田貫正國明智地保持沉默,良久之後才啞著聲音開口:「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事情。」

  「那確實是失禮了。」

  三日月宗近笑眯眯地點頭,仿佛根本就沒有在意對方的拒絕:「那麼,晚飯是什麼時候呢?」

  「……」

  鑒於隱私緣故付喪神的宿舍裡沒有被晴明裝上攝像機,也因此聽著回到辦公室的同田貫正國轉述,水野優子一時之間陷入了迷茫:「我總覺得這句話說完,耳邊好像還響起了什麼聲音。」

  「聲音?」

  一期一振敏銳地抬起頭,眉頭皺起:「您聽到了什麼聲音?」

  「吃吃吃,就知道吃,符紙寫了麼,內務干了麼?!啊,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晚飯,一點都不上心。」

  說著水野優子還順勢一抹桌上,眼睛裡露出了一絲嫌棄:「桌子都不擦就想著吃晚飯,吃死你算了。」

  「……」

  在場的刀劍付喪神們同時扭頭裝沒看見一期一振瞬間黑了的臉色,水野優子仿佛才反應過來,有點不好意思地咳了下:「那個順口,順口。」

  「看來您的晚年生活很豐富多彩。」

  「無聊和神明大人打打架,沒勁教訓教訓小徒弟,確實挺有滋有味。」

  水野優子贊同地點了點頭,看著面色詭異的同田貫正國笑了笑:「沒關系就這樣吧,這段時間我們會一直在辦公室,出去的時候小心一些。」

  「是。」

  雖然整個本丸早就知道迎接三日月宗近是個大工程,但是所有人都沒想到對方這麼沉得住氣——水野優子也早就說過假的真不了,為了營造一片凄風苦雨的氣氛更是重新刷了一遍《藍宇》、《忠犬八公》和《西西裡美麗傳說》,只覺得自己也快熬不住了。

  「都怪三日月殿太難騙了。」

  「說來三日月已經把故事推進到哪裡了?」

  「到『加州清光的女裝是因為主公逼迫』、『龜甲貞宗身上的痕跡是主公留下』……」

  「你們就這麼把鍋全丟我身上了?這就開始反轉了?」

  水野優子愁眉苦臉地寫著自己要交的數學作業,表情格外不滿:「本來以為是什麼付喪神反叛關押審神者,現在就變成了審神者巧取豪奪然後付喪神忍無可忍又因為都愛著她只是囚禁?」

  「主公,你不是讓每個人都寫了五千字小傳麼,大家後來又商量了下,覺得邏輯沒問題啊!」

  鶴丸國永只覺得冤枉:「全部都是三日月殿一個人挖出來的細節,我們還能怎樣?您不是也同意了麼?為了新刀試煉做出的犧牲,大家都牢記在心啊。」

  「但是你們有KPI,我沒有。」

  我不僅沒有,我還是老板。

  呵。

  一期一振憋笑著保養自己的本體刀,要知道在一開始自家審神者說過「至少要有維持三天的故事量」並且布置了每個人五千字的個人小傳。其實這本沒什麼問題的,奈何導演組開了會,決定把其中邏輯理順以便更好的進行角色扮演。

  然後,然後所有人琢磨著,好像最為通順的邏輯,就是#一切都是審神者的錯#。

  為什麼清光穿女裝啊?啊,因為審神者逼的。為什麼同田貫正國臉上多了疤啊?啊,審神者逼的。為什麼本丸沒有短刀啊?因為審神者不喜歡碎刀了。為什麼大家都把她關起來啊?

  為了保護自己,一切都是審神者逼噠!

  這可真是天降好大一口黑鍋。

  水野優子面無表情地往嘴巴裡塞了顆巧克力球,面無表情地抬起頭看著監控,卻看到一道藍色的身影閃過,接著又奔向了下一個攝像頭的範圍——

  「這是什麼情況!」

  「完了,三日月殿衝辦公室來了!!」

  「冷靜冷靜,主公布置了結界找不到的。」

  博多藤四郎瞬間炸了:「讓你們不要太放飛自我,現在玩過頭了!三日月殿這是要把主公給殺了的節奏啊!!!」

  看看,之前你們往我頭上丟黑鍋,現在遭報應了吧?

  雖然好像報應到我頭上來了。

  水野優子安靜地再度往嘴巴裡丟了片番茄味的薯片,癱在沙發上那叫一個葛優癱:「喊也沒用,我都是被你們逼的啊。」

  看著監控上三日月那奔跑的速度,水野優子只想在一邊高呼666。鶴丸瞬間抄起了旁邊的本丸內通訊器,用一種崩潰的聲音開口:「玩脫了!你們誰去擋一擋三日月殿!」

  「哎呀別那麼急嘛。」

  看著猛然衝過來仿佛是要攔住他的老實人同田貫正國,三日月宗近輕笑一聲也不對他揮刀。在他這段時間的觀察下來,已經確定了一點——

  他可能沒有辦法為這個本丸做到什麼,但是有一件事情是可以干的。

  發現對方只是像征性地阻攔自己之後三日月宗近愈加快速地奔跑著,那速度讓愛染國俊都自愧不如。看著一路上來攔截自己的人他也並未多過糾纏,只是一路悶頭朝著能夠與外界通訊的辦公室跑去。

  奔跑吧,三日月!

  看著這一連串的攝像頭直播,鶴丸國永也懶得再導演了,學水野優子的樣子癱著還給自己拆了包不舍得吃的意大利紅燴味薯片:「愛咋咋地吧。」

  「需要我來一個開門殺麼?」

  「不用。」

  水野優子換了包瓜子,磕了一口後看著轟隆倒下的辦公室大門和看到吃薯片的鶴丸國永瞬間愣住的三日月宗近,聲音清晰:「你看,他傻了。」

  「……」

  「哦對,記得還要還修門的錢。」

  鶴丸國永手中的薯片緩緩滑落,對著眼前明顯是決定不再探查整個本丸而是直接給時政舉報的三日月宗近,露出了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你,你聽我解釋?」

  「如果說我不聽呢?」

  三日月宗近順勢收回了自己的本體刀,臉上的微笑變得真心起來:「還真是,嚇到我了呢。」

  「從一開始就知曉一切,你還有臉說『嚇到』?明明就是不想玩了謝謝。」

  水野優子嘟噥了句,從沙發上把自己撐起來看著眼前的刀,對著他點了點頭:「久聞大名,如雷灌耳。再次認識一下吧,我是優子。」

  「是,主公。」

  三日月宗近微微回禮,然後仿佛是想起了什麼一樣看向了她,眼睛裡含著歉意:「不過因為我以防萬一的緣故,有件事情希望主公能夠諒解。」

  「啊?」

  「主公。」

  一期一振憐憫地開口,拿著從剛才開始因為三日月的緣故沒人理的通訊儀,隱晦地指了指門口:「三日月殿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舉報我們本丸,時政來人了。」

  「……」

  三日月宗近!!!


第二十五章

  「其實每一次都是我善後,也會很累……」

  「少廢話,百聞牌裡雪童子SSR雪融之時附加桃花妖SSR桃花灼灼。」

  「好嘞,以後你這裡善後我包了。」

  安倍晴明笑眯眯地看著自己的舊友,還順勢蹭了一杯茶:「不過時政那邊可差點沒嚇死,硬是把我給拉來查探情況。」

  「再來一張青行燈的吸魂燈,沒了!」

  「誒,我還以為你會給我小山兔的萌即正義呢。」

  「死心吧你這個一輩子扔不出6,玩飛行棋一輩子在起點的家伙,還想要萌正?」

  水野優子端著茶憤憤,看著安倍晴明很快又安靜下來,眼睛裡多了點真誠:「這麼晚了還過來,確實挺辛苦的。」

  「所以?」

  看著好友高高揚起的眉毛,水野優子的笑容也愈發真摯:「所以有沒有什麼消息能和我說的?」

  「我能有什麼消息?倒是你,還沒把我給你的禮物拆開麼?」

  安倍晴明放下了茶杯,看著客廳裡的一期一振先和他點了點頭後伸手展開了結界:「一年前所有受擊本丸中審神者身份已經查明,大部分為轉世巫女或者神官。有關產屋敷皓哉的記憶時政也查過了,但是查不到到底是怎麼來的。」

  「果然,尤其還魔改了只和我有關的記憶,有點意思。」

  「嗯,不過你應該知道時政的審神者大部分並非是來源於一個世界而是不同的平行空間,所以別人不確定的話,我倒是可以肯定一點。」

  外表依舊年輕的白發陰陽師展開了手裡的蝙蝠扇,雖然是在微笑但是眼中仍有冷意:「時政內部有鬼,我也一樣。」

  「行了行了,這方面你有經驗,我就沒想加入。反正就麻煩你了,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審神者而已。」

  水野優子懶洋洋地開口,拖長的音調裡帶上了些許悠哉:「畢竟是你自己願意去調查這件事情的嘛,萬能的安倍晴明君。」

  「我可不是萬能的,比如說我就不會生孩子。」

  「……」

  看著對方臉上的微笑,水野優子在心裡暗罵一聲。不就是上次調侃了一下他和博雅兩個人流傳千年多的緋聞和cp同人麼,至於這麼盯著自己不放?

  「不過說起來,有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什麼?」

  安倍晴明口中「有意思的事情」本質上絕對是麻煩而不是有意思,水野優子不能更了解了:「你是想說幕後黑手是我家大侄子?」

  「不不不,賴光背的鍋也夠多的了,放過他吧。」

  提到曾經的老對手又算是朋友的人,安倍晴明就忍不住想笑:「但是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你和須佐之男命說一聲,免得你現世也受到襲擊。」

  「烏鴉嘴。」

  瞪了對方一眼水野優子實在是沒了把他留宿的心情,毫不猶豫送客之後才回到自己的房間,聽了一會兒三日月宗近和本丸所有人在「這次人物設定故事梗概中發揮作用」的後續發展討論會後突然頓住。

  等,等等,她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想想鶴丸那性子,再看看這次三日月宗近完成了密室逃脫順帶著不管是不是先把自己給舉報了的熟練姿態,水野優子只覺得頭疼。

  這個三日月宗近,是什麼情況?

  「主公。」

  「嗯?」

  「可能是……三日月殿在本丸也來了快要有一年了。」

  仿佛是想起了什麼,一期一振倒是想到了一個可能性:「當初我們第一次出征就是去了厚樫山,然後帶回了三日月殿。仔細想想時間,三日月殿也快在本丸呆了一年了。」

  「也是,而且三日月的靈感超出絕大多數的刀劍付喪神。所以他已經很了解本丸情況了?」

  「了不了解不確定,但是至少是他應該知道您放任鶴丸殿把本丸改造的事情。」

  一期一振如實開口,也沒理會水野優子突然的僵硬:「只不過主公,您似乎對別的刀都沒有對鶴丸殿來的,寵愛?」

  用寵愛這個詞也不是一期一振想的,但是他能夠感覺到水野優子對別的刀都很關愛,對著鶴丸更有一種老奶奶寵孫子的感覺:「是您曾經持有過鶴丸殿麼?」

  「猜到了啊。」

  水野優子笑了笑,也不再隱瞞這件事情:「最後陪伴我晚年時光的,的確就是鶴丸國永。不過估計鶴丸那個時候並沒有什麼付喪神的靈智,因此也不記得我。」

  「那他曾經的傳聞是被平維茂討伐了鬼女紅葉……」

  「這個,怎麼說呢。」

  突然整個人尷尬起來,水野優子嘴角抽搐了一會兒才繼續說下去:「算了,還好晴明不在,不然我都沒法和你解釋。」

  「誒?」

  看一期一振並不了解平安時期那讓人快要尷尬到死並且所有人保證不會讓更多人知道的八卦,水野優子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想著都過了千年了索性就說給一期一振聽,也算是個樂子:「那會兒有個大三角戀,具體的話就是茨木童子追逐酒吞童子,酒吞童子愛戀鬼女紅葉,為此茨木童子對鬼女紅葉很不滿。然而鬼女紅葉卻痴戀晴明……」

  「原來如此!」

  被打斷了的水野優子也不生氣,反而更是多了點嘆息:「但是一期,你知道紅葉在沒有變鬼之前是什麼身份麼?」

  「誒?」

  「她是我父親源經基的小妾,換句話說差不多就是,酒吞童子和晴明兩個人都綠了我爸。只不過一個是主動的,一個是被動的。」

  水野優子看著仿佛是被這個消息炸傻了的一期一振,很是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淡定,這是我爹咎由自取,一把年紀了還梨花壓海棠。紅葉因為被我父親認出是鬼就被扔去了戶隱山,然後她在那裡游蕩著成為了鬼女紅葉。等到後來平家的維茂從我這位源家的女兒手裡求得鶴丸國永,說是他一開始在戶隱山發現的不止是強盜還有紅葉,於是就決定要去討伐求一把靈刃。故事講完了,懂我復雜的心情了麼?」

  「……」

  先不說一開始的三角戀小媽綠了爹,再想想源家和平家後來的互懟以及那種「政敵家後輩去砍了我小媽」劇情,一期一振只覺得整把刀都不好了:「您,您辛苦了。」

  「懂我的苦就好,誰讓我活得太長。說真的,那會兒源家和平家就是朝堂上撕兩下,沒到後來的生死大仇。」

  「那您還准備召喚獅子王閣下麼?他是源賴政的刀,而源賴政是您的……侄曾孫?」

  沒有錯,就是我的侄曾孫,所以這個問題你還真是問到我了。

  想著本丸一堆曾經在源家手裡的刀,水野優子面露滄桑地開口:「別說了我想靜靜,再說平家還好只剩一把老祖宗,人再多一點的話我可真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們。」

  一期一振默默閉嘴,他也算是聽到了平安時期那讓人震驚的八卦,藏在心裡就好。

  准備回到房間的時候水野優子瞥了一眼轉角處一塊白色的衣服,眼睛裡閃過一絲無奈。算了,聽見就聽見吧,在迎接完三日月宗近之後她正好在現世有事情忙碌,暫時不會有太多在本丸的時間。

  至於原因那當然是根津神社又到了一年一度拜祭須佐之男命的時候。以往巫女需要跳的神樂舞基本都是水野優子跳的,今年自然也一樣。

  「要是我沒有上台,素盞鳴尊絕對會鬧騰的。」

  熟練地穿好自己的巫女裝,水野優子在整理完自己的衣服時看著幫忙的水野伊久美,發自內心地感嘆:「安全褲真是好文明。」

  「不要在這種時候打破別人對於巫女的幻想。」

  「但是媽媽,你要知道以前穿和服的時候都是沒有內……」

  猛地被水野伊久美捂住了嘴,水野優子眨了眨眼睛,十分耿直地掰開了她的手:「怎麼了?」

  不就是以前穿和服的時候都是沒有內褲的嘛,媽媽你身為民俗學教授怎麼可能不知道這種事情,稍微考據一下都能在谷歌上查到的東西何必不讓我開口呢。

  看著眼前的女兒,水野伊久美痛苦地揉了揉太陽穴:「至少別在外面說。」

  「放心放心,我很有分寸的。」

  水野優子笑眯眯地點頭,穿著一身上白下紅的巫女裝就先偷偷跑到神社的花園裡,等到了受到她邀請特意也換了浴衣來神社的早川堇。

  「嗚哇,優子前輩你穿這一身好適合你!」

  羨慕地伸手捏了捏水野優子的巫女裝,早川堇看著神社內盛放的木芙蓉更是掏出手機接連拍了好幾張:「今天的海神祭根津神社好熱鬧呀,還好有優子前輩才能讓我從小門進來,不用人擠人。」

  「今天的確很熱鬧,畢竟也算是神社少數在夜間開放的機會,人來的肯定更多。」

  水野優子笑著解釋了下,抬起頭的時候卻看到了沉默跟在早川堇身後的荒川國重。

  拉著早川堇的手略微用力了兩分,很快水野優子調整好了心態,依舊露出了個「應付家長讓對方覺得自己是個好學生」笑容,對著他微微點頭:「荒川殿,好久不見了。」

  拿著扇子在手上的青年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早川堇倒像是察覺到了什麼,頭頂仿佛有一個雷達在滴滴作響,十分警惕地回頭看了眼自家小叔叔:「那麼小叔叔,我和優子前輩先去走走啦?」

  「我怕是沒法先和你走走了。」

  抬頭看了眼天色,如今已是黃昏時期的逢魔時刻,水野優子眼中能夠看到水汽不斷升騰,化為一尊神像後神像猛然揮動手臂成為一名中年男子。祂躍入神社之中混入人群笑嘻嘻地與她揮了揮手,身邊還跟著一個溫柔微笑的少婦。

  「……」

  神明催開場,她還能怎麼樣?

  無奈地嘆了口氣,水野優子看著不遠處用來跳神樂舞的舞台,稍稍回眸看了一眼和早川堇站在一起的荒川國重,對著他露出了個笑。

  穿著一身白底海浪紋和服的青年猛地握緊了手裡的折扇,看著台上眼神有些恍惚。穿著松鶴紋千早的少女頭頂前天冠,仿佛穿越了時空般拿著有著五彩絲絛的神樂鈴。在三味線的旋律中她手臂平舉著,伴隨著樂聲緩慢移動腳步,讓金色的鈴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就如同千年前她每一次跳起的舞蹈一樣,肅穆而溫柔。


第二十六章

  跳神樂舞一直都是巫女的職責,當然神官也是會的,只不過跳舞的更多是巫女。

  畢竟按照傳統神官就算是管理巫女的人,但神明們果斷是更喜歡**姐們啊?憑心而論,大男人和**姐跳舞,天上的神明更喜歡哪一種?

  至少要水野優子選,沒有木村拓哉的顏,她肯定選**姐。

  手裡劃過系在神樂鈴上的五色絲絛,水野優子彎下腰的時候感受到一陣微風正好吹過來,將輕柔的絲絛飛揚在空中。身上的松鶴紋千早垂下的長袖隨著旋轉在空中撒開,配合著絲絛潔白柔軟地仿佛是湧起的海浪。

  台上的少女認真而又虔誠,仿佛這段舞蹈是刻在她生命中一樣,熟練到有種散漫的肆意。荒川國重微微用手裡的折扇抵住額頭,他越來越覺得水野優子很奇怪。

  不,不是說她本人。奇怪這個形容詞並非是他本意,而是發自內心地覺得奇怪。

  如果說自己是因為她像夢裡的巫女而對她有著過多的關注,那麼自己到底是把她當成了那個夢在現實的映照,還是只是一個替代品?這對於一個才剛剛十八歲的少女而言過於失禮。但是如果不是,那麼……

  「嗚哇,優子前輩跳神楽舞的樣子真的好好看。」

  往旁邊瞥了一眼,荒川國重聽到早川堇小聲的驚嘆,剛想用手裡的扇子敲下她的腦袋卻又頓住,抬起頭看著看台上的少女。

  他看人很少關注對方的相貌,但是台上的少女或許是因為穿著這一身巫女服,顯得比上次在早川家見到她的時候更加清麗。在她快速轉身、隨著樂曲踏步揮鈴的時候,衣角飛起的同時台上的光線打在她身上,朦朦朧朧地仿佛真的有水霧環繞。

  「啊呀,只能說不愧是優子。」

  素盞鳴尊笑眯眯地看著引動天地靈氣的巫女,時不時還點評兩句:「不過是不是她最近沒怎麼練刀啊,剛才我都看到她漏了兩個破綻了。」

  「……」

  「還有還有,稻子你看,這神樂鈴是個假貨一點用處都沒有,她原本的神樂鈴沒了,我們再做個送她?」

  「……」

  「哦哦哦剛剛那個旋轉好看!」

  「須佐。」

  「嗯?」

  素盞鳴尊旁邊面容溫柔的婦人微笑著抬起頭,她明明是應該很美麗的面容,在旁人看來卻留不下太多的印像:「上個月優子說你有私房錢,你不讓她說?」

  「……」

  哦豁,完蛋。

  素盞鳴尊突然打了個冷戰,感覺到耳朵上的疼痛嗷地一聲給自己叫屈:「優子是和別人開玩笑,開玩笑的!」

  「那孩子的個性你知道是從來不會對我們說假話的,坦白從寬!」

  「我錯了我錯了,東西纏在家裡插花瓶子裡的花枝上!」

  剛在台上謝幕的優子耳朵微微一動,聽到某兩聲外人絕對不可能聽到但是在巫女耳朵裡簡直就和現場直播似的聲音,默默地當自己沒聽見。

  怎麼說呢,這個藏法可真新鮮。

  退場之後簡單把身上的裝備去除再把死沉死沉的前天冠放在架子上,水野優子扭了扭脖子,只覺得自己頭都輕了。跳完舞後她也基本沒事做,後面的祭祀內容都是按照水野家多年擔任宮司的流程來,她偷偷溜出去找親友去賞花就好。

  在神楽舞結束之後天邊的最後余暉也徹底消失,夜空裡星星點點,而神社卻燈火通明。水野優子帶著兩份炒面和早川堇兩個人坐在神社的角落裡,用近乎狼吞虎咽的速度把手裡的食物給干掉。早川堇鎖著腦袋往外面看了一眼,心有戚戚焉地開口:「還好優子前輩你拉著我出來,他們還要拜多久啊?」

  「誰知道呢,現在外面在祭祀,起碼還有半個小時吧。」

  在腦海裡過了一遍流程,水野優子心有戚戚焉地開口:「說起來你小叔叔呢?」

  「不知道,不管他,我跟著前輩來的。」

  被自家前輩偷偷摸摸一把拉到神社僻靜地方看花的早川堇特別光棍地開口,聽著從前院裡飄過來的神道教樂曲打了個哈欠:「前輩你一直聽這些,不困麼?」

  「習慣了。」

  面不改色地把最後一口炒面咽下去,水野優子被引著也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立刻又精神了起來:「你和我溜過來,你小叔叔不會說我吧?」

  「怎麼可能會,大不了我趕緊回去就是了。話說除了前輩的神楽舞,還有沒有什麼可以看看的?」

  「我記得接下來會有青海波舞的表演來著。」

  聽到青海波這三個字,早川堇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青海波!就是傳說中只有帥哥才能跳的那種?還是要穿著華服戴著帽子的,對吧!」

  「沒錯是沒錯,但是按照現代的眼光來看,你只會看到幾個老頭子也不知道是真禿還是戴著假發站在台上給你跳瑜伽。你想去就先去外面走走,我要把衣服給換了。」

  早川堇愁眉苦臉地嘆了口氣,把手裡的炒面盒子扔在垃圾桶裡才溜達回了還算熱鬧的前院。水野優子笑眯眯地看著她的背影,等到在這條僻靜的走廊上只剩下夜風才開口:「您如果說是來找阿堇的,那她已經去前院了。」

  「多謝。」

  「嗯?難道您就只和我說一聲謝謝麼?」

  略微側過頭看著手裡捏著扇子的荒川國重,水野優子聽著前院飄來的竹笛聲突然笑了:「若是荒川殿在平安時代,那您必然是能夠去跳青海波的。」

  「你是這麼想的?」

  「畢竟現在的青海波都是老頭子在跳,一點也不好看。」

  看到他突然皺起的眉頭,水野優子笑得很是燦爛。她坐在走廊上晃動著雙腿,配合著走廊上的夜燈光線顯得分外柔和:「夜間的根津神社,是不是和白日裡很有不同?」

  「的確有著不同於白日的清雅。」

  荒川國重慢慢地走到她身邊,低頭看她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你不是應該也在前院麼?」

  「不哦,我就跳個神楽舞給我的神明大人看,他看完了挺滿意,我就不需要再出現了。」

  隨意聳了聳肩,水野優子突然發現自己看荒川國重從抬著頭逐漸換為平視。他坐在自己旁邊靠著走廊上的柱子,看起來隨意卻又帶著幾分無奈:「你應該才是這場祭祀的主角,對麼。」

  「嗯?為什麼這麼說?」

  「我不知道你們神社內裡有什麼規矩,但是你剛才那場舞應該不是什麼普通的祭祀。」

  沒錯,我還順口報告了最近發生的事情,以及告訴奇稻田姬命幾個素盞鳴尊可能藏私房錢的地方。我只是個巫女,巫女很乖,巫女實話實說。

  看著眼前這雙暗含狡黠的眼眸,荒川國重伸手用折扇輕輕地敲了下她的頭,做完了這個動作才發現未免他對她太過親近了點。

  狡黠的少女仿佛是被定住了一樣,僵硬著盯著他。荒川國重迅速收回折扇,低下頭聲音很輕地道了聲歉:「抱歉。」

  「不,沒關系。」

  水野優子突然笑了起來,反而往荒川國重的方向湊了過去:「要是你覺得對不起我,就再來一下?」

  「胡鬧。」

  「哎呀呀,不願意就算了,不用這麼罵我的嘛。」

  水野優子絲毫不在意對方的輕聲勸斥,反而笑得更加燦爛了:「那你生氣了?」

  「沒有。」

  「哦~」

  水野優子點點頭,拖長著音調跳下走廊,回頭看著荒川國重似乎下意識想要拉住她伸出的手眨了眨眼睛,主動把手遞了過去:「想握著就給你握下手,今天就不收握手券了。」

  「並沒有,只是怕你跌倒而已。」

  「原來是這樣,那麼我非常感謝?」

  木屐踩在泥土上不會發出什麼聲響,少女背手站在一簇開放的木芙蓉中,襯得她整個人比景色更加亮眼。

  荒川國重怔怔地看著她,隨即才掩飾一般轉過頭站了起來:「那麼,我告辭了。」

  「嗯,需要我和您說一句晚安麼?」

  水野優子帶著笑意的聲音傳遞到他耳邊,荒川國重把扇子抵在自己的額頭前狠狠地推了推才再轉過身,卻發現少女已經哼著歌穿過花叢,走在了用石子鋪成的小徑上。

  她很快又停了下來,仿佛是習慣性地轉過身看著他,對他揮了揮手之後才繼續向前,走到了一個水藍色頭發的青年身邊對他點頭。

  那個男人又是誰?

  仿佛是注意到了他的視線,水藍色頭發的男人略微側過頭看了他一眼。穿著巫女服的小姑娘拉了下他的袖子,仿佛是在笑。

  面無表情地看著兩個人走入神社的另外一間神殿,荒川國重看著在夏夜盛放的木芙蓉慢慢回到前院裡,轉頭對著總算想起來還有個小叔叔蹭過來討好的早川堇,微微勾起了嘴角。

  「噫!!小叔叔我好像沒做錯什麼吧?」

  「我很可怕麼?」

  「不可怕不可怕,我這次作業寫完了才出來的!」

  無語地看著惶惶不安的早川堇,荒川國重拍了拍她的後腦勺,聲音很隨意:「說實話?」

  「真不可怕?」

  「明天給你加一份課業。」

  「如果我說你可怕呢!」

  「加十份。」

  得,您是長輩,您說了算。

  心灰意冷地對著自家小叔叔拱了拱手以表敬意,早川堇嘆息著跟在自家小叔叔旁邊渾身難受找話題也難,逛了兩個圈才感受到自家小叔叔的視線似乎有了變化。

  嗯,嗯……嗯????

  猛地朝著他的方向看過去,早川堇看著換好浴衣身邊不再是一個大帥哥而是兩個大帥哥的水野優子,再看看自家的小叔叔,突然覺得自己變成了沼躍魚。

  早川堇已然看穿了一切,雖然早川堇沒證據。

  再說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小叔叔,而是——

  「前輩你到底還有幾個放到平安時代就能去跳青海波的好哥哥!給我介紹一個啊!!!」


第二十七章

  還有幾個好哥哥?他們都是和我一起打工的刀子精,我一個好哥哥都沒有。

  帶著一點若有所思瞥了眼臉色似乎陰沉了點的荒川國重,水野優子笑眯眯地捏了捏早川堇的臉:「你猜猜看我有多少個?」

  「求介紹啊前輩,旱的旱死澇的澇死這種局面你肯定不想讓可愛的學妹面臨的,對不對!」

  站在旁邊聽到早川堇這種形容的鶴丸差點沒笑出聲,他饒有興致地瞥了眼那個對著自家主公撒嬌的小姑娘,看著她的眼睛笑了笑也沒說下去,只是對著水野優子點了點頭:「那麼主……優子殿,我先走一步了。」

  「嗯,不許過頭。」

  水野優子警告地瞥了一眼來和自己要「改裝本丸門板機關權限」的鶴丸國永,要知道來自祖母的愛的確是很寬容,但是同樣寬容的還有祖母想要折騰孫子玩的心。

  鶴丸國永瞬間正經地行了個禮,甚至於還笑眯眯地和早川堇揮手才離開。一期一振抬手揉了揉太陽穴,看著早川堇愈加放光的模樣莫名有種「自己如果跟著鶴丸過去好像會更糟糕」的直覺。

  「你直覺沒錯。阿堇,不許湊cp。」

  「哎呀前輩別說出來,我也就腦補一下圈地自萌。」

  聽到自家前輩當著帥哥的面戳穿自己早川堇也不生氣,反而笑眯眯地晃了晃水野優子的胳膊:「真棒啊,從此以後我所有的小說都有了帶入的臉。」

  「……」

  只覺得自己背上一涼,一期一振對於自己為什麼會有仿佛見到了強力檢非違使的感覺表示不解,但是看水野優子那了然的表情,大概明白這是自己不能輕易涉足的領域。

  就如同本丸的電腦上至今為止還裝著綠壩軟件以及青少年使用模式一樣。

  看著早川堇那笑眯眯的模樣,一期一振也不打擾兩個人的談話,略微欠了欠身後主動先行離開。目送著他的背影,早川堇盯著水野優子的臉看了一會兒,最後略微提高聲音,有意用仿佛是讓別人聽見音量嘆了口氣:「我現在相信你和這位小哥哥沒什麼了?」

  「嗯?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因為你們就不像是有什麼的樣子啊。」

  青春期對於戀愛異常敏感的早川堇搖了搖頭,要知道她看這兩個人的時候根本就不可能想歪,就算要想,也有一種「這位帥哥在給自家前輩打工」的感覺:「那麼親愛的優子前輩,你換衣服有點慢,是去哪裡了呀?」

  唔,去哪裡了啊。

  回頭看了一眼荒川國重所在的方向,水野優子的笑容加深了些許:「我去確認一件事去了。」

  「誒?確認什麼?」

  「去確認這個世界上存不存在兩片一模一樣的葉子。」

  看早川堇不解的模樣水野優子也沒多說什麼,拉著自家後輩去看海神祭裡神社開始的其他節目。這基本上是神社一年裡難得的夜游神社機會,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前來參觀拜訪——當然,神社內部自己開的攤位自然也有很多。

  看著水野優子熟練地繞進一間房間然後出來給自己塞了一堆「吉」的簽文,早川堇實在是哭笑不得:「前輩,我又不需要那麼多『吉』。」

  「那可以送人。」

  「你這樣會讓我失去對在神社求簽的期待的!」

  「自從簽文都開始用印刷品它們就已經失去靈魂了,你難道還在期待什麼真正的『吉』麼?」

  一時之間早川堇竟然覺得自己無法反駁,嘟噥著好歹把簽文都放進了錢包才踢踢踏踏地去了蘋果糖攤位旁邊買了一個。水野優子站在旁邊同樣挑挑揀揀,沒一會兒就感覺到身邊多了個人。

  扭頭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自己身邊的荒川國重,黑發少女突然笑了起來,從懷裡摸了兩個硬幣買了個蘋果糖遞給他,表情也很是促狹:「您看起來很想要這個?」

  荒川國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在早川堇驚恐的注視下接過了那個紅通通的蘋果糖,順手一扇子敲在自己的侄女頭上:「稍微收斂一點。」

  「我很端莊的!」

  早川堇只想抱住胖、瘦……體型均勻的自己,臉上哭唧唧:「小叔叔你連一根蘋果糖都不給我買。」

  「我出來的時候你和我多要了一個月零花錢。」

  「……」

  您可真是扎心了。

  水野優子眨了眨眼睛,扭頭憋笑了一會兒才拉著咬牙切齒的早川堇繼續往前走:「好啦好啦,阿堇你還想看什麼別的?」

  「那裡有燈籠賣?」

  「嗯,本來就是河燈嘛,可以放在外面的……」

  略微抬高視線看了眼走在她旁邊的荒川國重,水野優子的聲音一下子變得輕快起來:「放去外面的荒川河流中。」

  「哎呀優子前輩你又不用在意小叔叔的,荒川這個名字又沒有什麼特別的。」

  早川堇擺了擺手沒看到水野優子古怪的目光,最後還是選了一盞粉藍色的蓮花河燈准備到時候放入河流許願。看著她躍躍欲試的模樣,水野優子伸手劃過一盞河燈的紙質花瓣,聽到了那個帶著點低沉的聲音:「你不放麼?」

  「河燈會帶著願望飄到遠方,放了河燈之後願望卻沒有實現的話,反而會傷心。」

  少女依舊勾著嘴角,看著河燈的眼神很溫柔:「所以還是不要放了吧。」

  「只是因為這個原因?」

  「還因為要保護環境?」

  水野優子沒忍住調笑了一句,卻看到了自己撫摸過的那盞河燈被荒川國重拿了起來,一時之間也有些愣怔。

  「你想放河燈?」

  「不陪著阿堇她又要去和老頭子說我和她有代溝。」

  「小叔叔,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和老頭子說我和你有代溝。」

  站在一邊覺得自己仿佛被隔離開來的早川堇開口就是吐槽,來回看了水野優子和自家小叔叔良久才哼了聲:「那前輩,我們出去放河燈麼?」

  「嗯,去。」

  水野優子最後手上還是空空如也的走到荒川河邊,看著那些明明滅滅的燈火微笑。看著那些蓮花形狀的燈帶著人們的寄托逐漸流向遠方,黑色長發的少女順著水流的方向一直看過去,仿佛覺得自己能夠看到入海口。

  「那邊是入海的地方。」

  「我知道。」

  她輕輕地點頭,指尖似乎閃過了一絲光芒:「說起來荒川殿,你和荒川河重名的感覺怎麼樣?」

  「習慣了。」

  荒川國重站直了身體,看著早川堇依舊在折騰她手上的燈深深地嘆了口氣,抬手幫她點燃了河燈上的蠟燭:「從出生開始就是這個姓氏,我沒有什麼不習慣的。」

  「天生如此啊,失敬失敬。」

  「……」

  「千年前的平安時代是人與妖怪共生的時代,那個時代裡有安倍晴明,有源賴光,有無數後世知曉或者不知曉的妖怪。大天狗、青行燈、閻魔大王、還有……」

  「還有?」

  水野優子看著好友放在荒川河中的河燈,因為梳著姬發式的緣故鬢角略微擋住了臉。然而在這個時候恰好一陣風吹過,吹起了她的頭發,也讓她眼眸中的光明滅起伏。她轉過頭認真地看著自己,身上的浴衣青海花紋層層疊疊,仿佛是不管多久都會站在這裡,時間也無法擾亂她的心意。

  還有,荒川之主。

  本來想說出口的名字在對上荒川國重沉穩而又帶著些許困惑的表情時停頓了下來,水野優子輕輕拍了拍手,反而像是一下子安定了下來:「還有像是姑獲鳥啊,犬神啊,桃花妖啊,還有不知火。那個時候,有很多很多的妖怪。」

  「你知道的很多。」

  「畢竟我是巫女嘛。」

  「啊,優子前輩,你有看到我的河燈麼,已經飄到快要看不到了哦!」

  聽著早川堇的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水野優子順著她指著的方向看了過去,仿佛是不經意間開口:「確實很遠。荒川殿,你的河燈呢?」

  他的河燈?早就已經不知道在哪裡了。

  荒川國重無奈地伸手將扇子抵在了唇邊表示自己不想開口,或許也確實沒有辦法開口,因為在放下河燈之後,他的注意力已經不在河燈上了。

  他的小侄女咋咋呼呼地和巫女聊著鬼怪傳說,也在交換各種各樣的八卦消息。馬路上的汽車與信號燈以及周圍的現代建築一下子將他從剛才那種仿佛是回到千年前的虛幻感中掙脫出來,唯獨沒有掙脫的是和她站在河邊的景像。

  她說「還有別的妖怪」,後面的那些「還有」,又指的是什麼呢?

