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副本01
大雨瓢潑。
花山院千晴狠狠甩掉身上已經被雨水浸透的沉重外褂，踏著積水繼續向前飛奔。
身後追索的人越來越近，男人們粗野的聲音混雜在雨聲中：
「她就在前面！不遠了！」
「這次把她抓回去之後一定要好好餓上三天，看她還敢不敢跑！」
「城之內大人，這邊！那個逃走的女孩就在前面！」
千晴奮力跳過前面一個被大雨衝刷出來的泥坑，她在落地時險些失去平衡。在她勉強站穩之時，一道陰冷的風從她耳旁險險擦過——
有人放箭！
「城之內大人，請您不要傷害她，我們家老爺還要把她帶回去嫁人！」
千晴聽見那個叫做城之內的武士冷哼了一聲：「我不會殺掉她，只是廢掉她手或者腳罷了，這樣她就沒法再逃跑。回去告訴你們的花山院老爺，斷了手腳也一樣可以嫁人！」
千晴恨恨地磨牙，同時在心中哀嘆自己剛進入游戲就開局不利。
她在這個游戲裡的身份是一名貴族少女，不過這位同樣叫做花山院千晴的女孩子運氣也沒比現實裡的千晴好上多少。父母雙亡的她被叔父送給一位有錢的糟老頭子聯姻，而千晴進入游戲的時候她馬上就要被塞進送嫁的牛車。
這還不得趕緊跑！
傾盆大雨中，追來的家丁甚至還叫來了一位和花山院家交好的武士。這位叫做城之內的武士顯然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他張弓搭箭，瞄准了夜色中千晴奔逃的背影，就像是獵人一樣好整以暇地瞄准一只兔子。
「咻——」
噗！
金屬扎入血肉的悶響和劇痛同時傳來。一支羽箭從背後深深扎進了千晴的左肩，她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立刻向旁一閃，躲入一棵粗壯的樟樹之後。
真倒霉，這個城之內怎麼出手這麼狠？
「她躲起來了！」
「她受傷了，一定不可能走遠，把這裡包圍起來！」
千晴的後背抵在樟樹的樹干上，她右手抓住箭身，牙關緊咬，惡狠狠地猛然將羽箭從自己肩膀上拔下。
鮮血隨著箭頭一起噴湧而出，千晴劇烈地大口喘息著，雨水迅速將傷口處的血液衝刷而下，也將她的臉色衝刷得越發蒼白。
「千晴小姐！快點乖乖和我們回去，不然老爺的懲罰會讓你生不如死！」
城之內的聲音格外明顯：「我可沒太多時間在雨裡跟你耗，花山院千晴！你要是再躲躲藏藏，我就把你的手腳都打斷，我看你以後還怎麼逃！」
追兵的包圍圈越來越小，千晴閉上眼定了定神，呼出了游戲的系統菜單。
【玩家：花山院千晴】
【狀態：失血中（距離休克還有10分鐘）】
【技能：血操術，？？？（未解鎖），？？？（未解鎖）】
【備注：隱藏技能可由好感度轉換的技能點兌換，兌換比率為1:1】
千晴盯著技能欄中「血操術」那三個字，慢慢地在唇角勾起一個猙獰的笑。
生不如死？
那就來吧，她可一點也不怕死。
不過就算是死，她也要拉上這幫渣滓一起下地獄！
血操術，顧名思義，那就是操縱血的術式。既然如此，那就讓她多放一點血吧。
千晴握緊了手裡的箭頭，她伸出左手，狠狠地用箭頭在手腕上割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鮮紅的血剛一流出就被雨水衝下，綿綿不斷地被衝刷著流向地面，以她為圓心向四周蔓延。
花山院家派來的追兵和城之內在雨幕中很快看到了一個白色的身影。
身上還穿著白無垢的逃婚少女從藏身的樹後慢慢走了出來。她被大雨淋得透濕，長發和衣物都濕漉漉地貼在臉上身上，襯得她臉色愈發蒼白，看起來嬌小又柔弱不堪。
「終於不躲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還要逃？」城之內冷笑一聲，居高臨下地命令道，「給我過來！」
千晴一動不動。她肩膀上的箭傷和手腕上的割傷都在不斷向外流著血，快速失血加上雨水衝刷失溫，少女的臉色唇色漸漸變得像鬼一樣白，但她的那雙眼睛在黑夜裡卻亮得嚇人。
「我不。」她說，「有本事你過來啊，傻逼。」
城之內：？
千晴環視一圈，她的目光掃過將她包圍起來，並且逐漸縮小包圍圈的追兵們，微微嗤笑了一聲，問道：「你們就帶了這點人？來抓我的都在這裡了嗎？你們對自己的實力也太過分自信了吧。」
城之內幾乎馬上就被激怒了：「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上，把她給我抓起來！」
花山院家的追兵們一擁而上，而千晴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血操術·獄殺陣】！
赤紅的鮮血凝為尖銳的血柱，自地面上衝天而起！千晴不惜割傷自己，放了那麼長時間的血，為的就是在追兵周圍布下足以讓他們踏入的陷阱。
「噗」「噗」「噗」「噗」！
大雨滂沱，而隨著雨水四下蔓延的血液成了索命的長針。混合在雨水中的血液化為尖利的血柱，它們從泥土中「噌」地翻湧而起，將追兵們的身體瞬間狠狠貫穿。赤色的血柱上很快又流下了更加艷麗的鮮紅血液，在一片慘嚎聲中，這片樹林馬上淪為了人間地獄。
就在這鮮血盛宴的最中央，千晴正是一手制造出這地獄的艷麗惡鬼。她渾身顫抖著，因為冷，也因為興奮。
「錚」！
一道血柱被攔腰砍斷——城之內沒有受傷，他拔出了武士刀，怒吼著向千晴奔來：「血操術，你竟然會血操術！你這混雜了咒術師血統的妖女，我今天就要在這兒處決了你！」
千晴轉動手腕，她素白的指尖一勾，鮮血立刻彙湧到她掌心，急速凝結為一柄赤紅的血鐮刀。
「好啊，那就來吧！」
她持著血紅長鐮，大笑著迎向城之內：「不過你可別叫錯了，我不是什麼妖女——」
兵刃相接，千晴被震得險些向後栽倒。但她咬牙頂上，奮力抵住城之內的武士刀，雙眸圓睜：
「——我是要送你下地獄的勾魂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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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鏖戰不知已經持續了多久。千晴還在持續失血，而她身上的傷口也越來越多。很快，她感覺到自己似乎很難在雨中看清東西，而腳下也一陣一陣地發飄，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隨時可能休克昏迷。
城之內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他的後背被千晴的血鐮劃出了一道極深極長的傷口，這大大限制了他的行動。他大口喘息著，心中湧起了一陣又一陣止不住的悔意——他為什麼要答應花山院老爺來追這個出逃的女孩？
當初他以為這只是一件輕松的任務罷了，畢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貴女們都像是柔弱膽小的兔子，根本不可能逃出多遠。
但現在他發現了，這個花山院千晴根本不是什麼無害的白兔——她是瘋狗！是厲鬼！是可以和敵方撕咬著一起同歸於盡的野獸！
雨水衝刷中，城之內眼裡的厲鬼又對著他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警告！玩家即將失血性休克！玩家即將失血性休克！倒計時：60,59,58……】
「一分鐘啊，足夠了。」千晴低語道。
下一秒，她向著城之內發出了最後的衝鋒！
少女揮舞著血鐮，拼盡全身的力氣用鐮刀刀刃與長柄的勾角勾住了城之內的武士刀，緊接著她向旁一甩，將血鐮連帶著武士刀一起甩脫出去——
這下她和城之內都沒了武器。
……不，她還有！
千晴舉起右手，她的左手指縫間藏著剛才那枚射中她肩膀的箭頭，她再一次將自己的右手手腕狠狠割傷，流出的鮮血凝為一把匕首。
【血液流失情況加劇！玩家即將失血性休克！倒計時：29,28……】
她如同雨中雪白的燕子，一個輕巧的旋身，匕首捅進了城之內的胸膛。
千晴注視著滿臉痛苦與不可置信之色的城之內，微微一笑。
「去死吧你。」
城之內軟軟倒下。在親眼見到敵人失去行動力之後，血操術才失去了效力，血匕首和血鐮刀同時化為血水，隨著即將失去意識的千晴一起向下倒去。
在朦朧之際，模模糊糊間，千晴聽見了陌生的腳步聲。
【可攻略對像出現！】
【兩面宿儺（可攻略）】
【好感度：0】
兩面宿儺？
千晴隱約想起來她進入游戲時的界面。當時這個副本好像提供了3個可攻略男主角讓她挑選，她選的那個主要攻略對像好像就叫兩面宿儺。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一聲扭斷脖子的脆響，城之內還沒發出聲音就□□脆利落地斷絕了最後的生息。緊接著，腳步聲慢悠悠地停在了千晴身旁。
「這麼一丁點兔子一樣的小東西，竟然僅憑血操術就殺死了這麼多人……真有趣。」
【兩面宿儺好感度+10】
什麼？這就可以加上好感度了嗎？
男人低低地笑了起來，就像是發現了什麼新的玩具：「你身上好像還有另一種術式的味道。天生具有兩種術式嗎？讓我看看……」
一只粗糙的手掌捏住了千晴的脖子。她本能想要掙扎，但是她現在連眼皮都很難睜開，只能在心裡斷斷續續地臭罵這個隨便對女孩子動手動腳的狗男人。
「這個術式竟然是……」
清淨磅礡的力量驟然自遠方激蕩而來，兩面宿儺悶哼一聲，那只掐著千晴脖子的手也在下一瞬間松開。
「陰陽師？」
宿儺低聲冷嘲了一句：「鼻子真是比狗還要靈，怎麼到哪兒都有他。」
清越的男聲自雨中緩緩而來，一派輕松，帶著悠然的笑意：「同樣的話回敬給你，兩面宿儺。只要一有戰鬥你就聞著血腥味過來了，和狗又有什麼區別呢，嗯？」
宿儺沒再回答，他低下頭，對著千晴投去最後一瞥：「今日不巧，那就下次再見吧，小兔子。」
宿儺的氣味隨著雨聲迅速遠去了，雨勢漸弱，在徹底昏迷之前，千晴感覺到自己落入了另一個散發著淡淡白檀香味的懷抱。
一個干燥，溫暖的懷抱。
【可攻略對像出現！】
【安倍晴明（可攻略）】
【好感度：20】
「竟然還沒有失去意識嗎？真是堅強啊。好孩子，那就讓我給你一些獎勵吧。」
溫柔的手輕輕拂過千晴的額頭，源源不斷的靈力從她的傷口向身體內注入，緩慢地開始治愈她的異常狀態。
「已經沒事了，睡吧。」
在莫名其妙的心安中，千晴緩緩沉入了黑色的夢境。
第2章 第一副本02
千晴醒來時，總感覺鼻尖癢癢的，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一下一下搔著她的臉。
「呀，醒啦。」
她睜開眼，視線內剛好捕捉到一根狗尾巴草被迅速地收起。白檀香味的主人就好像剛才什麼都沒有做一樣，笑眯眯地向她打招呼：「早上好，千晴小姐。你這一覺睡得可真夠久的。」
千晴緩慢地轉動眼珠，看向那位坐在廊檐下，雙眼彎彎好似狐狸一樣的男人。
【安倍晴明（可攻略）】
【好感度：20】
安倍晴明？
那個平安時代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
他怎麼在這裡？
千晴猛地想要坐起，但晴明伸出手，他用食指戳在千晴的額頭上輕輕一點，「啪」地戳得千晴又一個仰倒栽了回去。
她面朝木制天花板躺了回去，懵懵地半天沒回神，看得晴明又是一陣大笑。
這就是大陰陽師安倍晴明？
這不是把她當小孩在玩嗎！
千晴後知後覺地漲紅了臉，她揪著被子抬起頭，急急地問：「我這是在哪兒？」
「當然是在鄙人的宅邸。」晴明慢悠悠道。
千晴用胳膊支起自己的上半身，她環顧四周，發覺自己確實身處陌生的院落。
這並不是一座裝飾華麗的宅邸。用以安置千晴的房間幾乎沒有什麼擺設，只平平地鋪了一張被褥。從大開的紙拉門中向外望去，院落裡更是雜亂地長滿了各式各樣的荒草灌木，和千晴想像中大陰陽師的房子完全沒有相似之處。
「為什麼把我帶回來，送我回花山院家不是更好嗎？」
晴明唇角噙著一絲笑，他寬大的袖中突然伸出了一杆狗尾巴草，就這樣在千晴面前左右招搖。千晴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她的雙眼不由自主地隨著狗尾巴草移動，半晌後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又被晴明耍了。
「哎呀，最近有樁怪事在平安京可是鬧得沸沸揚揚。原本要出嫁的花山院家小姐突然消失，追索的家丁和武士被發現都慘死在平安京外的荒郊。你覺得他們都是怎麼死的呢？」
「作為守護平安京的陰陽師，在下可不能不給人心惶惶的百姓們一個交代啊。」
千晴作勢疑惑地一歪腦袋：「是啊，他們都是怎麼死的呢？」
實際上她放在被褥上的手已經因為緊張而攥成了拳頭。
「看起來像是覺醒了血操術術式的人所為。」晴明那雙上挑含情的狐狸眼微微閃了閃，「千晴小姐當時身在現場，你應該比我額外知道更多吧？」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向千晴的手腕，她也垂眸看去，發現手腕上被她自己割出來放血的傷口已經被人細致地包扎完畢，而肩膀上的箭傷更是被細致地纏繞起來，還用軟布在肌膚和衣物之間墊了一層防止摩擦。
這是……
晴明做的嗎？
千晴原本想要扯個謊將自己的行為遮掩過去，但是她在張口前猶豫了。
昏迷前聞到的白檀香若隱若現地繼續縈繞在她鼻尖，鬼使神差地，千晴輕輕點了點頭。
「……是我。」
在晴明始終未變的注視下，千晴第一次迎向他的雙眼：「是我做的。在被那個武士射傷後我就覺醒了這個術式。我好像天生就知道該怎麼做，知道該怎麼隨心所欲地操縱血液，所以我把他們全殺了。」
「他們把我關在屋子裡不給飯吃，只要我不答應嫁給那個老頭，他們就會繼續餓我，把我餓到跑都跑不動的時候，就把我塞到馬車裡送出去。他們還威脅我，說只要抓到我就把我的手腳都打斷，讓我再也跑不了。」
她的雙目似乎有烈焰在燒，那不是養在深閨裡嫻靜的貴女會有的眼神，這個眼神更像是在野外沐浴著風雨長大的小獸，倔強地想要憑利齒和尖爪撕咬出自己的命運：「我要讓他們知道，我不是可以隨便任他們擺布的物件，我是個人，我有自己的意志和想法！想要讓我屈服，除非我死。」
「——而且就算是死，我也要把他們一起拖下地獄去。」
【安倍晴明好感度+10】
晴明抬起了手，他寬大的袖子遮住半邊白淨清雅的面龐，上挑的狐狸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不知他是在打量，還是在微笑。
「阿鼻地獄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像你這樣的女孩子還是乖乖待在人世比較好哦。」
他笑眯眯地將狗尾巴草向前一遞，輕輕地放到千晴的手邊。「千晴小姐似乎很喜歡這個，那麼在我不在的時候，就讓它陪著你吧。」
千晴低頭看向那枝狗尾巴草，當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又被當做野貓逗弄的時候，晴明已經笑著退出了房間。
「可惡！安倍晴明——！！！」
陰陽師眯著狐狸眼，腳步輕快地走向院子：「哎呀，哎呀，麻煩了，這次我竟然撿回了一位凶性十足的小姐呢。」
不過他撿到的也是一塊被泥沙掩蓋了灼灼光華的璞玉。
這塊璞玉能被這個時代雕琢成這麼樣呢？
他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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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的家裡似乎並沒有除了他們兩個以外的活人。
千晴百無聊賴地躺了一會兒，她戳開游戲系統菜單，盯著可攻略人物列表中那兩位男主的立繪發呆。
【兩面宿儺好感度：10】
【安倍晴明好感度：30】
【？？？（尚未解鎖）】
在進入游戲前，千晴就已經好好鑽研過這個戀愛攻略游戲的玩法。雖說這是以戀愛為主的全息游戲，但是她也有掌握特殊隱藏技能的機會。這個副本一開始就贈送的術式「血操術」就是初始技能之一，只要將指定的男主角攻略完成，好感度刷高，那麼她就能夠用好感度去兌換其他隱藏技能。
作為游戲區相當有名的戰鬥狂主播，千晴對傳聞中那些各式各樣的隱藏技能可是垂涎已久。光一個贈送的血操術都能讓她在戰鬥中熱血沸騰了，那需要兌換才能獲得的限定隱藏技能豈不是會更強？
為了隱藏技能，她一定要好好完成攻略！
……而且住在安倍晴明家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說不定她還能借此向這位聞名世界的大陰陽師學些陰陽術。
千晴很快就翻身坐起，探頭探腦地從房間裡鑽了出來。
彼時晴明正坐在回廊下剪紙。
千晴一步三蹭地挪到晴明身邊，晴明沒有抬頭，唇角卻隱隱向上勾起。
他手中拿著的是一疊常見的白紙，剪刀「哢擦哢擦」幾下便剪出了一個紙人的輪廓。在他面前的小木桌案上已經堆積了幾張剪好的紙人，千晴悄悄地去覷他的神色，然後偷偷伸出手，想從桌上偷一張紙人瞧瞧。
「啪」
晴明就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飛快地用手中紙打了千晴的手背一下。千晴閃電般地縮回手去，小狗一樣也縮起脖子，委屈地暗暗瞪了他一眼。
「那些剪好的已經被我附上了靈力，貿然觸碰的話會被靈力反噬。」晴明慢悠悠地說，「你可以拿這個玩兒。」
他把自己手中剛剪好的紙人遞到了千晴面前，上挑的雙眼含笑地看向她，看得千晴總覺得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好像都被這個男人看透。
「這是用來做什麼的？」千晴問。
「這是紙式神。」晴明拈起一張已經被他附上靈力的紙人，隨手向地上一拋，「就像這樣……急急如律令。」
紙式神飄然落地，在咒言出口的那一瞬間，光華四起，紙人憑空長出了四肢軀干，在千晴面前化作了一位有血有肉的清麗女子，笑靨如花地向著他們二位微微鞠躬行禮。
千晴有些看傻了。
「式神的用處很多，可以替我斟酒磨墨，洗衣做飯，送信通傳……」
千晴越坐越直，晴明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續上了最後一句：「當然，強大的式神還能代人出戰。」
好厲害！
她想學！
千晴將手中的紙人向地上一拋，她學著晴明剛才的樣子，悄悄嘀咕：「急急如律令！」
……
什麼都沒有發生。紙人靜靜地躺在地上，還是一片薄薄的紙人。
晴明怡然自得地繼續剪著新紙，千晴鼓著臉頰暗暗瞪了他一眼，然後很不甘心地將紙人撿回，又拋了一次：「急急如律令！」
「急急如律令！」
「急急如律令！給我變！」
「超級變變變！」
「啟動超級變換形態！」
「變身！hensin！把大古變成光！」
可惡……明明剛才晴明做起這個動作特別輕松，為什麼她無論說什麼咒言都會失敗？
晴明手中那張剪紙也剪好了。他這次沒有剪紙人，而是一個有四只腳的動物。他再一次將這張紙輕輕拋起，不過在念出咒言前，他含笑瞥了千晴一眼，輕輕道：「急急如律令。」
「噗」！
動物紙片一下子變成了一只粉粉嫩嫩的小豬崽！
千晴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只小豬崽子，而小豬崽子用圓乎乎的鼻子在半空中嗅了嗅味道，突然甩開四蹄就向千晴跑來，親昵地用長著細密軟毛的腦袋瓜去蹭她，把她蹭得無所適從。
「你——你怎麼剪了只小豬啊！」
晴明單手撐著頭，笑眯眯地看著千晴和過分熱情的小豬搏鬥：「當然是因為我旁邊也有一只笨得怎麼也學不會操縱式神的小豬嘛。」
千晴瞪圓眼睛，一下子氣得臉頰通紅：「晴——明——！！！」
晴明放聲大笑，白狐公子的雙眸彎得如同天邊月牙，一下子將平日清雅不染塵煙的大陰陽師拉回了人間。
「想學的話就好好同我說，我又不是遮遮掩掩藏著不願讓你學。」他隨手將小豬崽拎起來，放到一旁的漂亮紙式神手中，「不過，想要從我這兒學陰陽術的人很多，你覺得你有什麼可以打動我的地方嗎，千晴小姐？」
千晴的眼珠轉了一圈，她猶豫片刻，說：「我……我很聰明，學東西很快。」
晴明以袖掩口，輕輕搖了搖頭：「不乏天資聰穎的陰陽師向我討教。」
「那……我用干活來抵學費，幫你把庭院打掃干淨？」
晴明雙眸彎彎：「這也不必，我的式神可比你干得更快更好。」
「我會打架！你知道，我會血操術，我至少能在祓除妖物的時候幫到你的忙！」
晴明放下袖子，他從桌上拿起折扇，突然「啪」地敲了一下千晴的腦袋。
千晴委屈地捂住頭：「不教就不教嘛，怎麼打我！」
「聽好了，千晴。」晴明輕聲說，「在學習陰陽術之前，你必須要知道一件事。」
「強大的力量是你與生俱來的天賦，但是力量只能被你的理智操控，而不能隨意為情緒左右。我不想看到你再因為仇恨而去使用力量，甚至因為仇恨枉顧自己的性命，知道了嗎？」
千晴慢慢放下捂著額頭的手，她規規矩矩地端正坐好，雙眼垂下，低聲說：「我……知道了。」
下一秒，她悄悄地抬眼，視線和晴明一觸即分。
「謝謝你，晴明。」
謝謝你把她救回來，也謝謝你願意給她一個容身之所。
晴明從她的眼睛裡讀出了所有的潛台詞。他微微一笑，突然又用折扇敲了一下千晴的腦袋。
「好了，既然要向我學陰陽術，那麼你該叫我什麼？」
千晴這次被打得一懵：「叫……叫什麼？晴明大人？」
「不是，再想。」
「安倍大人？」
「哎呀，這樣愚笨的學生我似乎不應該收呢……」
「晴明老師！我知道了，晴明老師，請教我陰陽術！」
安倍晴明「啪」地展開折扇，繪著紫藤的紙扇遮住他一半的臉龐，露出了明亮又含情的上挑雙眼。
「那你可要好好學呀，不要辜負了我哦，千晴。」
【安倍晴明好感度+10】
第3章 第一副本03
「急急如律令！」
紙人在落地的一瞬間亮起閃爍的光芒，薄薄一片頃刻化作了一名一米九滿身肌肉的壯漢，眼睛瞪得像銅鈴，活脫脫就像剛剛從《北鬥神拳》和《JOJO的奇妙冒險》裡走出來的人一樣。
千晴上下打量著她的紙式神，相當滿意地點點頭。
晴明還在回廊下他的老位置上，他正懶懶地側臥在陽光下，好似一只正在曬肚皮的狐狸，眯著雙眼看他新收的小徒弟展示學習成果。
晴明的這座小宅院似乎永遠地將春天鎖在了永遠不關的院門內。院子裡雜亂地種了幾乎日本能找到的所有種類的花，梅花桃花蘭花不顧季節一齊開放，一旁的紅楓也為這樣的神奇之景增添了一抹艷色。
在這樣桃花源一樣的小院子裡，千晴對時間流速的感覺也開始變得模糊。
晴明是一個很好的老師，雖然他經常用扇子去敲千晴的頭，還喜歡拿著小豬形狀的剪紙和狗尾巴草逗她，但是他在教授千晴陰陽術時非常耐心，偶爾千晴會在收到好感度上漲提示的時候恍惚一陣，疑惑究竟是自己在攻略晴明，還是晴明在攻略她。
不知不覺，千晴已經在晴明的家中住了半個多月。肩膀上和手腕上的傷差不多都愈合了，只留下淡淡的白色痕跡還提醒著她曾經發生過的戰鬥，還有一個她還要去攻略的男人。
兩面宿儺，那個據說最難攻略的男主角，如果沒點武力值傍身她可能在試圖攻略的前五分鐘內就會被捅死。
她可是游戲區的「夜叉姬」，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主播，千晴決不允許自己就這麼隨便倒在一個區區的戀愛游戲當中！
不過……有了這樣結實高壯的式神，她在面對宿儺的時候應該也有一戰之力吧？
實在不行她還能搞人海戰術，提前剪個幾百張紙人備著，大不了全部撒開，壓也能把他壓死了！
千晴美滋滋地打著自己的小算盤，雙眼也都一起眯了起來，和回廊下的晴明簡直一模一樣，像另一只滿肚子壞水的小狐狸。
「千晴。」
大狐狸發話了，千晴從神游中把思緒拉回：「怎麼了，晴明？」
「啊，真是的，總也教不會你叫尊稱，平時就連敬語都不說，可真是沒大沒小啊。」晴明悠悠地嘆了口氣，不過看起來一點都不傷心，「看樣子你已經學會怎麼使用紙式神了，那麼接下來就教你一些新東西吧。」
千晴馬上念動口訣收起式神，然後鼓著和服的大袖子急急飛奔到回廊下：「你要教些什麼新東西？」
晴明默念了一句咒言，千晴突然感覺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她不由自主地向前撲去，就在即將臉著地之時，她險而又險地抱住雙膝，「咕嚕」地翻了一個前滾翻，這才避免了摔狗吃屎的命運。
饒是如此，看到前滾翻的晴明還是笑了起來。
千晴坐在地上，頭發因為這場意外亂糟糟地四下支楞了起來。她一看晴明這幅樣子就知道又是這家伙搗的鬼，她氣得從自己的袖中摸出一片早就剪好的紙式神，向前一擲：「急急如律令！」
一只圓頭圓腦的長尾山雀撲扇著翅膀由紙片化形，它像小炮.彈一樣飛向晴明，試圖用自己短短的尖喙去啄他的頭。
晴明依舊八風不動，他笑著從庭前的一株木香花上摘了一片葉子，只見他食指在葉片上輕輕一抹，只一吹氣，葉子忽然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自行飛了起來，直直地迎向那只凶巴巴的小山雀。
在半空中，小山雀和葉子打作一團，你來我往，而最詭異的是葉子竟然絲毫不落下風。
一陣微風吹過，葉子突然借勢打了一個旋兒，它原本普通的邊緣突然變得比刀鋒還要尖利，「唰」地一道寒芒閃過，再也看不見小山雀，只有被劈成兩半的紙片悠悠地飄落在地。
摘花飛葉，殺人於無形。
千晴看向晴明，晴明也正唇角噙著一絲笑意回望向她，並且准確地捕捉到了千晴眼中閃爍的悸動。
「想學嗎？」他問。
千晴立刻啄米式的點頭，眼睛和燭火一樣閃亮。
晴明把弄著手中的折扇，他移開視線，輕飄飄地說：「啊，那身為徒弟，你是不是應該……」
千晴虛心請教：「我應該……？」
晴明不說話了，他只是笑眯眯地輕輕搖著扇子，還以扇掩口，輕輕打了一個呵欠。
千晴慢慢地蹭到了晴明身旁。
晴明別過眼去不看她，似乎正在專心欣賞木香花所引來的蝴蝶。千晴跪坐在他身側，猶豫地揪著衣袖，舉棋不定拿不了主意。
他的意思是……想讓她討好他嗎？
但是討好的分寸又在哪裡，她是應該跑去廚房為他做盤菜，還是學著她以前的那些軟妹同學一樣撒撒嬌就可以了？
千晴不是在充滿愛的環境下長大的孩子，從幼時就被父母拋棄的她在「愛與被愛」的課題上一向反應遲鈍又表現不佳。
她又點開了游戲菜單，半個月過後，安倍晴明的好感度自然有所上升，現在正卡在【65】這樣的一個數字上。
朋友以上，戀人未滿，他們是一對說不清道不明的同居者，關系曖昧的師生。
但是千晴並不知道晴明收容自己的理由是什麼。
是因為同情嗎？同情她這樣一個被家族逼迫的孤女？
還是因為防備？防備她這樣一個嗜血的戰鬥狂再去報復家族？
白狐公子的心思細密難以揣測，千晴猜不到他光風霽月的狡黠笑顏下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真心。
她正在攻略安倍晴明，而在朝夕相處的這半個月內，晴明何嘗不是也攻略了她呢？
「千晴。」
紙扇又輕輕地敲了一下她的頭，接著，一只修長如白玉般的手伸了過來，將衣袖從千晴的手裡一點一點扯出。
「不必這樣猶豫，其實你要做的非常簡單。」
晴明又一次看穿了她的所思所想，他坐起身，以平等的姿態跪坐在千晴面前，溫柔地說：
「只要你對我有所求，我就會教給你。你要做的，就是把你想要的說出來。」
「告訴我，千晴，你想要什麼？」
千晴的雙手在膝蓋上攥成了拳頭，她抬起頭，用盡全力認真地說：「我想要向你學習摘花飛葉之術。」
「我還想，還想要——」
因為害怕被拒絕，害怕再一次被拋棄，她很少這樣直白地袒露心跡。
但是沒關系，這是在游戲裡！
「——我還想要你能更喜歡我一點。」
說完之後，千晴立刻盯住了晴明，沒有半點女孩子的矜持，直愣愣地想要從他臉上找出任何一絲細微的感情變化。
晴明臉上的神情卻沒有任何改變。
他甚至笑了，不過這抹笑容和看到千晴栽跟頭時的笑容並不一樣，他嘴角的弧度更淺，雙眸也沒有像狐狸一樣彎起來，就像是在用笑容遮掩什麼。
「你要是能更乖，做個更聽話的好徒兒，那我說不定可以更喜歡你一點。」他展開折扇，輕輕地把扇搖了起來，「你還要不要學摘葉飛花之術了？」
沒有變化。
好感度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就連一點都沒有漲。
千晴肉眼可見地變得沮喪起來。晴明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卻什麼都沒有說。
他拾到一塊隱藏在石中的璞玉，並且加以雕琢。璞玉一天一天地在他手中綻放光華，這是多麼令人滿足的一件事，但是他並不能將璞玉私藏。
她是終究要回到自由中的鳥，那麼在別離最終到來之前，又何必要讓這樣的鳥兒更親近依賴於他，徒增分別時的傷感呢？
他輕輕摘下一片葉子，卻為千晴摘了一朵木香花。
「向植物裡注入靈力，試試讓它飛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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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晴明將直球表白糊弄過去之後，千晴消沉了不少。
在晴明宅的大門被陌生人推開之時，她正倚靠在回廊廊柱下，機械性地重復練習摘葉飛花之術，操縱著一片楓葉在半空寫字。
那名陌生人徑直穿過雜草叢生的院落，從打扮上看似乎也是一名陰陽師，但他一定不常來晴明的家，因為他在撥開叢生的雜草野花時緊緊蹙著眉頭，看起來相當討厭晴明院落的裝飾。
陌生陰陽師大踏步地走向宅子深處，在路過千晴的時候他停下了腳步，探究地看了千晴一眼。
千晴沒理他，繼續發呆似的看著那片楓葉在半空飄蕩。
「嗤，沒有半點禮數，看來不是式神就是侍妾。」
那名陰陽師丟下這句話就繼續向前走去，邊走邊大聲呼喊：「晴明！晴明！安倍晴明！」
千晴擰起眉頭，她提著衣服下擺站起身，跟著那位陌生陰陽師一起走進了晴明平日裡讀書占蔔曬太陽的小院。
晴明早在陰陽師來到門口之前就得到了式神的通傳。他早早地收起了小桌，端坐著等待客人的造訪：「真是稀客，道川大人。怎麼今日有空光臨寒舍？」
名為道川的陰陽師在晴明面前草草坐下，他臉色很不好看，明顯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如果不是為了花山院家的逃婚女，我又何必到你這個地方來？」
和她有關？
千晴偷偷藏在牆角，豎起耳朵細聽。
晴明問：「哦？花山院家的小姐不是至今仍然下落不明嗎，你來找我做什麼？」
「當然是來詢問你她的下落！」道川臉色鐵青，「你明明當時就在現場，還目睹了兩面宿儺殺死了城之內，怎麼會沒看到花山院家逃婚女的蹤跡？而且作為城之內的朋友，我也想問問你，他真的是被兩面宿儺殺的嗎？他身上有著不少利器留下的傷痕，兩面宿儺可不用刀！」
「他確實是被兩面宿儺殺死的。」晴明平靜以對，「我也不知道那些刀劍傷口從何而來，因為我到達的時候城之內的身上已經有了那些傷口，我親眼看到他被兩面宿儺扭斷了脖子。」
「那花山院家那個逃婚的小娼.婦呢？花山院家現在還在尋找她的下落，她究竟去哪兒了？」
晴明蹙起了眉頭，語氣冷了下來：「請注意你的言辭，道川。」
「我有什麼可注意的，她不就是個不安於室的賤人嗎？」道川冷笑一聲，「做出了逃婚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置家族的顏面於不顧，這種女人就該被釘在城門上被所有人唾罵。而城之內竟然就這樣為了這樣一個逃婚的放蕩的女人死在了野外！」
「現在花山院家竟然還在派人找她？要我說，那個女的要麼是被兩面宿儺吃了，要麼是被那個怪物抓回去帶給他那滿坑滿谷的鬼子鬼孫共享，反正她已經是個不貞的女人了，被怎麼對待都沒關系吧？要是她僥幸還活著，還被我抓住了，我一定要讓她為城之內償命，挖了她的眼睛，挑斷她的手腳，再——」
「閉上你的臭嘴！！！」
千晴再也無法忍耐了。她赤紅著雙眼從藏身之地衝出，猛地一拳直接重擊在道川的後腦勺上。緊接著她一腳將道川踹翻在地，揪住他的衣領，又是一拳直接錘青了他的眼眶。
「挖眼睛？挑斷手腳？好啊，那我就先把你的眼睛挖出來吧！」
她的手中揪著一片木香花葉，平常的葉片在千晴手裡已然能夠成為置人於死地的利器。她的表情此時猙獰扭曲如惡鬼，那片葉子逐漸逼近道川的眼睛——
道川沒被控制的雙手快速結印，他口中默念短咒，一掌就要打上千晴的胸膛。
就在反擊的前一瞬，千晴突然被拉開了。
從來都和她保持著距離，連一點肌膚相觸都沒有的晴明握住了她的手腕。白狐公子臉上一絲笑意都無，他的眼中凝著仿佛經年不化的徹骨寒霜，用力將千晴拉到了他身後，將她整個用自己的身體遮擋起來，冷冷道：
「我想還輪不到你對著我的徒弟口出污穢之語。你太放肆了，道川。」
第4章 第一副本04
千晴被晴明整個擋在了身後。
她的手腕被牢牢圈住，除了觸手可及的溫暖，鼻腔裡縈繞著的依舊是那股讓她安心無比的白檀香氣。
道川捂著青紫的眼眶，他的胸膛劇烈起伏，惡狠狠地瞪著晴明：「你要包庇她嗎？莫非是你教唆這個小丫頭來打我的？」
晴明眼中笑意全無，如一柄出鞘太刀一般面色冷硬：「那也是因為你污言穢語在先。需要我提醒你剛才都說了些什麼嗎。」
道川憤怒到額頭上青筋迸起：「我罵花山院家那個女的，管你們什麼事？她難道不是賤——」
晴明突然伸出手快速地在虛空中一點，道川就像一條脫水的魚一樣，他張著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張張合合，神色越來越驚恐。
「我並不喜歡在我的家裡聽到這麼髒的話。」晴明神色淡淡，「把他丟出去。」
千晴在晴明身後露出了一副異常恐怖的表情，她從下至上陰沉沉地盯住道川，仿佛在她眼裡道川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團等待被肢解的肉。在聽到晴明的指令後，她馬上沒有任何猶豫地掏出了紙式神：「急急如律令！」
她的筋肉猛男紙式神化出身形，就像是拎小雞仔一樣輕松地拎起了道川，無視他的掙扎，直接把他扭送到晴明家的門口，然後一腳踹了出去。
「嗷！！！」
「安倍晴明！無恥的狐狸之子！你竟敢這麼對我，你的好日子要到頭了！我會和花山院家一起彈劾你，讓你——」
千晴留了一個心眼。她並沒有收回紙式神，而是給它下了一個指令，讓它把道川拎到無人的角落裡再打一頓。
晴明顯然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但是他什麼都沒說。他松開了千晴的手腕，微微嘆了口氣。
「下次不能再這麼衝動了。我跟你說過，要用理智來操縱力量，而不是情緒。」
千晴抿著唇，垂眸看著地面，半晌之後，她非常小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不需要對我道歉。」晴明溫聲道，「畢竟是他侮辱你在先。你不出手我也會想辦法教訓他的。」
「晴明。」
「嗯？」
「我剛才聽到了，他說，你告訴花山院家的人，說那些人都是宿儺殺的。」
「沒錯，因為我確實看到了兩面宿儺扭斷了城之內的脖子。」
千晴抬起頭，迎向晴明的目光：「但是你知道是我先用血操術把他重傷了，要是宿儺不出現，他也不可能活下去。花山院家還在找我，可你還是選擇把我留在你身邊，教我陰陽術——」
「——為什麼？」
「你一定知道我對你來說是個大.麻煩，為什麼還要收留我？」
「是因為……因為你怕我回去把花山院家的人都殺了嗎？」
晴明苦笑一聲，他舉起手中折扇，千晴下意識地一縮脖子閉上眼睛，但是預料中的折扇並沒有敲下來。
白狐公子伸出手，他干燥溫暖的手掌輕輕落在千晴的頭頂，溫柔地撫了撫。
「只要我還是安倍晴明，麻煩就會不停地找上我。單單像你這樣的小家伙還算不上什麼。」他柔聲道，「至於你要如何對待你的家人，那是花山院家種下的因最終得到的果，與我沒有關系。」
「如果你非要問為什麼我要將你留下……」
他低聲笑了。
「也許是因為我不想看到你眼裡的光就這樣消失吧。」
千晴略有些疑惑地蹙起眉：「光？」
晴明沒有告訴千晴，其實那個雨夜並不是他們第一次相見。
那天更早些的時候，他看到了繪著花山院家紋飾送嫁的馬車。
漂亮的馬車自他面前慢慢開過，路人零星的議論飄進他的耳朵，原來是花山院家那位父母雙亡的小姐出嫁，她的叔父做主，要將她嫁給一位已經年近六十的老頭。
而後，晴明就看到馬車的側簾被掀了起來。穿著白無垢的少女自馬車裡探出了頭，她機警地四下環視著，然後她和晴明對上了眼神。
「噓」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在唇邊豎起食指，沒等晴明做出反應，她突然縱身一躍，潔白的袍袖在半空中鼓脹，身影好似一只自籠中出逃的鳥。在艱難落地後，她動作相當敏捷地撒腿就跑。
花山院家的家丁們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他們亂成了一團，一半人追了上去，一半人鬧哄哄地折返回去彙報。晴明立在道旁，他望著少女身影消失的地方，緩緩地露出一抹淺笑。
「是啊，光。」晴明道，「很漂亮的光。」
千晴的臉龐亮了起來，但是晴明緊接著又說：「不過在你對我說話不用敬語的時候，眼睛裡可沒有那種漂亮的光哦。」
「晴明！！！」
晴明笑了起來，他用折扇補了一擊敲腦袋，然後背著手慢悠悠地走回他最喜歡的曬太陽位置：「哎呀哎呀，沒想到你還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個麻煩。那麼麻煩徒弟要不要為我這個倒霉師父做些什麼補償一下呢？」
千晴憋著氣：「等著，我馬上『補償』你！」
晴明好整以暇地在回廊上又側躺了下來，他搖著折扇，雙眼彎彎：「好啊，那我就等著了。」
夜色低垂。
晴明房間的紙拉門突然被什麼扒開了一條縫。
晴明望過去，一只毛絨絨的腦袋從門縫裡彈了出來。這是一只小柴犬式神，渾身長著蓬松的奶毛，在見到晴明之後就搖頭擺尾地跑了進來，拿頭去蹭他的大腿。
小柴犬的背上背著一個小小布包。晴明解開布包，從裡面摸出了一張字條，還有一團有些扎手的東西。
[給你的補償，做了一個你。——千晴]
晴明捏起那團扎手的「補償」，在借著燭火的光亮看清之後，他忍不住笑了。
那是一只用狗尾巴草編成的小動物，大約有巴掌那麼大，四條腿，兩只耳朵，還有一條長長的、毛蓬蓬的大尾巴。
「竟然敢說我是狐狸，小東西的膽子可真大，看來是得好好教訓教訓了。」
晴明托著草編的綠色狐狸，上挑的雙眼彎彎，然後相當珍惜地將它放到了房間內的置物架上。
但是他很喜歡。
【安倍晴明好感度+10】
房門外，坐在回廊下的千晴自然收到了提示。與此同時，另一條系統提示接著跳出：
【好感度已達到兌換標准，開啟隱藏技能兌換】
【目前可兌換的隱藏技能：？？？（攻擊型），？？？（輔助型）】
千晴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第一個攻擊型的技能。
【玩家獲得新技能[領域]】
領域！
小柴犬式神從晴明的房間裡跑了出來，邀功似的對千晴狂搖尾巴。千晴揉揉它的腦袋，小柴犬更加興奮了，轉著圈亂跑，一不小心把牆邊架子上的一摞書信碰了下來。
似乎是知道自己干了錯事，小柴犬夾緊了尾巴，耳朵向後縮，可憐巴巴地趴了下來。千晴嘆了口氣，她走上前去，自覺地替自己的紙式神收拾起了東西。
她從地上撿起了一封帶著花山院家紋飾的信。
這是……
千晴瞟了一眼晴明房間的方向，鬼使神差地，她把疊起的信紙展開，匆匆地借著月光掃了一眼。
[……身為陰陽師，未能從兩面宿儺手中救下普通民眾即為失職；隱瞞貴女下落為失德；消極尋找為失信。如此失德失信失職之人怎能身處陰陽寮守護大內？不日吾將向帝進言彈劾，撤去汝陰陽師之職，驅離平安京……]
千晴的腦袋「嗡」了一聲，突然一片空白。
她想起了今天道川在被扔出去時說的那句話：「我會和花山院家一起彈劾你……」
找不到千晴又死了護衛的花山院家顏面盡失，他們找不了明面上的凶手兩面宿儺算賬，那就只能將怒火發泄到「沒能及時趕到救人」的晴明身上。
一切皆因她而起，但晴明卻什麼都沒有告訴她，只是溫柔又安定地為她搭起一片可以不用面對風雨的房檐。
不過，千晴不想再這樣心安理得地待在晴明的庇護之下了。
她折起信紙，在最後看了一眼晴明房間的方向後，千晴下定了決心。
翌日清晨。
晴明沒在回廊下看到那個每天早上都會眼睛亮亮地抬頭說「早上好！」的少女。
她走得干脆利落，就像是當初從花山院家送嫁的馬車裡跳出來一樣決絕，只給他留下了一只草編的狐狸。
那只始終心向自由的鳥兒還是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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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晴又回到了她被花山院家的護衛追上的那片樹林。
戰場早就被打掃過了，屍首都被花山院家拖走，那一夜留下的痕跡也盡數被大雨洗刷。
只是這裡即將變成新的戰場。
千晴回憶了一下第一次見面時宿儺在莫名其妙給她加了10點好感度前所說的話：「這麼一丁點兔子一樣的小東西，竟然僅憑血操術就殺死了這麼多人……真有趣。」
她對宿儺的語氣並不陌生，因為她和宿儺是同一類人——對強大的對手會本能激起興奮戰栗感的戰鬥狂。
對於這種戰鬥狂，溫柔鄉固然能夠打動他，但是在見面之初能給他留下深刻印像的，只有強大無匹的實力。
千晴從低垂的樹枝上摘下了一片葉子，她念動咒言，將葉子化為一片鋒銳的尖刃，然後毫不猶豫地割向自己的手臂。
少女潔白的手臂立刻多出了一道傷口，鮮血緩緩淌下，「啪嗒」滴落在泥土上，血腥味也隨著林風飄散開來。
滴答，滴答，滴答
血滴的聲音就像是變相的鐘表聲，千晴側耳傾聽，靜靜地在等待。
當然，最後的結果也並沒有讓她感到失望。
沙沙，沙沙
密林中，血紅雙瞳的男人踏著風向她走來了。
「又見面了，小兔子。」
兩面宿儺聳起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他望向千晴，興味十足地舔了舔唇：「你似乎變得更強了。」
「晴明說的果然沒錯，你確實很像狗，一聞到血腥味就急著趕了過來。」千晴笑了，「不過你的嗅覺很敏銳，我確實變強了，強到可以與你一戰。」
兩面宿儺眯起雙眼：「大言不慚……」
千晴的笑容越發燦爛：「那就讓你親身體驗一下我究竟是不是在說大話吧。」
【領域展開】
千晴雙手結印，林風獵獵，吹動她的袍袖和長發，也吹皺了從她腳下開始蔓延的一片血色。
【領域·百鬼血池地獄】
第5章 第一副本05
佛經有雲：如是等輩，當墮無間地獄，千萬億劫，以此連綿，求出無期。
血池地獄，即為十八層阿鼻地獄中的第十三層，血池蔓延無盡，在人世犯下罪行之人的靈魂死後將會被投入血池，永受煎熬之苦。
血池從千晴的腳下一路外擴，須臾之間，領域就將整片樹林都納入到了血池的範圍之內。
在領域之中，千晴就是唯一的神明。
她能感知到領域中發生的一切，有樹林裡無數沒來得及逃出去的動物，妖怪，當然，也包括宿儺的一舉一動。
在血池接觸到他的身體之前，宿儺本能地一躍而起，以一種極其恐怖的速度向著千晴襲來。千晴八風不動，她抬眼看向宿儺，只輕輕地伸出一根手指，向前方一點。
【獄殺陣·極】
血色的尖銳立柱從血池中磅礡升起，那日雨夜中千晴用自己血液制造的獄殺陣與領域中的相比簡直就是小水塘遇到大海一樣相形見絀。密密麻麻的立柱完全阻隔的宿儺的前路，將他包圍在當中，形成了一個無處逃脫的陷阱。
「你以為用這個就能困住我嗎？」
宿儺毫不猶豫，他展開雙臂奮力一揮，用他強大的咒力直接震碎了面前的血柱！
但本就不是固體的血柱化為鮮血，重又有生命一樣凝為新的劍刃，向著宿儺圍攻而去。
「我當然沒指望用這個就能困住你。」千晴微微一笑，「但是我也不僅僅只會這些。」
【血操術·百鬼】！
無數形容可怖的怪物從血池中爬出，如果是看過千晴直播的一定一眼就能認出這些怪物都是千晴以前玩過的游戲裡面的大小BOSS。這些她曾經的手下敗將們咆哮著亮出武器和尖牙，完全沒有任何會被侵犯知識產權律師函警告的顧慮，勇猛地作為消耗品衝向宿儺。
「想像力不錯。」宿儺冷笑一聲，「但是依舊還不夠看。」
他突然微微向下半蹲，積蓄力量，然後猛地向前一躍！
咒力作為保護屏障包裹住他的身體，宿儺此時用自己為箭，一路擊破了所有攔路的血鬼，直指領域中央的千晴！
「不要用這些雕蟲小技來糊弄我，親自和我一戰！」萬千利器從千晴身旁的血池中凝結，它們如同王之財寶一樣調轉鋒刃對准宿儺，而千晴握住了一柄她最喜歡的血鐮。她輕巧地將血鐮在手中挽了一個花樣，然後弓起身體，戰意昂揚地迎向宿儺：
「好啊，這可是你要求的！」
【血操術·萬重化身】
她高高躍起，但是從四面八方也同時躍起了數不清的「千晴」——這些由血凝成的「千晴」有著和她一樣的血肉和氣味，她們同樣揮舞著血鐮，大笑著向宿儺攻去。
宿儺輕易地將其中一個「千晴」的頭擰了下來，閃轉騰挪間，無數「千晴」化作血液重新落回血池，但是更多的「千晴」又圍了上來，打得宿儺越發興奮，赤紅的瞳眸越發明亮。
就在一個「千晴」的血鐮在宿儺身上劃出了第一道傷口之時，宿儺突然低吼了一聲，然後他惡狠狠地亮出了第二對手臂和第二雙眼睛。
身高超過兩米的詛咒之王終於現出了真身。
在看到如此「非人」的兩面宿儺真身後，千晴反而越發輕松。
是的，這就是她最熟悉的領域！四手四眼的怪物，屍山血海的地獄，可以盡情施展的戰鬥舞台——
她是不受束縛、嗜血瘋狂的「夜叉姬」！
在戰鬥游戲裡無往而不利、永遠不會倒下的花山院千晴！
宿儺敏銳地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氣味，他突然閃身出現在其中一個千晴面前，猛地襲向她的胸膛：「真身是這個嗎？」
這個手臂上有傷口的千晴立刻揮舞血鐮斬向宿儺的手臂，但宿儺其余的胳膊毫不講道理地抬起擋下這一擊，他的右手直接洞穿了千晴的左胸——
「當然不是這個。」
真正的那個在上面！
以自己的血為誘餌，千晴將宿儺的注意力轉移開之後，利用「萬重化身」的特性直接將自己的本體移動到了宿儺上方，然後奮力向宿儺擲出血鐮：
「鼻子太靈有時候也不是什麼好事！」
宿儺的兩條手臂被那個假化身緊緊纏住，他用剩下的手臂奮力抬起阻擋，但是千晴本就沒指望用血鐮刀能傷害到他，她的殺招還在後面。
少女在半空中展開雙臂，她的袍袖鼓起，雙眸中映出了兩個小小的宿儺，專注又自信地拋灑出美到極致也危險到極致的殺意。
【血操術·紅蓮】
血池沸騰，綻放出萬千血蓮。
千晴的雙臂又多出了密密麻麻的細小傷口，每一道傷口上都開出了一朵血蓮花，這些以她的生命為滋養的血蓮旋轉著飛向宿儺，每片花瓣都是一片帶著少女體溫的尖刃。
她踏著血蓮飛向宿儺，沒有一絲遲滯和猶豫，就像是奔向情人的懷抱。
紅蓮環繞，兩面宿儺直面向千晴平靜的臉龐。
真奇怪，他見過數不清的戰鬥中的人，他們的表情或興奮，或恐懼，或扭曲，而少女的臉上卻只是一派恬靜。
那雙平和的眼睛望著他，宿儺從她的瞳仁中看到了自己的臉，他發現自己竟然在笑。
「噗」
就像是雨夜中他看到的一樣，少女燕子一樣輕巧地旋進他的懷裡，然後將血匕首捅進了他的胸膛。
「問你一個問題。」千晴柔聲道，「你是不是到現在還不知道我的名字？」
宿儺垂眸看向她，他不由自主地抬起膝蓋想要反擊，但是千晴早有准備似的一轉手腕，血匕首在宿儺的胸膛裡又狠狠地攪了一圈。
「千晴，我叫花山院千晴。」她微微笑了起來，「你可要好好記住呀。」
宿儺悶悶地哼笑一聲，他突然展開四條手臂，用力地將千晴環抱，狠狠地壓向他的胸前。
「我可記不住這麼長的名字，小兔子。」他低聲說，「而且也沒有必要記，因為你馬上也要死了。」
他的四條手臂深深地插進千晴的後背，她痛得無聲慘叫起來。
但是她流出的血液沒有浪費，千晴在劇痛中本能地使出了她前段時間反復練習的陰陽術：
【摘花飛葉之術】！
此地沒有花葉，只有她的鮮血。血蓮的花瓣凶狠地砍下了宿儺的四條手臂，千晴和宿儺雙雙從空中墜落，在逐漸崩潰的領域中砸向地面。
「嘭」！！！
血池托住了千晴，只有宿儺完成了硬著陸。她踉蹌地站起，宿儺剛才那一下確實是奔著同歸於盡去的，他拆斷了她的幾根肋骨，差點就要把她的肺都抓出來。
還好，她還活著。千晴跌跌撞撞地走向宿儺，男人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她伸腳踢了他一下，對方沒給任何反應。
「不會死了吧？」
千晴用力踩了一腳他斷臂的地方，宿儺被劇痛刺激得勉強睜開雙眼，她這才松了口氣。
「禍害遺千年，我就說你肯定沒那麼容易死。」千晴蹲下，她把臉湊到宿儺面前，露出了一個非常欠揍的笑，「喂，剛才我問你呢，記住我的名字沒有啊？」
宿儺翕動嘴唇：「千……晴……」
「答錯了。」千晴笑眯眯地搖頭，「我是你爹。」
宿儺：………………
他雙眼一翻，徹底昏死過去。
【好感度+20】
「謔！這人受虐狂嗎，怎麼被打成這樣還漲好感度？」千晴震驚，但是震驚之余她也扯到了背上的傷口，痛得呲牙咧嘴，「哎喲……不過這也算好事，說明我的攻略方法是正確的。」
兩面宿儺這種家伙就該跟他打！把他打服了才行！
……才不是因為她根本不會談戀愛只會打架所以才選了這種方法！
千晴把宿儺扔在了原地，自己一瘸一拐地准備離開樹林找地方治傷。
在離開樹林的路上，千晴看到了非常多的動物屍體。
在展開領域的時候她就感覺到自己把一堆動物和妖怪都拉了進來，這些動物都是被剛才的戰鬥波及到的，畢竟千晴是個大場面愛好者，她在施展血操術的時候折騰出了巨大的動靜，同時奪去了這些動物的性命。
千晴掃了這些動物一眼，毫不受影響地繼續向前走。
在即將走出樹林之時，她在一片草叢中看到了一團還在動的雪團子。
那是一只很小的白色小狗，和千晴捏出來去給晴明送草狐狸的柴犬非常相像。但是這只雪白的小狗此時並不那麼雪白，它的肚子上有一道很深的傷口，血染紅了它的半邊身子，生命力也隨著血液緩緩流失。
千晴看著那只血泊中抽搐掙扎的小狗，然後停下了腳步。
「……」
不。
她不能救它。
她自己要治傷，然後養精蓄銳等待下一次和宿儺開戰，還要去尋找這個副本裡遲遲沒出現的第三個可攻略角色。她沒有這個閑心和善心在游戲裡養狗。
小狗微微顫動著四爪，它逐漸失去光澤的黑鼻頭在空氣中嗅著，它似乎是聞到了陌生的味道，然後「嚶嚶」地低聲哼了起來。
「……」
不，把它撿回去只會是個麻煩。
千晴逼迫自己移開視線，但是雙腳生了根一樣絲毫移動不了。
麻煩……
她的回憶突然被觸動，想起就在不久前似乎也有人說過一樣的話。
「你明知道我一定是個大.麻煩，為什麼還要收留我？」
在那個雨夜，晴明將她抱進懷中之前是否也猶豫過？
千晴挫敗地嘆了口氣，她彎下腰，輕輕地把小狗從地上托了起來。
「給我堅強點，你可要挺到我能給你上藥的時候啊。」
小狗在千晴懷裡逐漸停止了掙扎，它緩緩睜開雙眼，露出了一雙迥異於其他小狗的金色眼瞳。
千晴沒有發現自己好像撿到了一只不太對勁的狗，她走出了樹林，望著遠處巍峨的平安京，思考起了下一個落腳點。
她可不想委屈自己躲躲藏藏，既然都已經到了游戲裡，那就要好好享受一番，找個寬敞舒服的大房子住住。
至於大房子……
千晴突然有了一個非常棒的想法。
她看向自己剛進入游戲時的落腳點，唇角勾起惡魔般的笑容。
「花山院家不是在找我嗎？好啊，那我就自己送上門去，跟他們『好好聊聊』吧。」
第6章 第一副本06
「元方大人！千晴小姐她回來了！」
花山院元方猛地抬頭，他連外衣都沒來得及穿，匆匆地衝出房間：「誰？千晴？不是說她被兩面宿儺抓走了嗎？」
下人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地稟報：「她剛才出現在大門口，背後都是血，說她從兩面宿儺那裡逃出來了！」
「好啊……好啊！」花山院元方咬牙切齒地推開紙拉門，「把她給我帶過來，我要親自審她，好好教訓這個不知廉恥的臭丫頭！」
當花山院家的家主，千晴這個身份的叔父——花山院元方氣衝衝地走進主屋時，他的夫人已經到了，並正在尖聲怒罵。
千晴一襲破損的血衣，她懷中摟著一團染著血、看起來像是狗的毛茸茸的小動物，相當安靜地跪在主屋正中，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而長了一副刻薄相的花山院夫人臉漲得通紅，罵得唾沫橫飛：
「因為你，我們家的護院幾乎全軍覆沒！你知不知道這讓我們損失了多少錢！」
「太丟人了，這段時間花山院家成了全平安京的笑柄，人人都說我們花山院家出了一個逃婚的女人——」
「你就隨了你那個媽，她看著就不像什麼好女人！怪不得她和你爹死得那麼早，就是因為缺德又福薄！」
花山院元方重重地咳嗽了一聲，花山院夫人立刻收聲，只是狠狠地啐了一口：「讓我們老爺來教訓你！」
「千晴！」花山院元方擠出了十足威嚴的聲音，「你竟然還有臉回來！」
聽到自己的名字之後，千晴慢慢抬起了頭。她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辨不清喜怒：「我不該回來嗎？」
花山院夫人刻薄地說：「因為你也沒有地方可去了，你以為還有誰能收留你一個逃婚的女人？除非你淪落去花街，憑你這點姿色倒是說不定能在那兒找到幾位肯為你花錢的幸主呢。」