  看著兩個人嬉鬧著上前,荒川國重略微往前多走了兩步,一把拉住兩個冒冒失失的姑娘,看著那馬上就轉紅燈的綠色信號燈,順手又用扇子敲了下水野優子的頭。

  「注意安全。」

  「小叔叔你輕點兒,我胳膊要斷了」

  被荒川國重拉住手臂的早川堇齜牙咧嘴地甩了甩手,水野優子也同樣摸了摸後腦勺,扭頭看著他重新豎起扇子不想多言的模樣,眼睛裡的笑意深刻了許多。

  哎呀,剛才敲自己的扇子那面,好像正好被你親過,對吧?


第二十八章

  看著荒川國重並沒有發現自己發現的東西,水野優子也不說出來,回到神社後帶著他們逛了一圈海神祭也幾乎快要到結束的時候。等送走了所有的來賓,尤其送走了依依不舍的早川堇後,水野優子一頭扎回自家本丸,才發現本丸好像有點過於安靜了些。

  不,應該說是所有人都聚集在本丸的食堂裡,哪怕到了快熄燈的時間也熱火朝天地開小組會議。三日月宗近甚至於還拿著一支筆帶上了眼鏡,強行對表演組的所有人進行演技指導。

  「主公說的完全沒有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因此我們只能在內部邏輯進行填補,索性全部都是假的反而更加能夠發揮出這種讓刀『身臨其境』的感覺。」

  「所以三日月老師,我們應該怎麼做?」

  「真是個好問題呢,你們覺得下一個麻煩主公召喚歌仙兼定,給我們寫劇本如何?」

  「……」

  看著三日月宗近甚至於還轉過頭對著自己眨了眨眼睛,水野優子嘴角一抽,舉手認命:「反正你們來決定就好,我不加入摻和。」

  「主公。」

  博多藤四郎身為導演組當家元老,聽著三日月宗近的授課滿臉都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千年書」的表情,戴著一副眼鏡搖頭晃腦地開口:「主公要召喚歌仙兼定的話,先來和我們一起做個人設怎麼樣?」

  「這次我不加入人物設定了,你們來決定,我看著辦。」

  誒?

  聽到水野優子這句話,食堂裡原本的討論聲瞬間就安靜下來,一半人先去看一期一振,然後再默契地重新看向自家審神者,滿臉都是「主公你要進新人可不能這麼區別對待啊」的勸告。

  水野優子在心裡給歌仙兼定點了根蠟燭,看著若有所思的博多藤四郎咳嗽了聲:「三日月來的時候我有點憋得慌,你們這次自由發揮,隨便給我安排幾個我到時候看了就行。不過博多,你們導演組就這麼缺人麼?」

  「主公,在經過之前的磨練後,我想我們都錯了。」

  哈?啥?

  「您讓我們寫的人物小傳呀,還有劇本,的確也都是非常重要的東西,是我們誤會了您的苦心了。」

  博多思考過後認真地開口,讓水野優子的表情越來越僵硬:「俗話說得好,劇本爛了那麼整場戲都救不了了。主公之前讓我們寫的小傳與人設全部都是對我們的磨煉,我們誤把您的苦心當成是懲罰,我們錯了!」

  「……」

  整,整挺好,你們就繼續這麼認為吧。

  恍恍惚惚地走出食堂,水野優子扭頭看著一期一振憋笑的臉咬牙:「你在笑什麼?」

  「不,我沒有笑。」

  一期一振表情純良,臉上的笑意卻沒有消失:「既然這樣,我有個小小的問題,不知道您願不願意回答我。」

  「說吧。」

  「晴明公送來的禮物,您還沒有開封,准備什麼時候去看呢?」

  「……」

  晴明送來的東西?

  仿佛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水野優子懵懂地看著一期一振,隨即才恍然大悟:「對哦,他還有給我送東西過來,我都忘了。」

  又忘了麼?

  一期一振垂下了眼眸,在去了荒川之後水野優子忘性倒是沒以前那麼大,但是這幾天他發現自家主公又開始丟三落四,連晴明公送來的「禮物」都忘記在腦後。

  「不過我可以猜到他給了我什麼,畢竟也算是認識了那麼多年,對彼此有點了解。」

  水野優子看了一眼之前收回去、等三日月宗近真正加入本丸大家庭又拿出來重新掛好的、金魚姬送給自己的燈籠:「我有意不去碰的,畢竟那是一把神器。」

  「神器?」

  「對,神器。」

  水野優子很是肯定地點頭,走到那盞燈籠下抬起頭,發現那一朵小小的火苗似乎比以前更加閃耀了幾分:「那是一把誕生於大海的刀,它的刀身有著金光化為的波浪,刀刃鋒利到能夠展開河流。曾經我的神明和我說過,這把刀不應該存在在人類手中。」

  「那……」

  「我知道你的意思,它後來的確在我手上。至於為什麼會在我手上五十年,是因為那是素盞鳴尊主動交給我保管的。」

  扶著走廊的柱子,水野優子轉過頭勾起嘴角,眼睛裡仿佛是想到了以前一樣閃爍著明光:「我拿著這把刀,作為它的執刀巫女到了七十多歲,才換為鶴丸國永。」

  「我明白了。這把刀,是不是那位的刀?」

  安靜了很久,甚至於能夠聽到食堂裡的付喪神們准備回各自寢室的腳步聲一期一振才輕輕開口,仿佛是怕打擾了什麼:「今天,您見到的那位。」

  通常一期一振不會用「那位」來稱呼素盞鳴尊,他會恭恭敬敬地稱呼他為「須佐之男命」。現在用了「那位」,倒是讓水野優子笑得更加真切了幾分。

  「很聰明嘛,不愧是一期一振。」

  「但是您不能把他當成是前世的那位大人。」

  看水野優子沒有反駁,一期一振更加嚴肅了:「就像是您曾經對加州清光說的那樣,每位付喪神名字、外貌、聲音可能都是一樣的,但當他們有了意識,就是不同的存在。他曾經與您的淵源您沒有說,我也並不了解。既然已經是過了千年,肯定也不是同一個人了主公。」

  所以,您不能沉溺在「前世的他也轉生到了現世出現在我面前」的虛假幻想裡。

  聽到自家近侍誠懇到幾乎可以算得上是警告的聲音,水野優子反而笑得更開心了:「真好。」

  「誒?」

  「你願意和我說這句話,真好。」

  突然感覺到臉上有點熱,一期一振有些羞惱地開口:「另外,主公!」

  「嗯嗯嗯,怎麼了?」

  「您不是說過您沒有什麼愛情故事麼!」

  「哎呀呀。」

  仿佛是想到了和一期一振說過的話,水野優子眨了眨眼睛,滿臉都是無辜:「我確實沒有啊。」

  「那……」

  「確實沒有。」

  黑色姬發式的少女笑了起來:「他活著的時候源優子不明白,在源優子明白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

  「我親眼看著他最後戰死,刀落入海中。後來整件事情得到解決後我的神明把它撈了起來送給我,希望我能做出真正忠於自己內心的選擇。」

  在千年前算不上壯觀、只能說不算破敗的根津神社中,穿著上白下紅巫女裝的少女握著手裡的刀,看著眼前兩個應該是尊貴、卻穿著舉止都隨意得仿佛是普通人的神明夫婦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為什麼不處罰我?明明是我在侍奉您的時候動了心。」

  「哎呀,這點嘛,你和他發乎情止乎禮,又沒生孩子什麼的,我要管來做什麼?再說了玉藻前那家伙也是,明明他老婆巫女千代是可以退任的,就是時間長了點罷了,真當我們神明不喜歡喜劇結局,硬要天打五雷轟啊。」

  一頭海藍色頭發的神明隨意地揮了揮手,語氣裡甚至於多了點不耐煩:「你以前就不是發自內心想要侍奉我的,發的誓言是被人逼迫,我說過只要你想走就能走,但是你沒有是為什麼?」

  「因為這是我身為巫女的職責。或許別人認為諾言才是第一位的,可在我看來人可以不遵諾言,卻不能不守職責。」

  少女笑了起來,握著手裡的刀,鄭重地給自己的神明行了一禮:「您護我長大,授我刀法,指導我的神術,我發自內心地尊敬您,願意一生成為侍奉您的巫女。」

  「那你對家伙呢?我很討厭這種天人兩隔的結局,又不可能殺到地獄去,要知道媽媽可喜歡鬼燈那家伙……」

  神明煩躁地撓了撓頭發,最後閉上眼睛嘆了口氣。然而還沒等他想好什麼,就聽到了他巫女帶著笑意的聲音:「所以,一切就請等待我的下一世吧。」

  「優子你是人類他是妖怪,你們下一世能不能轉生為人、轉生為人能不能在一個時代都不一定呢。」

  「沒關系。」

  少女抱起手裡的刀,指尖劃過它的鞘:「如果身為鳥,那我可以飛向甲武信岳;如果化為魚,我便游向荒川。」

  「不過我也只是在今生說著下一世的幻想,若我的下一世依舊是人類,那麼也讓我的下一世做她想做的事情,且隨她去。」

  且隨她去。

  水野優子伸手摘下那個紙燈籠,注視著其中的亮光輕輕地吹了口氣,卻吹不散其中的光。

  「主公?」

  「一期一振啊。」

  審神者轉過頭,對著自己的近侍露出了個笑:「我一直都很確定的事情是,雖然前世的記憶很龐大,就像是我也真的是活過了九十二年一樣,但是我從未搞錯過我的前世與今生。」

  「所以?」

  「所以說一見鐘情你可能會有點接受不了,那理解為源優子在給我遺產的時候順手給我綁定了個男朋友。開始可能覺得好麻煩,但是見到人了覺得這男朋友確實是我喜歡的類型。怎麼樣,這樣就能接受了吧?」

  「……」

  那您還真是體貼,謔?


第二十九章

  如果說一期一振對自家審神者這個解釋有什麼想法,那麼他覺得現在自己宛若是看到*屏蔽的關鍵字*老公的媽媽即將開展黃昏戀,他就是阻礙老媽尋找第二春的不孝子:「請您不要開玩笑。」

  「但是我確實喜歡他這種類型?我是說,臉的類型。」

  看著水野優子無辜的臉,一期一振回想起曾經她對自己「就那樣吧」、對鶴丸「我大孫子」、對三日月宗近「老奸巨猾」等等對外貌方面的回答,再想想荒川國重那張雖然年輕但是穩重的臉,突然心生酸澀之意。

  您說您怎麼就不召喚大朗太刀、蜻蜓切、彌彌切丸、日本號這些刀呢!

  一期一振覺得自己心裡真的苦,再聽著水野優子口中說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勉強開口:「算了,您開心就好。但是除此之外,這次歌仙兼定的到來,您真的不准備加入其中?」

  「不了,我就好好給你們當個工具人吧,除非他們弄了個讓我很有興趣的設定。」

  水野優子撇了撇嘴,演戲也是很累的好麼,仔細算算接下來還有幾十把刀,她天天搞劇場也是會累的。

  再說,演技培訓還沒結束呢。

  坐在已經被布置成舞台的手合場裡,水野優子沉默地寫著暑假作業,看著這群刀子精手合結束之後熟練掏出莎翁經典劇本角色分配完畢,瞬間開始了三日月宗近提議的「演技進階排演班」。

  「啊,羅密歐,你為什麼是羅密歐!拋棄你的姓名吧,也許你不願意這樣做,那麼只要你宣誓做我的愛人,我也不願再姓凱普萊特了。」

  「我還是繼續聽下去吧。」

  「卡卡卡,安定君你念的台詞裡倒是投入一點感情啊!」

  本丸的錢全被你們折騰到這裡了麼!連朱麗葉陽台都造出來了!

  瞥了眼亂藤四郎手上據說是「為了打造道具不小心劃傷自己了」從而貼著的創口貼,水野優子差點沒把自己的筆掉在地上。你們這些付喪神,我天天幫忙保養你們的刀劍本體,身上能多個口子我這就去和產屋敷皓哉說我們結婚吧好麼!

  盯著他手上還是迪士尼聯名款的米老鼠創口貼,水野優子有點不明白自己是應該說「別裝了扯下來吧」還是「哪兒買的也給我來一份」亦或者是「天啊付喪神活得比我精致多了」。鑒於她說什麼好像都不太對,所以水野優子決定保持沉默。

  場上的朱麗葉是上回表演最為差勁的龜甲貞宗——理由是明明挑了個「硬是從滿口黃段子變得一本正經忠犬結果不出所料崩了人設」,羅密歐是大和守安定則是因為「明明擁有了最好的『首落』台詞結果一次都沒說過差評」……

  這種也要計算入內的話,博多藤四郎你怎麼不算大和守安定喊了多少聲「歐拉」呢?當心安定之星把你這個導演給首落了哦。

  整個手合場分為半個劇場羅密歐朱麗葉半個劇場《少女歌劇》,水野優子一時不知道是應該說三日月總計你涉獵甚廣,還是他才來一個星期就成了二刺猿。

  「這是為了讓主公知道劇本的重要性啊。」

  三日月宗近笑著喝了口茶,一點也不在意水野優子的怨念:「嘛,也算是休息吧。」

  「三日月殿。」

  一期一振看著水野優子繼續和她的暑假作業死磕,無聲無息地挪到了三日月宗近旁邊開口:「在您看來,主公的靈力沒有問題麼?」

  「嗯?怎麼突然問這個?」

  知道水野優子已經說過「三日月宗近」這把編號為「3」,但是實則是在第一位的特殊性,一期一振也不瞞著他:「主公最近好像狀態有些不佳,所以我想和您確認下。」

  「沒有,我倒是很奇怪一期殿你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

  看著這位付喪神好奇的目光,一期一振搖了搖頭,他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情,三日月宗近倒是個可以交談的對像:「因為最近主公又開始忘性變大了。」

  「是因為……前世記憶的問題,讓她覺得自己是個老年人了?」

  不,並不像是她覺得自己老了,也不像自己試探性問過的「阿爾茨海默症」。

  看著水野優子熟練地翻著公式寫題的模樣,一期一振皺起眉頭覺得還是有些不對。從一開始她上學忘記書包、忘記和母親說出門的消息、回到現世的時候忘記帶上自己、甚至於連晴明公送禮也同樣遺忘掉——他身為近侍從她忘記帶上自己的時候,就有一個小小的不真切的懷疑。

  錯覺,還是……

  「啊!!賣藥的人果然沒有騙我,藥性很快地發作了。我就這樣在這一吻中死去。」

  大和守安定被折騰得苦不堪言,主要也不是他的問題,畢竟對著龜甲朱麗葉這張臉他真的很容易出戲的好麼?最後總算是艱難結束了幾段台詞,還沒來得及歇口氣,大和守安定就聽到了水野優子的聲音:「今天天氣不錯。」

  「主公?」

  「嗯,天氣不錯,心情好。」

  仿佛是忘記自己還剩下兩道題沒有寫完,水野優子隨意合上了自己的作業本,笑眯眯地轉過頭:「明天就召喚歌仙兼定吧,我要來個什麼人設?」

  「來來來,主公我們先做個測試題。」

  看著博多藤四郎折騰出來的從「您是想要做正派還是反派」的線性測試題,三日月宗近眉毛一挑:「主公現在一直都這樣?」

  「差不多,事情做到一半偶爾就會注意力轉移到別的身上。」

  「您有給她去醫院檢查過,確認不是因為年齡的病症麼?」

  「沒有,但是我希望不是。」

  看著水野優子認真地一路選了「正派」「正能量」「一直笑著」然後一路順著結果結論是「燦爛微笑的黑切黑幕後大boss」的掀桌姿態,一期一振嘴角勾了勾又垂下了視線:「我希望,不是。」

  三日月宗近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同僚,最後閉上眼睛輕輕地嘆了口氣:「鶴丸殿對整個本丸的改造很出色,不管怎麼樣我一直認為主公開心就好。這些日子過去這裡已經多了不少笑聲和歡樂,我希望這樣的日子能夠永遠持續下去。」

  「我明白了。」

  一期一振頓了頓,隨即笑了出來:「所以三日月殿,您果然是在還沒有被召喚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主公和鶴丸改裝本丸的事情了?」

  「……」

  這也能套話的麼!

  水藍色頭發的付喪神沒繼續說下去,走到博多身邊就聽著這個弟弟揪著自己的一頭橘黃色短卷語氣崩潰:「主公您就認了吧,本丸暗墮的案例您不是最了解的麼?不是這邊要那邊寢當番就是那邊要這邊寢當番這種膚淺的理由,而是對於人格與靈魂的摧毀。人格要摧毀就兩個選擇,要麼是審神者對付喪神下手要麼就是付喪神對審神者下手,您選一個吧!」

  「……」

  沒有理由反駁是最痛苦的,尤其水野優子知道博多說的沒錯。所謂黑暗本丸,就是「我一個單挑你們一群」還是「你們一群挑我一個」的問題。

  死亡命題,沒有第三個答案。

  沉默半天,水野優子悲痛地決定這次還是「她一個單挑一群付喪神」,為此整個本丸的天氣凄風苦雨到電影都不用看就分分鐘化為「黑暗本丸」。等到所有准備就緒,被大量靈力召喚出來的歌仙兼定連登場台詞都沒來得及說,就感覺一把刀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說!你是不是我的刀!」

  「……是。」

  「你以後會不會聽我的話!」

  「是。」

  看著眼前狀似崩潰的審神者,歌仙兼定特意放柔了語氣,還沒等抬起手,就看到了眼前一張有著濃重黑眼圈、臉上有著血淚【其實是眼影和紅色口紅被眼藥水衝掉的印記】、瘋癲地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的審神者。

  誒?總覺得背上好像多了個黑鍋?

  看著歌仙兼定銳利的眼神,一期一振面無表情地摸了摸手裡的本體刀,想到自己那雙兔子眼睛貌似無意地瞥了過去,然後陷入沉思。

  自家主公篡改台詞,他應該怎麼回應來著?

  「糟糕,主公自己崩人設了!」

  「哎呀主公崩人設,那叫崩麼?」

  鶴丸國永老神在在地開口,甚至於還低頭啃了口泡面裡的鹵蛋:「我們做了那麼多准備工作,就是為了防止崩壞劇情。要知道沒有什麼計劃是十全十美的,只要能夠不斷將計劃更改並且還能打成最終目的,那麼就是好計劃。」

  「所以鶴丸殿,我們應該怎麼做?」

  「咳咳,全體都有,主公現在的形式是『我們一群單挑她一個』的類別,黑深殘使勁兒整搞快點!」

  「……」

  「……」

  是真的故意崩人設,還是「忘記」自己應該說的台詞了呢?

  三日月宗近若有所思地同樣點了點自己本體刀的刀柄,之前一期一振說過的擔憂他很明白。不過在他看來暫且不必太過於擔憂,畢竟自家主公再等三五天就開學了,重新回到現世之後這種情況應該就會好轉。

  不過——

  「只要在本丸的時間越長,她的記性就會越差,麼?」

  仿佛是想到了什麼,三日月宗近微合著眼睛,等聽到腳步聲時睜開了他帶上美瞳後變成血紅色的眸。

  不過現在,他好像應該去「單挑」自家主公來著?

  啊哈哈人老了,也確實差點忘記了。不過主公既然已經崩了人設,那麼他也不介意崩一崩。

  利落地站起身走到走廊上和兩個人來「偶遇」,看著水野優子死死抓住他們未來的劇本大家的表情,三日月宗近瞥了眼跟在後面的一期一振,有意用種被歌仙兼定能發現的表情互相交換了個眼神。

  俗話說得好,就和德國畫家在畫燒掉的船時親眼被俄羅斯人帶去看炸船一樣,只有自己親身經歷了,劇本才會更加真實,對吧歌仙?


第三十章

  這個審神者的精神不太正常,這個本丸的付喪神精神……好像也不太正常。

  歌仙兼定是這麼覺得的,但是他也同樣在這種不正常的氛圍中感到了一種,怎麼說呢,總覺得這種不正常不太真實,像是有意做出來的虛幻感?

  這種感覺隱隱綽綽地在他心裡徘徊著卻又下意識地忽略了,但是水野優子很快就明白了歌仙兼定的想法——廢話,她當時看完導演組制定的全套方案,到最後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必須要黑得讓人覺得不對勁。

  也就是所謂的,「其中必有隱情」。

  所有付喪神能夠找出來的bug都是他們特意放在那裡等著人去找的,自相矛盾的點也必須要設定出來,總不能真的把這裡當成黑暗本丸來騙新人吧?要是真的當真了怎麼辦?洗白可是要洗好久,要再和三日月宗近那樣找准機會就舉報……

  必須要從源頭遏制這點!

  也因此歌仙兼定雖然覺得其中好像有點古怪也沒有細想,在他安安靜靜過了兩天後似乎總是看到有付喪神前往那間鎖著的房間時,好奇心總算是更加旺盛了一些。

  這個本丸的審神者是個瘋子,表面意義上的,真正的精神病患者的「瘋子」。具體原因的話來到這裡的付喪神都不知道,但是知道的是這裡僅有的十幾位付喪神是這個本丸所有的刀劍付喪神了。

  至於別人、尤其是短刀去了哪裡,歌仙兼定在沒有看到小夜左文字的時候大概就明白應該是都被這位狀似瘋癲的審神者……可很奇怪的是,審神者唯一一個會溫柔對待的付喪神,是身為外表「女孩子」的亂。

  在看到幾次明明應該是瘋了的審神者對著外表是女孩子的亂藤四郎無比溫柔時,歌仙兼定抿了抿嘴。在這個本丸大部分刀劍付喪神都已經「暗墮」的情況下,這位審神者絕對是被之前的那些同僚「逼瘋」了,麼?

  「鶴丸殿,歌仙閣下自己腦補著腦補著,反而把主公洗白了!!!」

  博多差點沒一口泡面噴出來,手忙腳亂地索性破罐子破摔,先讓自家的一期哥開啟「寢當番」模式糊弄過去再說。

  「博多啊,你要知道歌仙是文系刀還是三日月殿欽點的編劇,思想迪化是很正常的。」

  吸溜一口豚骨湯地鶴丸國永打了個嗝,認認真真把空了的泡面桶放在一邊後開口:「最多最多今天晚上,他就要去靈堂了。」

  「說起來,鶴丸殿知道主公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麼?」

  在監控室看著歌仙兼定不動聲色地打探著各種情報同時也觀察著整個本丸的痕跡,對其中的刀痕進行了好幾次辨別之後仿佛是想到了什麼表情愈加沉重的模樣,博多貌似無意地開口:「總覺得,好像發生了很可怕的事情。」

  「你不是查到了麼,一年前多處本丸因為空間坐標暴露受到襲擊,主公的本丸就是其中之一。」

  「查是查到了,但是那個時候的主公還是個普通JK吧。」

  她是怎麼活下來的呢?整個本丸的「前代」只剩下了自家大哥,自家大哥又是因為什麼,活了下來呢。

  「嘛,這方面我倒是大概能夠猜到一點。」

  鶴丸國永格外漫不經心地開口,金色的眼眸卻微微暗淡了下來:「主公說過,辦公室的結界厲害到能夠承受所有人連續不斷的八個小時攻擊。」

  「對哦,可這個結界不是用來裝模作樣的麼?都說根本就沒打開的方法。」

  「裝模作樣?不,其實打開辦公室結界的方式有且只有一種。」

  「什麼?」

  「付喪神在無暗墮情況下『叛亂』,並且必須要是在辦公室內對審神者造成致命傷。條件很苛刻,不過對我們刀劍付喪神而言卻很好辦。」

  仿佛是察覺到鶴丸已經發現的真相,正在和歌仙兼定說話的一期一振若有所思地探頭看了眼監控,隨即又恢復了溫和的笑:「那麼我先過去了,主公找我有事。」

  「一期殿。」

  「嗯?」

  「我知道,你沒有暗墮。」

  居然被看出來了?

  一期一振在聽到這句話時微笑著點了點頭,看著歌仙兼定語氣溫和了幾分:「所以呢?」

  「既然沒有暗墮,您為什麼不告訴時政,把主公送到她應該去的地方療養?」

  哦,所以這邊還沒看出來,主公演技真好。

  想到這裡一期一振的表情略微猶豫了兩分,最後他盯著歌仙兼定的眼睛完全不顧自己耳機裡博多那「一期哥你也別甩鍋啊」的哀嚎,言辭懇切:「她不是不能,是不想離開這裡。」

  知道什麼叫做語言的技巧麼?這就是。

  雖然不知道自家的歌仙兼定發現了多少違和感,但是水野優子可以肯定的是這位的思緒已經完完全全轉到「是誰不想把審神者送去病院療養,明明這才是對她更好的安排」這種地方去,並且迫切把目標轉向了戴著美瞳的三日月宗近。

  被盯住的三日月宗近坐在走廊裡喝茶的同時深刻開始思考一個很認真的問題:這個本丸裡那爐火純青的甩鍋能力到底是怎麼練出來的?他只不過是在無辜走在喝茶的道路上,就這麼被盯上了?

  在三日月宗近被盯到茶都不香了的時候,水野優子覺得可以晚上安排一波靈堂升天了。

  在自己的內室摸了摸下巴,黑發的審神者下意識地抬起頭看著安倍晴明之前送來的盒子,伸手拂過它的表面後又把它放回了櫃子裡。

  她總覺得不應該打開,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打開。

  這位舊友的心思多了去了,她可不希望一腳就踩下這家伙的陷阱。要知道後來自家大侄子幾乎每天都會怒吼一句「晴↑明↓」,讓鬼切都難得想給他點蠟就應該明白這貨是有多會甩鍋逃班摸魚。

  看著白日逐漸流逝走向了黑夜,水野優子再度把歌仙兼定趕走發現他還是不肯走的時候嗖得一聲抽出了自己提前放好的一把現代工藝品類開刃過的刀,直接揮刀砍過去的同時腳步踏出,直接把人往靈堂方向趕了過去。

  開大了打團了,靈堂門口集合帶上探照燈和彩紙屑,主公等整個本丸到位。

  那把已經壞掉的鎖依舊掛在門上,松松垮垮的根本就沒有任何阻攔的作用。水野優子堪堪收回了刀,看著突然笑出聲的歌仙兼定皺眉:「你笑什麼?」

  「咳,主公沒有盡全力想殺了我,是在擔心我麼?」

  「主公可沒有擔心你。」

  壓切長谷部從轉角處幽幽地走了過來,仿佛是在看死人一樣看著眼前的歌仙兼定,十分恭敬地對著水野優子行了一禮:「您這次,想要怎麼處理呢?」

  想要,怎麼處理?

  猛地把目光轉向了審神者,歌仙兼定仿佛是才想起來這個本丸的審神者已經瘋了。

  一個瘋子,又怎麼可能做出正常的行為?

  「長谷部抓住他吧,別讓他跑了。」

  最重要的是,別讓他趁機舉報。

  想著上回被明明知道內情的三日月宗近搞事舉報水野優子就胃疼,尤其她已經接到了馬上時政會派檢察官過來查看情況的消息,就更是煩躁。

  短時間內要搞兩次劇場不說連加班費都沒有,真的糟心。

  本丸內的其余付喪神們已經拿著彩色噴紙和探照燈各就各位,水野優子伸手打開了那扇大門,對上歌仙兼定驚恐的表情笑了起來,讓人更加覺得「此人已瘋」。

  牆上的牌位在夜晚凝固而成最為濃重的墨色,宛若黑洞一般樹立在牆上。瘋癲的審神者舉起了手裡的刀,臉上有著夢幻的笑容。

  「這樣的話,一切都可以結束了,對吧!」

  「等——」

  壓切長谷部已經死死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審神者手裡的刀猛然揮下,在即將接觸到他脖頸的那刻歌仙兼定依舊看著她,雙眼已然失去了神采。

  就在這個時候舞台的探照燈瞬間大亮,同時還噴灑而出了一大堆彩紙飄在了歌仙兼定的身上。水野優子眨了眨眼睛,默默地把自己手裡的工藝品扔到了旁邊,轉向了不小心先動了手的大和守安定輕咳一聲:「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這不是都要死了應該完結了麼!再不然歌仙兼定真要涼了吧!

  無辜的撒花群眾大和守安定對上歌仙兼定的眼神突然覺得背後一涼,同時想到龜甲貞宗有意無意提到過的「文系刀不好惹」,立刻站直略微欠了欠身:「非常抱歉主公,我們殺青了。」

  「殺,殺青?」

  歌仙兼定一臉懵逼地看著眼前的場景,略有些小心翼翼地拾起一張彩紙在手中捻了下,看向水野優子的表情瞬間變成了哭笑不得:「等等,主公?」

  「哎呀呀歌仙閣下,這就是我們本丸的新刀試煉,不要介意。主公超棒的哦,超好的,一點也不瘋。」

  鶴丸國永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笑眯眯地對著臉上瞬間出現「原來如此不愧是你」表情的歌仙兼定,突然覺得好像有個鍋莫名其妙又給他飛了過來。

  「所以主公,一切都是假的麼?」

  聽到歌仙兼定小心翼翼的聲音,水野優子笑著把頭發勾到耳後,臉上也不再有瘋癲之色,甚至可以說比任何一個審神者都像是審神者:「是的,除了這裡,都是假的。」

  哦那就……等等,除了,除了,除了這裡???

  僵硬地轉頭看著那個「靈堂」,歌仙兼定在找到那面牆上自己的名字地時候眼神發直,然後仿佛是對這個世界產生了什麼懷疑一樣往旁邊一歪。就在歌仙兼定即將倒下的那一刻,他被鶴丸國永眼疾手快地略微擋住,免得後腦勺和地面親密接觸。

  「就這?又倒了一個??」

  「肯定是有『牆上有我的名字我果然已經死了啊』的想法,自己嚇自己的唄。帶走帶走,回頭醒了拉去導演組,充分發揮經驗。」

  「安定你是不是很高興啊?嚇暈的不止你一個了喲。」

  「閉嘴清光,首落你哦!」

  「記得把這裡打掃干淨。」

  站在燈光下的審神者看著被三日月宗近扛在肩上的歌仙兼定露出了個笑臉:「說的就是你們,導演組的。」

  博多藤四郎與鶴丸國永腳步略微停頓了,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貌似做苦力實則是偷跑的三日月宗近,認命地和一期一振去拿掃帚簸箕過來准備把彩色小紙條打理干淨。水野優子低頭看著那張飄落在自己腳邊的彩紙低頭把它撿起來握在手裡,等到刀劍付喪神們打掃干淨,黑發少女頓住腳步後重新回到「靈堂」前,重新打開了門發愣。

  剛才的那一瞬間,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又忘記了什麼。

  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拼好的拼圖突然有一塊掉落露出了白色、也像是在教室裡掉在地上的橡皮永遠也找不到它在哪裡一樣,突然就不見了。

  她在最開始的時候餅沒有什麼感覺,直到現在才發現這個情況,別是自己真的忘記了什麼吧?

  「主公。」

  「一期,你還沒去休息?」

  一期一振笑了笑,他總覺得自家主公好像有點寂寥的樣子,不是很放心就過來看看而已。水野優子怔怔地看著牆上的名字,突然有些突兀的開口:「3番,三日月宗近。」

  「是的。」

  「那你來報數,順帶看看我說的對不對。」

  抬頭看著牆壁上的同僚和家人們,一期一振低下頭聲音平穩:「是。5番。」

  「小狐丸。」

  「7番。」

  「石切丸。」

  兩個人安靜的一問一答在夜空裡響起,本來應該是一路順下來的編號,水野優子卻發現自己第一次的卡頓卻是在亂藤四郎的45番。

  「為什麼我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因為,您召喚出他了。」

  就像是早就明白了這點,一期一振看著自己的審神者卻很溫柔:「您有了亂。」

  「因為名字是咒。」

  耳邊突然響起了好友曾經那仿佛是意有所指的聲音,水野優子突然笑了起來。她重新回頭看著那些熟悉的刀紋,聲音變得很是輕快:「那麼以後每天晚上加一個行程吧。」

  「是。」

  「不問我要加上什麼行程?」

  「您不是已經說過了麼?」

  抬頭看著那座靈堂,一期一振笑了出來:「您不用擔心我不同意,我說過,我會一直陪著您的。」

  「也是,這點我從來都很相信你。」

  「但是主公,您是不是忘記了一件事情?」

  「誒?」

  看著水野優子那莫名其妙的表情,一期一振笑容依舊不變:「您暑假作業沒寫完。」

  「然後?」

  「如果我沒有記錯您的時間表,您明天開學。」

  「……」

  「……」

  開學第一天,看著臉上一半是黑眼圈的水野優子,早川堇小心翼翼地蹭了過去,表情很是古怪:「優子前輩,你又沒睡好?」

  水野優子哼哼了一聲,倒在課桌上差點就長眠不醒。

  是啊,整個本丸全部上陣幫忙查漏補缺作業的天窗也就算了,還要安慰歌仙兼定,開導對方的心理問題,保證下次絕對讓他對新刀「感同身受」,開學了老師還要再和自己聊平安時期的紫式部和清少納言……

  身為平安時期的源家老婆婆,她只想「安度晚年」,真的。


第三十一章

  事實證明,這個世界上能夠讓人睡得最香的地方除了時政的審神者大會以外,就是老師的課堂。

  水野優子的頭一點一點地倒在了課桌上,耳邊迷迷糊糊地聽到老師在充滿激情地講平安京八卦——也就是紫式部與清少納言的互扯頭花級別battle。

  「水野同學?」

  「啊?」

  水野優子迷迷糊糊地抬起頭,聽著國語老師笑眯眯重復一遍「你是更喜歡清少納言與紫式部」的問題,她默默地思考片刻後才開口:「都不喜歡。」

  說紫式部寫了《源氏物語》又是彰子一脈的女官吧,但她愛白詩自己卻最恨什麼小蠻腰,兩個人根本就沒說過話;說清少納言吧,她是定子那邊的人,嫁給攝津守後別的不說,最後自家二侄子當了攝津守把她給關**還順手一刀砍了她哥。

  簡直就是一盤爛賬,她這個源家小姑姑哪怕蹲在東京都對這倆的battle有所耳聞,當然如果不是距離遠,怕不是也要加入這場史冊級別的宮鬥。

  再後來自家大侄子扎根平安京,自己每三年還要去和齋王殿下溝通她們侍奉的神明姐弟倆矛盾再扯上宮鬥這檔子事,簡直煩**。

  聽著國文老師唉聲嘆氣了好一會兒水野優子面無表情地轉著筆,她是絕對不會加入到這場討論裡地,再說兩個人據說還有爭過同個男人這種破事兒——抱歉,告辭,她只是個什麼不知道的小小巫女,最擅長的是和素盞鳴尊對砍或者和奇稻田姬命彙報她老公的私房錢藏在哪兒。

  別問,問就是「隱隱約約有聽說啦」。

  熬完這一堂該死的國語課,水野優子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地聽著英語差點再次倒下去。開學這種事情已經讓她不適應到了極點,尤其是每天早上要早起這種事情,簡直就是折磨。

  而且最過分的是自己現在連在本丸的工作時間都有定量,緊趕慢趕才能處理完公文,摸魚的時間都不給足十分鐘。

  「高效率總是會帶來更多的睡眠不足。」

  懶洋洋地和早川堇一起幫老師跑腿,水野優子抱著卷子一個勁兒和早川堇灌輸自己的歪理:「知道是為什麼嗎?」

  「因為效率越高結束作業越快,我就越會熬夜打游戲!」

  早川堇分外贊同水野優子的觀點,抱著卷子瘋狂點頭:「就像是我,最近小叔叔給我布置的作業我完成超快的,打游戲不要太爽。」

  「沒錯沒錯,阿堇果真是我知音。」

  還沒來得互相聊著有關最近新游戲的討論,水野優子剛轉角就和一個少年撞了個滿懷。看著對方校服領帶的顏色和他旁邊熟悉的銀白色頭發學弟,水野優子按了按太陽穴蹲下收拾飛了一地的卷子:「鳳你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錯。」

  「水野前輩,真的對不起!」

  鳳長太郎和那個容貌甚至能夠稱得上是「艷麗」的陌生少年迅速蹲下一起幫忙收拾,早川堇看著陌生的學弟倒是覺得有點不對:「誒鳳,這位是誰?沒見過啊,轉學生?」

  「是,我是這個學期新過來的轉學生。」

  少年笑了起來,本來就好看的臉給人的衝擊更大了:「兩位前輩好,我是谷地雅人。」

  谷地雅人?不過聽著口音,倒像是來自京都?

  仿佛是突然對這位學弟多了點興趣,水野優子迅速整理好手裡的卷子再接過他遞來的材料,卻又很隨意地點了點頭:「我是水野優子,冰帝十年難得一遇的留級生。」

  「前輩不要開玩笑了啦。」

  早川堇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們冰帝從幼兒園到大學都是一體化,像水野優子這樣的「留級」也確實不多見。不過早川堇作為從幼兒園到高中都在冰帝的學生,突然有個生面孔也很是好奇:「新人果然很可愛嘛,可惜老師要我們快點送過去,鳳你帶著新人好好逛逛我們冰帝哦。」

  「是,放心吧前輩們。」

  鳳長太郎的性格兩個人自然是了解,讓他帶著新生自然也是非常放心。看著水野優子離開的背影,谷地雅人貌似好奇地側過頭:「鳳同學,為什麼這位前輩說自己是留級生?」

  「這個也不是,水野前輩只是因為去年身體原因,休學了一年而已。」

  無奈地擺了擺手,鳳長太郎有些好奇地看著旁邊這位長相因為過於俊美、來冰帝第一天就有了後援團的轉學生似乎是臉紅了:「怎麼了?」

  「那個,水野前輩……有男朋友了麼?」

  「……」

  誒???

  一路把試卷搬到了辦公室,早川堇突然眼睛一閃,看著水野優子揉著胳膊的模樣笑眯眯地挽了過去:「前輩呀。」

  「別撒嬌,好好說話。」

  「誒呀呀剛才那個小學弟,好像看上你了哦。」

  「看上我什麼,女大三抱金磚麼。」

  水野優子語氣平淡到甚至還帶著點嫌棄,在小姑娘無語的時候水野優子繼續說下去:「而且像這種人,長著一張一看就不安於室的臉。」

  「……」

  等等前輩,「不安於室」是什麼形容詞?

  不過想到對方那張過分漂亮到讓女孩子根本沒法起什麼追求之心的臉,早川堇摸了摸下巴,總覺得也好像有點不太對勁:「我怎麼覺得這張臉……」

  「這方面阿堇你可以放心,不是整的。」

  「沒說這個啊前輩!」

  不是整的,但是這張臉絕對不真實。

  指尖拂過自己冰帝校服的裙擺,水野優子眯了眯眼睛也沒說下去。她現在要解決的問題很多,一個谷地雅人不算什麼。

  最重要的是,自己莫名其妙被安倍晴明限制了留在本丸的時間,絕對要找對方好好談談這件事情。

  「所以給我個原因,不讓我多在本丸呆呆?」

  庭院裡的景像已經直接跳過盛夏、變成了秋風蕭瑟的深秋景像方便迎接即將到來的時政本部檢察官,水野優子隨手給坐在自己對面的舊友倒了杯茶,絲毫沒有任何興師問罪的態度。

  「你要知道,呆在本丸不利於你的身心發展。」

  還不利於身心發展?就這麼糊弄我?

  盯著眼前的舊友,水野優子突然挑了挑眉,換了個姿勢靠在靠墊上懶洋洋地抿了口茶:「我記得晴明你以前也有失去過記憶?」

  搖著蝙蝠扇的陰陽師手裡一頓,看著眼前的少女輕輕笑了笑:「不說你暑假長時間呆在本丸裡,一年前你就已經知道長久留在本丸的弊端,為什麼這個假期又開始了?」

  是的,長時間呆在本丸對於旁人而言或許沒有什麼關系,但是對水野優子來說不是。她的本丸曾經遭到毀滅性打擊之後支撐本丸運行的靈脈幾乎全損,她本人覺醒前世記憶的同時前世的靈力也回饋到了她的身上,算是勉強保存了最後一點靈脈。之後她身為審神者又用靈力不斷滋養本丸,那一年在本丸的修復工作幾乎讓她忘記了她還是水野優子,一個生活在現代的女高中生。

  「居移氣,養移體,地位和環境會從裡到外改變一個人。你明白這一點,所以在靈脈恢復之後立刻回到了現世,經過大概一個多月的休養才總算不再對自身的定義造成混亂,確認了你是『水野優子』。」

  「所以呢,我這一次為什麼會又開始遺落記憶了?」

  「這並不是遺落記憶。」

  安倍晴明搖頭否定了水野優子的猜測,老神在在地繼續說下去:「本丸的付喪神與審神者相當於有份雙向通過名字決定的契約,名字是咒,你召喚了新的付喪神,雖然是不同的人,但是一樣的名字會代替以前的咒。你突然失去的並非是記憶,而是那一段『咒』覆蓋在了新的付喪神上。新的付喪神自然是空白的顏色,所以才會讓你覺得成為了『空白』。」

  一期一振略微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陰陽師,看著他肯定的表情卻並未有過多苦澀:「主公還是需要繼續召喚刀劍付喪神,我並不介意這個結果。」

  「不行,是我的就是我的,晴明你有什麼辦法麼?」

  「辦法?我都送了你一個存檔了,你自己不用。」

  安倍晴明難得哼哼了一聲,語氣裡甚至於還有些不滿:「辦法早就送你手上了,你居然還來和時政投訴我不干好事?」

  「沒辦法,我和我家神明大人說過不會再用它,你總不能讓我食言吧?」

  謔,曾經說著「食言無所謂盡責第一名」的優子還能說出「不能食言」這種話?既然如此,那掛在走廊上那盞燈籠是什麼情況?

  安倍晴明思考了一會兒,注視著水野優子的眼睛表情嚴肅了起來:「不說這個,繼續為什麼不讓你在本丸太久的話題。一方面是防止你再次造成混淆,另外便是你呆在現世至少有素盞鳴尊能夠護住你,在本丸就不一定了。」

  「嗯?」

  聽到這個水野優子皺起了眉,和一期一振同時身體前傾:「為什麼這麼說?」

  「我和你說過一年前你被攻擊的時候諸多本丸也同樣被攻擊,而審神者所在的本丸出征通道口能夠聯通各個平行世界,這點很重要。」

  安倍晴明扇子輕輕揮動著遮住了自己的鼻,一雙狐狸般的眼眸裡多了點晦澀:「在你沒有把所有刀劍付喪神召喚齊全有一戰之力的情況下,留在現世時政同時繼續關閉你的本丸出征通道口,才是最好的保護。」

  「所以你們查到一年前是誰干的了?」

  水野優子抬起茶杯,突然覺得這個結果可能會很有意思:「說吧,我受過嚴格的訓練,不會笑的。」

  哎呀呀看這晴明僵硬的表情,看來確實是有什麼情況。

  「曾經我與一個世界有所交集,在那個世界裡統治黑暗的陰陽師,名為安倍晴明。名字是咒,然後……」

  注視著眼前表情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的銀發陰陽師,水野優子默默丟給對方一個眼神讓他自己領會。雖然她的確不會笑,但是那種同情憐憫的模樣更讓安倍晴明想一扇子敲在她頭上。

  「所以不管是平安京還是現在,鍋其實不是我家大侄子的一直都是你的,對吧?」

  閉嘴,他安倍晴明拒絕接受這個事實!


第三十二章

  在平安京時期就因為「另一個晴明」背了好大一鍋的安倍晴明在知曉這次搞事的很有可能是「平行世界的自己」,就想要咬牙。

  他就這麼風評被害的麼?現在他的評價除了在人間以外在地獄和高天原都被害到讓人想哭了啊!

  「這種時候呢,微笑就好了。」

  「你來笑一個我看看?」

  「我沒聽過還有這種愚蠢的要求。」

  水野優子立刻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看得安倍晴明更加心梗:「好啦好啦,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幫忙?暫時不需要,我搞得定。」

  知道安倍晴明從來不是什麼硬撐的性子,水野優子很隨意地點頭送客,剛到門口突然就聽到了他的聲音:「明天時政那邊會來抽查你的本丸。」

  「所以?」

  「我這次順手又幫鶴丸改造了一下你的本丸,放心,保證是360°更隱蔽的攝像頭、環繞式更真實音響、以及百分百幻像模擬。」

  你還真就技術入股了?

  想著自己好不容易才把本丸的危險指數升到正常範圍現在又要一下子降回黑暗本丸名單,水野優子臉上的笑容愈加虛假了幾分:「你可以走了。」

  「哎呀呀,這樣就生氣了麼?」

  看著安倍晴明那狐狸一樣的表情,水野優子抱著雙臂滿臉不耐煩:「不想滾,那就請你有『剛從黑暗本丸出來』劫後余生的表情管理自覺。」

  「……」

  所以你還真准備用你們的劇本去嚇這次的檢察官啊?

  想著山姥切長義的性子,安倍晴明臉上的笑容愈加深刻了幾分。之前老友折騰檢察官小少爺他就喜聞樂見,現在水野優子又來一次,他真是特別想看現場直播。

  然而還沒走出幾步,大陰陽師閣下就察覺到自己留下的幾個轉播攝像頭哢擦一下全沒了,不由得格外惋惜地拿起了通訊儀直接快速撥號:「好歹你給我錄一點下來嘛。」

  「我是不是還要給你剪輯一下配樂一下再整幾個特寫?」

  「如果可以再好不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回在書店,我看到你家鶴丸買了《導演剪輯手法》與《基礎視頻剪輯入門》。」

  「……」

  鶴丸國永,你說你這麼認真好學干什麼?你不是只想嚇人麼,現在你看看你,啊?

  「劇本,人設,剪輯,攝像,布景,繪畫,音效,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

  「唔。」

  鶴丸國永坐在食堂裡看著自家審神者拍白板的模樣,沉吟一會兒開口:「我好像還不會寫歌。」

  「???」

  所以你還想要唱跳rap最後搶占藤四郎48的C位直接出道麼?

  只覺得自己心口疼,水野優子緩了緩,看著食堂裡其余認真聽講的付喪神們重新組織一下語言說了下去:「接下來的話,我們需要再次提高我們的危險系數,讓時政把我們重新拉回黑名單裡面去。」

  「誒?為什麼啊?」

  「為了特殊時期特殊保護。」

  水野優子也挺無奈,要知道前段時間審神者停留本丸時間縮短並不是只通知到她身上,而是針對全體審神者的。現在她還要用一個正當借口關掉自己的出征通道,那麼把這位來自時政的檢察官折騰得認為這裡是個黑暗本丸不就行了?

  當然,不要作弄過頭,和以前一樣留點bug就好。

  緊急開會討論了一遍迎接檢察官必須的設定,鶴丸導演皺了皺眉頭,最後卻還是釋然:「這次情況特殊,全員都要上場幕後就沒人調控了,但是晴明公給了不少用來做不在場證明的符咒,小紙人很好用。」

  「那麼大將,這次我們是自由發揮麼?」

  看著歌仙兼定已經恢復不說,頭發扎起來成一個小蝴蝶還躍躍欲試的模樣,水野優子微微一笑。自由發揮?不,我們從來不是真正的自由發揮。

  現在,應該說是放飛自我。

  在時政的檢察官踏入編號為YYS233號本丸的時候,他第一個感受到的就是這間本丸似乎太過於安靜了一些。

  明明還算是夏末初秋還算炎熱的時候,本丸的景色卻已經是如同深秋一樣,紅葉零落地鋪在地上,差點就化為泥土。天空陰沉沉的,雖然不算特別冷,但是看著卻安靜地好像一點生氣都沒有。

  山姥切長義微微一愣,看著這個沒有參加過聚樂第,不,應該說是聚樂第特命調查開始的時候,這個本丸依舊是處於「黑暗本丸」的名單中。

  但是很奇怪的是這個本丸是黑名單中唯一一個白名,除非通過電腦操作選擇到它,否則只會認為這一行是特意空出來的。至於原因,身為公務員的山姥切長義雖然猜不到太多,但是大概應該明白這個本丸並非是因為什麼「付喪神暗墮或叛亂」才上了黑名單的存在。

  但是這麼一來就更讓人覺得好奇,這個本丸到底是為什麼才被認為是黑暗本丸。

  在做好心理准備後山姥切長義看著這個本丸的布置和景色,看著這一片凄風苦雨寒風呼嘯不說、甚至於裝修都破破爛爛的本丸,發自內心地感嘆這個本丸上黑名單不會是因為窮吧?

  看著黑眼圈十足又慘白著一張臉發絲都吹到臉前的審神者,如果不是她身上衣服是正式的巫女服,山姥切長義都快要覺得這個審神者是不是什麼視覺系愛好者。

  盯著審神者的臉良久,山姥切長義不得不對她發出一聲「失敬失敬」。

  看看這長發遮擋的,比歌仙兼定還過分,他連她的眼睛在那兒都看不清。

  迎著台風的呼嘯從學校考完試殺回家再衝來本丸,水野優子實在是不想說剛才一路上自己都差點被人當做是什麼食發鬼。由此可見頭發的保養不可一味追求順滑,台風天還會造成吹起頭發夾到電車門、卷入軌道成為枉死鬼的恐怖可能性,必須要好好注意。

  沒時間打理頭發就殺出來迎接檢察官,水野優子看著這位檢察官還披著披風帶著面具差點就一個白眼翻上去。真當我這個黑暗本丸斷網了,不知道你是那個被舊友大力好評又會做題又會寫公文還特別社畜的山姥切長義啊?

  不過看對方不想「暴露自己」的樣子水野優子也無所謂,伸手請了一下後剛踏上本丸第一步,她就聽到了檢察官先生腳下發出一聲脆響。

  那是宛若地板被踏碎,讓人一聽就覺得這人怕不是重達一噸的聲音。

  嗖得一下扭頭看著山姥切長義腳下碎裂的地板,旁邊的博多藤四郎瞬間衝出來,利落地幫忙掃干淨然後拿出了紙筆:「XXXX年9月XX日,檢察官您弄壞了我們本丸的地板。」

  「……」

  「……」

  「抱歉抱歉,習慣了。」

  博多藤四郎嘴上說著抱歉,順手給自己的報修表上加了幾個零:「我是我們本丸唯二的短刀博多藤四郎,也是本丸的會計,請多指教。」

  「唯二的短刀?」

  察覺到檢察官那上揚的聲線,水野優子也懶得解釋:「對,就兩把了。」

  「哦,那我可以問問原因麼?」

  「因為他們吃的多,養不起。」

  「……」

  你這個審神者摸著你的良心,再說一遍?什麼叫短刀吃得多,養不起???

  博多藤四郎在一邊贊同地點點頭,的確,他們短刀就是吃靈力吃得最多的。

  看著這審神者和博多藤四郎,山姥切長義瞥了眼小短刀的記賬本,深刻懷疑這個本丸上黑名單的理由是做假賬。

  一路走進破破爛爛的本丸,外表破破爛爛的本丸還真的的的確確就是破破爛爛,山姥切長義抬起頭,聲音很是冷漠:「沒有申請補助?」

  「那小哥哥,你准備怎麼給我補助呀?」

  水野優子那甜到發膩的聲音瞬間讓博多摸了摸手背,媽呀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家審神者有這麼可怕的聲線,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以身相許我也不介意的哦。」

  不,我介意。

  面無表情地繼續跟著水野優子走到會客廳,看著亂藤四郎無比嬌羞到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真的變身為少女的走路姿勢,山姥切長義剛接過他遞過來的茶杯剛道了聲謝,就察覺到自己的手似乎被摸了一把。

  「……」

  橘粉色長發的嬌俏付喪神嘴裡發出了銀鈴一般的笑聲,然後他依偎在眼睛都不知道在哪裡宛若就是個長發無臉怪的審神者旁邊,似乎還捻了捻手指:「主公,他的手好滑喲,我好羨慕。」

  這個本丸裡全是神經病麼!!

  山姥切長義現在是真的感謝自己沒有脫下兜帽和面具了,臉色發青得不知道是應該把茶杯扔了還是先使勁擦擦自己的手,低頭瞥了一眼茶杯想確認裡面有沒有被下藥,檢察官同志就發現這杯茶宛若滿天星。

  泡在熱水裡的茶葉根本就不能說是葉子,只能說是一堆碎末,不知道是從哪個旮旯裡翻出來的,聞起來一點味道都沒有。這種「茶葉」可能是因為太細碎又輕,深深淺淺和滿天星一樣浮在茶杯裡,讓人完全能夠想像得到一口下去有多少茶葉沫在嘴巴裡跳舞。

  然而看著審神者她杯子裡的玩意兒和自己的一樣,山姥切長義也沒法說什麼。把茶杯先放在一邊,水野優子懶洋洋地坐在了坐墊上:「檢察官還想要查什麼,我們本丸一清二白,特別貧窮。」

  是的,他看出來了。

  咬牙看著眼前應該是少女的審神者,山姥切長義抽出自己的筆記本,翻開一頁後開口:「本丸內番有哪些?」

  「田、馬、手合。」

  「有寢當番麼。」

  「有。」

  有。

  寢當番這種應該去嗷3或者某一朵花呆著的設定一直都是很讓時政頭疼的東西,而且這種事情一旦開了很有可能就沒法控制。男女之情一向是可以美好可以醜惡,經過時政統計,有大概百分之七十的暗墮本丸開端就是開啟了寢當番模式。

  不過鑒於這個本丸本來就是在黑名單裡,山姥切長義倒是沒有太意外這件事情,按照流程繼續問下去:「怎麼安排的。」

  「一期一振。」

  「嗯。」

  「……」

  「……」

  沒了????每天都是一期一振?????

  兩個人都莫名其妙地看著對方,水野優子雖然只能看到對方半張臉,但是卻從那半張臉上看到了「疑惑」到「驚訝」到「**」到「欽佩」再到「居然還挺專一」的轉變。

  呵呵,污者見污,你下一句是「一期一振身體還好麼」,對吧?


第三十三章

  兩個人僵硬地看著對方,最後還是山姥切長義先敗退下來,表示自己明白:「那麼現在你現在本丸有多少刀劍付喪神了?」

  「十八位。」

  「為什麼只有這個規模?」

  在聽到檢察官這個問題的時候水野優子點了點桌面,她現在可以確定這位檢察官小少爺基本上對自己的本丸一無所知,甚至於連當初有關自己本丸的襲擊檔案估計都沒法看。

  不是不去看,肯定是晴明干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把自己的保密程度又往上提了。那麼既然這樣,就別怪她把他帶進坑裡。

  臉上瞬間調整為一個看*屏蔽的關鍵字*的表情,水野優子絲毫不管對方在對上這個眼神會有什麼想法,很是簡單粗暴地鄙夷道:「窮,養不起,小哥哥您可別『何不食肉糜』了好麼。」

  對哦,他都忘記這個本已經窮到連檢察官都敢薅羊毛了。

  在內心列了一長串這個本丸成為黑暗本丸的理由,在進行下一項「項目」即參觀本丸的時候,山姥切長義看著走廊上一個穿著搞死系lo裙的妹子皺起了眉頭:「你這裡還有別人?」

  「別人?」

  水野優子格外困惑地朝著山姥切長義的目光看過去,在看到提著骷髏燈的加州清光時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我這裡從來沒有別人啊。」

  「那她是誰?」

  「嗯?」

  仿佛是察覺到自己成為了話題,加州清光無比柔媚地轉過頭,在看到審神者的那刻臉上瞬間化為矯揉造作的笑,邁著小內八不說,手還左右晃著跑了過來,用一種「老爺陪著太太出門怎麼不帶著姨娘我」的語氣開口:「主公,這是誰呀?」

  「這是*屏蔽的關鍵字*的檢察官。」

  水野優子不漏痕跡地瞥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已經崩過一次人設的加州清光悠著點:「怎麼了,清光?」

  「……」

  清,清,清光?加州清光???

  看著眼前身高一米六的嬌媚lo娘,山姥切長義沒忍住背上一片冷汗,尤其在發現他手上指甲居然塗黑了中間還畫著骷髏的時候下意識地開口:「既然這麼窮,美甲哪裡做的?」

  「這位檢察官真會說笑,美甲那麼貴,當然是我自己塗的。指甲油和衣服也都是我親手做的呢,怎麼樣,很可愛吧~」

  「……」

  哦,失敬。

  山姥切長義面無表情地對著還原地轉了一圈秀裙子的加州清光拱了拱手,隨即轉過頭看著破破爛爛的本丸,只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徹徹底底被刷新了。

  很好,很出色,你們本丸別的不說,精神文化建設直接到達了最高水准了。

  等一路走到手合場的時候看到了手合場裡的痕跡,山姥切長義才皺緊了眉頭。按照他的經驗自然是很容易看出來這些不是正常手合造成的,還不如說,在這裡像是進行過什麼生死決戰。

  「你的本丸……」

  「什麼?」

  隔著發絲山姥切長義能夠勉強看到這只食發鬼審神者的眼睛,她的墨色眼眸仿佛如同深淵般深邃。在這個時候看著她的姿態,山姥切長義很容易確認她應該是一名武者。

  「你會武。」

  「嗯,撩陰腿很熟練,想試試麼?」

  「……」

  誰問你這個了!!!

  默默忍住了自己脫口而出的吐槽,山姥切長義只覺得自己來到這個本丸之後就徹底成為了吐槽役,這樣對一個檢察官來說簡直就是威嚴掃地。

  看穿山姥切長義的想法,水野優子微微一笑沒繼續說下去,再度伸手指引他去了下一個地方:「辦公室裡現在有點凌亂,要看看麼?」

  「看。」

  看著辦公室裡呆著的一期一振,山姥切長義對上他那雙暗紅色的眼睛愣了下,隨即開口:「一期一振暗墮了?」

  「嘛,你要覺得他暗墮了也行。」

  鶴丸國永穿著他那套黑衣服也戴著紅美瞳,老老實實地在一期這位監工頭子的注視下寫著公文:「我也暗墮了呢小哥哥。」

  山姥切長義權當沒聽見,小哥哥這三個字實在是把他給惡心到了:「暗墮了多長時間?」

  「一年。」

  「沒有申請前往療養院麼?」

  「窮。」

  靠,窮這個理由還真是萬能。

  聽到水野優子漫不經心的回應,一期一振反而笑了起來,溫和儒雅地根本就不像是個暗墮的付喪神:「請您放心,我並不是處於暗墮狀態。」

  「不,你是。」

  「我真的不是。」

  「我看過那麼多暗墮的付喪神,你就是。」

  「……」

  這天沒法聊了。

  鶴丸國永老老實實坐在旁邊不說話也不敢說話,倒是水野優子勾了勾嘴角,然而她的表情被頭發擋著也看不清相當於白做:「他的的確確不算是暗墮。」

  「就是暗墮,我必須要帶他走,去清理掉纏縛在他身上的怨念氣息。」

  山姥切長義沒好氣地抬起頭,猛然發現自己身邊這位審神者的氣質一下子變得不一樣起來:「清理?你沒有去查我們本丸的檔案麼,山姥切長義?」

  「什……」

  突然感覺到手腕上一陣冰涼,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本體刀已經被丟在了旁邊,剛想要掙扎山姥切長義卻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沒有辦法動彈。做好拿著公文的一期一振嘆了口氣,聲音裡多了點勸說的味道:「主公,撕票不好。」

  「沒事,我就帶他到處走走。」

  水野優子聳了聳肩,瞥了眼山姥切長義馬上就要按下去的報警器,撇著嘴把東西丟進了鶴丸國永的手裡:「等我們參觀完了你再按,鶴丸你拿著,不許拆了。」

  「放心吧主公。」

  鶴丸國永笑眯眯地點頭保證,看著水野優子拎著這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檢察官到「本丸轉轉」的模樣點了根蠟燭:「我也想放飛自我啊一期殿。」

  「你說過你什麼都能做的,鶴丸殿。」

  「……」

  這件事情一輩子過不去了,是吧!!