千晴轉動眼珠看了她一眼，不知道為什麼，花山院夫人突然從尾椎骨處開始升起了一陣徹骨的寒意。
「為了抓你回來，我們家的護院全部都死了，城之內也死在了那個林子裡。我們給城之內家賠了好大一份禮，你知道那是多少錢嗎？」花山院元方氣得青筋爆凸，「這一個月我和你叔母成了全平安京的笑柄，橘大人家也逼著我們退還彩禮——你知不知道那是多厚的一份彩禮？比你那個死掉的爹一輩子掙的錢都多！」
橘大人就是千晴當初原定要嫁的那個有錢貴族老頭，他已經死了兩個老婆，千晴要是嫁過去的話那就是第三個。因為沒有好人家的女兒願意和這個命裡克妻的老頭結婚，所以這個老頭只能出重金求娶，正好和見錢眼開的花山院元方一拍即合。
「你賺到的錢甚至都比不上我父親的一個零頭，要不是他去世了，怎麼也輪不到你來繼承花山院家。」千晴冷冷地說。
花山院元方沒想到千晴還敢頂嘴，並且精准地戳到了他的痛處。他一下子暴怒起來：「閉嘴！你父親沒有兒子，本就該是我繼承花山院家！你一個無父無母寄養在我家的孤女竟然也敢用這種態度和我說話？我看還是你膽子太大了！」
「來人啊，給我把她關起來！不許給她吃喝——也不許給她上藥！等什麼時候快死了再來告訴我！我要好好磨一磨你的脾氣，直到你向我求饒為止！」
花山院夫人眼珠一轉，連忙攛掇：「光餓是不行的，我看還是要給這個無法無天的臭丫頭一點苦頭吃吃。不如找人用鹽水去浸她的傷口，然後用針在她身體看不到的地方去扎，這樣才能讓她長記性。」
花山院元方當然是欣然接受：「好，就照你說的辦。來人！把她拖下去，用鹽水去抹她後背的傷口，用針的時候記得不要扎在能看到的地方，之後她還要嫁人，表面上絕對不能留疤。」
小狗突然打起了顫，千晴溫柔地撫了撫它的頭頂，輕聲問：「怎麼了？」
「你覺得害怕嗎？」
她將小狗往懷裡又摟了摟，輕輕拍了拍它的背：「沒事的，我在這裡，不會有任何人再傷害你了。」
她慢慢在叔父叔母的注視下站起身：「也再也沒有人有這個能力傷害我了。」
「我說啊，你們兩個難道就沒有想過，我究竟是怎麼從兩面宿儺那裡逃出來的嗎？」
千晴一歪頭：「你們難不成覺得兩面宿儺是什麼大善人，就像是放生小鳥一樣把我送了回來？」
叔父叔母感受到了不對勁，但是他們並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叔父還想再罵，但是千晴已經露出了寒氣森森的笑容：「當然是因為我把他打了個半死，所以才能這麼輕松地找上你的門來啊。」
「既然你們這麼不可救藥，還想把我折磨一番後再嫁出去，那我也沒有什麼對你們手下留情的必要了。」
血池自千晴腳下蔓延開來，一雙雙厲鬼的手從血池中伸出，摸索著去拽叔父叔母的腿。陰風陣陣，整座主屋瞬間陰沉，鬼影重重，而立於血池正中央的千晴就是那索命復仇的惡鬼。
花山院元方和花山院夫人凄厲地尖叫起來：「鬼！鬼啊！！！」
「放過我，放過我！我把財產都給你！饒我一命！」
「是老爺他提出來要把你賣掉的，不是我！」
「你竟敢推卸責任？明明一直都是你在教唆——」
千晴嘆了口氣。
「不要吵啦，大家都一樣爛。」她平靜地說，「那就一起爛死好啦。」
【血操術·百鬼】
她沒有去看叔父叔母的慘狀，而是溫柔地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小狗的兩只耳朵。
「我們馬上去給你找藥。」她柔聲道，「馬上就能得救了，你可要撐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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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轉轉，千晴又重新住進了花山院家。
只不過這一次她成了這裡的主人，原本面對她時趾高氣昂的下人們現在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這位已經成了惡鬼的千晴小姐下一個就拿他們開刀。
千晴倒沒有什麼心思去大開殺戒。她占據了花山院家最好的房間，然後專心開始給自己和她撿回來的小狗治傷。
小狗的傷口在腹部，千晴先用干淨的水為它清理創口，為了防止感染她還用剪刀把小狗腹部的毛都剃掉了。在她用剪刀哢擦哢擦的時候，小狗迷迷糊糊地蹬動四條腿，用軟軟的小爪子抗拒地去推她的手。
「別動，我這是在救你。」千晴摁下小狗的爪子，順手用指腹沾上一點水，搓了搓它被血糊住的腦門，「一會兒我就給你上藥，可能會有點痛，忍著點。」
對著小動物說話這種場景顯得非常詭異，但是千晴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她小時候沒有什麼玩伴，在接觸到電子游戲之前，她從來都是把自己的玩具當做朋友，對著那些玩具士兵和布偶熊絮叨每天的見聞。
千晴不在乎對方能不能聽懂，她只是需要有一個聽眾來幫忙排遣寂寞而已。
她把搗成糊的草藥給小狗的傷口處糊上，然後仔仔細細地用干淨的白布條為它包扎。白布條在小狗的肚子上繞了一圈又一圈，最後她在小狗背上系了一個大大的蝴蝶結。
「完成！」千晴很有成就感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接下來就是幫你清理一下別的地方髒掉的毛毛了。」
小狗身上還有傷，不能把它扔到桶裡直接澆水去洗。千晴就用微微沾濕的布巾去給它擦，擦完之後又用靈力加熱幫它馬上烘干，很快，小狗就恢復了原來雪白蓬松的樣貌——
它是一只毛發濃密的罕見長毛白柴犬，尾巴又卷又軟，耳朵肉乎乎的，在千晴伸手去捏的時候會一彈一彈地動。
最神奇的是，這只小狗的腦門上竟然有一撮深色的雜毛，這撮雜毛組成了一輪月牙的圖樣，看起來就像……
「你好像二郎神啊。」千晴舉著小狗說。
小狗緩緩地睜開了雙眼，露出那雙燦金色的圓眼睛。它微微愣了片刻，在和千晴大眼瞪小眼地對視半晌後，小狗在千晴手中扭動著掙扎起來。
「金色眼睛？柴犬有金色眼睛的嗎？不對……沒有狗是金色眼睛的吧？」千晴把小狗抱得離自己更近了，無視它的掙扎仔細觀察，「但是我記得有貓貓是黃色眼睛，你難道是狗和貓的雜交？」
小狗氣得尾巴都在抖，它從喉嚨深處發出了「嗚——」的威脅聲，奶聲奶氣的，在千晴聽來宛如撒嬌。
「哦，我知道了，說不定你是一只有妖怪血統的小奶狗？」千晴搓搓小狗的腦殼，「真好真好，如果有妖怪血統的話說不定你就能恢復得更快了！你可要加油好起來啊，小月亮。」
小狗一歪頭，「嗚？」地疑問了一聲。
「因為你腦門上有個月亮，所以我就管你叫小月亮，這名字不好嗎？」千晴笑著說，「不然我叫你二郎神？三眼狗？」
小狗對著千晴呲出了牙，顯然是極其不願意。
「那你就叫小月亮了。」千晴笑著點了一下它的鼻頭，「我叫千晴，是把你救回來的人，這段時間你就跟我一起住吧，我會負起責任來，好好養你的。」
她把小狗放到了榻榻米上，小狗本想用自己的四爪站立，但因為肚子上的傷勢，它稍一用力就痛得又趴了下去，一頭栽進了千晴的衣擺。
千晴沒有伸手去幫它，她用手撐著下巴，靜靜地看著這只蓬松的小雪團子重新嘗試站起。
站起，跌倒。
搖搖晃晃又站起，接著跌倒。
顫抖著站起，向前邁了一步，一骨碌滾成一團跌倒……
千晴沒有嘲笑它，也沒有出手幫忙。她就這樣看著這只小狗努力掙扎，然後憑自己的力量顫巍巍地向前走去。
小狗一點一點地走向房間門口，來到了通往院落的紙拉門前。在它即將來到陽光照耀的回廊下時，它回頭看了一眼，金色的眼睛看向那個坐在略昏暗的房間中，撐著頭微笑望著它的少女。
「加油啊，小月亮。」
下一秒，小狗「噗」地又趴倒在榻榻米上，卷卷的小尾巴無力地晃了一下，「啪嗒」垂了下來。
果然還是太勉強了！
千晴大笑了起來，笑聲回蕩在整個院落當中，如此時的春光一般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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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京的另一邊。
晴明緊閉雙目，他脊背挺直，端坐於回廊下，左手大拇指飛快地在正中三指上游移起卦，口中念念有詞。
「空亡，失物尋不見，行人有災殃……大凶，凡事不可為，沒有下落……」
他睜開雙眼，表情緊繃，心事重重。
「千晴，你現在究竟在哪裡，空亡……」
第7章 第一副本07
殺生丸這一覺睡了很久。
起初他睡得並不安穩，腹部的傷口依舊隱隱作痛。他不停地做夢，夢裡的片段支離破碎。
恍惚間他回到了昨日，強者的氣息一路引誘著他來到那片被黑色陰影籠罩的樹林。外出歷練的犬妖嗅到了戰機，他不知領域為何物，但是他知道那片黑色的陰影中必然有著能和他一戰的強者。
殺生丸亮出了利爪，他的金瞳因為強敵出現的興奮而微微閃著光。沒有任何一絲猶豫和滯澀，他邁步踏進了那片屬於咒術師的領域。
在踏入領域的下一秒，他看到了漫天開放的血蓮。
這瑰麗奇異而又詭異血腥的場面正中，一身白衣的少女自天而降。她手中持著一柄赤紅的血匕首，帶著毫無憐憫的決絕與自信，就這樣收割了另一位強者的生命。
無聲的世界裡，殺生丸的金瞳裡只反射出她的身影，那樣美麗，強大，和血蓮一樣危險至極的身影。
整個領域都充滿了恐怖的血蓮，只要輕輕挨上一下就會被割開極深的傷口。這片領域在戰鬥即將結束之時突然開始崩潰坍縮，殺生丸想要迎向那位自空中墜落的白衣少女，但是他被突然開始狂暴四散的咒力和血蓮狠狠擊中。
咒力和妖力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力量，失控的咒力鑽進殺生丸身體後開始和妖力相排斥，屬於那名少女的負面情緒如海潮一般衝刷他的心。
[爸爸走了，因為他說要出去賺錢……但是他再也沒有回來……]
[如果能付得起醫藥費的話，媽媽是不是不會死……]
[我想有錢……我要賺錢……只要有了錢……爸爸媽媽是不是都能回來……]
[只要有了錢，我是不是就能……]
在他失去意識之前，模模糊糊間，一雙溫柔的手將他托了起來。
咒力的主人，那名在負面情緒中悲愴呼喊的少女輕輕地撫上他的後背：
「給我堅強點，你可要挺到我能給你上藥的時候啊。」
血腥味被林風吹散，縈繞在他鼻尖的是一股清淺的淡淡熏香。
睡夢中，殺生丸又聞到了那股淡淡的熏香味，那雙溫柔的手慢慢地撫摸著他微微發抖的身體：「好了，好了，別怕，好好睡吧，我在呢。」
後半夜他沒再做夢。
一夜安穩，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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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生丸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正午了。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搬到了房間外的廊檐下，太陽曬著他雪白的皮毛，曬得暖呼呼的，讓狗都忍不住想犯懶，就這麼一直躺下去。
「你好能睡啊，小月亮。我都准備吃午飯了，你怎麼才醒！」
殺生丸轉過腦袋，正好撞進少女笑意盈盈的雙眼。
「不過這也正常，小奶狗都是很喜歡睡覺的嘛。」千晴向他伸出手，「你餓了嗎？」
她坐在廊檐下，赤著一雙腳，相當沒有坐相地歪在廊柱邊。她的膝頭放著一柄刀鞘鑲金帶銀的太刀，看樣子剛才似乎正在賞刀。
殺生丸站了起來，他習慣性地抖了抖毛，然後慢吞吞地邁開四條短短的小腿走向千晴。
千晴抻開她的衣擺，給殺生丸留出一片坐的地方：「今天上午你在睡覺的時候我去花山院家的私庫轉了一圈。好家伙，你都不知道我現在多有錢！那裡頭堆了好幾層架子的金銀首飾，珠寶金條……這把刀也是我從裡面拿到的。真不知道那對狗男女哪來的臉要把我賣掉，他們現在的錢還不夠花的嗎？」
殺生丸的尾巴垂了下來，他抽了抽鼻頭，千晴就像是和他心有靈犀一般，從小狗毛乎乎的臉上看出了他的情緒變化。
「啊，對不起，不能說他們是狗，狗狗多好啊！這不是侮辱狗狗嗎？」
千晴笑眯眯地伸手想摸他的腦袋，殺生丸別別扭扭地避開了，但是還是被她抓著機會在背上狠狠摸了兩下。
殺生丸總覺得自己在她眼裡就跟大妖眼裡的花姑娘差不多。
他找了一塊能曬到太陽的熱烘烘的地板，四下轉了一圈之後，這才安然地坐下，卷卷尾巴乖乖地貼在四爪旁邊。千晴今天似乎真的挺開心的，她撫摸著刀鞘上鑲著的紅寶石，絮絮地繼續說：
「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以來的夢想就是暴富。沒想到今天竟然直接實現了！我暴富了，我成富婆了！從今以後，請你叫我富婆小千！嘿嘿，嘿嘿嘿……」殺生丸想起了他在那股紊亂咒力裡聽到的哭泣聲，尾巴微微地甩了甩。
「當然啦，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我既然成了富婆小千，那你就是富貴狗狗小月亮！我剛才已經叫人拿錢去找工匠了，這就給你做一個特別豪華的別墅狗窩，占地五十平，一室一廳一衛帶陽台，怎麼樣？」
說完之後，千晴一臉期待地望著殺生丸。
殺生丸：=人=
……不了吧，他還真的不稀罕五十平的狗窩。
「千、千晴小姐，不好了！」
一名花山院家的下人跌跌撞撞地跑進院落，千晴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怎麼？」
「一個、一個陰陽師闖了進來，他說他要來找千晴小姐你算賬，他說、他說——」
千晴一怔：「陰陽師？」
晴明來找她了？
「是的，他說他是城之內的朋友，叫道川！」
千晴心頭希望的火苗立刻被掐滅了。失望過後，她冷笑一聲，握著太刀站起：「我說是誰，原來是他。我都快要把他忘了，沒想到今天他竟然自己找上門來找死，那這可怪不得我揍他了。」
殺生丸望向她，千晴對著他笑了笑：「你就別跟來啦，只是打發個爛人，我馬上就回來。」
她頓了頓，囑咐下人：「小月亮睡了一晚上，到現在還沒吃東西。你去准備一些溫羊奶，記得一定要是溫的，不能太燙也不能太涼。用羊奶泡一點米糕，泡化了給小月亮吃。」
殺生丸坐在原地，金色的眼瞳靜靜地看著她大步流星地離開院落。
下人在千晴的身影消失後松了口氣，他心有余悸地嘀咕：「千晴小姐回來之後就變得好可怕，說不定是變成了鬼或者妖怪。希望一會兒那個陰陽師就把她祓除了……」
他再低頭去找狗，但是廊檐下哪有小白狗的身影。還未等他轉身尋找，一雙利爪就從背後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白發的貴公子長身玉立，他冰冷的金色雙瞳不含一絲感情，利爪逐漸收緊。
下人的臉色變得青紫，他因為窒息而眼球凸出，漸漸翻過白眼，直至徹底昏死過去。白發大妖隨手將他扔到了院落當中，他撣撣自己月白的衣服，金瞳望向了那股淡淡熏香消失的方向。
那裡也出現了妖物的氣息。
「出來！花山院千晴！出來！」
「妖女！你在哪兒？難道你還躲躲藏藏不敢見人嗎？」
「要是你不出來，我就直接一把火燒了這房子！」
道川一路橫衝直撞，沒有下人敢攔，也沒有下人想攔。他站在院落正中，竟然真的抽出一張符紙，作勢就開始念誦咒文准備點火。
「這是哪裡來的瘋子，擅闖民宅不說，竟然還要放火？我看你是沒聽過那句話——」
少女從院落中大步走出，對著道川燦然一笑：「——今天房裡點把火，明天地獄裡有我。」
道川定睛去看，在看清千晴的臉後，他的表情幾度變幻，最終凝固成了濃得化不開的恨：「是你——是你！原來就是你！」
「對啊，是我。」千晴緩緩拔刀出鞘，「感到榮幸吧，要不是有晴明攔著，當著我的面那麼罵過我還能活著的，你是第一個。」
「果然，我就知道安倍晴明那個狐妖的兒子騙了我，他包庇了你這個妖女！」道川目眥欲裂，「那天是你殺了城之內吧？昨天你又殺了花山院夫婦！你是個妖怪！」
千晴的雙眸閃了閃：「城之內是我殺的，我承認，雖然最後是兩面宿儺把他的脖子擰斷了。不過條件允許的話我一定會親手再補上一刀，畢竟他可是說要打斷我的手腳再帶回去呢。」
「至於我那親愛的叔父叔母……」
千晴偏過頭去，含著冰碴一樣的眼睛緩緩掃過縮在牆邊的下人們：「昨天發生的事，今天這麼快就被你知道了，看來是有人給你通風報信了啊。」
「那又如何，難道他們要眼睜睜看著你這個妖女把花山院的家產據為己有嗎？」道川厲聲道。
千晴冷笑一聲：「我是花山院家上任家主唯一的女兒，我本就可以繼承這一切。你一個非親非故的外人來主持什麼公道，難不成你也想做這個大宅子的主人？」
道川突然咬破了自己拇指，他將血跡抹到手中的符紙上，面部猙獰：「只要我今天殺了你，再殺了在這裡的所有人，那麼這裡的一切當然就都歸我了！」
「要錢？」千晴神色變了，「那你還是去死吧。」
沒有任何人能從她手裡搶走她的財產！
千晴提刀欺步上前，她甚至都沒想著動用血操術，因為在她眼中道川僅僅是一個不入流的陰陽師罷了。道川似乎是看出了她的輕視，他捏住染血的符紙，急急念誦咒言，而後猛地向前揮出：
「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出來吧，無女！」
這是召喚式神的咒語！
「式神？你以為靠式神就能打敗我嗎？」
千晴揮起太刀，她對准那團模模糊糊正在成形的式神妖怪，面無表情地准備一斬而下。
一張美麗的面孔慢慢地從那團煙霧中浮現而出。
千晴手中的太刀瞬間有如泰山一般千鈞之重，她盯著那張臉，徹底失了神。
這是一張和千晴有著七八成相似的女子，她睜開雙眼望向千晴，然後又從霧氣裡伸出了雙手，試圖擁抱住她。
「千晴……我好痛啊……醫生為什麼還沒有來……」
千晴的手和雙唇一起顫抖起來：「媽媽……」
無女，由失去了孩子的母親的怨念所形成的妖怪。這類妖怪能夠探索人類的內心，化作孩子心中母親的樣子，利用幻術將人徹底吞噬。
道川並沒有想著和千晴硬碰硬，他從一開始就想著攻心，打算借著千晴失神的這個破綻將她擊敗！
「呵，你很快就能在黃泉見到你的母親了。」道川自腰間抽出長劍，筆直刺向千晴，「去死吧，妖女——」
「鐺」！
一道白光自天而降，白發的貴公子一爪揮開道川手中的長劍，他展臂一拉，直接將快要被無女抱住的千晴拽向自己的方向，然後拉入自己的懷中。
【可攻略對像出現！】
【殺生丸（可攻略）】
【好感度：45】
「雕蟲小技。」
殺生丸從千晴手中接過太刀，他揮刀的動作極其優雅狠厲，只勢如雷霆的一擊，無女被斬作兩段，化為一縷青煙飄散而去。
道川直接跌坐在地，他驚恐地看著殺生丸，連話都說不完整了：「妖、妖、妖怪——」
殺生丸瞥他一眼，金色的眼眸寒涼如冰。
「她剛才讓你去死。」他輕聲復述。
太刀又是一斬，寒光過後，道川整個人燃燒了起來。千晴從幻術中掙脫而出，她呆愣地抬頭，看向也正好垂眸來看她的殺生丸。
男人有著和人類迥異的白色長發，還有一張美麗得不似人間之物的面龐。他的眼睛是千晴最喜歡的金色，但是向來能給人溫暖之感的金色在他眼中清冷如皎皎天上月，當他垂下濃密的白色睫毛，定定看向千晴之時，她有一種靈魂戰栗之感。
大妖怪，殺生丸……？
他就是最後一位可攻略對像嗎？
為什麼他對自己的好感度有那麼高？
「你……」千晴遲疑著問，「我們以前見過嗎？」
觸電一般，殺生丸突然松開了攬著千晴的手。他向後退了一步，然後幾個輕躍，飛快地消失了花山院家的高牆之外。
千晴呆呆地望著殺生丸消失的方向，耳邊心跳聲如雷。
她沒有再盤查下人泄密的事情，只是有些渾渾噩噩地囑咐下人們把道川的屍首處理掉，然後魂不守舍地回到了房間。
小白狗還趴在原地，蜷成一圈，像一個蓬松的雪團一樣曬著太陽。
千晴坐到它旁邊之後，它也只是懶洋洋地甩了幾下尾巴。
「小月亮。」她輕聲說，「我剛才看到了一個好美，好美的大帥哥。」
殺生丸沒做聲。
「我……」她捧住還在發燙的臉頰，「我為什麼突然覺得這麼熱？」
殺生丸瞥她一眼，然後把小狗腦袋扭到了另一邊去，尾巴卻輕輕地搖了起來。
覺得熱那就多吹吹風，問他做什麼？
千晴站了起來，她在廊檐下一邊給臉扇著風一邊來回兜圈子，嘴中念念有詞：「他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這附近要是有這種質量的大帥哥我肯定不會沒發現啊！難不成他是平安京的妖怪假面騎士，神出鬼沒，行俠仗義？」
殺生丸：…………
「不行，我要去找他！」千晴猛地停住，雙眼亮晶晶的，「我要去當面感謝他！小月亮，你說我給他准備點什麼禮物比較好？像那種大妖怪會喜歡什麼？」
殺生丸：陪他打架修煉就是最好的禮物。
「不對，我都不知道他是個什麼類型的妖怪，不同的妖怪應該喜歡不一樣的東西吧？」千晴苦思冥想，「有沒有什麼是妖怪都喜歡的呢……」
片刻後，千晴打了個響指：「不對啊，我在這兒發愁個什麼呢？」
「我是富婆，我想買什麼就能買什麼，大不了到時候買一堆東西讓帥哥挑就可以了！」
富婆能有什麼選擇困難症？
富婆當然是選擇全都要！
第8章 第一副本08
夜深了。
千晴在被窩裡蜷成一團。
游戲設置中可以選擇跳過睡眠，但是千晴沒有選擇跳過。白天發生了太多事情，如果沒有睡眠來幫助休息和整理記憶的話，千晴總覺得自己遲早會在游戲裡精神崩潰。
游戲裡的睡眠和現實裡的睡眠沒有什麼差別。她很快就在安靜的黑暗中沉入了夢鄉。今天她做的是一個美夢，因為夢裡的千晴暴富了！
她叫花山院千晴，是一個超級富婆。她每天早晨從八百平米的大床上醒來，面對五百名帥氣美麗的男僕女僕，名下的財產可以買下大半個東京，光她的余額寶都能每天收入500萬！
……等一下，這種級別的富婆還有必要用余額寶嗎？
管得著嗎，她就是喜歡用！
每天早晨，千晴在自己兩千米長的早餐桌旁被兩百名男僕女僕服侍著吃完自己足足有六十四道菜的早餐，然後帶著自己心愛的小白狗小月亮在她占地五萬平米的豪華大別墅裡散步遛彎。消食過後，千晴坐上了自己土豪金塗裝的一百米長勞斯萊斯幻影，一路風馳電掣地出門購物。
是去逛奢侈品店嗎？
NO，千晴這個級別的富婆對奢侈品已經沒有興趣了！
「店員在嗎？」
十幾名保鏢護衛著千晴一下子湧進一家動漫周邊店，站在最前面的保鏢戴著黑墨鏡滿身肌肉，嚴肅地對著已經嚇得發抖的店員說：「把你們店關於《不心動大挑戰》這個游戲的周邊都拿出來！」
千晴在保鏢簇擁下施施然地來到櫃台前，她挑剔地環視了一圈擁擠的周邊店，然後從自己的鱷魚皮手提包裡掏出一張黑卡，拍到店員面前：
「你們店裡《不心動大挑戰》的谷子我全包了。」
保鏢們從倉庫裡成箱成箱地往外搬周邊，從掛畫、立牌、掛件、亞克力麻將、小手辦到盲抽徽章一應俱全。千晴坐在保鏢特意為她從家裡帶來的豪華沙發上，手裡拿著一杯貼身秘書為她親自開啟的82年可口可樂，優雅地啜飲一口，道：「把盲抽徽章都搬出來，現在就給我拆。」
「是，千晴小姐！」
保鏢們非常熟練地開始拆箱，他們戴上手套，極其專業地用隨身攜帶的匕首開始給盲抽徽章拆袋，每拆一盒都會向千晴報告：
「報告小姐，第一盒拆出2個晴明3個宿儺1個殺生丸和一個隱藏宿儺！」
「報告小姐，第二盒拆出3個殺生丸2個宿儺1個晴明和一個隱藏殺生丸！」
徽章整整齊齊密密麻麻地鋪在保鏢們扛過來的大長桌上，按照角色分門別類地排好，而周邊店裡其他阿宅都向著千晴投來了羨慕嫉妒的目光。
千晴開盲袋的癮頭也上來了，她一伸手，馬上就有保鏢為她遞上一盒盲抽徽章，還有拆袋的工具。
富婆也是要親手體驗一下盲抽樂趣的！
她輕輕松松地揭開不透明銀色塑料包裝袋的封口，從裡面掏出徽章的那一刻，整個周邊店都充滿了從盲袋裡發出來的聖光——
千晴抽中了全球限量只此一款的晴明隱藏版徽章！
盲抽？限量？呵，只要買得夠多，沒有什麼是富婆得不到的！
這，就是富婆的快樂！
千晴給她抽到的滿滿一桌徽章拍了一張照片，傳上推之後，轉贊評瞬間爆炸。
[這個富婆怎麼又去洗劫秋葉原了？上次是不是就是她包了一整家電影院，把所有限量特典都拿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富婆抱抱我，只要你能出給我宿儺隱藏款吧唧，我願意做你的狗！]
[上面的想什麼美事呢？富婆已經有狗了，那就是我！]
[富婆一定能養很多狗吧，不要惡性競爭！你是狗，我也是狗，大家都是狗！]
千晴發完之後就沒再看手機。她完全不在乎轉贊評數據，畢竟富婆只是分享了一個身為有錢人平平無奇的日常而已。
這就是富婆的余裕！
帶著她的全球限量版晴明徽章，千晴施施然地坐回她一百米長的土豪金勞斯萊斯幻影，又一路風馳電掣地回到她占地五萬平米的豪華別墅，畢竟今天她還有很多日程沒有完成呢。
今天下午，法國美容師將乘坐千晴的私人飛機來到她的大別墅，為她進行一全套的私人訂制美容服務；晚上她要和特意為她來到東京的巴菲特共進晚餐，討論怎麼能夠入股可口可樂，讓可口可樂為她專門定制一款咖喱味可樂。
真是忙碌又充實的一天啊！
千晴在保鏢前僕後繼的簇擁下來到大別墅的大門前，排成常常兩列的女僕們鞠躬歡迎她的歸來。貼身秘書為她拉開別墅大門，謙恭地等待她的進入。
奇怪的是，從門口向內望去，房子裡黑洞洞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
「怎麼這麼黑？燈壞了？」千晴問，「上次花了兩千萬更換的吊燈還沒裝好嗎？」
「這是我們為小姐准備的一個驚喜。」秘書說，「小姐您進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哦，原來到了富婆最喜歡的驚喜環節！
讓她猜猜裡面會是什麼，是正在等待著和她談一場轟轟烈烈戀愛的花美男，還是她最喜歡的那一款游戲的制作人要為她量身定制一部游戲？
千晴滿懷期待地走了進去。
「轟隆」
大門在她身後關上了。一片黑暗中，只有一個小小的光源亮著，微弱地發著昏黃的光。
鼻尖縈繞著不算太好聞的氣味，這股味道熟悉得令人心悸。千晴慢慢地向前踏出一步，借著那個昏黃的光源，她看清了這個擁擠又雜亂的房間裡究竟有著什麼。
這是一個狹小、簡陋的一居室，牆紙發黃剝落，不少垃圾袋堆在牆角，泡面桶一個接一個地摞在門口，散發著怪異的味道。
那唯一的光源是一盞很舊很舊的小夜燈。小夜燈之下，一個枯瘦的女人躺在被褥裡，面色青白，呼吸微弱。
千晴今天白天已經見過她了。
「……是小千回來了嗎？」
女人的雙眼吃力地睜開一條縫，在看清門口的千晴之後，她從被子裡伸出已經皮包骨的手，向她輕輕招了招：「過來。」
千晴如同提線木偶一樣，腳下發飄地走了過去。當她跪坐在女人身旁之後，她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縮了水，她握住女人的手變得小小的，原本能有力握住血鐮刀收割他人性命的手此刻竟然都抓不穩一個病人干瘦的手腕。
6歲的千晴跪坐在媽媽身旁，她輕輕地托起媽媽的手，將自己的臉貼了上去。
「媽媽，我送你去醫院吧。我攢了很多錢，能讓你在ICU住好幾天，你去醫院住幾天就能好起來。」
「不了，我已經治不好了。」媽媽輕輕地撫摸著千晴的臉，「小千把錢繼續攢著吧，以後你生活上也都要用到錢。媽媽沒什麼用，為了治病已經花了很多了，不能再繼續拖累你。」
千晴搖搖頭：「怎麼會治不好呢？一定能治好的。我聽說現在已經研發出了很多特效藥，就算是癌症也能……」
「但是特效藥都要很多很多錢啊。」媽媽說，「小千以後還要讀書，生活，如果我把錢都花掉了，小千以後該怎麼辦呢？」
「我會自己賺錢！」千晴倔強地說，「之前在中華街遇到的那個老頭說我的面相帶財，我以後一定能賺到很多錢！所以媽媽你不用擔心我，我送你去醫院好不好？」
媽媽艱難地笑了笑：「小千，你聽媽媽說。」
「要是媽媽不在了，你不要給我買墓地，也不要買骨灰盒，那很貴。你把我撒到爸爸在的時候一直帶我們去散步的海邊，然後記得多去那裡看看媽媽，好嗎？」
千晴拼命地搖頭。
「媽媽不在了以後，小千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你看，現在房間裡太亂了，這樣可不行。你要自己學著做飯，不要總吃泡面，記得收拾房間，學一學垃圾分類……」
「不要學媽媽，不要做一個太溫柔的人，不要想著依附他人。你要堅強，獨立，就算凶一點也沒什麼不好，千萬不要被欺負……」
媽媽輕輕擦掉千晴眼眶中的淚水：「媽媽就要走了，對不起，我沒法看著小千長大了。小千長大之後要做什麼，告訴媽媽好不好？媽媽會在天上也為小千加油的。」
千晴哽咽道：「我想……長大之後，我想……」
那時候的她回答了什麼呢？
千晴已經忘記了。她拉著媽媽的手，弓著背蜷縮在地上，想起了自己身處何地，又為何在此。
她叫花山院千晴，她想暴富，她只想賺錢。
她十幾歲就休了學，一開始只是替別人做游戲代練，後來因為上傳到網上的游戲視頻火了，她改行做了游戲主播，沒日沒夜地在全息游戲的世界裡廝殺拼搏。「速通」，「無傷」、「破紀錄」，每一個金光閃閃的操作背後都是為了打賞而瘋狂的不眠不休的磨煉。
就連如今身處這個《不心動大挑戰》的平安京世界，也是為了游戲公司設下的破紀錄現金大獎。以前沒有嘗試過戀愛游戲的千晴在用來練手的第一個副本裡並沒有開啟直播，但是她在摸清楚戀愛攻略的套路之後還是要打開直播鏡頭，將自己在游戲裡的一切暴露在人前，只為賺取更多的錢。
同齡的女孩子都在享受閃閃發光的青春，但是千晴沒有這種東西。她滿心滿眼的都是錢，錢，錢。
她要錢，她要很多很多的錢。只要有了錢，爸爸就不會離開這個家，媽媽就不會死，她就不會被這樣被孤零零地拋在原地，她就還能擁有許多許多的愛……
但是……
就算她賺到了錢，爸爸媽媽也回不來了。
昏黃的小夜燈熄滅了，媽媽干枯的手緩緩地垂落。千晴跪坐在夢境正中，四周血池蔓延，無數雙鬼手從血池中伸出，邪笑著抓住她的衣擺，將她向深淵中拖去。
「你被拋棄了……」
「你永遠都只能是一個人……」
夢境之外，千晴滿身冷汗。她蜷縮在被褥中，宛如新生嬰兒一樣四肢緊緊貼在前胸，渾身發著抖。
小白狗扒拉開了紙拉門，一縷月光照亮了黑暗的房間。雪團子一樣的小奶柴動作極輕地走到她身旁，濕漉漉的黑鼻頭嗅了嗅，然後它伸爪輕輕推了千晴的臉頰一下。千晴本能地蹙起眉頭，但是她沒醒，只是把臉往被窩裡又埋了埋。
有怨靈的氣息。
微弱的光芒閃過，月光下，白色長發的大妖靜靜立於少女面前。他眯起燦金的雙眼，凝神分辨過後，殺生丸伸出手指，輕輕點在千晴的前額，低聲念起咒言。
片刻過後，一縷黑氣從千晴的前額中飄了出來，化作了一團隱約可見五官的霧氣：
「妖女……我要……詛咒你……永遠陷在噩夢裡……死……」
「陰魂不散。」殺生丸冷聲道，「我看該死的是你。」
他的利爪一捏，道川殘留的怨靈在妖力的壓迫下發出了遙遠的慘嚎聲。在清澈月光的照映之中，怨靈無處遁形，很快就絲絲縷縷地被再次掐碎神魂，徹底消散在天地之間。
千晴緊蹙的眉頭緩緩放松下來。
殺生丸垂眸看她，在確認怨靈已經不再侵擾她的夢境之後，大妖轉身准備離去。
但是他的衣擺卻突然被輕輕扯住了。
「不要……丟下我……」
千晴睜開了無神的雙眼，她的眼中有著一層朦朧的淚，看起來並沒有認出殺生丸是誰，只是本能地抓住了眼前唯一能抓住的人。
殺生丸又向前一步，但是千晴沒有松手，反而拽得更緊。
「不要走……」她低聲道，「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殺生丸沉默了良久，半晌後，他輕輕地在千晴的床頭坐了下來。
「睡吧。」他說。
至少今夜他還在。
【殺生丸好感度+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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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裡之外。
白骨王座之上，兩面宿儺睜開了眼睛。四手四眼的男人俯視著他已然覺醒的領域，緩緩地扯起一個嗜血的笑容：
「我來找你了……」
「千晴。」
第9章 第一副本09
陽光透過紙拉門的門縫，暖洋洋、明晃晃地照映在千晴的臉頰上。
她睫毛微顫，慢慢睜開雙眼。手中異物抓握的感覺讓千晴有些茫然，她下意識地拽了拽自己抓著的什麼東西，結果那東西出奇地重，她一下子沒拽動。
「醒了？」
一縷長長的白色發絲垂到千晴的眼前，她眨了眨眼，順著那縷白發向上看，一下子望進一雙燦金的眼睛。
那天驚鴻一面見到的白發貴公子正坐在她身旁，他腰背挺直，自然地席地而坐，手中正把玩著一張紙式神。在感受到千晴醒來的動靜後，殺生丸微微垂眸看向她，臉上表情絲毫未變。
千晴這才發現自己手中拽著的正是他的衣角，而且似乎就這麼拽了一夜。
千晴馬上松開了手，一骨碌坐了起來：「你——你怎麼在這裡！」
殺生丸瞥了一眼自己被拽得皺巴巴的衣角，什麼都沒說。他把紙式神重新放到千晴枕邊，站起身來撣了撣衣服，似乎徑直就要走。
「等一下！」
千晴也顧不上自己沒穿外衣，連忙甩開被子站起來：「那天為什麼要救我？之前我們認識嗎？」
殺生丸在門口稍頓了頓，他偏過頭來，在蓬松雪白的單肩毛領之中露出半張白皙素淨的臉，金瞳只在千晴身上停了一瞬，又馬上移開。
「只是正巧路過。」他淡淡地說。
「那，我能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嗎？」千晴向前踏了一步，「至少可以讓我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以後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回報你的恩情。」
殺生丸並沒有立即回答。他錯開視線，心中並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需要千晴報恩的事。
只是一報還一報罷了。
「……殺生丸。」報上名字之後，他抿了抿唇，「若想回報的話，等你徹底養好了背上的傷，我們可以堂堂正正地約定一戰。」
千晴：……哎？
約、約戰？
「如此，那就說定了。」
殺生丸轉過身去，再沒看她，如同前日一樣頃刻間消失在了院落之中。
千晴站在大開的紙拉門後，茫然地望著他離去的方向。
所以說……這個大帥哥來這兩趟，只是為了跟她約打架？
而且他是怎麼知道自己受傷的事情的？
她晃了晃腦袋，重新打開了游戲菜單，點進了可攻略人物一覽。果然，第一個副本當中三個可攻略人物的立繪都變成了彩色，千晴找到了擁有白色長發金色眼瞳的貴公子大妖，立刻點了進去。
【可攻略人物】
殺生丸
好感度：50
角色詳情：出身高貴的純血大妖，父為鬥牙王，母為凌月仙姬。高傲自負，冷酷無情，追求極致的力量，別名「戰栗的貴公子」。
個人情報1（達成好感度30後可解鎖）
喜歡的東西：強大的武器，曬太陽
討厭的東西：人類，吵鬧
個人情報2（未達成解鎖條件）
……
千晴看完殺生丸的人物頁面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這樣一個「高傲自負」、「冷酷無情」又「討厭人類」的大妖怪，為什麼在第一次和她見面的時候就有那麼高的好感度，不僅幾次三番出現救她，還跑來跟她約戰？
她當初可是認認真真刷了好久才把晴明的好感度刷到50的！
難不成殺生丸這家伙……
其實是傲嬌？
千晴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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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她的味道。」
兩面宿儺站在幾天前他和千晴戰鬥過的樹林之中。男人的手臂就像是從未斷過一樣完好如初，而他的眼瞳就像是被浸了血一般赤紅幽深，只是看了一眼就仿佛會被吸入無邊地獄，永世不得再超生。
他回來了，也變得更強了。
下一瞬，兩面宿儺消失在了原地。他以超出人類想像的速度循著那股淺淡的味道一路飛奔，只短短幾個呼吸間，一座富麗堂皇的大宅院就出現在他的面前。
那正是花山院的大宅。
兩面宿儺才不管這座宅子屬於誰，他的一雙血紅瞳眸裡越發地亮，因為他感覺到了那個吸引他的人越來越近。
她就在裡面……千晴就在裡面！
……
宅院中，千晴正坐在廊檐下給小白狗梳毛。
「你早上去哪裡亂跑了啊，小月亮？」
千晴把小白狗摁在自己的膝頭，無視它的奮力掙扎，用手中的排梳給它一下一下梳著背毛：「真是的，你可要記住不能瞎跑瞎逛。這個房子裡的人有沒有壞心眼先不說，殺生丸那個大妖怪最近總是過來找我，說不定他就喜歡吃你這種又嫩又香的漂亮小白狗。」
被強行梳毛的殺生丸：………………
他才不會吃狗呢！！！
千晴絮絮叨叨地邊梳邊說：「不過我覺得殺生丸是個心地挺不錯的好妖怪。畢竟上次他從道川手底下救我一命，昨天晚上好像又守了我一夜……」
她的手慢慢撫摸著小奶柴身上因為靜電而炸起來的雪白背毛，一下一下溫柔地摸著，然後一路摸到小奶柴毛乎乎卷卷的尾巴。
被揪住尾巴的殺生丸很不自在地抖了一下。
「……為什麼呢？」千晴低聲問，「他為什麼為我做這些事情？如果他像兩面宿儺一樣，只是把我看做一個強勁的對手，昨天晚上又為什麼在做噩夢的時候陪在我身邊？」
殺生丸的尾巴不由自主地搖了兩下，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垂下耳朵，把自己毛蓬蓬的臉埋進千晴的膝蓋。
「唉，想不通。」
千晴捏了一下殺生丸的耳朵，小奶柴的耳朵肉乎乎的，彈性十足，手感非常好。千晴心不在焉地捏著，自言自語道：「小月亮，你要記住。這個世界上可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地對你好，如果有人向你獻殷勤，那一定是對你有所圖謀。」
殺生丸掃了兩下尾巴表示贊同。
「就像是我。」千晴輕輕地說，「我曾經是個身上連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的人，爸爸媽媽都走了之後，就沒有人再對我付出過純粹的善意。就算是有人給過我一些幫助，那也只是因為我看起來太可憐，他們施舍給我一些多余的善心，就像是在喂流浪的小貓小狗。」
「所以我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我必須扔掉所謂的善良和天真，盡快成熟起來，做個鐵石心腸的人。我要去賺錢，變得特別特別有錢，這樣我才能主宰我自己的命運，我才能……」
千晴慢慢地低下頭去，將臉頰貼在小奶柴溫熱的後背上，去盡可能貼近它勃勃跳動的心髒。
她也只能對著小狗說這些話了。
殺生丸靜靜地趴在她的膝頭，少女身上芬芳的熏香將他環繞著。在熟悉的懷抱中，殺生丸心中在想：
那她呢？
她將奄奄一息的小狗抱起來的時候，難道是在圖謀什麼嗎？
嘴上說著要做一個拋棄善心的人，但她撫摸他的手卻這樣溫柔。
千晴也是個口是心非的人啊。
……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飄近了。
殺生丸濕漉漉的黑鼻頭突然抽動了幾下，他渾身一顫，不由自主地開始呲起牙，對著院牆外發出了「呼嗚嗚嗚」的低聲咆哮。
「怎麼了？」
千晴立刻察覺到不對勁，她馬上抱起小奶柴站起身，順著殺生丸示警的方向看去，很快就在半空中發現了一個粉紅的小點。
那個小點越來越大，越來越近，當近到她可以看清那是一個人形之後，千晴馬上把小奶柴丟了出去：
「跑！小月亮，快跑！」
「跑得越遠越好！」
是兩面宿儺來了！
千晴步伐飛快地衝進裡屋。她劈手抓起一把自己這兩天剪的紙式神塞進腰帶，然後順手提起靠在牆角的那把太刀，在回到院落時，她已經能聽見兩面宿儺的呼喊：
「千晴！」
千晴先是掃了一眼院落，小白狗的身影已經不見了，也不知道它跑掉沒有。快速一瞥後，千晴抬起頭，她站在廊檐下看向那個落在了院牆上的粉發男人，毫無畏懼地勾起唇角：「喲，這不是兩面宿儺嗎？怎麼，你屬蜥蜴的，胳膊這麼快就長好了？」
「我會反轉術式，能夠治療自己的傷勢。」宿儺立於院牆最高處，血紅的眼睛盯著院落中的少女，「當然也要感謝你……多謝你的演示，我變得更強了。」
千晴眯起雙眼：「怎麼？你回去偷偷練級了嗎？」
宿儺抬起雙手，他寬大的手掌相對，氣定神閑地在胸前結出了一個怪異的手印。
「禮尚往來，你給我展示了你的領域，那麼這回輪到我了。」
千晴瞳孔驟縮。
【領域展開】
【領域·伏魔御廚子】
地動山搖，巨大的白骨神龕自宿儺背後隆隆升起，宛如惡魔降世。血瞳的詛咒之王立於他的生得領域中心，戰意十足地展開雙臂：
「釋放你的血池地獄吧，千晴！」
「如你所願。」千晴低聲道。
【領域展開】
【領域·百鬼血池地獄】
赤紅血池自千晴腳下一路蔓延，一襲白衣的少女拔刀出鞘，與千萬朵血蓮一道襲向白骨神龕前的詛咒之王。
領域猛然相撞，磅礡的兩股咒力在花山院的宅院中互不相讓地開始角力，而千晴與宿儺也立即戰到了一處。
千晴的戰鬥技巧是過去十年間在無數次的游戲中磨練出來的，那是一整夜一整夜面對龐大的非人怪物的閃轉騰挪，是穿著廉價的板甲，揮舞著最基礎的鐵劍，在彈幕的嘲笑和冷眼旁觀中，一次次死亡、復活，最終鍛煉出如野獸一般的判斷力和對身體的操控力。
她就像是一條在血池中滑溜的魚，每當宿儺即將出手之時，她那可怕的直覺和冷靜判斷力都能瞬間察覺他下一步的攻擊方向，然後用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轉身體，格擋的同時加以沉重的還擊。
她必須如此，她只能如此。
只有這樣，她才能在主播眾多的游戲區殺出一條血路，以自己純熟高超的技術成為游戲區的頭部主播，博得更多人的關注，然後……
【捌】！
幾乎可以抹滅一座小村的重斬自天空向千晴落下，她自如地踏著血蓮飛至攻擊範圍，手中太刀寒芒一閃，直取宿儺的前胸。
「你的領域裡都是這樣的物理攻擊嗎？」她笑道，「來點不一樣的讓我看看吧。」
宿儺單手向前，徑直握住了千晴手中太刀的刀刃，竟然硬生生就這樣將刀刃攔腰折斷！
「好啊。」宿儺的手指一彈斷刃，學著千晴之前的語氣，重復了一遍，「如你所願。」
【開】！
高溫瞬間沿著斷刀傳導過去，一道幾乎有上千度的火球迎面向著千晴撲來。
那就嘗嘗這招足以焚盡一切的惡魔之火吧！
千晴當機立斷松開太刀，她抽出一張紙式神：「急急如律令！」
一只碩大的青蛙出現在千晴面前，它鼓起大嘴，直接將那道火球吞了下去，然後頃刻間被燒為灰燼。
「陰陽師的小伎倆……」
宿儺冷冷地望著緩緩落向地面血池的千晴：「你在拖時間嗎？」
千晴從血池裡抽出一把血鐮刀，她掂了掂自己用得最趁手的這把武器，揚聲問：「怎麼這麼問？明明就是你沒法戰勝我，怎麼就成了我在拖時間了？」
「你騙不過我的。」宿儺嘲諷地勾起唇角，「一直到現在，你都沒有用出你最強的殺招……你在為這個房子裡的人類爭取逃走的時間？」
「你要是這麼說那可就傷了我的心了。」千晴神態自若地否認，「這房子裡的人和我都有仇，他們的性命和我沒有任何干系，你要是把他們都殺掉的話我還要謝謝你吶。」
「是嗎？」
宿儺的臉上綻開了一個笑：「好啊，那就讓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伏魔御廚子·解】
以兩面宿儺為圓心，向著半徑200米內所有有生命的物體，發動無差別的斬擊。
「順便一提。」宿儺笑著向千晴身後一指，「那只小狗也也會死哦。」
千晴的表情瞬間變了。
【血操術·萬重化身】
宿儺懶洋洋地彈起一根手指，自天而降的斬擊【解】在剎那間將血操術所制造出來的「千晴」斬為碎片。赤紅的血液在落回血池前又擰成鋪天蓋地的網，想要將宿儺本體擒獲，但宿儺只是輕輕一哂，雙手一合：
【開】！
高溫的火焰將血液頃刻蒸發殆盡，在瞬間升騰而起的血蒸汽中，宿儺雙眸眯起，准確地發覺了在這無數化身與煙霧中所要隱藏的那一點正身。
「找到你了，千晴。」
深青色的咒力在詛咒之王手中化作一柄鋒銳無匹的利劍，他用力地一踏白骨神龕，向著那一點疾馳而去——
白衣的少女割破了手腕，她的鮮血化作一道極堅硬的保護罩將什麼東西護在下面。她察覺到了自遠方而來的那一道無法閃避的斬擊，千晴轉過身去，再也沒去看被她護在身後的小小的雪白團子，只調動全身的力量，拼盡全力地迎了上去。「噗！」
血鐮狠狠地捅進了宿儺的肚腹，而宿儺就像是毫無痛覺一樣，他定定地注視著面前的少女，看著她臉上的血色慢慢消失。
他手中的利刃也深深地插.進了千晴的胸膛。
「你分心了。」宿儺厭倦地說，「為什麼？」
千晴勾起慘白的雙唇，輕輕道：「因為比起戰鬥，我有更重要的東西需要守護。」
【殺生丸好感度+20】
宿儺猛地一轉頭，頃刻間，一道光華流轉的長鞭抽向他的身體，緊接著是一擊勢如雷霆的——
【毒華爪】！
白發的大妖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宿儺身後，他臉上出現了極為罕見的殺意，宿儺猛地折斷自己腹部的血鐮，他松開千晴，轉身迎向殺生丸：「怎麼，小狗，這就要為你的主人打抱不平了？」
殺生丸沒有回答。只一個瞬息，他就出現在千晴身旁，長臂一攬，立刻將她摟入了懷中。
【蒼龍破】！
巨大的天青色妖龍咆哮著衝向宿儺，而殺生丸沒有戀戰。他緊緊懷抱著千晴，用妖力將他們包裹於其中，飛速地向外突破，逃離了宿儺的領域。
千晴的前胸被宿儺重傷，她現在連呼吸都痛。隨著失血，她的意識漸漸模糊，在意識徹底消散之前，她掙扎著點開了游戲菜單。
剛才……剛才殺生丸的好感度又漲了20點，她可以換最後一個隱藏技能了！
【好感度已達到兌換標准，開啟隱藏技能兌換】
【目前可兌換的隱藏技能：？？？（輔助型）】
確認兌換！
【玩家獲得新技能[迷夢]】
【[迷夢]：玩家能感知他人的情緒波動，其余用法有待開發。】
啊？
她都要死了，本來以為能換到一個類似於回血的治愈系技能回血，結果這是換到了一個什麼狗屁技能啊？
失血的系統警告不停地閃爍，千晴眼前的黑朦也越來越深。
「小……月亮……」
殺生丸將手掌覆在千晴的傷口上，他俯身望著千晴蒼白至極的臉頰，輕輕應：「我在。」
千晴失神的雙眼望著殺生丸，又看向他被風吹動劉海後露出的額頭那一輪彎月，突然想明白了一切。
「啊……原來如此……怪不得。」
怪不得殺生丸一開始對她的好感度有那麼高，也怪不得殺生丸總能那麼快出現在她身邊。
她慢慢合上雙眼：「你沒事……就好。」
千晴的手無力地垂落，殺生丸怔了怔，燦金的雙眸第一次染上了無措。
【檢測到針對玩家的強烈情緒產生】
【[迷夢]技能發動，正在為玩家修復身體中】
【殺生丸好感度+10】
第10章 第一副本10
千晴似乎置身於小小的宇宙之中。
她……剛才不是重傷昏迷了嗎？
現在她這是在哪裡？
【玩家已獲得隱藏技能[迷夢]。[迷夢]為自動開啟被動技能，玩家可通過快捷設置進入[迷夢]操作頁面。】
這是【迷夢】的操作頁面？
千晴飄浮在一片漆黑無垠的廣闊空間之中，一個又一個晶瑩美麗的彩色光球旋轉著環繞在她身側。一個漂亮的深藍色光球慢悠悠地飛到她面前，千晴好奇地伸手觸碰，在摸到的那一剎那，一股不屬於她的劇烈情感突然湧上心頭——
[少女的手無力地垂落下去。]
[她安靜地躺在他的懷中，面色蒼白，好像只是睡著了一樣，就像是那天晚上她抓著他的衣擺，蜷縮在被褥裡那樣安靜。]
[「千晴。」他輕輕地呼喚她，「別睡……不要睡。」]
[少女沒有反應，她的胸口也不再起伏。他學著她今天給他梳毛的樣子，將臉頰輕輕地貼在她的胸口。]
[他再一次嗅到了那一股令他安心的淡淡熏香，但是這股味道很快就被濃厚的血腥味蓋過。沒有心跳聲，也再沒有那一只柔軟溫暖的手撫上他的臉頰，輕輕地呼喚他：「小月亮。」]
[殺生丸從未感受過如此的恐懼和悔意，他猛地意識到一個事實，一個他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
[他要失去千晴了。]
深藍色的情緒慢慢融入千晴的手掌，她從殺生丸的視角中抽離，那樣衝擊性的感覺還留在她的心頭，震得她目眩。
這是……殺生丸對她產生的情緒嗎？
還沒等千晴整理好思緒，黑暗中，一團鮮紅色如血一般的光球突然撞了過來，不由分說地鑽進千晴的身體。
這股情緒支離破碎，卻厚重粘稠，壓得她喘不過氣。
[大片的血紅。]
[他對顏色沒有特別的喜好，但是他知道，只有紅色最能引起他的注意。因為那是血的顏色。]
[而她從來都和血色一起出現。]
[血衣，血鐮，血蓮，還有她映出他那雙血紅雙瞳的，清澈的雙眼。]
[她的眼睛永遠燃燒著赤紅的戰意，那樣濃烈又直白的戰意就像是鉤子一樣引誘著他，引誘他一次又一次來到她身邊，用最直接的碰撞去檢驗彼此的成長，還有她一往無前的感情。]
[他當然能看出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和自己很像，每次她望過來的時候，他都能從她的眼睛裡看到兩個小小的兩面宿儺。他們都是一無所有的人，不被人所愛，也不被世俗牽絆，唯一追求的只有力量，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力量。]
[他們注定要彼此糾纏，然後在這條血色的道路上一起戰鬥著越走越遠。]
[但是她卻回頭了。]
[「你分心了，為什麼？」]
[她擋在了那只並沒有強大到值得他另眼相看的犬妖面前，胸腔溫熱的血淌到了他的掌心，同時傳來的還有他肚腹上的劇痛。]
[她望著他，那雙眼睛依舊清澈，但此時她並沒有專注地只看著他了。除了戰意，她的眼中又多了另一絲他無法解讀的情緒。]
[「因為比起戰鬥，我有更重要的東西需要守護。」]
[……為什麼。]
[是為了那只犬妖嗎？]
[為什麼？]
[為什麼？！]
千晴猛地從宿儺的情緒中抽離，激烈的情緒衝撞得她額頭冒冷汗，差點眼冒金星。
宿儺真是個難搞的男人……不好好跟他打架都會被記恨上。他如果不是必須要攻略下來的男主角之一，千晴覺得這人最好的歸宿就是被她一拳錘到哪個精神病院去好好吃藥改造。
又一團青綠色的情緒悠悠地飄了過來，有了上次宿儺情緒的教訓，千晴這次沒有貿然去碰。她湊近了去看，透過絲絲縷縷半透明的外殼，她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晴明！
千晴迫不及待地伸出雙手，將這團屬於安倍晴明的情緒球捧在了手中。
[花山院大宅已然被夷為平地。]
[指引方向的葉片在一灘殷紅的血跡上盤旋了一圈，然後悄然落下。他垂首望著那一灘在廢墟上尤為刺目的鮮血，久久不曾動作。]
[千晴……]
[坍塌的院落之中，半截紙片被壓在了廊柱下方。他慢慢地走過去，輕輕從焦黑的木頭柱子下抽出那張紙片。熟悉的，怪模怪樣的紙片式神缺了大半個身子，邊緣蹭上炭黑，但應該是臉的地方卻被人用墨筆勾勒出一個簡化的大大笑臉。就像是她第一次學會召喚紙式神那天，對著他仰起頭綻開的燦爛笑容。]
[晴明的手指逐漸收緊，烏雲蔽日，就如同他心頭鋪天蓋地的悔意。]
[他不該就這樣放任她出走的。]
[他太自大了，自大到以為在他所庇護的平安京範圍內，她絕不會出事。]
[他早就應該在算出「空亡」的那天就來找她，早就應該在花山院家的流言剛開始四散的時候就來一探究竟。但是那麼多「如果」也終究只是「如果」，他還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只他親手放飛的鳥兒又被折斷羽翼，墜落到他根本無法觸碰的地方。]
[「你是來找她的嗎？」]
[血瞳的詛咒之王站立在廢墟的最頂端，他的肚腹上有一道尖銳的貫穿傷。奇怪的是他並沒有立刻治愈傷口，只是放任這道猙獰、外翻的口子緩慢地向下淌著鮮血。]
[「我贏了，我刺中了她的心髒。」兩面宿儺平靜地說，「不過要不是她為了救那只狗，勝負也不會這麼快就決出。」]
[「可惜，她是我這麼多年來見過的最好的對手。」]
[他從兩面宿儺的語氣裡聽到了一絲微妙。]
[那是什麼樣的情緒？不滿？憤恨？嫉妒？失望？]
[但這都和他沒有關系。一股久違的激烈情緒湧上心頭，而一向情緒淡淡的白狐之子如今並不想控制這股暴烈的恨意。他抬起頭，雙眸含著冰，淬著毒，迎向兩面宿儺毫無戰意的眼睛。]
[「你要為她償命。」]
情緒盡數鑽入千晴的身體，它們化作一股暖流，緩慢地滋養著她的傷口，並且慢慢補上先前戰鬥中消耗的咒力。
這就是【迷夢】的作用嗎？
如果能調動起他人對自己產生激烈的情緒，那麼這股情緒就能被她吸收，用來修復身體，補充咒力……
也就是說，只要攻略得當，她豈不是可以成為隨時回血回藍的無敵戰士了？
千晴恍然，然後點開了另一個自己已經許久沒有確認的面板。
【可攻略人物好感度一覽】
【安倍晴明】：85
【殺生丸】：80
【兩面宿儺】：60
晴明的好感度怎麼在她離開之後又漲了這麼多？
這就是越得不到的東西就越香嗎？
殺生丸的好感度漲得這麼快千晴倒是終於可以理解了，原來他就是自己救回來的那只小奶柴小月亮。她和殺生丸這些□□夕相處，對他悉心照料，最後還舍身救他……是塊石頭都能被她焐熱。
不過兩面宿儺又是什麼情況？這就有點離譜了吧？打架都能漲這麼多好感度，那她以前玩過的那些戰鬥游戲BOSS豈不是個個都要愛她愛到瘋狂？
太奇怪了，這個男的果然還是應該先去看看腦子。
千晴搖搖頭。她關閉了可攻略人物好感度列表，重新確認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數據。
剛才和宿儺的戰鬥對她的身體造成了重創，如果沒有【迷夢】這個新覺醒的術式，說不定千晴早就GameOver了。好在她及時兌換了【迷夢】，這個術式為她自動收集了情緒，慢慢滋養她的身體，很快她就可以醒來繼續游戲。
在她的身體恢復到60%，判定可以復蘇之後，千晴迫不及待地退出了【迷夢】的操作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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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了。
這一次千晴久違地感受到了身體的不適。她好像是從一場鬼壓床的噩夢裡剛剛醒來，想要動彈手腳卻又使不上力氣，只能慢慢地轉過頭，打量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
謝天謝地，她沒遇到最糟糕的情況。看起來殺生丸沒有真的以為她死了，所以現在千晴還四肢健全，好端端地躺著，而不是被刨個坑埋了，或是直接被送進火葬場。
她躺在一張寬大的床鋪上，但這顯然不是前些天她住慣了的日式宅邸，因為現在她身下並不是榻榻米和被褥，而是柔軟、暖和又毛絨的動物毛皮。千晴忍不住伸出了手，用臉頰和手掌一起去蹭這大塊的毛絨絨。
「啊……好舒服啊……」
這塊動物毛皮又厚又軟，還暖呼呼的。千晴整個人都陷了進去，鼻尖還能聞到太陽曬過的，那種大型動物身上特殊又濃烈的氣味。
……等一下，氣味？
突然間，千晴感到自己撫摸著的巨大毛皮下方傳來一陣地動山搖的動靜。她嚇得揪住了自己能摸到的毛毛，緊接著，一陣潮濕、溫熱的氣流自頭頂向她撲來，千晴抬起頭，正正好好地與一對碩大的，圓溜溜的金色眼睛對上了視線。
她並沒有躺在鋪著皮草的床上，而是躺在了一只小山一樣的大狗身上。這只大狗剛才一直蜷起身子趴在地上，將她護在正中，就好像守護一樣珍寶。
那是一只幾乎能有一棟房子那麼大的狗頭，在它的額頭上還有這一輪千晴絕不會錯認的彎月形狀雜毛。這只巨大的狗狗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千晴，尖耳朵「忽」地閃了一下，又彈又軟，恍惚間讓千晴回憶起自己以前捏小奶柴耳朵時的手感。
「啪，啪，啪，啪……」
一條能有一百多米長的大尾巴開始在大狗狗身後劇烈地搖動，而大狗慢慢地將腦袋湊近了千晴，它碩大的黑鼻頭在千晴面前小心地嗅了嗅，似乎像是在確定她的氣味，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醒來了。
「……小月亮？」
千晴喊出這個稱呼後又後悔了，因為大狗的尾巴突然停了下來。
「不，那個……我還是應該叫你，殺生丸？」
大狗狗垂下眼簾，「嗚」地輕輕回應了一聲。
千晴慢慢長出一口氣。她放松肩膀，然後試探性地伸出一只手，緩緩地試圖去觸碰大狗的腦袋。
大狗金色的眼睛注視著她的所作所為，但是它沒有任何動作，就這樣默許地讓她撫上它毛絨絨的臉頰。
無論是大狗還是小狗，毛絨絨的觸感都是那樣好。千晴的手整個被狗狗的長毛吞沒進去，她輕輕來回摸了幾下，忍不住又把臉貼了上去，然後整個人抱住了大狗的腦袋。
大狗的渾身都僵硬了起來。
「抱歉，讓你擔心了。」她小聲說，「謝謝你。」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尾巴是狗身上最不受控制的部位。殺生丸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尾巴總會在奇怪的時候劇烈地搖起來，就好像自己的心跳一樣，又快又明顯。
他只能故作鎮定地想著，說不定千晴並不知道犬妖搖尾巴代表什麼。
……她最好是不知道。
第11章 第一副本11
殺生丸當然沒有直接把千晴丟在荒郊野嶺。
雖然他是妖怪，但他是血統純正，懂得怎麼過精致生活的大妖怪。更何況千晴現在重傷未愈，為了讓她盡快恢復，殺生丸找了一個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將她安置下來。
他們現在所在的是一座人類貴族修建的漂亮莊園別院。只是不湊巧，莊園剛修好之後就有一股濃烈的毒氣從地底冒出，把這裡變得根本不適合人居住，所以貴族們只好被迫棄置這座莊園，另尋他處。
千晴也懶得問為什麼等他們來了之後毒氣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殺生丸當然也不會提。
這座宅子裡除了他們兩個再沒有別人。千晴扔出了幾個紙式神，盤查了一遍這座空空蕩蕩的宅子。因為先前毒氣的存在，這裡就連老鼠都沒有，只要讓紙式神打掃一遍衛生就可以住下。
春日午後的陽光曬得人昏昏欲睡。紙式神在房間裡忙碌地拖地，千晴趴在殺生丸的背上，化回原型的犬妖就像是先前他們在花山院家一樣臥在能曬到太陽的回廊裡，她貼著暖烘烘又柔軟蓬松的皮毛，漫無邊際地開始思考一些怪問題。
「殺生丸。」
犬妖抖了一下耳朵，表示他在聽。
「你能吃巧克力嗎？」
殺生丸：「巧克力是什麼？」
「唔，是一種很甜很好吃的糖，只是對狗和貓來說像是毒藥。」千晴用手掌慢慢地去呼嚕殺生丸厚實的頸毛，「你以後碰上那種黑乎乎成塊狀的糖果可要小心一點。」
殺生丸應道：「好。」
「殺生丸。」
「嗯？」
「再過幾個月就要到夏天了。你到夏天會掉毛嗎？」
殺生丸的尾巴無奈地甩了一下：「不知道。」
千晴揪著一小撮他背上的毛毛，用這撮毛毛去撓他的耳朵：「你怎麼會不知道呢？掉毛是很明顯的事情呀？你的毛毛這麼多這麼厚，到了夏天之後說不定就像是一朵移動的蒲公英一樣隨地亂掉。」
「我平日都維持著人形，所以不會掉毛。」殺生丸還是很認真地解釋了。
千晴笑了起來，她伸出手臂，輕輕環抱住殺生丸的脖子，用臉頰磨蹭著他被陽光曬得暖洋洋軟乎乎的頸毛：「沒關系，到夏天之後就讓我來給你梳毛。雖然我以前沒有養過狗，但是我做過很多養狗的功課，一定能照顧好你。」
巨大的犬妖雙爪交疊著，他一動不動，讓小小的人類少女躺在他的背上，輕輕地哼起一支從未聽過的歌。
「迷路的，迷路的小貓咪，你的家在哪裡？」
「問家在哪裡它不知道。問名字什麼它也不知道。」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小貓只知道哭哭。」
「小狗警察好為難，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這歌的旋律特別簡單，歌詞也很幼稚。但是千晴卻唱得自得其樂，殺生丸也靜靜地在聽。
一團漂亮的燦金色光球慢慢地飄到千晴身側，她伸出手去，金色光球像是被吸引一般悠悠地飛到她的掌心之上，然後慢慢融進她的身體。
溫柔平靜的情緒從指間開始洗滌千晴的全身，她感覺到自己胸前的傷口隱隱發癢，那是正在愈合的征兆。
不過這點情緒還不夠。
她要讓殺生丸對她產生更多、更激烈的情緒，這樣她才能恢復得更快，也能獲得更多能夠和兩面宿儺一戰的咒力。
千晴用胳膊支起身，有些艱難地從殺生丸的背上滑了下來。她站到地上之後更直觀地感受到了自己和犬妖的體型差距，現在的她甚至都夠不到殺生丸的耳朵。
「殺生丸，你能變回人形嗎？」
他沒問為什麼，白色的光芒包繞殺生丸的全身，巨獸飛速縮小，白發的貴公子在幾個呼吸後又出現在了千晴面前。
殺生丸垂眸望著千晴，他的視線掃到千晴胸口，在之前的戰鬥中她的衣服被【伏魔御廚子】中的【解】切得多有破損，受損最嚴重的地方在胸口，那裡衣料染上了大片她的血，絲絲拉拉地露出下面隱約的白色肌膚。
他在看到千晴前胸衣物的破損處之後迅速地又錯開眼神。千晴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在看到自己破破爛爛的衣襟之後，她故意把那一片衣服提起來理了理，殺生丸更加僵硬地別開頭去。
千晴被他的表現逗樂了：「怎麼了？你怎麼不看我？」
殺生丸抿住嘴唇，堅定地一聲不吭。
千晴向前走了一步，殺生丸腳下不動，但是他的耳朵尖越來越紅，直至千晴和他之間的距離縮短到只有幾十釐米後，他再也不能維持鎮定，有些微惱地終於正過臉來看她：「我去給你找一件新衣服。」
「等等。」
她突然伸出手去，在咫尺之間的距離中，千晴非常輕易地環住了他的脖子。她踮起腳尖，面對僵硬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是雙眼之中緊張和無措幾乎要溢出來的大妖，千晴也抿著嘴笑了起來。
粉色的情緒光球就像是夏天薩摩耶掉的毛一樣從殺生丸周身向外冒，千晴壞心眼地又向上踮了踮腳，距離殺生丸的臉更近，近得她都能感受到他撲在她臉上的呼吸。
「昨天晚上你到我房間裡來干什麼？」
殺生丸沒料到千晴竟然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他看著千晴閃動著愉快光芒的眼睛，如實回答：「那個陰陽師的怨靈徘徊不去，它糾纏著你，讓你做了噩夢，所以我順手把它祓除了。」
「啊……噩夢，似乎確實有這麼一回事。」千晴回憶了一番，「那為什麼你在把道川的怨靈處理掉之後還不走呢？」
「夜深人靜，孤男寡女獨處一室，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殺生丸只能越發僵硬地解釋：「……因為你抓住我的衣服，讓我不要走。」
千晴：？
有，有嗎？
她是真的不太記得這回事了，不夠千晴本就臉皮厚，她迅速掩飾掉自己的心虛：「說起來，今早我問你需要什麼報答的時候，你是不是說想要和我約戰來著？」
殺生丸輕輕地點了一下頭：「嗯。」
他一開始踏入千晴的領域就是被她的強大所吸引，追求力量是妖怪的本能，即使是在已經了解了千晴本性的現在，他也依舊會渴慕她的力量，渴望著和她能夠堂堂正正地切磋戰鬥。
「不過我現在的身體還沒恢復，沒法跟你打啊……」千晴故作為難地蹙起眉頭，「這要怎麼辦呢？」
殺生丸說：「不必著急，這可以稍後——」
「那我就先用別的東西作為補償吧。」
千晴的雙手突然輕輕使力，她環著殺生丸的脖子，雙腳踮起，向著他的臉龐湊了過去。
殺生丸看著少女的臉頰在他面前迅速放大，很快，除了她顫動的眼睫之外他什麼也看不見了，大妖本就敏感的五感此時全力地調動起來，他聞到了她身上的淡淡熏香，她撫摸著他後頸的柔軟雙手，還有……
還有印到他臉頰上，如蜻蜓點水一般的一吻。
千晴松開手，她遠沒有自己表現出來得那樣游刃有余，她的臉頰也紅撲撲的，只是裝作不緊張的樣子，笑眯眯地問：「這樣足夠嗎？」
殺生丸已經徹底呆了。
他站在原地，尖尖的耳朵和脖子都染上了緋紅色，一團極其碩大的粉紅色情緒光團從他的左胸前冒出，飄飄悠悠地飛向千晴。
啊，看來她的策略非常成功！
千晴完全不覺得自己調戲了一只一百多歲的純情犬妖有什麼問題，她伸出手在殺生丸面前揮了揮，問：「怎麼了？你怎麼不說話了？是不開心嗎？」
殺生丸嘴唇微張，卻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千晴偷笑著向後退了一步，又退一步，然後輕松地跑開：「那我可就不管你了！」
粉紅色的光球們就像是小雞追隨著雞媽媽一樣緊緊地跟在千晴的身後，她紅著臉一路小跑，在跑到這座宅子正門的時候已經有些氣喘了。
她扶著門框抬起頭，還未等氣喘勻，就在環繞著大宅的毒氣屏障後看到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大陰陽師如履平地地穿過了殺生丸設下的毒氣屏障，安倍晴明神情冷冷，一向整潔干淨的衣袍也染上了焦黑與鮮血的暗紅。現在呆滯的人變成了千晴，她站在宅子門口，臉上的薄紅還未褪去，就這樣怔怔地望著他一步一步來到她面前。
晴明掃了一眼千晴破損染血的衣襟，還有在衣襟後若隱若現的深深刀口，他的神色越發難看。
「千晴，跟我回去。」
第12章 第一副本12
晴明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千晴的大腦一片空白，她慢慢收斂起笑容，無措地看向風塵僕僕立於門外的大陰陽師。
晴明的神情莫測，看不出他此時的情緒，讓習慣了他眯著眼睛微笑模樣的千晴有些害怕。他慢慢上前，最終停在距離千晴只有半米的地方。他垂眸看著千晴緊張的雙眼，片刻令人難熬的沉默後，晴明伸出手，冰涼的手指輕輕按上她的胸口。
千晴被他的觸碰激得身體微微顫抖，但晴明沒有停下，他修長的手指挑開破損染血的衣襟，扒開遮掩的層層布料，露出被宿儺的咒力幾乎完全貫穿前胸留下的傷口。
冰涼的指腹貼上千晴的肌膚，輕輕、慢慢地沿著泛紅的傷口向下摩挲。
這道傷口已經被【迷夢】治愈得差不多了，在被晴明撫摸的時候已經感受不到疼痛，只是在指尖劃過的地方又浮起一片奇怪的緋紅。
「你覺醒了能自愈的術式？」晴明低聲問。
「……嗯。」千晴的聲音發顫。
「好。」晴明慢慢吐出了一口氣，「還好。」
他的視線逐漸上移，千晴又對上了他的眼神。晴明的表情漸漸變得柔軟，但是那雙上挑的狐狸眼睛裡還是不見往常的微微笑意，而是盛著令人難以忽視的擔憂與愁緒。
「我以為你死了。」
千晴用力搖頭：「我沒有。你看，我這不是還好好站在這裡嗎？」
「……如果你沒有覺醒第二個術式呢？如果宿儺選擇窮追不舍呢？」晴明的聲音發緊，「我剛才一直在想……如果我能教你更多保護自己的手段，告訴你怎麼運用血操術來保命，甚至在發現你離開的時候就馬上去找……是不是今天的事都不會發生？」
無所不能的安倍晴明竟然也有畏懼的時候。
他眼中的脆弱就像是秋日清晨的霜，千晴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她抬起手，輕輕地去觸碰晴明的臉頰，好像要把自己掌心的溫度傳遞給他一樣。
晴明微微一怔，他稍稍彎起眼睛，露出了一抹隱約的苦笑。
「要是沒有你，說不定我在那個雨夜就已經死了。」千晴低聲說，「而且你已經給了我最重要的東西。」
他把千晴當做一個平等的、有自由意志的人來看待，給了她尊重，給了她善意，也給了她自由。
千晴的指腹劃過晴明的眼角，痴迷地沿著他眼角的輪廓描摹著，描著他那雙上挑的眼睛。
這雙眼睛現在被她的一舉一動牽動著，折射出人類的七情六欲，將飄忽不定、游離世間之外的白狐公子拉回了紅塵。
「千晴。」
晴明輕輕呼喚她的名字，重復道：「跟我回去吧。」
千晴沒有作聲，她垂下了手，然後慢慢向前靠去，依偎進晴明的懷裡。
「謝謝你，晴明。」
雖然這一切都只是發生在游戲之中，如同鏡花水月一般短暫易逝，但是她會永遠記住他曾經為她付出的這一切。
晴明擁著懷裡細瘦的少女，他微微眯起雙眸，視線越過千晴的頭頂，看向了空宅中一個已經在廊下立了許久的人影。
殺生丸遙遙地望著在大宅門口相擁的兩人，臉上沒有任何一絲表情。
「千晴。」晴明慢慢地撫過她披散在背後的長發，意有所指道，「你的新朋友好像有話想要對你說。」
千晴猛地從晴明懷裡掙脫，她緋紅著臉轉過頭去，有些呆愣地看向殺生丸：「你——」
殺生丸望著晴明，金眸凝著冰：「擅自進入他人的地盤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
「是嗎？但我怎麼記得這裡原來是藤原家的別院，只是被某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小妖怪給盤踞了呢？」晴明微微笑道。
殺生丸在寬大袖口下的手已經繃緊，露出長長的尖爪：「你要把她帶走？」
「去與留要讓千晴自己選擇。」晴明瞥了一眼千晴，「只是作為她的師父，我想我更有資格庇護她。」
殺生丸大步上前，他走到千晴身旁，不由分說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從未聽她提起過你這個師父。更何況在她過去遇險的時候，也沒有見到你這個師父出現。」
眼看著火藥味越來越濃，千晴趕緊出來調停：「等一等……不是這樣的！晴明只是過來看看我好不好，我並沒有要走。」
晴明眸中的光有那麼一瞬黯淡下來：「你不願跟我走嗎？」
「我……我不走，但這不是因為我不珍惜你的心意。」千晴咬著下唇，「我知道你有多想保護我，但是……」
她望向他：「我不想一直做受你庇護的籠中鳥。」
晴明沉默了片刻，半晌後，他微微露出一抹苦笑：「果然……我早該就知道。」
他當初不就是被鳥兒一樣奔向自由的那個身影所吸引的麼？
只是越到後來，越不願放手，越不想放手。
「看到你沒什麼事，我就安心了。」晴明伸出手，在殺生丸冰冷的注視下輕輕為千晴攏起一縷垂落的鬢邊碎發，「宿儺這幾天應該沒有力氣再來找你的麻煩，我會在你住的這片宅子附近布下結界，他來之前你會得到示警，我也會趕來。」
千晴小聲說：「謝謝。」
「何必謝我。我也只是為自己求一個心安。」晴明微微嘆了口氣，「要是下次和宿儺纏鬥時抵擋不住，我教你一個方法。」
他從袖中抽出一個小小的木匣，千晴接過小木盒晃了晃，裡頭的東西不算很重，和盒蓋撞擊發出悶悶的響動。她打開木盒，躺在裡面的是一個大約大拇指粗細的東西，被一圈又一圈黃紙血符緊緊包裹纏繞，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晴明說：「這是一個替身符，危急時刻把它捏碎，能夠封印住宿儺的行動一段時間。」
她盯著那個小替身符看了一會兒，很快地又將盒蓋蓋上，斂去眼中其余的思緒：「希望用不上。」
「我也希望你用不上這個。」晴明低聲道。
他向後退了一步，雙眼又看向一直警覺盯著他的殺生丸。晴明眯起雙眼，從下至上好好打量了一番大妖，忽而出聲問：「你和鬥牙王是什麼關系？」
殺生丸說：「那是家父。」
「怪不得，你們身上的味道很相似。」晴明勾了勾唇角，「但你比起他還差得遠，還是太過羸弱。」
殺生丸毫不相讓地與他視線相交：「妖的生命很長，我總會成長到比他更強。」
「是啊，妖的生命很長，而人的生命只有區區幾十年。」晴明意有所指，「在你能夠接受分別之前，我想你還是不要和人類做過多的糾纏，小妖怪。」
「我知道，你也不必多說。」殺生丸冷淡地回應，「沒什麼事的話，你最好盡快離開，半妖。」晴明的雙眼微微彎起，但是裡面沒有任何一絲笑意：「哦？半妖？」
「是啊，從一開始我就聞到了一股狐狸的味道。」殺生丸看向晴明的頭頂，「雖然你用什麼方法隱藏起了耳朵，但是妖的血統是無法被隱藏的。」
千晴慢慢地瞪大眼睛。
之前就一直聽說晴明是白狐和人類產下的孩子，她還以為這個是世人因為畏懼聰明到不正常的晴明而傳出的妖魔化謠言，沒想到晴明還真的是狐妖和人的混血？
那，那晴明他豈不是——
千晴的眼睛賊溜溜地看向晴明身後，晴明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緩聲問：「怎麼？千晴也想知道我是不是白狐之子嗎？」
千晴有些不太好意思：「有點好奇……」
「如果我說我是呢？」晴明輕聲道。
千晴對上了晴明的目光，又做賊心虛地飛快移開視線：「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晴明有狐狸耳朵是什麼樣的。而且……而且……」
「……我想看你的尾巴，如果能讓我摸摸就更好了。」
晴明：…………
殺生丸：…………
【安倍晴明好感度+5】
「啪」！
千晴抱著腦袋，非常熟練地一縮脖子：「哎喲！你怎麼又用紙扇敲我！不是你讓我問的嗎？」
「真是大膽，還從來沒有人當著面對我說想摸我的尾巴。」晴明收起折扇，臉上卻笑意盈盈，「狐狸的尾巴可不會輕易示人，想要摸的話，那你就自己找機會來找找看吧。」
千晴的雙眼重新閃亮了起來。
晴明漸漸收起笑意，他又向著整座宅子打量了一圈，在確定了結界已經准備無誤後，他對著千晴微微一點頭，柔聲說：「那我就不多叨擾了。多保重。」
「不必擔心我，我的身體很快就能恢復，甚至可能會比原先更強，下次肯定能錘爆宿儺的頭。」千晴自信滿滿。
晴明啞然失笑：「好吧……不過你也不單單要防備兩面宿儺。」
他意有所指地掃了殺生丸一眼，殺生丸冷冷地回視。
「再見了，千晴。」
白狐公子轉過身去，即使身上的衣袍沾染著污垢血跡，他翩然而去的身影依舊清雅出塵，宛如落入凡塵的仙鶴。
千晴望著晴明逐漸遠去的背影，在恍然出神之時，她的手腕突然被輕輕拽了一下。
她扭過頭，看向殺生丸：「怎麼了？」
殺生丸沉著臉不說話，只是牽著千晴的手，把她往屋裡拉。
千晴跟著殺生丸就這樣回到宅子中，殺生丸悶頭大步在前面走，她在後面跟著，隱約感覺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有點像出去遛大型犬卻反而被狗繩拖著在後面跑的人。
這就是大狗勾的習性嗎？
殺生丸把千晴拉到他們之前曬太陽的回廊下，站定之後，他胸口微微起伏，然後牽著千晴的手放到了他肩膀上那一條毛絨蓬松的皮草上。
千晴的手被殺生丸按在他和服上掛著的那一團皮毛之中，她被動地感受了一下這團皮毛柔軟順滑的觸感，心底有些疑惑：「怎麼了？」
「這個。」殺生丸說，「摸吧。」
千晴茫然地眨眨眼睛：「摸什麼？」
殺生丸微微偏過頭去，眸光微微閃爍：「你剛才不是說，想要摸那個半妖的尾巴嗎？」
千晴有點回過味來：「嗯，對。」
殺生丸的耳朵尖慢慢地染上一層薄紅，他垂下眼睛，聲音極輕地說：
「……這是我的尾巴。」
第13章 第一副本13
夜深了。
千晴半坐半臥地倚靠在牆邊，紙拉門半開著，屋外月光與夜風一起湧入安靜的房間，照亮了半疊榻榻米，還有地上一只敞開的空木盒。
木盒裡的替身符已經被千晴拿了出來，此刻正捏在她的指尖。她輕輕摸索著被黃色符紙緊緊纏繞住的替身符本體，試圖靠觸覺猜出裡面裹著的究竟是什麼。
窸窸窣窣，一陣衣物摩擦的輕響，千晴抬眸望去，長發男人挺拔的剪影被月光映到了紙拉門上。
「殺生丸？」
紙拉門被輕輕地向旁邊移了一寸，但是預料中的白發大妖卻並沒有出現，只有一團毛乎乎的雪團子小奶柴從紙拉門的門縫裡試探地露出了半張臉。
千晴一下子被逗笑了。
「小月亮。」她換了稱呼，笑著伸出手，「怎麼了，你睡不著嗎？」
殺生丸邁動小短腿向她走來，然後矜持地停在了她鋪好的被褥之外，顯然是非常注意保持男女距離。
「我擔心你今夜夢魘。」他說。
殺生丸低沉的聲音從小奶柴喉嚨裡發了出來，總感覺怪怪的。千晴皺了皺鼻子，問：「你要陪我在被窩裡一起睡嗎？」
好神奇，千晴眼睜睜地看著殺生丸的尾巴突然豎了起來，背上的毛也炸開，更像一團蓬松的雪球。
「我不是……我……」
千晴單手支起臉頰，笑意盈盈地說：「當然可以啊。」
小奶柴微微張著嘴，露出了一左一右兩個尖尖的犬齒，看起來呆呆的，完全沒反應過來。
「不過你現在的樣子太小了，我怕晚上翻身的時候壓到你。」千晴假裝認真思索了一番，「要不你變回人形，或者變成大狗勾的形態，讓我抱著睡？」
殺生丸迅速地扭過頭去，把毛茸茸圓乎乎的後腦勺和卷曲的柴犬尾巴對著她，顯然是需要時間來處理她的二選一要求。
千晴壞心眼地小聲補充：「當然，我也可以接受長著大狗勾耳朵和尾巴的人形帥哥抱枕哦。」
這樣的要求對於才一百多歲的純情犬妖來說還是太超過了。殺生丸被刺激得迅速做出了決定——他變回了犬妖的原型，幾乎和整個房間一般大的巨犬束手束腳地在千晴前面趴了下來，他塌著耳朵，尾巴輕輕地掃過來，把千晴連著她的被子一起掃到他的身旁。
白色巨犬趴了下來，他蜷起身子，尾巴和身體圍成了一個圈，把千晴仔仔細細嚴嚴實實地包裹在毛絨絨的皮毛之內。千晴輕松地向後一靠，整個人躺在了殺生丸松軟的肚皮上，然後那條今天已經被她反復摸過好幾遍的尾巴就自覺地甩過來蓋到了她身上。
「啊……好像躺在一朵毛絨絨的雲上呢。」千晴說。
殺生丸伸出一只爪子，他用指甲尖兒非常小心地帶上紙拉門，把晚風和月光隔絕在門外，把寂靜與安寧留在了屋內。
「千晴。」
千晴手中依舊把玩著那只替身符，她帶著困意應了一聲：「嗯？」
「你為什麼那麼執著於兩面宿儺？」
她微微闔上眼，【迷夢】開始自動運轉，將白天她收集到的情緒開始進行轉化，循環滋養著她的身體，並轉變為咒力儲存起來。從晴明和殺生丸那裡收集到的不少情緒都帶著暖洋洋的感覺，千晴放松四肢，挑了一個不太會出錯的回答：「因為他很強啊。」
「只是因為這個嗎？」
千晴的指甲不自覺地將替身符上的一張符紙摸得翹起了一道邊，她慢慢地摩挲著那道卷邊，一絲咒力順著她的指尖流進了替身符內，微微的青藍色光芒亮起，但是千晴與殺生丸都沒有注意到。
「當然啦。」千晴打了個呵欠，「畢竟他那家伙看起來除了戰鬥之外什麼都不在乎，他和我都只想著怎麼打敗對方，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了。」
殺生丸沒再多說什麼。他將尾巴又向上挪了幾寸，仔細地將千晴的身體蓋住，好像惡龍在守護巢穴裡的珍寶。
「你會打敗他的。」他說，「我也會變強，強到可以與你一戰。」
千晴用臉頰蹭了蹭大狗狗肚皮上的毛：「會的，總有一天你會變得很強很強的。那麼晚安啦，小月亮。」
她閉上雙眼，手中還松松握著那道替身符，白日的疲憊席卷著她的意識，迅速將她拖入夢境。
殺生丸微微側過頭，犬妖那雙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宛如兩輪明月，微微閃著光凝視著少女的睡顏。
他突然想讓時間變得再快些。如果時間能夠飛速流逝，就這樣再過上三百年，他或許就能成長為一名無人匹敵的大妖，和他的父親鬥牙王一樣強大——不，他甚至能勝過鬥牙王，也能夠和兩面宿儺堂堂一戰。
他不想再讓自己被千晴守護，他想成為能守護千晴的大妖，就像今夜一般，將她整個人牢牢地護在他撐起的避風港之中。
但是他又想讓時間慢下來。
妖的壽命就像是天地山河，百年時光只是須臾彈指一揮，他們很快就能見證朝代興衰，滄海桑田。人類的壽命在妖的面前如同朝開暮謝的花朵一般短暫。千晴只能再活幾十年，他也只能陪伴千晴幾十年，她注定只是劃過他漫長生命的一朵流星，稍縱即逝，卻絢爛溫暖。
殺生丸覺得自己太過貪心，又實在是太過患得患失。
這種奇怪的心情叫做什麼？他的母親凌月仙姬並未教導過他。
等明日千晴醒來後，他再問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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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夢】的操作頁面依舊如同一片微縮的宇宙。
千晴的意識慢慢地下沉，沉到被情緒光球們簇擁著輕輕拉進這片無垠宇宙。
她緩緩睜開雙眼，一個提示彈窗出現在她面前：
【[迷夢]第一階段技能熟練度已滿，解鎖第二階段技能[織夢]】
【[織夢]：玩家可以將自身情緒注入特定觸發物，利用特定觸發物將目標拉入玩家編造的夢境當中】
【檢測到玩家擁有特定觸發物，目標：[兩面宿儺]】
【是否開始編織夢境？】
千晴低頭看去，入睡前她手中攥著的替身符不知為何也跟著她進入了【迷夢】，只是替身符外包裹的黃色血符已經被全部剝離，露出了裡面符咒原本的模樣。
這是一個木雕的小小人像，只有大拇指大小，雕工非常粗糙。千晴將木雕湊到眼前細細觀察，很勉強地才辨認出這似乎是一個有五官的人。
這個就是宿儺的特定觸發物嗎？
千晴一邊在腦海中回憶著宿儺的模樣，一邊嘗試著引出自己的情緒。絲絲縷縷瑩亮的細線從她的胸前飄出，將木雕纏繞在其中，就像是春蠶吐出的繭。
【夢境編制進度：5%】
她要為宿儺編制一個怎樣的夢境呢？
千晴描摹著木雕上模糊的五官，忽而有了一個主意。
莊生曉夢迷蝴蝶，醒來後不知是他在夢裡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在夢中變成了莊生。
夢的最高境界不就是如此麼？花非花，霧非霧，夢也非夢。
千晴托起被瑩亮光芒纏繞的木雕，她微微笑了起來，凝神將自己的思緒與感情也注入其中。
讓她帶著宿儺走進這片現實與夢境邊緣模糊迷離的幻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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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嗚嗚……走開！」
「爸爸，爸爸你在哪裡！」
「有誰來救……救救我……」
有小孩的哭聲。
兩面宿儺煩躁地蹙起眉頭，他本能地抬起手，想要直接將發出這種噪音的人類幼崽直接抹殺，但是他卻發現自己好像根本抬不起手來。
他被封印了。
意識到這一點後宿儺猛然一驚，他試圖去回憶自己昏迷前所發生的事情——他和安倍晴明大戰了一場，此前他從未與這個名聲赫赫的大陰陽師交戰過，真正一戰後他才意識到原來這名狐妖的兒子並非浪得虛名。
後來呢？
他是贏了，還是輸了？
靈魂無比虛弱，宿儺感知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強大的束縛牢牢地將他所有掙脫的嘗試封印在一方小小的容器內。
他這是被安倍晴明封印了嗎？
宿儺咬牙將自己的咒力運轉起來，試圖突破封印。一圈又一圈的咒力循環著，漸漸勾勒出外界的樣子——
這是一個狹小、昏暗的一居室。
不像是他見過的土監牢，也並不像村民的陋居。這間屋子雖小，卻擁擠布滿了許多宿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物品家具。
屋內沒有點燈，宿儺也沒有尋找到蠟燭和燈台，只有一盞怪異的小燈籠吸附在牆壁上，發出昏黃的星點光亮。
密密麻麻、形狀恐怖惡心的咒靈們被什麼東西所吸引，蜂擁著圍攏到這個房間周圍，從牆壁、窗戶、大門間探出他們醜怪的頭顱，張開大嘴，露出尖牙，渴求地怪笑著。
這間屋子裡唯一的一個活物，也就是那個哭泣的孩子就蜷縮在這盞夜燈旁。
這個孩子看起來約莫也就五六歲的大小，細瘦蒼白，身上的衣物沾染著肮髒的塵土。她的雙手緊緊握著一枚被符紙纏繞起來的咒物，映出咒靈身影的眼睛盛滿了淚水與恐懼。
這是……
宿儺忽而愣住了。
這孩子，似乎是幼年時的花山院千晴。
幼小的千晴渾身發著抖，從她滿是淚痕的臉上一點也看不出長大後那副天不怕地不怕、見到任何東西都想上去鬥一鬥的瘋狂勁兒。她緊緊攥著那根封印了宿儺，也為她吸引來無數咒靈的咒物，帶著哭腔祈求道：
「有誰……無論是誰，誰都好……」
「救救我……請救救我……我什麼都願意做！」
宿儺眯起雙眼，在一只醜陋如同蜥蜴的咒靈即將用肮髒的利爪觸碰到小小的千晴之時，他忽而勾起唇笑了。
「你說，你什麼都願意做？」
男人的聲音驟然響起，千晴茫然地抬頭張望，顫聲問：「誰……是誰？」
「我是……」
宿儺頓了頓，輕笑道：「神明大人。」
第14章 第一副本14
「不想死的話就照我說的去做。」
千晴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我什麼都會去做，請救救我，神明大人！」
第一次見到那個「花山院千晴」如此弱小無措的樣子啊。
宿儺升起了一絲怪異的情緒，像是憐憫又是嘲諷。
「把你手裡那根東西上的符咒去掉，然後抓著它的指甲，割開你的手腕。」
千晴愣住了。
「割、割開……」
「怎麼，害怕了？」宿儺低聲笑了起來，「剛才你不是說什麼都願意做麼？」
千晴顫抖著解開符紙，露出一根已經風干、皺縮的怪異手指。宿儺一眼認出這是他完全形態時手指的樣子，越發確認自己是被安倍晴明封印了起來。
他被封印了啊……那此時又距離他所生活的年代過去了多少年？
看這房間裡怪異的擺設，應當是過去了許久。那麼眼前這個女孩也不可能是花山院千晴……畢竟時光又不可能倒流。
這個像兔子一樣孱弱的小東西，是花山院千晴的後代？
宿儺冷眼看著縮成一團的千晴，她閉起眼睛，哆嗦著將宿儺的手指抵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後橫下心來用力一劃。
鮮紅溫熱的血液噴灑而出，封印咒物就像是海綿一般貪婪地吸吮起來。千晴的臉色越發蒼白，熟悉的氣味牽動兩面宿儺的靈魂，女孩富有生命力的血液汩汩地補充著他的咒力，在破開封印的那一剎那，宿儺微微一怔。
他不會錯認這個味道。
花山院千晴……她就是花山院千晴本人。
她怎麼會在這裡，又是這樣一個稚嫩弱小的樣子？
聞到新鮮血液的味道後，咒靈們更加興奮。它們蜂擁著上前，粘稠的觸手和枯瘦的尖爪纏上了千晴的腳踝和手臂，她對著咒靈又踢又蹬，拼命地將那截手指護在胸前：「神明大人！神明大人，我——」
她的手中驟然一空。
一具溫熱的身體將她緩緩環入懷中，男人低笑著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就像是擺弄洋娃娃一樣舉起她的手，將她流血的手腕展露在咒靈們面前。
「想要我救你嗎？」
千晴發著抖說：「想……」
宿儺頓了頓，他伸出的手穿過了咒靈的爪子，他此時的身體只是一道虛影，除了千晴之外，他什麼都觸碰不到。
「那就靠你自己好好掙扎吧。如果你掙扎的樣子能讓我感興趣，那麼我也不是不能救你。」
他托著千晴的手腕，一股怪異的力量順著他們相貼的肌膚向內流淌，橫衝直撞地進入千晴的身體，順著她的血管如火焰一般灼燒著循環，最終又沿著那道傷口霸道地湧出——
宿儺貼在千晴的耳側，魔鬼一般蠱惑道：「感受你的力量，小東西。」
「用你的血去斬盡一切，如果他們想要你死，就算只剩一口氣，那你也要把他們統統一起拖下地獄。」
血珠在半空中劃了一個詭異的弧形，違背物理常識地飛了起來。原本粘稠的液體緩慢成形，在千晴的掌心凝成了一枚薄薄的刀片。宿儺把著千晴的手，漫不經心地向前一劃——
「撲哧」
衝在最前面的那只咒靈瞬間被斬作了兩截。
宿儺寬大的手掌圈著千晴的手腕，他隨心地擺弄著她的動作，就像是指揮家一般輕松自如地指使著血刃的軌跡。狹小的一居室內，小巧的血刃劃出了一道漂亮的赤紅之路，咒靈們紛紛在裹著詛咒之王咒力的血刃下慘叫著碎裂，最終化作黑煙裊裊散去。
當血刃最終落地，並化為一灘尋常的血之後，宿儺輕輕地嘆了口氣。
「啊……真煩人，這麼一會兒就支撐不住了，這個封印可真牢固。」
千晴偏過頭去，有些急切地想去看這位救了自己命的男人：「神、神明大人！剛剛您是怎麼把我的血——神明大人？」
宿儺垂下頭去，突然狠狠地咬在了千晴手腕的傷口處，就像是野獸一般開始吸吮她的鮮血。
溫熱的唇舌舔舐著她的傷口，疼痛與溫暖同時刺激著千晴的神經。在昏暗的夜燈光芒下，粉發男人的另一只手牢牢地將千晴箍在他的懷裡，掐著她的脖子，以絕對的控制姿態將她按到他的胸前，千晴真的像一只兔子一樣動彈不得。
男人的軀體是溫暖滾燙的，而快速失血的千晴卻覺得指尖發冷。她很快開始頭暈眼花，渾身發抖。
「神，神明大人……」宿儺慢慢抬起了頭。粉發男人面部的輪廓深邃，昏暗的房間在他臉上投下了大片陰影，千晴看不清他的樣貌，卻能望見一雙在夜裡也如猛獸一般灼灼發亮的血紅眼睛，還有他染著鮮血的嘴唇，艷麗而詭糜。
「我叫兩面宿儺。你可要好好記住了。」他啞聲說。
片刻沉默後，宿儺突然低低地笑了：「啊……真是相似的對話。」
[問你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到現在還不知道我的名字？]
[千晴，我叫花山院千晴，你可要好好記住呀。]
啊，他記住了。
現在輪到她在記自己的名字了。
宿儺的身影慢慢消散，千晴慌忙想要站起：「神——宿儺，兩面宿儺？」
「不必找我。」男人的聲音懶懶地響起，「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雖然是被迫。
千晴那只割破的手腕上浮現出了一圈深色的刺青，和男人手腕上的刺青如出一轍。她將手臂抬到面前，輕輕地拂過還帶著宿儺深深齒印的傷口，神情有些恍惚。
她似乎招惹上了什麼不得了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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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儺很快就搞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他確實被封印了，而且一封印就是一千年。雖然不知道安倍晴明那家伙究竟用了什麼手段——他懷疑那只狐狸趁著他重傷昏迷的時候偷偷跑來砍下了他的手，這種事那只狐狸絕對干得出來。
他的靈魂被分為了20份，每一份都被封印在一根手指裡，而他的手指散落各地，只有全部集齊之後他才能恢復原本的力量。
目前他靈魂所寄宿的這根手指就不知因為什麼流落到了花山院千晴的手中。
說起花山院千晴，宿儺又是頭痛。
他竟然成了自己老冤家的背後靈。
……具體一點說，他成了自己老冤家幼年體的背後靈。
花山院千晴，每次咀嚼這個名字的時候，宿儺腦海中浮現出的是那個持著血鐮，平靜地自血池中向他飛來的白衣少女。
她似乎生來就是要在刀尖起舞一般，美麗又殘忍地將阻擋在她面前的一切斬斷。她是一往無前，無所畏懼的，沒有任何人能讓她低頭，沒有任何人能擊碎她的驕傲與自尊。
宿儺深深地被她如此堅決美麗的身影吸引，又無比想要做那個第一個將她碾碎在泥濘裡的人。
他想把這麼美麗驕傲的她毀掉。
但是現在他連能毀掉的東西都沒有了。因為目前這個和他綁定了的花山院千晴是個和他認知裡的千晴完全不同的孩子。
她是一只真正的「小兔子」。
花山院千晴，六歲，父母雙亡，目前獨居，並且很快就要面臨人生第一個重大困境——
她要被房東趕出去了。
「存折呢？你媽看病不會把你家的錢全花光了吧？」
房東直接闖進了她家，翻箱倒櫃地開始尋找，粗暴地將櫃子和抽屜全部拉開，隨意地將裡面的東西拋灑在外。
千晴緊緊貼著牆壁，憤怒和恐懼交替，她小小的臉頰一片潮紅。她是想上前阻止的，但是手腳卻生了根一般一動也動不了。
「真是弱小。」
宿儺輕聲說，而千晴沒有反駁。
是啊，她確實很弱小。正因為她沒有錢，也沒有力量，所以才會這樣被欺負，才會這樣像垃圾一樣被人無視，被人輕易地揉圓搓扁。
翻遍了所有抽屜櫃子之後，房東並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他來到千晴面前，成年男人高大的身影籠罩在她面前，他伸出手，就像是推翻一個玩偶一樣輕易地將她推倒：「你家的存折呢？不會被你藏起來了吧！」
「我已經……已經付過房租了……」
「我知道。」房東不耐煩地說，「但是你媽在我的房子裡死了，這多晦氣，難道你不該給我一些補償的費用嗎？」
千晴的雙眼紅了，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想哭：「什麼補償的費用？我，我媽媽死了之後，我很快就打電話找人把她送、送走……」
「那她也是在我的房子裡死了！」房東大聲吼道，「少廢話，把存折交出來！不然我這就把你這個小兔崽子送到孤兒院去！」
太弱小了。
太弱小了。
宿儺以旁觀者的視角冷冷地看著這一出鬧劇，看著還沒有長出尖爪和利齒的幼虎被鬣狗欺凌。也太醜陋了。
即使她現在弱小得讓他用一根手指就能輕易碾死，但是花山院千晴也還是花山院千晴。
她只能被他殺死，也只能被他折辱。
這些人類渣滓還不配！
「還記得我昨晚對你說過什麼嗎，小兔子？」
詛咒之王慢慢地在女孩身後顯形，尋常人類看不到也聽不到，只有千晴神情一滯。
「我說啊……要是他想讓你死，就算只剩一口氣，那你也要把他們統統拖下地獄。」
「你現在擁有什麼？不過只擁有這一條命罷了。那你還怕什麼呢？」
「你有你的怒火，你有你的尊嚴，你有你的鮮血，你還有……」
宿儺頓了頓，低低地笑了：「你還有我。」
他一拍女孩的後背，逼迫她挺直脊背，又掐著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筆直地與房東對視。
「我說一句，你重復一句。」
「你想要錢嗎？」
千晴顫聲跟著重復：「你想要錢嗎？」
房東嗤笑一聲：「終於明白過來了？對，我要錢，所以你給我趕緊把存折拿出來！」
「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這個命來取。」
千晴的聲音和一個惡魔一般的聲音重合，她伸出手來，緊緊握在她掌心的不是存折，而是一把小刀。
「向前走。」宿儺輕輕說。
千晴紅著眼上前一步，她舉起手，顫抖的刀尖對准了房東。
「記住了，花山院千晴。」
「無論時代如何變遷，人類穿上怎樣華貴的衣服，使用怎樣快捷方便的器具，社會都不會改變。人類只是沒有皮毛的野獸，面對野獸，弱小就是你的原罪。」
「你只能強大起來，你必須強大起來。」
「去捅，去掐，去踢，去撕咬你的敵人，就算是死，你也不能讓他們看輕你，你要讓每一個人看到你之後都感到畏懼——因為你會以命相搏。」
千晴瞪視著房東，她的聲音依舊發顫，但是她的手卻穩了下來，刀尖不再抖動，筆直地對准房東的心口。
「快滾。」她說，「如果你想逼我，那我就跟你一起死。」
她一步一步向前，逼著房東一步一步後退。男人最終倉皇咒罵著離開了，走的時候還泄憤地摔上了門。
「嘭」！
當啷
千晴松開了手，小刀墜落到地面上。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被震得不住晃動的門簾，胸口劇烈起伏。
「如何？感覺怎麼樣？」宿儺問。
千晴低頭看向她微微發熱的雙手，茫然道：「……好像沒有那麼難。」
「因為本來就不難，你面對的只是一個最弱的敵人罷了。」宿儺懶洋洋地說，「等你長大之後，會遇到更凶惡、更強大的敵人，他們可不是光用小刀就能嚇跑的。」
比如他自己。
「但是……但是宿儺大人會教我怎麼繼續變強的吧？」
千晴撫上她手腕上的黑色刺青，充滿希冀地問：「有一天，我能夠像宿儺大人一樣強嗎？」
宿儺沉默了片刻。
「那得看你能不能給我帶來讓我滿意的回報了。」
「宿儺大人想要什麼？」千晴問。
粉發男人慢慢地在房間裡顯出身形。他的個頭很高，比剛才的房東還要高，魁梧的身材山一樣地將千晴整個籠罩在他的陰影裡，好像獵人在俯視他唾手可得的獵物，一只肥美的小兔。
「定個契約吧，千晴。」
宿儺彎下腰去，赤紅的雙瞳緊緊盯著她稚嫩的面龐：「我要你為我尋找封印著我靈魂的其余19根手指，幫助我恢復到最巔峰的狀態。」
「作為交換……」
他伸出手，輕輕抬起千晴的下巴，迫使她直視自己的雙眼，與之相對的，他也在她的眼睛裡看到了兩個小小的自己。
「我會庇護著你長大，把你教成那個……我所認識的，強大的花山院千晴。」
那個美麗堅韌，強大又驕傲的花山院千晴。
他要親手把她塑造成那個凜然的野獸，再親手擰下她驕傲的高昂的頭。
千晴的睫毛微顫，她實在是太弱小了，弱小到只能和獵人做交易的小兔子此時沒有任何選擇。
「……我接受，宿儺大人。」
在她的意識深處，一個沉睡的少女在夢中發出了一聲愉快的輕笑。
啊，獵物上鉤了。
第15章 第一副本15
夜風微涼。
千晴站在臨街的寫字樓樓頂，凝眸望著下方的公路。交通信號燈閃爍著紅色的燈光，三下之後，綠燈通行，一輛押運卡車從十字路口轉過彎，逐漸靠近。
「來了。」
晚風將她的長發吹得高高揚起，千晴向前踏出一步，在計算好速度與風向後，她劃破腰間掛著的血袋，展開雙臂，輕飄飄地一躍而下。
鮮血組成的羽翼在她身後展開，帶著這位殺戮天使直撲那輛押運卡車。在即將落到卡車頂端之時，千晴「啪」地打了一個響指。
【血操術·獄殺陣】
「轟」！
血柱自天而降，瞬間貫穿了整個卡車車廂，將行駛中的車輛狠狠釘死在了馬路上。千晴動作敏捷地一個翻身，單手攀著車廂頂部的破洞晃進了車廂內，毫不意外地和裡面三四個負責保護押送物品的咒術師打了個照面。
千晴對他們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嗨。」
女孩已經長成了少女，青澀稚嫩的臉龐如今已經變得明艷美麗，身量也抽長，長得高挑纖瘦。只是環繞在她周身的赤色鮮血昭顯著她非同一般的身份。
「血操術！」一名二級咒術師失聲喊道，「你是加茂——」
他的話音未落，一滴旋轉的血珠已經瞬間洞穿了他的太陽穴。
「加茂，那是什麼？」千晴似閑庭信步一般向前，「不要隨便給別人改名字啊，這樣可一點都不禮貌。」
血蓮花綻放於車廂之中，最後一名咒術師還留著一絲生息。他掙扎著啟動術式：「召、召喚——」
千晴伸出纖塵不染的手，動作干脆利落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數十把鋒銳的血刃筆直對准他身上的所有要害。
「咒物在哪裡？」
咒術師的臉被掐得青紫，他窒息道：「我不會，告訴——」
「啊，當然不是這輛車裡的那根手指。過一會兒我直接去把它拿走就行了。」千晴微微笑了起來，「我說的是剩下的5根，據說被你們嚴密保護起來的那5根。」
「現在，我再問你一遍，其余咒物在哪裡？」
她的手慢慢移動到了咒術師的左胸：「是不是……在那個被你們叫做『咒術高專』的地方？」
咒術師驟然瞳孔緊縮，千晴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反應，輕輕點了一下頭：「心跳也加快了……看來剩下的手指確實都在那個咒術高專。多謝。」
她縮回手，咒術師轟然倒地，胸口處正正好好插著一把血匕首。
千晴從咒術師們的屍體上邁過，來到押運卡車最內部的保險箱前。血刃輕輕松松地破開了堅固的合金保險箱，將一枚纏繞著符咒的手指托了出來。
「我為您解除封印，宿儺大人。」
千晴平靜地割開自己的掌心，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像是對這樣的疼痛早已習以為常。她剝開咒物表面的符咒，將染血的手掌輕輕印到了手指上方，極其仔細地將自己的血液塗抹到那根干癟皺縮的手指表面。
手指開始微微發熱，而熟悉的熱氣也從後方噴吐到千晴的耳側。
「做得好。」
兩面宿儺感受著體內逐漸充盈的力量。千晴側過頭去，她非常熟練又順從地將自己淌著血的手掌遞到宿儺面前，男人意味不明地瞥她一眼，然後抓起她的手腕，溫熱的唇瓣印上那道傷口，仿佛情人間最溫存的親吻。
過去每次吸收完新的手指之後，宿儺都會舔舐千晴傷口處的血液。十年來一直如此，最後這竟也成了千晴的習慣，她開始從這種痛苦裡感受到微妙的愉悅——
這樣弱小的她也有存在的價值，至少宿儺大人還需要她。
兩面宿儺對千晴的這種心理狀態心知肚明，因為他也在放任自流。十年的時間，他看著她從弱小無助的女孩逐漸長成那個他熟悉的血池殺手，不一樣的是，這個千晴心裡最重要的那個位置牢牢地被他占據。
她沒有那個什麼「白狐公子」安倍晴明做師父，也不會義無反顧地擋在一只犬妖身前接下致命的一擊。這個花山院千晴是被他一手帶大的，他教她如何戰鬥，如何自立，如何在咒術師的圍攻下遍體鱗傷但成功盜走咒物……
她的一招一式都帶著他的烙印，一言一行都有著他的痕跡。
想到這裡，宿儺突然加重力道，在千晴的掌心狠狠咬了一口。
千晴悶哼一聲：「宿、宿儺大人？」
宿儺抬起頭，他沒有解釋自己剛才這莫名其妙的一咬，只是抓起千晴的手，用她的手指為自己蹭去唇角遺留的血跡。
「走吧。」他說。
千晴從卡車內輕巧地躍出，她飛快地閃入附近的小巷，拉上兜帽，低頭匆匆地遠離現場。
半分鐘後，押運卡車「轟」地一聲爆炸，衝天的火光中，千晴揉了揉肚子：「有點餓。」
回去煮包泡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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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燈光照亮了這間狹小的一居室，千晴脫掉鞋，疲憊脫力地走到小矮桌前，「噗通」趴倒在榻榻米上。
十年間，這間小小的一居室沒有什麼改變。區別只是在於，千晴終於在宿儺的指導下連蒙帶嚇地逼著房東以低廉的價格把房子賣給了她。
「起來。」
粉發的詛咒之王不知什麼時候現出了身形，他坐在小矮桌旁，隨手拉起幾縷千晴的長發拽了拽：「你不是要去做夜宵？」
千晴維持著趴在地上的姿勢，哼哼唧唧道：「好累……爬不起來……」
「那你就餓著吧。」宿儺冷笑一聲。
他拿起桌上的遙控器，熟練地打開電視開關。無論怎麼鄙夷人類，來自一千年前的兩面宿儺還是難逃電子產品的誘惑。他調台撥到了一個旅游節目，裡面的主持人正一驚一乍地品嘗當地的特色炸豬排飯。
燈光明亮又帶著暖意，電視中的人聲嘈雜卻充滿了整個房間。千晴慢慢地渾身放松下來，她向著旁邊一點一點地挪去，然後輕輕地把頭枕在了宿儺的腿上。
現在她終於真正地擁有了一個「家」，雖然很小，但是會有人在這裡陪伴著她的「家」。
「宿儺大人。」
宿儺的雙眼看著電視屏幕，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拿到了咒術高專裡剩余的手指之後，宿儺大人就能完全解除封印復活了，對嗎？」
宿儺的一條胳膊放在小矮桌上，支著撐起下巴，另一只手隨意地垂下來，就像是撫摸小狗一樣玩弄著千晴的頭發：「那是當然。」
千晴慢慢地蜷縮起來：「真好啊……」
宿儺垂眸看了她一眼，少女側躺在他的腿上，只露出半張似乎正在閉目養神的白皙側臉，但她微微顫抖的睫毛暴露了此刻她內心的不安。
「……到那個時候，宿儺大人的身邊還會有我的位置嗎？」
房間裡陷入了一陣沉默，只有電視裡的女主持人幸福地放下筷子，用浮誇的語氣說這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炸豬排飯，而她剛在上一次節目裡也這麼評價過另一家店。
宿儺突然手上使力，扯得千晴頭皮一痛。
「哎，哎哎，頭發要被拽下來了——這是懲罰嗎？因為我說錯話了所以宿儺大人要懲罰我變成斑禿嗎？」
「哧。」宿儺嗤笑一聲，「正是因為你每天都在想這種無聊的問題，所以你的頭發才會越來越少。」
千晴把頭扭過來，委屈地抬頭望著宿儺：「請不要說這種話！詛咒之王說我的頭發會越來越少，這是人能遇到的最可怕的事情之一。」
「關我什麼事，我只是說出事實而已。」宿儺毫不留情地又扯了一下，「就算斑禿了又怎麼樣，去買假發不就行了。」
千晴：…………
謝謝，她每天都能非常切實地體會到把自己養大的這個男人是個不折不扣的狗男人這個事實。
「至於復活之後我身邊還會不會有你的位置……」
宿儺低頭看著千晴，燈光從他的頭頂映照而下，逆著光，千晴靜靜地回視，雙眼中只映出他一個人的身影。
「那要看你自己。」他輕聲說，「如果你足夠強，強到對我還有用處……那麼我會容許你跟上來。」
千晴的眼裡漾起一圈波紋。
「我會努力，努力變得更強，強大到能留在宿儺大人的身邊。」
宿儺的手掌向上挪，蓋住了千晴望向他的眼睛，那雙依戀又充滿憧憬的眼睛。
「隨便你。」他說，「那你就努力吧。」
努力變得更強，變得越來越接近那個他曾經念念不忘的「花山院千晴」，那個從來沒有把他放在心上的，如血蓮花一般美麗又危險的千晴。
「咕嚕——！」
千晴的肚子突然發出了一聲響亮動靜，她的臉一下子發起燒，連帶著宿儺的手掌心都感受到一陣溫熱。
「我，我真的餓了……」
宿儺把她的腦袋從自己的腿上推了下去：「那就去吃東西。」
千晴趴倒在地上，哭唧唧地說：「太累了，沒法起來去煮泡面……」
宿儺撐著頭，意味不明地冷笑一聲：「跟著我這麼長時間，你怎麼還是只會煮泡面。」
千晴嘟嘟囔囔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想吃什麼？」宿儺問。
「想吃炸豬排飯。」千晴小聲說。
他自然地站起身，走向冰箱：「我看看還有沒有肉。」
千晴在地上繼續趴著，身體和精神的雙重疲憊拽著她的眼皮向下沉。過了大約五分鐘，廚房傳來「滋滋」的煎烤聲和肉類的香味將她從短暫的迷蒙中驚醒。
忽然而然地，她似乎進入了一種非常玄妙的狀態。仿佛另一個自己從體內睜開了眼睛，無比清醒理智地操縱身體站了起來。
廚房裡，宿儺正在盯著煎鍋。他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不過他沒有在意：「你不是餓得爬都爬不起來了嗎？」
身後的人沒有立即回答。
千晴看著宿儺的背影，她的眼神很奇怪，像是譏誚，又像是自我憐憫。
她編織的陷阱到收網的時候了。
第16章 第一副本16
千晴坐在快餐店最角落的座位上。一個樣式普通的高中生書包被她甩在旁邊的空座，桌上攤了幾本筆記本，而千晴單手撐著頭，百無聊賴地咬著碳酸飲料杯子上的吸管，看起來就像是隨處可見的高中生。
但是她攤開的筆記本上寫著的不是習題作業，而是一份計劃書。
「請問是……『紅蓮』小姐嗎？」
千晴抬起頭，一個樣貌陌生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正懷疑審慎地上下打量著她。
「孔先生？」千晴微微一笑，「你提前了2分鐘。」
「我在干我們這行的裡面算是相當守時的那一類。」孔時雨拉開千晴面前的座椅，千晴動作很自然地合上了筆記本，「你看起來比我想像裡的年輕很多。」
千晴叼著吸管哼哼笑了起來：「你以為我長什麼樣，像老太太嗎？」