  一期一振搖了搖頭,重新處理了下手裡的東西。其實檢察官也是好心,但是偏偏這個好心是水野優子心裡的逆鱗。

  整個本丸原本還算和煦的風景一下子又變得狂暴起來,堀川國廣本來還認認真真地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也放飛自我口中溫柔繾綣地念叨著「兼桑」,手裡還細致地揪著不知道哪裡來的花瓣。然而背後拎著檢察官咚咚咚跑過去的水野優子瞬間就一把打開了某個宿舍門,指著裡面不知道是怎麼自己把自己給吊起來的龜甲貞宗開口:「這邊的風景看過了麼?」

  「……」

  高價收一雙沒見過龜甲貞宗龜甲那啥的眼睛。

  水野優子也懶得理,依次一個個門踹過去強行加快進度,分別給生無可戀的山姥切長義查看了唱跳rap偶像C位和泉守兼定、認真細致紋身貼同田貫正國與大俱利伽羅工作室、三日月玩偶戲劇場、大和守安定揮刀首落砍稻草人劇場,最後才把人重新拎著在手裡,大步前往最後一個地點。

  在看到庭院裡陰暗下來的風景,堀川國廣停下了改打毛衣的手,看著天空出神的同時看向最後水野優子前進的方向,覺得自己有點蠢蠢欲動。

  「在看什麼?」

  「兼桑。」

  抬頭看了眼練習兩個小時完畢走出來的和泉守兼定,堀川國廣聽著山姥切長義逐漸遠去的慘叫,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兼桑,我們去偷聽吧?」

  「誒?」

  「剛才檢察官反正也查過我們這邊了,看主公帶著他去的方向,好像是靈堂的房間。」

  堀川國廣站起來把毛衣放在籃子裡決定回頭再織,看著和泉守兼定同樣感興趣的目光愈加殷切:「我們就偷偷去看一眼。」

  「嗯,咳咳,我剛才身為愛抖露,唱跳rap練習也很累。」

  兩把刀對視一眼,偷偷摸摸跟過去的同時發現了跟過來的小幸運一把、長腿主公控機器人設定一只,紋身貼刀疤設計組二人。等到確認轉角處全部都是人,除了龜甲還把自己吊在宿舍裡沒人去把他放下來以外人都齊了,水野優子才把鶴丸國永遞過來的山姥切長義本體刀扔進他的懷裡,對著那把鎖指了過去:「行了別的地方都走過了宿舍也看過了,這兒是最後一個地方。」

  「我不要!!」

  「你不是檢察官麼?不是應該哪裡都檢查一遍麼?」

  看著這隨著寒風飛舞在空中簡直和禁婆沒什麼區別的審神者,山姥切長義只覺得自己的腿在抖:「我是*屏蔽的關鍵字*派來的檢察官!你殺了我對你來說沒有好處!」

  「……」

  小哥哥,咱們威武不能屈的個性先放在一邊好麼?再說了,殺你又沒什麼意思。

  慢慢地也冷靜下來,山姥切長義研究了下鎖以及這個房間在整個本丸的位置,表情立刻變得詫異起來:「你封了你的鍛刀室?不至於窮成這個樣子吧!!」

  坐在辦公室裡通過耳麥聽到山姥切長義的聲音,一期一振看著窗外的風景嘆了口氣。這個檢察官到底抓沒抓住重點啊?行吧,窮就窮,回頭給時政要份補助去。

  「對啊,我封了鍛刀室。」

  水野優子微微一笑,看著山姥切長義的表情撐著下巴很是淡定:「現在你全部都看過了,覺得我們本丸還是黑暗本丸麼?」

  「……」

  按照數值來說確實是的,但是山姥切長義總有一種這群人在逗自己玩的感覺。把手放在那把鎖上,檢察官同志愣了愣,突然又收回了手,轉頭看著眼前的審神者,使勁兒從她那一頭禁婆發型裡抓住了她的臉部線條輪廓。

  仿佛是想到了什麼,山姥切長義的臉色微微有了點變化。在一片風聲中他慢慢地放下手,看著站立在走廊裡的少女斟酌著開口:「我大概明白你的本丸情況了。」

  「所以?」

  「所以……」

  山姥切長義慢吞吞地轉過身,仿佛是早就確認好了路線一樣拔腿就跑:「你們這就是黑暗本丸,等著,YYS233號本丸別想出高危名單了!!!」

  雖然這就是她想要的,但是看山姥切長義那機動那狂奔那還沒等她推開門就跑路的模樣……

  她怎麼就,這麼手癢呢!


第三十四章

  「那是個黑暗本丸!」

  「那不是……」

  「那就是!她還想給我開門殺!她就是想要我死!!」

  安倍晴明無語地推了推耳朵裡聯通著的耳麥,他可以肯定這位檢察官小少爺不知道水野優子在全程聽著他和自己的對話,也不知道他已經大概率……

  被欽定了。

  好言好語地把人全走,安倍晴明立刻鎖起門打開了視頻通訊滿臉八卦:「你做了什麼,讓他居然這麼崩潰?」

  「我什麼都沒做,我連靈堂都沒開他就跑了!」

  水野優子只覺得自己才是最無辜的那個,要知道這人都來了居然還能跑了?對她來說也是一種恥辱好麼:「不行,你把他給我送來,我必須要對他進行我們本丸的優秀新刀試煉上的教育。」

  「那可能要等下次聚樂第了。」

  安倍晴明貌似沉痛地嘆了口氣,實則全是幸災樂禍:「不過你放心,到時候再看他願不願意來你本丸。」

  很好,明天晴明你就能看到你與博雅不得不說的二三事即將出版。

  在心裡惡狠狠地釘了一會兒安倍晴明的小紙人,水野優子才在時政要求自己寫的三千字保證書上簽了名:「他來之前你一點都沒和他說我本丸的情況?最後溜的那速度,我懷疑如果不是我把本體還給他了他連本體都不要了。」

  「不對啊,我都和他說了你本丸的基本情況了啊。」

  「你說了什麼?」

  「無論你在那個本丸看到什麼,都不要奇怪,坐下,是正常操作。」

  「……」

  很好,晴明你現在不僅有和博雅的二三事,還會有和我大侄子的恩怨情仇愛戀三角。

  在內心罵罵咧咧地關掉了和自家老友的視頻通話,水野優子仿佛是才想起來,塞給了站在旁邊的歌仙兼定有關下個付喪神召喚的名單:「名單在這裡,下把刀你看著選一個就行。」

  「是。說起來,主公您說您前世是源家人?」

  「沒錯,怎麼了?」

  瞥到本子上面的「膝丸」兩個字,水野優子微微愣了愣,對上歌仙兼定的表情擺了擺手:「膝丸就別想了,你們肯定騙不到他。」

  「為什麼?」

  「因為膝丸在我手裡呆過。」

  想著曾經自己大哥鑄刀完畢後髭切給了源賴光,膝丸本來要給二兒子源賴親的,但是那個時候自己要前往東京中途要經過逢魔之原,他就將膝丸給了自己用於防身。

  她拿著膝丸到十八歲,因為海國的事情前往平安京,所有事態結束之後她把膝丸還給了自家大侄子賴光,重新回到根津神社安穩度日。

  「在我手裡也有六年,不是太長。」

  看著歌仙兼定仿佛是聽到了了不得的八卦因此特別振奮的模樣,水野優子不由得失笑:「所以你要我召喚他?」

  「主公想念膝丸麼?」

  「不想。」

  「……」

  不是,主公你就不能微微一笑看著窗外表情悠遠地開口「很想」麼?

  「十八歲以後我都沒摸過這把刀,這還不夠『不想』麼?」

  一期一振坐在旁邊批著公文聽水野優子叫屈,臉上的微笑沒忍住也更燦爛了幾分:「歌仙閣下,主公是從來不會說謊的。」

  「不,我也不是對主公有異議。」

  歌仙兼定嘆了口氣,主要就是他覺得自家主公沒點故事有點奇怪而已:「其實,如果不是您暫時無法召喚短刀,我很希望您能召喚小夜左文字。」

  「唔。」

  水野優子拿出放在懷裡的勾玉,對著光線查看了一會兒後眯了眯眼睛:「好像可以。」

  「……誒?」

  聽到這個消息歌仙兼定先是微微一愣,隨即卻也沒有狂喜。他重新查看了一下眼前的刀劍付喪神名單,最後仿佛是想到了什麼搖了搖頭:「但是我不想讓您涉險,至少也請再等下一位付喪神到來了再召喚短刀吧。」

  「所以你准備選誰?」

  「江雪左文字。」

  「……」

  很好,不僅是讓佛刀來以毒攻毒,還挑了左文字家的家長,歌仙兼定不愧是你,一上來就挑戰高難度啊。

  爽快地答應了歌仙兼定的要求,但是鑒於佛刀的淡定和江雪左文字的那種態度,導演組再一次把所有刀劍付喪神聚集起來,以歌仙兼定為核心開始打磨劇本。水野優子聽著這群人開始一個個討論角色,默默地抱著自己沒來得及寫的作業貓在一邊用圓珠筆點著桌子。

  「有什麼問題麼,主公?」

  「啊,沒什麼問題。」

  水野優子看著一期一振搖了搖頭:「現世這兩天是台風天,我們學校明天停課了。」

  「原來如此,那您……」

  「所以明天我們現在網上授課,放假想得美。」

  「……」

  現世的學校,也是很拼啊。

  「而且根據現在的通知,我的確不能長久在本丸呆著。」

  抬起頭看著一期一振愣住的表情,水野優子笑了笑,伸手把自己寫完的試卷翻過一頁:「不能長久不代表我會把這份職責卸下來,差不多就相當於以前可以八個小時工作制的話現在只能砍一半時間。既然我是審神者,你們就等著這輩子看著我這張臉變成老太婆到膩味吧。」

  「噗,我們不會看膩味的。」

  「希望如此。」

  水野優子不在意地聳了聳肩,耳邊聽著鶴丸怒吼的「諸位諸位聽我一言」然後下一秒就被大和守安定一把拉下去「聽你的從來沒用」對話,實在是沒忍住笑出聲。

  畢竟按照大和守安定安排三日月宗近的劇本,如果不是因為這把老刀子在本丸太久知道的太多,幾乎可以說是最完善並且讓所有人玩得最開的一把。至於鶴丸國永……

  他都開始剪輯了,剪輯師算什麼導演。

  愉快地在自己的筆記本上記下了想法免得回頭忘記,等到學校恢復了上課時水野優子躺在床上,深刻地明白自己就是應該早點高中畢業然後混吃等死。

  早起這種事情,就是一生之敵。

  台風天之後天空總是會比平常更加清澈幾分,天氣也自然而然得冷了下去,明明是秋天卻一下子降溫到了初冬時節,連帶著學校裡樹木的葉子都掉了不少。在這種深秋時節,配合著越來越近的大學考試,就顯得特別寓情於景。

  「秋風蕭瑟地模樣,說明了我的心很悲痛。」

  「然而今天回暖。」

  如實說出了天氣狀況水野優子看著僵硬的早川堇,臉上露出了一抹笑:「而且回暖到連櫻花樹都受到欺騙開花了。」

  「櫻花本來就對氣溫敏感嘛,狂咲而已,正常正常。」

  早川堇沒忍住打了個哈哈,看著冰帝校園內在不應該開花的季節偏偏開得特別燦爛,讓所有人都沒忍住拿出手機拍照的櫻花樹,順手也拍了一張發去了Line:「優子前輩,說起來你可能不信。」

  「嗯?你說,我會信的。」

  「不知道那個谷地雅人小學弟哪裡找到的我的line,使勁兒想要我出賣你。」

  「出賣」這種詞,倒也不必。

  「當然我超快地回絕了啊,他以為我是誰啊,我怎麼可能就這麼把前輩的消息給他呢。」

  「那我們可以換個思路。」

  水野優子笑得無比優雅,靠在走廊上表情裡暗含著一種勸說的意味:「說不定他是借『和你聊優子前輩』的借口,來追你呢?」

  「……」

  那可真是套路太多了。

  默默地看著自家前輩,早川堇覺得自己這張臉和自家前輩相比,還是別用這種想法自取其辱的好。要知道水野優子本就是冰帝的美人,再加上她被傳「神降」整個人又有了少見的凜然氣質後,更是被學校不少好事之徒奉為冰帝之花這種聽著就讓人頭皮發麻的稱號。

  「算啦算啦不說這個,反正前輩是不喜歡谷地雅人這種類型的。」

  和自家前輩認識那麼多年,早川堇自然對她的審美很了解。兩個人對著櫻花樹來來回回拍了一會兒後水野優子揮別要被老師抓去額外補習的早川堇,看著周圍難得的安靜下意識伸出手。

  以前她見過很多次櫻花狂咲的場景,每一次都感嘆櫻花這種樹木對溫度的敏銳以及那種不合時宜的美——雖然說不合時宜,但是只要是美的東西,那麼不管是誰都喜歡的。

  偶爾吹來一陣風也吹散了花瓣,水野優子感受著指尖似乎觸及了一片柔軟,下意識的運用靈力包裹住這片花瓣同時手微微一運讓它停留在自己的掌中。黑發少女看著自己手心裡那粉色的帶著缺口的櫻花,慢慢的將視線移向了另外的方向。

  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不明白荒川國重會什麼會突然出現在校園內,但是眼前的人確確實實不是什麼幻覺。怔怔地看著那個哪怕來學校這種地方也依舊穿著和服的男人,水野優子想到早川堇之前那欲言又止的痛苦突然笑了:「荒川殿,您是為了阿堇,要去教學樓和我們的班主任喝茶麼?」

  「是的。」

  「那您是迷路了?」

  「……」

  是迷路了,還是只是遵從著自己心裡的聲音來到這裡?

  荒川國重看著那個剛才接下花瓣的少女,仿佛是有意挪開了目光:「教學樓在哪裡?」

  「嗯?荒川殿以前不是冰帝生麼?」

  「是,但是找不到。」

  「那我帶著您去吧,冰帝也的確被跡部少爺擴建得有些離譜,尤其像您這樣好久不回學校的校友,怕不是回來一次會懷疑一次這裡到底是不是冰帝了。」

  少女黑色的頭發上落下了一片櫻粉色,荒川國重注視著她的眼睛,一路跟著她向前走到教學樓之後才停下了腳步:「多謝。」

  「不用謝,作為冰帝生這也是我應該做的。」

  「但是有個問題,你一直都沒有給我答案。」

  每一次看見她,他都會有種自己早就與她相識的想法——之所以不用「錯覺」來形容,是因為他的確也認同自己內心這種特殊的直感沒有錯。

  「在阿堇家見到你之前,我們是不是在哪裡就已經見過了。」


第三十五章

  有關這個答案,他會想要一個什麼答案?

  水野優子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嘴角彎著像是在笑,又只像是單純做出一個表情:「您是在和我搭訕麼?」

  「不是,我只是在詢問一個問題。」

  「那您是希望我說『見過』,還是『沒有』?」

  對著他眨了眨眼睛,水野優子最後轉身和他揮了揮手,逐漸往外走的時候嘴角卻沒有放下,而是一點一點笑得比之前更加真實。

  其實這也是她的問題,她也需要作出是「見過」還是「沒有」的選擇。

  一期一振和她說過,既然已經轉世,那麼一切都是需要從頭開始,用曾經的過往去衡量現在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她很認同這句話,但是真的要輪到自己做,卻又很難。

  伸手拂過掉在頭發上的花瓣,回到水野家裡的時候水野優子看著神社裡經過一個台風天後消失殆盡的木芙蓉,換好了巫女服後拿出掃把,一點一點慢慢地掃著在院子裡的落葉與落花。

  「優子桑,能幫忙拿一下簽文麼?」

  「是,多少號?」

  「二十五號,拜托了。」

  聽著幫忙求簽的巫女開口,水野優子看著一疊一疊放在小格子裡的簽文隨意拿了一張25號的簽文。神社在求簽的時候每一支簽都代表不同號碼,而每一個號碼的簽文全部都是批發的。

  嗯……這就很現代生活了,想想以前都要自己手寫,寫得手腕酸。後來荒川裡的妖怪們偶爾都來幫自己寫,但是字都不好看被自己轟走了。

  最後只剩下他幫自己寫,日子久了,她的字都變得和他很像。

  突然覺得有些慶幸自己的筆跡沒有在荒川國重面前露出來過,水野優子隨手把外面缺少的簽文遞出去。等神社關門做完最後的打掃後伸了個懶腰,她突然覺得身為巫女的工作無論是千年前還是千年後都沒有什麼變化。

  「所以還是審神者好,雖然還要批公文什麼的像個社畜,但至少錢多。」

  聽著水野優子的感嘆,一期一振和鶴丸國永兩把刀默默地對視一眼,最後還是鶴丸仗著自己的大孫子身份輕咳一聲:「那個,您對接下來要來的江雪左文字有什麼看法麼?」

  「江雪左文字……怎麼說呢,你啊,總是會給我整出點新花樣。」

  聽著水野優子這句親昵而又帶著責怪的聲音,一期一振與鶴丸國永同時噎了一聲,突然有點不知道怎麼接下去。不過水野優子也沒想太多,快速批著公文開口:「是大家角色扮演玩膩了?」

  「不,安定君說總是黑暗本丸有點沒創意,我們覺得與其是擺在明面上的黑暗本丸,不如轉成背地裡的那種。」

  這是什麼可怕的大和守不安定啊!

  看著鶴丸國永那躍躍欲試的表情,水野優子挑了挑眉毛隨手在公文上寫了個「同意」之後擱下了毛筆,把手十指交叉放在下巴下面cos碇司令:「說吧,你們想做什麼?」

  「主公啊,我們需要您的陰陽術。」

  鶴丸國永正襟危坐,無比鏗鏘有力地開口:「恐怖嚇人需要,富有創新也需要,所以您覺得趁著江雪左文字來,我們玩一個大逃殺如何!」

  ·

  在江雪左文字來到這個本丸的第一天,他就本能覺得這個本丸不太對。

  不,並不是說審神者不好,也不是說這個本丸因為常年陰郁而讓這裡的刀劍付喪神們也變得有種陰暗的感覺。這個本丸的短刀很少、大部分都是打刀或者脅差太刀,更多的是稀有刀劍這點讓他略微提起了心。而就在他覺得這個本丸怕不是個黑暗本丸的第三天,一些事情發生了。

  晚上他住在擁有不少刀痕和無法抹去的血跡的「左文字宿舍」裡時稍稍念了幾段經文,一方面是用於靜心,另外一方面則是用來平息這個本丸曾經可能因為一些事情造成的怨氣。在他即將入睡時,不遠處的突然慘叫讓整個本丸驚醒了。

  那個聲音很難分辨是誰的,因為這種混合著對死亡的恐懼、對凶手的不可置信,以及對自己即將消失的絕望的聲音太過於嘶啞崩潰,也讓江雪左文字立刻變得警戒起來。他討厭戰鬥也痛恨死亡,但是這並不代表他會覺得所有的攻擊都是殘忍的。

  對待同為刀劍付喪神的同僚出手,才是罪大惡極的存在。

  很快整個本丸也亮起了燈,白日裡見到的審神者有著一頭黑色長發,她仿佛是剛從現世趕來,看著躺在地上逐漸化為光芒的大和守安定神色茫然。

  「這是,第多少個了?」

  「……」

  哈?不是應該是「第一個」麼!怎麼這麼快就直接連環**案了?!

  加州清光差點叫出來說主公你念錯台詞了,奈何這個時候他應該「咬牙切齒」也應該「眼睛通紅」才對。微微掃視了一圈,加州清光在確認沒看到龜甲貞宗、鶴丸國永、和博多藤四郎時,突然明白了為什麼沒有說是第幾個。

  他不服!這群在導演道具組的以權謀私!

  確認了這點後加州清光變得愈加悲痛了幾分,要知道他抽到的簽是第二個「死」,而且設定應該不是被**是被上吊來著。

  誰寫的死法,等他抓到是誰絕對追著對方揍。

  看著大和守安定莫名其妙消失到地上只剩下了一把本體刀,水野優子安靜地低著頭,拿著一盞看上去很素雅的燈籠啞著聲音開口:「已經被拋棄了。」

  「主公?」

  「我們已經被拋棄了。」

  仿佛是早有預料,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江雪左文字看著眼前平靜的少女,最後還是沒有說話,低頭看著在地上的大和守安定,輕輕地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但就算要死,也把那個東西找出來再死。」

  水野優子將大和守安定的本體拿起來,表情依舊很平靜:「晚上八點以後所有人都在自己的房間,不許出門。」

  「您要把大和守安定帶去哪裡?」

  加州清光突然開口,聲音裡帶著哽咽,對自己的審神者很明顯並沒有報以太多信任:「您……」

  「放心。」

  審神者的聲音依舊平靜,甚至於可以說讓人覺得冷漠:「我會關照好他的。」

  江雪左文字看著審神者轉過一個轉角後消失不見,在這個凝重而又悲傷的氣氛中,再度念誦了一段佛經。

  只不過他沒有注意到,在他念《往生經》的那一刻,所有人的表情都瞬間扭曲了下,然後同時低下了頭。

  「他居然真的給我念了往生經。」

  蹲在辦公室吃好麗友的大和守安定差點沒傻了,要知道水野優子的幻術根本就不可能被看破,然而在真的面對「自己的同僚希望自己早登極樂」的事實時,大和守安定還是有種說不出來的心塞:「主公啊,江雪左文字如果真的沒看出來怎麼辦?」

  「反正這次幕後黑手不是我。」

  水野優子在旁邊拆開了個牛舌餅,吧唧吧唧地吃完後才長出一口氣:「唉,說好了要早點睡的,現在又要有黑眼圈了。」

  「說起來,您的黑眼圈似乎已經消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龜甲貞宗盯著水野優子的眼睛,再捧著她的臉細細端詳了下才在一期一振那**般的眼神中放下手:「現在是很有活力很美好的模樣呢。」

  「龜甲你閉嘴,看江雪左文字什麼時候能發現吧。說不定他和三日月宗近一樣,特別想玩狼人殺對不對?」

  吃完了牛舌餅,水野優子舒坦地松了口氣:「飽了,今天在本丸的時間快到了,我得回家睡覺去。哦對,你們的劇本我看了一半覺得不錯就沒繼續看下去,你們剛開始定的凶手是誰來著?讓我心裡有個底唄?」

  「……」

  「……」

  在辦公室的制作人導演劇本們嗖得一下把視線彙聚到了一期一振身上,然後再裝聾作啞什麼都沒做的該吃吃該喝喝。一期一振沒有任何反應,反而笑得很是輕快:「原來如此,那麼凶手有沒有什麼內幕呢?」

  「主公殺我弟弟,我殺主公整個本丸。」

  博多藤四郎快速地說完,看著水野優子刷拉一下黑掉的臉色,很是光棍地閉上眼睛:「主公你不能這樣啊,畢竟不管怎麼說總要有一個推手,那麼在本丸唯一一個能作為推手的,只有您了啊。」

  「所以你有考慮過我被你們這麼多次風評被害的心情麼!」

  「有!」

  龜甲貞宗瞬間拿著歌仙兼定的劇本竄出來,刷拉拉翻到最後一頁,用著詠嘆調開口:「最後一期一振說,『一切都沒有了也沒關系,主公,現在只剩下我和你了。』」

  與龜甲貞宗搭戲都快習慣了的大和守安定瞬間跟上,看也不看台詞本,話語中更是帶著一種決絕:「現在這個罪惡的本丸已經消失、所有事態也全部結束了。所以啊,我親愛的主公,就讓我們——」

  「一起下地獄吧~」

  聽著最後兩把刀默契的二重唱,水野優子默默地拿起了旁邊的本丸KPI記錄表,順手給這裡所有人畫上了叉。

  還排戲,全部都去和鶴丸一起看沼氣池吧你們!


第三十六章

  按照本丸審神者所說過的時之**臨時規定,所有審神者總體停留本丸時間不可超過兩個小時,因此江雪左文字看著她近乎和逃跑一樣把大和守安定拾起前往放置然後離開的背影並沒有表現的很在意。不過等到第二天,他還是去找到了這個本丸的近侍,一期一振。

  到這個本丸總共加起來不超過24個小時,但在睜開眼睛的時候江雪左文字就已經發現這個本丸的一期一振處於暗墮狀態。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審神者始終沒有動作,但是既然審神者認為沒有問題,那他願意也暫時相信她和他。

  江雪左文字看著一期一振那雙血紅色的眼睛,表情依舊和以往一樣溫和而悲憫:「不管如何一期殿,請問您的眼睛還好麼?」

  「一直很好,而且你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樣。」

  一期一振覺得自己的回答很誠懇,旁邊蹭著聽到回答的堀川國廣也覺得一期一振挺誠懇的——當然他們也都明白,任誰在剛來的時候看到本丸沒有短刀+昏天暗地老樹枯枝+暗墮近侍一期一振,都會得出一個正確率高達99.9%的結論。

  這個本丸是黑暗本丸。

  自家本丸雖然剛被檢察官又扔去了黑暗本丸名單,但偏偏就是那個0.1%,並且最關鍵的是,這個0.1%居然還想去裝剩下的99.9%。

  所以說,一切都是套路中的套路啊。

  看著江雪左文字似乎就這麼相信了的模樣,蹭到一邊偷聽的堀川國廣又悄悄咪咪跑了。怎麼說呢,時政下達的這個命令簡直就是對這個劇本量身定做,自家主公不在場的話,那麼接下來大家就可以鬧了。

  為了以防泡面香味暴露定位和背景,貓在辦公室裡的導演劇本組連自熱火鍋都沒法煮,慘到只能啃零食。給自家主公排演了一遍再目送水野優子離開,歌仙兼定往嘴巴裡塞了個鮮花餅,看著監控斟酌著開口:「我記得第二個『死』掉的應該是加州清光,對吧?」

  「『死』的順序都是抽簽決定的,安定閣下抽到第一,清光閣下第二,正好也能完善一下兩個人的聯系。」

  已經殺青了的大和守安定拆開個蛋黃派,瞥了一眼釘在白板上的順序表歪了歪頭:「還有就是清光的死法是上吊後只留下本體,旁邊有行血字『下一個是你』。」

  「……」

  「……」

  「可以,這很恐怖片。」

  鶴丸國永吐槽了一句,啃著牛舌餅只覺得頭疼:「主公的幻像符好用是很好用,但是我總覺得老實人逼急了什麼都做得出來。」

  「唔,所以說,鶴丸殿你覺得到後面江雪殿會『我是修佛沒錯,但是我現在的職責是送你去見佛祖』?」

  聽著博多藤四郎的插話,所有人陷入沉默的同時看著依舊在與一期一振對峙的江雪左文字,心裡同時出現了一個聲音。

  打起來,打起來!

  當然,並不是因為一期一振長期是水野優子的近侍才讓他們有這個念頭,而是他們真的很好奇,也很想看看一期一振的戰力啊。

  他們的審神者從來沒有隱瞞過她的過往,大家彼此之間得到的消息互相溝通一下也琢磨出了有關這個本丸靈堂的部分真相和大概被襲擊的過程。這麼一來整個本丸唯一活下來的一期一振有多能打,自然是大家很好奇的事情。

  當然在手合場上的時候大家也有過對比,和自家主公幾次對戰,一期一振勉強能接下來十成力,主公七成力鶴丸國永接不住,由此得出一期一振約等於一點五個鶴丸國永。

  「為什麼用我做計量單位啊!」

  「因為鶴丸殿你比較好用。」

  拍了拍工具人鶴丸的肩膀,大和守安定笑得很是燦爛:「看,他們分開了。」

  鏡頭裡的江雪左文字並不能從一期一振口中得知太多信息,悲憫的僧人看著眼前仿佛一句話都不願意透露的水藍色頭發近侍,略微停頓之後深施一禮。

  「既然如此,我便告退了。」

  「江雪殿。」

  回想了下自己的角色,一期一振也沒太在意什麼「和我一起下地獄吧」的結局,很是誠懇地開口:「很多事情,都不是你表面上見到的那樣的。」

  「什麼叫誤導。」

  博多聽著自家大哥的聲音,語氣裡格外感嘆:「說著真話,但是硬是讓人想歪,不愧是一期哥。」

  不,主要還是因為他的外表太像暗墮才讓人覺得說什麼都是錯。

  然而就在江雪左文字回到自己房間沒多久,又一聲慘叫從不遠處傳來,等到所有人都趕到時,只看到了掛在橫梁上身體發光背對所有人被「吊死」的加州清光。

  不能笑,不能笑!

  直接往自己腿上掐了下,同田貫正國總算是把那句即將脫口而出的「噗」咽了下去,滿臉驚愕沉痛難以置信又悲傷地看著加州清光化為光點,徒留一把掉在地上的加州清光本體刀。

  就在這個時候,加州清光本體刀掉在地上的那一刻刀鞘與木質地板撞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哎喲喲,這演技絕對會上十佳鏡頭。」

  身邊看到同田貫正國這幅表情的刀劍付喪神們同時內心一凜,但是每個人表現出來的也都不一樣。木然、安靜、見怪不怪、徹底放棄等等負面表情從眼神裡就能透露出來,甚至於在同田貫正國眼中,還有著「為什麼我還不能下班」與「為什麼我抽到的死亡簽是最後第二個」的茫然。

  這是,自己來到這個本丸的第二次消失了。

  由衷地感到痛苦,江雪左文字再次念了之前已經念誦過一遍的往生經,看著一期一振蹲下拾起那把加州清光的時候突然開口:「一期殿。」

  「嗯?你有什麼事麼,江雪殿?」

  「不管您的狀態如何,我還是希望這個本丸能夠繼續下去。」

  江雪左文字的聲音很舒緩,甚至於還帶上了一些泰然處之的態度:「但是我並不希望他們就此逝去。」

  「他們也沒有逝去。」

  一期一振冷漠地開口,提著手裡的加州清光同時繃緊了身體,表現出就像是一直在警惕著什麼的模樣:「如你所見,他們並沒有刀解。」

  「是麼。」

  「只要等到時之**查明真相,他們就可以重新回來了。」

  「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就太好了。」

  江雪左文字突然舒展了眉眼,表情愈加堅定:「但我還是想問,我又是因為什麼被召喚出來的?我沒有在這個本丸的記憶,如果說之前就已經發生過這些事情,那麼,我可能是第幾次被召喚出來的江雪左文字?」

  聽著江雪左文字的言辭,同田貫正國仗著自己在他身後他看不清表情目瞪口呆。等等等等,現在什麼情況?劇本裡沒寫啊!