「我以為傳聞中那個僅憑一人就單槍匹馬擊潰了不少一級咒術師的『紅蓮』怎麼也得有三十歲吧。」孔時雨也跟著露出笑容，「冒昧問一句，你今年有二十歲了嗎？」
千晴微微眯起雙眼：「我可以告訴你我的年齡，不過你打算出多少錢？你是干情報的，情報要用錢來換，這是規矩，不是嗎？」
孔時雨在千晴這裡沒落得什麼好處，不過他也不生氣。游走在詛咒師團體之間的情報販子只是越發證實了內心的猜測：「『紅蓮』小姐果然和你的戰鬥風格一樣直來直去，攻擊性十足啊。」
「如果不能強大起來保護自己，那我連十歲都活不到。」千晴不想繼續寒暄了，她直接切入正題，「我想要的東西，你帶來了嗎？」
孔時雨從善如流地從他隨身的小提包裡拿出了一份看起來極其普通的塑料文件袋：「當然，都在這裡面了。」
千晴伸手想去接，但是孔時雨把文件袋按在了桌子上，笑眯眯地擺出了拒絕的架勢：「『紅蓮』小姐剛才也說了，情報要用錢來換。那麼……」
嘖。
每當到要用錢的時候，千晴就無比想要出門買彩票，祈禱自己能趕緊中他個一百億，這樣她的生活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可惜的是就算抱著宿儺的腰求他詛咒自己這輩子只能做一個鰥寡孤獨的富婆，她也從來沒有彩票中獎過，就連「再來一瓶」的幾率都小得可憐，也不知道自己的好運都被分到哪裡去了。
她極其痛心地把桌上沉甸甸的書包提了起來，直接向孔時雨一推：「喏，都在裡面了，你可以先點一點數。」
孔時雨拎起書包掂了掂，然後他扒開書包縫向裡頭看了看，然後滿意地把包直接放到了他自己的腿上：「『紅蓮』小姐真是爽快，我就喜歡收現金。好了，作為附加服務，讓我來為你順便說明一下這些情報的額外信息。」
他打開文件袋，從裡面抽出一小疊打印紙，然後一張一張地擺在千晴面前。
「這些是東京咒術高專目前所有就讀學生的資料，我可以確保沒有遺漏。」
千晴的視線飛快掃過桌上的寥寥幾張資料紙，眉頭微微擰了起來：「這裡面有你覺得可以作為突破口的學生嗎？」
「原本在來之前我是有推薦的人選的，作為合作對像，為了確保任務成功我也做過了充分的背景調查。」孔時雨看向千晴，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不過在真正見到『紅蓮』小姐之後，我倒有了另一個更好的方案。」
千晴問：「什麼方案？」
孔時雨從文件袋的夾層裡拿出了一張之前他沒拿出的打印紙：「『紅蓮』小姐知道加茂家族吧。」
「略有耳聞，聽說是咒術師裡很有勢力的一個古老家族。」千晴說。
「不僅如此，作為咒術界的『御三家』之一，加茂家族賴以支撐的是他們代代相傳的術式。我想，這個術式『紅蓮』小姐一定不會陌生。」
千晴有些不耐煩：「不要賣關子，什麼術式？」
孔時雨似笑非笑道：「赤血操術。」
千晴抬眸看向孔時雨：「你覺得我和加茂有關？」
「不僅是我，坊間其實都在傳言『紅蓮』小姐是加茂家族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孔時雨慢悠悠地說。
千晴皺起鼻子：「或許吧，我也不太清楚，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都沒了。所以說，你是想建議我去找加茂家族的人認親，借此機會混進高專？」
「那樣容易打草驚蛇，實際上我這兒有現成的身份可以借給你使用。」孔時雨把那張紙往千晴面前推，「我相信你能很好地扮演她的。」
這張紙和其他的高專□□並不一樣，它不是電腦打印出來的文稿，明顯是從一本手抄本上拍下來的照片。千晴勉強地從深色的背景上去辨認手寫的字體，念出名字：
「加茂知春。」
讀出來之後，千晴一怔。
知春，chiharu，和她的名字「千晴」的讀音完全一致，只是漢字不同。
知春知春，知曉春日的到來，這是一個很美的名字。
不過在看到夾在資料邊緣的那張「加茂知春」的照片之後，千晴終於松了口氣。
她和自己長得完全不一樣。
「加茂知春可是加茂家族一千年來難得一遇的天才，她幾乎將『赤血操術』開發到了極致，美麗，殘忍……看她戰鬥簡直是一種享受。」孔時雨把胳膊架到旁邊的空椅背上，似是回憶地微微放空眼神，「我曾經見過她和我的一個朋友一起出任務，哇，西八兒，那簡直……」
千晴讀著加茂知春的資料，隨口問：「這麼強啊，那後來呢？」
孔時雨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後來？後來她在幾年前的『星漿體事件』裡失蹤了，失蹤原因眾說紛紜。有的說她是留在忌庫裡繼續看守天元，也有人說她和詛咒師勾結，想要暗中傾覆咒術界，所以加茂家也沒大張旗鼓地找她。」
千晴手一抖：「顛覆咒術界？」
這位姐這麼猛嗎？！
「都只是聽說，加茂家和五條家一起把消息壓下來了，我能搞到這個已經屬於非常不容易。」孔時雨的手指虛點了點千晴手中的資料。
千晴問：「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假扮加茂知春混進咒術高專？」
「是的。」孔時雨說，「目前咒術高專認識她的人不多，僅有的幾個最近出國了。你的術式和她一致，又都是年紀差不多的女性，只要稍加變裝，將習慣特征簡單學一學就能迷惑大多數人。」
千晴沒有立即答應，而是反問：「加茂知春只是失蹤，你不是說有人猜測她留在了高專忌庫裡面嗎？萬一她真的在裡面，我不會被現場拆穿嗎？」
孔時雨卻一反常態地露出了笑容。
「這你就不必擔心了，我既然選擇給出這個方案，那就是有極大的把握。」
他從兜裡掏出一盒煙，用有些發黃的手指夾出一根，也不抽，只是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
「我有特殊的消息渠道。」他慢悠悠地說，「加茂知春其實早就死了，你可以放心扮演她。」
千晴眉頭一抽。
「我這邊的人手已經准備就緒，『紅蓮』小姐只要點頭，我們隨時可以配合，畢竟高專的忌庫裡好東西太多，稍微拿出來幾樣就夠我們吃穿一輩子了。」孔時雨捏著煙卷微微晃動著，「只要『紅蓮』小姐能順利混進高專，我們會適時在外制造動靜引開守衛，憑你的能力，我想忌庫必然也是任你來去。」
「行動計劃上我沒什麼問題。」千晴把她面前的資料歸攏起來，夾進筆記本，「不過，在扮演加茂知春的時候我需要注意什麼嗎？」
孔時雨把煙終於叼進了嘴裡。他沒著急用打火機引燃，兩只眼珠微微上移，顯然是在回憶些什麼。
「加茂知春啊……」
「有一點確實需要你特別注意。」
他用大拇指彈開打火機的蓋子，勾唇笑道：「她視財如命。」
交換了情報和現金之後，孔時雨拎著包施施然地走了。千晴坐在座位上，面前是加茂知春的檔案，而她心裡稍稍有些沒底。
「這樣能行嗎，宿儺大人？」
其他人看不見的粉發男人坐在千晴身旁的座椅上，他掃了一眼加茂千春的資料，臉上表情不變：「就算是強行闖入高專，你我也有全身而退的實力，沒有必要如此瞻前顧後。」
千晴輕輕點了一下頭：「……是的，我不必這樣擔心。」
因為她身後還有兩面宿儺。
「宿儺大人。」
「嗯？」
「那個……剛才他說到加茂知春喜歡錢的事情，我倒是想起來一件事。」
「什麼？」
千晴側過身去，一只手悄悄地已經揪住了他的袖子，撒嬌似的搖晃起來：「宿儺大人能不能詛咒我今年能中彩票？我回去的時候想買張刮刮樂——萬一呢？萬一能中呢？」
宿儺：………………
宿儺面無表情地伸出手，「咚」地把千晴的頭摁到了桌面上：「滾。」
第17章 第一副本17
天色擦黑。
咒術高專附近的小巷中，穿著一件白色風衣的千晴審視著面前陸續到來的幾名詛咒師，而這些詛咒師也正在打量著她。
他們通過情報販子孔時雨集結在這裡，共同謀劃前往高專忌庫。
「你就是那個紅蓮？」
一個皮膚黝黑的詛咒師不太客氣地問，千晴冷冷地回敬：「哪個紅蓮？我倒不知道這兒有其他人的代號也叫『紅蓮』。不過如果你指的是那個靠一個人就滅掉了五個二級咒術師和三個一級咒術師的『血之紅蓮』，那麼沒錯，是我。」
黑色皮膚的詛咒師上下打量了一圈千晴，冷哼一聲：「你看起來太年輕了。」
千晴立刻反擊：「那還真是抱歉，我也確實沒想到出來混的時候還要照顧你這樣一把年紀還弱小羸弱的人的自尊心。」
黑色皮膚的詛咒師一瞪眼，眼看著他們在行動前就要內訌，一個戴著兜帽的詛咒師突然出聲道：「不要吵架。」
其余原本只是看好戲的詛咒師們立刻收起了四下打量了眼神，那個黑色皮膚的詛咒師也馬上閉嘴，安靜了下來。
千晴斜過眼去打量了兩眼那名詛咒師，微微歪頭：「你是他們的老大？」
「我只是實力更強些罷了。」兜帽詛咒師輕輕笑了一聲，一綹黑發從遮蔽他面容的陰影裡蕩了出來，「這次行動如果想要成功，還是要仰賴紅蓮小姐。」
千晴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帶著兜帽的男人一點也不好惹。
「在行動開始之前，我想和紅蓮小姐再確認一下行動計劃。」兜帽男說，「孔時雨告訴我，紅蓮小姐可以偽裝成加茂知春？」
「是的，怎麼？」
兜帽男微微低頭，從他臉上被遮得嚴嚴實實的陰影中，千晴看到了一雙不帶什麼感情的細長眼睛：「我之前和加茂知春有過幾面之緣，倒是可以為紅蓮小姐的偽裝給出一些建議。」
哦，這位是想來判斷一下她有沒有掉馬風險的。
千晴覺得這位詛咒師的態度倒是挺值得贊揚，認真嚴謹，至少是在為他們行動的成功概率負責。她點了點頭，向後退了一步，然後將右手輕輕覆蓋在了自己面前。【血操術·再造】
白皙的皮膚下，千晴的血肉突然怪異地蠕動了起來。她的臉型和五官開始扭曲變換，以常人難以想像的方式，極快地完成了改頭換面。
當她垂下手後，站在那裡的就已經是「加茂知春」了。
「身高和音色沒有辦法改，不過我可以調節聲門的寬窄，讓我的聲調接近加茂知春。」千晴看向兜帽男，「如何？你覺得被人察覺的幾率大不大？」
兜帽男向前走了一步，近得千晴能聞到他身上的一股淡淡的線香味。他俯身湊近千晴的臉，借著巷口昏暗的路燈燈光，千晴望進了他兜帽遮蔽下那雙盛著無比復雜情感的細長雙眼。
他似乎在透過千晴看什麼人。
這樣的眼神非常熟悉，千晴暗暗蹙起了眉。她向後退了一步，語氣有些冷淡：「這位先生，你看夠了嗎？」
「……」
兜帽男短暫地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輕輕笑了一聲：「像啊，確實很像。」
如果不是他親眼見到她的死，他會以為這是加茂知春回到了人間。
「我會帶著其他人在這裡待命，這個……你帶著。有什麼情況的話你就通過它來通知我。」
他伸出手，掌心不知何時多了一枚黑玉。黑玉上絲絲縷縷的咒力飄起，形狀不定。
「你怕蛇嗎，紅蓮小姐？」
千晴搖搖頭：「不怕。」
「那就好，因為它最喜歡的形態就是蛇形。」
兜帽男輕輕將黑玉向前一拋，千晴下意識地接住，黑玉上的咒力瞬間散開，然後凝為一條鱗片溫潤的黑蛇。黑蛇在千晴的掌心先是蜷縮成一團，兜帽男「嘬」地命令了一聲，它這才迅速地纏繞到千晴的手腕上，偽裝成了一條細細的黑色手鏈。
「它很怕你。」兜帽男說。
千晴抬起手腕，打量著那條蛇：「很正常。」
畢竟她身上已經寄生了一位立於所有咒靈頂點的詛咒之王。
「你可以從那邊的樹林進去，那裡距離忌庫最近，遇到的盤查也最少，算是一條內部人士才知道的路線。」兜帽男向旁邊走了一步，為千晴讓出了一條離開的路，「祝你好運，紅蓮小姐。」
千晴在離開時瞥了他一眼：「謝謝。」
兜帽男沒有過多回應，只是點了一下頭。
在千晴的背影消失在小巷盡頭後，詛咒師們自發地圍到了他身旁，皮膚黝黑的那位輕聲問：「夏油大人，您覺得……」
「她不認識我，這不是演出來的。」
夏油傑摘下兜帽，他微微側過頭去，問：「她的真實身份查到了嗎？」
一名詛咒師搖搖頭：「沒有，所有跟蹤的咒靈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而且她似乎能震懾咒靈，每次現場遺留下來的咒力殘穢也都消失得很干淨。」
夏油傑微微笑了：「看來這位紅蓮小姐身上隱藏著比我們想像得更有趣的秘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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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傑指出的路線確實少有人把守。千晴很輕松地就來到了忌庫門口，順利得她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
「請留步！進入忌庫需要——這是，知春小姐？！」
忌庫門口的守衛似乎認識加茂知春，其中之一目瞪口呆地看著千晴，另一個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在聽到「加茂知春的名字之後也後知後覺地瞪大了眼睛。
「您怎麼突然——前幾年您去了哪裡？」
「這是涉及高層的秘密，不是你應該窺探的。」千晴冷淡地說，「我要進忌庫。」
一名守衛說：「但是，沒有命令——」
「天元大人還在裡面等著我。」千晴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說辭應付道，「不要攔我。」
她抬腳就向內邁步，而守衛竟然真的不敢阻擋。
忌庫內沒有燈光，只有長長甬道兩邊燃著搖晃明滅的蠟燭，千晴很快就將忌庫的大門和守衛都甩在身後，獨自一人越走越深，只有她自己的腳步聲回蕩在幽深的石頭長廊中，影子在身後曳得越來越長。
「……我感覺到了，就在前面。」
宿儺的聲音低低地響起，千晴立刻加快了腳步。很快，她在前方右側看到了一扇造型古樸的木門。
木門前無人把守，只有兩支蠟燭無窮無盡地繼續燃燒。
「推開它。」
千晴毫不猶豫地伸出了手，她沒有遇到什麼抵抗，也沒有保護這個房間的結界，木門非常輕易地被旋開，一股輕微的潮濕氣息撲面而來。
宿儺剩余的手指都在裡面了。
這一刻無論是千晴還是宿儺都盼望已久。千晴快步走進昏暗的保管庫，在寥寥無幾的架子上，她找到了幾個分開擺放的小盒。她把小盒全部取了下來，放在面前一字排開，然後毫不猶豫地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血液傾注而下，像是一場赤紅的雨。
疼痛刺激著千晴的神經，但是她完全感覺不到傷感。無與倫比的成就感緊緊揪著她的心髒，在封印解除的過程中，她變回了自己的樣貌，然後無比虔誠地對著浸泡在她獻祭之血的手指們祈禱道：
「回到這個世界，然後讓我看到強大的極限吧……宿儺大人。」
血液在她腳下蔓延開來，細密地環繞著最後的封印，將千年之前的詛咒之王抬回他的白骨王座。【伏魔御廚子】以千晴為圓心急速展開，四周再無忌庫，只有一片黑暗荒蕪，沒有生命存在的生得領域中，千晴渾然不覺失血的痛苦。在昏沉與飄然的喜悅中，四手、四眼，修羅一般的男人從他的白骨王座上走了下來，來面見他此時唯一的信徒。
「宿儺大人……」
千晴面色蒼白，臉上浮現出幸福的微笑。
兩面宿儺來到她面前，伸出了手，輕輕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去看他。
「做得好。」他輕聲說，「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
「力量？名聲？權力？地位？又或者是你最想要的……錢？」
千晴睫毛微顫，此時她的腦子因為失血已經有些不太清醒，本能地，她說出了自己心底的渴望：
「我是很喜歡錢，但是，我最想要的……是以後能夠和宿儺大人一直在一起。」
「我知道我其實還很弱小，也知道宿儺大人只是因為陰差陽錯才會在我身旁呆了十年。我也知道……宿儺大人好像一直透過我在看別人。」
「即使知道，但是我還是，還是想要陪在宿儺大人身邊！」
兩面宿儺慢慢地貼近，在千晴搖曳閃爍的眸光中，他展開四條手臂，將少女緊緊抱在了懷裡。
「啊……花山院千晴……」
千晴顫抖著回抱住宿儺，將她的臉頰輕輕貼在了他的胸膛上。「真好啊，能看到你現在的這幅樣子，真是……」
「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噗
就像是那日在【百鬼血池地獄】的戰鬥中一樣，男人伸出了手，狠狠地捅進了懷中少女的心髒。千晴的瞳孔瞬間散大，溫熱的鮮血順著宿儺的手向外流淌，而他低頭看向少女，眸中冰冷一片。
「你太弱了。」宿儺輕聲說，「你不是那個可以陪在我身邊的花山院千晴。」
淚水自千晴的眼角淌下，她虛弱地喃喃：「我……太弱了……」
「那之前……陪我長大的十年……宿儺大人其實……一直都……」
「我只是利用你而已。」宿儺道。
這是事實，只是說出口後，宿儺卻覺得心底空茫一片。
千晴的手無力地垂下，她慘笑一聲，氣若游絲：「那……我可不可以換一個願望……」
宿儺垂眸看著她：「可以說說看。」
「我想要……宿儺大人的……一個吻。」
兩面宿儺無法形容他此時的心情。他注視著少女漸漸失去神采的雙眼，曾經他在這雙眼睛裡見到過幾乎所有的情緒，驚恐，軟弱，喜悅，悲傷，信賴，這些情緒都被他的一言一行牽動，而現在也因為他而消失殆盡。
他沒有說可不可以，只是低下了頭，在她已經慢慢變得冰冷的嘴唇上印下了一吻。
「如果……有下輩子……」
少女在他耳邊輕輕說：「我一定要變得比你更強……然後……」
「再也不會愛上你……」
哢擦
鏡子碎裂的聲音自四面八方傳來，兩面宿儺懷抱著閉上雙眼的千晴，忽而愣住了。
他為何還是取了她的性命？
天上似乎又開始下起了雨。
世界飛速地崩塌，懷中的少女身體開始發光，她化作了一團瑩亮的光點，光芒中躍出一只雪白的兔子，蹦蹦跳跳地沿著時間的長河向前。
馬車裡，即將被送去聯姻的少女睜開雙眼。她跳下車沒命地奔逃，在樹林中，被羽箭射中肩膀的她劃開自己的手腕，任憑鮮血和雨水混雜在一處，流入追兵的腳下。
兩面宿儺對她說過，如果有人想要她死，那就拼盡最後的力氣，拉著對方一起下地獄。
「這麼一丁點兔子一樣的小東西，竟然僅憑血操術就殺死了這麼多人……真有趣。」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過去的兩面宿儺循著血腥味找來，而趴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少女猛地攥緊手指，她想抬起頭，再去看那個人一眼，但意識不可控制地沉入深淵——
她竟然又和他相遇了。
這一次，這一次……
雪白的兔子向前躍去，少女被陰陽師安倍晴明帶走，但她並沒有在安全的庇護所內久留。在覺醒了領域後，她第一時間來到了他們初遇的樹林中，然後無比熟練地劃開了手腕。
「又見面了，小兔子。你似乎變得更強了。」
啊……是啊……
面對著被血腥味引來的兩面宿儺，花山院千晴揚起笑臉：
「沒錯，我確實變強了，強到能與你一戰。」
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只能在黑暗中瑟瑟發抖的小女孩了。
他教會了她用凶狠冷漠來保護自己，也教會了她怎麼戰鬥，給了她這個在世間沒有任何牽掛的孩子一個可以算得上是「家」的地方，然後又拋棄了她。
現在的花山院千晴已經長成了一個足夠強大，強大到甚至可以打敗他的人，而她的心也足夠強大，強大到能夠尋找到其他人來代替他在她心裡的位置，再也不會為那個永遠不可能實現的願望而怦怦心跳。
兔子停留在破碎的時光長河彼岸，宿儺停下腳步，怔怔地望向另一側。一襲白衣的少女抱起兔子，她望了宿儺一眼，然後不再留戀地轉身，背對著他慢慢走遠了。
千晴……
他究竟……做了些什麼……
兩面宿儺看向自己的雙手，少女的溫熱還停留在他的指尖，只是他已經分辨不出那究竟是她懷抱還是鮮血的體溫。
他永遠地……
永遠地失去了他的小兔子，那個輕輕把頭靠在他的胸前，期待著一個吻的花山院千晴。
黑暗自四面八方襲來，宿儺的意識也逐漸渙散。他望著彼岸少女白色的背影，眼皮沉重地向下墜去。
朦朧中，夢境裡傳來少女的輕笑。
【兩面宿儺好感度+30】
第18章 第一副本18
【迷夢】的光點宇宙中，千晴睜開雙眼，從她編織的那一場十年大夢中醒來。
另一個「千晴」飄浮在她的對面，她的胸口有一個明顯的大洞，眼角的淚痕還沒有干，正是那一場夢中千晴所捏出來的自己。
為了達到逼真的效果，千晴並沒有將自己的意識直接投入夢中。她選擇在潛意識裡沉睡，放任夢中的「自己」如同一張白紙一樣接納宿儺和她一起生活，只偶爾醒來一次檢查夢境內劇情發展的進度。
她賭贏了。
千晴伸出手，輕輕地握住了對面那個「自己」的手腕。夢中的千晴雙眼無神，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她手上輕輕使力，將夢裡的她拉了過來，擁入懷中。
「……為什麼？」夢中的千晴輕聲問，「是因為我太弱了嗎？」
「當然不是。」千晴低語道，「只是他壓根兒不知道什麼是愛，也不會好好去愛罷了。」
夢中的千晴化為了一團瑩亮的光球，這團兔子形狀的光球輕輕一躍，鑽進了千晴的胸膛。
洶湧而來的愛與恨瞬間洗刷了千晴的大腦，她沒有放任自己的意識沉浸於其中，作為一名旁觀者，非常冷靜地將這段夢境的記憶整理打包，塞進她腦袋裡的某個角落。
只是在打包到最後階段的時候，她稍稍有些疑惑。
作為被人為編織出來的陷阱，這段夢境裡出現的人或事情都不是憑空編造出來的，在千晴所經歷的現實生活中都有著對應。比如那個房東就真的在她小時候闖進來找過存折。
但是……
「咒術高專，孔時雨和……加茂知春，都是誰？」
千晴不記得自己在現實或者游戲裡遇到過這種設定和人物。她稍稍思索了片刻，最終只能告訴自己或許這是為了讓夢境更加合理而潛意識模擬出的設定。
不過咒術高專和加茂知春和她不會再有什麼關系，她也沒有必要再去過多考慮他們。畢竟……
「夢該醒了。」
——————————————
但是還有一個人沒有從夢裡醒來。
兩面宿儺知道自己這是在做夢，因為他看到了過去的自己，還有過去的千晴。他們依舊蝸居在那個狹小的一居室裡，窗外飄著雪，他用咒力維持著一個簡陋的被爐，兩個人圍坐在被爐旁，過去的兩面宿儺百無聊賴地剝著一只品相不是很好的橘子，而看起來面龐依舊很稚嫩的千晴在旁邊認真地拿著一把小刀在削著一截木頭。
他的意識就這樣飄浮在他們的上方，冷眼旁觀。
「你在做什麼東西？」宿儺問。
千晴答：「宿儺大人的神像。」
宿儺拿著半拉橘子往旁邊歪過去，結果他看到的是一個慘不忍睹，五官扭曲的玩意兒，唯一能辨認出來的是它有四條胳膊，除此之外這個東西和兩面宿儺不說是一模一樣吧，至少也可以說是毫無關聯。
「你刻這個干什麼？」
千晴用小刀認真地在小木頭人臉上劃出四道歪歪扭扭橫線，宿儺的直覺告訴他這玩意兒就是他的四只眼睛：「昨天去參拜的時候我聽到一個傳聞，據說要是一直沒有人信仰的話，神明要麼退化成妖怪，要麼就會消失。」
宿儺隱約猜到了千晴的用意：「所以？」
「我查過資料，現代好像已經沒有人信仰宿儺大人了。」千晴吹去她削下來的木屑，「為了不讓宿儺大人消失，我決定刻一個神像，以後一直帶在身邊，然後想起來我就可以拜一拜……」
宿儺嗤笑一聲：「你對著這個玩意兒拜，真的能把信仰指向性引導到我身上？它跟我可一點也不像。」
「不像嗎？」千晴蹙起眉頭，她拿起小木雕豎到宿儺的臉旁，轉動眼珠左右觀察對比，「我感覺……其實……也還……還行？」
宿儺：…………你管這個叫還行？
他把手上那半個剝好的橘子直接塞到了千晴嘴裡：「隨便你。」
千晴的雙手都被占住了，她相當忙亂地險險叼住橘子，然後對宿儺彎起了雙眼，「嗚嗚」地發出了一些含糊不清的音節。
看著她的笑臉，宿儺撇下嘴角，露出了一個似是嘲諷的表情。
此時的他在想些什麼？
飄浮在半空中的兩面宿儺垂下眼眸，他看向那個腮幫子一鼓一鼓咀嚼著橘子的千晴，然後慢慢地沉下虛幻的身體。夢裡他碰不到千晴，他的手掌從她的臉頰上穿過，然後一路向下，最後輕輕地摸上她右手手腕上那道他給她留下的黑色刺青。
他這個虛假的神明大人，最終也失去了最後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信徒。
花山院千晴……
兩面宿儺的意識慢慢向上飄去，他飄到了小小的一居室上空，飄到了這片住宅的屋頂，飄到了整個繁華忙碌、和平安京截然不同的千年後大城市最上方，接近雲彩，天空，還有最遙遠的宇宙。
就像是溺水的人放松身體後反而能浮出水面一樣，宿儺從漫長又沉重的睡眠中醒來，在睜開眼的那一刻已經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只是那種身體不受掌控的感覺消失了，他看向自己的手掌，力量依舊湧動在他身體的每一寸血肉當中，靈魂完整，沒有任何人在他身上留下惡心的封印，好像剛才的十年經歷只是做了一場荒誕的大夢。
他從自己沉睡的廢墟中站起，擁擠雜亂的一居室和咒術高專昏暗的忌庫都不復存在，只有和千晴、晴明接連交手的花山院家廢墟被踩在他腳下。此時已是第二日的清晨，他在昨日被安倍晴明重傷到昏睡過去，就這樣昏睡了一整天。並不溫暖的陽光映照在平安京的大地上，每一塊被照亮的土木磚石都提醒著前日他的失敗。
在片刻愣怔後，兩面宿儺忽而面對著東方的朝陽笑了起來。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竟然……竟然回來了。
而花山院千晴……
花山院千晴就在這裡……那個他以為永遠也見不到的人……她就在此地！
她還活著，他能感覺到，而且他不相信她會就這麼死了。
即使她再也不會雙眸閃亮地叫他「宿儺大人」，即使再也不會輕輕地將頭枕在他的膝上，即使，即使她再也不可能說出「希望以後可以一直陪在你身邊」這樣的願望，但是，她還活著。
他還能見到她。
兩面宿儺走下廢墟，赤紅色的雙眸望向遠方，那是昨日那只犬妖帶著千晴逃走的方向。
她說過，她再也不會愛上他，而她似乎也確實找到了替代兩面宿儺的人。陰陽師安倍晴明，犬妖殺生丸，她有了新的「老師」，新的「家人」，而對宿儺，她似乎只剩下無盡的戰意。但是兩面宿儺並不在乎。
他不在乎自己的位置會不會被奪去。如今他要做的，只是重新將屬於自己的東西搶回來而已。
搶回本就屬於他的信徒，他的千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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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氣不錯。
凝視著同一輪朝陽，千晴伸了一個大懶腰，心情也非常不錯。
【可攻略人物好感度一覽】
【兩面宿儺】：90
【安倍晴明】：90
【殺生丸】：80
三個可攻略對像的好感度距離刷滿都只有一步之遙，千晴預感到自己的第一個副本將會一次性成功。
更棒的是，她的整個游戲過程都非常完整連貫，劇情設計跌宕起伏，情感豐富飽滿，等她打出第一個BE結局之後，她可以馬上把自己錄下來的游戲視頻進行剪輯，上傳到視頻網站，在《不心動大挑戰》這個游戲熱度最高的時候為自己吸引更多的觀眾和流量。
要是她撞了大運，某個視頻突破一百萬播放，除了視頻網站的點擊率分紅，更多的廣告推廣也會找上門來！
到時候她就可以狂接廣告，作為頂流網紅輕輕松松年入千萬，躺著都能賺錢！
賺錢……嘿嘿……賺錢……
千晴抖動肩膀，無聲地傻笑起來。
「千晴？」
她身體一僵，心虛地收回思緒：「……怎麼了？」
殺生丸站在房門口，他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也沒有任何波動，叫人看不出他的想法：「你想不想出門？」
出門？
「去平安京買些東西。」他說，「這座宅子裡太空了。」
千晴馬上理解了殺生丸的意思。這座宅院雖然富麗堂皇，但是主人家還沒搬進來就被殺生丸的毒氣嚇跑了，所以裡頭什麼都沒有，只是一個空殼子，他們昨晚也只是勉強在這兒睡了一夜。想要繼續住下去，那就得再添置一些生活必需品，不然就連紙式神都沒法好好照顧他們的生活。
她沒有什麼意見，而且在【迷夢】裡編織一個長達十年的大夢實在是太耗費心神，千晴確實也挺想出門散散心。
說走就走。殺生丸伸出雙臂，輕輕地將千晴擁入懷中，就像是帶著她逃離花山院家那時一樣，妖力將二人包裹起來，然後他們升入半空，飛向平安京。
他們非常輕易地就混入了熙來攘往的市集。千晴特意幫殺生丸整理了一下頭發，將他尖尖的耳朵用長發遮蓋起來，免得路上遇到什麼陰陽師當場就為了除妖而開打。或許是因為他們的穿著太過華貴，許多眼尖的小販把他們當成了大主顧，紛紛賣力地吆喝起來：
「這位老爺，瞧瞧我們的擺件！」
「小姐，我們家的絹花可是平安京最時興的！」
「拉面——熱騰騰的拉面——」
千晴拽了一下殺生丸的袖子：「你想不想吃拉面？」
殺生丸微微點了一下頭。
千晴於是異常快樂地掀起門簾，牽著殺生丸一起進了店：「老板！來兩碗骨湯拉面——我的再要一份炸豬排，他的添一份大棒骨！」
殺生丸任由千晴把他摁到桌前。出來迎客的老板看到這兩個穿著格格不入的客人後嚇了一跳，急忙在衣擺上擦擦手，小跑著過來倒茶：「二位貴客，小店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大棒骨記得燉得爛一點。」千晴囑咐老板，然後對殺生丸眨了眨眼睛，「你應該會喜歡的。」
畢竟狗狗都喜歡啃骨頭嘛。
殺生丸並沒有很想吃人類的食物，只是他看出了千晴眼中的渴望，而他想讓她開心。
「你……喜歡炸豬排？」他問。
「對啊。」千晴玩著桌上的筷子，「我小時候沒錢，吃不了什麼好東西，平時都不怎麼吃肉，最多就是在過年的時候給自己買點超市打折的臨期豬肉。所以每次吃炸豬排的時候我都很珍惜，會好好地裹上蛋液和面包糠，淋上醬汁，每一口都就著飯吃掉……」
她的臉上浮現出回憶和饜足的表情：「直到現在，我都覺得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就是炸豬排。」
老板很快就端來了兩碗拉面，還有他們的配菜。千晴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夾起好大一坨面吸進嘴裡，然後在咬斷的時候露出了無比滿足的笑容。
「好好吃！」
殺生丸慢慢地吃著，他的眼睛沒有辦法從千晴身上移開。她的吃相算不上很好看，但是她每一口都非常認真用心，吃得很香，讓原本對人類的食物沒什麼興趣的殺生丸都覺得口中的拉面似乎真的能勾起他的饞蟲。
很快，他們就風卷殘雲地吃掉了兩碗拉面。
「哇……好爽啊。」千晴拍拍肚子，「好久沒吃到拉面了，真好。結賬走人之後我們再去別的攤位吃點好吃的吧！」
殺生丸點了點頭。
然後他們陷入了一陣有些詭異的沉默。
……犬妖和現代人同時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你帶錢了嗎？」千晴問。
殺生丸搖頭。
「巧了。」千晴說，「我也沒帶。」
「你說，在陰陽寮那幫人眼皮子底下吃霸王餐的話，我們會不會被直接抓起來祓除？」
殺生丸：「……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完蛋了！！！
「我去取錢。」殺生丸迅速站起，「去去就來。」
千晴有些心虛地坐在原地，面對從廚房探出頭來的老板，她尷尬地撒謊道：「他……他去上廁所了，一會兒就回來。」
她有些坐立難安地等著，在殺生丸離開的大約五分鐘後，千晴焦慮地喝掉了第二杯茶，然後她身後的店門門簾再一次被掀起。
有新客人來了。
千晴胳膊上的寒毛突然根根豎直。
「真巧。」
一只手輕輕落在千晴的肩膀上，這只手骨節粗大，指甲漆黑，在手腕上還軟繞著深色的刺青。
就在夢中，也在昨日，這只手曾經兩次洞穿她的心髒。
男人貼近她的耳朵，呼吸噴吐在千晴的頸後，低沉的聲音宛如情人間的私語：
「又見面了，小兔子。」
第19章 第一副本19
雞皮疙瘩密密麻麻地從千晴的後背起到胳膊，她渾身肌肉繃緊，第一反應就是抬手去把宿儺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打開。
宿儺的動作更快。
「別動。」
他牢牢地抓住了千晴的手腕，他掌心的溫度比她的體溫更高，觸手是一片滾燙。千晴使勁兒想要掙脫，但是宿儺的手如同鉗子一樣將她牢牢抓住，拽到他自己的面前。
千晴的袖子被扯得向後褪去，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宿儺看著她光潔的手腕，雙眸一暗。
他給她留下的那一圈暗色刺青沒了。
不過想來也是，那圈刺青是他寄生於千晴身上的標志，如今他還沒被封印，而那個曾經承載著他靈魂的「花山院千晴」也已經死了。
宿儺忽然松開了手，他神情莫測地向後退了一步，倚靠到桌子旁，就這樣定定地打量起千晴。
千晴被他看得心裡發毛：「你來干什麼，找我打架？」
「你到這裡又是做什麼？」宿儺反問。
千晴張口本想回答，但是話說到一半就警覺地拐了彎：「我當然是來逛——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無論我在這裡做什麼都和你沒有關系。」
宿儺聳動鼻子，像一只大貓一樣在空氣裡嗅了嗅：「狗的味道……那只犬妖陪你來的？來逛街？他去哪兒了？」
今天宿儺的言行舉止有點太過古怪，千晴雖然知道這家伙對自己的好感度已經達到了90，但還是心中警惕，冷冷回應道：「殺生丸去拿錢了，馬上就會回來結賬。而且就算他不在這裡，光憑我一個人也足以收拾得了你。」
「沒錢結賬……」宿儺卻低低地笑了起來，「你怎麼還是這麼窮。」
千晴：…………
她窮怎麼了？！
窮、窮人也有窮人的骨氣，她就算沒帶錢也絕對不會吃霸王餐的！
千晴被戳中痛點，表情一下子變了，臉頰開始一點點漲紅。而宿儺雙眼定定地看著她，似乎是覺得她生氣的樣子很有趣，臉上的笑容越發明顯。
「你沒帶錢？」他問。
千晴迅速掃了一眼店堂，在確定老板沒聽見之後，她小聲說：「沒帶。」
宿儺懶洋洋地將手伸進袖子，他掏出一個小小的、鼓鼓囊囊的錦袋，然後從裡面摸出了一枚大約大拇指指節那麼大的金子。千晴一看到錢就雙眼發直，她眼神直勾勾地盯住那枚金子，而宿儺就像是世界上第一個發現可以用激光筆逗貓的人一樣，勾著唇角晃晃手中的金子，欣賞著千晴渴望的表情。
「想要嗎？」
千晴干咽了一口唾沫，艱難地說：「……我，我不能要。你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就大發善心要替我結賬，這背後肯定有代價。」
宿儺無聲地笑了笑：「你確實很了解我。」
他俯身向前，身體壓近千晴，血紅的雙眼灼灼發亮：
「我要你跟我走。」
千晴絲毫不動：「去哪裡？」
「去哪裡都可以。」宿儺的聲音又低又輕，好像羽毛搔刮她的耳廓，「去逛街，去陰陽寮，去皇宮，去山裡……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或者再去建造一個你的小屋子，照你的心意在客廳放上被爐，我們可以永永遠遠地呆在裡面。」
她也只能永永遠遠地待在他的身邊。
千晴凝視著宿儺的雙眼，神色變了。
「你是怎麼知道……你，想起來了？」
「是啊。」宿儺說，「我記起來了，都記起來了。」
千晴的反應出乎宿儺的意料。她抬起手，非常用力地將宿儺拿著金子的手推遠。
「你還記得我許過的第一個願望嗎？」
[我想要以後也能一直和宿儺大人在一起。]
「我記得。」宿儺說，「所以我來實現你的願望了。」
千晴的唇角向上勾著，但是眼裡沒有任何一絲笑意：「但是你不是親手把這個願望作廢了嗎，宿儺大人？」
這個稱呼一出口，兩面宿儺神色微微一怔。
「真是讓人笑掉大牙。」她輕聲重復著當時宿儺說過的話，「你覺得我還是太弱小了，不配陪在你身邊，然後直接奪取了我的性命，否認了我的努力，毀掉了……我所珍視的一切。」
「我把你視為我的老師，我的家人，我唯一的依靠，而你到最後告訴我，一切都只是我一廂情願而已。」
千晴縮回手，平靜道：「那麼我就不會再給你機會傷害我第二次。」
「倒是有一個地方咱們可以一起去……」
她抬眸，冰冷地說：「地獄。」
千晴身後，拉面店的布簾再一次被掀開。殺生丸手裡捏著一個花裡胡哨、明顯不是他自己的錢包，正要尋找千晴的身影，卻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店堂正中的兩面宿儺。
他立刻大步上前，拉住千晴的胳膊，想要將她護到自己身後。但是宿儺根本不可能就這樣讓殺生丸在他面前把人帶走，他扣住千晴的手腕，也用力向他自己的方向拽。
千晴的兩條手臂分別被兩個男人抓在手裡，一前一後往不同方向拉，她毫不懷疑再這樣拉下去她能打出一個直接登頂鬼畜區點擊率第一的【分成兩半】死亡BE結局。
但是殺生丸和宿儺毫不相讓，沒有任何一個人想要先松手。
這就是……
這就是傳說中游戲一定會發生的「修羅場」嗎？
但是為什麼這個修羅場像兩個小學生搶玩具一樣？
更可笑的是她正好就是那個玩具！
千晴只好瞪向宿儺：「你放手！」
宿儺冷冷道：「我無論如何也要把你帶走。」
「你不是一點也不在乎我這個弱小的家伙嗎，怎麼現在變主意了？」千晴譏諷地笑了，「認清現實，兩面宿儺。我再也不是那個可以被你隨意拋棄拿捏的小女孩。」
「而且我說過——」
她將咒力凝聚在手腕上，借著充盈的力量使勁甩開了宿儺的手：「我再也不會愛上你！」
殺生丸微微睜大雙眼，他錯愕地將視線從宿儺身上移開，看向剛才說出了一個可怕事實的千晴。
千晴她……曾經，愛上過兩面宿儺？
她和宿儺，不是只是覬覦對方力量的關系嗎？
宿儺的神色陰沉得可怕，他盯著千晴和殺生丸相握的雙手，一字一頓地問：「那你還能去愛誰？」
「安倍晴明？那只狐狸永遠會把平安京的地位放在你之前，如果你的存在會威脅到他心中所謂的『人世和平』，那他會毫不猶豫地將你犧牲。你也該知道吧？當初他把你帶回去只是為了不讓覺醒了術式的你直接追去把花山院家殺光。」
「又或者是這只犬妖？」
宿儺譏誚道：「妖根本不懂人類的情感，他可能連愛是什麼都沒有搞清楚，又弱到完全不可能成為你的依靠，連我的兩根手指都比不上。我知道你之前一直想要養狗，只是因為房子太小又沒錢才一直沒有成功。如果你特別想要養只狗玩玩，我不是不可以去給你找——」
殺生丸握著千晴的那只手越收越緊，千晴從他的微微顫抖中感受到了一些別樣的東西。
……愛。
身為妖，殺生丸確實一點也不理解「愛」這種人類的情感。
他的父親鬥牙王和母親凌月仙姬之間沒有感情，兩位大妖只是為了產下更強的後代才相互結合。殺生丸從記事起就只知道追求力量，他自然而然地鄙夷弱小的人類，輕視那些人類之間算得上是「軟弱」的感情。
憐憫，同情，慈悲，體貼……這些在殺生丸眼裡如同玩笑。
當然，這些軟弱的感情也包括愛。
但是在追求力量的路上，殺生丸闖進了一名少女的領域。那美麗又強大的身影向重傷的他伸出了雙手，給了他從不曾體會過的，「軟弱」的人類的情感。
殺生丸不知道該如何去看待花山院千晴。
她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強者，即使是當世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也承認她的天才，兩面宿儺與她一戰後念念不忘。她的血蓮是殺生丸眼中此世最美的東西，殘忍又瑰麗，將人滅殺在極致的優雅當中。
她卻也是一個需要陪伴的，脆弱的少女。
她沒有家人，沒有依靠，在漫長的夜晚中孤獨地蜷縮成小小的一團，被夢魘壓得喘不過氣。
殺生丸覺得自己的心被拉扯得矛盾至極，他理智上知道花山院千晴強大到不需要他幫助，也不需要他擔心，但是他依舊不受控制地想要成為她的依靠。他想要撫平她緊皺的眉頭，想陪伴她在每個夜晚沉眠，再也不必去做那樣痛苦孤獨的夢。
他看到她時會歡喜，見不到時會思念。在她和別的男人走近時會憤怒，又會擔憂自己不夠好，沒有辦法將她的心留在自己身邊。
那樣高傲冷漠，只追求力量的大妖，如今卻變得患得患失，猶疑不定。
這種感情叫做什麼？
千晴輕輕地靠上他用力到在顫抖的胳膊。她溫柔地掰開了殺生丸的手，然後將自己的掌心與他相對，十指相扣。
「……千晴。」
殺生丸垂眸看向她，千晴望著他清澈的金瞳，慢慢彎起雙眼，露出一個讓他安心的笑容。
「你是別人無可替代的。」她說，「就算你不知道什麼是愛也沒關系。我們的未來還有很漫長的時間，只要你願意，我可以慢慢教你。」
她握緊他的手，堅定又溫暖：「而且你已經給了我許多愛了。」
殺生丸愣怔著看向他們交握的雙手，眼中的光彩微微閃動。
【殺生丸好感度+10】
愛……嗎？
他對千晴的感情，這種痛苦與喜悅交織、無比復雜的洶湧情感，就稱之為「愛」嗎？
「愛？你要教會他愛？」
宿儺的語氣冷到了極點：「花山院千晴，你竟然寧可去愛一只犬妖？」
「這不是『寧可』，殺生丸值得我的感情。」千晴毫不避退地迎上宿儺的眼神，「而我也很好奇，既然你已經選擇了放棄我，現在為什麼還在糾纏不清？」
「你對我究竟又懷有怎樣的感情，兩面宿儺？」
宿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再一次重復：「跟我走。」
「我拒絕。」千晴說。
宿儺久久沒有言語。但是開啟了【迷夢】的千晴知道，從他出現在這間拉面店開始，宿儺身上就一直持續在產生大量的情緒光球，現在赤紅色的光球們幾乎都要將整間店填滿。
千晴有意識地一直在用言語刺激著宿儺產生情緒，憤怒，懊悔，驚訝……還有洶湧無法抑制的，對她的思念。
「你恨我嗎？」宿儺輕聲問。
「我不恨。」千晴注視著宿儺，平靜地說出了最能讓他破防的話，「恨這種情緒太過執著，我不想在你身上再寄托太濃烈的感情了。等我強大到能更輕松地擊敗你之後，我會把你忘掉。」
「愛的反面從來不是恨，是不在乎。」
不在乎，不在乎……
宿儺的肩膀聳動，他提起唇角，露出了一個詭異、扭曲的笑容。
「……好啊，沒關系。」
千晴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沒關系？」
「是啊，你即使不來也沒關系，不在乎也沒關系。」
他將雙手相對，比出一個千晴無比熟悉的手印：「我還是有辦法將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只要把你殺死，詛咒你的靈魂，你就能永永遠遠地陪著我了。」
【領域展開·伏魔御廚子】
森冷的咒力自宿儺腳下開始向外延伸，天空瞬間陰沉，密布白骨的曠野替代了原本喧鬧擁擠的集市，怪異的神龕自宿儺腳下升起，托舉起這位沒有信徒的神明。
「不必擔心以後會寂寞，千晴。」
宿儺俯視著腳下的眾生，語氣平靜：「我會把整個平安京都拉進來，陪你一起承受永世的詛咒。」
第20章 第一副本20
他要詛咒,整個平安京？
在聽到這句宣言之後，千晴本能地做出了之後她會瘋狂感謝自己的一個決定。
她存檔了。
在之前的游戲歷程中千晴幾乎沒有存過檔，因為她玩所有游戲都追求一命通關,在游戲區也是作為「無傷結束戰鬥」的操作怪主播聞名,「求穩」和「苟命」從來就不在她的選擇裡，所以千晴也沒有及時存檔的意識。
更何況從進入游戲到現在,她還沒有遇到過什麼讓她覺得「完了一定打不過了」的時刻。
但是現在的宿儺讓千晴的直覺察覺到了危險。
「最後不再掙扎一下麼？」宿儺輕輕問。
千晴調動【迷夢】,密布整個空間的情緒光球得到指令，飛速地湧入她的胸口。磅礡極端的情緒在她的腦子裡衝突爆炸,千晴咬著牙，將這些不馴的情緒全部轉化成咒力,奔騰循環於體內。
「我對你已經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她展開雙臂,血海翻湧，少女衣袂飛揚。
【領域展開·百鬼血池地獄】
天邊悶雷滾滾，宿儺的身體開始違反常理地變得越來越大。他的肩胛骨處長出了怪異的骨刺,血肉自動填充，如同佛教中的阿修羅，天災一般的詛咒之王展露出他真正的樣子。
四手,四眼,非人的怪物面無表情地俯視地面上渺小的少女,血色眼眸中已經不再有人類的感情。
這一刻,千晴感受到了從不曾有過的壓迫感。
但是她只能迎上去戰鬥！
【血操術·萬重化身】
兩面宿儺紋絲不動，他的雙眼始終注視著唯一的一個千晴的真身，漠然地抬起一根手指。
【解】
無差別的斬擊如雨點瘋狂傾瀉而下，僅僅在一次心跳之內就將血池推出的分身擊潰。千晴根本都無法顧及身後殺生丸的安全,她全速運轉咒力,箭一般飛快地向宿儺衝去,將全身的力量集中於血鐮之上。
她不能拖，必須要快，靠致勝一擊來打敗宿儺這種怪物！
瞬息之間，千晴已經飛到了神龕的頂端，距離兩面宿儺僅僅只剩一臂距離。她對上了四只冰寒的眼睛。
血鐮勢如千鈞地揮向宿儺，而詛咒之王沒有閃躲。
雷聲炸響，銀蛇一般的閃電如同神罰劈下，大地在震顫，而在所有異變的最中心，兩面宿儺的腳下燃起了熊熊烈火。
「來吧，千晴。」
瞬間達到上千度高溫的火焰吞噬了整個神龕，千晴躲閃不及，在可以蒸發一切的烈焰中，宿儺的四條手臂將她輕輕擁入懷裡。
「這樣你就再也不能離開我了。」
【玩家已死亡】
【deadend結局已達成：[扭曲永生]】
【玩家可在菜單查看對應結局cg及後日談】
【由於攻略對像好感度未滿，本結局為普通結局。】
【是否重新開始游戲？】
在被宿儺的四條手臂環抱住的那一瞬間，千晴沒有感受到痛苦就看到了游戲菜單彈出的彈窗。她眨了眨眼睛，下一秒，周圍的景像全部消失了，她回到了游戲主界面的虛無操作空間裡，面前是巨大的投影菜單。
沒有將攻略對像的好感度刷滿就拿不到活動要求的badend結局？
但是宿儺這明顯是一副你死我活的架勢，為了打敗她什麼招數都用上了，她要怎麼在這種情況下把好感度刷滿啊！
千晴狠狠地吐出了一口氣，她回憶了一下從展開領域之後宿儺使用的招式，重新調整了一下戰略。
那就只能先把宿儺打敗再往上刷好感度了。
【確認讀檔？】
確定！
千晴回到了存檔前。
「我會把整個平安京拉進來，陪你承受永世的詛咒。」
宿儺話音未落，千晴立刻飛了起來，她離弦之箭一般衝向還沒有展露完全形態的兩面宿儺，瞬間劃破了自己的手腕，將噴灑而出的鮮血混合咒力凝為長鐮。
兩面宿儺立即使用術式：【捌】！
指向性的重擊毫無閃避的可能，千晴此時眼中已經沒有別人，只有一個念頭：
擊穿他！
「噗」
長鐮貫穿了兩面宿儺的胸口，他的血滾燙地噴濺在千晴的臉上。
少女半身浴血，此時比他看起來更像是惡鬼。宿儺垂眸看著千晴，竟微微笑了起來。
「真好。」他說，「你和我，竟然那麼像。」
下一瞬，他就維持著被貫穿的姿勢，再一次擁抱住了千晴。
「那我們就一起下地獄吧。」
整個領域瞬間爆炸。
【玩家已死亡】
【deadend結局已達成：[黃泉共赴]，玩家可在菜單查看對應結局cg及後日談】
【由於攻略對像好感度未滿，本結局為普通結局。】
【是否重新開始游戲？】
千晴：？？？
打不過會被捅死，打過了這家伙又搞自爆，兩面宿儺你個狗男人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重開！！！
【確定讀檔】
「我會把整個平安京——」
千晴站在原地直接開啟了領域：【百鬼血池地獄】！
【血操術·極之番】
【煉獄瞬殺陣】！
千萬道血柱霸道無匹地自開裂的地面向上刺穿，而血珠如雨飄落，將兩面宿儺毫無逃脫可能地籠罩在千晴的控制範圍內。
「啊啊，真好，你終於也認真起來了。」
兩面宿儺微微眯起雙眼，他一躍而起，於半空之中抬手為弓，以咒力為箭，瞄准千晴。
「那就來看看究竟誰能更勝一籌吧。」
【開】
極高溫度的赤焰升騰，火舌舔舐著血池，一時間充滿血腥味的蒸汽翻湧，兩面宿儺的領域和千晴的領域狠狠相撞，二人的咒力無情地進行此消彼長的比拼，而宿儺也已經完成了力量的蓄積。
【雷霆】
銀蛇自天劈下，如流星一般的咒力之箭離弦，筆直射向千晴——
這一次，她被護在了身後。
一道白影閃過，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千晴被一陣大力拉過，而後聽見了一聲痛苦的悶哼。
殺生丸背對著兩面宿儺，蘊含著詛咒之王千鈞之力的箭洞穿了他的胸口，而白發的犬妖死死地將千晴摟在懷中，就像是她上一次護在了他面前一樣，義無反顧。
「殺生丸……？」
貴公子的唇角溢出了艷紅的血，他連一句話都再沒力氣說出，就這樣軟軟倒了下去。
千晴下意識地伸出雙臂，用力架住了殺生丸：「你，你為什麼——」
半空之中，兩面宿儺毫無凝滯地又架起一箭。
「不錯，忠心護主的才是好狗。」他冷冷道，「但是也僅此而已了。」
第二箭也終於貫穿了千晴。
【玩家已死亡】
【deadend結局已達成：[扭曲詛咒]，玩家可在菜單查看對應結局cg及後日談】
【是否重新開始游戲？】
這次運氣不好，換個戰術，重來！
這回千晴是被雷劈中了。
【玩家已死亡】
千晴被宿儺掏出了心髒。
【玩家已死亡】
殺生丸又倒在了她面前，她衝上去開無雙，宿儺奪過她的血鐮反手捅了她。
【玩家已死亡】
這一回千晴計算了所有的不利因素，她違背了自己的游戲習慣，開始搞運營戰術，靈活閃避，猥瑣發育，不斷用言語刺激宿儺讓他產生情緒反哺她的咒力。
在她用【極之番·煉獄瞬殺陣】重傷宿儺之後，宿儺用他殘存的那條手臂攥住了將他貫穿的血柱。
「無妨，我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
【伏魔御廚子】，爆炸！
【玩家已死亡】
………………
千晴直接氣得在游戲主界面爆粗口了：「玩你媽，橫豎都是一個死，不想讓我贏是吧？！」
她像一頭困獸一樣原地轉起了圈，雙眼赤紅：「就沒有什麼能讓他不自爆的方法嗎？」
要不……
……
要不先別打了？
【確定讀檔】
「我會把整個平安京都拉進來——」
「等一下，等一下。」千晴突然抬起手，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我覺得還有的談。」
宿儺望著她：「你不是說不想和我再糾纏下去了嗎？」
「你也知道，人的想法瞬息萬變，我剛才突然想通了。」千晴艱難地擠出了一個職業假笑，「咱們別打了，好不好？」宿儺凝視著千晴，忽而微微一笑。
「好啊。」
【捌】
千晴再一次猝不及防地被他的術式捅穿了胸口，而兩面宿儺平淡地抬起手掌，冷漠道：「不過我也不會再給你出爾反爾的機會。」
【玩家已死亡】
……
…………
千晴直接癱倒在游戲主空間裡：「布響丸辣，投了吧。」
她的身體沒有什麼感覺，但是精神卻極度疲憊。剛剛結束了好幾個小時的反復高強度戰鬥，現在她一動都不想打動，想到一會兒還要回去讀檔重開就腦袋疼。
為了短暫地逃避，千晴打開了游戲菜單，查看之前死亡結局的後日談。
【deadend[扭曲永生]·後日談】
游戲cg定格在千晴在烈焰中被宿儺擁抱的那一幕，畫面看起來充滿絕望的張力，此刻宿儺竟然還雙眼含笑，看得千晴氣不打一處來。
她惡狠狠地戳了一下【播放後日談】。
她倒要看看宿儺在她死了之後會做什麼！
……
陰雲滾滾。
四眼四手的詛咒之王立於荒蕪的曠野，渾身布滿了細密的傷痕。在他面前，陰陽寮的所有陰陽師們縮緊了包圍圈，立於最前面的正是安倍晴明。
「啊，你來了。」
兩面宿儺忽略了其余人等，眼裡只看得到安倍晴明一個。
「我來將你封印，兩面宿儺。」晴明冷聲道，「你毀了大半個平安京，現在是你該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平安京？」
兩面宿儺笑了笑，譏諷道：「你竟然會關心平安京？」
「你不是為了她來的嗎，安倍晴明？」
晴明神色微微一變，而後他的眼神更加冰冷。
「……是，我當然也是為了她來的。你把千晴的靈魂怎麼了？」
兩面宿儺伸出一只手，在那條手臂的近側，一道少女的虛影緩緩浮現。奇怪的是，她並沒有穿著平安時代貴女的服飾，也沒有穿那一身她平日裡最熟悉的白衣，而是一襲怪異的，其余人從未見過的衣袍。
但是千晴馬上明白了。
這是那個夢中在忌庫裡流著淚死去的「花山院千晴」，來自現代的少女穿著的正是她的那件風衣外套！
「她好端端地留在我身邊呢。」宿儺說，手掌溫柔地撫上已經被詛咒化為咒靈的少女，溫存地貼近她的面龐，「從現在，到永遠，一直都留在我的身邊。」
「千晴」神情恍惚，已經成為咒靈的她只能憑借本能行動。她主動地用臉頰去蹭宿儺的掌心，安心地閉上眼，輕輕呼喚：「宿儺大人。」
兩面宿儺低低應道：「嗯。」
安倍晴明冷眼看著這一出荒誕的鬧劇，他自袖中抽出符咒，用靈力繪制五芒星，猛地拍開：
「我今日就要還千晴一個自由！」
……
後日談戛然而止。
千晴茫然地躺回去，滿頭問號。
兩面宿儺怎麼還有病嬌屬性啊？！
她都死了還要把她的靈魂詛咒了帶在身邊，就那麼愛嗎，大爺？
那麼愛了怎麼還要把她殺了？這是扭曲的愛，這是畸形的愛啊！好好接受一下正確的愛情觀教育行不行！
她抱住頭，盯著後日談最後晴明憤怒出手的畫面，茫然地思索起來。
……稍等一下，她好像陷入了一個誤區。
其實她似乎，沒有必要留在原地陪宿儺死磕來著？
憑借她和殺生丸合力，應該……應該可以逃出【伏魔御廚子】的吧？
逃出去之後，她完全可以先去把殺生丸和晴明的好感度刷滿，最後再回來讀檔攻略宿儺這個最難纏的家伙。
想通之後，千晴的眼睛馬上亮了。
她真是直播多了，把打游戲最重要的注意事項都忘了……
打游戲最重要的是什麼？
打不過就跑啊！
又不是在直播，跑了也就跑了，苟起來發育起來之後帶著六神裝再來打嘛！
【確定讀檔？】
確定！
「我會把整個平安京都拉進來，陪你一起承受永世的詛咒。」
千晴看了宿儺一眼，點了一下頭。
「想得很美，但是沒用。」
她轉過身去，拽起殺生丸就跑：
「你詛咒吧，老娘不陪你玩了，88！！！」
第21章 第一副本21
逃跑也是一門技術活。
一個人的性格能從游戲風格裡體現出來,喜歡猥瑣發育，躲草叢陰人，縮圈了才磨磨蹭蹭從樓上下來跑毒的人在現實裡不太可能有事沒事大聲說話；衝動冒進、遇事不決莽一波的人在現實裡也不太可能會是溫吞謹慎的好好先生。
千晴因為在現實中被迫過早成熟起來保護自己,養成了攻擊性非常強、喜歡先發制人的強硬性格，這導致了她在游戲裡也沒有那麼擅長跑路。
不過都已經連續死了十幾次,再不喜歡跑路的人也要好好琢磨一下該怎麼溜了。
【血操術·萬重化身】
【血操術·百鬼】
層層疊疊的怪物和「千晴」遮蔽了宿儺的視線,他抬起手指,想要用【解】來對他領域範圍內的所有生物進行無差別攻擊清場,但是這次千晴為了逃跑留了一個心眼，她把咒力灌注入那些分身體內,讓她們張口說話了。
「宿儺大人……」
兩面宿儺依舊發動了【解】,只是他在下手的時候動作稍稍比之前慢了那麼一些。
這點遲緩爭取來的時間已經夠用了。
一開始是千晴拉著殺生丸一路狂奔,當殺生丸理解到了千晴的意圖之後，他立刻化回原型，房子一樣大的大狗將她甩到自己背上，足下生雲地借助妖力衝天而起，向【伏魔御廚子】外奮力奔逃。
當他們衝破【伏魔御廚子】的範圍,終於逃到了宿儺控制範圍之外後，千晴揪著殺生丸背上厚厚的護頸毛,大聲說：「再遠些，跑得再遠點！」
不然宿儺往外走兩步就能把他們逮住了！
千晴坐在殺生丸的背上向後回望,平安京上空陰雲籠罩，其中一半的範圍都被囊括在【伏魔御廚子】的漆黑領域之中，而這個領域竟然還有向外擴張的趨勢，逼近皇宮。
估計不用等她回來,在平安京的各位陰陽師都要坐不住了。
不知道晴明會不會……
千晴把腦袋裡關於上一個結局的後日談劇情用力甩掉,她脫力地向後跌坐,仰面倒在了殺生丸背上。
今天出門逛街前她完全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在夢境結束後，千晴確實想過兩面宿儺或許回來找她，但是她沒料到兩面宿儺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強大到了扭曲的地步。
這個人沒有見過愛情的樣子，也根本不會愛人。他只是野獸一樣遵循著本性做他想做的事情，也不管他這樣粗暴的方式會不會傷害到別人。
這就讓人很頭疼。
教育兩面宿儺這種事情還得徐徐圖之，被他連續殺了這麼多次之後千晴是連一眼都不想看到他了。比起兩面宿儺，還是先刷滿殺生丸和晴明的好感度要緊。
首先就是……
殺生丸最終降落在了一片密林之間。
他背著千晴在林間穿行，大約走了半刻鐘，林地一下子豁然開朗，露出一幢隱藏在重重樹木中的帶院小屋。
殺生丸轉過頭去，用眼神示意千晴先下來。千晴「出溜」一下從殺生丸的背上滑下，犬妖化回人形，然後他伸出手，將千晴輕輕拉到自己身邊。
「捂住鼻子。」他說。
千晴聽話地捏住鼻子，同時也屏住了呼吸。殺生丸吸了一口氣，然後用力噴吐出一股深色的毒霧，很快就將這座小屋環繞起來，沒有任何生物能夠活著進入。
做好了防衛措施，千晴又扔了幾片紙式神出去，至少聊勝於無。
畢竟她估計如果宿儺真找來了的話這些東西也攔不住。
殺生丸顯然也是這麼想的。當他和千晴一起走進小屋之後，雖然他依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但是千晴就是感覺他周身的氛圍不太對，有些焦躁。
這座小屋不大，至少比起千晴居住過的花山院家和藤原別院來說算得上是簡陋。但是千晴是住了十年擁擠一居室的人，她對這間干干淨淨的小屋非常滿意，她更滿意的是小屋院子裡還有一架盛放的紫藤。
「這是你的房子嗎？」千晴問。
殺生丸說：「以前在這附近修煉的時候住過一段時間。」
千晴走到紫藤架下，稍顯孩子氣地踮起腳尖去夠架子上垂下來的一串一串紫藤花。
殺生丸來到她身邊，他伸出手，憑借高高的個頭非常輕松地就替千晴采下了一串紫藤。他把紫藤交到千晴手中，但他的指尖還留著一小簇風鈴一般紫色的花朵，在千晴低頭去觀察他摘下的紫藤時，他將那簇掉落的花枝輕輕別在她的耳旁。
「這些花也是你種的嗎？」
「……不，這房子是西之國的妖為我准備的。」殺生丸低聲說，「只是他們時時會來打掃。」
千晴抬手摸了一下被別到她耳邊的花簇，對著殺生丸笑了起來：「西之國？那是妖怪的國家嗎？殺生丸是妖怪國的王子？」
殺生丸解釋道：「妖怪沒有國度，有的是根據種族聚落成族，更多是圍繞著實力強勁的大妖組成勢力。我的父親鬥牙王和母親凌月仙姬都是西之國有名的大妖，所以……」
哦，他是品種狗。
千晴沒把這句話說出來，而是換了一個委婉的說法：「怪不得，我就覺得你身上氣質特殊，原來我們小月亮是妖怪中的大少爺啊。」
殺生丸微微抿起唇，並不為千晴的誇獎而感到高興。
即使血統高貴，又擁有超出其余同齡妖怪的天賦……
但他還是沒有守護千晴的力量。
「千晴。」
「嗯？」
「你和兩面宿儺……」
這句話殺生丸沒有說完，因為出口之後他就似是困擾地蹙起了眉頭，短暫的猶豫後，他轉移了話題。
「剛才兩面宿儺說妖類不懂人類的情感。」
千晴揪了一根紫藤花枝，捏在手裡輕輕地旋轉。
「我確實不太了解。」殺生丸說，「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認為憐憫和同情是相當可笑軟弱的感情，我也一直不曾正視人類，因為人類都太過羸弱，他們的生命對於妖來說就猶如蟲子一樣朝生暮死，整日為短暫又可笑的事情發愁。」
「但是……」
千晴微微笑起來：「但是你遇到了我。」
「是，我遇到了你。」
遇到了一個強大又脆弱，但是無比美麗，令他心折的少女。
她擁有許多妖怪終其一生都追逐不到的力量，但是又喜歡最俗氣不過的金錢。她能輕而易舉地毀滅一隊貴族的護院武裝，但是又會為了被拋棄的噩夢落淚。她的手能夠握住血鐮，也能握住小狗的爪子，輕輕地去捏他的爪墊，溫柔地在陽光下為他梳毛。
花山院千晴身上的矛盾太多，多到已經活了一百多年的殺生丸理解不了，也深深為她著迷。
他想要得到這一切的答案，卻又並沒有那麼迫切。因為他是妖，他擁有漫長的生命，未來有太多時間去探索。
但是他現在卻不敢確定了，因為千晴並不是妖，她雖然那樣強大，但是她也是人類的一員。這就意味著她非常輕易就會死，就算是活也只能活幾十年，注定要在殺生丸面前離世。
他不想離開千晴，又害怕離開千晴。
凌月仙姬曾經教育過他，除了力量，不要對任何事或任何物品抱有過度的感情。因為他們是妖，妖的生命太過漫長，甚至能長過一些山川河流。愛上注定會失去的東西，那麼結局也必然是注定的，那就是痛苦。
為了避免痛苦，妖最好都是淡漠的。正如剛才千晴對宿儺所說，愛的反面並不是恨，而是不在乎。
可殺生丸做不到不在乎，他太在乎了，在乎到一想到千晴有可能會從他面前消失，他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這種怪異的情感宛如荒野上蔓生的野草，他並沒有刻意播種，但是春風一吹，它們就都探出了頭，青蔥碧綠，令人難以忽視，也不能忽視。
「殺生丸。」
千晴踮起腳尖，向前湊近了犬妖：「你喜歡我嗎？」
殺生丸垂眸看著千晴，他潔白密長的睫毛輕顫，金瞳中泛起池塘一樣清澈的漣漪。
「我不理解這種感情。」
「那我換一種問法。」千晴伸出手，輕輕貼在殺生丸的左胸，「你會好奇關於我的事情嗎？」
會。
他想了解千晴的過去，想知道她以前究竟經歷過什麼，為什麼會做那樣的噩夢，花山院家對她做過什麼事情，她和宿儺之間又發生過什麼。
他想知道更多關於花山院千晴的事情，了解她的全部。
「你會討厭我和別的人接觸嗎？」
會。
在那天看到她和安倍晴明站在一起開始，殺生丸就有了一種源自於獸性的衝動，想要刨出一個洞穴將千晴丟進去，然後化為原形把她圈起來，不許任何人靠近。於是當夜他還是控制不住地去了千晴的房間，重新變成了大狗，將她環繞著安睡。
「你會經常想要碰碰我嗎？」
會。剛被千晴救起，在他還只能維持小奶柴形態的時候，殺生丸並不喜歡千晴總碰她。她喜歡捏他的耳朵，捏他的肉墊，把他翻倒在地上狂摸肚子，甚至還會把臉埋到他的肚子裡去深吸一口氣，說這是在「吸狗」——他身上的妖力不可能這麼輕易就被吸走的！
但是他後來卻漸漸開始懷念還是「小月亮」的時候。
殺生丸開始想要觸碰千晴，他喜歡千晴來牽他的手，喜歡她走在他身旁，喜歡她坐在原型的他背上，喜歡她那天在他臉頰上印下的那惡作劇一吻……
每次肌膚相觸，他都會渴求更多。野獸的獸性在他心底時時都在咆哮，要他將這個雌性壓倒，用一切野獸的方式將她標記，占有她，控制她，讓她身上全部沾染他的氣味。
「你會……」
千晴感受著手掌心下方越來越快的心跳，抬眸對上殺生丸的金瞳：「會開始理解我的感情，希望我幸福快樂，害怕傷害到我嗎？」
會。
殺生丸低聲問：「這些都代表什麼？」
千晴將另一只手也抵上他的胸膛，無比溫柔地說：「這就是喜歡，這就是愛啊。」
「我……」殺生丸慢慢重復道，「我，愛你嗎？」
但是，愛又要怎樣做呢？
愛上了千晴這樣的一個人類之後，他又能做些什麼呢？
「雖然愛是無法控制的，但是你愛上我還是太辛苦了。」千晴輕輕將臉頰靠在殺生丸胸前，雙手環繞住他的腰，「你是妖，我是人。如果非得讓你和我在一起的話，那我或許可以享受一直到余生的幸福，但是你又要怎麼辦呢？」
「我不能那麼自私，騙你就這樣對我付出所有感情，因為你是一定會受傷的。」
「你要好好想一想，殺生丸。」
千晴輕輕從他懷裡掙脫，她鬢邊的紫藤花微微搖晃，就像是千晴的手指一樣搔撥著殺生丸的心尖。她向後退了一步，無比認真地說：「愛不是可恥的情感，但是有的愛注定會帶來痛苦的結局，在你還可以回頭之前，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明白。」
「如果就停在這裡也沒有關系。」她展露了一抹清淺的笑，「對我來說，你永遠是我的小月亮。人的生命很短，但是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很長。至少在我還活著的時候，我是不會忘記你的。」
「謝謝你為我做的這一切，殺生丸。」
千晴雙手交疊在胸前，相當真心實意地向著犬妖鞠了一躬。
這是為了在之前許多次存檔中不假思索擋在她面前的殺生丸，即使這個周目的殺生丸並不知道，但是千晴依舊會為他的選擇而感動。
她直起腰來之後，殺生丸依舊筆直地站在原地，神色晦暗。
他顯然需要一些時間思考。
千晴體貼地給他留出了思考的時間，她轉頭走到了小屋內，找了一個小角落之後就立刻躺下休息了，將自己的意識沉進了【迷夢】的操作頁面。
【迷夢】對千晴來說是一個特別好用的輔助技能。雖然沒有辦法用於攻擊，但是它可以為她補充大量咒力和生命力，還能讓她查看那些針對於她自己產生的情緒，隔空確認不在她面前的那些人的情況，就像是現在這樣：
一大坨密密麻麻的赤紅色光球團在一起，向著一團青藍色的光球發起了猛烈的攻擊，看起來互不相讓。千晴抬起手，紅色光球和藍色光球同時向她衝來，爭先恐後地鑽進她的胸膛。
不屬於她的情緒和記憶馬上浮現在千晴的腦海。
[血色連綿的平安京]
[屍山血海中，四手四眼的詛咒之王肆無忌憚地釋放著他的力量。無數式神衝上前，但是還沒有碰到他就頃刻粉碎。]
[陰陽師們的靈力交織成網，密密麻麻地向他兜頭罩下。兩面宿儺揮手凝出一團赤焰，腳下一踏，向著其中一名提供靈力的陰陽師筆直衝過去，赤焰為箭，瞄准了那名陰陽師的頭。]
[咻]
[人命在詛咒之王面前如同草芥一般輕賤，一名陰陽師倒下了，但是必須再有人頂替。因為他們必須要守護平安京，守護這裡的貴人。]
[安倍晴明站在戰場的最中央，他一向纖塵不染的衣袍也沾上了污垢，清臒的男人立得筆直，他上挑的雙眼死死盯著宿儺，口中念念有詞。]
[「安倍晴明！」]
[兩面宿儺遙遙地呼喊他的名字：「你怎麼不過來與我一戰？你是怕了嗎？」]
[晴明微微闔上眼，他慢慢吐出一口氣，然後摸向他寬大袖子裡的小暗袋。]
[他摸到了自己常備在身邊的空白符紙，除此之外還有一團毛毛刺刺的東西。]
[那是一只狗尾巴草編成的草狐狸。]
[「我當然不會害怕。」他輕聲道，「我只是惋惜。」]
[惋惜今後可能再也無法問問她究竟要怎麼才能編草狐狸了]
[「邪鬼惡神，無不辟除……」]
[晴明的袍袖無風自動，他念動封印的咒文，手指為劍，靈力注入符紙，將原本柔軟的符紙變作堅硬如劍的形態，然後一張一張飄浮在他面前，旋轉著組成一面五芒星的法陣。]
[即使以他的性命為代價，今日也要將兩面宿儺封印。]
……
千晴從晴明和宿儺的情緒中脫出，身體一半發冷，一半滾燙，那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在她身體裡劇烈衝突。
草狐狸……
千晴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頭頂，好像還會有個人用折扇出其不意地「啪」敲上來。
……她不能就這樣看著晴明送死。
千晴的意識脫離【迷夢】，她從小屋裡走出，雙眼匆匆一掃，發現殺生丸竟然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知道站了多久。
天色已經昏沉，皎月掛於夜空。千晴來到紫藤架下，伸手去握殺生丸的手。
好涼。
「怎麼不進屋裡面來？」她責備，「就算你身體素質好也不能仗著這樣折騰自己啊！」
殺生丸卻突然反手用力握住了千晴的雙手，學著之前她的樣子，和她十指緊扣。
「千晴。」他呼喚她的名字。
千晴抬起頭，望進殺生丸專注又泛著粼粼波光的金色眼睛。
她很喜歡殺生丸的眼睛。大妖雖然壽命漫長，但他的眼睛卻純粹得只能看見力量，還有千晴。
或許以後更加漫長的歲月會磨損這雙眼睛的清明，但千晴只會越發珍惜現在的殺生丸。
「我剛才一直在想你說的話。」
他低下頭，長長的白發垂下，在他和千晴身旁圍成了小小的簾幕，將他們二人隱蔽地環繞其中，散發出一股殺生丸身上特有的清冷味道。
如果宿儺在這兒一定會說這是狗味，但是千晴不這麼覺得，她很喜歡殺生丸身上的味道，仿佛交替的日與月，讓她想起環抱著大狗暖烘烘毛皮安睡的夜。
「我知道你的壽命比我短許多，人和妖的壽命相差甚遠，我只能再陪你幾十年。」
「雖然只有幾十年……」
他將額頭輕輕與千晴的額頭相抵，然後慢慢閉上眼睛。
「但我還是想要和你共度這幾十年的時光。」
這幾十年的幸福記憶足以溫暖余生空寂的幾百年。
這是犬妖殺生丸所能做出的，最鄭重的承諾。
【殺生丸好感度+10】
【殺生丸好感度已達到滿值，已達到happyend與badend開放條件，玩家可通過後續攻略解鎖真結局】
千晴微微嘆了口氣，她捧著殺生丸的臉頰，踮起腳尖，非常輕柔地在他額頭的彎月上印下一吻。
「好啊。」她說，「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先去把一樁孽緣了斷。」
「在處理完平安京的事情後，我們就回到一個像這樣帶紫藤花架的小房子來，一起生活吧。」
殺生丸眼神柔軟地挽住千晴的手，點了點頭。
「走吧。」
——————————————
平安京的情況比千晴剛才在【迷夢】中見到的更糟。
【伏魔御廚子】已然消失，不過千晴不認為這是因為宿儺已經被徹底打敗。因為雖然不見白骨神龕，但是武士和陰陽師的屍骸卻堆成了一座不亞於白骨神龕的小丘。
兩面宿儺就立於這座小丘的頂端，他的周身環繞著五片瑩亮發光的符咒，晴明正竭力用靈力將其束縛，但咒力和靈力的對抗始終僵持不下。
鮮血溢出了晴明的唇角，他的臉色越發蒼白。
到了需要搏命的時候了。
千晴突然捏了捏殺生丸的掌心，湊近他的耳朵：「殺生丸，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
「你還是『小月亮』的時候，其實我想訓練你來著。」
殺生丸抖了一下尖耳朵，稍有些疑惑地歪過頭。
「坐下，握手，這都是狗狗需要學習的基本技能，只是因為時間沒來得及，所以我沒教。」千晴想起來就想笑，「不過現在好啦，這些技能你應該都會，對嗎？」
殺生丸不知道為什麼這時候千晴突然會提起這個，他無言地點了一下頭，依舊不明所以。
「那我能給你下一次指令嗎，小月亮？」
犬妖燦金的眼瞳注視著千晴，專注地等待她的下文。
「握手。」
殺生丸慢吞吞地把一只手放到千晴手心，然後被她溫暖的手圈住。
「後退。」
殺生丸向後退了一步。
千晴站在距離他一步遠的地方，綻開了一個無比美麗的笑容。
「最後一個指令：」
「不許救我。」
殺生丸的瞳孔驟然緊縮。
下一瞬，千晴向著兩面宿儺和安倍晴明的戰場全力奔去。
「兩面宿儺！」
詛咒之王應聲抬頭，晴明也愕然地回過身來，但是千晴沒有理會，她與晴明擦身而過，徑直衝向被五芒星符紙包圍的宿儺：
「你看，這是什麼？」
她的手裡捏著一團被符紙緊緊纏繞的小木頭雕塑，那是晴明給她的替身符。在宿儺的注意力被她吸引過來的時候，千晴奮力捏碎了替身符。
宿儺陷入了短暫的凝滯。
夠了，足夠了。
剛才晴明的封印詞是怎麼念的來著？
千晴將自己身體裡的所有咒力全部獻出，她拉住了宿儺的手，雙目宛如燃燒的火焰，以她的咒力和生命為燭，引燃了不可一世的詛咒之王。
「邪鬼惡神，無不辟除……」
宿儺不可抑制地被千晴吸引，而他的手指漸漸皺縮，干癟，被迫承載起他濃縮起來的靈魂。
「真是諷刺，當初給你一個一個收集手指，沒想到最開始封印你的就是我。」千晴笑了，「大冤種指的就是我吧？」
「不過也沒關系，好歹我的這條命轟轟烈烈地也算是用對了地方。」
「再見了，宿儺。」
她轉過頭去，遙遙地看向那個向她失控奔來的白色身影。
「再見了，殺生丸。」
對不起。
兩面宿儺·封印開啟！
光芒大起，千晴的身影和靈魂逐漸開始消散。在晴明和殺生丸難以置信的注視中，兩面宿儺的20根手指自半空落下，而原地再也沒有花山院千晴。
【玩家已死亡】
【badend結局已達成：[紫藤花語]】
【玩家可在菜單查看對應結局cg及後日談】
……
千晴脫力地癱倒在主空間內，有好半天她動都動彈不了，只覺得自己累得想就這樣大睡一覺。
但是她在這個副本還有2個be沒有打，現在她還不能睡。
千晴艱難地坐起，她打開游戲菜單，找到了結局cg，打算看看殺生丸的後日談。
結局cg並沒有定格在最後的封印現場，千晴看到的是那間小屋的紫藤花架。
【badend[紫藤花語]·後日談】
【播放後日談】
……
又是一年春天。
殺生丸立於紫藤花架下，他看起來和千晴剛剛分別時沒有什麼區別。時光在這名大妖身上沒有留下痕跡，他的外貌沒有改變，就連身上穿著的也還是那件白色的六角梅和服。
只是他的氣質越發沉澱，男人已然成了一把出鞘的劍，鋒銳，冰冷，拒人以千裡之外。
「殺生丸大人，我已經布置好啦！」
一個個頭矮小、抱著人頭杖的妖怪跌跌撞撞地從院外跑了進來，它擦著汗站定在殺生丸身旁，卻突然被殺生丸一腳又踹了出去。
「不要靠近，邪見。」他冷冷地說。
叫做邪見的妖怪在地上滾了一圈，他完全沒有生氣，而是誠惶誠恐地道歉：「對不起，殺生丸大人！是我忘記了，我不該靠近這個花架……」
殺生丸向前走了一步，他凝視著長得越發茂盛的紫藤，金眸冷冷，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殺，殺生丸大人，請原諒我的多嘴……」
「請問為什麼您在每年的春天都會來這裡待著呢，是因為這裡的紫藤花特別美嗎？」
殺生丸抬起手，輕輕地折下一串紫藤。
「是啊。」他說，「特別美。」
因為她賦予了這裡的紫藤花特殊的意義，世間再沒有任何東西能比這裡的紫藤更美麗……
也沒有人能比她更美麗。
距離千晴離開他，已經過去三百年了。
殺生丸望向天空，皎月高掛，和三百年前沒有任何區別。只是世事變遷，平安時代也終化為泡影，平安京衰落，戰國崛起，千晴所守護的一切也不再有意義。
但是她永遠地在他心中留下了痕跡，也教會了他什麼是愛。
他終其一生，也將懷抱著對千晴的愛，直到死去。
[紫藤花的花語：深深的思念]
……
一滴淚從千晴的眼角滑落。她呆呆地躺在原地，然後吸了吸鼻子，惡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臉。
——不能這樣！
她不能繼續沉浸在這種情緒裡了……這只是游戲！
【確定讀檔？】
以毒攻毒，讓她趕緊用下一個be結局把這個be結局的痛苦衝淡。
下一個攻略對像就決定是晴明了！
【確定！】
第22章 第一副本22
【確認讀檔】
「我會把整個平安京都拉進來——」
千晴面無表情地替他講出下半句：「陪我一起承受永世的詛咒是嗎？」
兩面宿儺：？
還學會搶答了？
重復讀檔了這麼多次,再笨也記得住台詞了吧！
千晴低下頭，她發現自己還和殺生丸牽著手，而犬妖正凝神望著她,金色雙瞳裡隱含著擔憂。
「你先走。」千晴說，「他是衝著我來的，我不想要你因為我而被連累受傷。」
殺生丸輕輕搖了搖頭。
看到他,千晴的心髒依舊忍不住一絲一絲地抽痛。上一個周目be結局給她帶來的影響還在,她總忍不住想起紫藤花架,還有花架下孤獨等待了三百年的犬妖。
她不想再讓殺生丸等待了。
「快走。」她用力推了他一把，「出去！不要呆在這裡！」
殺生丸猝不及防，他向後踉蹌了一步,神情微微茫然,讓千晴想起以前在便利店門口因為她給了一截關東煮就一路跟到了她家門口的小狗。
不行啊，她不能再這麼自私地耽誤他的一輩子了。
「這是我和宿儺的戰鬥,是人類和詛咒的戰鬥,你一個妖怪不要摻和進來！」
殺生丸蹙起眉頭，他定定地看著千晴，似乎想要分辨她說的究竟是真話還是假話。
千晴抬起手，擺出戰鬥的姿勢：「難道要我趕你走嗎？」
殺生丸慢慢轉過身，他雖然擔心千晴的安危,但是他的自尊不允許他被一個人類這樣驅趕。但是在離開【伏魔御廚子】之前,他最終還是回過頭,可千晴並沒有看他。
兩面宿儺低頭看著在下方發生的這起鬧劇，他饒有興致地撐起頭,看著殺生丸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伏魔御廚子】,哼笑一聲：「你怎麼突然改主意了？剛才不是還說要教這只小狗學會什麼是『愛』嗎？」
「人就是人,妖就是妖,有些東西妖是沒有必要理解的。」千晴冷著臉說。
宿儺竟然點了一下頭：「我同意。」
你同意個屁，你只是為了打擊情敵！
「現在只剩我們兩個了。」千晴抬起頭，「在開打之前，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
宿儺輕輕點了一下頭：「我還有一點耐心可以聽。」
千晴覺得如果她不是還有攻略任務的話她下一秒就衝上去打爆宿儺狗頭了。
這個男的為什麼能這麼精確地掌握說話惹人生氣的分寸啊？
千晴用力呼氣吸氣，宿儺知道她生氣了，他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努力平復情緒，等待她的發問。
「你究竟看上我什麼了？」
宿儺眸光微微閃動：「這就是你的問題？」
「是的。」千晴迎向他的目光，「我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她在拖時間。
宿儺太熟悉千晴了，熟悉到可以從她的表情和語氣就能猜測出她的內心活動。但是他無所謂，因為無論她怎麼拖，主動權都掌握在他的手上。
他有足夠的時間好好思考，好好回答。
「你確實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家伙。」宿儺懶洋洋地說，「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你是個——」
他頓了頓，忽然笑了一聲：「我們似乎有兩次初遇。」
一次是在雨夜，他見到了一個野獸一樣的少女，以生命的代價重創敵人，在傾盆夜雨中綻放出美麗又殘忍的血之花。
一次是在未來，他見到了無比孱弱、放在平時他連正眼都不會瞧的女孩，她向他祈求庇護，並呼喚他為「神明大人」。
花山院千晴，她的長相算是清麗，但是也絕對說不上美艷。除了戰鬥，她沒有什麼地方特別突出。說話不討人喜歡，脾氣也不好，做飯不好吃，平時更是不喜歡收拾房間，小小的一居室都能被弄得亂糟糟的，讓他平時都找不到地方下腳。
他為什麼執著於這樣的一個家伙？
千晴也在等待他的答案。
短暫的沉默後，宿儺說：「你身上沒什麼討人喜歡的地方。」
千晴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不過沒關系。」他扭了扭脖子，「等你的靈魂來到我身邊之後，我有很多時間可以探索這個問題。」
又要准備開戰了。
千晴也活動了一下筋骨。她嘆了口氣，有些憂愁地望了一眼【伏魔御廚子】外一片漆黑的世界，心想：晴明來得這也太慢了。
算了，既然時間沒拖夠，那這一周目就讓她來試試新戰術吧。
【迷夢】全速運轉，千晴將情緒全部轉化為咒力，集中於自己的腿部，然後根據之前的戰鬥中摸索出來的路線，猛地躍起，飛撲向兩面宿儺。
「向著我過來了嗎？」宿儺微微一笑，「好啊。」
他抬手為箭，在千晴眼中不知多少次點起燃燒的烈火。
【開】
千晴在半空中突然向旁一扭身，不偏不倚地閃避開這幾乎必中的一箭！
「閃開了麼？不愧是你啊，千晴。」
但是宿儺沒有任何空隙地准備好了第二箭：「不過你能躲過所有嗎？」
此時千晴距離他不足五米。
「我不必躲過。」她掏出替身符，「我只要讓你射不出第二箭就可以了。」
在捏碎替身符的同時，她向著替身符注入現在她在【迷夢】中儲存的所有咒力和情緒——
被那些激烈的情緒灌滿吧！
兩面宿儺看著千晴手中的替身符一怔，緊接著，他從未體會過的感情如海嘯一般湧上心頭，將他的腦子攪得幾乎錯亂。
這是——什麼——
成功了，兩面宿儺呆住了！
千晴一鼓作氣，她想召喚出血鐮，但是剛一伸手，她就意識到了一個有點麻煩的問題。
剛才她已經把咒力和情緒全部灌到宿儺那裡去了。
不過比起接下來的麻煩，現在她沒法進行攻擊只是小問題。
隨著兩面宿儺陷入異常的狀態，還維持著的【伏魔御廚子】突然開始自行運轉起來。整個領域陷入了瘋狂的混亂之中，千晴看到了許多無序的暗色情緒光球開始在領域範圍內橫衝直撞，無主的咒力龍卷風一眼席卷過境，原本繁華的街道瞬間變成人間地獄。
天際悶雷滾滾，而一輪明月卻高高掛起，天像反常得令千晴都有些恐懼了。
這是怎麼回事？
「千晴！」
熟悉的呼喚自身後傳來，千晴聽到他的聲音後陡然放松，她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慌忙轉身：「晴明！」
安倍晴明闖進了【伏魔御廚子】，他找到了千晴，然後不顧橫飛的咒力，甩起寬大的袖子就向著她的方向趕來。
大地開始震動。
整個世界好像末日來臨，千晴忍不住懷疑兩面宿儺是不是哪個神明留在人間的私生子，不然怎麼有這種真正意義上攪出個天翻地覆的力量。
就在她的這個念頭剛剛閃過之時，千晴突然感覺自己好像身子一輕。
……怎麼回事？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竟然可以透過掌心看到地面。
她好像在變得半透明。
這也是【伏魔御廚子】的變化嗎？能把人變隱形？
但是千晴越想越不對勁，她求助地望向晴明，但是晴明的表情卻讓她心底一咯噔。
幾乎沒有失態過的晴明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
【正在進行重新計算】
啊？
她難道引發了游戲bug？
難道之前游戲測試人員就沒有測過可以用她的這種方法攻擊宿儺嗎？
【系統正在將錯誤報告上傳服務器，玩家將被強制下線】
如雷一般淡漠的聲音響徹整個混亂的【伏魔御廚子】空間：
「吾聽到了汝的禱告，安倍晴明。」
「禍亂人間的根源將會被徹底清除。」
「消失吧……」
天空中的陰雲漸漸散開，一縷陽光穿過雲層，筆直地照射在了千晴身上。
「不屬於此的人。」
【玩家已被強制下線！】
——————————————
「篤」
茶杯突然掉落，磕在托盤內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
安倍晴明有些發怔，他看著自己手中掉落的茶杯，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
「……喂，晴明，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源博雅坐在晴明對面，年輕俊秀的武士擰起粗粗的眉毛，一臉懷疑之色：「你怎麼突然發起呆來了，你平時不是對這個話題還挺感興趣的嗎？」
晴明輕輕搖搖頭，他將心頭的疑惑按下，問：「你怎麼知道我對這個話題感興趣？」
「因為以前每次我說到喜歡的女人的問題，你和蜜蟲都會在旁邊笑我！」源博雅微微提高音量，「你看，蜜蟲又在旁邊笑了！」
名為蜜蟲的蝴蝶精式神站在庭院之中，她抱著一簇捧花，果然「嘻嘻」地笑了起來。
「只要你一說話她就笑，無論是說什麼。或許博雅就是有這樣讓人發笑的力量吧。」晴明慢悠悠道。
源博雅也習慣被晴明作弄了，這就是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他屈起膝蓋，有些好奇：「平時總是說我怎麼怎麼樣，那你呢？」
「晴明你會喜歡上什麼樣的女人？」
晴明微微笑了一聲：「我不會喜歡上什麼女人的。」
「怎麼這樣？你的心難道是鐵石做的嗎？」源博雅瞪大眼睛，「你會這麼說只是因為你還沒有遇到！只要你遇到了你喜歡的女人，一定會知道什麼是動心，到時候務必讓我來看看晴明墜入愛河會是什麼樣。」
晴明重新端起茶杯，淺淺啜了一口：「那可就要讓你失望了，我是不會墜入所謂的愛河的。」
這反而越發激發了源博雅的好奇心，他向前湊了湊，試探性地問：「你喜歡年紀大的還是年紀小的？」
「無所謂。」晴明說。
「那，樣貌呢？你是喜歡艷麗的，還是可愛的？或者淡雅清秀就可以？」
「不是很在乎。」晴明說。
「確實，你這人看起來也不是很在乎皮相。」源博雅深思起來，「我覺得晴明你一定是那種會被內在品質吸引的。你喜歡的女人肯定在性格上有特殊之處。」
晴明不置可否。
「嗯……有趣……有趣的女人會是什麼樣的呢？談吐有趣？紫式部或者清少納言那樣的才女你會喜歡嗎？又或者是……」
蜜蟲突然輕輕呼喚了一句：「晴明大人，有客到訪。」
「是誰？」晴明問。
蝴蝶精凝神靜聽，悄聲說：「是花山院家的人。」
……花山院？
這個名字很熟悉，但是晴明想不起來之前在哪裡聽說過。倒是源博雅撇了撇嘴，看起來似乎不太喜歡。
晴明一眼就看出了友人的不自在，他笑了笑，抬手一揮：「關門。」
於是源博雅聽見了一聲車夫遠遠被砸到鼻子的痛呼。
「……倒也不必為了我這麼做。」源博雅有些不太好意思，「你都不問問他們是來做什麼的嗎？萬一找你有急事呢？」
晴明挑起眉，似笑非笑地看向博源博雅，然後輕飄飄地說：「好吧，既然博雅都這麼說了，那我就聽聽他們要做什麼吧。」
花山院家的車夫不敢再進門，他遞進來一份帖子，然後驚恐地看著帖子自己飛了起來，一路飛進晴明這座荒草叢生的院子。他在遞出帖子之後就屁滾尿流地跑了，生怕安倍晴明這個傳聞中狐妖的兒子突然竄出來把他吃掉。
晴明接過帖子，展開後匆匆一掃，忽而怔住。
源博雅覷著他的神色，問：「怎麼了？是什麼為難事嗎？」
「……倒也不是。」晴明眨了一下眼睛，「花山院家要嫁女，想讓我幫忙擬合雙方八字。」
「花山院家果然上不得台面，這種不入流的瑣事竟也找到你的門上。」源博雅看起來有些忿忿。
晴明合上帖子，問：「花山院家怎麼了，我見你似乎很不喜歡？」
「他們……他們家名聲很壞。」源博雅頓了頓，似乎是不太喜歡這種背後嚼舌根的行為，不過他天然的正義感實在是難以忍受，「花山院家上一任家主沒有兒子，他死後家產全部被他的弟弟侵占了。他的弟弟本就是有名的不學無術，繼承他哥哥的家產後只知道揮霍，據說他還虐待哥哥留下的妻女，他的嫂子在上任家主死去後很快也病死了。」
這只是平安京常見的貴族八卦，晴明對這些八卦其實從不感興趣，只是不知為何，今日他卻覺得心髒一陣陣揪緊。
「那這嫁女……」
「這女兒是上任家主的女兒，這任家主的侄女。因為這任花山院家主坐吃山空，馬上就要破產，所以他就打算著把哥哥的女兒嫁出去，收受一大筆彩禮——我聽說，他竟然要把侄女嫁給橘右衛門，就是那個已經死了三任夫人的老頭！這簡直就是，簡直就是……」
源博雅氣咻咻的，而晴明沉默地打開帖子，又匆匆掃了一遍。
他忽然想去這個花山院家看一看。
這個決定出現得毫無預兆，就像是他對花山院家的興趣一樣來得沒頭沒腦。
晴明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事情，什麼非常重要的事情。
或許答案就在這個花山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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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動身從家中離開之前，晴明喚出了他的式神們，吩咐它們將他的小院隱蔽地保護了起來，確保在他離開時不會有什麼心懷歹意的人闖入。
式神們領命離去，晴明原本准備登上門外花山院家的馬車，但他卻停住了。
一道乳白色的虛影靜靜地立在小院的角落中。這道虛影沒有形體，沒有樣貌，只有一雙金色的眼睛淡漠地注視著他。
「汝還未想好願望麼？」
晴明笑了笑，說：「我沒有願望。」
「吾會繼續等待。」
乳白色的虛影漸漸消散，而晴明垂下眼眸，快步走出門外。
這個奇怪的東西自從他祓除過一次作祟的邪神後就纏上了他，口口聲聲說可以為他實現一個願望。晴明利用各種方式占蔔過這個東西的來歷，也詢問過和他有聯系的神明妖怪，但是得到的答案都很模糊不清。
這個東西，似乎是一個正在孕育的神明。
它有著難以預計的力量，也有著神明應答信徒的本能，只是它還沒有清晰的神志，所以根本不能控制實現願望的手段。
晴明根本不敢向它許願，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的願望究竟會以什麼樣的方式被實現。
以後得找機會把它趕走，他想。
馬車搖搖晃晃，很快就來到了花山院的宅邸。
花山院現任家主早已在主屋等待了。花山院元方長了一副讓他很不喜歡的刻薄相，晴明只掃了一眼就把視線移開了，從心底疑惑這種地方究竟會有什麼他想要找的答案。
和晴明預計的一樣，花山院元方是個庸俗又心靈醜陋的人。他誇誇其談地講著花山院家曾經的輝煌，吹噓他們的「親家」橘右衛門的財富。晴明聽了幾句之後就厭倦了，迅速打斷了花山院元方的話：「請問貴府小姐的八字和橘右衛門的八字都在哪裡？」
花山院元方的臉色變得有些尷尬，他憋了半天，從袖子裡遞出一張寫著字的紅箋：「在，在這裡。」
晴明接過紅箋，又伸出手：「紙，筆。」
花山院元方立刻呼喚下人：「人呢？還不快來給晴明大人送紙筆！」
晴明覺得他在這裡忍受花山院元方是在給自己輕率的好奇心付出代價。他接過紙筆，低頭蘸了蘸墨水，在紙上寫劃演算起來。
擬算八字的時間比較長，花山院元方有些坐立難安。他坐了大概幾分鐘，然後悄悄地問：「那個……我突然有些急事……」
晴明懶得理他：「請自便。」
花山院元方剛站起來，晴明忽然想起什麼，抬頭問：「不知方不方便見見貴府小姐？」
花山院元方稍一愣，他也沒想太多，點了點頭：「見，當然可以見。你，去把千晴叫過來！」
他的語氣非常隨便，就好像是讓人抱來一只小貓小狗。晴明想起之前源博雅告訴他的傳聞，心底坐實了幾分。
在花山院元方離開後大約一炷香的時間，主屋外的回廊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輕響。和平安京所有貴女一樣，一名披散著長發的少女垂著頭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柔順地向著晴明俯身行禮。
「晴明大人。」
……
「晴明大人？」
少女有些不安，因為她沒有得到應答。
安倍晴明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看清少女面孔的他像是失了魂魄，他呆坐在原地，從下至上地望著少女的面龐，腦中忽然紛亂地湧起根本不屬於他的記憶。
[身穿白無垢的少女掀起馬車車簾，她機警地四下環視著，然後她和晴明對上了眼神。
「噓」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在唇邊豎起食指，沒等晴明做出反應，她突然縱身一躍，潔白的袍袖在半空中鼓脹，身影好似一只自籠中出逃的鳥。在艱難落地後，她動作相當敏捷地撒腿就跑。]
[雨夜，少女一襲血衣躺在地上，渾身冰冷，生死不知。
他將她輕輕地抱起，她依偎在他懷中，蜷成小小的一團，無意識地揪住了他衣服的前襟。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但是睫毛依舊在顫動，似乎是在警戒環境中的危險。
真是一個堅強又不可思議的孩子啊。
晴明伸出手，輕輕拂過她的額頭：「已經沒事了，睡吧。」
語畢，她往他懷裡又縮了縮，身體這才徹底放松下來。]
[剛剛醒來的少女被狗尾巴草的弄醒，她坐起身，在短暫的恍惚後，她像是被傷害過的小動物一樣警惕地向後縮去：「為什麼把我帶到這裡來？把我送回花山院家不是更好嗎？」]
[「晴明！」她站在叢花蔓生的灌木之間，雙眼亮晶晶的：「我學會怎麼用紙式神了，你看！」]
[「晴明，我在你家白吃白喝白住要不要交生活費啊？不過事先說好我沒有錢……」]
[「晴明，你家的飯難道都是式神做的嗎？要不要我今天給你露一手，我以前自學過怎麼炸豬排。」]
[「晴明……」]
[「晴明……」]
越發支離破碎的片段湧入，安倍晴明的手微微顫抖，他捂住了自己的額頭。
[「邪鬼惡神，無不辟除……」]
這段記憶，為什麼會……
[「再見了。」]
[她回過頭，最後看了他一眼，然後無比堅決地衝進了封印宿儺的衝天光芒之中。]
「千……晴……」
他面前的少女受驚般地微微抬頭，她迅速瞟了晴明一眼，小聲回答：「是，我的名字是千晴。」
晴明看向她，他眼神閃爍，心頭有什麼東西像是徹底死去了。
……不。
不，不對。
「晴明大人？」花山院千晴小心翼翼地問，「請問您怎麼了嗎？」
安倍晴明頹然地垂下手。
他找到了，他確實找到了那個答案。
為了除掉宿儺，他在千鈞一發之際向著那個未完成的神明許下了願望。
「想要回到一切都沒發生之前，想要除去禍亂的根源。」
於是那個神明用祂的方式實現了願望。
祂徹底抹除了花山院千晴。
此時在他面前的這個……根本不是他的千晴！
第23章 第一副本23
千晴在游戲主界面暴跳如雷！
「客服！」她對著空曠遙遠的灰白色空間盡頭大喊,「出來！別裝死！給我解釋解釋這個登出是怎麼回事！」
【游戲運行遇到錯誤，我們已經將錯誤日志上傳服務器，技術人員正在抓緊時間修復,請玩家耐心等待】
似乎是覺得千晴可能確實非常生氣了，游戲ai客服又慢吞吞地補充了一句：
【……啾咪。】
千晴：………………
在這種時候賣萌合適嗎？
「剛才那個把我強制抹消的東西不在你們的計算當中嗎？」她問，「就連宿儺都沒法讓我強制下線，怎麼它就可以？」
【游戲運行遇到錯誤，我們已經將錯誤日志上傳……】
眼看系統客服又在說車轱轆話，千晴嘆了口氣，翻了個白眼：「你們要是繼續用這種話術來敷衍我的話,一會兒我下線之後就去論壇發帖把這事兒捅出去。」
【啾咪。】
千晴：「啾咪沒有用！」
【……】
【游戲中出現了未知bug,這個bug在測試過程中從來沒有出現過，也不在開發的正常推演範圍,技術人員正在排查原因】
千晴挑起眉：「你的意思是,那個把我從游戲裡踢出來的家伙是個bug？」
【是的。】
「那我在上一個周目的結局是什麼樣的？」
【……】
【沒有找到對應的結局】
「沒有結局？」千晴有些訝異，「它不是說要把我的存在徹底抹消嗎？抹消不就是deadend,怎麼會沒有結局呢？」
【bug強制玩家登出後並沒有刪除玩家的賬號，所以玩家的賬號目前正在由雲端托管,通過ai即時演算在游戲中繼續推演行動】
千晴陷入了一陣思索的沉默。
「那我現在還能通過存檔進入那一周目繼續游戲嗎？」
【……】
【理論上可行,玩家在強制登出前的存檔數據已經被上傳雲端，玩家可以選擇從過往的存檔數據中進行讀檔】
【但是因為bug的存在可能會對游戲繼續產生影響，玩家讀檔後也有可能無法進入原先的賬號,所以我們並不建議——】
千晴果斷地說：「我要讀檔，讓我進去。」
【讀檔後玩家可能會無法正常登入賬號,強行登入賬號可能會導致數據受損,系統再一次崩潰】
「那我也要讀檔！」
【……確定讀檔？】
「確定！」
【玩家數據正在載入中】
【祝玩家游戲愉快,啾咪】
——————————————
馬車顛簸。
身著白無垢的少女正襟危坐在車廂正中,她垂著頭，雙手在袖子裡緊扣著，一邊忍耐著雙輪車顛簸帶來的不適，一邊在心底恐懼著自己的未來。
外面是滿面笑容的護衛，還有道路旁議論紛紛的人群。他們都知道今日花山院家的小姐要出嫁了，這樁喜事在他們眼裡只不過是一場增添茶余飯後談資的鬧劇，但是對少女來說，是她即將被毀掉的一生。
「神明大人……無論是哪一位神明大人都好，請幫幫我……」
少女眼眶微紅，輕聲祈禱道：「我不想嫁給橘右衛門大人，也不想回到叔父家中。但是除了這兩個地方，我也無處可去了。」
「我該怎麼辦……」
她努力忍住眼淚，不讓淚珠落下弄花她今日的出嫁妝容。在緩緩喘了幾口氣之後，她重新睜開雙眼，而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正坐在對面驚奇地打量著她。
「！！！」
少女驚恐地向後跌去，她胸膛劇烈起伏，卻怕得連叫都叫不出聲來。那個半透明的女孩子向她輕輕揮了揮手，有些遲疑地問：「你能看到我？」
千晴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系統剛才一直阻攔自己登入了。
那個自稱神明的bug抹除了她的存在，把時間扭轉回一切都沒發生之前。那「花山院千晴」自然就是原本的那個養在深閨裡無父無母的貴族孤女，她要按照原本的命運被送去嫁給死了三任老婆的有錢老頭。
「你是、你是——」少女捂住了嘴，「你是鬼嗎？」
千晴低頭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身體，說：「也許？我也不知道。」車簾突然被掀開，一名送嫁的侍女向車廂內張望：「千晴小姐？發生什麼事了嗎？」
少女有些結巴：「我……我……」
侍女的視線掃過半透明的千晴，卻沒有任何表示：「還請千晴小姐趕快坐好，不要弄花了妝和衣裙，不然橘右衛門老爺可能會生氣。」
少女咬住下唇，艱難地重新坐直：「……是。」
車簾被重新放下，千晴打量著面前的少女，稍稍聳了一下肩膀：「你可真聽話。」
「我也沒有別的辦法。」少女低聲說。
「不，你有。」
少女有些錯愕地抬起頭，在她對面，和她長著一模一樣面孔的女孩托著腮，臉上帶著戲謔的微笑：「你剛才不是向神明祈禱了嗎？」
少女的雙眸中有光芒在閃爍：「你是……神明大人？」
千晴想起了什麼，她撫過自己的右手腕，輕笑了一聲：「神明大人……狗屁神明大人。」
「不會有什麼神明大人來幫你的。」千晴向前傾身，半透明的手指指向少女的胸膛，「你只能依靠你自己。」
少女顫聲問：「靠我自己？可是我什麼都不會做……」
「誰說的？」千晴微微一笑，「你能跑啊。」
「車程過半之後，馬車會經過一處集市。護衛們有一部分會被商鋪吸引注意，而集市聚集的人也非常多。你可以趁那個機會跳車，向著人多的地方跑，只要甩掉護衛你就自由了。」
這個行動計劃是可行的，因為千晴就成功過。
少女聽得滿面驚恐，她拼命搖頭：「不，不不……不，我做不到。」
「馬車的速度不快，你跳下來不會受傷。」千晴耐心地給她解釋，「這些護衛也不敢對你真的動手，畢竟你是新嫁娘，如果你受傷了的話他們對橘右衛門不好交代。所以——」
「我不能……我不能做這種事情……」少女蜷縮起來，「不聽話的話我會受罰的，我會被趕出去……」
「那就被趕出去好了！」千晴說，「你不是正好想逃嗎？」
少女望向千晴，雙眼中盛滿恐懼：「可是，離開了叔父家之後我又能去哪兒呢？」
「任何地方！」千晴眨眨眼，「沒有地方去，就意味著你可以去所有地方！」
「你可以去找兩面宿儺打架，去和大帥哥犬妖一起隱居在山裡養紫藤花，也可以去尋訪大陰陽師，向他學習陰陽術……」
千晴輕聲引誘道：「只要跳出去，你就能來到一片嶄新的天地。那是你從來沒有體驗過的自由和快樂。」
「如果你不敢的話，你可以把身體交給我……」
她半透明的手指輕輕地碰到了少女的身體。
猛然間，一股巨大的排斥力從少女身上迸發開來。千晴遭遇了這具身體的抵抗，一下子被彈回車廂角落，而少女微微瞪大眼睛，她的臉上飛起了兩層薄紅，突然顫聲怒道：「你原來是想要奪取我的身體！」
「惡鬼，滾出去！不要再用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來蠱惑我！」
隨著少女的怒斥，千晴的身體突然再度虛幻起來。她無奈地看著自己變得更加透明，透明到她自己都很難看清自己的手掌。
她預料到這個「花山院千晴」會非常頑固，但是她沒有預料到這個「花山院千晴」竟然已經徹底被馴化了。
同樣都是從小失去了父母，飽嘗世事人情冷暖，千晴從痛苦中學到的是反抗，而這個「千晴」卻選擇了順從。她一次又一次地順從，為了躲避懲罰和繼續寄人籬下，她不斷拉低自己的底線，接受他人強加給她的命運，最終在逃跑的機會前也選擇了放棄。
千晴無法評判這個「千晴」的所作所為，因為這個少女畢竟生活在古代，沒有謀生手段也不知道自己擁有「血操術」天賦的她自然沒有反抗的勇氣。
只是……
千晴微微嘆了口氣。
看著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這樣一步一步走向牢籠，真是讓人不爽。
送嫁的馬車又慢又穩地向著橘右衛門的宅邸前進，千晴已經在考慮重新讀取上一個存檔了。但是在少女小聲的祈禱中，馬車突然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周圍的人群中爆發出了一陣尖叫。
「怪、怪物！！！」
「有鬼啊！」
「快跑！快跑！」
非人的嘶吼聲在馬車外驟然響起，千晴和少女都是一怔，少女猛地癱倒，渾身顫抖起來：「有鬼？怎麼辦，怎麼辦！為什麼偏偏是我遇到這種事情……」
千晴想鑽出馬車看個究竟，然後在她飄出車廂之前，車簾突然猛地被掀了起來。
明亮的光線從車廂外突然照徹整個昏暗的車廂，千晴不適應地閉了閉眼睛，她重新睜開眼，一個男人逆著光出現在車窗門口。
從外面騷亂的發生和他出現的時間來判斷，這次突然現身絕非臨時起意。
安倍晴明站在車窗口，他一手掀起車簾，雙眸映出了外面明亮的天光，就好像兩點蕩漾的太陽。他向前傾身，毫不猶豫地向車內伸出了手：
「跟我走。」
「晴明！」
千晴失聲喊出他的名字，但是晴明卻根本沒有聽見。
他只能看到另一個「花山院千晴」。
跌坐在馬車中的少女恐懼地又向後縮了縮：「您、您不是那位陰陽師晴明大人嗎？您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帶你離開。」晴明說。
「去，去哪兒？」少女顫抖地問，「您要護送我去橘右衛門大人府上完婚嗎？」
「不。」晴明低聲道。
「即使你並不是那個千晴，但是我也無法就這樣看著你被迫接受這樣的命運。」
千晴怔住了。
那個鳥兒一樣會從馬車上勇敢跳下來的千晴已經被邪神抹除了，他恐怕再也見不到那樣閃爍著光芒的雙眼，但是如果可以……
他也想給她帶來自由。
「我的式神還能拖延一段時間，我會帶你離開，離開橘右衛門，也離開花山院家。」晴明又向少女伸了伸手，掌心向上，等待著她的回應，「我會教你陰陽術，讓你學會自保和謀生，之後無論你想去哪裡我都不會阻攔。」
「跟我走吧，千晴。」
為什麼，為什麼他還記得？
晴明，你為什麼……
「答應他！」千晴喊道，「你還在猶豫什麼，答應他！」
但是少女只會搖頭：「我不行，我怎麼可以……」
千晴死死咬著後槽牙。她突然開始向少女撞去，企圖就這樣粗暴地擠進她的身體。但是每一次她都會被少女本能的反抗彈開，重重地跌回車廂角落。
「可惡，可惡，可惡！」
她怒吼著一次一次重新發起嘗試，衝撞，被彈開，衝撞，被彈開，而在車窗外，晴明眼中的光芒也在漸漸消失。
「……時間要不夠了。」他輕聲說，「千晴，只要握住我的手……」
但是少女望向晴明的眼神只有恐懼，猶豫，沒有信任。
「…………」
「我知道了。」
晴明即使在此時也脊背挺直。沐浴在陽光下的他依舊像是落入人間的白鶴，他微微向車廂內的少女點了點頭，露出一個宛如深秋清晨薄霜的淺笑。
「我尊重你的選擇。那麼，祝你新婚快樂，千晴。」
車簾被重新放下，陽光被隔斷，車廂又陷入了一片昏暗。
外面的喧鬧和怪物的嘶吼漸漸遠去了，護衛們跑前跑後地呼喊，似乎是要讓車隊重新起行。
少女坐在車廂正中，茫然地望著車簾。
而在她身旁，千晴也無力地頹坐著。她弓起背，慢慢地將自己縮成一團。
她想起了在游戲的最開始，那個縈繞著淡淡白檀香味的干燥懷抱。
安倍晴明是在這個游戲裡第一個無條件給予了她善意的人。而在千晴爛透了的人生中，也沒再出現這樣的一個人會向她不計回報地伸出手。
花山院千晴向來習慣了用自己僅有的東西去交換存活所需要的錢和食物，她用凶狠的尖刺保護自己，只相信自己的力量和金錢。她從不覺得會有人沒有所求地對她好，也從沒體驗過被如此溫柔地對待。
所以在被晴明救起之後，她的態度也相當警覺，在一開始根本不願意回以善意，就像是被虐待過、驅趕過、毆打過，再也不相信人的流浪狗。
可就算是流浪狗……也期待過被愛。
晴明的存在就像是剛才掀起車簾的那只手，陽光照亮了她緊閉的陰暗的心。他一直是光風霽月如流雲一樣無所不能的大陰陽師，救起千晴不過是舉手之勞。她於他而言或許是後輩，是責任，是憐憫的對像，只是無論她代表著什麼，安倍晴明都教會了千晴學會如何接受他人的善意，而她也笨拙地嘗試著回以她的感情。
如果一開始在進入游戲的時候千晴遇到的不是晴明，她或許會把這個戀愛游戲繼續當做戰鬥游戲來攻略，一路麻木地殺下去，根本都不會救下殺生丸，也編織不出那個捕獲了兩面宿儺的夢境。
但現在她連對他說一聲謝謝都做不到，也根本說不出對不起。
她想跟著他走，她想要握住他的手！
千晴重新打開了游戲菜單，猛地拍向之前系統客服囑咐過最好不要使用的功能：
【強行登入賬號】
【bug還未修復完成，玩家的操作可能會導致客戶端不穩定崩潰，確定要將數據載入賬號，強行登入？】
「我確定。」千晴冷聲道。
【登入中……】
千晴突然感受到了渾身撕裂般的痛苦。對面的少女也驟然痙攣起來，她捂住頭，身上冷汗淋漓：「怎麼……突然……」
她們的意識同時陷入了混沌。千晴開始和她搶奪這具身體，兩個人的視角輪流切換，整個世界瘋狂地顛倒跳躍，光怪陸離，痛苦和虛浮感撕扯著兩個千晴的靈魂，而只有意志力更強的那個才能堅持到最後。
……
「哈，哈……哈…………」
她猛然醒了。
馬車車廂一如既往地昏暗，而她的身體無比沉重。冷汗打濕了好幾層裡衣，把厚厚的白無垢貼在了身上，連抬起手都有些困難。
千晴努力支起身體，面前系統的警告彈窗瘋狂地閃爍：
【賬號不穩定】
【賬號不穩定】
千晴用力掀開了車簾，陽光傾瀉而入，她就像是第一次進入這個游戲當中那樣，向外探出了頭。
「晴明！！！」
遠遠綴在車隊後方准備離去的陰陽師突然僵住了身體。他不可置信地回過頭，遙遙看向送嫁的馬車。
宛如初遇，但是和初遇又那樣不同。
穿著白無垢的少女和他對上了眼神。她的眼中依舊閃爍著那令他心蕩神馳的光芒，這只自由的鳥兒搖晃著探出身體，鼓脹著袍袖，毫不猶豫地跳下了馬車。
然後他的鳥兒向他奔來。
【賬號即將登出，請玩家及時存檔！】
千晴拖著越來越笨重不受控制的身體，猛地扎進了晴明的懷中，然後用平生最大的力氣緊緊環住了他的腰。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之前不該就那樣不說一聲就走，也不該在最開始連一句謝謝都不對你說……我知道我的性格很差，從小就沒有人喜歡過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討別人的喜歡，我只知道賺錢，賺錢，以為只要有錢就會讓大家主動接近我、會對我好……」
「謝謝你，晴明，謝謝你，我——」
千晴抬起頭，她的眼眶紅得像兔子，臉上的妝也果不其然地花了。但是晴明一點也不覺得她現在的樣子滑稽。
他伸出手，屈起指節，輕輕地敲了一下她的腦袋。
「你能告訴我，你是從哪裡來的嗎？」
千晴怔住了。
「你怎麼……」
「我可是安倍晴明。」他笑了，「我當然能看出來，你和這個世界周圍的一切一點也不一樣。」
「告訴我，你是從哪裡來的？」
以後，還能再見嗎？
「我……」
千晴深吸一口氣，她無視了系統的瘋狂彈窗，急急地說：「我來自一千年後，2018年東京的花山院千晴！」
「一千年後，那可真是相當遙遠的地方啊。」晴明有些悵然。
「那麼，讓我這個不稱職的師父教你最後一件事吧。」
晴明的指尖凝出靈力，他輕輕點在千晴的額頭，一筆一劃地畫出了一道五芒星。