  「啊,找到了,看來江雪殿的思路已經繞上輪回設定了。」

  辦公室裡的導演組瞬間行動起來,瞥了兩眼大綱後歌仙兼定擺了擺手:「沒問題的,不用慌。」

  是的,的確不用慌,因為就是江雪左文字是他們最新「撈」到的刀嘛。既然撈到了,那麼自然而然審神者要把付喪神召喚出來,合情合理。

  至於是第幾把……嗯,這個回頭靈堂見就知道了。

  「這點我不會騙你也不可能騙你,你是我們本丸新來的刀,主公自然就要召喚你。」

  「是這樣啊,我明白了。」

  看著這位僧人深施一禮後站在了那行「下一個就是你」的血字邊上,仿佛是疲憊又像是不忍般脫下了自己的袈裟把那行血字蓋住:「可以清理掉麼?」

  「不行,這是線索。」

  「而且,也清理不掉。」

  仿佛是終於忍不住一般,堀川國廣捏著和泉守兼定的衣服瑟瑟發抖地開口:「每一次都清理不掉,都會再度出現。」

  要知道為了這場大逃殺不像大逃殺狼人殺不像狼人殺的「凶案本丸」,他們家審神者花了多少心思寫了多少幻像符哦。

  雖然很大一部分據說是晴明公出品,而且據說這些還是免費贈送,晴明公真是個好人。

  聽到堀川國廣的解釋江雪左文字也不是很意外,他看著這一間房間最後盤腿而坐,念著晦澀難懂的經文,仿佛要在這裡坐上整整一天。

  經文在這種環境下並不能給人以平靜之感,中途審神者回到本丸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甚至嚇了一跳,仿佛是驚弓之鳥般又跑回現世,再慢慢開門發現是他在念經。她的眼眸略帶一絲墨藍,小心翼翼地給自己遞了杯水卻並沒有勸阻自己停下。

  是因為她知道自己不會停下,知道這個本丸需要一個念想,還是因為她從心底感到愧疚呢?

  聽著江雪左文字念誦著自己熟知的經文,水野優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後也沒有關房門,只是行走在本丸中帶著深思。

  一般這種佛系角色,動手起來都是「我佛慈悲」的那種——要知道青坊主在某天荒川上遇到了某只作亂的石距,一禪杖下來就把這只石距給物理超度了。

  嗯……

  那要是真的打起來,她本丸撐得住麼?

  陷入了對自己本丸建築的擔憂,水野優子沒有理會停下的佛偈與那道注視著自己的目光。江雪左文字注視著那道搖搖晃晃消失的背影,轉頭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一期一振,表情依舊沉穩。

  「一期殿。」

  「江雪殿,天色已經晚了,本丸實施宵禁,請回到自己的房間吧。」

  「我明白。」

  佛刀很安然地點了點頭,在走回自己房間時卻又停下了腳步,回首看著水藍色頭發的付喪神,眼神一瞬間變得犀利起來。

  「您似乎又是第一個。」

  「嗯?」

  「不管是加州清光閣下,還是大和守安定閣下。」

  江雪左文字用著平穩的聲線說著懷疑的話語,但這卻並沒有讓他變得憤怒:「您似乎一直都是第一個到達現場的。」

  因為我要處理他們「揮發」掉之後的東西然後再上幻像符提前准備必須第一個到,這套工作其實很麻煩我也真的不樂意做但是上面規定了讓我成為這次的boss,我能怎麼辦?

  「希望,這不是我的誤解。」

  看著一期一振陰晴不定的臉色,江雪左文字再度深施一禮。

  這次他往前走的時候,沒有再回頭。

  一期一振看著他消失在走廊裡,面無表情地調整了下自己隱藏在耳朵裡的無線耳麥。

  導演組笑聲太大,他快聾了。


第三十七中

  江雪左文字來到本丸的第一天,分別從兩個時間段「走」了大和守安定與加州清光。而這個時候恰巧本丸的審神者因為時之*屏蔽的關鍵字*禁令,從來都是來去匆匆不會在本丸停留太久。出征通道已經關閉,甚至於等到第二天堀川國廣也莫名「消失」之後,連遠征渠道也關掉了。

  雖然說內務依舊有人做著,但是整個本丸上下都縈繞著一種淡淡的絕望感。不過就算如此,本丸的審神者也並沒有要求刀劍付喪神們什麼也不做,而是安靜地做完自己的事情後還會給他們帶來他們想要的東西。

  紙筆、花箋、折紙、茶葉,很多東西明明是不需要的,但是那位黑色姬發式的審神者還是把這些東西帶了回來,分別交給了需要它們的付喪神。當江雪左文字接過她遞過來的紙筆時,發現她的臉上依舊有著笑容。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還能笑。」

  「因為我知道,只要沒有碎刀他們並不能算是真正的消失。」

  審神者垂下了視線,語氣裡有著強裝的輕快:「他們並不是真的刀解了,因為本體刀都還在。只要他們的本體刀還在,就不是真正的死亡。如果有一天我在這個本丸短短的時間內遇到了和他們一樣的情況,那留給後繼者的也必然不是一個空蕩蕩的本丸。」

  「……」

  真的,是這樣麼?

  接過紙筆回到房間,江雪左文字伸手寫下了兩行字頓了頓,看著窗外陰霾的天空與手邊的燭台,最後還是將手裡寫下的東西燒毀。

  第一個來到現場的一直都是一期一振,審神者很相信一期一振,一期一振是暗墮的模樣,卻一直說自己並沒有暗墮。

  很奇怪,很矛盾。

  整個本丸,都很奇怪。

  「江雪殿好像找到BUG了?」

  在監控室啃魔芋絲的鶴丸國永眨了眨眼睛,看著江雪左文字開始探測整個本丸方位的時候愣了愣:「要不我們直接把他拉到靈堂然後欣賞下表情撒花完結?」

  「唔,我倒是覺得可以繼續下去,看江雪殿的樣子似乎是很想找到真凶和真相了。」

  一期一振瞥了眼盯著和泉守兼定攝像頭的堀川國廣笑了笑,伸手略微提了提自己的本體刀:「那我去攔一下,免得讓他過早看到最衝擊的東西。」

  的確,不管怎麼說「靈堂」都是王炸級別的最後一道門檻,一期一振這句話戳出,所有人都分外懷念在靈堂門口曾經暈倒過的亂藤四郎、物吉貞宗、堀川國廣、以及大和守安定等各位同僚。

  想到這裡一期一振往大和守安定的方向看了一眼,突然有種想要當一回指手畫腳的投資商的衝動:「你們說,如果這個時候安定君突然再次出現,江雪殿會怎麼樣?」

  江雪左文字應該不會怎麼樣,但他們導演組會想和一期一振上手合場。

  看著同僚們那種「再說一句我們就告訴主公」的警惕模樣,一期一振暫且先打消了這個想法,摸著下巴思索到現在為止江雪左文字到底找到了多少線索。

  要知道江雪左文字這一把佛刀本就是心思細膩,能夠發現的東西……

  「不知道江雪殿來到這個本丸,有發現了多少事情呢?」

  看著眼前這位依舊雲淡風輕的三日月宗近,江雪左文字放下了自己手裡的筆,注視著他眸中的新月開口:「三日月殿,您找我有什麼事?」

  「你應該知道這個本丸已經沒有救了。」

  聽著他說出如此可以算是「大逆不道」的話語,江雪左文字微微愣了愣,隨即第一次露出了個笑容:「您是在試探我麼?」

  「也並非只是試探,我只是希望聽到江雪殿真話而已。」

  真話啊。

  江雪左文字並沒有馬上給出答案,反而是繼續書寫完畢今天他的所見所聞,停頓良久才繼續說下去:「很有意思。」

  「啊哈哈哈,很有意思麼?」

  「很多時候觸感會欺騙自己,耳朵會欺騙自己,眼睛會欺騙自己,但是心不會。」

  穩穩當當地重新寫了一頁字,江雪左文字依舊很穩重地開口:「雖然不知道這個本丸的主人在策劃什麼,但是我知道對方暫時不會針對我。」

  「你這麼說,主公可是會不滿的哦。」

  「我並沒有說是審神者。」

  對上江雪左文字犀利的視線,三日月臉上的笑容略微閃爍了一下,隨即又微笑起來:「哦呀我忘記了,是這個本丸的主人才對。」

  「三日月殿是否還有什麼別的見解?」

  不,沒有了,現在確認你好像已經發現一期一振是幕後大boss導演組正在炸鍋,歌仙兼定開始瘋狂修改劇本了。

  一期一振面無表情地對著鏡子裡紅眼睛的自己,看著博多藤四郎總算是明白了每一次搞劇場的時候水野優子都會被嗖得一聲扔上黑鍋的心情:「我能不能以後戴美瞳?」

  「不可以,主公說了一期哥你人設挑選具有最高優先級,但是絕對不能戴美瞳。」

  「如果我不要人設最高優先級呢?」

  「那也不能戴。」

  沉痛地嘆了口氣,一期一振愈發覺得時政這個「審神者不得在本丸逗留太久」的命令是針對他。

  肩膀上的黑鍋愈發沉重,本丸的天氣也越來越陰沉同時越來越詭異。閃電不斷地閃爍著,雷聲在天上轟鳴,傾盆的暴雨讓人甚至於在屋內也會有一種壓抑的危機感。在這種時候回到本丸的審神者臉色蒼白,臉上的黑眼圈也愈發變得顯眼起來。

  看著如此的水野優子,在場所有除了江雪左文字的刀劍付喪神瞬間了然。

  這個天氣別的不說,絕對是「馬上就要學園祭了而我硬是被抽去當看板娘我們班是不是有病」造成的,絕對。

  貌似平靜的白天已經過去,江雪左文字猛地在這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睜開了眼睛。屋外的狂風不斷地吹著已經掉完葉子的樹木,隱約的雷聲逐漸由遠及近,一切都讓人覺得怪異而又悲哀。

  這就是,這個本丸的末路了麼?

  並不想要迎接如此的末路,江雪左文字提起自己的刀,一點一點朝著那個隱約傳來聲響的地方走去。風聲如同女子嗚咽,哀痛地仿佛永遠無法成佛;雲層愈加的厚重,讓人由衷得——

  「您還想要怎麼掙扎呢,我的主公。」

  男子耳熟的聲音呢喃著危險的話,猩紅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期盼的光芒。黑發的少女頭發掩住了面容,似乎是被綁在了一個他之前從未見過的房間裡。

  不對,他明明已經把整個本丸都走過了,這個房間到底是……

  做出戰鬥的姿態走了過去,江雪左文字看著一期一振的表情不再擁有曾經的悲憫,而是多了堅定與戰意:「你在想做什麼,一期一振?」

  「大概是想要主公的眼中只有我一個人,僅此而已。」

  水野優子無比慶幸自己用頭發擋住了臉,不然她百分百笑場。

  哦呵看,一期一振耳朵都紅了,說羞恥台詞真的很羞恥啊。

  「這裡是哪裡。」

  「這裡?我忘記了,江雪殿從來沒有來過這裡,對吧?」

  忍住自己內心的羞恥感,一期一振努力擺出一副「我已經大獲全勝了」的表情,隨意地推開了那扇門。

  滿牆的靈位,告訴了江雪左文字這裡是什麼地方。

  審神者緩緩倒在地上,江雪左文字錯愕地看著這景像,讓在場所有人都覺得有些突然地收回了刀,仿佛是束手就擒一樣開口:「何必如此呢,一期殿。」

  「嗯?」

  「如果一切都是因我而起,那麼只要針對我就好。」

  佛刀安靜地閉上了雙眼,聲音無比平和:「請您不要再錯下去了。」

  看著眼前明顯是已經決定犧牲自我成全本丸的江雪左文字,加州清光甩著手裡的拉花陷入沉思。

  等等導演,這段劇本上沒寫啊?他們還要不要竄出去「Surprise」了?

  「趁著現在還可以回頭,請您停手吧。」

  就像是「反派一定會聽完主角說的所有話」一樣,一期一振也很耐心地看著江雪左文字,同時瞥了眼拐角處仿佛已經激動到露出衣角的鶴丸國永。

  「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江雪殿。」

  「並非是高看自己,而是如果我可以救下這個本丸的話,您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啊哦哦哦!!!我等著你這句話很久了!!

  鶴丸國永瞬間就躥了出去,伸手抓住江雪左文字的肩膀表情猙獰:「真的做什麼都可以?」

  「……誒?」

  「你們都聽到了對不對!!!什麼都可以!江雪殿親口說的!我都錄下來了!!」

  聽著鶴丸國永激動到破音的聲音,水野優子默默的示意一期一振先把自己松開,再從懷裡掏出一把梳子把頭發理順,在漫天的紙拉花下咳嗽了一聲:「江雪左文字?」

  江雪左文字恍惚地看著眼前飛下的彩紙,耳邊聽著鶴丸國永那誇張的笑聲,迷茫地抬起頭後看到了一期一振捂住臉蹲在一邊、旁邊還有博多藤四郎與亂藤四郎拍他肩膀的畫面。

  嗯,憑心而論剛才那幾句話確實挺羞恥的。

  「所以,一切都是主公計劃之內的……表演?」

  「差不多吧,不過你內心也應該有這種想法了不是麼?」

  水野優子看著滿臉恍惚又好像若有所思的江雪左文字,輕快地笑了起來:「那麼現在,你有沒有什麼想要問我的問題?」

  「我想問的……」

  那個靈堂上有自己的名字,江雪左文字卻出乎意料得並沒有去探尋這個房間的真假。略微沉吟了一會兒,這位佛刀十分認真地開口。

  「我想問您的是,這個本丸的狐之助在哪裡?」


第三十八章

  這個本丸的狐之助在哪裡。

  仿佛是按下了暫停鍵一樣,整個本丸的所有人突然沉默下來,任由彩色紙花在空中緩緩落下,刀劍付喪神們仿佛是才想起這件事情,看向水野優子的表情多了點猶豫。

  所有人在剛來的時候就發現了這一點,但是在確認了「本丸受過襲擊」的時候,大家都本能地去回避掉了很多可能揭開審神者傷疤的問題。而且除了江雪左文字開口的「沒有狐之助」以外,還有另外一件讓本丸裡的付喪神很在意的事情。

  這個本丸沒有狐之助,也沒有鍛刀室。

  在檢察官山姥切長義來的時候就已經戳破了這一點,水野優子聽著江雪的問題並沒有拒絕回答,很平靜地開口:「狐之助它們本想來幫我的,但是我都讓它們回時政總部了。」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當然,也不是全部的狐之助都被我送回了時政本部。」

  水野優子的聲音突然放輕,配合著本就寂靜的氛圍以及亂藤四郎還沒來得及關掉的「女子嗚咽式」風聲,顯得格外詭異:「還有一位啊,在牆上。」

  「……」

  不不不,雖然主公你的意思我們都懂,是「有一位狐之助的靈位在牆上」,但是這種說法太容易被人當做有一只狐之助被您扒了皮扔牆上當皮草的。

  不少刀劍付喪神詭異地瞥了一眼牆上屬於「狐之助」的靈位,甚至於四處搜尋了一圈沒有狐狸皮才松了口氣。江雪左文字很是冷漠地瞥了一眼躍躍欲試就等著他問完的鶴丸國永,看著水野優子依舊是不緊不慢地開口:「那麼,我可以問第二個問題麼?」

  「可以。」

  「這裡是不是您曾經的鍛刀室。」

  「是的。」

  水野優子很干脆地點了頭,一期一振立在旁邊神色略有些暗淡,不過很快又恢復了原本的溫和表情。少女並沒有只是用簡單的兩個字就打發了這位付喪神,反而很是痛快地說了前因後果:「刀匠死後我主動把這個鍛刀室給封閉了,但我總覺得自己還應該做些什麼,就把這裡當成了靈堂。」

  「第三個問題。」

  江雪左文字注視著水野優子的脖子,當然,這種不帶有任何情感地目光並不會讓人覺得尷尬。刀劍付喪神很快掃過了水野優子,目光轉向了她身邊的一期一振。

  「一期殿,是因為曾經給您留下了致命的傷口才會『暗墮』的麼?」

  致命傷。

  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捂住喉嚨,水野優子很快反應過來,仿佛是第一次發現江雪左文字一樣,眼神裡充滿了好奇:「你這麼幾天,到底推斷出來了多少事情?」

  「並不多。」

  但是不少。

  瞥了眼還在看熱鬧的三日月宗近,水野優子看到這位「最美之刃」裝聾作啞的模樣就知道這貨肯定和江雪左文字說了點有的沒的:「是的,他曾經給我留下了致命傷。」

  一期一振雖然眼神黯淡,但是依舊微笑著挺立在那裡,面對同僚們試探性的目光絲毫沒有任何被戳破之後的慌亂,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是的,我曾經有這麼做。」

  「我明白了。」

  並沒有多說什麼,江雪左文字對著眼前的兩個人行了一禮後轉頭看向了三日月宗近,並不常見的笑容很快出現在了他的臉上:「三日月殿,你想我問的問題我都問了。」

  「……」

  「……」

  江雪左文字能知道這麼多果然不是我們智商差距的問題,而是我們中,出了個叛徒!!!!!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看向了儼然已經背對所有人准備跑路的三日月宗近,博多與亂兩把短刀連帶著機動型長谷部嗖得一聲躥了過去,臉上全是不懷好意。

  「三日月殿啊。」

  「我可什麼都沒有說。」

  老爺爺只覺得自己快要冤死了,這個江雪左文字一點也不江雪左文字,甚至於還想把鍋扔給他,他不服:「老爺爺我什麼都不知道!」

  「眾所周知江雪殿的個性。」

  佛刀到江雪左文字的地步還會說謊?別開玩笑了好麼,出家人可是不打誑語的!

  誰說不會,他就會啊!

  三日月宗近難得在心裡怒吼,看向一期一振卻只見到他輕咳兩下轉過頭,反而很是和善地對江雪左文字伸出了手:「那麼言歸正傳吧,新刀試煉您通過了。」

  「等等,你們想要干什麼?」

  「三日月殿,你應該知道我們這次的『狼人殺』劇本寫得很累!」

  「我說了我沒有劇透!」

  「呵呵。」

  水野優子當然知道三日月宗近沒有劇透,但是看到他慌了,她就高興了了呀。

  笑眯眯地看著三日月宗近背了黑鍋,鶴丸國永躡手躡腳地到了江雪左文字旁邊,他總覺得自己好像會和這位佛刀相處相當融洽:「江雪殿,接下來就和我一起去值班啊。」

  鶴丸國永笑得簡直嘴角能夠裂到耳根,興高采烈到讓人以為他是不是有個生孩子的老婆:「一切就拜托您了!」

  「所以這就是壓迫之後的爆發麼?」

  看著總算是找到接班人的鶴丸國永,站在一邊的大和守安定與加州清光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了會兒,很是同情地瞥了一眼這位平安老刀,順帶著再聽到博多扣光了三日月宗近的KPI,只覺得這年頭黑鍋真是多到背不完:「總覺得鶴丸殿都快要精神錯亂了。」

  「這個先不急。」

  水野優子好笑地看了一眼伸手和江雪左文字勾肩搭背的鶴丸國永,瞥了眼三日月宗近後開口:「至少這次沒有人舉報不是麼?反正你們玩得開心就行。」

  嗯,確實挺開心的,畢竟大家都「感同身受」了。

  把剩下的工作熟練地甩鍋給了一期一振,水野優子坐在辦公室裡寫著各種必不可少的文件,隨手拾起放在一邊的手機,重新聯通了剛才來本丸之前被自己掛斷的通話。

  「現在我有空了。所以呢,你想和我說什麼?」

  「聽到一半就掛斷不說還這麼晚才給我回電話,優子小姐你可真是太過分了。」

  通過電波或許也因為看不到對面的臉,產屋敷皓哉的聲音帶著幾分半真半假的埋怨,甚至於還有點委屈:「這件事情或許只有你能幫我了。」

  「為什麼要是我來幫你?」

  「您可別忘記了,我腦海中那些記憶全部都是圍繞一種『我深愛著源優子』來塑造的。而且我現在已經都快要分不清我到底是產屋敷皓哉還是鬼舞辻無慘,你就這麼忍心看著我不做人了?」

  聽到這句話水野優子噎了一聲,她能不能說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不過聽到後半句,黑發的審神者歪了歪頭,帶著試探性開口:「不做人不也挺好的?畢竟人類的能力是有極限的,你變成吸血鬼不就可以超越人類了嘛。」

  電話兩頭同時陷入沉默,產屋敷皓哉利落地掛斷電話,安靜地給水野優子發過去了一長串地址和時間。水野優子挑了挑眉毛,跟著這行地址搜索了下,精准定位到了……

  「這就是你約我在這家東京最好評的中國小吃店的理由?」

  「不然呢?」

  吸溜了一口鴨血粉絲湯,產屋敷皓哉也覺得自己特別冤枉:「現在那些記憶已經越來越深刻,深刻到我懷疑我真的要成為鬼舞辻無慘了,幸好我連健身都是我哥逼我去的跑了一千米就開始喘,不然真要出事。而且我都說了我不想去研究癌細胞,何必為難一個單純的研究人員呢?」

  不,你絕對不是什麼單純的研究人員。

  看產屋敷皓哉的表情,水野優子輕哼了一聲用筷子夾起了一份小籠包:「行了趕緊說實話,找我到底什麼事情?」

  「實話就是,因為『鬼舞辻無慘的記憶』我現在開始無比渴望血液,甚至於在前兩天出現了拿著刀子很有可能要襲擊他人的情況。所幸的是我控制住了自己並且找到了替代品,並且替代品味道很不錯。」

  確實,畢竟你第二份鴨血粉絲湯都快清盤了。

  「另外有人要我和你說,你身邊好像有了不得的東西,請小心一點。」

  有人傳話?了不得的東西?

  若有所思地瞥了眼產屋敷皓哉,水野優子也懶得去深究到底是誰讓傳的話,吃掉了一籠小籠包才點點頭:「我明白了,你付錢?」

  「哦,還有一件事。」

  「無慘據說曾經牢記一個男人近千年,你可以學學他的記性。」

  聽著產屋敷皓哉那仿若是擠牙膏一般的情報,黑發少女實在是忍不住開口吐槽:「一定要等我問了才回答,還是說你不想付錢用情報湊數?」

  「也不是這些,但是你不問我也不會說就是了。」

  產屋敷皓哉聳了聳肩,瞥了眼門口表情依舊不變:「說起來你們冰帝快要搞校園祭了,介意給我一張入場券麼?」

  「……」

  聽到對面這句話,水野優子的臉刷得一下就黑了。這家伙不說她都快要忘記自己被拉去做他們班看板娘這件事情了,還想要入場券?

  呵,想得美好麼。


第三十九章

  參加校園祭很有意思,但是前提是自己是看戲,而不是演戲的那個。

  「其實說實在的,我已經無所畏懼了。」

  換上和服走在自己班級布置的和式茶室裡,水野優子淡定地坐著當看板娘,一舉一動都全然展現了什麼叫做優雅:「只不過我還是想問,這個『百鬼茶室』到底是誰想出來的?」

  「哎呀呀,前輩是因為神道家族出身,所以很不滿裝扮成骨女麼?」

  「不是不滿,其實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個人更喜歡鯉魚精。」

  想到曾經和自己相熟的荒川妖怪們,水野優子索性撐起了下巴,斜著睨了一眼裝成自己提議是雨女的早川堇:「你的雨女也不錯。」

  「誒嘿嘿,前輩覺得我很可愛麼?」

  「沒錯,很可愛。」

  伸手揉了揉早川堇的頭,水野優子淺淺地掩住自己的口鼻打了個哈欠,眼角被塗抹上了一絲嫣紅,顯得更加嬌艷了些許:「不過我更想去觀光一下。」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啦,接待完這一批客人我們就可以休息了。」

  「你確定?」

  水野優子帶著點隱晦瞥了眼坐在旁邊邊略有些尷尬的鳳長太郎和他對面的谷地雅人,只覺得額頭上突然青筋暴跳:「我覺得再被盯下去,絕對會忍不住想要動手。」

  瞥了眼在他們班級的百鬼茶室裡坐著的谷地雅人,早川堇表情也有點尷尬。要知道在他們冰帝人看來,這位轉學也就一個多月的少年追水野優子追的那叫一個痴情,不過大家也都不是傻的,自然是看得出來水野優子那種煩躁不滿的態度。

  對此水野優子只想問問這位美少年是不是太托大了,真當自己一點都看不出來他身上那種淡淡的妖氣麼?

  而且也不只是妖氣,現在本丸的審神者不得在本丸內停留太久的禁令已經解除,谷地雅人之前身上的那種違和感反而變得更重,是個巫女都能看出來他靈魂與身體的不契合程度。

  雖然現在正兒八經的巫女也都沒幾個了……

  收回自己飄得有點太遠的思緒,好不容易熬完了自己和早川堇當看板娘的兩個小時,水野優子立刻把臉上塗得慘白的藝伎妝容卸妝完畢。換好自己的冰帝校服水野優子剛准備叫上早川堇一起去逛逛,就看到自家後輩低眉順眼地站在某位熟悉的人身邊,恭恭敬敬地上交了屬於她的一份學園祭代金券。

  「……」

  荒川國重轉過頭,對看完了整個「你給我代金券我給你去掉點作業」過程的少女一點也沒有什麼不自在,反而朝著她走了過去:「水野**。」

  「叫我優子就可以了。」

  下意識的給了一個回復,水野優子說完這句話後略有些尷尬地側了側頭,也沒有像是在彌補什麼,捕捉到早川堇的眼神後笑得依舊公式化:「歡迎您來到冰帝的學園祭。」

  冰帝的學園祭並不對外開放,但是學生本人擁有一張招待券能夠贈給家人前來游玩。像是水野優子,她拿著這張招待券本來想給一期一振的,奈何被對方婉拒了。水野孝之和水野伊久美一個因為神無月的緣故要開會,一個在大學有課也來不了,她索性就塞給了本丸在歡迎江雪左文字後經過統計KPI最高的刀。

  「謝謝。」

  荒川國重略點了點頭,仿佛很是自然地伸手:「不知道您介不介意帶我參觀一下冰帝的校園祭?」

  她當然……不能拒絕。

  輕輕嘆了口氣再看向了早川堇,水野優子看著自家後輩帶著種仿佛是看勇士一樣的表情對著自己加油,索性也和她揮了揮手,抬腳跟上了這位哪怕來校園祭也依舊穿著和服的荒川國重。

  「幾次看到您,似乎您都是穿著和服?」

  「習慣了。」

  荒川國重幾乎可以說是目不斜視地走在冰帝校園裡,根本就沒有一種參觀的態度:「這讓你覺得很奇怪麼?」

  「不,也沒有覺得奇怪。」

  水野優子笑了笑,看著旁邊的人咳嗽了下:「那麼,您不餓麼?」

  「還好,吃了午飯過來的。」

  說到這裡荒川國重頓了頓,轉頭看著她眼睛裡多了一絲好笑:「你想吃什麼?」

  「您給我買?」

  「用阿堇的代金券,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

  突然想給自家後輩點根蠟燭,水野優子難得有些不好意思,隨意選了一份自己想吃並且也挺便宜的炒飯,坐在學校的長椅上拆開了附贈的塑料小勺:「說起來,您今天很有空?」

  「如果不是知道你應該沒有別的想法,我會覺得你是在挑釁我。」

  往嘴裡塞了口炒飯,水野優子裝沒聽見他的話,把嘴巴裡的食物咀嚼完畢才開口:「我們班弄了個和式的百鬼茶室。」

  「我知道,阿堇要扮演雨女,她的傘是我幫她選的。」

  「那您對於妖怪是怎麼看的呢?」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沒有見過也沒有接觸過,所以無法得出結論。」

  十月底的秋風蘊含了兩分寒意,校園裡的紅葉也紅了個徹底,水野優子安靜地把炒飯一口一口的放在嘴裡,仿佛是沒了什麼聊天的想法。荒川國重坐在她的身邊,表情和神態都很是放松,偶爾瞥一眼坐在他旁邊的少女,眼神……

  鶴丸國永貓在灌木叢裡摸了摸下巴,看著旁邊竄過來的早川堇若有所思:「我記得你是優子殿的後輩?」

  「是啊,我見過您,是前輩身邊的小哥哥對吧?前輩是前輩,那也是我的小叔叔啊。」

  早川堇泫然欲泣地同樣蹲在灌木叢裡,聲音裡多了點悲傷:「我把前輩當姬友,我小叔叔想讓她當我的嬸嬸,我的心好痛。」

  「小嬸嬸啊。」

  鶴丸國永挑了挑眉毛,語氣裡也多了點好奇:「說起來,你的小叔叔沒有別的前女友?」

  「啊?沒有啊。話說小哥哥和優子前輩是什麼關系?」

  「我的話……」

  關於這個問題,鶴丸國永陷入了深思。其實他很想說他是她的刀,然而比「誰先來的」他是最後一位,比地位他在沼氣池,也就這次的KPI比自己高的人都不想來現世所以輪到自己。再說對這種在現世裡的小姑娘解釋,說一句「我是她的刀」好像也有點不太對勁。

  總覺得說這種話她可能會想歪。

  「你可以認為我是她的大孫子。」

  「……」

  「不,你就當我是她隨從好了,叫我鶴丸就行。」

  「哦,我懂了。」

  早川堇理解地點點頭,立刻重新又看向了長椅上的兩個人:「那鶴丸先生,我可以和你說件事兒麼?」

  「什麼?」

  「雖然前輩沒有說,但是憑我和她相熟那麼多年,她可能覺得我們學校那個轉學生谷地雅人有問題。」

  毫不猶豫地選擇告狀,想著自己最討厭的劇情設定就是「我什麼都不說我相信前輩一個人就能搞定」然後出現各種意外,早川堇立刻選擇告密:「看得出來鶴丸先生應該挺厲害的,再加上優子前輩還是那種神道家族的人,我希望您可以幫忙留意一下。」

  「谷地,雅人?」

  聽到這個名字鶴丸國永略點了點頭,把名字記在心裡之後轉頭小心翼翼地剛想再看看長椅上的兩個人,卻發現兩個人一下子就不見了。

  「咦,人呢!」

  早川堇與鶴丸國永嗖得一下就從灌木叢裡站了起來,臉色同時難看了起來。不同於早川堇單純因為跟丟了的氣急敗壞,鶴丸國永的表情裡更多還有一絲陰沉。

  伸手撫摸了下身上的符咒,鶴丸國永看到早川堇困惑的樣子立刻重新恢復了笑臉,貌似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嘛,可能是他們察覺到我們,跑了吧。」

  空氣中殘存著一絲淡淡的妖氣,要是被一期一振知道主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見了……

  那可是比每天去清理馬糞看沼氣池更可怕的事情啊!!!

  水野優子仿佛絲毫未覺自己身後還有兩個人,填飽肚子後腳步輕快地走在這條冰帝的林蔭道上:「我問您有沒有空當然不是為了挑釁,因為我真的很好奇,您今天居然有空到願意陪我在冰帝閑逛?」

  荒川國重不輕不重地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手心,看著明顯笑容和之前不一樣的少女嘆了口氣:「你也會這麼笑?」

  「這麼笑是怎麼笑?」

  水野優子明知故問,轉身向前的時候拉住了他的衣袖:「不然你覺得呢?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因為有別人,所以你一直不願意對我表現真實麼?」

  略停頓了下腳步,水野優子回頭看著那個站在紅楓之下的人,錯開目光裝作平靜地開口:「表現真實很難,因為我會害羞的啊。」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

  少女微笑著說著似乎應該是讓人驚訝,但是細想卻只能說一句「確實如此」的真相,偏偏她卻很篤定,一點也沒有她口中的「害羞」表情:「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就一見鐘情了,不管怎麼說都不能太讓阿堇看穿,也不能表現得太過分,免得讓你把我定死在『侄女的同學』這層關系上。」

  「所以用這種笑容讓我來覺得你似乎像是在說違心之言?」

  「你可以這麼理解。」

  看著荒川國重略微挑起的眉毛,水野優子把手放在唇前貌似輕咳了下,很是快速地轉過頭:「好啦,你就當我剛才什麼都沒說過。」

  什麼都沒說過?可能麼?