千晴的身體開始漸漸崩潰，數據的馬賽克點違反常識地出現在了她身上，而晴明絲毫沒有改變神色，他鄭重地為千晴整理好凌亂的發絲，然後眯起上挑的雙眼，露出了千晴最熟悉的狐狸般的笑。
「保持你現在的這個樣子吧，千晴。不必覺得自己不夠好，因為我喜歡的正是這樣的你。」
「或許在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時間，我們還會有另一次的一期一會。」
禪宗言「一期一會」，一生中和某個人或許只有一次相遇。緣分宛如露水般美麗又易逝，但是他們卻已經用力地握住了對方的手，也傳達過了對彼此的心意。
這就足夠了。
【玩家觸發隱藏結局】
【badend結局已達成[一期一會]，玩家可在菜單查看對應結局cg及後日談】
【賬號已崩潰，數據已上傳至雲端，玩家強制登出】
千晴的身體慢慢化作了光點，晴明抬起頭，看著他的鳥兒就這樣從他的懷中振翅飛起，飛向或許是自由的彼方。
——————————————
【後日談】
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小院中，天光正好，太陽暖洋洋地映照著回廊。
源博雅倚靠在廊柱邊，歪著頭看著正擺弄著幾根狗尾巴草的晴明。
「你在做什麼？」源博雅問。
晴明纖長的手指將狗尾巴草的草莖環繞了一圈，慢悠悠地說：「編東西。」
「你竟然也會弄這種小孩玩的東西……」源博雅嘀咕，「不過你是晴明，你做什麼都不算太奇怪。」
他仔細地端詳晴明手中的狗尾巴草，勉強辨認出來它的形狀：「這好像是個有尾巴的動物？是什麼，狸子嗎，還是狗？」
晴明瞥他一眼：「是狐狸。」
「哦！那和你確實挺相配的。」源博雅興致勃勃地伸長脖子，「你怎麼突然想起來弄這個？」
晴明用手指撥了一下草狐狸的大尾巴，輕輕笑了。
「因為這是某個人送給我的禮物。」
……
【玩家已完成第二個結局】
【是否讀取存檔？】
千晴靜靜地飄浮在主空間中。她重新睜開眼，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確定。」
只剩最後一個結局了。
而她也似乎知道了該怎麼去面對兩面宿儺。
——————————————
「不必擔心以後會寂寞，千晴。」
宿儺俯視著腳下的眾生，語氣平靜：「我會把整個平安京都拉進來，陪你一起承受永世的詛咒。」
千晴仰起頭，她望向立於白骨神龕頂端的詛咒之王，忽然明白了為何他選擇拉著她一起毀滅。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確定自己還擁有著什麼。
千晴慢慢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她再一次運轉起【迷夢】，將咒力彙集於雙腿，然後箭一般衝向位於整個【伏魔御廚子】頂端的兩面宿儺。
兩面宿儺也如同之前的許多周目一樣，他面色不改地架起赤焰之箭，毫無滯澀地瞄准地向他襲來的千晴。
【開】！
第一箭是非常容易躲過的，千晴這一次也迅速扭轉身體，險而又險地避過了這一箭。
宿儺搭起了第二箭。
千晴計算著他攻擊的速度，她一抖手腕，飛快地再一次割破了動脈，沒有絲毫停滯地繼續向前直奔。
【開】！
她迎著這無法避過一箭，平靜地利用自己的血液化出赤色長鐮。
與此同時，一枚小小的東西從千晴的袖口掉出。宿儺的視線短暫地游移了一瞬，他看向了那個大約有拇指大小，粗糙的一截木頭。
那是被千晴解開了外面纏繞符咒的替身符，它的本體又小又醜，是一個壓根看不出原型是什麼樣的木雕。
[「為了不讓宿儺大人消失，我決定刻一個神像，以後一直帶在身邊，然後想起來我就可以拜一拜……」]
[「我再也不會愛上你。」]
[「我不恨你。我不想在你的身上再寄托任何濃烈的感情了。等打敗了你之後，我會把你忘掉。」]
撒謊。
兩面宿儺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手在顫抖。
撒謊。
撒謊！
花山院千晴，你根本沒有忘記！
「噗」
火焰之箭悄無聲息地熄滅了，而血鐮沒有絲毫憐憫之情地揮下，再一次洞穿了兩面宿儺的心髒。
第24章 第二副本01
滾燙的鮮血濺到了木雕上,模糊了它本就被雕刻得歪扭難以辨認的面部。
兩面宿儺沒有抵擋千晴的攻擊，也沒有發起任何反抗。他只是下意識地伸出手，接住了即將於半空中墜落的木雕。
接住了他唯一的信徒為他雕刻的神像。
「……為什麼？」
千晴松開了手，血鐮重又散開,赤血化為液體,又凝為閃爍著寒光的匕首。她就像是親密的情人一樣靠近宿儺的胸膛，反手將匕首抵上他的後心。
「什麼為什麼？」千晴反問。
宿儺攥緊了那個破舊的木雕：「這個……為什麼還在你身上？」
「不,這不可能和一千年後的是同一個,這是你在來到這個時代之後重新雕刻的。」
不是說不會在乎了嗎？
不是說只想著如何比他更強嗎？
匕首的尖刃微微向前，千晴垂下目光：「哪有那麼多為什麼。都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問這些還有意義嗎？」
有意義嗎？
是啊，可是如果連這都沒有意義的話,那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什麼呢？
兩面宿儺卻笑了。
匕首緩緩地刺入他的後心,穿破拱衛的肋骨，筆直地透過心髒。刀刃本該是冰涼的,但是由血操術凝結的匕首卻是溫暖的,血液還帶著千晴的溫度,而此刻她的血正停留在他的心中，仿佛他們生來就是一體。
「千晴。」
他攬過少女的腰,將她用力摟入懷中。
「邪鬼惡神，無不辟除……」
千晴開始低聲念誦封印的咒文，光芒自相擁的兩人身上亮起,如同溫柔的繭將他們包裹。
「一起去地獄吧。」
【玩家已死亡】
【badend已達成：[回首千年]】
【玩家可在菜單查看對應結局cg及後日談】
【玩家集齊第一副本的所有badend，第一階段目標已達成。玩家獲得成就獎勵[血操術·永久]，佩戴成就後可在本系列游戲所有副本中使用技能[血操術]及配套技能[領域·百鬼血池地獄]】【恭喜玩家成為全服第一名通關第一副本所有可攻略角色的玩家！】
啊？
她竟然是全服第一個把這三個男的都攻略下來的人嗎？
千晴已經累得像死魚一樣不想動彈了。她甚至懶得看宿儺be結局的後日談,截了一下成就頁面的圖就退出了游戲。
游戲艙上的綠燈「滴滴滴」閃爍了三下,隨著「嗡」的一聲輕響,它自動掀開了艙門。
擁擠狹小的一居室緊緊拉著窗簾，昏暗又安靜。面色蒼白的少女從全息游戲艙中緩緩坐起，她倚靠在艙門邊，呆呆地就這樣坐了好一會兒，直到肚子「咕——」地響亮叫了一聲才回過神來。
「好餓。」
千晴揉揉肚子，然後用力地伸了一個懶腰。她看了一眼時間，原來她已經在游戲中待了足足三天三夜，游戲艙裡用來維持她生命活動的營養液都見了底。要是她上一個周目還沒有攻略成功的話，那她可能會在下一個周目打到一半的時候被迫退出，補充了營養液才能繼續進艙游戲。
從游戲艙裡慢吞吞地爬出來之後，千晴先去冰箱裡摸出一瓶可樂，然後又熟練地灌滿燒水壺開始燒水，拿出一桶泡面，給自己准備一頓簡單的午飯。
在等水燒開的時候，千晴重新縮回了角落。她打開正在充電的手機，先查看了一下未讀信息。
後台私信塞了不少粉絲的留言，大多數是問她這幾天為什麼消失了沒有直播，還有直播游戲推薦，表白，系統通知……
千晴把私信拉到了底，也沒看到有什麼金主公司來找她打廣告。
她嘆了口氣。
雖然千晴在游戲區以頂尖操作聞名，但是比起那些真正的出圈頂流主播，千晴不太擅長整活搞怪，也不太會對粉絲賣萌撒嬌，所以她平時直播的觀看數量大概也就排在游戲區的中上游，只有幾個她無傷通關的視頻曾經達到百萬級別的播放量，衝到過視頻網站的日榜榜首。
為了拯救自己日漸下降的播放量，千晴不得不尋求轉型。《不心動大挑戰》是著名游戲大廠出品的全息戀愛游戲，在發布前就展開了鋪天蓋地的宣傳，以絕對真實和極高自由度作為賣點，剛一發售就占據了社交媒體討論榜的首位。
為了蹭一下熱度，從來沒玩過戀愛游戲的千晴果斷報名了《不心動大挑戰》的「全be結局收集」活動。結果沒日沒夜打了三天戀愛游戲，心碎了一地，回到現實之後因為三天沒開播，她竟然還掉粉了？
千晴氣得一個手抖，往泡面裡多加了一根火腿腸。
囫圇對付了一頓午飯，千晴馬上上線，先在自己的視頻網站動態發了一條解釋，說自己前幾天停播是因為在通關新游戲，今天就會把自己的通關視頻放出來。然後她又登錄了社交賬號，發布了《不心動大挑戰》三張be結局的cg截圖還有全服第一通關第一副本的成就截圖。
上傳了成就截圖之後，千晴就沒再管自己的社交媒體了。她戴上耳機，打開電腦，開始剪輯自己在平安京副本的游戲錄屏。
剪輯視頻對千晴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她基本上每天直播結束之後都會把自己當天的直播精華部分剪出來。不過這一次她剪視頻花的時間格外久，因為平安京副本的游戲歷程特別長，而且有時候她甚至會看著自己曾經和平安京各人的互動而陷入一陣恍惚。
游戲裡的情感太過真實，真實到有時候她都忘了自己並不是在虛擬的世界裡。但是當她從平安京的世界抽離，重新變成一無所有的普通女孩花山院千晴，她只能帶著自嘲的笑容將自己的戀愛剪成視頻供其他人觀看，換取那麼一些名氣和利益。
這個世界本就是這樣，所謂的愛與夢想都比不過實打實的金錢，而對千晴來說，播放量和粉絲數就是金錢。
為了錢，她什麼都願意做。
又花了一個下午和一整個晚上，直到凌晨，千晴才把平安京副本的視頻剪完。
她紅著眼睛把視頻上傳到後台，先發布了整個平安京副本游戲歷程的上篇，另外兩支中篇和下篇設定為隔天發布後，千晴一頭向後仰倒，衣服都沒換就直接躺在榻榻米上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
前半段她好像做了夢，但是這些夢她一個都沒記住，等醒來時都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千晴睜開眼睛的時候只覺得胃灼燒一樣在收緊，她上一頓飯還是昨天中午的那碗泡面，餓得實在燒心。她昏昏沉沉地爬起來，從桌上扒拉出一條拆了一半沒吃完的巧克力棒，倉鼠一樣啃了幾口，然後習慣性地掏出手機，點開了私信後台。
【您有50w+的未讀信息】
……什麼？
千晴還以為自己是剛睡醒沒洗臉腦子還不清醒，她用力伸手揉了揉眼睛，叼著巧克力棒又仔細看了一眼。
【您有50w+的未讀信息】
【評論：5w】
【轉發和：15w】
【收到的贊：30w】
這是怎麼一回事？
千晴一個沒注意，直接把巧克力棒咬斷了。
她又有哪個視頻火了嗎？
她沒有打開評論區，而是直接點開了自己的個人主頁。在她的簡介下方，投稿視頻的第一條《【不心動大挑戰】從平安京砍到南天門，直女的戀愛熱血戰！（上）》播放量和其他視頻形成了異常鮮明的對比。
50萬。
半天時間，50萬播放。
【看到官方轉發的視頻，我來學習戀愛技巧了】
【膜拜第一位通關的大神！】
【草啊，我從來沒想到竟然可以用戰鬥方法通關……我走的是小白花路線，結果被兩面宿儺砍死十幾次，氣得我差點卸游戲】
【up主暴揍兩面宿儺的那一段我單獨剪了出來，打算在每次被宿儺掐死之後播放】
【姐姐打架好a！姐姐，不要打他們了，打我！】
【嗚嗚嗚，晴明好溫柔啊……這些男主角裡我最喜歡晴明了，但是他的好感度我死活刷不上去……】
【我把這個視頻給我一個直男朋友看了，他說這個up主是他最喜歡的硬核游戲主播，我感覺我的次元壁打破了……】
【看到小千發了新視頻我還以為是最新的無傷通關操作視頻，結果萬萬沒想到是戀愛游戲攻略，而且怎麼打個戀愛游戲都要拿全服第一的成就？這就是游戲區卷王嗎？】
【啊？小千原來是這麼可愛的圓臉甜妹？？？我關注了一年多了，一直以為小千是沉默寡言的御姐！】
千晴快速刷著評論區，然後她打開社交媒體，發現自己的後台同樣堆積了好幾萬的未讀信息。
她那條游戲結局cg和全服第一名通關的截圖被轉了一萬多條，熱門轉發第一位，正是《不心動大挑戰》的官方。
【恭喜小千今天暴富了嗎成為全世界第一名完整通關了平安京副本的玩家！給各位卡在平安京副本攻略的玩家一個小提示，小千今天暴富了嗎已經在視頻網站上傳了通關視頻，大家可以去看看她的攻略秘籍哦~[網頁鏈接]】
好家伙，原來是官方給她引流了！
千晴三口兩口吞下巧克力棒，迅速刷了一遍評論區。
《不心動大挑戰》作為現像級的戀愛攻略游戲，它的難度也是現像級的。無論是社交媒體還是游戲論壇，隨處可見玩家的哀嚎和痛罵。
【sos！我說要回老家結婚，之後晴明就不理我了！好感度怎麼也刷不上去，怎麼辦！】
【啊啊啊啊啊啊兩面宿儺nmd，我跟他表白，他竟然把我捅死了？】
【第三個攻略對像究竟在哪裡啊？誰把那個白頭發金眼睛的大帥哥刷出來過，能不能給我看看，我在游戲裡轉悠3天都都沒碰到他！】
而千晴的游戲視頻也迅速被轉發到了各大游戲論壇，卡在平安京副本始終攻略不下去的玩家就像是看到了指路明燈，紛紛湧進她的視頻開始認真觀摩學習。
千晴：…………
原來她誤打誤撞，竟然還真的找對了所有正確攻略路線？
「我恭喜你發財，我恭喜你精彩——」
手機突然響了，來電顯示是陌生號碼。千晴條件反射地接起，那頭好像也沒料到這麼快就能打通，愣了兩秒之後，小心翼翼地問：「請問是『小千今天暴富了嗎』女士嗎？」
「我是，你是……？」
「我是《不心動大挑戰》負責商務推廣的小林，『小千今天暴富了嗎』女士，您關於我們游戲的視頻今天獲得了50萬的播放量——」
千晴有些尷尬地打斷對方：「那個，你可以不用一直叫我網名的，你直接叫我小千就可以了。」
對面特別有職業素養地迅速改口：「哦，好的好的。小千女士，是這樣的，我們公司有意向和您簽訂一份直播推廣合同。您在游戲中的表現非常出色，而且本身又是一名擁有一定粉絲的游戲主播，所以我們想和您合作，讓您直播游玩第二個副本，並且給您支付一定的推廣費用。您意下如何？」推廣合同？
終於有生意找上門了嗎？！
千晴在電話這頭無聲地咧開嘴，她努力克制著自己的喜悅，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問：「具體是什麼樣的直播合同呢？」
什麼樣的合同其實都行啦。
重點是要多給點錢！
——————————————
【您關注的up主「小千今天暴富了嗎」開播了】
灰色的游戲主空間中，穿著衛衣的少女稍稍有些拘謹在鏡頭前露出了正臉。
[小千來啦！]
[嗚嗚嗚嗚小千我好想你]
[什麼，今天小千竟然開攝像頭了？！]
[啊啊啊啊小千真人怎麼這麼可愛！我的老公變老婆！]
「晚上好。」千晴對著直播虛擬鏡頭所在的方向笑了笑，「歡迎大家來到我的直播間，我是小千！」
「今天播的是《不心動大挑戰》的第二個副本，這也是我第一次進入這個副本。在創建賬號之前我也去論壇上搜了一下，發現大家都說這個副本也很難……」
「不過沒關系。」
千晴微微一笑：「還沒有我通不了關的游戲。」
彈幕沉默了一秒，然後迅速尖叫爆炸：
[老公！]
[我的褲衩子剛才飛走了，主播有什麼頭緒嗎？]
[這一笑我人沒了！]
千晴調整了一下彈幕的透明度，然後打開了創建賬號的頁面。
《不心動大挑戰》的第二個副本將舞台設置在了現代的東京。這是和第一個副本的世界觀相通的世界，同樣存在名為「咒術」的力量，而這一次的三個可攻略對像也和咒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千晴翻動可攻略對像列表，看向這一次的三名可攻略對像。
【五條悟，五條家家主，「六眼」，公認的咒術最強】
【夏油傑，咒靈操使，詛咒師頭目，盤星教教主】
【禪院甚爾，被放棄的無咒力者，咒術師殺手】
千晴：………………
這些字她都會讀，怎麼連起來一個都看不懂？
第一個五條悟看起來是個特別正統的大帥哥，不過冠上了最強和天才之名，想來可能不會太平易近人。
第二個夏油傑穿著一身袈裟，眯眯眼笑起來好像不懷好意，千晴總覺得這家伙看起來很眼熟，直覺這家伙可能也不太好對付。
第三個……
千晴看著一身緊身t恤，露出寬肩窄腰三角形完美身材的禪院甚爾，突然可疑地頓住了。
她在上一個副本之所以能忍兩面宿儺那麼久，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的身材，真的很不錯……
胸那麼大，肌肉那麼結實，還總動不動爆衣……男菩薩……
千晴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主播你的眼睛在看哪裡？]
[不瞞你說我其實也被甚爾的胸吸引了……]
「不可以，不可以瑟瑟！」千晴義正言辭地告訴彈幕，「我們這是正經的直播間！」
那你倒是別臉紅啊！
千晴心虛地趕緊打開了游戲主菜單：「看過了背景介紹和可攻略對像，廢話不多說，我們趕緊開始游戲吧！」
【正在載入賬號信息】
【玩家佩戴成就[血操術·永久]已生效】
【正在為玩家根據上一副本的結算情況自動生成身份】
【玩家新身份已生成完畢！】
【玩家姓名】：加茂知春
【出身陣營】：加茂家族
【技能】：血操術，領域·百鬼血池地獄
【歡迎玩家進入第二副本！】
……
………………
鳥鳴啁啾。
小小的女孩一襲精致華美的和服，百無聊賴地坐在席間，聽著長輩們掛著虛偽的笑容應酬談笑。這明明是關於她的場合，但是在場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在乎她的感受和想法。
這是加茂家千年一遇的天才，加茂知春的訂婚禮。
而她的未婚夫，同為不世出的天才，天生就具有「六眼」的五條悟就坐在她的對面。
白發的小男孩面無表情，煙藍色的眼睛像是漂亮的玻璃球，但是這雙眼睛裡不帶任何感情。他筆直地坐在原地，也不看加茂知春，只是看著屋外的院子，似乎正在側耳傾聽鳥鳴。
加茂知春突然站了起來。
「五條悟？」
兩家的大人們紛紛轉過頭來，而小女孩只是挑了挑眉，勾起唇，笑著問：「要不要出去走走？」
第25章 第二副本02
加茂知春,今年8歲，是咒術界「御三家」加茂家族期盼了好多年的天才咒術師。
為了培養出更優秀的後代，加茂家族理所應當地和五條家進行了接觸——你家有天才少女,我家有「六眼」小神子,兩個孩子年齡相仿,出身相似,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們要是在一起了，生出來的小孩該有多強啊？
好,結婚吧！
於是8歲的加茂知春就莫名其妙地在某天早上突然被通知：「今天中午有一個訂婚宴,我們准備安排你去收份子錢」。
聽到有份子錢可收，外表是8歲的加茂知春，內裡是18歲窮逼游戲主播的花山院千晴馬上支棱起來了。
不過她的理智讓她在跑去收錢之前問了一句：「是誰要訂婚了？」
加茂家主說：「你。」
千晴傻眼：「我和誰訂婚？」
加茂家主說：「五條家的那個『六眼』天才，五條悟。」
哦,原來是可攻略對像啊,那沒事了！
千晴興衝衝地換好了家族為她准備的漂亮和服,乖順地讓其他人給她梳好頭發，然後頭一回特別准時地出現在了家族聚會的大會客廳門口，揚起她為了露臉直播而專門練習過的職業性微笑。
加茂家族的人在進門的時候看到這位小祖宗的甜美微笑都差點原地左腳絆右腳。
知春小姐怎麼今天這麼乖？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是五條家的人並不知道加茂知春的本性,在他們帶著五條家的下一任家主,五條悟小神子進入會客廳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安安靜靜站在門口,一襲華彩衣裳卻絲毫不掩漂亮面容的加茂知春。
加茂知春的樣貌和千晴原本的樣貌完全不同。千晴長了一張和她的行事作風毫不相干的圓臉，在不做表情的時候偶爾會給人一種無害可愛的錯覺。但是加茂知春卻完美繼承了加茂家族的傳統長相,瓜子臉,五官偏細長,是非常典型的日式古典小美女。
五條家現任家主看到雪娃娃一樣微笑迎接他們的加茂知春,心頭自然是十萬分滿意。
他從袖中取出一個小木盒，千晴身邊的侍女立刻上前恭敬地雙手接過。千晴一看，心裡立刻明白這估計就是份子錢了，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甜甜地招呼：「五條先生，日安。還有這位……」
白發藍眸的男孩子靜靜地立在五條家現任家主身側，他長了一雙透亮清澈，卻好像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這雙凝著霜雪的眼睛向她短暫一瞥，千晴微怔，然後就聽他簡短又不含任何情緒地扔下了自己的名字：
「五條悟。」
【可攻略對像出現！】
【五條悟（可攻略）】
【好感度：0】
千晴在宴會開始之後還在偷偷打量五條悟，心裡想著原來這就是攻略對像之一。未來的咒術最強果然從小就拽，看樣子他應該是那種冰山霸道總裁路線，就像是三百年後的殺生丸……
[五條悟小時候好可愛，和長大之後區別好大！誰能想到十年後他會變成愛撒嬌的大白貓貓呢？]
[好羨慕啊啊啊！為什麼小千開局就能和五條悟訂婚！]
[小千快看看五條悟送給你的訂婚聘禮是什麼？]
千晴有點懵。
什麼……什麼撒嬌大貓貓？
誰？那個一臉冷漠誰也不理睬的五條悟？
她看向坐在她對面的白發小神子。男孩的視線望著屋外的院落，似乎對屋裡大人們的應酬討論毫不關心，只留給她半張精致的側臉。他的頭發和睫毛都是純白的，又濃又密的睫毛在眨眼時會輕輕顫動，像是冬日沾了雪的松枝，在風來時微微搖晃。
確實有點像白貓呢，只是不知道這樣的人撒起嬌來會是什麼樣？
千晴決定主動出擊。
「五條悟？」
她的聲音引得大人們紛紛看來，而五條悟顯然也聽到了。他緩緩轉過頭來，煙藍色漂亮的雙眼靜靜看向千晴，用眼神詢問她的目的。
「要不要出去走走？」
千晴知道自己不會被拒絕，因為她知道在目前的形勢下，五條悟自己的意見其實做不得數。
只要他出現在這場訂婚宴席上，那麼就說明他的意志依舊被五條家族所掌控，而五條家族是樂見於他們兩個培養感情的。
果然，加茂家主和五條家主都笑了起來，像兩個欣慰的cp粉，異口同聲：「好啊，出去走走吧。」
五條悟確實沒有異議。只是從他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麼別的情緒，千晴領著他離開會客廳，向著加茂家的庭院走去。
加茂家是根植於京都傳承了千年的古老咒術家族，庭院深深，自然也有許多美麗的景致。千晴從進入游戲開始就第一時間逛遍了加茂家的地圖，她很輕易地就找到了一處僻靜漂亮的庭院角落，這裡有她相當喜歡的一個小池塘，池塘裡設著竹制流水驚鹿，潺潺地、慢悠悠地「當」聲敲落。
她在池塘邊停下腳步，回頭去看五條悟。
五條家小神子停在距離千晴大約三四步遠的距離，神情淡淡。
「這兒是我最喜歡的地方，這個池塘經常會有小鳥來洗澡。」千晴說，「我們可以在外面多逛一會兒，等他們來找我們的時候再回去。」
五條悟也在打量著她。
「你叫加茂知春？」他問。
千晴說：「對。」
五條悟慢慢眨了一下眼睛：「你的『知春』兩個字是怎麼寫的？」
這個問題有些古怪。千晴蹲下來，伸手在池塘裡沾濕了食指，然後在被太陽曬得暖烘烘的石頭上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新名字：「我叫知——春，知曉春日的到來，這就是我的名字。」
五條悟將雙手攏在他和服寬大的袖子裡，垂眸看著千晴寫出了對於一個8歲孩子來說相當漂亮的一筆字之後，突然從鼻子裡發出了一聲像是不滿和失望的聲音。
「果然。」
千晴拍掉手上的灰塵，有些訝異：「什麼『果然』？」
「我早就聽說過你，加茂知春。」五條悟慢吞吞地說，「好多人都說，你是和我齊名的咒術天才。都出生在御三家，並且天生就覺醒了家族術式，甚至還是同齡……很多人拿你來和我比較。」
說完之後，五條悟微微抬起下巴，用那雙煙藍色眼睛看向千晴，仿佛一眼能看透她的本質。
「但是今天見到你之後，我知道，其實你並不像外表表現出來的那樣。其實你……」
其實她……？
他是什麼意思？
千晴想起了關於「六眼」的種種傳聞，突然內心一陣沒來由的緊張。
那所謂的「六眼」，究竟能看穿什麼？
他不會能看穿自己其實是一個成年人的靈魂裝在了孩子的身體裡吧？
五條悟吊足了千晴的胃口，他在欣賞了一會兒千晴的表情之後，慢悠悠地說：「其實你根本沒我強。」
千晴：………………
千晴舉起她攥得死緊的拳頭，微笑著威脅道：「你現在可是在我家的地盤上，說話注意點。」
「雖然你體內的咒力確實很龐大，比我見過的成年人都要厲害，但你不如我強也是事實，就算你放狠話也改變不了。」五條悟撇撇嘴，「而且你剛才的舉動叫做破防。」
這小孩怎麼這麼能踩人雷區啊？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或許我不如你強。」千晴露出一個同樣陰陽怪氣的笑容，「但是那又怎麼樣？」
「你家裡人不還是把你送過來跟我訂婚了嗎？以後要跟我這個不如你的家伙綁在一起過日子，怎麼樣，開不開心？」
五條悟：………………
打嘴仗這種事情千晴倒也從來沒怕過。五條悟的臉上迅速浮起一層薄紅，因為他肌膚白，所以紅得格外明顯。
「我確實不開心。」他反問道，「難道你就樂意？你喜歡被家裡擺布，和一個沒見過面的人訂婚？」
千晴心說她當然樂意了，最好加茂家能努努力，把另外兩個可攻略對像都抓過來跟她訂婚。
反正游戲裡又沒有重婚罪，她一口氣訂9個都沒問題，到時候可以直接組一個未婚夫男團出道，讓9個大帥哥當偶像給她賺錢去，她就做黑心經紀人躺著在家數錢，爽死了！
但是她眼前飄過的彈幕迅速打破了千晴的幻想：
[我就說吧，五條悟那麼討厭腐朽的咒術界和咒術家族，肯定是不願意被家族操縱的]
[他會不會因為被迫和小千訂婚而討厭小千啊？]
[我覺得可能性很大，畢竟他直到快三十歲的時候都還是以推翻咒術界上層為目標，像被迫和不喜歡的人訂婚這種事他不可能這麼平靜接受的]
完蛋，她好像無意間也踩中了五條悟的雷區？
千晴只好遺憾地把自己的「未婚夫練習生」計劃隱藏起來，順著五條悟的話說：「我當然也不喜歡。但是我們現在都還是小孩子，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又能怎麼辦？」
五條悟看向千晴的表情有些變化：「你也不想訂婚嗎？」
千晴拿出自己的最高演技，忍痛說：「當然不想了。」
「唔，你倒是和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五條悟微微挑眉，「既然你也不想訂婚，那就好辦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縮短了和千晴之間的距離。白發的五條小神子抬起頭，煙藍色玻璃珠般的雙眼定定地注視著她，然後向著她伸出了豎起小指的右手。
「喂，加茂知春，我們來立一個契約吧。」
「我們可以暫時維持這個婚約，不過在我們長大了，各自擁有了喜歡的人之後，婚約作廢，我們可以去過屬於自己的人生。」
五條悟將小指又向前伸了伸，男孩雙眼中閃爍著光芒，此刻的他一點也不像初見時像個精致木偶娃娃一樣冷淡，現在的五條悟充滿勃勃生氣，等待著千晴的回答。
千晴也慢慢伸出了手。
她將小指與五條悟的小指勾起，男孩與女孩站在庭院的樟樹下，用力地勾指起誓。
「好。」千晴說，「等我們都有了喜歡的人之後，婚約作廢。」
五條悟晃了晃他們相勾的雙手，念道：「拉鉤上吊，一千年不許變。」
千晴笑了：「怎麼是一千年不許變？不應該是一百年不許變嗎？」
「我說是一千年，那就是一千年。」五條悟撇了撇嘴，松開了手，「好，契約已經立下，你可要記住了。」
千晴敷衍道：「好，記住了，我當然記住了。」
只是等你長大之後，說不定就不想解除婚約了呢。
【五條悟好感度+10】
五條悟不知道千晴心裡的小九九，他拍拍手，定下了未來解除婚約的契約後似乎也覺得她順眼許多：「對了，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人？據說也是你們加茂家的人。」
千晴踮起腳尖，她現在的個頭不高，需要伸直手臂，非常努力才能夠到一片枝頭的樹葉：「誰？我在老頭子講家裡光榮歷史的時候都打瞌睡，不是很清楚家族史。」
五條悟環抱雙臂，狀似不在意地說：「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據說你們加茂家在一千年前的平安時代也出過一位使用『赤血操術』的天才，實力強大，僅憑一己之力就封印了詛咒之王兩面宿儺。」
「她的名字和你還很相像，叫做……」
千晴眉頭一抽。
「……叫做花山院千晴。」
說完之後，五條悟看向她，觀察著千晴的神色：「怎麼樣，聽說過嗎？」
「好像有點印像。」千晴裝出一副正在回憶的樣子，「她也叫\'chiharu\'嗎？」
「對，但她的名字用漢字寫出來是『千百個晴日』的那個『千晴』。」五條悟說。
「可能聽過，但是我不太記得了。」千晴輕描淡寫地敷衍過去，「你打聽這個干什麼，你對歷史感興趣？」
五條悟移開視線：「算是吧，我也只是隨便問問。」
千晴有些狐疑。
她在上個副本的故事怎麼還流傳下來了？
而五條悟又是怎麼知道的？
但是看了一眼現在五條悟對她少得可憐的【好感度：10】，千晴知道現在還沒到解開謎團的時候，至少也要把五條悟的好感度刷上去才行。
她耐下性子，捏著剛才摘下的樹葉，在五條悟面前晃了晃：「五條小少爺，你剛才不是說你比我強嗎？那這招你會不會？」
五條悟煙藍色的眸子看過來，千晴用食指在樹葉上快速一抹，口中無聲念動咒言：
【摘葉飛花之術】！
葉子神奇地懸浮在了空中，她得心應手地開始操縱這片香樟葉，讓它在五條悟面前蜜蜂一樣跳起八字舞，引誘一般地靠近白發的小神子，惡作劇地想去戳他一下。
五條悟沒有什麼反應。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這片樹葉緩緩靠近他的臉頰，就在樹葉的葉莖即將碰上他挺翹鼻尖的前一霎，葉子突然停在半空不動了。
千晴感覺到她操縱的葉子遇到了什麼透明空氣牆，這股看不見卻確實存在的力量阻礙著葉子的前進。她往葉子上施加了更多的力量，葉子在半空中因為用力都開始微微顫抖了，可還是無法突破那層屏障。
「我說過了。」五條悟慢悠悠道，「我比你強。」
葉片最終放棄，蔫蔫地飛回千晴的手心。她手指一翻，將葉子收回袖中，頭回對五條悟的力量產生了好奇：「那是你的術式嗎？」
「沒錯，這就是五條家的家傳術式。」五條悟微微抬起下巴，「無下限術式。」
千晴看著五條悟，突然覺得之前那條彈幕說得貼切無比。
他看起來可真像一只臭屁的白貓貓。
第26章 第二副本03
五條悟不太喜歡見到人。
尤其不喜歡看到咒術師。
作為天生的「六眼」,他能清楚地看到每一絲咒力的流向。明亮的，暗淡的，散發的,集中的,緩慢的,加速的……
他眼中的世界是常人難以理解，也難以承受的。「六眼」無法關閉，被咒術師和咒靈包圍的生活就如同時時刻刻被灌輸入海量的信息，五條悟尚在發育期的大腦很難做到對信息進行歸類篩選，也不可能徹底無視。
許多個夜晚，他躺在空蕩的房間正中難以入睡，腦袋又漲又痛,即使閉起眼睛好像也能看到瑩瑩的咒力光點在黑暗中游動,好像無數不懷好意的眼睛,也像他自己在鏡子裡看到的那雙沒有感情的藍色眼睛。
他是五條悟，是五條家千年來期盼的「六眼」，是被寄托了全族希望的下一任家主，他生來就有這樣的能力,那就必須去忍受,也只能去忍受。
可是,真的好痛。
又是一個無眠的夜晚。
五條悟靜靜躺在榻榻米上,在只聽得見蟲鳴的房間裡，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太陽穴處血管在彈動,前額好像被人用錘子錘擊一樣痛得特別清晰,而一閉上眼睛,他眼前依舊會出現那團明亮到刺目的咒力。
「……」
細密的汗珠在額角凝結,五條悟的呼吸也急促起來。
「…………」
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輕輕地貼上了他的額頭。
「今天又出去見人了嗎？」
少女的聲音輕柔地響起,半透明的雙手帶著寒意，稍稍驅散了他的疼痛。
「……嗯。」五條悟依舊閉著眼睛，「家裡把我抓去加茂家，要我和他家的那個小女孩訂婚。」
「你不會凶人家了吧？」少女帶著笑意問。
五條悟撇了一下嘴：「她也不算溫柔。」
模糊的半透明人形跪坐在五條悟的頭頂，她弓著腰，又細又輕地和小神子聊天：「你和她相處得怎麼樣？」
「還行。」五條悟說，「不算討厭。」
少女笑出了聲：「能讓你說出不算討厭，那她應該還挺合你眼緣的。畢竟你也沒有幾個不討厭的同齡孩子。」
「那家伙只是矮子裡拔高個罷了。」五條悟嘀咕道。
畢竟在他眼裡，沒有什麼女孩子能比此刻和他說話的人更好。
「那我要恭喜你嗎？恭喜你在小小年紀就有了未婚妻。」少女說，「說不定等你長到我現在這個年紀的時候，我就能看到你把她接到家裡來成婚了。」
「我才不想跟她結婚，我們今天才認識。」五條悟反駁，「我跟她說了，長大以後等我們有了各自喜歡的人，就去找對方解除婚約。」
少女有些訝異：「為什麼？」
五條悟閉著眼睛，有些氣鼓鼓：「因為我不想和不喜歡的人結婚。」
「萬一你以後就喜歡上她了呢？」
「不可能。」五條悟斬釘截鐵地否定。
他喜歡的是……
「對了。」他轉移話題，「我今天去的加茂家族和你有關，他們是你的後裔，繼承的術式也是赤血操術。但是那家伙她說沒聽說過你。」
少女說：「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吧，畢竟都已經過去一千多年了。」
「但是是你封印了兩面宿儺，你還……」
為了堅守封印，就這樣作為地縛靈在人間徘徊了一千年。
「歷史就是這樣的，被記住的只是少數，更多的都是時代的沙粒，隨著時間洪流被衝走。」少女輕聲說，「我也不是很在乎會不會被記住，畢竟……」
她微微一笑：「畢竟有悟能記住我，這就夠了。」
「頭還疼嗎？」
五條悟微微地點了一下頭。
少女用雙手捧住五條悟的耳側，用自己靈體的寒氣為他鎮痛：「睡吧，我給你唱歌。」
五條悟問：「還是那首？」
少女：「我只會那首。」
好吧，他也沒得挑。五條悟放松身體，在一片黑暗中，響起少女輕聲的哼唱：
「迷路的迷路的小貓咪，你的家在哪裡？」
「問她家在哪裡不知道，問名字也不知道。」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小貓咪只知道哭哭。」
「小狗警察好為難，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真是的。五條悟心裡在嘆氣，這家伙總是把他當成小孩，唱的也是童謠的歌曲。之前他明明聽過她在哼唱別的歌……
不過他很快就能長大了。
等他長大之後，他就可以繼承五條家，然後集齊宿儺的手指，將她從封印裡解救出來。
到那個時候……
疼痛隨著歌聲遠去，五條悟的意識漸漸下沉，沉入了有笨蛋小貓和小狗警察的夢鄉。
黑暗中，長著圓圓臉的地縛靈垂下頭，她微笑著看著五條悟恬靜的睡顏，然後將目光投向了屋外。
……加茂家啊。
——————————————
醒來之後，五條悟果然又沒再見到地縛靈。
地縛靈小姐的活動受到限制，她並不能一直在外面出現，而且出現的時間也大多是在晚上。五條悟知道這是因為她不能離開咒物太遠的緣故。
她是五條悟無意間解放出來的，之前她一直沉睡在封印了兩面宿儺的咒物上，看守著當年被她親自封印起來的詛咒之王。作為「御三家」之一，五條家也保管著一根兩面宿儺的手指，而她就這樣出現在了打開了咒物盒的五條小神子的面前。
在那之後，她偶爾會出現在五條悟的房間裡，陪他聊天，為睡不著的他唱歌。
他特意去查過，她是來自一千年前平安時代的咒術師，但是歷史上關於她的記載只有寥寥幾筆。除了她的姓名，術式還有封印了兩面宿儺的事跡之外，再沒有其他。
加茂家那邊倒是流傳出來幾句只言片語，他們說她是加茂家族歷史上最強大最有天賦的咒術師先祖，而如今加茂家又出現了另一位足以比肩她的天才，正是他的那位「未婚妻」加茂知春。
五條悟並不服氣。
他一點也不覺得加茂知春比地縛靈小姐強——她還不如自己呢！
「啪」
一片樹葉突然違反常理地飄向五條悟，然後被他開啟的「無下限術式」擋下。他去看那片葉子，「啪」，突然又是一片。
五條悟抬起頭，看向樹葉飄來的方向。
在五條家高高的院牆上頭，一顆腦袋探了出來，在樹木掩映間賊頭賊腦地向他招呼：「喂！五條悟！」
怎麼他想到誰，誰就到？千晴撩起和服下擺，動作相當靈活地翻過院牆，就這麼直接翻進了五條家。
「你來干什麼？」五條悟問。
「找你玩。」千晴大喇喇地說，「家裡那幫老頭子又要我去學什麼禮儀課，煩死了！所以我趁他們不注意跑出來。」
五條悟突然發現他的這個「未婚妻」好像和他想像得不太一樣。
「我這兒沒什麼可玩的。」他說。
「我知道，你家跟我家沒什麼區別，頂多就是我爸的小老婆更多，所以會更吵。」千晴聳了聳肩，「既然這裡沒什麼可玩的，那咱們就出去玩嘛。」
出去玩？
坐在牆頭的女孩搖晃著雙腿，笑嘻嘻地向他伸出手：「走，我知道有一個很好玩的地方！我帶你去看！」
五條悟看了一眼她，有些遲疑：「怎麼走？」
千晴理所當然地答：「翻牆啊！」
五條悟：………………
千晴眨了眨眼：「不會吧，你難道不會翻牆？」
五條家也不可能讓他們捧在手心裡的小神子學這個啊！
「唉，真弱。昨天某個人還大言不慚地說什麼『你沒我強』，結果今天就現原形了，原來五條家的小天才連翻牆都不會。」千晴笑得眼睛彎彎，「那就沒辦法啦，要不然我去敲正門，讓你家大人放你出去？」
五條悟的氣性一下子被千晴激得湧上來，他漂亮的藍色眼睛充滿了鮮活的情緒，毫不服輸地大步走向院牆：「翻牆這種小事我只是不屑於去學而已，看著！」
他來到院牆下，大約一米五不到的小朋友卯足力氣，伸直手臂對著牆頭向上蹦。
「加油~加油~」千晴搖晃著雙腿，「再多使點力，2008年奧運會就派你代表日本隊去參加田徑比賽啦。」
五條悟：………………
他頭一次遇到這麼氣人的家伙！！！
千晴：嘻嘻，我故意的。
五條悟深深吸了一口氣，他轉頭看向那棵緊靠院牆的梅樹，也不管什麼形像了，直接雙手抓著樹干就往上爬。
梅樹不高，而且樹干分叉的地方較矮，就算是五條悟這樣的小孩子也能很輕易地爬上去。他很快就爬到了靠近院牆牆頭的位置，他踩著一根比較粗壯的樹枝，向著牆頭努力伸出手。
千晴拉住了他。
「來！」
她一個用力，將五條悟就這樣一起拉到了牆頭。
五條悟在牆頭上勉強坐穩。千晴很快就松開手，雙腳輕巧地抬起一旋，轉向院牆外：「走吧！」
五條悟慢了一步：「去哪兒？」
「去禪院家！」千晴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他家家主有個小兒子特別好玩，一打就哭，跟我一起去逗逗他！」
第27章 第二副本04
五條悟跟千晴奔跑在長長的院牆之下。
古老咒術家族的庭院深深望不見盡頭,五條悟在很小的時候曾經以為世界都在五條家的院落之中，而院牆就是整個世界的邊緣，他是這個世界裡面至高無上卻又毫無權柄的王。
現在,王逃出了他的世界。
「前面就是禪院家！」千晴跑得又快又輕盈,還有余力給五條悟做導游，「他們家也特別大，而且養了超級多的咒靈，特別好玩！——這邊這邊,這裡有棵樹可以爬。」
她穿著一件漂亮的胭脂紅和服，但是在爬樹的時候千晴一點也不含糊,三下兩下就抱著樹干爬了上去,然後掛在高高的樹杈上,像個燈籠一樣晃晃悠悠。
五條悟在爬樹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今天這件和服是淺藍色的,爬樹的話一旦被蹭髒會非常明顯。
但是那又怎麼樣？
難道弄髒衣服會是比爬牆出去玩更嚴重的罪名嗎？
他帶著一種發泄式的快意伸出手，抓著樹杈開始向上攀。很快，他達到了和千晴一樣的高度,而她已經坐在牆頭等他了。
「跟我來。」
兩個早早覺醒了術式、又從小接受戰鬥訓練的小天才悄無聲息地就這樣翻進了禪院家。
御三家的院落其實都大同小異，但是自家的院子像是牢籠,別人家的院子就像是游樂場。千晴和五條悟兩個小孩鬼鬼祟祟地藏在枯山水後，小心地避過禪院家眾人的視線,緊張刺激地向著內院移動。
「你以前也偷偷摸進來過？」五條悟問。
「對啊,不過那次我被他家的大人抓住了。那小孩打不過就哭著叫大人，特別慫。」千晴撇撇嘴，「我像他那麼大的時候都已經能一打三了,還都是對上特別特別壯的男孩子,真不知道……」
「噓！」
五條悟突然伸出手,特別用力地把千晴的腦袋按了下去，兩個人一起縮在假山後大眼瞪小眼。
很快，一陣顯然屬於成年人的腳步聲經過，距離他們只有大約兩米之遙。如果剛才五條悟沒把千晴拉走，現在他們已經被捏著後脖頸拎出來了。
直到確認周圍再沒有人之後，千晴這才猛地松了一口氣。
「你怎麼知道剛才有人要過來的？」她問。
五條悟擺出了一副有些臭屁的表情：「因為我比某些人強啊。」
千晴：………………
她就多余問這一句。
他們一路躲躲閃閃，很快就來到了一個漂亮開闊的小院。
遠遠地，一個男孩子的聲音就從院子裡傳出來，尖利地罵著：
「你是怎麼贏的？你一定是作弊了！給我跪下來！」
千晴和五條悟悄悄地從小院門口探出頭，兩個腦袋和兩雙眼睛一起眨呀眨呀，非常同步地望向院落中的這場鬧劇。
一個黑發的男孩子站在回廊下方，地上散落著星星點點的黑白圍棋棋子，一個被掀翻的棋盤躺在他腳邊，而他正凶狠地伸腳去踢一個看起來比他還小一點的女孩：「你一個分家的死丫頭怎麼可能贏我？說，你是不是趁我剛才上廁所的時候偷偷把棋換了！」
那個女孩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對不起直哉少爺！我錯了，我錯了，可我真沒有……」
[直哉這個屑人怎麼從小就這麼惡心啊？]
[他以後也是這樣欺負真希真依的，吐了]
[禪院家的氛圍就是這樣，等級森嚴，霸凌嚴重，有術式的霸凌沒術式的，強的霸凌弱的，男的霸凌女的]
[我記得甚爾好像就是在這段時間左右被霸凌推進了咒靈堆，在臉上留下了那道疤]
甚爾？禪院甚爾嗎？
他難道就在附近？
五條悟的問題突然打斷了千晴的思緒：「這是誰？」
「禪院直哉，禪院家主的小兒子，封建思想入腦的傻逼一個。」千晴說。
五條悟問：「你打算怎麼做？」
千晴理所當然道：「你在這等著，我去揍他一頓。」
五條悟搖搖頭：「不對。」
他對著千晴露出了今天見到她以來的第一抹笑容：「你應該跟我一起去揍他。」
禪院直哉還在踢那個分家的女孩，突然距離他咫尺之近的地方傳來一聲爆喝：
「住手！放開那個女孩！」
他渾身一抖，驚恐地轉過頭去，而兩只拳頭已經呼嘯著向他揍了過來——
「上勾拳！」
「下勾拳！」
加起來就是，正義的貓貓鐵拳！！！
千晴和五條悟如同神兵天降，千晴一腳踹在直哉的膝蓋後面，直接把他踹得向前撲倒，而五條悟伸手一彈，用咒力卷起地上散落的棋子，棋子就像是冰雹一樣密密麻麻地痛擊向直哉，打得他立刻開始哭嚎：「加、加茂知春！你這個野女人，你怎麼又來了！我要告訴你爸爸！！！」
千晴衝上去踹他：「告啊，你就算報警怎麼樣？老娘照樣揍死你。」
直哉哭著抱住頭：「我要告訴我爸爸！！！」
五條悟稀奇地彎腰去看他的臉：「哇，真的哭了哎。」
「我說吧，這家伙被揍哭的時候很好玩的。」千晴揪住直哉後腦勺的頭發，把他的腦袋拎起來給五條悟看，「哭得鼻涕都出來了，又醜又好笑。」
直哉哭得更大聲了：「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五條悟其實一開始並不覺得打哭一個人多有趣，尤其打的還是這麼一個又弱又低級的家伙。
他是生來就要立於咒術師頂點的「六眼」，是生下來就擁有一切，理所當然會比其他人強大的五條悟，其他人在他眼裡都很平等，平等得像是螻蟻，螻蟻本身也沒有什麼趣味。
但是加茂知春的樣子卻很有趣。
她很認真地探索御三家的院落，試探生活的底線，翻牆，爬樹，跑去別人家裡主持正義，打哭跟她無冤無仇的小屁孩，然後笑眯眯地給他看那家伙的哭臉。
她是別人口中和他齊名的天才，但是這個天才卻像個野孩子，卷起袖子，把手和臉都蹭得髒兮兮，但好像卻比他更快樂。
禪院直哉被打哭的樣子有趣嗎？
其實倒也沒有那麼有趣。
【五條悟好感度+5】
但是五條悟笑了，他看著千晴，說：「他的鼻涕要滴到你腳上了。」
「噫呃！」
千晴猛地松手後退，直哉「啪」地又趴回地面，凄慘無比地拖長聲音尖叫：「爸————！」
這家伙打架不行，但是聲音就像是火災警報器一樣尖利又穿透力強。那個分家的女孩子已經跌在旁邊嚇傻了，腳步聲很快就從屋裡和院外凌亂地響起，五條悟左右掃了一眼，說：「大概有五六個人往這邊來了。」
千晴馬上轉頭開溜：「跑！」
五條悟躥得比她更快：「一會兒要是被抓住了可別指望我救你。」
千晴傻眼：「你忍心嗎！我可是你未婚妻啊！」
五條悟：「都說了是暫時的！」
千晴：「暫時的那也是未婚妻啊！」
兩個禪院家族人越追越近，千晴馬上跳上靠近院牆的一棵樹，猴子一樣「蹭蹭」兩下就爬了上去，而五條悟站在樹下努力也想往上爬，但是他爬樹的技術還不算太熟練，很快那兩個禪院族人就要逼近。
五條悟向上伸出手：「拉我一把！」
千晴故意拖了兩秒：「我為什麼要拉你？給我一個幫忙的理由，某位『暫時』的未婚夫小朋友。」
五條悟：？
好家伙，這麼快就報復？
但是千晴也沒有真的棄他於不顧。她用兩條腿勾住一根粗壯的樹杈，整個人如同猴子撈月一樣蕩了下去，一把抓住五條悟的手臂，用力把他往上帶：「抓穩！」
五條悟被她托舉著一起爬上樹，然後他抓住千晴的和服腰帶，把她也一個用力拽上了院牆。
「哦，完美配合！」千晴在牆上搖晃著勉強站穩，「干得不錯嘛，臭屁貓貓頭。」
五條悟瞪她一眼，拔腿就跑：「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笨蛋猴子！」
「他們在那裡！」
「抓住他們！」
千晴在院牆上拔腿飛奔，五條悟回頭看了一眼後面的追兵，果斷伸手一指：「人太多了，我們分頭跑。那邊身上有咒力的人不多，你走那條路。」
「沒問題。」千晴頭也不回地比了一個手勢，「明天見！」
五條悟在跳下院牆的時候思索了一下千晴這句「明天見」是什麼意思。
她不會以為自己還願意跟她一起翻牆跑出來欺負弱□□？
……
倒也不是不行。
千晴沿著五條悟指出的路線一路狂跑，後面的追兵有一部分被一個套一個的院落阻隔，但是很快又有新的追兵趕上。身後禪院家族人的聲音越發接近，隱約好像還有禪院直哉在告狀。
[後面有3個人，還有一個想從旁邊包抄，小千小心一點]
[左拐，那邊是甚爾住的地方！]
千晴掃了一眼彈幕，果斷左拐，很快就將追兵甩開了一大截，來到了一處不認識的院落。
這個院子看起來相當蕭條，和剛才禪院直哉住的地方對比相當明顯，連棵樹都沒有，光禿禿的。
一個黑發的少年站在院牆下，他抬起頭，稍有些訝異地看向站在牆頭的女孩。
少年穿著一身松松垮垮的和服，側臉上有一塊沒有消去的淤青。他的長相和直哉有些隱約相似，但是他的五官更加英俊，還卻透著一股讓人不敢直視的鋒銳。千晴被他那雙眼睛掃了一眼，心頭油然升起了一股熟悉之感——
那是她在和兩面宿儺那樣危險的敵人面對面時才會感到的警覺和戰栗。
【可攻略對像出現！】
【禪院甚爾（可攻略）】
【好感度：0】
他……就是那個「天與暴君」，咒術師殺手禪院甚爾？
那個男菩薩？
不過這時候的甚爾還沒有立繪中那樣讓千晴干咽口水的身材，他現在似乎也就十幾歲，還在抽條長高的年紀，看起來像是一棵在風裡不倒的竹子。
「你是誰？」甚爾問，「我在禪院家沒見過你。」
千晴做了個鬼臉：「我是魔法少女小春，你當然不可能見過我。」
甚爾輕輕笑了一聲：「魔法少女？魔法少女也會被人像攆狗一樣攆著跑嗎？」
千晴：？
這第二個副本裡的咒術師都是怎麼回事，一個兩個都嘴都這麼毒？
「他們為什麼追你？」甚爾不急不慢地又問。
「因為我揍了你們家那個直哉小少爺。」千晴又回頭看了一眼，追兵更近了，「拜托拜托，你能不能幫忙在下面接我一把，這牆太高了，要是直接跳下來的話可能會骨折……」
甚爾笑了起來：「你打了家主的兒子？為什麼？」
「因為那個豬頭欺負女孩子！」千晴瞪圓眼睛，「怎麼啦，只許他橫行霸道，不許我伸張正義？你要是不幫忙，我就自己往下跳了！」
她找准位置，微微下蹲，然後眼一閉，心一橫，徑直從高高的院牆上向下縱身一躍。
失重的感覺其實只有短短半秒。
因為一雙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耳邊傳來的是少年愉悅的輕笑：
「幫，怎麼不幫？」
「畢竟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所謂的『魔法少女』呢。」
甚爾的力氣非常大，他就像是接住了一卷衛生紙一樣特別輕松地將她在半空中拎了起來，然後隨意地往地上一放。對千晴來說，從起跳到落地只經歷了大概短短兩秒，只是一陣短暫的恍惚，她竟然就這樣毫發無損地穩穩站在了這個蕭條的小院中心。
……這就是男菩薩的實力嗎？！
千晴有些沒反應過來，甚爾已經重新把兩只手縮回和服寬大的袖子裡，懶洋洋地用下巴一點他這個小院的出口：「從那兒走。」
千晴眨眨眼，她向著門口走了兩步，然後又不由自主地拐了回來：「……你叫什麼名字？」
「我？」
甚爾敷衍道：「我只是禪院家裡最不值得注意的人之一，你沒必要知道我的名字。」
千晴猶豫了一下，說：「那，我用我的名字和你交換。」
「你的名字？」甚爾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不是已經告訴我了嗎，魔法少女小春？」
隔著院牆，驟然響起了其余禪院族人的喊聲。
「甚爾！加茂家的女孩子有沒有跑到你這裡來！」
千晴：…………
好吧，這下倒是不用他自報家門了。
她緊張地盯著甚爾，甚爾揚聲問：「什麼加茂家的女孩？」
「就是加茂家的那個寶貝疙瘩，加茂知春！她跑到我們家來了，還打了直哉少爺！」
甚爾似笑非笑地看著千晴，千晴像小水獺一樣手掌相對放在胸前，渾身緊繃。
「……沒有看到。」
院牆外稍稍沉默了兩秒，而後那個搜查的禪院族人凶狠地說了一句：「你最好說的是實話，要是被我發現你在說謊，不然看我不揍死你。」
另一個搜查的禪院族人說：「他一個連咒力都沒有的廢物怎麼敢說謊？我們揍他還不是像打條狗一樣？」
「說的也是。走，上旁邊再找找！」
甚爾的表情瞬間變得陰沉無比。
腳步聲很快就遠去了。他瞥了一眼千晴，說：「還不快走，加茂家的大小姐？」
「那個……」
千晴小心翼翼地說：「謝謝你，甚爾哥。」
甚爾垂眸看著個頭只到他腰部的小家伙，什麼都沒說，一言不發地轉身向著屋裡走去。
千晴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意識到了一個有點嚴重的問題。
剛才甚爾好像根本沒對她漲好感度。
……為什麼？
第28章 第二副本05
「五條悟——粗乃玩！」
五條悟習慣性地抬起頭,看向那顆從牆頭冒出來的腦袋：「你又來干嘛，笨蛋猴子？」
「要不是無聊，誰來找你玩啊,臭屁貓貓頭！」
千晴特別熟練地翻過五條家的院牆，五條家的其他人也見怪不怪了,一名五條族人迅速輕手輕腳地回屋，囑咐其他人為兩個小朋友准備好吃喝點心。
千晴順著五條悟院子裡的那棵梅樹「哧溜」滑了下來，然後毫不見外地直接走向五條悟，一屁股在他身邊坐下,伸頭去看他手裡拿著的東西：「你在干嘛？」
「看書。」五條悟說，「你們家不會讓你學習嗎？」
「學啊，但是有的課我喜歡,有的課不喜歡，所以我在上數學課的時候溜了。」她笑嘻嘻地回答,咧開的嘴裡露出了換牙留下的縫隙。
五條悟無語地掃她一眼：「就你這樣的還能被叫做天才嗎？你明明比我笨多了。」
「學數學有什麼用,我以後又不去做科研！」千晴理直氣壯，「你今天在學什麼？」
五條悟說：「數學。」
千晴：…………
千晴：「是你自己自願學的嗎？」
五條悟：「不是。」
千晴左右轉動眼珠，悄悄說：「那咱們去禪院家玩吧。」
五條悟低頭繼續翻著書：「有什麼可玩的,我不想再去打禪院直哉了，無聊。」
「不是直哉！」千晴趕緊解釋，「是另一個禪院家的人，一個個頭高高的，長得很帥的大哥哥。」
五條悟百無聊賴地應：「禪院家和五條家都有很多帥哥,只是你們加茂家基因不好,所以你見得太少,少見多怪。」
千晴：…………
雖然這話很欠打,但是從某種角度來說也沒錯。
「他不是普通的帥哥！」千晴強調。
五條悟馬上抬杠：「哪有帥哥普通的？」
千晴：「你不就是普通帥哥？」
五條悟：「胡扯,我是小帥哥，長大之後是大帥哥，成年之後就是驚天動地絕世帥哥。」
千晴：？
「你哪裡是帥哥，你明明就是一個臭屁貓貓頭！」
五條悟微微一笑：「急了急了，你急了。」
千晴深呼吸，再呼吸，告訴自己面前這個小孩是她的攻略對像，她要刷滿對方的好感度，不能打人，不能……
「那個哥哥就是不一樣！」她用力地強調，「他身上沒有任何咒力，但是卻能徒手捏死咒靈！我上次在禪院家看到他直接把一只三級咒靈撕碎了！」
五條悟無動於衷：「哦，我也做得到。」
你和甚爾在這方面較什麼勁啊？
「你真的不感興趣嗎？」千晴伸出手，揪著他的和服袖子搖啊搖，「那可是沒有咒力就能撕碎咒靈的帥哥哎，跟我一起去看看嘛，看看嘛……」
五條悟任憑自己被她揪袖子，假裝自己對手裡的數學書特別感興趣：「唔，二元一次方程究竟要怎麼解呢？」
「悟——小帥哥五條悟——」
「有什麼可看的。」五條悟嘀咕，「你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
千晴氣鼓鼓地站起來：「我就算是喜歡甚爾哥又怎麼樣？你又管不著我！」
「對對對，跟我沒關系，我巴不得你喜歡別人呢。」五條悟打了個呵欠，「不過你跟他也是沒可能的啦。」
千晴重重跺著腳走向那棵梅樹：「我走了！真的走了！」
「說得好像我會挽留你一樣。」五條悟撇了撇嘴。
「……」
「喂，笨蛋猴子！點心來了，你吃不吃啊？」
千晴馬上躥了回來：「吃！」
五條家的點心特別好吃！不蹭白不蹭，反正她現在還是人家名正言順的小未婚妻嘛！
[嗚嗚嗚我暴斃了，我要被這兩個飽飽可愛死了，青梅竹馬無論是吵架鬧別扭還是一起吃點心都好可愛！]
[五條悟嘴上說著不挽留，怎麼還是一直在瞟小千啊？這就是大貓貓嗎？]
[我有點在意五條悟說的那句『你和他沒可能』，他這是因為嫉妒還是實話實說？]
[我覺得實話實說占比更多吧]
[禪院甚爾從小在禪院家那個封建環境裡作為最底層被欺負，因為沒有咒力就被否定他活著的意義，像他這樣的人當然不可能喜歡上從出生開始就是加茂家掌上明珠的加茂知春了]
[正是因為他討厭咒術師所以長大之後才做了咒術師殺手啊]
[攻略難度好大……怪不得小千最近這段時間去找甚爾都不漲好感度，原來是身份設定上就出了問題]
千晴的腮幫子被糯米大福塞得鼓囊囊的，她一目十行地看著彈幕，心裡也陷入沉思。
沒有任何咒力所以被當做垃圾廢物，從小就被霸凌著長大的禪院甚爾，他會怎麼看待天生就擁有術式的，加茂家千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加茂知春？
千晴驀然想起現實中自己的遭遇。
她其實，是最能理解甚爾那種心理的。
「千晴，我爸爸媽媽要給我辦生日宴會，你來不來？」
「放假的時候我們全家要去夏威夷旅游，啊，我會記得給你帶紀念品的！」
「這次家長會你還是沒有家長來參加嗎，花山院同學？沒關系，老師知道你家裡的情況……」
周圍到處都是幸福洋溢的臉。
父母雙全，富裕美滿，在那樣的溫室環境下長大的同學紛紛對她投以從上至下憐憫的目光。
……這算什麼？
她不需要，而甚爾更不需要。
禪院甚爾是個冷情的人，也從來沒有和任何人打好關系的念頭。每次千晴看到他，都覺得他像是和整個世界都隔離開來。他冷冷地看著這世間的一切，咒術師鄙夷他，普通人畏懼他，他不屬於任何一方，也不被任何人理解。
他是天生的強者，是真正和五條悟一樣，強到可以俯視人間的「天與暴君」。只是沒有任何人理解他的強大，也沒有任何人相信他的強大。
狼被視作羔羊，這是多麼滑稽的事情？
這樣的禪院甚爾，需要的是什麼呢？
是如海一般能包容他一切的溫柔，又或是……
一個和他一樣，游離於世界之外的同類。
千晴用力嚼著嘴裡軟乎乎的糯米大福，黏糊糊的糯米餅皮黏在她的牙上，就像是那些粘稠的情緒一樣粘連不開。
她得改變攻略甚爾的策略了。
「喂，臭屁貓。」
五條悟立刻把一個大福塞進嘴裡，警惕地看向千晴。
「干什麼，我又不是要搶你的點心！」千晴無語。
五條悟的眼神明晃晃寫著：我不相信。
千晴妥協：「好吧，我知道我有搶過你點心的前科。不過你也沒必要把點心看得這麼緊吧，五條家大少爺吃不起幾個大福嗎？」
「我又不像你那樣摳門，走過路過都要順點東西回家。」五條悟斜眼看她，「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因為搶到點心而得意洋洋的樣子，懂嗎？」
……好吧，看起來這邊的攻略進度也不容樂觀。
五條悟，你什麼時候能長大啊！
千晴帶著一肚子糯米大福和郁悶回去了，走的時候還連吃帶拿抱了一盒荻餅，畢竟五條悟都說她摳門了，那她怎麼也得摳門一個給他看看。
在回到加茂家之前，千晴還是不由自主地按照習慣去禪院家繞了一圈。
她沒有貿然進去，只是又像做賊一樣爬上了院牆。現在整個京都的咒術師家族都對名叫「加茂知春」的熊孩子一級警戒，因為傳言說這個混賬孩子最喜歡跑到別人家白吃白喝（這是五條家傳出去的），精神不太正常喜歡暴打無辜小朋友（這個絕對是禪院直哉傳出去的），更恐怖的是這熊孩子的家長還不管！
禪院家恨不得往門上掛個牌子：
「加茂知春與狗不得入內」
千晴：行。
她坐在院牆上，拆開了在五條家打包的點心。
已經是暮春時分，櫻花早早就謝了，如今盛放的是杜鵑與石榴。禪院家種了不少杜鵑，這種美麗嬌艷的花成片成片地在庭院裡綻放，在這樣的美麗旁，行走飄浮著無比醜惡的咒靈，還有並不比咒靈更干淨的咒術師們。
千晴拿出一塊荻餅塞進嘴裡，外邊包裹著的紅豆泥甜蜜柔軟，她慢慢地咀嚼著，從上至下地俯視著禪院家的種種。
咒術師們抬頭挺胸，腳步匆匆又頤氣指使地四處穿梭。
沒有覺醒術式的族人成群結隊，在咒術師路過時低下頭。
女人們腳步輕輕，垂頭彎腰，視線限定在自己的腳下，難以直視任何人。
一群穿著華貴的禪院家族人嬉笑著經過，討論著一會兒要怎麼去捉弄人，其中一個惡毒地提議要把他們捉弄的對像推到養了上千只咒靈的房間裡，贏得了其余人的大笑和肯定。
這是一個腐朽惡心的地方。
這也是一個巨大的游樂園。不僅僅是禪院家，囊括了御三家和整個京都，乃至整個世界，都任她來去。
現實生活中，她是蝸居在一居室裡為了打賞絞盡腦汁設計直播效果、為了打折雞蛋早起衝去超市的孤女，除了能夠為她賺錢的社交賬號和那間媽媽留給她的房子，她一無所有。
但是在這個游戲裡，她是擁有血操術的天才咒術師，是加茂家族的掌上明珠，是凌駕於這些npc假人之上的唯，至高無上的玩家。
她可以隨心所欲，游戲人間對她來說不是形容詞，而是實指。
千晴拍拍手上的點心渣子，站了起來。
「攻略遇到阻礙，心情不太好。」她嘆了口氣，「家人們，我想發泄一下。」
她隨手點了一個【存檔】。
[摸摸小千]
[發泄？怎麼發泄？]
[好久沒看主播打人了！主播能不能給我們再見識見識你的無傷通關技術？]
千晴伸出手，遙遙指向那幾個經過院落的禪院族人：「看到那群垃圾了嗎？那幾個npc說要去霸凌別人，作為正能量主播，我當然不能放任這種事發生在我面前。」
[噢噢噢，正義主播！]
[嘿嘿我早就想把禪院家這幫傻逼揍一頓了]
[主播快打，我給你刷禮物！打一個刷一個火箭！]
看到火箭，千晴馬上支棱了起來：「打一個刷一個？」
[沒錯，打一個刷一個]
「那我要是把禪院家的人全揍了呢？」千晴虛心問。
彈幕觀眾們：？
倒也，不是不行？
千晴蹲在院牆上，熟練地給自己的直播間改了個名字：
【《不心動大挑戰》·禪院家通關現場，一拳一個封建垃圾人】
「好啦。」她活動活動指節，發出了嘎啦嘎啦的聲響，「讓我們開始狂歡吧。」
第29章 第二副本06
千晴現在這種行為放在游戲裡是非常合理的。
她以前心情不好的時候能連屠十個哥布林村莊,殺得整個大陸上的史萊姆瀕臨滅絕，蹲在刷新點把魔龍一遍又一遍剝皮抽筋，而除了增長的經驗值和掉落的海量資源之外,她獲得了快樂，損失只是幾瓶補血藥。
彈幕也不覺得她的這個行為有任何問題,他們最關心的是那位揚言「你揍幾個我給你刷幾個火箭」的觀眾究竟會不會食言。
但是在禪院家的人眼中，除了「混亂邪惡樂子人」和「瘋子神經病」之外，沒有別的詞能形容加茂知春。
這對禪院家的咒術師們來說只是相當普通尋常的一天。
他們像往常一樣外出執行任務，累個半死回到禪院家中。在庭院裡遇到了本家嫡系的人,於是他們非常自覺地點頭哈腰，然而得到的只是本家看垃圾一樣的一瞥。
於是他們只能把自己心頭這股難以言說的邪火發泄到了比他們更弱的人身上。
禪院甚爾曾經就是他們發泄的對像，因為這個屬於本家的「禪院」不僅沒有繼承術式,甚至身上連一點咒力都沒有！他們所有的惡意和嘲笑都可以盡情地面對禪院甚爾釋放出來——誰叫他是本家的人，又誰叫他沒有咒力！
好幾年前,他們把禪院甚爾推到了飼養咒靈的房間裡。本來他們以為那家伙會死,不過就算他死了也不會有人在意。最後禪院甚爾還是爬了出來，雖然渾身都是傷，至少還是保下了一條命。
從那之後,他們就找到了一個新的取樂方式，他們會把要欺負的人抓到飼養咒靈的房間前面，拿禪院甚爾的經歷去嚇唬人，逼得那些弱小的家伙下跪磕頭，痛哭流涕地祈求他們不要把他扔到房間裡面去被咒靈啃食。
所有人都有機會參與進來,即使是曾經被欺負過的,在進入這個團體之後也能短暫地體驗「掌握他人命運」的快樂。
因此,禪院家的所有人都一樣的爛。
強者欺凌弱者,弱者又欺負更弱者,在最底層的人只能永遠忍受下去，或者離開這個地獄一樣的地方。
今天他們又逮到了一個倒霉蛋。這個倒霉蛋是禪院分家的一員，他沒有繼承術式，是可以被名正言順欺負的對像。於是這個倒霉蛋被他們像是踢皮球一樣攆到了飼養咒靈的房間大門前，嘻嘻哈哈地揪著他的頭發，問他究竟想不想去裡面和咒靈面對面。
就在這個時候，她出現了。
她來得毫無預兆，就那樣大喇喇地站在了禪院家並不算外圍的房間裡，微微笑著望著他們這些比她高也比她壯的成年人。
「下午好~」千晴甜甜地打了個招呼，「大哥哥，你們在玩什麼呀？」
他們紛紛轉過頭去，而穿著淺色和服的女孩子稍稍歪了一下頭，天真地問：「我能和你們一起玩嗎？」
「是加茂家那個小丫頭。」有人認了出來，「她怎麼又跑進來了？看門的人是吃干飯的嗎？」
小女孩比他們要弱，是可以欺凌的對像。
但是她不是普通的小女孩，她是加茂知春，同為「御三家」中加茂家族的掌上明珠，一出生就覺醒了術式的天才，所以他們不能欺凌她。
對於這些人來說，衡量行為的標准不是道德，而是「權力」與「力量」。
「喂，這不是你能隨便亂玩的地方！」有人站了出來，「快出去，回你自己家裡去！」
千晴腳步輕快地一路向前，好像根本沒聽見他說的話一樣：「我好像聽你們說要帶這個大哥哥去門裡面玩，門裡面好玩嗎？」
有一個禪院咒術師笑了一聲，嘲諷地說：「好玩，當然好玩，怎麼，你也想進去？」
「啊，原來後面是很好玩的游樂園呀！」
千晴一拍手，笑眯眯地歪頭：「那可太好了，我正無聊呢。」
「那，各位大哥哥要不先去門後面替我探探路呀？」
她咧開嘴，露出了乳牙掉落留下的牙縫，笑得殘忍又可怕：「我保證會讓你們玩得很，開，心。」
【血操術·赤鱗躍動】
這是加茂家族傳承的術式，能夠通過操縱血液中紅細胞的含量和體內的供血循環，最大限度地提升人的身體機能。千晴沒有給他們任何反應的時間，下一秒，她就已經出現在了第一個禪院族人面前，她一抬手，拳頭迎面向著對方的肚子打去。
「第一架飛機，謝謝各位老鐵。」她笑著說。
噗——驟然爆發的劇痛讓禪院族人只能本能地蜷曲身體，而千晴毫無滯澀地衝向了第二個人。
第二個已經有些反應過來了，他抬起手想要施展咒術，但是千晴小小的手掌隨意地一掃，化拳為掌，猛地劈在他的脖頸上，直接截斷了一瞬他的頸動脈供血。
「第二架飛機。」
遠處的咒術師開啟了他們的術式，一頭虛幻的咒力召喚獸向著千晴咆哮著衝來。千晴向前兩步，右手伸出，舉重若輕地抓住了召喚獸的角，然後輕輕松松地一個推拉就這樣旋到了召喚獸的背上。
狂暴的召喚獸開始原地蹦跳，企圖把千晴摔下來。她穩穩地坐在它的背上，「哢擦」掰斷了它的獸角，然後瞄准了那個咒術師的腦袋。
「第三架飛機。」她念道，「謝謝[小千把我的苦茶子帥到崩飛]送的游輪，謝謝~」
獸角像是標槍一樣砸中咒術師的前額，他立刻一聲不吭地癱倒在地。
接著是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
咒術師們爆發出了無比凄厲的慘叫，有的人在求饒，有的人在威脅，還有人衝向了千晴，企圖拼死一搏。
「這些血是哪裡來的！我怎麼——啊啊啊啊啊啊！！！」
「住手！住手！我們家主不會饒過你的！」
「我的手、我的手指啊啊啊啊啊啊！！！」
千晴毫無動容。
不，她還是有一些情緒變化的。
她又從戰鬥中感受到了快樂。
「最後一架飛機。」
千晴似閑庭信步一般走到依舊站著的最後一個咒術師面前，她抬起頭，看向這個已經面如土色的禪院族人。
「你，你為什麼要攻擊我們？」他發著抖問，「加茂家要和禪院家為敵嗎？」
「以上均為我的個人行為，和家族無關。」千晴慢悠悠地說，「我想打，就打了。」
「你——」禪院族人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那，你難不成，是為了給那家伙報仇？」
千晴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那個已經癱坐在地上看傻了的人，那是被這些咒術師抓來取樂的倒霉蛋，就差那麼幾分鐘，他就要被塞到咒靈房間裡去了。
「他是誰？」千晴問。在禪院族人難以置信的眼神中，千晴懶洋洋地活動了一下筋骨。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理由。」她說，「只是我今天特別無聊而已。」
說完之後，她一腳踹上咒術師的膝蓋，然後無比狠厲地向他的臉上補了一拳。
「這下就有意思多了。」
咒術師「噗通」一聲倒下，千晴向著空無一人的大門非常舒暢地行了一個漂亮的騎士禮。
「以上，感謝各位觀看。」
[好爽好爽好爽好爽好爽好爽]
[\\小千/\\小千/\\小千/\\小千/\\小千/\\小千/]
[小千！不要攻略甚爾了！攻略我吧！]
[各位姐妹們我的褲衩子在小千開始揍人的時候就消失了各位有什麼頭緒嗎？]
禮物榜開始不停跳動著更新，觀看人數和禮物打賞井噴般暴漲，千晴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看得那個倒霉蛋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
「你、你、你在笑什麼……」
千晴掃他一眼，輕柔地說：「因為我開心，所以就笑了，有什麼問題嗎？」
瘋，瘋子……
千晴再沒管他。她走向地上橫七豎八躺了一排的咒術師們，蹲下來開始翻他們的兜。
然後她非常欣喜地摸出了一個錢包。
[小千在干什麼，舔包嗎？]
[賊不走空！]
[草，在戀愛游戲裡都要舔包是我沒想到的……]
[這就是小千，她以前打主機游戲的時候能把每個哥布林都扒的只剩褲衩，高級怪連褲衩都剩不下來]
[褲衩？什麼褲衩？有誰看到我的褲衩？]
[前面穿件衣服吧你！！！]
直播裡收到巨量打賞，游戲裡還能摸到錢包，千晴已經算是贏麻了。
但是她似乎還能贏得更多。
【禪院甚爾好感度+10】
……什麼？
千晴抬起頭，從這片空曠大廳的角落陰影中，黑發的少年靜悄悄地走了出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待在這裡，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禪院甚爾來到千晴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千晴眨眨眼睛，突然不知道自己在這時候該說什麼。
嗨，甚爾哥，我今天心情不好，所以過來把你家裡人揍了一頓，不用謝。
……這不是反社會精神病嗎？建議立刻送醫。
那，嗨，甚爾哥，我覺得這些人一直欺負弱小實在是太過分了，所以我今天伸張正義，過來把你家裡人揍了一頓，不用謝。
……剛才她自己親口說的她是因為無聊才打的人，當面說謊要是被拆穿了，好感度會不會扣到負數？
呃，呃呃，那要不實話實說：甚爾哥，其實是我那些缺德樂子人粉絲說我揍一個禪院家的人給我刷一個飛機，我這個窮逼見錢眼開所以為了打賞就上了……要不咱倆合作一下子，一起暴揍禪院家的人，然後我們平分打賞……？
好吧！精神病院雅間一位！
於是千晴只能被迫沉默，等待著甚爾第一個開口。
甚爾打量著她，好像以前從來沒見過她似的。千晴被他看得心裡發毛，但是她用極高的素養逼迫自己表情不變，慢慢低下頭，繼續開始數錢包裡的錢。
一張紙鈔，兩張紙鈔，三張紙鈔……
別的不說，這人還挺有錢的！
「你叫什麼來著……小春？」
千晴迷茫地抬起頭：？
「甚爾哥你到現在都沒記住我的名字嗎？咱倆都認識好久了！」
「是嗎？」甚爾笑了一下，「那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認識一下吧。你剛才說自己無聊，對不對？」
千晴點了一下頭。
「走吧。」甚爾轉過身，「總在這幾個咒術師家族裡東游西逛沒什麼意思，我帶你去更好玩的地方看看。」
千晴站起來，跌跌撞撞地想跟上，但是她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著急地出聲喊住甚爾：「等、等一下，甚爾哥！」
「我錢包還沒摸完！」
甚爾：？
第30章 第二副本07
千晴今天賺麻了。
她美滋滋地小步跟上甚爾,兜裡鼓鼓囊囊的都是從那些咒術師身上搜刮來的鈔票。
彈幕刷了一大堆的[…………]。
觀眾們看了一眼up主的名字：
小千今天暴富了嗎？
暴富了。
甚爾也並沒有在意千晴的小動作，他等了她一小會兒，在她搜齊錢包之後,邁步就向著房間外走，毫不在意那些躺在後面昏迷的咒術師們。
「甚爾哥！」
甚爾的雙手依舊攏在他寬大的和服袖子裡，隨意地應：「干嘛？」
「我叫知春！」千晴小快步跟上人高馬大的甚爾，「chiharu，chi寫作漢字是『知曉』的知，haru寫作漢字是\'春天\'的春,我的名字就是『知曉春天到來』的意思。」
甚爾瞥了千晴一眼：「你對我說這個干什麼？」
千晴嘀咕：「這是自我介紹，因為剛才甚爾哥你不是沒記住我的名字嘛……」
甚爾重新將目光移回面前的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加茂知春，這個名字他怎麼可能記不住。
剛才只是故意叫錯罷了。
甚爾比千晴更熟悉禪院家,他選擇的路線非常僻靜安全，千晴一路上都沒有碰到其他的禪院族人，就這樣順利地來到了後門。
「你們禪院家的門口都沒有守衛嗎？」千晴有些驚奇。
「當然有啊。」甚爾抬腳邁出後門,「不過他剛才被你打暈了。」
千晴：…………
身為守衛為什麼還跟狐朋狗友一起跑去欺負人,禪院家都是這樣的咒術師也不可能不完蛋吧？
走出禪院家之後,甚爾帶著千晴向著遠離咒術師家族居住的地方走去，很快,兩個穿著和服的人出現在了京都的商業街道上，千晴看著柏油馬路和飛馳而過的汽車，忽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在現實裡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出過門了。
「以前出來過嗎？」甚爾問。
「……沒有。」千晴撒謊道。
不過甚爾沒聽出來，因為他心裡早就有了答案。他就像是拎小動物一樣抓住千晴的衣領，拽著她過馬路：「走吧,我帶你看看非咒術師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千晴像是小雞崽子一樣被甚爾抓走,也沒反抗。她被甚爾拎著穿過馬路,穿過人群，來到了熙熙攘攘的商業街。
這個副本的時間線和千晴所生活的時代有著大約二十年的時間差距，在這個年代現實的千晴甚至都沒有出生。這就導致了千晴現在臉上的好奇特別真實。她左右張望著二十年前依舊繁華的京都，和彈幕一起感慨：
「哇，好多人啊！」
甚爾輕輕笑了一聲，腳下不停地把千晴拉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地。
這是一個商業中心，和千晴熟悉的那種shoppingmall差不多，只是店鋪的種類還有裝潢都帶著讓她恍如隔世的年代感。
門口的海報竟然還是木村拓哉哎？
……哦，不對，她那個年代也還有木村拓哉，只不過皺紋更多。
商店櫥窗裡的模特穿著在千晴眼中顯得甚至有那麼一些土氣，但是這就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時尚流行。而且街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拿出手機，大家都目光直視前方在正常普通地走著，在喬布斯沒有石破天驚搞出iphone智能手機前過著平靜的生活。
唯一不變的是半數以上的男性還是鐘愛格子襯衫。
「眼睛都要看花了？」甚爾低頭看向千晴，「第一次來到非咒術師的世界，有什麼感想？」
千晴說：「嗯……幸虧剛才出門前我帶夠錢了。」
甚爾這次真情實意地笑出了聲。
甚爾當然不可能領著她逛街，他帶千晴去的第一站是一家電玩城。他來到櫃台前，伸手向千晴：「錢。」
千晴立刻摸出幾張鈔票放到甚爾手中，然後看他和櫃台換了一大筐游戲代幣。
「走吧，挑一台。」
上個世界九十年代的電玩可沒有什麼觸屏音游機和vr游戲，種類也並不多，街機搭載的基本都是那幾家老牌游戲廠商的經典像素游戲，比如什麼《街頭霸王》，《合金彈頭》還有《拳皇》。
千晴趴在街機前面，作為游戲愛好者，她著迷地摸摸碰碰街機上的操縱杆和按鈕，又拍了拍完全不能觸摸控制的屏幕，感嘆：「這個畫質……」
真是太差了！
這家電玩城裡的所有街機都值得進博物館，真的。
甚爾把她看古董的眼神理解成了鄉下小孩進城，他將代幣塞進機器，熟練地開機，然後把千晴摁到了街機前坐下：「玩吧。」
簡單粗暴，完全沒有個哥哥樣。
千晴也沒介意他的態度，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這台街機上。她先嘗試性地移動操縱杆左右動了動，拍拍按鈕讓游戲小人原地起跳，大概熟悉了一下手感。
哦，還挺簡單的。
然後千晴果斷地選擇了「困難」模式。
甚爾挑了挑眉：「一上來就選困難？每死一次都要多投一次幣，你想好了再選。」
千晴說：「我想好了。」
甚爾覺得這是這個小家伙在逞強。不過他也並不是很在乎千晴能不能得到什麼好的游戲體驗，他只是想把加茂家的寶貝大小姐拐出來而已。他在千晴旁邊也開了一台機器，選了《拳皇》之後自顧自地也玩了起來。
跳躍，出拳，橫踢，閃避，再出拳——ko！
普通人無法戰鬥，所以他們做出了游戲來模擬，從虛擬世界裡尋求刺激。但是對甚爾這種只有依靠戰鬥才能確認自己價值的人來說，無論是什麼樣的游戲都不如他的人生刺激。
既不屬於咒術師，也不屬於普通人，沒有人認可，也沒有歸屬之地……
既然已經糟糕成這樣，那麼干脆就把一切都舍棄掉，直接把人生當做游戲來打吧。
這是一個只有一條命的游戲，而游戲任務就是活著，活得開心。
甚爾發動技能，將敵方的半管血條狂暴地轟至清零——youwin！
街機上顯示出碩大的爆炸特效，他懶洋洋地撓了撓後背，活動了一下因為久坐而有些僵硬的脖子，轉頭看了一眼加茂家的小丫頭。
她今天是第一次玩街機，又選的是困難模式，可能現在已經死得心態失衡、額頭冒汗了吧？
……千晴的身後已經圍了一大群宅男。
「只剩最後一個地圖了，馬上就要通關了！」
「這一關是最難的，她能過去嗎？」
「這裡我死了幾十次，從來沒有過去，我覺得根本沒有人能把這一關打通。」
千晴絲毫沒受後面圍觀群眾的影響，她平穩地躲過移動的像素點攻擊，下蹲，前進，跳上擺錘——跳下並且出拳，連招！
宅男們發出了異口同聲的贊嘆：「哦哦！」
她越過第一只怪物，熟練地跳躍，吃積分點，操作特別精准地在避開攻擊的同時踩中機關開啟大門，接著又是一套手速快到人都看不清的連招——踢腿出拳跳躍踢腿下蹲出拳，最後一擊！
「怎麼做到的！騙人的吧！」
「妹妹，你是從出生就開始打游戲了嗎？」
「妹妹你能教教我這裡究竟是怎麼過的嗎，我用了幾十枚復活幣都沒成功……」
千晴沉穩地移動游戲主人公，帶著它來到終點，然後街機的復古電子音效「滴滴邦邦」地響了起來，千晴的通關記錄也顯示在了屏幕最上方：
「本機歷史紀錄第一名」
千晴拍拍手，她站了起來，轉了轉脖子，意猶未盡：「還行，不是太難。」
禪院甚爾：………………
啊？
難道說加茂家的天才不止是在咒術戰鬥上擁有天賦，就連打游戲都無師自通？！
[主播bking]
[小千，你把甚爾嚇壞了……]
[主播的實力根本隱瞞不了，這就是游戲區操作怪「夜叉姬」的含金量！]
[小千要不你在游戲裡去打職業吧，做日本賽區第一人！]
千晴：……糟了，游戲打上頭了，她忘了自己的人設是從來沒打過游戲的鄉下小孩！
「沒什麼意思，我不想玩了。」千晴只好趕緊扯謊，「走吧，甚爾哥，我餓了。」
甚爾看著千晴的眼神還有些不可思議。他重新拎起千晴的衣領，像是拎小貓一樣把她拖走，頂著那群圍觀宅男震撼和膜拜的眼神趕緊走出了電玩城。
「你以前沒玩過電子游戲？」他問。
千晴干笑一聲：「沒玩過。」
她確實沒玩過街機！在她那個時代最流行的是手機游戲和全息游戲，那種街機就只有特別古老的電玩城裡才能有零星一兩台，哪裡有機會玩到《魂鬥羅》？甚爾倒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長時間。畢竟他是這個世界上最能理解什麼是「天才」的人，他本身也是天才，所以上來就會打游戲也不是什麼特別令人驚訝的事情。他拎著千晴又來到了商場外圍，掂了掂手上輕飄飄的重量，甚爾非常隨意地就決定了接下來的目的地：「去吃飯。」
千晴乖乖地跟著他走：「吃什麼？」
「吃你沒吃過的東西。」甚爾說，「喝過可樂嗎？」
千晴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她最愛可樂了！
可樂，阿宅的血液裡流淌的都是可樂！
「……沒有。」她特別艱難地說。
「漢堡呢？」
「……也沒有。」
「那就去吃吧。」甚爾說。
擁擠的快餐店，千晴和甚爾擠在了角落裡的小卡座上。兩個人面對著面，他們中間的小桌上擺著滿滿當當的各式套餐——都是千晴出的錢，雖然她知道自己現在花的都是從禪院家那幫咒術師身上搶來的鈔票，但她花出去的時候還是覺得很肉痛。
為了彌補這種心痛感，千晴決定用胡吃海塞來撫慰自己。
甚爾撐著頭，他沒有吃，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千晴拿起一個幾乎有她臉盤子那麼大的漢堡很費力地開始啃。
他們兩個人都穿著和服，與整間快餐店格格不入。快餐店擁擠、嘈雜，桌子底下沉澱著一層經年的油膩，店裡的廣播放著當下最流行的電視劇片頭曲，久保田利伸的歌聲悠悠地回蕩著：
「什麼都不用多說，在這難以言喻的時刻」
「對給我勇氣的你，現在不是害羞的時候」
「天花亂墜也不如唱出內心的，lalalalovesong」
真奇妙。
今天上午，他們都還是在被稱為「御三家」的古老咒術家族當中，一位是被千嬌百寵長大的加茂家天才咒術師，一位是被視為廢人的禪院家無咒力者。
他們從古老典雅的日式庭院中走出，拋去什麼咒術，扔掉什麼規矩，忘記什麼家族，就像是偷來一段時光一樣，逃跑到了沒有任何人認識他們的普通人社會，在這間不算是太好吃的快餐店坐了下來。
「喂，小春。」
千晴抬起頭，她咬著碳酸飲料的吸管，微微抱怨地說：「都說了我叫知春——知春啊——甚爾哥！」
「記不住。」甚爾無賴道。
千晴：……好吧，你說是，那就是。
「我說，小春，你今天玩得開心嗎？」他問。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應該是「開心」，根據戀愛游戲的潛規則，千晴必須快速、肯定地回答「好開心！和甚爾哥一起出來玩最開心了！」，並且附贈一個屬於小女孩的標准天真爛漫燦爛笑臉。
但是千晴慢了一拍。
可能是因為吃得有點撐，血液都湧到了胃部，有可能是因為今天她的活動量有點大，現在有些犯困，總之千晴並沒有卡上第一時間回答的時機。
而在這短短一兩秒的猶豫後，她突然覺得說「開心」也沒什麼意思。
「還行。」她用門牙無意識地啃著吸管，「今天跟著甚爾哥見到了很多新鮮的事情，第一次玩到街機，快餐也很好吃。」
甚爾的目光注視著她：「你還感覺無聊嗎？」
「現在是不無聊，但是等回去之後很快就又會無聊起來，畢竟人生大多數時候本來就都是無聊的。」
千晴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和著背景音樂的鼓點，慢吞吞地說：「每個人活著都是這樣，只不過很多人沒意識到而已，他們拼命給自己設立目標，尋找意義，就是為了填補這種空虛。其實人生本來也沒有什麼非實現不可的目標和意義，只要盡量打發時間，讓自己過得開心就行了。」
意義？
千晴從來不覺得人活著就要有意義。
活著就是活著，這是人類的生物本能。生存，繁衍，滿足欲望，這就是人類的本質，也是生物的本質，任何有軀殼的生物不可能避免，也不可能超脫。
她活著就並沒有什麼意義，她只是想活著，在此基礎上讓自己賺更多的錢，好讓自己活得更舒服點。
諷刺的是，在游戲裡，「加茂知春」的人生反而是更有意義的那一個。她生來就被賦予了要刷滿目標人物好感度並且打出be結局的任務，而且她人生的軌跡也早就在上一個副本就對千晴展示了出來。
在這一段已經確定了開頭和結尾的人生中，「加茂知春」要盡可能活得很有意義。
甚爾的眼神很冷，但是他的唇角卻是向上提起的。他注視著千晴，慢慢地重復她說的話：「是啊，只是活著，還有打發時間罷了。」
「不過你又是為什麼這麼想呢，小春？」
「因為你太過輕易就擁有了一切，所以覺得無論怎麼做都無所謂？」
千晴知道，接下來她的回答至關重要。
面對甚爾幾乎要看穿她內心的目光，千晴反而坦然了許多。因為她知道，甚爾是最難，也最好攻略的那個人。
在五條悟面前，她要做帶著他玩鬧、纏著他、融入他生活，讓他習慣後再也無法割舍的青梅竹馬。
但是面對禪院甚爾，她只要做自己就可以了。
因為她是禪院甚爾的同類，同樣游離於整個世界之外，沒有歸宿的「外來者」。
「我說，甚爾哥，你覺不覺得這個世界可以看做一個游戲？」
禪院甚爾稍怔。
千晴學著他的樣子用手托著腮幫子，小女的臉蛋被堆起一小層肉，她伸出手，用手指在半空中自由地點畫：
「我是一個玩家，而這個世界是一個大型游戲，其他人都是npc。出生之後我就擁有各項屬性，術式就是我的技能，咒靈就是一個一個需要打敗的小怪。我可以探索這個世界，也可以接取主線任務，順著我爺爺的心意振興加茂家，當然還能開發除了戰鬥、日常之外其他的游戲模式……」
千晴稍稍歪頭：「既然是游戲，那不就是我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甚爾的笑容越來越明顯：「你這麼認為倒是沒問題。但那些npc可不覺得你是玩家，他們覺得你才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他們會用自己的意志強加到你的頭上，給你設置種種阻礙，讓你的游戲體驗差得要死，又不能隨意重開棄游。」
「在這種情況下，你要怎麼辦？」
千晴笑了。
「甚爾哥。」她說，「他們只是npc啊。」
「玩家，為什麼要在乎npc的想法？」
「說得更明白一點……」
她向前微微傾身：「玩家，為什麼要在乎npc的性命？」
第31章 第二副本08
【禪院甚爾好感度+10】
她答對了。
看到游戲系統的提示,彈幕陷入了一陣狂歡，而千晴卻沒有預想中那麼高興。她有些困倦地眨了眨眼睛,只覺得甚爾慘得超出她的認知。
從她的上帝角度來看,禪院甚爾無疑是可以立於這個世界頂點的天才。雖然生來沒有咒力，可甚爾卻擁有最強的「天與咒縛」身體，在人設上算是和「咒術最強」的五條悟一起作為戰力天花板存在。
他是高配版的花山院千晴,只是他比千晴優秀得多，也更加破碎。
但是除了能從彈幕讀到劇透的千晴之外,沒有任何人同樣這麼認為。
被鄙夷,被侮辱，被欺凌,沒有任何一個團體能夠接納，禪院甚爾雖然身在禪院家，但是他的精神不屬於任何一個地方,也找不到一個歸宿。
他被迫成為一個獨行的個體,被迫開啟了這場只有他一個玩家的游戲。
於是他問千晴：如果npc並不認為他是玩家呢？
又或者,他根本不是玩家該怎麼辦？
禪院甚爾其實根本不在乎千晴的回答，千晴也知道，他根本都不在乎加茂知春這個人。他只是碰巧也和她一樣無聊，而在這樣無聊又沒有意義的生活中,把加茂家視若珍寶的孩子偷偷拐走簡直是最刺激的娛樂。
這是一種宣告，對將他看做垃圾的咒術界的宣告。
你們看，我如此輕易地就將你們的寶貝擄走,而你們又能拿我這個你們眼裡的廢物怎麼樣？
千晴對甚爾的心理心知肚明的,但是她沒有戳破,也並不在乎。
她攻略甚爾並不急於這一時,畢竟現在的她還只是8歲。現在的她只要給甚爾留下一個「知春和其他咒術師不一樣」的印像就可以了,剩下的攻略可以等她快進時間之後再說。
目前看來，她的目的似乎已經達成。
至少禪院甚爾現在看向她的眼神已經帶上了那麼一絲興趣。
「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把你生命裡的其他人都看做npc，包括你的父母？」
千晴有些遲鈍地反應：「我的父母？」
她花了點時間才把「父母」和這個世界裡加茂知春的父母聯系在一起，然後她說了句大實話：「有他們沒他們都一樣，我只是需要他們兩個帶我開游戲罷了。」
甚爾卻突然大笑了起來。
「開，開游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千晴被笑得莫名其妙，她撓撓臉，遲疑道：「我好像，沒有講笑話吧？」
「哼哼哼呵呵……」甚爾的肩膀還在顫抖，他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開游戲，對啊，他們只是負責幫我們開游戲而已……不光是他們，整個家族都……只是為了開游戲……」
「呃，開游戲只是個比方，你能意會就行了。畢竟我書念的少，算是半個文盲，措辭什麼的都不太行。」千晴撇撇嘴，「你悠著點笑啊……」
甚爾終於笑夠了，他彎著雙眼，前傾身體，又問：「那五條悟呢？那小子很強，比你都強，而且我看你和他關系也挺不錯的。對你來說，他難道也是npc？」
千晴舔了舔嘴唇，想了一下，說：「nppc也有區別吧？有的npc人設比較豐滿討喜，在走主線的時候是隊友所以相處出了感情，這種npc當然要比別的npc在我心裡占的分量更大。」
甚爾沒有對她的回答作出評價，他只是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我呢？」
「我對你來說也算是npc吧？」
千晴回視著甚爾，她有些為難地蹙起眉頭，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說。
甚爾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反應，他點了點頭，輕笑一聲：「沒錯，我對你來說當然也只是個npc，一個比較有趣，值得觀察的家伙。畢竟你到哪裡再去找一個身上沒有任何一點咒力的人呢？」
「甚爾哥。」
甚爾的雙臂攏在袖中，他看向坐在卡座對面的千晴，一襲和服，看起來小小的，卻面色相當認真的孩子。
「當你在乎一個人的感受和對自己的看法時，這個人對你的意義就已經不再是npc了。」
千晴板著臉，這樣嚴肅的表情放在一個孩子身上顯得尤為滑稽，但是她自己沒有自覺，而是真誠又一字一頓地說：
「我想要甚爾哥開心。對我來說，甚爾哥是我見過的，最帥氣，最強的玩家。」
……
禪院甚爾沒有回應。
他只是站起身，掃掉自己身上的薯條渣子，然後重新拎起千晴的衣領，說要把她送回加茂家去，不然等天黑之後他們就能看見加茂家的人衝到京都街頭滿世界找孩子了。
他沒有對千晴說的話發表任何看法，就好像她只是說了一句稀松平常的「今天天氣不錯」一樣。
路上千晴依舊嘰嘰喳喳找著話題，說下次她想試試街邊看起來花裡胡哨的甜品店，說回去之後她可以慫恿五條悟也像今天這樣跑出來玩，說京都還有很多名勝古跡，只是以前她沒有機會去玩（因為現實裡的她窮到旅不起游），以後她可以和甚爾一起出來去金閣寺看看……
甚爾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
天色漸漸黑沉，夕陽將地平線染成了艷麗的橘色，一高一矮兩個人的影子在他們各自身後拖得很長，仿佛留戀著已經被他們甩到身後去的片刻歡愉。
路終有盡頭，千晴和甚爾還是回到了加茂家的門口。
門口的守衛在看到千晴的那一刻就渾身放松下來，他們馬上一左一右來到千晴身邊，說家主找了小姐一個下午，禪院家的人跑來鬧事，五條家的小神子給她送信說下次務必也帶他出去參與那麼有意思的活動……
千晴在走進家門的時候，還回頭望著門外的甚爾。
「甚爾哥。」她叫他，「以後我還能來找你玩嗎？」
禪院甚爾靜靜站在原地，他看著被框在加茂家恢弘大門內的千晴，微微笑了笑，然後什麼也沒說，轉身離去了。
第二天，從禪院家傳來消息。
禪院甚爾離開了禪院家，走的時候帶走了不少禪院家的咒具，然後再也沒回來。
千晴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正在剪紙玩。她躺在五條家的回廊下，五條悟用咒力有一搭沒一搭地將她剪出來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彈飛。
五條家的族人微微欠身，向五條悟彙報之後，五條悟看向突然把一個紙人的腦袋剪壞了的千晴。
「他就是你很感興趣的那個『不普通的大帥哥』？」
千晴看著手中沒了腦袋的紙人，怔怔不知道在想什麼。
[什麼情況，甚爾怎麼還是走了？！][啊啊啊啊啊啊，走了？為什麼走了啊？甚爾這條線是不是be了？]
[我在論壇看過，有人也刷到甚爾出走，結果過了十年甚爾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完蛋了小千！怎麼辦！要不要把他追回來！]
千晴托起那片紙人，向前輕輕一吹，就像是上輩子晴明教過她的那樣。
「怎麼留，拿什麼留。」她悠悠地說。
留在禪院家和咒術界的甚爾會變成什麼樣？到最後，或許他不過只是另一個最終壓抑至走向毀滅的悲劇罷了。
正因為他離開了這片已經腐朽到無可救藥的地方，所以他才成為了甚爾。
【可攻略角色好感度一覽】
【五條悟：40】
【禪院甚爾：20】
【？？？：0】
千晴關閉好感度菜單，忽然心有所感，向著他們身後黑洞洞的裡屋看了一眼。
一個半透明的虛影坐在屋中，靜靜地向外望著她，然後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似乎是時候了。
「悟。」
五條悟對千晴直呼其名並沒有什麼反應：「干什麼？」
「你討厭這裡嗎？」
五條悟彈飛了一片被千晴剪得好像一只羊駝的紙片，平靜地答：「你不是也不喜歡嗎。」
「那，你想不想像甚爾哥一樣離開？」
「不。」
五條悟的回答堅決無比。
「我不會逃避這裡。」他說，「我會把那些爛掉的地方改造，讓一切都變成我所想要的樣子。」
這就是五條悟。
強大，自信，又將一切背負在身上的最強。
千晴托起下巴，眯起雙眼，像是看到了什麼很有趣的東西。
這就是攻略的樂趣啊，面對各不相同的攻略對像們，付出真心，又收獲他們的真心，最終體驗到一段一段現實中完全不可能遇到的故事。
而現在，她迫不及待要去讀下一段故事了。
【在快進前，游戲將自動存檔】
【存檔中……】
【存檔成功】
【新主線讀取中，即將更換新地圖】
【加載成功】
——————————————
千晴醒來時，周圍似乎沒有任何改變。
還是那個熟悉的院子，樹影婆娑，在已經微微悶熱的暮春為院落中投下清涼的陰影。
她坐在回廊下，四周一片安靜，只是那棵梅樹長得越發茁壯蔥郁，看起來比以前更好爬了。
「在想什麼，笨蛋猴子？」
少年清亮的聲音驟然響起，一個特別冰涼的東西猛地被貼上千晴的後頸，她被驚得原地蹦了起來，差點一拳揮到身後的人臉上：「混——臭屁貓！！！」
「哎呀！怎麼還是這麼暴躁！像你這樣的除了我還有誰敢要你，解除婚約之後你豈不是要單身到死了？」
白發的少年笑得欠揍又張揚，他的墨鏡滑到了鼻尖，露出那一雙自始至終沒有任何改變的美麗煙藍色眼眸，在千晴的注視下，那雙容納著碧藍天空的眼睛忽而向她眨了一下。
「干什麼，看我看傻了？」
是五條悟。
是身體抽條，長得瘦高挺拔，眉眼俊朗如星的少年五條悟，她的青梅竹馬，也是名義上的未婚夫。
「誰會看你看傻啊，你這張臉我都看爛了。」千晴條件反射地回擊。
五條悟在她身旁沒什麼形像地坐下，兩條大長腿無處安放，隨意地伸長在廊下，然後隨手把他剛才貼上千晴後背的冰可樂拋給了她。
「你要麼在口是心非，要麼就是眼睛不好。人人都說我是大帥哥，當然，我也確實是大帥哥。」五條悟扶了一下墨鏡，「可惜啊，可惜，加茂知春小姐正值大好青春卻瞎了雙眼……」
千晴再一次感受到了熟悉的怒火。
五條悟這家伙從小到大都還是這麼欠打！
她沒好氣地接過可樂，用力一擰就旋開了瓶蓋，結果猝不及防又被裡頭的氣猛地噴了一身。
五條悟在旁邊爆發出一陣大笑：「我就說你是笨蛋吧！已經中招多少次了，每次你都發現不了可樂被我搖過！」
臉上緩緩往下滴落可樂的千晴：………………
「五——條——悟——！！！」今天的青梅竹馬也在互毆呢。
攆著五條悟追了一圈，然後非常熟門熟路地直接在五條家換了新衣服，千晴沒好氣地重新在五條悟身邊坐下，然後賭氣地伸手去懟他的後背：「豬頭！笨蛋！大混球！你還有臉說我！像你這麼惡劣的人也就只有我受得了了，和我解除婚約之後有哪個女孩子會喜歡你！」
五條悟開著無下限術式，任由千晴戳空氣：「喜歡我的人能從這裡排到法國去。」
[這話倒是沒錯]
[是的，我作證，五條悟在第二副本人氣投票裡是男主第一位]
[我正在排隊，已經排到沙特阿拉伯了]
[拿著愛的號碼牌+1]
千晴：………………
你們這幫人倒是堅定點啊？！
千晴翻了個白眼。她快速瀏覽了一遍系統提供給她的快進十年劇情簡介，發現其實跳過的這段時間好像確實沒發生什麼事情。
咒術界一片和平，除了上層從來沒有停息過的勾心鬥角，咒術界的小一輩平穩安寧地成長著，她和五條悟都非常快地取得了屬於他們的咒術師評定資格，五條悟屬於特級咒術師，而千晴被歸屬在咒術家族的體系中，被評為特別一級咒術師。
甚爾離開禪院家之後就沒再有什麼消息傳來，只零星會聽說他殺了某個咒術師。不過咒術師的死亡也都如同沙海的一礫，很快就被其他消息淹沒，再沒有回應。
很快，她和五條悟都到了要上高中的年紀。
「臭屁貓。」
「干嘛。」
「你是不是要去東京的那個咒術高專念書？」
五條悟懶洋洋地吹著暮春的熏風，回答道：「對啊。」
「為什麼跑那麼遠，京都不也有高專嗎？」
「因為我想離這幫爛人越遠越好。」五條悟說，「你心心念念的那個甚爾哥不也是這樣嗎？」
千晴抿了抿嘴：「你跟甚爾哥不一樣。」
「倒是你啊，知春。」五條悟轉過頭來，藍眼睛定定地注視著她，「你不是也很討厭這裡嗎，為什麼還選擇留在京都，留在家族裡？」
千晴笑了一下，說：「總要有人留下來的，要是咱們都跑了，那幫老頭子不得氣死？」
「那就讓他們生氣好了，反正你和我最後都要繼承家族，他們再生氣也找不到替代我們的人。」
五條悟向千晴又湊了湊，低聲說：「喂，知春，跟我一起去東京吧。」
「你也想逃走，不是嗎？」
他們從小時候第一次見面起就再沒分開過，盡管彼此都互相看不順眼，但是他們已經成了在這條逐漸下沉的巨大船只上唯一可以互相信任的人。
千晴拿起那瓶噴得只剩半瓶的冰可樂，她喝了一口，感受冰涼的氣泡在口中炸裂，然後順著喉管食道流下，冷冷地滑入胃裡。
「東京有什麼？」她問。
五條悟立刻回答：「那可多了！明治神宮，淺草寺，東京樹，御台場，秋葉原……」
千晴撐著頭回望向他，眼神有些虛：「是嗎？」
不知道甚爾在不在東京呢？
還有那個至今沒有出現的，神秘的第三個可攻略對像，夏油傑。
「我說啊，臭屁貓。我在裡讀到過，好像高中環境特別容易談戀愛吧？到時候咱倆解除婚約是不是就有指望了？」
五條悟沒料到千晴的話題會轉移得這麼快，但是他默契地馬上跟上了話題：「你別想多了，像你這樣脾氣差、愛打人又做飯一塌糊塗的女孩子根本不會有人喜歡的。甜甜的校園愛情根本輪不到你。」
千晴：…………
敲裡嗎，五條悟，你聽到沒？敲裡嗎！！！
千晴氣急敗壞地問：「那你要跟我綁定一輩子嗎？咱倆都15歲了，再過幾年家裡那幫老頭子綁也要把咱倆綁去結婚！」
五條悟撇了撇嘴：「在那之前溜掉不就行了？你可以跑去找你那個甚爾哥，就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收留你，我反正看著是懸。」
千晴：「我怎麼感覺你每次提到甚爾哥的時候都酸溜溜的？」
五條悟：「有嗎？明明是你一想到自己以後沒人要了就聽什麼都變味了吧？」
千晴深吸一口氣，發狠道：「我不管，反正在高中裡我肯定能遇到帥氣的男同學，是那種強大帥氣，比你溫柔，比你體貼，比你禮貌的好人！到時候我一定請一支嗩吶隊敲敲打打上門跟你解除婚約！」
五條悟噴笑：「比我溫柔，比我體貼，比我禮貌？世界上哪有這種人，我是完美的悟醬，ok？」
一定有！
千晴鼓起腮幫子，看向彈幕。
[對，確實有那種溫柔體貼禮貌，還隱含著一點瘋批的強大帥氣男同學]
[那就是你未來的同班，也是你的第三個攻略對像：夏油傑]
第32章 第二副本09
既然知道夏油傑就在東京校,那千晴就再沒有半分猶豫。
她回到加茂家之後非常勇猛地踹開了現任家主的門——由於上任家主死掉了所以現任家主是她加茂知春的親爸爸——特別大聲地宣布：
「我要去東京咒術高專上學！」
加茂知春的爸爸被嚇得手抖，茶杯裡滾燙的熱茶一下子被潑到了他的大腿上。他發出了一聲短促的慘叫聲。
「就算否定也無效，因為我只是來通知你的。」千晴一下子又重新移上拉門,「燙傷的地方記得塗點獾油,再見！」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加茂知春也是一位大孝女。
雷厲風行地決定了自己未來的入學地後,千晴馬上又去找加茂家負責分派特別咒術師任務的人，積極地申請執行在東京的任務，理由是她想出去公費旅游。
畢竟要是自己跑去東京,那花的都是自己的錢。
如果是因為出任務去東京，那就可以直接向加茂家申請經費！
而且在申請經費的時候她還可以多要點,比如要五星級酒店的錢,但她其實住小旅館；要頓頓米其林的錢,但她其實吃路邊攤；還能亂報一些什麼醫療費用啊打車錢啊，一趟任務下來可能少說就能掙出十萬日元！
千晴的算盤打得啪啪響，連彈幕都為之震驚。
[小千今天暴富了嗎？沒有,但是小千今天也在努力賺錢]
[我以為搶人錢包已經是極致了,沒想到主播摳門的程度完全超出了我的想像]
[小千你從加茂家那裡省下來那麼多錢是准備干什麼啊？]
千晴說：「投資比特幣。」
[？]
[好家伙,我突然想起來主播是在十年前！]
[主播別光投資比特幣啊快去買蘋果股票啊！]
[買茅台！！！]
[2014世界杯德國7:1巴西！]
好家伙，看樣子彈幕比她更懂投資。
千晴並沒有把彈幕說的話都當成開玩笑，她非常認真地都記了下來，然後決定等她從加茂家這裡摳下來第一筆錢之後就去開個銀行戶頭,然後找個股票經理去炒股。現實裡她沒多少錢,游戲裡還不能讓她爽一爽嗎？
加茂家的人很快就給千晴找到了一個適合她水平的任務。任務內容是祓除一只突然出現在東京的一級咒靈，這只一級咒靈似乎有一定的神志，在居民區流竄作案已經殺了不少人。至於任務地點當然是在東京。
接到任務之後,千晴又回去找了一趟加茂家主。
加茂家主正吸著涼氣地讓他的小老婆給他塗燙傷膏。他看到千晴推門進來的時候下意識地又渾身一抖,苦著臉問：「又干什麼？」
千晴總覺得加茂知春和她親生父親的相處模式不太像她想像中的父母相處,反而更像上下級。
加茂家主是她的頂頭上司，而她是這位領導最器重的心腹，也是他的接班人。
咒術師家族沒什麼親情可言，不過這樣對千晴來說反而是好事，畢竟她對自己親生父親的記憶都已經模糊，連他的長相都不太記得了，根本不知道要怎麼正常地與「父親」相處。
彼此做同事也不錯。
「我想要點錢。」千晴單刀直入地說，「我接了一個去東京的任務，大概要去一個月左右，除了完成任務之外我還想在東京玩一玩。」
加茂家主問：「你要多少？」
千晴想了一下，試探性地問：「二十萬日元？」
（注：折人民幣大約一萬五）
加茂家主臉上浮現出了相當吃驚的表情。
千晴有些心虛，難不成是她要的太多了嗎？
畢竟她現實裡就住在東京，她一個月最多也就花四萬日元左右。
（注：折人民幣大約兩千）
「太少了！」加茂家主說，「二十萬日元能做什麼？一天就花光了！你去找管事，讓他給你拿張銀行卡，用完了再給我打電話。」
千晴離開的時候臉上的震驚依舊無法消散。
她……她這是……
真成富婆了啊？！
她暈乎乎地拿到了銀行卡，然後全副武裝地出了一趟門，沿著甚爾上次帶她去城裡的路線溜了出去，找了一家銀行看了一下卡裡的余額。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七個零？七個零是，多少萬？
一千萬日元？
……一千萬日元？！
（注：折人民幣大約六十萬）
千晴的整只手都在發抖，險些拿不住銀行卡。
[主播！冷靜！冷靜啊主播！這錢都是游戲裡的，是假的！]
[一千萬日元啊，我工作一輩子也就掙這麼多吧……]
[小千的手裡基本上是拿著一棟房子了]
[要不別做咒術師了，咱們直接拿著卡潛逃，拿出八百萬炒股，炒個幾年你就能在游戲裡做日本首富！]
[這是戀愛攻略游戲不是經營炒股游戲啊前面的！！！]
千晴捧著這張銀行卡，腦子已經轉不動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相當熟練地翻過了五條家的牆頭，當著一堆五條家族人的面如疾風一般衝進了家主的院子。
「五——條——悟——」
留下在後面嘖嘖感慨的五條家族人。
知春小姐和他們小家主的感情可真好，說不定高中畢業就能直接結婚了。
他們還要過幾年能看到新的小少爺呢？
五條悟正在他的房間裡看書，千晴幾乎像是如入無人之境一樣猛地拉開他房間的門：「悟！！！」
五條悟相當習慣地翻過一頁書：「下次再這麼闖未婚男性的房間，小心我直接給你打出去。我也是要男德的。」
「什麼男德……那不重要！」
她大聲宣布：「我明天就去東京！」
五條悟這才抬起頭，有些詫異地看向她：「你這麼快就改主意了，要和我一起去上學？不過距離開學還有好幾個月，你這麼著急做什麼？」
「我才不是為了和你一起上學才去東京校的。」千晴習慣性地反駁，「我只是要去東京出任務，可是非常正經的。而且我已經申請到了任務經費——」
她亮出手中的銀行卡，雙眼閃閃發亮：「你猜裡面有多少錢？」
五條悟看著她激動到紅撲撲的臉蛋，嘴角抽了一下：「你不會是因為拿到錢才這麼高興的吧？」
千晴：……被發現了。
「咳，總之你只要知道我現在已經暴富了就可以了。」千晴假模假樣地咳嗽了一聲，「怎麼樣，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東京？本富婆不是不可以再承擔一位小帥哥的吃住費用哦。」
五條悟向後一靠，他抬起頭望向千晴，藍眼睛裡透著戲謔的光：「這麼大方？好啊，我一天的花費是五十萬日元，不知道知春小姐能負擔我幾天？」
一天五十萬，這麼貴？！
他還不如去搶！
千晴馬上警覺地把銀行卡藏了起來，向後退了一步：「想得美！不去算了！」
五條悟似乎覺得沒什麼意思，他撇了撇嘴，隨意伸手對千晴揮了揮：「走吧走吧走吧，我看你也沒什麼誠意。去東京好好玩吧，扣扣搜搜的笨蛋猴子。」
「略！」千晴對著他做了個鬼臉，然後猛地又關上了門。
隔著門板，五條悟的聲音悶悶地傳來：「喂，笨蛋猴子。」
「干什麼，臭屁貓？」
「我似乎聽說，禪院甚爾在東京。」
千晴的呼吸頓了一秒。
「你怎麼知道的？」
五條悟無聲地笑了笑：「我當然有我的信息渠道。」
「……謝謝你，悟。」
「你是為了見他去的東京嗎？」
「…………」
千晴沉默了。
因為還真不是。
但是五條悟顯然把她的沉默理解成了另外一種意思。
「十年了，你還惦記著他？你難道是真的……喜歡他嗎？」
「……」
千晴再三猶豫斟酌後才終於開口：「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喜歡。」
「我只是覺得，他很不一樣，而且很難忘記。」
五條悟看著拉門上千晴的剪影，輕聲說：「喜歡上他那種人會很辛苦。」
作為十年的好朋友，於情於理，他都應該提醒一句。
「我知道了。」千晴苦笑一聲，「我盡量。」
但她也沒辦法，攻略要求嘛！
「對了，我去東京要不要給你帶什麼紀念品？」
「你是不是真的傻？」五條悟詫異，「九月份我們就要一起去東京校上學了，你給我帶什麼紀念品？」
千晴：……這不是突然暴富了，忍不住就想花錢買東西嘛！
不要就不要！還給她省錢了！
再見！
——————————————
千晴又回到了她熟悉的東京。
這個她出生，長大，掙扎著只為生存下去的巨大都市。
她一下新干線，就非常熟練地走向地鐵站，穿著一身高檔的定制巴寶莉和工薪族們一起擠地鐵。路上其他人都紛紛向她投來怪異的目光，而千晴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怎麼了！
沒見過富婆擠地鐵啊？！
錢都是省出來的！
千晴拉著她的小行李箱走出地鐵站，根據她之前查到的地圖，走向提前已經租好的公寓。
住短租公寓當然要比住酒店便宜了，這可是她的省錢心得！
千晴在現實裡的十幾年窮逼日子可不是白過的！
順便一提她還把新干線上送的礦泉水也拿走了，堅決不浪費任何一點可以利用的東西。
[……]
[不知道說什麼好，給主播刷個火箭吧]
[小千，有錢了給自己吃點好的]
[主播在現實裡一定遭遇過很多社會的毒打，淚目]
千晴來到她租的房子樓下。
這個游戲做得實在是太過真實，真實到和現實裡的情況竟然都能對應得上。千晴還記得上輩子這個時間段她正好被房東趕出家門，她只能拼了命尋找便宜又安全的住所，以致於到現在她都還記得哪裡有便宜房子住。
說起來都是淚，太心酸了。
這就是窮人的生活啊!