  荒川國重任由她抓著自己的袖子,無奈地跟著那個腳步輕快的姑娘。他對水野優子不能用一句單純的「不討厭」來形容,如果真的要說的話,他對她的在意程度也確實已經遠遠超過了她口中對「侄女的同學」。

  「如果我無法當做『你什麼都沒說過』,你會怎麼樣?」

  聲音從左側後方傳來,水野優子先是看了一眼荒川國重的眼睛,轉過去一本正經地開口:「不會怎麼樣呀,等出去之後我就去追你,認真的。」

  「出去?」

  「期待麼?」

  荒川國重笑了起來,他抬腳站在了這個黑發少女旁邊,繼續與她一起前行:「當然期待。」

  「嗯,我也很期待。」

  水野優子總算是松開了抓著荒川國重的袖子,但她反手握住了他的折扇,笑得比以往更加燦爛:「那麼從現在開始,不要放開我的手哦,荒川殿。」


第四十章

  一開始水野優子並未察覺自己似乎步入了一個幻境,但是等到發現這件事情,她也沒有太過於慌張就是了。

  從幻境中走出來對她而言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然而在旁邊還有荒川國重這個普通人——至少現在還是普通人的情況下,就稍稍有些麻煩。

  握著對方的扇子,水野優子在邁步的時候略往虛空中輕輕一踏再安然落腳,明明是小心翼翼的模樣,表情卻十分悠哉:「這次可能是我連累您了,真是不好意思。」

  「這裡是幻境?」

  「不像麼?」

  荒川國重看著天空中飄下的仿佛永遠不停歇的櫻花花瓣,對身邊的少女挑了挑眉毛:「不,在你沒有說出來的時候我看到的是紅楓。因為你是巫女,所以很容易就看破麼?」

  「嗯……其實也不是的,只能說,走入這個夢境的人恰巧是我。」

  把咬字著重放在「恰巧」上,水野優子臉上的笑容裡多了點冷意。她雖然不畏懼這種簡單的夢境,但是把荒川國重牽扯進來,不管怎麼說都讓她有些憤怒。

  「夢境?不過你在生氣?」

  「把你牽扯進來,我當然會生氣。」

  依舊筆直地前進著,水野優子微微用力地晃了晃扇子,走在前面帶路的時候也變得有些氣勢洶洶起來:「有本事就朝我來啊,對著別人來算什麼。」

  「你可以理解為對方之所以這麼做,就是因為沒有本事。」

  聽著荒川國重那輕描淡寫的聲音,水野優子也笑了出來,握著扇子輕輕晃了晃:「也是,說不定對方確實就和荒川殿你說的那樣,沒有這個本事才做出了這個選擇。」

  察覺到幻境中的櫻花似乎一下子變得變得狂放起來,黑色長發的少女微微抬頭看了一眼,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微妙:「當然,不排除只是在試探我的可能。荒川殿,您有聽到什麼聲音麼?」

  「聲音?」

  「仿佛是……仿佛是有誰在拍打著鈴鼓的聲音。」

  聽到這熟悉的鼓聲,水野優子的表情瞬間變得安穩下來,腳下的步伐也不再那麼小心翼翼:「在走向出口的這段時間裡,我和您說一些逸聞吧。傳說中有著能夠催人入眠、食人夢境的妖怪。這種妖怪比較喜歡以人類的噩夢為食,他們吃掉人類的噩夢,給他們留下好夢。」

  「聽起來像是很和善的妖怪?」

  「嗯,是哦,其妖名為食夢貘,但是曾經食夢貘也有被力量所惑,讓人長睡不醒陷入虛弱,在美夢中死亡的過去。」

  一本正經地說著奇聞怪談,水野優子偶爾晃動一下手裡的扇子,側頭略微抬起看著荒川國重,然後再度朝著鈴鼓聲傳來的方向走去:「解決這件事情的人呢,就是大陰陽師,安倍晴明啦。」

  「……」

  「怎麼了?」

  「不,沒什麼。」

  只不過聽到你這戲謔的語氣,總覺得好像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荒川國重倒是不介意這種幸災樂禍,反而也同樣嘴角上揚:「那麼,是怎麼解決的呢?」

  「我可不知道,你可以問一下接下來我們遇到的小姑娘。」

  水野優子笑著往前方指去,一個穿著紫色和服手裡拿著鈴鼓的小姑娘似乎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了,嚇了一跳的同時轉過頭,看到是水野優子才松了口氣:「是優子殿呀,您怎麼突然跑到夢的間隙裡來了?」

  「蜜蟲?我大概應該是正好和人被卷進來了,吧。」

  尾音輕輕上挑,水野優子仿佛是真的「不小心走錯路」一樣,對這個背上還有著蝴蝶翅膀的小姑娘笑了:「能把我們送回去麼?」

  「當然可以。」

  蝴蝶精很是歡快地點了點頭,在看到荒川國重的時候仿佛是才發現有第二個人一樣嚇了一跳:「呀,還有第二個?」

  「我都說了,是『我們』嘛。」

  水野優子晃了晃手裡的扇子,荒川國重被她帶動了胳膊也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對著蝴蝶精欠身行了一禮:「麻煩您了。」

  「啊,沒關系。」

  蝴蝶精慌忙擺了擺手,偷偷看了荒川國重一眼才站起身,一手輕輕拍打著鈴鼓慢慢往前:「如果說優子殿是被人引進來的,那麼您要當心一些了。」

  「晴明讓你和我說的?我知道了。」

  水野優子隨意地點了點頭,仿佛是想起了什麼略松開了手裡的扇子改為抓住了荒川國重的手腕,在感覺到對方的怔忡時她還眨了眨眼睛:「現在的話,最好握住我的手哦。」

  「……」

  「怎麼了?」

  「在夢裡,是不是會讓很多事情都變得勇於開口?」

  荒川國重將扇子放在了另外一只手上,同時輕輕握住了水野優子的手:「比如說,現在。」

  蝴蝶精默默的拍了下鈴鼓,她還在呢。

  「也,沒有吧。」

  水野優子略加快了一點腳步,感受到包住自己手的熱度時臉上也微微紅了起來:「不快點出去,可是會很糟糕的哦」

  「會有多糟糕?」

  「一輩子在這裡徘徊,被『神隱』。」

  蝴蝶精輕輕的嘆了口氣,在看到夢境的邊界時遙遙往那裡一指:「就在那裡,優子殿,我就送您到這裡了。」

  「多謝,今天麻煩你了蜜蟲。」

  用空著的那只手揉了揉蝴蝶精的腦袋,水野優子心滿意足地看著小姑娘捂住發型的樣子,扭頭看向了和自己牽著手走了很久的荒川國重:「還想繼續往前麼,荒川殿?」

  「現在我們是在夢境與現實的縫隙裡?」

  「嗯。」

  「出去之後,我們會不會有什麼變化?」

  乍一聽到這個問題,水野優子回想了一下之前兩個人所在的地點以及旁邊蹲著的鶴丸與早川堇,斟酌了好久才開口:「按我的經驗來說不會怎麼樣,將肉身拉入夢的縫隙之後我們在別人眼裡基本等同於突然消失,回到現世當然也會突然出現,並且還是停留一在消失之前的地點。」

  「不會嚇到別人麼?」

  「嚇到別人?沒關系,反正我們冰帝有跡部大少爺,都歸他管。」

  笑眯眯地把鍋給甩在了自己的後輩身上,水野優子看著荒川國重依舊停在原地的模樣有些疑惑:「怎麼了?」

  「沒什麼。」

  感受到手裡的力度微微加重了一些,水野優子低下頭沒有說話,依舊朝著那道邊界走去:「荒川殿,不用希望走慢一點的。」

  「我並沒有這麼想。」

  「夢境的縫隙也是自己內心的投射,不用擔心一切都會消失。」

  她堅定地向前走著,仿佛是有意拖著身後的人向前一樣:「過去剛剛結束,未來從現在開始。如果說荒川殿還想和我牽手的話,回到現世接觸真實的我不是更好麼?」

  「……我並沒有。」

  「嗯嗯,您沒有。」

  敷衍地點了點頭,荒川國重看著那道黑暗越來越近,眼前一黑的同時手中握著的那只手同樣用力地回握著他。下意識地低下頭,雖然是黑暗,但是他可以確定的是水野優子的衣袖突然變成了一件千早披帛,同時自己的手皮膚也變成了蒼白中帶著淺藍的色彩。

  「這是什麼?」

  「什麼是什麼?」

  仿佛僅僅只有那麼一瞬間,但荒川國重知道自己沒有看錯。眼前的風景已經沒有了飄落的櫻花花瓣,滿樹的紅楓飄落,也同樣美得令人難以忘懷。

  「我剛才,好像看見……不,沒什麼。」

  「不要沒什麼,看見了什麼就和我說。」

  水野優子沒有松開手,這條充滿著紅楓的林蔭道上也不出意料沒有什麼人來——畢竟大家都在學園祭上,雖然紅楓風景很美麗,可對比網球部這群大帥比最後一年的演劇以及學園祭各種各樣的攤位,當然還是帥哥更吸引人一些:「我很討厭這種小小的隱瞞會造成無法挽回的結局的可能性,所以說說看,荒川殿你看到了什麼?」

  雖然明白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但是手心的溫度以及水野優子貼著自己瞪大的眼睛卻讓荒川國重仿佛還在夢裡。隨手用扇子敲了下她的額頭示意她靠得太近,看到水野優子齜牙的表情他臉上也露出了笑容:「看到我的手變成了淺藍色,你身上的衣服也變了。」

  「哦。」

  「不和我說代表什麼?」

  「好吧,這件事情的確不是現在可以說的。」

  水野優子狡黠地半回避掉了這個問題,同時拉了下荒川國重的袖子:「不過剛才在夢裡的事情,你都可以認為是真的。」

  「比如說?」

  「比如說……」

  少女看著他微微低下頭,注視著他漆黑的眼睛,原本稍稍有些沙啞的聲音壓低了不少,更加讓人難以聽清。荒川國重盯著那雙眼睛,仿佛被蠱惑了一樣開口:「水野優子。」

  「嗯。」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雖然細微但是不再虛假。就在少女決定開口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讓水野優子下意識地重新拉住了荒川國重的手,同時將之前就准備好的御守塞在了他的手裡對他眨了眨眼睛。

  「那麼,荒川殿要玩得開心呀。」

  握手的姿勢仿佛就和商業合作一樣,兩個人的距離也是恰到好處到「恰到好處」。然而偏偏這種微妙的距離,讓轉過來的艷麗少年皺起了眉。

  「水野前輩?」

  「哎呀呀呀優子前輩!」

  「主……優子殿!」

  從旁邊猛地撲過來的兩個身影一下子就把湊過來的谷地雅人擠到了一邊,早川堇從左邊抱住水野優子的胳膊,鶴丸國永則是在右邊捏著小手帕體現了本丸演技培訓班的優秀畢業生水准,演繹出了一幕哪怕是最無關緊要的人都會覺得是「保鏢不見大小姐被認為玩忽職守淚流滿面」的劇場,看得水野優子眼角直抽。

  荒川國重略退了一步,看著那個艷麗少年被忽略後失落而又帶著一絲不滿的目光,低頭用扇子輕輕敲了敲自己的手心。

  夢的縫隙裡他總覺得有人在看著他們,而現在這位容貌艷麗的少年,很明顯有些不太會掩飾。

  這種失落不滿,又怨懟惡毒的目光……

  水野優子沒忍住笑著拍了拍鶴丸國永的腦袋,那模樣確確實實和老奶奶看到自己心愛的大孫子沒什麼區別。

  沒關系你慢慢看,賬,當然也可以慢慢算,不是麼。


第四十一章

  其實從一開始見到谷地雅人的時候,水野優子就知道這個「轉學生」有些不太對勁。

  當然,並不是說這個時候轉學有些奇怪,而是說谷地雅人這種「我就是喜歡你想追你」仿佛被洗腦了一樣的狀態,讓她太容易聯想到產屋敷皓哉了。

  要知道產屋敷皓哉已經吐槽了好幾次說他都快變成「痴戀源優子戀愛腦版本的鬼舞辻無慘」,谷地雅人這種狀態簡直和他沒區別,讓人很想問下幕後黑手是不是曾經有受過什麼情傷,弄得好像「我的最終目標是要讓所有人集體失戀」一樣,太沒格調了。

  好歹學學BOSS屆的天花板藍染,有點逼格對吧?

  不過要真的是藍染,水野優子覺得自己絕對應付不來,眼前這個傻乎乎的就剛剛好。

  「傻乎乎的……」

  「難道不是傻乎乎的更好麼?」

  水野優子聳了聳肩,表情很是隨意:「做人呢,當然是希望神隊友越來越多,豬隊友越來越少。」

  產屋敷皓哉默默的瞥了坐在自己對面的女孩子一眼,環視了下水野家的布置後輕哼一聲懶得理她:「你說能幫我解決,是准備怎麼解決?」

  「不急不急,你先和我說說現在你知道多少有關無慘的事情了?」

  笑眯眯的吸了口桌上外賣帶回來的珍珠奶茶,水野優子的聲音裡甚至於還多了點幸災樂禍:「再加上產屋敷家的記載,是不是很有壓力?」

  「其實也挺有意思,畢竟很少遇到這種『遇上我就等同於遇上天災』的人,如果我是心理學家我可能會對這個案例更有興趣。」

  並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多提,產屋敷皓哉轉頭看向了旁邊走過來的亞麻色頭發少年和他肩膀上的胖貓咪,眼睛裡有著深深的懷疑之色:「這就是你說的幫手?」

  「是啊,別小看夏目前輩好麼。」

  黑發少女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對著眼前的青年笑了:「夏目前輩,這次可能要麻煩你了。」

  「雖然我沒有試過……但是按照優子小姐你的說法,我覺得應該可以嘗試。」

  先對著水野優子點了點頭,夏目很是熟練地拿出了他的友人帳:「這位就是產屋敷先生麼?」

  「是的,我是產屋敷皓哉。」

  看著那只三花貓對著自己齜牙咧嘴的模樣,產屋敷皓哉略微揚起了眉毛:「這只也是妖怪?」

  「還是那種曾經發誓見你就直接宰了的那種,激動麼?」

  「不激動,鬼舞辻無慘是誰,我不認識,我不知道,不是我。」

  「好好好,不是不是。」

  聽著水野優子那格外敷衍仿佛是哄小孩一般的語氣,夏目貴志沒忍住笑了起來,隨即輕輕咳嗽了一聲,看著桌子上的筆墨拿起了一張白紙裁成自己手中友人帳的大小後遞了過去:「雖然我沒有試過是否可以結緣人類的名字,但是按照優子小姐所說名字就是最簡單的咒,貓咪老師也說應該會沒有問題。」

  「我要做什麼?」

  「請問,您,產屋敷先生。」

  著重咬字在產屋敷這個姓氏上,水野優子對著夏目貴志先做了個制止的手勢,然後才看向產屋敷皓哉:「你希望做單純的產屋敷皓哉,對麼?」

  「對。」

  「那麼,請你寫下你的名字,並且回答一個問題。」

  回答一個問題?

  略皺起了眉頭,產屋敷皓哉把視線投向了夏目貴志的方向。水野優子太難看破,這個大學生反而更好觀察一些。但是就算再怎麼觀察,這個叫夏目貴志的大學生卻依舊是這樣安靜微笑的表情,和他剛來的時候沒有絲毫變化。

  這位夏目貴志看上去明明很溫和,卻又似乎很奇怪地像是堅守著什麼——當然,這種人他並不討厭。

  紙和筆已經遞來了自己的面前,那本本子的封面寫著「友人帳」,又是什麼東西?

  「放心吧皓哉,我怎麼會坑你呢。」

  水野優子帶著點無奈開口,咕嚕咕嚕喝完了整杯奶茶後拿著產屋敷皓哉的字甚至還贊了一聲:「嗯。好字。」

  「接下來要怎麼做?」

  「那麼,產屋敷先生是給了我,夏目貴志,您的名字,對麼?」

  聽著夏目貴志溫和的聲音,產屋敷皓哉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才微微點了點頭:「對,我給了你我的名字。」

  「我知道了。」

  將那張紙夾入友人帳中過了幾秒後再度翻開,貓咪老師蹲在旁邊打了個哈欠,滾到水野優子的旁邊嘟噥:「你到底在搞什麼?」

  「沒什麼,只不過我突然想到名字可以賜予也可以歸還,但是名字在短期內只能賜予一次,也只能歸還一次。」

  「所以你想讓他先把名字送給夏目進入友人帳中,然後再讓他還給他?」

  「很聰明嘛,至少別讓他真以為自己是無慘結果跑個兩步就喘成狗把自己打回現實。」

  伸手撓了撓貓咪老師的下巴,水野優子眯了眯眼睛,笑容很是情況:「但是有些不一樣的是,皓哉是人類。」

  「沒關系,這並不是很難的事情。」

  聽到一人一貓的對話,夏目貴志笑了笑,看著表情有些糾結的產屋敷皓哉笑了:「接下來產屋敷先生,我會把您的名字還給你。」

  「然後呢?」

  「然後,你就只是產屋敷皓哉。」

  名字是咒,一個人只能一個人,只擁有一個被自己承認的名字。只要產屋敷皓哉確認自己是產屋敷皓哉,那麼無論之後發生什麼,他都不可能變成另外一個人。

  看著夏目貴志將友人帳攤開放在桌上,看著那一張一張寫著奇怪符號的紙張飄過,然後猛然出現了一張寫著優雅漢字的「產屋敷皓哉」。

  「居然被你猜中了,能行。」

  水野優子笑了笑,把貓咪老師抱在了一邊不說話。產屋敷皓哉盯著眼前這個亞麻色頭發的青年熟練地撕下那張寫著自己名字的紙,折半後放入口中雙手合十,慢慢地吹出了一口氣。

  「名字歸還於您,產屋敷皓哉先生。」

  墨跡從空中劃過,一筆一劃從紙張上抽離,扭曲著又組成寫下的漢字彙聚成為名字在空中發出亮光,笑著回到了男人的額間。產屋敷皓哉略有些呆愣地看著這樣的場景,良久之後才輕輕吐出一口氣。

  「多謝。」

  「不用謝。」

  略微擦去額上的汗水,夏目貴志擺了擺手:「不過在歸還您名字的時候我稍稍看到了您的一些記憶,不介意吧?」

  「哪一段記憶?」

  夏目貴志默默地瞥了眼水野優子和貓咪老師,看著一人一貓都特別無辜的表情立刻開口以免被誤認為看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產屋敷先生的話,大部分記憶都是考試,做實驗,做實驗,和做實驗。」

  「……」

  「……」

  「好無聊,你真的好無聊!」

  發自內心地嘆了口氣,水野優子搖了搖頭,看著放松下來的產屋敷皓哉翻了個白眼:「沒想到你是這麼個無聊的人,幸好我爸沒有讓我和你訂婚。」

  「這個想法也是不可能實行的,是實驗不好做還是報告不好看?不過你的記憶肯定比我更多姿多彩就是了。」

  產屋敷皓哉輕笑著喝完了茶,站起來對著兩個人欠了欠身:「那麼我就先離開了,放心,我對你的記憶才沒有興趣。」

  「那我謝謝你?」

  水野優子也輕哼一聲,轉手拿起筆蘸墨,手腕一動就在白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優子小姐……只用優子麼?」

  「嗯,優子。」

  不管是源優子還是水野優子,她們承認的名字都只有一個「優子」。

  「名字可以是姓氏和名組成,也可以只是自己和他人廣泛承認的名字。」

  水野優子沒有寫下姓氏,但也很是簡要的敘述了一下原因:「比如說我,我到底是源優子,還是水野優子呢?我認為我是水野優子,接受了一份來自源優子的禮物,所以現在的我其中一部分也同樣是源優子。」

  「所以,只有『優子』是被確認的我的名字。」

  貓咪老師打了個哈欠,看著水野優子的字嘀咕了一聲:「喂優子,你要知道夏目很累的。」

  「所以你要我給他補魔?」

  「不是!!」

  明顯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的夏目貴志漲紅了臉,看著水野優子一臉坦然遞過來的一個小光球,咬牙伸手接過後直接紅到了脖子裡:「以後優子小姐也不要說這種話。」

  「好的好的,明白明白。」

  隨意地點了點頭,水野優子看著自己那張自己的名字融入友人帳後又被呼喚而起,她注視著夏目貴志的同時突然恍惚了一瞬,眼前仿佛看到了那條奔騰入海的河。

  源優子坐在河邊安靜地梳理著自己剛才在洗完的發,手邊放著膝丸,臉上有著朦朧的笑意,旁邊那個穿著浴衣的男人背對著她,整個人很是僵硬,略有些快速地揮著手裡的小扇。

  幻像出現又消失,直到櫻花下穿著冰帝校服的少女執手與一身和服的青年走遠時,水野優子才感受到了名字回到自己身上的那種暖洋洋的感覺。

  「那個……」

  「沒關系。」

  對著捂住臉的夏目貴志笑了笑,水野優子一點也不介意他看到了這些記憶:「這些是我很寶貴的記憶,能夠和你分享也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

  「真的不介意麼?」

  「不介意,還不如說多一個人看到讓我更加開心了。」

  水野優子搖了搖頭,將桌上的友人帳推到了夏目貴志的懷裡:「夏目前輩,其實我需要謝謝你。」

  「誒?謝謝。」

  「因為你讓我想起了我已經快要忘記的回憶。」

  看著夏目貴志的模樣,水野優子笑了。其實她本來不想那麼快召喚膝丸的,但是這個場景卻讓她想他了。

  至於插隊的事情,審神者的決定那能叫插隊麼?

  嗯,下一個就是你了,源氏重寶先生……

  好的,源氏重寶先生們。


第四十二章

  其實原本水野優子是沒有髭切與膝丸兄弟兩個的,但由於她提供了有關「另一個晴明」的線索自然是有一定要求獎勵的權限。抱著這種權限不用白不用過期就作廢的心理,看著時政給出來的獎勵名單,水野優子無視了一長串的資源,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膝丸」。

  只不過讓她有些沒想到的是這次時政居然很大方,不僅答應了自己的要求,甚至於還做到了買一送一。

  「你沒看錯,的確是總部讓我給你的,這個嘛,主要是知道你關了鍛刀室再加上你和我的交情……反正別太覺得受之有愧,這就當是你發現了鵺行蹤的舉報之功好了。」

  安倍晴明笑了笑,坐下後端起長谷部遞過來的茶杯一飲而盡:「所以對方現在是什麼情況?還在戀愛腦麼?」

  「是啊,長著一張我就從沒喜歡過的美少年臉整天往我面前竄,腦袋裡不知道在想什麼還說喜歡我。我看他那樣根本就不想毀滅世界,只想在愛河裡洗澡。話說晴明,他以為我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麼?天天追日日追,斯托卡轉世投胎都沒他這麼殷勤。」

  沒忍住對著安倍晴明抱怨了幾句,水野優子只覺得自己完完全全被小看了:「學園祭之前也就算了,現在?就他身上的妖氣,隔著半個冰帝我都能察覺到。」

  聽著好友的那宛若是rap一般的傾吐,安倍晴明聽完後也不由得失笑:「畢竟對方不了解你,對你還處於『轉世之後的巫女』的想法上並且認為你並沒有選擇成為源優子那麼就還是普通女高中生,托大很正常。」

  「那麼這樣一來他就算是落網了?在本丸要演戲我無所謂,畢竟還能看個樂子。回學校還要演,你們到底是要的審神者還是奧斯卡影後?」

  「咳咳,稍微再等等,再等等。」

  安倍晴明略有些尷尬地拿著蝙蝠扇點了點手心:「我那邊還沒搞定另外一個我或者說鵺……」

  「這麼慢?」

  水野優子皺了皺眉,很是好心地提議:「要和我把獅子王叫出來麼?畢竟按照傳說,他是砍過鵺的刀。」

  「也不用。准確來說那位『谷地雅人』作為鵺的後手,大概率會在我這裡准備封印他的時候轉移到異世界同位體的谷地雅人身上。所以暫時不要動他,以免打草驚蛇。」

  「我明白了,還有呢?看你好像還有別的話要說」

  「還有……」

  安倍晴明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雙眼放光的略微朝前傾了個角度,完全詮釋了什麼叫做八卦讓人振奮:「你和那位荒川國重先生到哪一步了?蜜蟲和我說你們在夢境縫隙約會,超浪漫的哦?」

  水野優子安靜地放下了手裡的茶杯,伸手摸了摸腰間後毫不猶豫凝出自己的靈刃一下子切在茶幾上,面色猙獰地看著已經大笑著已經離原地三尺遠的安倍晴明。

  「有本事你別躲!」

  「哎呀我可不敢,你的刀術都已臻化境,我要是不躲可真是會被**的。」

  看著站在八丈外微笑的安倍晴明,水野優子收回靈刃咬了咬牙。敢調侃她?她這就去寫《大江山的四角戀傳奇~安倍晴明的男女戀情記事~》,把安倍晴明釘上妖怪界的恥辱柱然後永世不得翻身做攻!!

  看著安倍晴明一路飄著出門,本丸的大家也都很習慣的順帶著讓這位大陰陽師幫忙搗鼓了下本丸的布景問題。等到一期一振回到待客室收拾桌子的時候,水野優子帶著點陰沉開口:「江雪左文字有說要召喚誰麼?」

  「江雪殿的話,暫時還沒有決定。」

  「哦,那先讓兩把刀插個隊。」

  插隊?

  一期一振挑了挑眉,突然覺得有了點危機感,但還是很恭敬地開口:「需要我把人設表拿過來讓您選一選麼?」

  「……」

  算了,這次不用選,因為選了也沒用。

  水野優子嘆了口氣,看著本丸熟練地布置好一切後才把時政讓安倍晴明送來的膝丸與髭切本體放在了召喚室中。伸手放置在膝丸的本體上注入靈力,水野優子看著那個凝聚在空中的光繭,散開之後淡綠色頭發的付喪神先是目瞪口呆,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少女良久,才深吸一口氣。

  「主公,多年不見您還好麼?」

  聽著膝丸帶著點哭腔的聲音,一期一振愣了愣,隨即無奈地按了下耳機先調低了下音量忽略掉導演組無奈的嘆息聲。只能說自家主公不愧是曾經擁有過膝丸本體的源家千金,在這種結有緣分的情況下,膝丸對本丸是什麼狀況說不定了解得比三日月宗近都多。

  「看吧,我就說沒用,嚇不到他的。」

  就算說了「不用人設」但還是被亂藤四郎強行畫了個黑化太後妝的水野優子勾起嘴角,伸手拍了拍膝丸的肩膀:「好久不見,膝丸你感覺怎麼樣?」

  「感覺,嗯,感覺很好。」

  注視著眼前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任主人,膝丸吸了吸鼻子,仿佛是才看見一期一振和他點了點頭,絲毫沒有任何看到「暗墮」一期一振的驚恐。把目光重新放在水野優子的臉上,他眼中的水光總算是退去,反而多了點困惑:「就是主公,您的黑眼圈為什麼這麼大?是最近沒休息好麼?」

  水野優子差點沒一口氣喘上來。等等什麼黑眼圈,這不是黑眼圈,這叫眼影,是煙熏妝!!!

  一期一振站在旁邊聽著耳麥裡的狂笑,默默按下了靜音鍵同時對著膝丸的目光也復雜了幾分。如果說一開始他可能還有「主公要大兒子不要他了」的迫切感,那麼現在他看膝丸的表情也和看兒子沒什麼差別。

  回頭讓加州清光幫忙給他補習下化妝品與口紅色號,去化妝組打工吧。

  「對了主公,您還准備召喚兄長麼?如果兄長知道主公您是審神者的話,必然會十分高興的。」

  「我會召喚髭切的。所以按照你的說法,我讓你做什麼你都會願意做麼?」

  「是!當然什麼都願意做。」

  膝丸表情有著難得的嚴肅,甚至於還多了點躍躍欲試的感覺:「是要去和曾經的大妖比試,還是要和神明打鬥?請您放心,不管是什麼妖怪我都無所畏懼,身為源氏重寶的我絕對會為您和曾經一樣,盡可能帶來勝利的!」

  這個「盡可能」,就很靈性。

  「盡可能?」

  「那個,主公,你不是知道我打不過須佐之男命麼……」

  膝丸苦著一張臉開口,然而一期一振憐憫地看了眼完全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的膝丸,只覺得鶴丸國永又要狂喜了。水野優子靜靜地看著自己曾經的「大兒子」,聲音格外溫柔:「那麼先去旁邊呆著,等會你去和你三弟值班吧。」

  「誒?三,三弟?主公,我好像沒有弟弟啊?」

  並不知道源家刀還有哪來的「三弟」,膝丸略有些求助地看向了旁邊的一期一振:「那個,一期殿?」

  「咳咳,這個……主公現在是要召喚髭切殿了麼?」

  「嗯,召喚膝丸花費的靈力不多,足夠我再召喚一次了。」

  暫時先把膝丸的注意力拉到一邊,水野優子盯著自己面前的髭切本體,突然有點好奇。

  膝丸稱呼自己是「主公」,那麼髭切呢?髭切是會以本丸的審神者身份稱呼自己為「主公」,還是會因為曾經的過往喊自己「姬君」?

  等等,如果是髭切的話……

  對著一期一振使了個眼色,看著他會意地直接把膝丸拉出去順帶著關辦公室「了解詳情」的樣子水野優子才滿意點頭。雖然她也知道在膝丸都坑不到的情況下髭切也很難坑,但是大家布置都布置了,不感同身受一下豈不是太浪費了嘛。

  將手指放置於髭切的本體之上,水野優子突然覺得有些恍惚。手裡的刀身觸感很是熟悉,自己剛開始可以握刀的時候源滿仲這位大哥就打造出了髭切和膝丸,親自教導自己刀術。

  那個時候她還小,把手指放置在冰冷的刀身上時不小心割破了皮膚,留下了一滴指尖血。

  就像是有什麼聲音催促著自己去喚醒這一把刀的付喪神一樣,水野優子看著刀刃劃破自己的手心,鮮紅的血珠滾在了刀身上。就在這個時候,那位金色頭發的付喪神出現在她的面前,帶著珍惜的態度握住了她的手。

  「您似乎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很不小心。」

  「……」

  「當然我並不是在責怪您,或者說,是因為我的出現才讓您的注意力轉移了呢?」

  「沒有。」

  低頭看著這位同樣的源氏重寶,水野優子深吸一口氣將手抽了回來,仿佛沒聽見鶴丸已然點開了一首《屆不到的戀》在自己耳機裡循環播放:「只不過是有些不小心而已。」

  「是這樣啊。」

  茶金色的眼眸裡盛滿了笑意,也總算是伸手放在胸前行了一禮:「或許不用我多介紹了,畢竟您對我很了解,我也對您很了解。」

  沉默地看著這位付喪神,水野優子輕輕地嘆了口氣:「你不怕我?」

  「奇怪為什麼要怕?倒是姬君多年不見,您還是和以前一樣健氣呢。」

  髭切的視線掃過水野優子臉上的太後妝,臉上露出了一點驚訝:「就是黑眼圈好像太濃了一些哦,是最近沒有好好休息麼?」

  「……」

  你們兄弟倆約好的吧?我之前就說過了,這不是黑眼圈,是太後妝的眼影啊!!!!!!


第四十三章

  不管是不是太後妝,源氏兄弟不僅沒法騙到不說還表現得「明明是我們先來的」模樣,成功讓整個本丸莫名有了點……

  「這算是什麼好勝之心?」

  看著歌仙兼定和髭切兩個人已經開始了劇本交流,水野優子只覺得背上的黑鍋開始變著花樣進化成為了五彩斑斕的黑鍋:「膝丸呢?」

  「膝丸閣下最近在和鶴丸閣下值班。」

  一板一眼彙報的長谷部如實提交了報告,表情裡也多了點古怪:「主,最近鶴丸殿好像有點過於上躥下跳了點。」

  「畢竟他先對著阿堇都承認了是我孫子,現在算是我大兒子來了他跌了個輩分,這對於本來就是平安老刀的他來說刺激有點大。」

  「……」

  不,就算是他,他也不可能去喊自家審神者一口一個「大兒子」稱呼的膝丸為少主的。

  一期一振坐在一邊看著這兩個人完全就是在雞同鴨講腦電波不在同個回路上,無奈的同時也只能開口:「說起來,主公您知道江雪左文字選擇了誰麼?」

  「嗯?不知道。」

  很是干脆地搖了搖頭,畢竟按照江雪左文字的性格也不會選擇自己的兄弟,至少從他把自己的花名冊都要過去的態度來看,水野優子覺得他大概率會把所有本子上的人的名字都寫上然後抽簽:「結果出來了?」

  「嗯,抽簽抽出來是山姥切國廣。」

  山姥切國廣啊。

  在辦公室裡來交賬簿的博多藤四郎與壓切長谷部同時露出了個略有些意味深長的笑容,要知道山姥切長義不久前就來過一回,那場景只能說要不是水野優子順手把本體還了回去,估計他連本體都不要就會立刻逃跑。

  「我記得我們那次沒嚇太狠來著。」

  水野優子感嘆了一句,覺得也挺冤枉的:「都是正常操作,他還覺得我們本丸的精神文明建設達到最高標准了呢。」

  想到那次見面的時候堀川國廣當著山姥切長義的面揪著花瓣呢喃著去數「兼桑愛我,兼桑不愛我的樣子」,壓切長谷部就覺得牙疼:「國廣的最高傑作……」

  「相信他。」

  水野優子鏗鏘有力地開口,順手在自己手下的報告裡劃了一道勾:「已經確定是山姥切國廣了麼?」

  「嗯,江雪殿已經確認了。」

  「很好。」

  把手裡的筆一丟,水野優子雙手交叉著放在下巴上,就差臉上掛一副反光的墨鏡:「這次的新刀試煉由我親自來。」

  「誒?親自?」

  「您是有什麼想法了麼?」

  不同於壓切長谷部那遺憾而又帶著點微妙不滿的目光,一期一振反而在心裡很是同情:「不知道您可不可以適當透露出一點?」

  「透露這個……也是,總不能坑到自己人。」

  思索片刻後水野優子淡定地點了點頭,一點都沒有什麼自己獨攬大權的想法:「我覺得我這個想法非常出色,節省時間的同時還能打開對方心結,能夠飛速滿級不說還能省下極化道具,實屬雙贏。」

  「……」

  總覺得,自家主公有了個很危險的想法。

  博多藤四郎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家大哥,確認他並沒有反對後小心翼翼地開口:「您決定,怎麼做呢?」

  「放心,這次你們都不需要上場。」

  心情很好的給自家本丸的付喪神們放了個假,水野優子笑眯眯地點了點頭:「絕對安全,甚至於這次連一期都不用裝暗墮了,開心麼?」

  「……」

  不,這樣一來,我反而有了個更加糟糕的預感。

  ·

  出現在眼前的審神者有些奇怪,她看上去年齡不大,但是這個本丸卻似乎好像有過一段略有些血腥的過去——尤其是在對方身邊只有亂藤四郎的時候,山姥切國廣莫名有一種這位主公是不是被時政給坑了的想法。

  陳舊的、甚至於可以說已經被破壞了不少的本丸設施,沒有初始刀只有一把初鍛刀的短刀這種情況實在是有些太糟糕了一些,哪怕審神者看起來心情很好也是一樣。

  「您……」

  「啊,忘了和你說了,我是優子,你的審神者。」

  這樣輕而易舉地交付了真名真的好麼?

  側頭看了一眼仿佛並不是很在意的審神者,山姥切國廣也只能將這種想法按捺在心底。簡單走了一圈本丸後因為人數太少同時也沒有什麼資源,自稱優子的審神者決定等到過兩天時政發了工資再說——這是很合理的事情,而且她看著自己的表情也很真誠。

  嗯,應該是個不錯的審神者。

  亂藤四郎站在一邊滿臉的「天真無邪」,看著完全一無所知的山姥切國廣,只想給對方點根蠟燭。

  其實,這次的劇本用的人數的確最少,但是花的錢多啊。

  聽著無線耳機裡自家兄弟至今都在喃喃自語的「錢,錢全沒了,我的錢」,亂藤四郎就想說花的都是自家主公私房錢,何必呢。

  「情況怎麼樣?」

  「嗯,看起來這位山姥切國廣很傻很天真。」

  「……」

  不,任誰看到很明顯身邊只有一把短刀整個本丸空空蕩蕩的沒有人,都會覺得這裡這個審神者是新人的好麼?

  回到被幻像符包圍的本丸食堂,水野優子真的覺得自己這次特別無辜:「這次的我不會傷害你們任何一個人的風評,你們居然還覺得我不帶你們玩??」

  「並不是只有傷害風評才能寫出劇本,就比如說髭切殿與膝丸殿這次……」

  一期一振瞥了一眼髭切,兩個人眼中閃過一道讓旁人不明所以的晦澀表情,然後又齊齊挪開。水野優子摸了摸下巴,聲音裡多了點笑意:「放心,這次真的不需要你們出場。」

  是的,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出場。在入夜時水野優子安靜地坐在她臨時收拾的「內室」裡,安靜地點亮了手裡第一個符咒。

  詭異的嚎叫聲猛然出現在整個庭院裡,讓山姥切國廣瞬間抬起了頭。伴隨著嚎叫聲的還有似人又似野獸的黑影飄過,無形無蹤,但是確確實實出現在了這個本丸裡——

  山姥。

  「主!」

  猛然看到被推開的門,水野優子略有些訝然地抬起頭看著山姥切國廣,手裡還拿著筆似乎在書寫著什麼:「山姥切國廣?」

  「主,您有聽到剛才的聲音麼?」

  當然有,因為就是我放的。

  面上露出了一些類似於驚訝又好奇的表情,水野優子仿佛是多了點興趣,眨了眨眼睛開口:「是山姥切國廣聽到了什麼聲音麼?」

  「是,亂藤四郎也有聽到麼?」

  當然聽是肯定聽到了,但是音效是我選的,但是我絕對不會說謊說自己沒有聽到。

  「我一直都陪著主公。」

  亂藤四郎很是肯定地表達了自己的態度,既沒有說自己聽到也沒有說自己沒有聽到。看著山姥切國廣將信將疑的表情,水野優子笑了笑也沒太在意:「說起來山姥切國廣君知道麼,這座本丸的歷史。」

  「歷史?」

  「是呢,這座本丸曾經受到過襲擊,據說幾乎所有的刀劍付喪神都戰死了。」

  垂下眼眸看著自己寫下的字跡,水野優子的聲音一下子飄忽了起來:「所以說這個本丸說不定會有幽靈存在呢。」

  是幽靈,還是,如影隨形的山姥呢?

  行禮之後關上了門,山姥切國廣看著眼前這個破舊的本丸,想著水野優子說過有關「這個本丸的前代受到過襲擊」的話語,整把刀都變得愈加警惕起來。

  如果說是山姥……

  如果說,是山姥。

  怔怔地看著黑暗的庭院,山姥切國廣突然覺得自己似乎也有點可恥的心動。不,這種心動並非來源於「自己可以真切的斬殺山姥」,而是在這種狀況下能夠保護自己的主公——

  真的,只是這樣麼。

  耳邊的屬於「山姥」的聲音偶爾在夜空中響起,主公一無所知,自己的名字為山姥切國廣,是國廣的最高傑作。

  山姥已經到了自己的刀下,那麼,接下來應該怎麼做呢?

  安靜地在自己的房間裡閉上了眼睛,等到那個聲響出現的時候,山姥切國廣的眼神無比銳利。

  在自己剛到的時候主公就已經送給了自己御守,那麼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他都可以放開手腳了。

  「畢竟是國廣的第一傑作呢。」

  和泉守兼定坐在食堂裡邊寫下次的人設邊看直播,用胳膊肘稍微戳了戳坐在一邊的堀川國廣:「不愧是你的兄弟。」

  「謝謝兼桑!」

  堀川國廣笑了起來,看著屏幕裡的「山姥」發出了感嘆:「不管是什麼時候看,主公的幻像都很真實呢。」

  「真實?」

  膝丸有些困惑地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兄長聲音有些小心:「阿尼甲,這個不是……」

  「確實,很真實呢。」

  髭切笑眯眯地點了點頭,同時一期一振像是明白了什麼,差點沒直接衝出去。

  「哎呀一期殿不用擔心,區區山姥而已。」

  一把拉住了要「暴露」的一期一振,髭切的表情裡多了點無奈:「一期殿,您覺得區區山姥能做出什麼呢?主公不要說受傷了,或許連頭發都不會掉。」

  「誒?什麼?」

  聽著兩個人的對話,本丸的所有人瞬間看向了那個在屏幕裡似乎迷路了的黑影,一個個全部目瞪口呆。

  感情,那是真的山姥啊!!!


第四十四章

  「等等,原來山姥是真的存在的麼!」

  「不不不,現在的問題應該是為什麼一只真的山姥會出現在我們本丸裡啊!髭切膝丸大人,你們可以把它給斬了麼!」

  「喂我也是斬過鬼的,怎麼大兒子們來了就忽略我了?」

  「……」

  聽著鶴丸國永的聲音,所有刀劍付喪神的討論先是安靜了一會兒,隨即又全部裝沒聽見繼續討論了起來。一期一振坐在轉播的屏幕面前仿佛是明白了什麼,看向表情溫和的髭切皺起了眉頭:「主公有意的?」

  「姬君……不,主公從來不會做沒有准備的事情。」

  既然在之前就說要給山姥切國廣一個「劇本」,那麼她肯定是察覺到了什麼才會如此選擇。髭切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些許,話語格外有種徐徐道來的味道:「趁著這個機會能夠解決掉不知為何出現在本丸裡的妖氣不說,還能讓山姥切國廣君斬斷內心可能有的猶豫與懷疑,不愧是她呢。」

  「沒錯阿尼甲說得對,主公就是這麼算無遺策。」

  「……」

  鶴丸國永詭異地看了眼膝丸,他總覺得這位兄弟在左右逢源,不累麼?

  那當然不會累。

  任由山姥徘徊在整個本丸內,水野優子提著燈籠站在昏暗的走廊裡,帶著山姥切國廣與亂藤四郎行走著尋找著聲音的來源。腳步聲在寂靜的夜中似乎可以傳到很遠的地方,擁有著回音的聲響配合著黑暗也顯得更加詭異。

  「山姥切國廣。」

  「是,主公?」

  「如果你發現我可能騙了你,你會怎麼對我呢?」

  騙了自己?

  山姥切國廣看不到自己審神者的眼睛,但是在聽到她聲音的時候他內心微微一顫,聲音竭力平靜下來:「主公……不會的,主公您就算有欺騙,也應該是有自己的理由。」

  「我自己的理由啊。」

  拉著亂藤四郎的手,水野優子深刻反省了下自己「為了省錢順帶著新刀試煉也節省時間直接讓人極化算了」的想法,思來想去覺得自己沒錯,下回可以給這些有斬鬼逸聞的刀繼續。

  雖然大部分砍過妖魔鬼怪的刀都基本來了,來了的還大多是自己人沒法坑。

  輕輕地嘆了口氣,水野優子也沒說什麼,伸手輕輕的推開一道門確認裡面沒有東西後才繼續往前走:「不問我騙了你什麼?」

  「您有您的理由。」

  嗯……總覺得這個山姥切國廣,很上道啊。

  亂藤四郎走在旁邊默默地抬起頭,其實他也好想去修行,奈何現在他們是「黑暗本丸」……

  所以什麼時候整件事情才能完結啊。

  「放心,很快。」

  低頭對著亂藤四郎笑了笑,水野優子再度推開一道門後眨了眨眼睛,轉過頭看著臉埋在披風陰影裡的付喪神,仿佛是格外無辜地歪了歪頭:「山姥切國廣,我騙了你很多哦。」

  「很多是指?」

  「其實我是聽到了那個聲音的。」

  水野優子的笑容一瞬間加深了不少,她盯著眼前的刀劍付喪神,很快視線又挪到了他的身後:「你說的,就是那個東西發出來的聲音麼?」

  山姥切國廣猛然抽刀回頭,看著黑影中的紅眼睛第一次覺得掌心有些滑膩。水野優子安靜地抬起頭,聲音放輕了不少:「果然,在這裡呢。」

  紅色的眼睛裡有著好不掩飾的對審神者與刀劍付喪神的惡意,山姥切國廣抿了抿嘴,很是堅定地依舊站在了水野優子前方:「主公,請您先回避一下。」

  「沒關系的。」

  少女審神者笑了起來,仿佛還帶著點歡快拍了拍手:「我就在這裡看著好了。」

  「什……」

  「我在這裡,看著你。」

  水野優子的聲音充斥在了山姥切國廣耳邊,他帶著點恍惚聽著那些「有我在你不會死」「你不是山姥切麼,這裡就有一只山姥,去吧」的呢喃,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向前,還是應該保護自己的主公。

  「去吧。」

  水野優子悠哉地開口,那模樣仿佛就差手裡端杯茶再吃點爆米花。山姥切國廣盯著眼前的山姥,突然覺得有點諷刺。

  自己是山姥切國廣,不管名字的來源是否是真的斬殺過山姥還是真的如此,現在審神者讓自己做的事情,無非就是講這件事情變成親眼目睹的現實而已。

  自己是希望自己能夠成功,還是就此放棄呢。

  略微彎腰壓低重心,水野優子安靜地看著眼前的付喪神已經做好了准備後請輕咳了一聲,伸手在空中畫了個五芒星。

  這種時候晴明就別來和自己要版權費了。

  在內心嘀咕了一聲,水野優子看著那個五芒星沒入了山姥切國廣的身軀後才抬眼看向了那個山姥,手指輕輕地點了點膝蓋。

  其實她也覺得有些奇怪這只山姥怎麼就這麼聽話地被自己抓住還來了本丸,要知道她早就將整個本丸框死不說,出陣與遠征的通道也已經關閉,自投羅網也未免有些太乖巧了吧?

  看著山姥切國廣衝上前之後一刀斬落,紅色眼睛的山姥連一聲哀嚎都沒發出就猛然消散的模樣,水野優子愣了愣,亂藤四郎嘴角一抽,突然覺得轉過來懵懂的山姥切國廣與自家審神者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做對臉懵逼。

  咋回事兒啊,發生了什麼,怎麼一刀就沒了?

  「那個,主公?」

  「嗯?」

  「我已經解決了……」

  兩個人的聲音各自飄忽了一會兒才恢復正常,彼此對視到最後水野優子徹底扶住了自己的額頭:「不對啊,這不正常啊,我還想著你能夠拼死一搏然後我搭把手你就極化了還省錢省時間省精力呢。」

  「……」

  水野優子在空中打了個響指後把還在懵逼中的山姥切國廣交給了亂藤四郎讓他帶著「熟悉本丸」順帶走趟靈堂,自己則是走到了那個山姥消失的地方來回踏了幾步。

  很奇怪,自己給山姥切國廣下的符咒能夠規避一次致命攻擊順帶再附加一層靈力攻擊沒有錯,但是不可能只這麼受到一次攻擊這個貨真價實的「山姥」就被直接暴力讓它去成佛了。

  「您是覺得哪裡有問題呢?」

  扭頭看著跟在自己身邊微笑著的髭切,水野優子有些發愣:「你怎麼出來了?」

  「嗯?是一期殿讓我來的。」

  「……」

  不對,一期一振絕對不可能放髭切出門,所以——

  髭切看著水野優子的表情沒忍住輕笑一聲,看著她很是溫和:「是的,我能夠來到這裡也只不過是借助了曾經的緣分罷了。當然,也是因為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問您。」

  「沒愛過。」

  「……不,也不是這個。」

  髭切突然笑得有點無奈:「或者說,您是想要回到過去,還是活在現在?」

  回到過去,還是活在現在。

  水野優子沒有在意身邊籠罩了整個本丸的白霧,靜靜等待它散去之後安靜地看著嶄新到讓她都有點快要不認識的本丸,踩著木屐踏在回廊上,一步一步走在了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本丸中。

  房間的安排和自己的本丸一樣,沒有任何區別,髭切的身影也似乎在自己僅僅一個轉身的瞬間就已經消失不見,所以——

  「所以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所在的地方就已經是夢境了。」

  「您在說什麼?

  水野優子看著站在自己身邊還是金色眼眸的一期一振,盯著他的眼睛良久之後才轉頭,往前再度邁出了一步。

  「我什麼都沒說。今天天氣不錯,大家都還好吧?」

  「是,大家都很好,請您不用擔心。」

  金色眼睛的付喪神笑起來的樣子很柔和,有著和自己的「一期一振」相似而又不同的表情。從他的眼睛裡水野優子並沒有看到什麼愛戀或者依賴的情緒,有的只有對待自己「主公」的信任。

  果然是夢啊,如果說不是那只山姥做的,自己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進入了這個夢境的呢?

  安靜地走過比試之聲四起、沒有什麼刀痕或者戰損痕跡的手合場,走過自己的鍛刀室,走過有狐之助在月光下睡得四仰八叉,甚至於還把鳴狐家的狐狸當抱枕的走廊。

  夢和回憶夾雜在一起,讓人分不清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還是假。

  「您今天看起來好像有些疲憊的樣子。」

  一期一振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起,關切的模樣也非常一期一振:「需要早點休息麼?」

  「手合場還那麼熱鬧,我這麼早睡好像有點不妥當吧?」

  仿佛是經過無數次排演一樣,水野優子帶著一點無奈和笑意開口,就像是已經徹底決定回到過去,腳步輕快地讓人覺得她似乎都是在蹦跳著前進。身邊的近侍笑容依舊溫柔,跟著她來到房間門口行了一禮:「不管如何您累了就休息吧,好夢。」

  好夢。

  看著站在原地看著一期一振的背影,水野優子僵在原地看著他逐漸走遠。等到看不見一期一振的身影,她才安靜地走到房間裡輕輕地關上門,看著眼前布置完全沒有變化的臥室深吸了口氣。

  好夢,好夢。

  是的,的確是一個好夢。


第四十五章

  在山姥切國廣捏著他的本體准備衝向那只山姥的時候,水野優子就像是突然之間陷入睡眠一樣倒了下去。最先發現情況的亂藤四郎立刻喊了人,三日月宗近無比順手地上報給時政本部關於YYS233號本文進入緊急情況的消息後看著盯著他的同僚們,略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別看我,我什麼都沒做。」

  「我們知道,都懂的。」

  鶴丸國永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他們現在最關注的也不是什麼新刀歡迎儀式,而是去查看自家審神者身上發生了什麼。

  已經安靜下來的本丸低低地刮著涼風,水野優子的寢室門口一期一振和以前一樣安靜地抱著本體坐在門外,偶爾看一眼那盞掛起的燈籠。聽著耳邊傳來的腳步聲,水藍色頭發的付喪神微微轉過身,在看到髭切的時候與他點了點頭。

  「雖然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但是,嗯,這就是你們的『寢當番』?」

  「髭切殿。」

  聽到髭切語氣裡些許帶上的調侃之意,一期一振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讓您見笑了。但是的確,這就是這個本丸的『寢當番』。」

  「嘛,其實我也可以理解。不說現在姬君這種突兀的睡著,哪怕以前姬君睡覺的時候外面也有好多人,連床前都有武士看守。嗯,是我守著的呢。」

  髭切聳了聳肩也在一邊坐了下來,表情裡多了點懷念:「當然我不如膝丸,他是被她抱在懷裡睡的。」

  「這樣麼。」

  「那個時候可真好,當然現在也是,可惜現在的話,我們只能等姬君自己醒來。」

  髭切笑眯眯地點頭,看著一期一振表示自己真心沒有在挑撥離間:「只是我很好奇,這個本丸的『鬼』的氣息似乎有很多,多得讓我都覺得不太對勁了。」

  「……」

  「是我說破了什麼真相?還是說,您也是造成這件事情的元凶之一?」

  其實在看到膝丸和髭切這對源家兄弟想到他們的斬鬼逸話時,一期一振就已經做好了告訴所有人這個本丸發生了什麼的准備。當然髭切說的沒錯,這個本丸裡的「鬼」,確實有很多。

  猩紅色的眼睛抬頭看著那盞發出溫暖光線的燈籠,一期一振突然也笑了起來:「我們無法叫醒主公,晴明公也暫時沒法聯系上的情況下,和您說些往事也不錯。確實,這個本丸和別的本丸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呢?」

  「這個本丸沒有鍛刀室,沒有刀匠,沒有狐之助,甚至於差點全員死亡。它的靈脈差點徹底消失,經歷無數磨難才重新活過來。現在主公陷入了不明原因的沉睡,我們卻除了等待以外毫無辦法。」

  是啊,其實他也一樣是「鬼」,早就「死」過不止一次了。

  也不知道是因為召喚了兩把曾經和自己有著極深淵源的刀劍的緣故還是因為不久前步入過夢境間隙,水野優子看著眼前的景像,恍惚間有些不確定自己是真的在夢中,還是真的穿越時空回到了過去。

  夢裡的一切幾乎都是溫柔的日常,完完全全沒有任何的意外出現——但是水野優子明白這是「幾乎」,看著眼前的所有景像她就明白,她在不斷而又不斷地重復這一個對旁人而言不帶有任何意義,但是對自己來說卻是每每夢回的日子。

  是的,就和以前的夢一模一樣。

  夢裡她的本丸沒有受到襲擊,大家都在歡笑著等待出陣或者遠征的付喪神歸來。一切都井然有序,是幾個小時之後永遠也回不來的和平歲月。

  但是水野優子知道,再怎麼美好的過去,也終究是過去了。

  站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僅僅閃過一個念頭天上便驟然變暗,仿佛是為了隨自己的心意似的,立刻就到了夜晚時分。水野優子抬手摸了摸自己手腕上如今不再、但在夢裡卻還存在傷痕,看著天空中的黑洞臉上露出了個有些無奈卻又好笑的表情。

  是的,審神者的辦公室結界很牢固,同時也可以迅速通知時政對本丸進行最大力度的支援。但是它開啟的方式卻很奇怪,需要在「付喪神非暗墮情況下在室內對審神者造成致命傷」。

  本丸原本晴朗的天空裡驀然出現一個黑洞,而在那個的黑洞裡不斷地有時間溯行軍躍出。不祥的黑炎籠罩著他們近乎瘋狂地攻擊著這個本丸,本丸的不少付喪神為了保護彼此,甚至於已經用掉了一次御守中的力量防止碎刀。

  這裡,早就已經成為戰場了。

  水野優子站在辦公室裡無視了手腕上噴湧而出的血液,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所有的付喪神都在竭力廝殺。夢中所發生的一切她都無法制止,只能再度站在了仿佛天塹一般的門口,靜靜地看著一切發生。

  本丸辦公室的結界很牢固,牢固到結界裡的人沒法出來,結界外的敵人沒法進來,她能做的只有看著自己應該保護的付喪神逐一戰死。其實這些她都可以接受,偏偏他們在死的時候都是笑著,說出的話語毫無例外可以傳遞到她的耳朵邊,說著「謝謝主公,我們很幸運能夠遇見你」。

  他們最後的力量並沒有用於保護自己不被碎刀,而是釋放在了一期一振的身上才消散在了整個天地間。

  必須要讓一期一振活下來,要讓他告訴所有人他不是叛亂,只是通過最後的手段,在保護我們的審神者。

  但是這樣又有什麼用呢?死亡與傷口,血氣與殺意,還有自己知道自己什麼也沒有辦法做到,只能目睹自己關切之人死去的無力與痛苦——

  如果有力量就好了。

  如果能夠幫助到他們就好了。

  如果一切都不再發生……

  如果,可以改變一切。

  水野優子突然往前踏了一步,眼前的本丸戰場瞬間消失,那原本應該是無比牢固的結界如同薄紙一般脆弱。她低頭看看了眼自己的腳下,木制的地板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潮濕的河岸與泥土。

  所以現在,夢中的往事變成了「如果可以有力量」的結果?

  可那也不是早就已經注定好的結局麼?

  天上有著濃密的烏雲,妖氣幾乎重到讓普通人都無法呼吸。眼前遷徙的荒川妖怪們無比驚慌地回頭,整條荒川河已經不再清澈,渾濁中帶著絲絲血跡。金魚姬死死地抱著受傷的金魚先生,拉著她的衣服站在她後面努力地想要她一起走。而造成一切的則是那些「烏雲」,那些鋪天蓋地入侵的海國眾。

  海國的少主大岳丸手中握著八尺勾玉劍低頭看著陸上的她們,她伸手將靈力流入金魚先生體內治愈了他的傷口,然後伸手一把把金魚姬往後推了過去。

  「優子!!!」

  「不用管我們,沒事的,帶著他們走!」

  啊,金魚姬只有在這個時候,聲音才那麼尖利。

  水野優子抬起頭,她用著另外一個第三視角看著半跪在地上的巫女,看著前方手中握著海國作的荒川之主,看著他受傷頗重的身軀與還沒來得及離開的妖怪們,突然笑了起來。

  「荒川殿,如果我把你關在外面,你會怪我麼?」

  「呵,做你想做的,我求之不得。」

  在聽到那個妖怪的回答時巫女瞬間掏出放在懷中的神樂鈴往前踏出一步,清脆的聲音伴隨著鈴上五彩的絲絛散發出柔和的光芒。與此同時一道閃爍著盈盈藍光的屏障猛然拔地而起,從巫女的身前一直擴展到了兩岸的山脈中。

  藍色的屏障中彙聚著海神的力量,除非她耗盡靈力,想要進攻陸上的海國妖怪們根本就無法突破這道屏障。如此一來,荒川裡的妖怪能夠得以保全,人類也可以。

  除了,屏障之外的荒川之主。

  就算「如果有力量」又如何呢,只不過一個是被動選擇看著愛著的人戰死,一個是主動選擇罷了。

  「事到如今,你這麼做又有什麼用呢,人類的巫女?」

  「當然有用了,我和荒川殿兩個能攔住你們整整三天,這就已經足夠了。」

  巫女抬起頭,她的微笑看起來格外燦爛:「只要攔住你們保護住整個荒川,鬼疆你們無意涉足,那麼接下來你們必然要突破逢魔之原穿越黑夜山。呵,這段路程最後哪怕要抵達平安京,也會耗費不少力氣吧。」

  「那又如何?荒川之主已經死了。」

  「我知道,畢竟是我看著他死的。」

  她垂下眼眸看著那屹立不倒的身軀,一頭黑色的發絲裡夾雜著些許深藍滑落在她的臉龐,仿佛是有眼淚掉落,又像只是個錯覺:「只要攔住你們三天,就足夠晴明和賴光反應過來做出應對,也方便去通知一下百聞牌上其實輸給我就是嘴硬不承認的茨木與酒吞。兵貴神速,大岳丸殿不會連這一點都不知道吧?」

  「……」

  巫女的雙手支撐著整個屏障,注視著入侵的海國軍隊笑得毫不畏懼:「你不懂沒關系,我身為源家女兒、素盞鳴尊的巫女、八幡神的子弟——哦呀,這名號也挺長的,我還沒加上什麼皇族血脈之類給自己貼金的話,真是謙虛,不愧是我。」

  「你看,我都這麼告訴你了你還不懂的話,再去學學人類的兵法吧,大岳丸。」

  第一次的她擁有力量,所以撐起了屏障,立於屏障之後保護了除了他以外整個荒川;第二次她只是個普通人,一期一振在確認了「主公,我記得您和我提過止血的方式,對麼?」之後,往自己的手腕上重重地劃下了一刀。

  每一次都是失敗又怎麼樣呢?不管是否擁有力量,優子也依舊是那個優子。

  而且——

  「事不過三,你有點太過分了。」

  黑色長發的少女平靜地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一切手心似有金光閃過:「夢境是內心的投射,但不會是束縛住自己的場所。」

  「從我的夢裡,滾出去吧。」


第四十六章

  「主公!」

  「姬君!」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驟然響起,水野優子仿佛才總算是反應過來,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兩位刀劍付喪神努力架住自己攻擊的態度,黑色長發的少女收回了自己手中靈力凝成的靈刃後坐在了走廊上,表情裡多了點疲憊。

  「差點回不來,真是累死我了。」

  「主公,您是不是……」

  「嗯,又夢到了,這次還是雙重大禮包,特別真實。」

  略微側頭看向了表情凝重的髭切,水野優子突然笑了起來:「可能是因為見到了你們,想到了一些過去的事情吧。」

  「您沒有必要自責。」

  聽著兩位刀劍付喪神異口同聲的回應,水野優子先是愣了愣,隨即笑了起來:「看來你們關系不錯還互通了一下有無?挺好的,這樣我就放心了。」

  「您可以找准重點麼?」

  一期一振無奈地嘆了口氣,確認水野優子的臉色逐漸恢復才站起來:「請您繼續睡吧,離上課還能睡兩個小時,山姥切國廣已經在大家的幫助下斬殺掉了那只山姥……」

  「他極化了沒?」

  「……」

  很抱歉主公,等級不夠,沒法極化。

  聽了一耳朵的山姥切國廣嘴角抽了抽,扭頭看著壓切長谷部仿佛是無聲地問著什麼。偏偏這位本丸大管家露出了個微妙的笑容,伸手十分有長者態度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現在我們來討論下待遇問題。國廣的最高傑作,你接下來是想去靈堂值班呢,還是想去沼氣池?」

  「……」

  不許欺負新人啊喂!!!

  「對了,晴明還沒有回應?」

  「是的,還沒有。」

  還沒有回應,那麼說明他在那邊也已經到了關鍵時期了啊。水野優子仿佛是想到什麼一樣噗嗤一笑,伸手拂過自己身上的巫女服,表情裡多了點淡然。

  為了以後能夠愉快地繼續裝黑暗本丸【?】,她就來幫他一把。

  仿佛是和以往一樣平淡地上課放學,水野優子坐在冰帝旁邊的咖啡廳裡看著眼前仿佛是臉紅羞澀的美少年,掃了圈周圍無人的景像,很是悠哉地伸手攪了攪面前的咖啡。

  「其實我很好奇你有多大的自信,能把我留下來?」

  抬頭地看著眼前表情羞澀然而到周身出現不少黑氣的艷麗少年,水野優子幾乎可以說是十分悠哉的抱住了胳膊,臉上沒有一點懼色:「很無聊,這個游戲我不想玩了。」

  「不,我需要做的並不是把你留下來這件事情。」

  看著他周圍不斷浮現出來的黑氣,審神者看著他手中那團隱約的暗藍色光球,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我其實想要的不多,只不過是想請你和我做一個交易。」

  對面的聲音瞬間充滿了夢幻的氣息,那張艷麗的臉一點一點扭曲著,最後凝固而成了她熟悉的模樣。

  「你不是很想要他恢復記憶麼?我把他的記憶給你,你把他的名字給我,就是這麼簡單。」

  水野優子對比了下眼前這個「谷地雅人」的表情,仿佛是思考了很久才抬起頭,在對面的注視中很是懇切的開口。

  「條件是挺不錯,只不過你居然淪為了打工仔也太沒有逼格了吧,黑晴明?」

  身為賴光大侄子的小姑姑,曾經的源優子拖延了海國入侵平安京的時間,同時在整個平安京布置海神結界以免海國破壞皇宮立下大功,因此被「那個男人」封為「水之巫女」——在這種經歷下,水野優子自然是知道安倍晴明那「另外一個自己」的破事兒。

  再說她都寫過黑白晴明cp本了,自然也是見過「黑晴明」本人的。

  所以在見過本尊之後,她只覺得眼前這個「平行世界統治黑暗」的晴明很奇怪。當然,這種奇怪所代表的意義,自然也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強弩之末。

  所以他是在暗示自己他在那個平行世界已經快把事情解決了,有意把人放過來找斬草除根麼?

  確認這點之後水野優子也沒有太過於這個在意所謂的交易,隨口問了一句後搖了搖頭:「至於你說前世啊,前世過去都過去了,你還想怎樣?強買強賣然後征一筆遺產稅麼?你在做生意方面簡直比我家博多還博多。」

  「哦?你就這麼甘願他什麼都不記得?」

  「你這種封建思想真是要不得,都這年頭了,還不允許別人談戀愛再分手的,我巴不得他不記得自己的前女友,哪怕他前女友也是我本人。」

  水野優子冷笑一聲,手中的金芒閃爍一瞬後又再次消失,看得那個「安倍晴明」也發出了笑聲:「就這麼自信麼?要知道是你在我的夢境中,什麼也做不到只能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

  黑發少女微微抬起頭看著他的身軀與不遠處似乎不斷接近的一團烏雲,表情一下子變得奇怪起來。要知道之前和荒川國重進入夢境縫隙的時候她就有一種被盯著的感覺,當時以為自己是被這位仿佛是有點長得太好不說肌肉量現在開始現原形了也有點超標的「黑晴明」看著,現在想想……

  嗯,為了答謝一直在注視自己的神明大人,回頭她就去和奇稻田姬命聊聊有關在家裡大掃除的特殊小技巧吧。

  在心裡估算了一下烏雲的距離和到達的時間,水野優子輕輕笑了笑,伸手把垂在眼前的發絲勾到耳後,帶著點假作的驚訝開口:「束手就擒?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只能拘束住我的精神,而非我的□□不是麼?」

  臉上露出了個假惺惺的笑容,水野優子眼裡多了點嘲諷:「你還真是小看一個一百一十歲老奶奶的耐性了。」

  夢境縫隙基本上可以認為是依托於夢境本身的次空間,構建起來的要素除了夢境以外更多的則是構建者本人的靈力與信念。水野優子不是很明白「黑晴明」還有多少靈力,但是她明白的是只要拖延下去他都不需要自己臨時召喚獅子王,就可以走上變成電烤雞的命運。

  當然,前提是自己要能夠活下去。

  看著周圍的景像在一瞬間消失,空白瞬間被填補為洶湧的河流與漫布整個天空的海國軍隊。就和自己昨天夢境裡一模一樣,大岳丸手持著那把熟悉的八尺勾玉劍,自己面前的則是握著海國作的荒川之主。

  站立著,垂死的,荒川之主。

  下意識地想要上前卻被自己布下的海神結界擋了回來,水野優子看著眼前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一切突然有些想笑。是的,這是她無數次夢見的場景,但是從來都不是噩夢。

  或者說,曾經在平安時期所有「前世」所經歷的一切都不能稱之為噩夢。這些事情都是她經歷過的,從最開始的懊悔痛苦到後來的釋然她走了很久,也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沒有忘記,並不代表著會成為執念。

  她終究是普通的人類,人類能夠做到的,便是從這些痛苦與慚愧中吸取用於支撐自己再次站起的力量,讓這些埋在腦海中成為回憶,成為自己的一部分,然後再度向前。

  「他已經死了。」

  水野優子突然覺得有點沒意思,其實她真的無所謂這個「噩夢」——昨天早就經歷過一遍,哪怕沒有經歷過,接下來每一個場景她也都知道會怎麼發生。

  她會看著他一個人站在這裡攔下數萬海國軍隊,死去,然後站著屹立不倒。但是這又如何呢?經歷過無數次的悲傷後不為所動並非是因為悲傷已經消失,而是這種悲傷已經化為了能夠讓我走下去的養分,凝聚為我的力量。

  天邊已然有著隆隆的雷聲,水野優子看著降落在地面上後索性坐下等著她收回結界的海國少主,第一次清晰地在自己的「夢」中開口。

  「小伙子,你的路走窄了。」

  紫色的神雷驟然炸裂在夢境之中,隱隱的哀嚎從不遠處傳來。幻境已經碎裂,水野優子猛地張開五指握住了手中陡然出現的長刀,她的黑發在空中驟然散開,揮刀的姿態凜冽而又堅定,周身混合著的金色光芒炫目得讓人下意識想要閉上眼睛。

  「曾經發生過的一切成就了今天的我,想要用曾經的噩夢擾亂我的內心?想太多了!」

  少女手中的刀刃光芒更甚,同時她瞬間出手朝著那一團黑霧斬下,海國作的刀光如同流水般落下,劈開的不只是鵺的身軀,還有整個幻境。

  「你居然不想讓他恢復了麼,優子!!」

  「我的名字就在我自己手中,喊我也沒用。再說為什麼要想起來?我說過現在已經是現代了,前女友什麼的只是現任的調侃與玩笑的梗而已,你這個還活在平安時期拘泥於過去的老封建就給我繼續活在夢裡吧!」

  天上的雷聲愈發響亮,紫色的神雷搶先一步劈在眼前的「黑晴明」身上,甚至於他連最後一聲哀嚎還沒發出就消散在了這個空間裡。水野優子仿佛是才發現自己好像不小心地圖炮了下,默默的看著已經空無一物的夢境間隙,緩緩抬頭對著天空,忍住了自己比中指的想法。

  你一個神明居然和自己的巫女搶人頭?脫離高天原這麼多年,神明大人你是有多無聊?

  對著天空翻了個白眼後水野優子下意識地將海國作收刀入鞘,熟練地抱在懷裡後才反應過來,卻又不舍得放下。

  這是她短時間內來到夢境間隙太多次,或許也是這個原因,她所處在的方位比上一次更深,也更難回到現世。不過能夠有自己一個人逛逛的機會,似乎也還不錯。

  在只有自己的夢境間隙裡能夠看到很多自己潛意識中的東西,不管是曾經自己在荒川河邊梳妝的模樣,亦或者是在新年手裡拿著燈籠和荒川之主一起走在河邊的場景,都會隨著一步一步的前進成為挽留她的陷阱。

  如果想走出夢境的間隙,需要的除了夢境中的引路人以外,還需要自己堅定的意志。水野優子看著周圍各種各樣的景像無動於衷地繼續向前,手裡略微下壓的同時,一盞燈籠也同樣出現在了她的手上。

  素雅的波浪形紋路和金魚姬送給自己的那盞燈籠一模一樣,也和曾經那盞他在「荒川祭」之後交付在自己手中的燈籠沒有任何區別。

  注視著手裡的隱隱火光,水野優子安靜地看著前方仿佛是永無止境的道路,絲毫沒有去看那些讓人覺得美好的景像。無論是巫女與妖怪一起執手行於燈火之中,亦或者是整個本丸熙熙攘攘,所有付喪神、尤其是與還是金色眼眸的一期一振齊聚一堂的模樣,都無法讓她停下腳步。

  「這不是很好的夢麼?」

  無聲地瞥了眼突然出現的白發大陰陽師,水野優子輕輕地哼了一聲:「搞定了?然後你就又都明白了?」

  「是啊,我很明白的是就算夢境再美好,外面的人也都在等你。」

  晴明嘆了口氣,仿佛是無奈地展開了他的蝙蝠扇:「也不體諒一下我剛剛還看到了宛若是從JOJO畫風走出來還不穿衣服的另外一個我,世界觀都刷新了。」

  「……我倒是覺得整挺好。」

  「哦呀,看不出來你居然喜歡那個類型?有興趣來指導下你自己的cp本的戀愛模式麼?」

  懶得理旁邊的人,水野優子注視著終於出現的夢境邊緣停了下來,轉頭看著身邊的舊友很是認真:「玩笑到此為止,我有個條件。」

  「你說吧,能不能實行看情況。」

  「我會繼續裝黑暗本丸,但是把我從高危名單裡放出來。」

  「這無所謂,哪怕你想要那位山姥切長義都不是什麼問題。」

  「我當然沒問題,就是那位檢察官小少爺可能會很有問題。」

  提到這件事兩個人都輕笑了一聲,站在夢境的邊緣,水野優子轉頭看著依舊搖著扇子的青年握緊了手裡的燈籠:「那麼,我出發了。」

  「你的下把刀,准備是誰?」

  「誰知道呢,讓山姥切國廣來選,大概率又是抽簽。」

  少女笑了起來同時往前踏出最後一步,在她消失在夢境裡的同時安倍晴明將扇子合攏輕輕敲在手心,笑意從眼底劃過。

  「既然這樣,就再送你一份禮物吧。要知道我可是會很期待你的下一場『新刀試煉』的,優子。」

  從黑暗中不斷墜落到最後睜開了眼睛,水野優子看著自己所處在的房間視線轉到門口。站在門口的荒川國重一直都在注視著她,在看到自己醒來的時候下意識地向前了一步,然後輕輕笑了起來。

  一期一振作為護衛默默的讓了下位,同時瞥向了旁邊依舊微笑著的髭切:「你怎麼來的現世?而且那位是妖怪,你不是應該去斬殺妖怪麼?」

  「那位?以前是,但是他現在不是。」

  髭切聳了聳肩,表情很是無奈:「我好不容易從鶴丸那邊搶,拿來了符咒能來現世,也不能一言不合就砍人嘛,再說了……」

  再說了,千年已逝,應該相遇的人終於相伴也沒什麼不好。

  注視著病床上的少女,荒川國重低頭看著她,在那個微笑中伸出手,輕輕的撫上了她的臉。

  「抱歉。」

  「嗯?荒川殿你為什麼要道歉?」

  眼前的少女笑起來的樣子很狡黠,卻又帶著幾分期待。荒川國重聽著她的聲音,突然覺得就算直到現在才想起過往也不是什麼壞事。

  不可結緣的時代已經過去,現在的他們,正好可以相伴。

  「抱歉,讓你久等了。」

  掛在本丸的燈籠再次散發出柔和的光芒,不管是曾經沒有挑明的情思,亦或者是現在太過於漫長的等待,一切都是久等了。

  久等了,我的愛人。


第四十七章

  山姥切長義站在某一座熟悉的本丸門口,深呼吸制止自己想要直接跑路的衝動,看著眼前那依舊和曾經一樣堪稱是搖搖欲墜的大門,覺得自己這輩子是完了。

  是的,完了,全完了。

  他曾經有對YYS233號的本丸進行過相關檢測,檢測出來的結果就是這個本丸絕對就是數一數二黑暗本丸——尤其裡面的付喪神們,基本詮釋了什麼叫做精神病人思路廣。

  簡單來說就是他們用最高的精神建設標准,做最黑的黑暗本丸。

  所以——

  「祈禱nia??」

  「……」

  大驚失色地朝前一個箭步躲開耳邊那個突然出現的聲音,山姥切長義只覺得自己周身汗毛全部炸起,恨不得懷裡再踹十個投石兵全扔出去:「你你你,你干什麼!」

  「啊呀,這不是看檢察官大人呆在門口時間有點過長,不放心嘛來接人回本丸嘛。」

  鶴丸國永笑得爽朗到讓人以為這位是陸奧守吉行cos的,山姥切長義**兩步剛想拉開距離,卻感覺到自己似乎又撞在了什麼柔軟的東西上。

  嗯,好像還確實挺軟的。

  「大膽,居然對主公不敬!!」

  膝丸迅速把人一提溜往前推了一步,完全就是戰鬥中的姿態就差大喊一句「呀呀」讓人無比精污:「來者何人!」

  唉,還說自己記性不好,明明弟弟丸的台詞都說反了主公還不責怪,他壓力也會很大的。

  聽著膝丸說反了的台詞,髭切無聲地在心裡嘆了口氣默默找了個借口。畢竟自家弟弟也算是第一次營業……不是,第一次演戲的緣故,因為緊張忘詞也是很正常的。水野優子站在門口看著已經來回前進後退三次的山姥切長義眼睛一閃,總覺得他這種狀態特別像弒君者。

  明日方舟裡總是被丟來丟去的那位。

  「我,我是由時政總部派來的檢察官!」

  「但是小哥哥你明明就是要來我本丸就職的山姥切長義呀,而且披風和面具都沒有,還檢察官呢?」

  「……」

  在你印像裡檢察官的本體是披風和面具麼!!!

  突然覺得有點槽多無口,山姥切長義很快穩住了自己的情緒,無視掉那句可疑到頂了的「小哥哥」一本正經地開口:「具體是這樣的,因為yys233號本丸提出申請,因此時政派我來擔任此本丸的檢察官為期一周。所以在這一周內請多指教了,審神者。」

  「嗯嗯行,沒事,完全可以,請多指教。」

  一周也沒關系,畢竟一**一周,一周何其多。看在山姥切國廣點名並且我還出血了一大波的份上,你就別想跑了。

  笑眯眯地和對方握了握手,山姥切長義盯著那雙幽深的眼睛突然覺得內心顫抖了一下,嘴上也變得干巴巴起來:「希望能夠和您合作愉快。」

  「那當然了,我還想早點脫離黑暗本丸大名單呢。」

  少女笑眯眯地點了頭,帶著人走進本丸的那一刻山姥切長義發誓,自己如果不是跨過門檻,十成十能一腳把這門檻給直接踩碎了。

  當然,看這門檻被風一吹都能倒的樣子,他真的很怕對方突然又竄出一個博多來給自己碰瓷。

  「說起來,上回長義大人……」

  「長,長義就可以了,不用敬稱。」

  媽耶這個審神者相比上次好像病得更嚴重了,還長義大人。

  「好吧,長義你上次來,這邊應該已經參觀到了?」

  上次的山姥切逃跑速度按照大家所說已經創紀錄了,但是有一說一,經過上次的一系列「審核」,花園風景什麼的該看的也確實都看過了。具體怎麼樣,等到回去回想之後,山姥切長義在自己的報告裡十分精准的用一句詩來形容了YYS233號本丸。

  枯藤老樹昏鴉,破橋死水人家,古道妖風瘦馬。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山姥切長義在看到這個景像時,莫名有種奇特的懷念之情?

  不不不,絕對是他想太多了,怎麼可能懷念呢,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趕緊把自己心裡那些不靠譜的想法全扔了,等到了本丸時山姥切長義才仿佛想起來什麼,看著審神者一左一右兩把源氏重寶皺眉:「等一下,你還在召喚新的付喪神?」

  「是啊。」

  「你應該知道你的本丸很有可能負擔不起,而且你鍛刀室都沒了,哪來的兩位源氏重寶?」

  別是去和別人那邊**的吧?

  完全不知道髭切與膝丸確實在某方面是「**」來的,山姥切長義有些警惕地看著源氏重寶們,卻聽到髭切笑眯眯地開口:「這您就想錯了,我是為了姬君才來的嘛。」

  姬君?

  「沒有錯,保護主公永生永世是我的責任!」

  膝丸同樣理所當然地點頭,甚至還想扶一把他的審神者讓她cos回老佛爺。正好在這個時候一期一振走了出來,頂著紅眼睛對著山姥切長義笑得溫和:「好久不見,您還……」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

  「……」

  看看這傲嬌的小表情,聽聽這略帶一絲心虛的聲音,嘖嘖嘖,這可真是……

  十分理智地沒有把自己內心想的說出來,水野優子只覺得自己現在完全就是在看戲——說實話,這位小哥哥他知不知道自己早就暴露了?

  還是說,是在自欺欺人?

  眉毛輕輕一挑,水野優子也不去太在意這方面的事情,回頭往本丸裡喊了一聲「客人來了」,就在山姥切長義那仿佛是進了青樓的表情中,看到了一群……

  一群,嗯,這只能說是「鶯鶯燕燕」了。

  不,也不能說是鶯鶯燕燕,畢竟真女裝的也就亂和加州清光。不過就這兩位,水野優子可以肯定山姥切長義就快要暈過去了。

  「呀,是這位小哥哥又來了呢,小哥哥想我了麼?」

  亂藤四郎半掩著嘴笑得花枝亂顫:「歡迎回來呀麼麼噠。」

  「誒~有了新人拋棄舊人,主公就這樣,不要我們了麼~」

  「……」

  「舌頭捊直。」

  沒忍住擦了擦自己的手臂,水野優子覺得這種時候殺敵一萬自損八千也有點過頭了:「好好歡迎新人啊。」

  「放心吧主公,我們肯定會好好歡迎新人的。」

  站在後面頭上綁著綁帶脫下披風儼然一副「我1級就極化我膨脹」的山姥切國廣看著自己的兄弟表情微妙:「現在和我走吧。」

  「你要把我帶去哪裡?」

  「還用問麼?」

  山姥切國廣滿臉的詫異,看著長義死死地抱住本丸某根柱子的模樣挑眉:「靈堂啊。」

  「啊啊啊啊啊你給我閉嘴我不要聽!」

  嘖,又瘋了一個。

  不耐煩地把人直接從柱子上拔了下來,水野優子聽著長義那殺豬一般的慘叫看著天空。從背後繞過來的一期一振微笑著行了一禮後遞給了她杯茶:「您看上去心情很不錯。」

  「確實挺好。」

  「但是,您想好了要怎麼解釋國廣閣下對長義閣下那句信誓旦旦的『靈堂牆上有所有前代付喪□□字卻缺少了山姥切長義,不如我們把他掛上去吧』?」

  「……」

  「……」

  不管她的事,審神者什麼都不知道,審神者這次真的連劇本都沒審,只是在認認真真兢兢業業想要出黑名單。

  「放開我!就算你是山姥切國廣,我更是死也不會屈服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可以屈服了,對吧?」

  怎麼說呢山姥切國廣,從你選了山姥切長義開始我就知道,你可真是個小天才。

  「等等,啊!主公,救我!!!」

  哎喲喲,嘖嘖嘖,聽聽聽聽,這叫什麼事兒嘛。

  水野優子站在走廊裡搖了搖頭,把手上溫度正好的茶喝完之後把茶杯放在了一期一振的手中,隱晦地指了指靈堂的方向開口:「你們沒怎麼樣吧?」

  「長義先生一直都想太多了呢,我們只不過做了我們應該做的事情而已。」

  一期一振笑眯眯地表示他們真的什麼都沒做,他只不過是非常單純地只紅了眼睛而已:「就像是現在,只不過是把長義先生的那些虛假的想法全部都從腦子裡抹掉,很快的。」

  「……」

  不,這樣反而讓人更害怕了。

  悄悄咪咪地從走廊角落探出個頭,水野優子聽著慘叫好像消失了才輕咳一聲站起來,表情無比正經:「那個什麼,我今天的公文還沒寫。」

  「所以呢?」

  「所以你們看著辦。」

  目睹山姥切國廣扛著某不願透露姓名的檢察官走過,水野優子默默地給他點了根蠟燭。怎麼說呢,她的本丸明明就很正經地嘛。

  就是,那什麼,小劇場多了點啊,大家更加腹黑了點啊,也都活潑了點啊,之類的。

  「多了,點?」

  「嗯,確實只多了『點』而已。」

  水野優子一本正經地點頭,完全沒有任何想要反省的心理:「等他習慣了,大家就可以愉快玩耍一起坑新人了呀。」

  「說起來,主公。」

  膝丸同情地看著兩位山姥切的背影,仿佛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略加快了些許步伐:「山姥切……國廣閣下因為長義閣下臨時插隊卻大力贊同的緣故,接下來應該是長義閣下選人了。」

  「我知道,到時候我們就可以看到國廣家兄弟鬩牆劇場了。不過現在先不要給長義選人,你們自己討論好給我人設了我再和你們一起准備。」

  笑眯眯地抬手拉開了通向現世的通道,水野優子的心情愈加好了許多:「因為現在,我要去和人約會啦。」

  「是。」

  髭切笑眯眯地點了點頭,順手理了理她略有些散亂的黑發:「那麼請您一路走好。」

  「換個祝福語行麼?這句話我聽著總覺得怪怪的。」

  「那就……」

  髭切貌似無奈地歪了歪頭,最後總算是笑了起來:「那麼,祝您一路順風。」

  祝您永遠一路順風,平安無災。


日後談

  荒川琉璃一直都知道,自己和別的小孩子不一樣。

  不一樣的地方有很多,不僅僅是自己能夠看見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自己家裡總有一道聯通著異世界的門,認識的夏目叔叔有一只會說話的三花貓——

  還有比如說,自己有似乎永遠也不會長大的「哥哥」們,有沉迷毛血旺鴨血粉絲湯的陰險……不是,科學家叔叔,還有一個和江戶城本丸差不多的「本丸」。

  「哎呀呀,今天琉璃怎麼了?」

  「不要來打擾我,鶴丸叔叔你應該很忙才對。」

  趴在桌子前寫作業的荒川琉璃一本正經地開口,表情嚴肅地完全不像是個剛上小學一年級的蘿莉:「你的工作做完了麼?」

  「誒?沒做完就不能來找小琉璃麼?」

  看著眼前完全就沒有任何長輩模樣還在和小孩子撒嬌的鶴丸國永,荒川琉璃老成地嘆了口氣,寫下算出來的數字歪了歪頭:「也不是不能,就是我總覺得鶴丸叔叔你似乎很閑的樣子?」

  「……」

  總覺得自己膝蓋一疼,鶴丸國永看著眼前的小姑娘語氣變得虛弱了起來:「小琉璃為什麼總是這麼犀利呢?」

  「可能是因為媽媽說過,『對著鶴丸你就要有話直說,難聽也沒關系』。」

  「那對髭切那家伙呢!」

  「髭,髭切叔……」

  難得似乎有些紅了臉,荒川琉璃看著鶴丸國永的表情立刻恢復了原本的一本正經:「髭切叔的話,不一樣的。」

  「哦呀,我哪裡不一樣呀,姬君?」

  這是鶴丸爭寵再一次失敗了麼?

  端著茶與和果子從門口走進來看著氣急敗壞的鶴丸想要揪著髭切回本丸去手合場的模樣,一期一振嘆了口氣把茶遞給了自家的小少主:「少主,不說兩句?」

  「不用,總覺得看鶴丸叔叔吃醋好像很有意思。」

  荒川琉璃眨了眨眼睛,捧著茶乖巧道謝後喝了一口:「其實我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媽媽只允許我被她帶著才能去本丸,明明我都已經是小學生了。」

  「這個啊。」

  坐在荒川琉璃旁邊的座位上,一期一振瞥了眼她的題目確認100%之後才繼續說了下去:「因為現在琉璃還小,不可結緣。」

  「我已經是小學生了哦!難道說要等到三年級?還是國中?那也太長了吧!每年就能來兩三次,我好想念五虎退的大老虎啊。」

  一期一振聽著荒川琉璃的抱怨笑得很是溫和,看著她很堅定的搖了搖頭:「主公是十六歲來的本丸。」

  「好吧,我會努力長到十六歲的。」

  荒川琉璃輕輕地嘆了口氣,其實她也不是非要去本丸,只不過從出生開始她就一直會看到很多奇怪的東西,唯獨在本丸能夠稍微安心一些。

  雖然笑面青江背後總有女鬼,動不動也有一只大老虎衝出來求擼,但是那也比在現世冷不丁竄出來一只厲鬼來得好。

  「鬼怪這方面,晴明公不是給你了式神麼?」

  「但是不能一直麻煩大家啊,我要努力自己做到『熟視無睹』才可以。」

  荒川琉璃盯著眼前的習題,表情很是堅定:「果然要和夏目叔叔取取經,我不能也總是不去面對這些,想著去本丸就沒事了。」

  「嗯,這樣就很好。」

  一期一振看著眼前這個表情堅毅的女孩子眉眼柔和了不少,髭切與鶴丸盯著眼前這位十幾年如一日的近侍先生,停下手後對視一眼覺得這年頭真是黃雀太多。

  看著一期一振對著他們微妙的表情,鶴丸國永哼哼了兩句就抱著他的本體坐在了荒川家的走廊上,看著不知道從哪裡竄過來的一只小妖怪咣當一下撞在結界上,露出了個惡作劇的笑。

  荒川琉璃從出生開始她的靈力異常龐大,按照荒川優子的說法,她的靈力幾乎比曾經平安時期的源優子更高一些。再加上她身為人類血肉被不少妖魔鬼怪垂涎,荒川優子對時政提出了一系列申請,最後時政同意了她讓三位付喪神能夠前往現世偶爾進行一下對「少主」的守護行為。

  畢竟本丸都是祖傳的,沒差。

  至於為什麼不去本丸……

  「這要交給她來選擇了。」

  荒川優子笑了笑,順手給坐在一邊的荒川國重添了點茶:「畢竟你們一開始看起來好像也不是很想要少主的樣子不是麼?」

  「主公你不要偷換概念,我們不想要少主是因為少主不是新刀啊。」

  鶴丸國永悶悶地把下巴靠在桌子上:「沒法嚇她好沒意思的,歌仙劇本都出到十年後賣了五個恐怖懸疑版權了,我們好懷念曾經一個月兩三把刀的時候,好想要再舉行新刀歡迎儀式啊!」

  「……」

  呵。

  不過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的話,大概就是荒川琉璃的性格似乎有些過於一板一眼,在本丸刀帳全齊了之後大家都喜歡逗逗這個每年來個一兩次本丸的小少主。

  其中一個問題就是「少主你覺得我們本丸誰最好看啊?」

  這個問題荒川優子曾經有過回答,她用「一期一振一般,三日月宗近看著就很狡猾,鶴丸國永是我大孫子可愛滿分」這種回答徹底把整個本丸都打發了。現在輪到荒川琉璃——

  「唔,這個問題很嚴肅啊。」

  嚴肅的小學一年級學生認真地看了每個人的臉,小蘿莉奔跑在本丸的走廊上抓住每一個付喪神,看著他們彎腰蹲下來的樣子細致地觀察良久之後才十分具有氣魄地給出了「論本丸所有人的臉型五官與黃金比率對比」。

  「別看我。」

  荒川優子把下巴嗑在荒川國重的肩膀上,看著報告完全沒有任何自己女兒說過「最美的是黃金比率,最靠近黃金比率就是最美」的自覺,順手還把報告塞給了自家丈夫讓他也觀摩下:「這不是很好嘛,用數據說話。」

  「但是這也太傷人了!」

  鶴丸國永都快要哭得嚶嚶嚶了:「這種完全沒有任何主觀的排名,才是最傷人的!」

  「……」

  「不錯,我很驕傲。」

  荒川國重似笑非笑地把報告放在了桌上,看著睜大眼睛等待評價的女兒開口:「那麼從主觀上,你覺得誰最好看一點呢,琉璃?」

  「唔,這個好難啊。」

  荒川琉璃也是一臉凝重,表情裡多了點微妙:「不知道為什麼很多人都說三日月叔最好看,但是我總覺得他特別老奸……不是,特別,嗯,特別有種想要使壞的感覺。」

  連著鶴丸國永耳機聽到評價的三日月宗近只覺得自己這張臉一輩子就會被荒川家針對到死,加州清光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指著排名表情憂郁:「三日月殿你還算好的,琉璃醬對我一定會說『清光叔穿Lo裙比我還好看我覺得不行』。」

  「……」

  「唔,要說最好看的話,等等我能不能先問一個問題,為什麼長義哥好像有點怕我?」

  荒川優子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山姥切長義這不是對一切「荒川」啊「水野」啊都有心理陰影嘛。剛示意自家女兒繼續說下去,小姑娘在這個時候卻猶豫了起來,看著在座的家長們有點頭疼:「媽媽,我真的很難評價啊。」

  「誒?為什麼?」

  「因為在我看來本丸的大家天生就應該是這個樣子,沒什麼『好看不好看』的啊。」

  小姑娘絞盡腦汁才想出來一個比喻,恍然大悟地看著自家父親笑了:「其實在我看來,還是爸爸最好看呢!」

  「……」

  總覺得,這句話好像在哪裡聽過?

  對上鶴丸國永的目光,荒川優子笑得很是放肆,順手還對著荒川琉璃豎起了一個大拇指:「很好,有眼光,不愧是我的女兒。」

  「啊,除了爸爸以外,我覺得第二好看的是髭切叔!」

  誒喲完了完了,髭切你完了。

  鶴丸國永面上驚恐內心幸災樂禍,荒川國重則是低頭看了眼自己手裡的茶杯,確認是自己喜歡的杯子後放在了旁邊看著自家女兒表情溫和:「為什麼是髭切?」

  「因為,就很帥呀。」

  荒川琉璃扭捏了一下,仔細想了想才點頭:「眼睛很好看呢。」

  不得了不得了,荒川家內部問題,趕緊撤了撤了。

  看著鶴丸匆忙回到本丸和所有人分享甜瓜的背影,荒川優子沒忍住笑出了聲:「琉璃是真的覺得髭切很帥麼?」

  「也不是。」

  臉上那些扭捏一下子消失盡淨,荒川琉璃分外無辜地瞪大了她的眼睛,束起的小小馬尾辮還在腦袋後面晃了下:「只不過看鶴丸叔好像很想聽到這個答案我就說了,髭切叔的話果然還是沒有爸爸好看,媽媽超棒的。」

  嘖嘖嘖,自家女兒可真是個一本正經的大腹黑。

  笑眯眯地捏了捏自家女兒的臉,感覺到她環抱住自己的手,荒川優子垂下眼眸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頂勾起了嘴角。

  這是她曾經夢想過的人生。

  「怎麼了?」

  「嗯……只是覺得有點難以想像。」

  晚上給睡著的荒川琉璃布下結界,荒川優子看著站在她身邊的人,臉上有著柔和的笑意:「雖然已經這樣很多年了,但我還是有種在夢裡的感覺。」

  將手放在荒川國重的手心之中和他慢慢走在家裡的回廊上,已經不再少女的她看著庭院裡那棵盛放的櫻花,露出了個美好的笑容。

  「這一世真好。」

  「是的。」

  握著身邊人的手,荒川國重的目光落在櫻花之上,仿佛是想起了什麼微微一笑:「今年,還去荒川祭麼?」

  「去。那麼海神祭還去河邊放河燈麼?須佐之男命這段時間和奇稻田姬命去蜜月了。」

  「嗯,帶上琉璃一起去……你想把本丸那些刀帶上我也不介意。」

  兩個人同時輕笑出聲,月光灑在無數的粉色花瓣之上,風帶起了它們與笑,慢慢飄向了遠方。

  「啊!」

  「怎麼了?突然好想很驚訝的樣子?」

  「我才想起來時政說過,好像過兩天要有新的刀劍付喪神就要來了。」

  「……」

  可以,很好,黑暗本丸再度開張。

  等第二天荒川優子拉開了前往本丸的大門,看著周圍同樣接到消息的刀劍付喪神們微微一笑。

  「你們這次的劇本呢,給我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嗯,完結啦,新坑《和國木田結婚後》更新中=333=大家有緣再見w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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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黑(鬼)暗(屋)本丸可還行o(`ω´ )o

所以一直到最後都沒有被放出名單嗎(´・ω・`)?

全員戲精了根本~\(≧▽≦)/~

大家一起身歷其境簡直是喜聞樂見的同胞愛吶(´-ω-`)

謝謝大大分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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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體戲精裝暗黑本丸
也太有趣了吧
而且居然歌仙劇本都賣版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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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個有同伴愛的本丸啊∼
全員戲精裝黑暗本丸也太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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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丸大孫子可愛無邊寵溺無限(⁠ノ⁠◕⁠②⁠◕⁠)⁠ノ⁠*⁠.⁠✧
好歡樂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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