千晴更加堅定了好好做直播賺錢的信念。她仰頭看著和她現實裡居住的地方沒什麼區別的保障性住房小樓，提著行李箱走上了二樓。
房東已經在門口等著了。這位房東是一位中年女性，長得倒是面善，和給千晴留下了心理陰影的那個房東完全不一樣。她給了千晴鑰匙，打開門後給她介紹了一下房間的情況。
這是一間比千晴現實裡居住的一居室要稍微更寬敞一些的房子，一室一廳一衛，還有一個可以晾衣服的小陽台，各種家具電器也一應俱全。衛生間有些逼仄，但是也有浴缸，這已經讓千晴非常滿意了。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之後，房東左右看了看，突然壓低聲音，小聲地對千晴說：「還有一點，請您務必注意。」
千晴點了點頭：「您說。」
「我聽說這棟樓裡住了一位……黑手黨。」
千晴稍稍一怔。
黑手黨？
是諸如山口組那種極道？
但是也說不通啊，極道不應該都很有錢嗎？怎麼會跑來這種廉價公共住地居住？
「大家也沒有確鑿的證據，只是一直有傳言。有人在上下樓的時候碰到過一個很高壯、很凶狠的男性，光從眼神就能看出來不好惹……而且他的作息非常混亂，似乎晝伏夜出，大家平時都不怎麼能看到他，有一次……還看到他……身上帶著血回來……」
房東的聲音越壓越低，最後幾乎都要聽不見了：「而且大家門口有時候會莫名其妙多出來幾袋沒有分類的垃圾，我們都懷疑是這個極道干的。」
千晴：？
「本來這裡的房租是要在這個基礎上再多一倍的，但是因為這個極道的存在，所以才壓到現在這麼低……」房東看起來很不好意思，「抱歉，現在才對您說，但是我也不想隱瞞。如果您不想租了也是可以的。」
「沒事。」千晴條件反射地說，「只不過是極道而已嘛！」
她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咒術師！當年能和兩面宿儺打得有來有回拿刀子互捅的狠角色，區區一個極道，而且還是一個會偷偷把沒分類的垃圾往別人家門口放的沒素質極道，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大人物。
房東看向她的眼神倒是微妙了起來。
「呃……既然您覺得沒問題，那就沒什麼大事。」她干笑一聲，「鑰匙已經給您了，您的押金……」
千晴把裝著現金的信封遞給她，房東就像是生怕她反悔一樣將現金拿走，點了點數量，然後松了口氣。
「我走了，加茂小姐有什麼需要可以打我的電話。」
房東迅速溜了，把千晴留在了這間小小公寓當中。
千晴收拾了一下東西，把床單被罩這些急著用的扔進洗衣機，然後檢查了一下門窗的牢固程度。為了保證安全——主要是為了保證她銀行卡的安全，現在她身上最值錢的就是那張卡——她又在房間裡投放了幾枚紙式神，只要有人偷偷潛入就能觸發。
在把床單被罩晾曬起來之後，千晴准備出門去任務地點看看。
走出房門，千晴特意還低頭看了一眼門口。
沒有垃圾。
看來那個極道今天沒有出現。
她聳了聳肩膀，下樓走向地鐵站。
——————————————
這次的任務其實並不算太好做。
千晴和東京當地的咒術師短暫地碰了一面，拿到了關於這次任務的資料。
「已經死了五個人了，死者之間沒有關聯，似乎只是隨即被殺。我們的一名二級咒術師遇到過它一次，被它逃了，初步斷定是一級咒靈。」
東京當地的咒術師嘆了口氣：「其實這次我們本來沒打算申請京都那邊的援助，因為東京這裡的咒術師其實也能處理這只一級咒靈。只是最近東京發生了不少事，我們人手不太夠，所以只能麻煩京都那邊了。」
千晴翻著資料中的死者信息，隨口問：「東京最近怎麼了？」
「有咒術師被殺。」他說。
千晴一愣。
「東京這邊詛咒師的勢力比京都要大，他們的行動很是猖獗，會有組織地對普通人發起攻擊。」他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不過詛咒師和咒術師之前都還是有一些潛規則的，一般情況下我們不會去找他們的麻煩，除非他們做得太過分，當然他們也不可能主動來招惹我們，畢竟要是我們認真起來，他們也不可能落著什麼好處。」
「但是這種平衡被打破了，他們殺了咒術師。」
千晴問：「為什麼要殺咒術師？是有什麼仇怨嗎？」
「可能吧，我們也不知道，殺手的身份不明。」他嘆了口氣，「但是這種事影響特別惡劣，所以我們組織起來都在搜查那名詛咒師的下落，最後的結果也一定是會上報京都的。」
「其實這種事我本來不應該說太多，但是既然是加茂家的知春小姐……」
咒術師的話沒說全，但是千晴明白他的意思。
她是可以代表古老咒術界勢力的「御三家」加茂家的繼承人，地位超然，有這個資格知道一些秘辛和不能對外公布的情報。而且他的話也是變相的提醒，提醒千晴也注意保護自己的安全。
「我知道了。」千晴低聲說，「謝謝你。」
咒術師對她點了點頭：「注意安全。」
在離開前，他猶豫了一下，又說了一句：「另外，可能是我多嘴……」
「聽說今年9月知春小姐就要來東京校就讀了？」
千晴下意識地點了一下頭：「對。」
咒術師對她笑了笑：「東京校是個好地方，希望知春小姐能擁有一段美好的校園記憶。」
「再見。」
他離去之後，千晴低頭看了一眼資料上這名咒術師著的名。
「日下部篤也」
「日下部先生是一位好人呢。」千晴低語道。
她將資料放進自己的隨身小包，稍微猶豫了一下。
「接下來應該去事發地看看，但是……」
究竟是打車還是坐地鐵呢？
打車確實有點貴，但是今天她有點累，不是很想擠地鐵啊……
[主播我求求你了，對自己好點吧！這錢沒必要省！]
[千·葛朗台]
[小千，其實錢呢不是省出來的，是賺出來的……]
千晴恍然大悟：「哦，對！你們說的太對了，錢是賺出來的！」
她轉身走向地鐵站：「那就在路上順便去一趟銀行，把卡裡的錢存個活期，先吃吃利息再說。」
彈幕：？
第33章 第二副本10
千晴終於來到了資料上那只一級咒靈出沒的區域。
因為路上去銀行耽誤了一點時間,千晴坐地鐵的時候剛好遇上下班晚高峰。當她從地鐵站裡艱難地擠出來後，她感覺自己半條命都要沒了。
好像從進入車廂開始，她的腳就沒有挨過地,她是一路被擠著進入車廂,又懸浮著被擠著推了出去,當她重新來到地面上之後，竟然恍然有重生的感覺。
以後等她暴富之後，她一定要給自己雇一個司機！
再也不想擠地鐵了！
千晴腦袋昏沉地走向地圖上被標注著第五次死者被發現的中學。天色已經擦黑,夕陽西下，學生們結伴三三兩兩地放學回家,千晴逆著人群向學校走去,無視他們打量的目光,四下搜尋著咒靈可能遺留下來的咒力殘穢。
有點奇怪。
千晴的直覺隱隱在示警，她忽然察覺到了這片區域真正的問題究竟在哪裡。
這裡好干淨。
即使是在咒術師的大本營京都，千晴都會在加茂家閑逛的時候遇到那麼一兩只模模糊糊的咒靈。普通人看不見,咒術師又懶得管,所以她在剛來到這個副本的時候偶爾還會被蹲在角落裡長得奇形怪狀的咒靈嚇到。
來到東京之後,咒靈的數量激增，千晴剛才在地鐵站還看到了一只，那團黑乎乎的東西在地鐵閘機前面蠕動，發出了「要遲到了……要遲到了……」的微弱聲音。千晴一腳把它狠狠地向旁邊踹開,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人好事。
但是從出地鐵站之後,她沒有看到任何一只咒靈。
咒靈之間一般來說不會產生爭鬥，也不存在競爭關系。這裡如此干淨，不太可能是被那只一級咒靈清理過,也當然不可能是因為這裡生活的人特別積極向上不產生負面情緒。
已經有咒術師先她一步到這裡來過了？
千晴懷著這樣的疑問,翻進了作為死亡現場的這所中學。
放學的鈴聲已經響過了三遍,除了操場上零星兩三個還在練習的體育社團學生，校舍裡已經不剩下幾個人了。千晴按照資料上的提示走向教學樓，在心裡默默復盤了一遍這起死亡案件。
死者是一名中學生，今年14歲，是這所學校的學生，也是美術社團的成員。某天放學後他留下來在社團教室裡繪制牆報，第二日沒來上學。當天下午，參加社團活動的同學發現社團教室裡的牆報沒有被完成，而牆角留下了可疑的血跡。報警之後，警察確認血跡屬於失蹤的死者，但是哪裡都找不到他，他的父母也說他當晚沒有回到家中。
前來協助調查的咒術師日下部在社團教室裡發現了遺留的咒力殘穢，確定了這名學生是被那名一級咒靈所殺。
但是屍體究竟去哪裡了？
咒靈不是妖怪，妖怪有把人洗干淨再吃的傳統，但是咒靈對人肉完全沒有興趣。它們只是純粹憑著一腔的惡意在殺人。
千晴來到已經光線昏暗的教室走廊。她用指節敲了敲自己的眉心，用加茂家教給她的方法，集中精神去分辨走廊上咒靈留下的咒力殘穢。
這所學校，一樣很干淨。
更奇怪了。
學校，醫院，這些常年聚集著負面情緒的地方是最容易滋生咒靈的。就算沒有那種二級、一級的強大咒靈，每個學校也至少會有一兩只三級咒靈徘徊游蕩。
但是這所學校卻連一只蠅頭都沒有。
千晴沿著樓梯向上走，星星點點的咒力殘穢開始出現在她面前，一路延伸，蔓延向社團教室所在的位置。她很快來到了社團教室所在的三樓，咒力殘穢在這一層就像是油漆一樣被潑在整條走廊上，無比醒目。
如果只是咒靈行走過的話，咒力殘穢只會留下足跡一樣的痕跡，而不是如同血跡一樣被濃重地潑灑。
這裡咒力的氣味也相當濃厚，就好像剛有人在這兒使用咒力打鬥過一樣。
千晴忽然有了一個有點荒唐的推測：難道說是有一個咒術師在這間學校裡做了一次大清理，消滅了所有的咒靈？
那這和一級咒靈的出現、以及學生的死亡又有什麼聯系呢？
社團教室門上被拉上了好幾條明黃色印著「keepout」的警戒線，用來阻止學生進出。千晴打量了一下緊閉的教室門，她聳了聳鼻尖，聞到了一股無比熟悉的味道。
「嘩啦——」
教室門突然從裡面被拉開了。千晴猝不及防地與裡面那位少年打了個照面，而對方顯然比千晴更加驚訝，他原本不太大的細長雙眼稍稍瞪大，然後向後退了一步。
「你是……」
【可攻略對像出現！】
【夏油傑（可攻略）】
【好感度：0】
他怎麼會在這裡？
不……她應該問的是，怎麼會這麼巧？
雖然她確實是抱著「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碰到夏油傑」這樣的想法而提前來的東京，但是千晴完全沒想到她竟然會在來到東京的第一天就在任務地點碰到了他。
個子高挑的黑發少年謹慎地也在打量著千晴。
少女和他年紀相仿，肌膚雪白，容貌清麗，長發相當整齊地披散在肩頭，從氣色和衣著來看，似乎家庭出身相當良好。
她並沒有穿校服，他也從來沒有在學校和這附近見到過她。
「你是誰？」
「你在這裡干什麼？」
兩個人同時開口，又同時一愣。
……這個夏油傑的聲音，好熟悉。
夏油傑尷尬地向上提了提嘴角，他向教室走廊探出頭去，稍稍張望了一圈，似乎是在觀察有沒有別人發現他們此時進入了被封起來的案發現場。
「你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吧？」他問，「你到這裡來干什麼，是因為好奇？」
千晴看了一眼夏油傑身上的校服，她剛才還在記憶裡搜索自己之前究竟是在什麼時候聽過他的聲音，所以回答慢了一拍：「我是來調查案件的。」
夏油傑微微挑眉：「調查？你……」
他又仔仔細細地上下端詳了一圈千晴，然後有些猶疑地問：「你是偵探社的？」
千晴被他的推測逗笑了。她矮身鑽過警戒線，靈巧地從夏油傑身旁竄進社團教室，輕快地說：「你姑且可以這麼認為。」
夏油傑沒能拉住她。他飛速地轉過身，有些氣惱地看向千晴，視線不由自主地往社團教室角落的一個櫃子瞟了一眼，開口道：「原來是偵探小姐，真是勇氣可嘉。不過我聽說這名凶手是一名食人狂魔，已經殺了五個人，殺完之後都會把人吃掉。」
「你就不怕那家伙回來也把你抓走？」
千晴低頭四下搜尋了一圈咒力殘穢，隨口道：「你不是也在這裡嗎？」
好像有一點星星點點的殘穢遺留在了角落的置物櫃外。
夏油傑搖搖頭：「我不一樣，我……」
千晴突然反應了過來，她向夏油傑快速地湊近了一步，貼近他的身體，忽然雙眼發亮：「等等，你怎麼知道那個凶手是把受害者吃掉的？」
夏油傑一怔。
「你知道些什麼，對不對！」千晴興奮起來，「你待在這裡也是因為掌握了線索吧！」
啊，言多必失。
夏油傑稍稍有些頭痛，他張開口有點想補救，但是千晴的神情又微微變了。她有些凝滯地抬頭注視著夏油傑的雙眼，然後忽然做了一個讓他費解的動作。
她在空氣裡像小狗一樣嗅了嗅。
「……好像有東西燒糊了一樣。」她喃喃。
夏油傑的後背立刻挺直，變得僵硬無比。
嗅覺是人體感覺中相當神奇的一種，它能直接帶領氣味抵達人類掌管記憶和情感的大腦分區，有時候僅僅是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腦中就能立刻回憶起對應的記憶和模糊的感覺，比直接回憶要快得多，也准得多。
千晴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之前在看到夏油傑的立繪時就感到熟悉了，不久前她在游戲裡也聞到過這股味道。
她見過夏油傑，就在那場為兩面宿儺編織的夢裡。
作為「紅蓮」，和詛咒師合作的千晴遇到了詛咒師的頭目，那位戴著兜帽看不清臉，卻說一不二，自稱認識加茂知春的家伙。他的身上就有這股微妙的焦糊味。
這麼說，她和夏油傑的緣分早就注定了。
但這股焦糊味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呢？
夏油傑似乎再難以忍耐他們之間如此近的距離，他向後退了一步，擋在了置物櫃前，低聲說：「或許是你感覺錯了。這位同學，請你快點出去。」
千晴歪歪頭，有些疑惑地望著他：「你說凶手可能會回來吃人，所以讓我離開，這一點我倒是能理解。但是你為什麼還留在這裡？」
「莫非……」
千晴伸手指向他身後的置物櫃：「你是為了消滅那個東西？」
夏油傑瞳孔驟然一縮，他下意識地擋在千晴身前：「它怎麼出來了？我剛才明明——」
一只長著鯊魚一樣細密尖齒的咒靈撞開了置物櫃的櫃門，它凸起的雙眼轉向這間教室裡唯二的活人，然後咆哮著筆直向擋在千晴前面的夏油傑衝來。
他剛才是想要獨自一個人消滅這只咒靈嗎？
千晴看了一眼將她擋在身後的黑發少年，抿著嘴唇，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很淺淡的微笑。
在這個副本中，這還是第一個把她當做需要保護的女孩子的人呢。
【血操術·百斂】
「咻——」
只一擊，一塊鮮血凝成的碎屑就直接洞穿了咒靈的腦袋。千晴再抬手向下一指，血塊散為尖錐，惡狠狠地將這只三級咒靈釘死在了地板上。
「自我介紹一下。」
夏油傑驚愕地轉過身去，少女笑得相當輕松，然後向他落落大方地伸出了一只手：
「加茂知春，術式是赤血操術，今年15歲，是一名即將入學東京咒術高等專門學校的咒術師。」
「——和你，是同類。」
第34章 第二副本11
咒術師,術式？
還有……同類？
夏油傑怔怔地凝視著千晴，又輕又緩地問：「你，看得見？」
千晴很肯定地點了一下頭：「看得見。」
「你也有那種特殊的能力,能……」
夏油傑看了一眼他身後,那只三級咒靈已經慢慢地消散在空氣當中。
「能和這些會攻擊人類的家伙戰鬥,對嗎？」千晴替他將問句說完。
千晴抓起夏油傑垂落在身體兩側的手臂，她非常使勁地握住了他的手，上下搖晃起來：「沒錯,因為你和我一樣，都是擁有著術式的咒術師！」
「我都報上了我自己的名字,你是不是也該告訴我你叫什麼了呀,這位……在學校裡一直清理著咒靈的無名英雄先生？」
……無名英雄嗎？
夏油傑扯起兩邊的唇角,然後他回握住千晴柔軟的雙手，微微用力：「我叫夏油傑。」
夏油傑大約是在上小學之後發現自己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他從小就是一個並不會把心思都寫在臉上的孩子，在稍稍試探性地對著大人和同學們提起他所見到的東西後,他得到的反應都是「你看錯了吧？」、「好可怕」、「快別說這種話來嚇人了」。
於是他再也沒有對別人提起過。
沒有人知道他能看到那些扭曲恐怖的東西,也沒有人知道他竟然能將這些扭曲恐怖的東西吞下化為己用。那些怪物在被他消滅後會化作黑色的圓球,只要將這些散發著惡心焦糊味的圓球吞下，他就能獲得使役怪物的能力，就好像……一只更恐怖的怪物。
在上中學之後，他開始清理周邊的咒靈。
過於弱小的就消滅,強大一些的就收服。夏油傑也很難解釋自己這種清理行為的動機,他並不能得到任何人的感謝，除了時不時身上增添的傷口，還有每一次吞咽咒靈玉時會在口腔與喉嚨口留下的極度惡心的味道,他只能得到自己內心充盈的自我滿足。
他能看到,所以他有這個責任去守護他所長大的這片街區。
當然,他守護的區域也包括這所學校。
他以為自己今後的人生也都會是這樣，在充滿著只有他才能看到的怪物的世界裡，做一個沒有人知道的清道夫，日復一日重復著清理、收服、吞咽的循環，直到……
「我是前來調查連環死亡案件的咒術師，我懷疑這些死亡案件是由咒靈制造的。」千晴挺直背，努力想在夏油傑面前站得更直、顯得更挺拔些，「夏油同學，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調查這起死亡案件，消滅那只連續謀害了五個人的咒靈？」
直到這個名叫加茂知春的女孩子打開了門，她說，我們是同類。
夏油傑的眸光微微閃爍，他看著無比認真嚴肅的千晴，輕輕點了一下頭。
「當然願意。」
【夏油傑好感度+10】
在天色徹底黑沉下來之前，夏油傑和千晴在教室裡仔仔細細地搜索了一圈。
「你看得到殘穢嗎？」千晴問。
夏油傑微微搖頭，他對咒術相關的事情其實懂的並不太多，至今為止他都只是自己摸索。
千晴伸出手，她屈起指節，在自己的眉心敲了敲：「像這樣，感受你體內流動的咒力，然後將咒力集中到眼部，睜開眼之後特別用力地去觀察周圍……」
「咒力？」
夏油傑咀嚼著千晴報出的這個名詞，和他過去的經驗相對應：「偶爾我會感覺到身體裡有什麼熱熱的東西在移動，但是它的出現和消失都沒有規律。那就是咒力嗎？」
千晴點頭：「沒錯。咒力是由詛咒——也就是人類的負面情緒產生的，咒靈就是詛咒的一種。幾乎所有人都能產生咒力，只是咒術師能夠看到咒力，並通過術式將咒力使用出來。」
她向夏油傑伸出手：「拉著我。」
夏油傑猶豫了一下，然後慢慢地包裹住少女溫軟干燥的雙手。
千晴微微闔起雙眼，順著他們交握的雙手，一股奇異的暖流湧入夏油傑的身體，一路帶著他體內原本就有的咒力開始循環往復，運行不止。
零星的情緒和破碎的記憶也隨著那股外來的咒力湧上了夏油傑的腦海。
「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先例……家主絕不可以是女性……要我說就應該讓她早點生下能繼承赤血操術的兒子，然後跳過她，培養下一代的男孩去做家主……」「加茂家的大小姐怎麼可能和我們這種人玩到一起，您還是去找別人吧……」
「甚爾哥，再也沒回來……」
來自面前這名少女混雜的負面情緒隨著咒力一同被夏油傑讀取，他稍稍有些訝異地睜開雙眼看向千晴，但是她渾然不覺，還在認真努力地引導他身體裡的咒力彙入他的頭面部。
「好像……有什麼東西……」他遲疑道。
千晴抬眸看向夏油傑，充滿期待地問：「什麼？你能感覺到什麼？」
夏油傑忽然說不下去了，他直覺覺得自己好像無意間看到了對面這名少女不太想讓別人看到的記憶和情緒，所以他將自己剛才看到的畫面按下不表，只微微笑了笑：「我好像能感受到咒力了。」
千晴松開手，夏油傑的手掌在半空中有些不適應地張合兩下，然後迅速背回身後。
「而且我還看到了……一些亮晶晶的東西？」
他看到了那只咒靈在地板上留下的咒力殘穢。
「這些痕跡就叫做殘穢，是咒力留下來的痕跡，你可以通過這個去追蹤咒靈或者咒術師。」千晴用腳尖點了點殘穢旁邊的地板，「不過這層樓裡面留下的殘穢太多，已經掩蓋掉了那只咒靈的痕跡，有些可惜。」
夏油傑低頭看著地上星星點點的殘穢，微微擰起眉頭。
「根據這些就能找到咒靈的痕跡嗎？」
「是的。」千晴說。
「我這幾天會多加注意，如果找到了和那只咒靈有關的線索，我會……」
說到這裡，夏油傑突然卡了殼。
除了名字之外，他好像並不知道面前這名少女的其他聯系方式。
千晴笑了，她在原地轉了轉，從一張課桌的桌肚裡拿出一支不知道誰遺留在這裡的筆。不過她沒能找到可以記聯系方式的紙。
她轉了轉眼珠，突然又拉起了夏油傑的左手，攤開了他的掌心。
「那我就寫在這裡吧。」
一行字，筆尖接觸到肌膚的時候微微帶著癢，千晴一筆一劃地將她現在短租公寓的地址記到了夏油傑的掌心，然後相當滿意地念了一遍。
「這是我的住址。因為我還沒來得及買手機，所以最近只能麻煩你通過地址聯系到我了。等我買了手機之後會第一時間告訴你我的號碼。」
她抬起頭，將那支筆又塞進他的掌心，然後把她的手掌也攤開在他面前：
「輪到你了，夏油同學。方便告訴我你的聯系方式嗎？」
夏油傑攥著筆，啞然地扯了一下嘴角。
這麼輕易地就把住址給了他，真不知道她是對自己太有信心，還是太過信任他。
他遲疑了兩秒，托住了千晴的手掌。少女的手軟軟的，好像一團可以任他揉搓的暖和棉花。在落筆的剎那，夏油傑還不著邊際地想了一下萬一這時候筆要是出不了水該怎麼辦。
不過還好，這支筆相當靠譜，夏油傑沒怎麼滯澀地在千晴的掌心寫下了一串電話號碼。
「這是我家的電話，你打來的時候只要說找夏油傑就可以了。」
「明白啦。」千晴用寫了電話號碼的那只手向他招了招，「我這幾天也會在這片地方多多尋找，有什麼情況的話馬上和你聯系。」
「那麼，就一起努力吧，偵探先生！」
夏油傑失笑。
竟然還記得剛才剛進門的時候他對她的稱呼，看來這位大小姐還挺記仇。
「好啊，偵探小姐。」
——————————————
夏油傑把千晴送到了地鐵站，他們在分別的時候不約而同地都舉起了寫著對方聯系方式的那只手，然後用寫著字的手掌對著對方揮了揮。
在看到了他們彼此相對的掌心後，夏油傑和千晴都笑了。
「注意安全。」夏油傑說。
千晴向他用力揮了揮手，轉身走進了地鐵閘機。
順便又對著那只不知道什麼時候咕湧回閘機口喊著「要遲到了……要遲到了……」的咒靈狠狠飛踹了一腳。
夏油傑：………………
好吧，他剛才那句「注意安全」可能有點多余。
千晴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是差不多晚上七點了，她剛出地鐵站就感覺到肚子餓得不行。在上樓之前，她在附近的便利店買了吃的，其中當然有泡面和可樂，然後拎著她精挑細選總價值都沒超過2000日元的食材和日用品走上了樓。
隔壁那戶人家的燈亮了。
千晴在經過隔壁窗前的時候沒忍住好奇向裡面掃了一眼，在窗簾的縫隙裡，她隱約看到了一個特別高壯男人的剪影，倒三角身材一晃而過。
……
等一下。
千晴突然停了下來，她假裝自己好像在原地往兜裡摸鑰匙，實際上狗狗祟祟地又往窗簾縫隙裡看了一眼。
那家伙不會就是房東說的極道……吧？
隱約間，樓道裡一股煙味若隱若現。千晴在自己鼻子前面扇了扇味道，有些嫌棄地繼續向前走，回到她的租房公寓門前。
鑰匙插進門鎖，擰動把手，「嘭」，關門。
片刻的寂靜後，隔壁的窗簾忽然拉開了。
嘴角帶著刀疤的男人從窗戶前面向旁邊望去，看向剛才腳步聲消失的方向。
「隔壁的空屋……租出去了？」
第35章 第二副本12
千晴給自己准備的東京歡迎搬家餐非常的豪華。
因為在泡面之外,她還給自己煎了一根香腸和一份荷包蛋。
跪坐在客廳的小桌前，千晴特意調整了一下鏡頭，給了她的溏心蛋還有油汪汪的煎香腸一個大特寫：「老規矩,第一口粉絲先吃。」
[原來這就是游戲區第一吃播博主的直播間嗎？]
[不好意思這個我就不吃了……]
[小千！說好的富婆呢！富婆吃的就是這種東西嗎！]
千晴咬了一口香腸,稍稍茫然：「我吃的就是富婆餐啊，以前我吃泡面從來不加料的，這次一口氣加了兩樣配菜呢,已經非常奢侈了！」
[…………]
[我的沉默，震耳欲聾]
[以前我覺得窮人想像皇帝用金鋤頭是笑話,見到小千,我才知道那不是笑話]
[給主播刷了一個火箭，拿去多加一根腸]
千晴咬斷泡面,熟練地用甜甜的語氣開始致謝：「謝謝id[不考上東大不改名]送的火箭~小千也祝你早日考上東大！」
只要送禮物,她就是甜心主播。
之前在這個副本當中,千晴沒有什麼獨處的機會，也就沒有怎麼和彈幕觀眾互動。不過今天她心情不錯,吃飽喝足之後，她給自己擰開了一瓶可樂，然後笑眯眯地開始讀彈幕：
「主播有沒有男朋友……沒有啊,當然沒有了,賺錢永遠比談戀愛重要。」
「怎麼看待那些咒術家族……都是垃圾啊,一群把持著咒術界資源的封建垃圾。也就是仗著咒術界人少，群眾基礎不夠深厚，所以他們暫時還在作威作福，遲早有一天什麼禪院家加茂家御三家都會垮台的。」
「暴富之後想做什麼……買房子！買谷子！然後,然後……」
彈幕也開始跟著千晴一起浮想聯翩,什麼豪擲千金買下時代廣場大屏幕24小時循環播放「我cp是真的」,買一座小島然後在上面玩真人動森，買一個大別墅把自己喜歡的作者關進去讓他們天天更新……
暢想過後，又有觀眾給千晴刷禮物，說想要聽她唱歌。
千晴本來是想假裝沒看見的，但是彈幕們紛紛開始起哄，更多的禮物都刷了起來。她推脫不了，於是清了清嗓子：「好吧，那今天暫時做一回娛樂區的才藝主播……想聽什麼？」
彈幕刷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歌名，千晴忽略了一些故意整活或者想讓她出糗的，然後看到了一條：
[唱久保田利伸的《lalalalovesong》吧，之前不是在京都的快餐店聽過嗎？]
《lalalalovesong》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熱播電視劇《悠長假期》的主題曲，可以算是年代金曲了，比大部分觀眾的年齡都要大。在進行時間快進之前，千晴和甚爾在快餐店聊天的時候店裡放的就是這首歌。
碰巧千晴還真的會唱。
「那我試試。」
她打開游戲菜單，調出直播控制板，然後在音樂軟件上找到了這首歌的ktv模式。
背景音樂響起，千晴對著虛擬鏡頭，放聲開始唱：
「旋轉吧旋轉吧，旋轉木馬，似乎已經停不下來」
「讓旋律動起來吧，lalalalovesong——」
她站了起來，拿著調料瓶當ktv的沙錘，一邊晃一邊唱：「wannatakelovewannatakelove，baby！」
「似乎連呼吸都停止一樣，甜蜜地親吻著我」
「語言都已經不需要了，在這美好的時刻」
「面對給予了我勇氣的你，現在可不是臉紅的時候」
「比語言更加真實的，lalalalovesong——！」
千晴的最後一個音飆得又高又響亮，雖然音准有一點問題，但是氣勢十足，非常好地帶動了直播間的氣氛，配合往上跳動的打賞榜單，將今夜的直播推上了一個小高潮。
「謝謝大家！謝謝！」千晴中氣滿滿地喊，「再來個飛機我就再唱一首——」
「咚咚咚！！！」
……牆壁在震。
直播間驟然安靜下來。
「咚咚咚！！！！」
是地震嗎？還是……
隔壁有人在敲牆。
「啪」，一個紙團突然落到了出租屋的陽台上。
千晴站在原地張望了一會兒，然後相當謹慎地慢慢走向陽台。隔壁的陽台上空無一人，不知道紙團是從哪裡丟過來的，千晴小心翼翼地撿起紙團，然後打開這張看起來像是隨便從便簽本上撕下來的紙。
在皺巴巴的便簽紙上，有兩個像是用血寫成的鮮紅大字：
「閉嘴」
千晴：………………
為什麼她在游戲裡做直播都能被游戲npc鄰居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辣你去找物管啊！]
[小千別怕！隔壁只是區區極道而已，正面剛他！]
[這才八點多，憑什麼不讓唱？就要唱！而且要在他家門口開演唱會！]
千晴在彈幕的慫恿下也惡從膽邊生。
對啊，現實裡她會注意維護鄰裡關系，在游戲裡她害怕什麼呢？
如果連在游戲裡都要畏畏縮縮瞻前顧後，那她還玩什麼游戲啊！
她拿起桌上的可樂，「咕咚咕咚」惡狠狠灌下去半瓶，然後用手背一抹嘴，重重地跺著腳就出了門。
打開房門之後，千晴腳下卻突然踢到了什麼東西。
那是一包莫名其妙出現在她門口的垃圾。
千晴低頭看著那包垃圾，她想起了看房的時候房東提醒的那個極道可能會往別人家門口亂丟垃圾的事情，只覺得血往頭頂上湧。
這種鄰裡霸凌的事情怎麼在游戲裡還會出現？
隔壁那個極道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她徹底沒了任何顧慮，直接跺著腳重重地來到隔壁房門口，揮起拳頭就往門板上砸：
「有人嗎！有沒有人！出來！！！」
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有人從屋裡來到了門前。隔著門板，一個男人低沉又倦懶的聲音響起：「誰？」
「我是隔壁的！」千晴喊，「開門！」
「我憑什麼開門？」男人慢悠悠地問，「你找我什麼事？」
千晴大聲問：「我家門口那袋垃圾是不是你丟的？」
男人嗤笑了一聲：「你是為了那個來敲的門？」「不然呢？」千晴匪夷所思，「你還笑？有什麼可笑的——開門，做了虧心事不敢當著我的面說話嗎？」
「你說是我干的，那就算是吧。」他懶洋洋道，「我要回去繼續睡覺了，你也不許再唱歌，很難聽。」
千晴：？
難聽？！
彈幕明明都說她是日本帕瓦羅蒂！
「唱歌的事情先不談，垃圾的事情你不能就這麼糊弄過去！是你干的你就說是，不是那就不是，什麼叫『那就算是吧』？」千晴伸手又在門板上砸了幾下，「而且我唱的哪裡難聽了！？」
男人語調微微上揚：「要是我說不是我干的，難道你就會相信？」
千晴被噎了一下。
「嗤。」
似乎是預料到了她的沉默，門另一邊的男人語氣有些嘲弄：「你在心裡已經給我定了罪，我說什麼都沒有用。最後警告你一句，如果今晚再讓我聽到你唱歌，無論你唱得好不好，我都會過來把你的喉嚨掐碎。」
腳步聲又響了起來，然後漸漸遠去了。千晴站在門口，雙手攥成拳頭，正在發抖。
「……宿儺都沒這麼對我說過話。」她咬牙切齒地說。
[主播大破防！]
[區區npc竟然敢威脅我們小千？踹開門進去揍他！]
[防盜門可能踹不開，要不要從陽台上進去？如果那個紙團是他丟的話，大概率他是從你們相鄰的陽台上丟過來的，一般陽台的拉門都不會上鎖。]
[噗，小千突然拉開他陽台的門進屋將他暴揍嗎？我喜歡！]
[到時候隔壁那個極道的表情一定很精彩hhhhhhhhh]
[小千衝啊！這口氣可不能就這麼咽下去了！]
沒錯，她咽不下這口氣！
千晴滿腔怒火地回到房間內，順手從行李箱裡抽出一根短棒一樣的咒具。
這是加茂家咒具庫裡最好的咒具之一，千晴給它取名叫「一刀999」，總之在她接收並且起名的過程中站在旁邊的看守加茂咒具庫的族人臉色很不好看。
她來到出租屋的陽台上。她用雙眼簡單目測了一下從她所在的位置到隔壁陽台的距離，在兩邊的欄杆之間大約有一米的懸空距離，要是不慎失手的話絕對會直接掉到樓下去。千晴順手點了一個【存檔】，然後如同飛燕一樣騰空而起。
她單手在陽台圍欄上用力一撐，特別輕松寫意地就越過了那道兩個陽台之間的懸空，穩穩當當地落在了隔壁的陽台上。
這種在現實裡絕對會被鄰居報警抓起來的行為卻得到了彈幕的一致叫好。
千晴上前兩步，她果決地伸手去拉陽台拉門——果然沒鎖——「呼啦」一下打開了通往隔壁房間的通路，而她的另一只手也已經攥緊了咒具。
隔壁房子裡的客廳空無一人，也沒有開燈。借著從陽台上灑進來的燈光，千晴勉強看清了室內的輪廓，只覺得這間房子簡潔干淨得不像是一個單身男人的住所。
她一腳踏進了客廳，從臥室裡也傳來了動靜。
臥室門被推開，一個男人的身影向外踏出了一步，而千晴一甩短棍，「咻」地將這根咒具甩成了一柄長棒，然後揮舞著武器徑直衝了上去。
「哢」！
他竟然直接抬手握住了千晴的咒具！
黑暗的小公寓中，千晴看不清面前男人的面孔，也感受不到任何咒力的氣息。但是只這一下交手，她的內心就響起了警鈴：
這個家伙，非常強！
她迅速收起了輕視之心，渾身肌肉繃緊，一個頂肘繼續向前襲去，想要對方被迫松開她的咒具。但是男人沒有被她的突前騙過，他單手攔下千晴的頂肘，握住咒具的那條胳膊猛然用力，竟然直接想要借力將千晴向旁邊甩開。
只靠體術能打過嗎？
……似乎打不過！
千晴做出判斷之後也無所謂用咒力打普通人丟不丟臉了，她立刻將咒力灌入咒具，啟動了這柄加茂家最強咒具的第二階段形態：
西風殘鐮！
古老金屬制成的巨鐮被咒力包裹著現出尖刃，男人立即向後仰去，千晴借勢從他手裡將巨鐮奪回，鋒刃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冰冷的亮光——
「咒術師，加茂家的？」男人低聲問，「是來殺我的嗎？」
千晴也是微微一怔。
……他是怎麼認出來的？
他嗤笑一聲：「本來想給你留條命的。」
話音未落，千晴突然渾身寒毛豎起，一種無比清晰的直覺在腦中瘋狂警告著她自己：
有什麼攻過來了！
要存檔嗎？
還是要開領域應對？
又或者——
[開燈，小千！快開燈！]
[對面好像是你認識的人！]
[他是——]
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秒，千晴猛地橫過西風殘鐮，用鐮刃重重地敲上電燈開關。
「啪！」
燈光驟然亮起，同時映徹了千晴與男人的面容。
他的手將將停在千晴的喉嚨口，只差那麼幾釐米，他就能直接捏碎她的喉嚨。
黑發男人俯視著面前的闖入者，少女的胸口劇烈起伏著，臉上還帶著一層消散不去的紅暈。她的眼睛水亮，因為驚愕而瞪得極圓，而他從她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瞬間軟化下去消失不見的敵意。
「甚爾哥？！」
禪院甚爾收住了力道，他的手掌在握住少女脆弱的脖頸時已經不再帶有能夠一擊扼死一條生命的殺意，盡管如此，他還是選擇將主動權握在了自己手裡。
「……你是？」
少女的表情再度變幻，她方才似乎想要向上提起的唇角又落了下去，看起來失落又不甘心：「你不記得我了？」
甚爾冷淡地問：「我應該記得你嗎？」
是啊，已經過去這麼多年，再也沒回過京都的甚爾確實可能不再記得那個只和他有過幾面之緣的小妹妹「加茂知春」。
「我是……」
千晴張了張口，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現在的情況好像真的有點尷尬。
如果從甚爾的角度來看，那就是剛搬進來的鄰居和他起了口角糾紛，結果這個鄰居就像瘋子一樣闖到自己家裡來想要把自己打一頓，結果這家伙打不過自己，打開燈之後求饒說哥哥別打了我是你以前認識的老朋友……
甚爾：你誰？
腦補過後，千晴恨不得鑽到地裡去，但是因為自己的脖子還在被甚爾掐著，她連動都動不了，只能任憑自己的臉連帶著耳朵都一起燒了起來。
彈幕拱火樂子人害人啊！
甚爾感覺到自己掌心觸及之處開始微微發熱，而少女原本白皙的臉上迅速染上一層緋紅，他好整以暇地望著她，看她幾度張口，猶豫，糾結，急得他都感受到了她頸動脈越發急切的搏動。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千晴囁嚅道，「就是，我小時候見過你。」
甚爾面無表情。
「你……你帶我去了一趟京都，那是我第一次離開咒術師的世界，來到普通人的社會。我們去了游戲廳，我還記得我破了記錄，然後我們去了快餐店，你問我……」
千晴越說聲音越小，越發不確定起來。對她來說這段游戲經歷就發生在幾天之前，但是在這個時間線卻已經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甚爾還會記得嗎？
要是他忘了，自己還要怎麼攻略啊，這不就是火葬場了嗎？！
看著少女急得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甚爾心裡卻覺得特別有趣。
在她開燈的那一瞬間，他就認了出來。
加茂家的咒具，如此熟練又流暢的戰鬥技巧，還有她其實並沒有太多改變的面容。
整個咒術界，只有一個小姑娘會管他叫「甚爾哥」。
要是他真的沒有認出來，她的喉嚨早就被他捏碎了。
他只是想看看這位加茂家的小天才究竟在這麼多年之後變成了什麼樣，不過現在來看，她好像還和那個蹲在牆上，做著鬼臉說自己是「魔法少女小春」的孩子沒有區別。
她並沒有被拖入泥沼裡，和那些已經爛透了的家族成員染上同樣的顏色。
面對著甚爾長久的沉默，千晴絕望了。
要不……還是……讀檔重來吧……
要是能重來，她一定不會因為一時上頭就翻牆過來暴揍鄰居，她會特別溫柔地重新敲門，說：甚爾哥哥，我是你的好妹妹小知春啊！你還記不記得，七年前，那是一個春風沉醉的夜晚……
甚爾終於松開了手。
他勾起唇角，唇角那道猙獰的疤痕也隨著他的笑容扭曲起來，看得千晴心驚膽戰。
「啊……我好像有點印像。你是叫……」
他壞心眼地頓了頓，看著千晴雙眼驟然閃亮起來，無比緊張地攥緊拳頭等待他的下一句話。
「……小春？」
千晴的肩膀一下子又垮了下去：「對了一半，不過……說了好多次了，我叫知春啊，甚爾哥！」
他知道，他知道。
「都一樣，這不重要。」
甚爾雙臂環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望向她：「在感人的重逢之後，我是不是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你闖到我的房子裡來干什麼？難道真的是為了和我敘舊嗎？」
千晴心裡「咯噔」一聲。
完了。
她要是說自己是跑來揍他的，那她估計今天晚上就能在這兒打出這個副本的第一個deadend。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千晴的大腦瘋狂轉動，絞盡腦汁地開始編理由。在這種時候拱火的彈幕反而給不出什麼好建議了，都在幸災樂禍：
[你說你是來查電表的]
[說你迷路了！]
[你說對甚爾的身材驚鴻一瞥後驚為天人，更被他的聲音迷得神魂顛倒，所以半夜春心萌動一定要跑到他房間裡來惡狠狠拍出一千萬日元銀行卡將他搶回家中]
[強取豪奪劇情，很好！]
好個屁啊！！！
這些彈幕捅婁子一捅一個准，結果到關鍵時候全在瞎扯淡！
千晴支支吾吾，臉色漲紅，在甚爾的注視下只能聲如蚊訥地坦白：「我以為門口那袋垃圾是你故意丟的，你又不讓我唱歌，所以，一時上頭……」
「哦……你是來找我麻煩的。」
甚爾做出恍然的樣子，然後向前逼近一步：「你本來是想進來對我做什麼？」
千晴渾身緊繃，僵硬地立在原地，而甚爾沒有放過她的意思，輕笑著問：「來揍我？還是……來殺了我？」
「怎麼可能！」千晴小聲抗議，「我只是想問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畢竟你剛才雲裡霧裡不肯說清楚話……」
甚爾注視著千晴，片刻沉默後，他向後退了一步，說：「是樓上那個老頭扔的。」
千晴眨了眨眼睛：「……啊？」
「我看到過他偷偷往別人門口丟垃圾。只不過因為我是新搬進來的，而且獨來獨往作息不規律，所以周圍的人都覺得是我。」甚爾平靜又厭煩地說，「這種小事不值得我上心，而且他們也沒人敢真的來敲門問我，所以那個老頭在不會被戳穿的情況下繼續這麼干了下去，他也不敢扔到我門口。」
因為甚爾懶得管，而且自己的利益也沒有真的受損，所以這件齷齪的小事就一直在這棟樓裡持續發酵，這口黑鍋也被眾口鑠金地安到了他的身上。
直到第一個真的敢去敲門質問的千晴出現。
往別人門口丟垃圾在日本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在很多社區，鄰居都會用往別人門口丟垃圾的行為來進行這種默認的「鄰裡霸凌」。很多被認為好欺負的人家門口都會堆上幾袋垃圾，而他們往往無可奈何。
千晴小時候就遭遇過好幾次這樣的鄰裡霸凌。鄰居們見她是剛搬來的小孩，有意無意地在不少事情上給她下過絆子，其中當然包括連續好幾個禮拜在門口看到並不屬於她的垃圾。
千晴當時的解決方法是帶著棒球棍，拎著垃圾袋挨家挨戶敲門，用非常尖銳的態度一個一個質問過去。
她是從這樣一個稍微退一步就會被推入深淵的惡劣環境中長大的人，所以她此時立刻代換入了甚爾的處境，然後難以遏制地憤怒起來。
緊接著又是一陣揪心的難過。
他為什麼把被誤解視作理所當然？
是因為他真的完全不在乎那些普通人的想法，還是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自尊？
「甚爾哥。」
千晴慢慢地低下頭，她看向自己的腳尖，又輕又清晰地說：「對不起。」
「我不應該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懷疑你。」
沒關系，他已經習慣被這樣看待了。
「還有……」
千晴抬起頭，從她的雙眸中，他看到了兩簇燃燒起來的火焰。
「就算是這樣的小事，也不能就這麼理所應當地放過！」
第36章 第二副本13
「那個老頭住在哪一間？」千晴卷起袖子,掂了掂手中的咒具，「我這就上門去理論！」
千晴現在義憤填膺的樣子也並不是為了刷甚爾的好感度裝出來的，此時她胸膛裡燃燒的憤怒相當真實。
這種素質低還栽贓給別人的家伙簡直就是人間蟑螂,死絕了才好！
甚爾的反應卻並沒有如同彈幕想像的那樣感動欣慰。
他始終是一副懶倦的模樣，雙臂環胸靠在牆邊,好像事不關己。
「為什麼要去？」他問。
什麼為什麼？
「你可是被冤枉了啊,當然要去澄清了。」千晴有些難以理解，「雖然你確實不在乎周圍那些人的想法，但是一想到那個家伙會因為栽贓你而暗地裡得意,你難道就不覺得生氣嗎？」
甚爾擺了擺手：「隨便。」
他已經習慣了。
連兒子都能拋棄的人，對這種芝麻點大的名譽問題又為什麼要在意？
「……」
千晴深呼吸了一口氣,她認真又嚴肅地說：「但是我會生氣。」
「我討厭被栽贓,也不想看到你被栽贓。就算是我自己的個人行為吧，為了我自己心裡舒坦,我也要去把他揪出來。」
甚爾對此的回應依舊冷淡。
「他住在樓上305,你想去就去吧，我要去睡覺了。」
他轉身走到臥室門口，忽然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看向千晴：「又或者，你想過來和我一起睡？」
千晴：……？
什，什麼？
她慌張地連忙看了一眼甚爾對她的好感度——【禪院甚爾：20】，從他們重逢之後一點沒漲,根本沒到能一起睡覺的程度吧！
見千晴的臉一點點又開始漲紅,甚爾補充了一句：「一晚10萬，含特殊服務。」
千晴：？
什麼東西？
她的緊張慌亂迅速變成了迷茫,甚爾輕松地解釋了一句：「對了,我是不是沒有跟你說過。我現在沒有工作,平時白天就是去賭馬，收入主要是靠陪富婆出去玩。最近適合的富婆不多，收入銳減，我的房租也快交不起了。小春要是有認識的富婆可以介紹給我。」
他對千晴眨了一下眼睛：「當然，如果小春想要自己親自上陣的話我也不會拒絕哦，只是醜話說在前面，我不會因為我們認識就打折的。」
「晚安。」
砰。
看著甚爾關上的臥室門，千晴在原地足足僵硬了兩分鐘。
她的攻略目標，現在在外面，勾引富婆？
而且一晚上只要10萬？是五條悟收費的20？
男德在哪裡，底線在哪裡，聯系方式又在哪裡！
姐姐可以，妹妹為什麼不可以！
千晴胡思亂想了半天，甚爾突然又打開臥室門，探出半顆腦袋：「怎麼還沒走，你不會真的想進來一起吧？你帶現金了嗎？」
千晴立刻跳了起來，胡言亂語同手同腳地轉身：「沒有沒有，沒帶現金，我的錢都在卡裡，等我去提款之後——不是，我是說，我沒有那種世俗的想法，呃，我在說什麼東西！……我關上燈馬上就走了，甚爾哥晚安！！！」
她迅速逃回陽台，翻過圍欄驚魂未定地回到自己的出租屋，然後倒在沙發上喘了半天。
[小千怎麼這麼純情啊！你跑什麼呀！]
[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不掏錢還等什麼？]
千晴：「我怎麼掏錢！我連價目表都不知道！」
彈幕：……
好家伙，連價目表都開始考慮了？
你究竟想點多少服務？
[我記得論壇好像有人整理過甚爾的價目表，我去給你找找]
千晴睜大雙眼：「還真的有啊？！」
[當然有了！不少人為了攻略甚爾就去走富婆路線，先花錢靠近，然後在相處的過程中培養感情]
千晴問：「那效果怎麼樣？」
[還沒人把第二副本通關過，你說效果怎麼樣？]
千晴：………………
看來光有錢也是不行的。
不過沒錢就更不行了，沒錢的話她連接近甚爾的機會都沒有！
「還是給我看一下價目表吧。」千晴卑微道。
然後她就在自己的直播間裡和所有觀眾們一起品鑒了一份專業軟飯男的價目表。
禪院甚爾的收費有兩種模式，一種是按事情收費，一種是按時間收費。
根據不同項目類別，他的收費會有些微調整。比如一起吃一頓飯是5萬日元（當然，金主請客），逛街和其余日常約會活動根據不同項目和當日天氣情況會有浮動。
按時間收費的話就類似於各種大會員的包月包年服務，這期間他基本上隨叫隨到，可以滿足任何要求，但是收費也非常昂貴。
千晴在看到那一串零的時候都忍不住一陣頭暈目眩。
她按著額頭，一邊數零一邊在內心默默計算自己目前卡裡的錢究竟能買甚爾多長時間，最後得出的結論是目前她沒有任何資格說自己是富婆。
甚爾，出走半生，歸來已是奢侈品。
「呃啊——我要去哪裡賺錢嘛！」千晴抱著腦袋在沙發上翻滾，「而且這也太奇怪了，為什麼到了游戲裡我還是這麼捉襟見肘，明明我這個身份設定也不差錢啊！」
[誰叫你要攻略最貴的男人……]
[別擔心，小千，五條悟有錢，你可以偷五條悟的卡養甚爾！]
[主播你要合理運用自己的優勢啊！用你的優勢賺錢！]
[小千有什麼優勢，特別摳門算嗎？]
[嗯……怎麼不算呢？]
千晴：馬上撤回，不然我叫房管禁言你。
[這個世界的從事咒術行業的人好像賺得都不少，小千你要不要自己主動出去接接單子？]
[對啊，通過家族接單的話錢又到不了你手上，都被中間商賺走了]
千晴停止翻滾：「接單子？」
一道靈光閃過她的腦海。
「等一下……我突然想起來一個人。」千晴忽然坐直，「孔時雨，你們記得孔時雨嗎？」
彈幕：？
這誰？
「哦對，上個副本的視頻我還沒更新完，他是在宿儺那條線裡出現的人物……」千晴向彈幕簡單解釋了一下，「這家伙是個負責販賣情報的詛咒師，好像也負責幫忙牽線介紹和詛咒相關的任務。」
但是在這個年代，她也不確定孔時雨究竟有沒有開始從事這一行業。如果找不到孔時雨的話，她要通過什麼渠道去接單？
難不成要拿個牌子站在勞務市場門口，就像是她以前打工的時候做的那樣，在牌子上寫：
「女，熟練掌握赤血操術，能夠運用領域技術，有健康證明，精神狀況良好，可代接一級及以下咒靈祓除單，價格見面詳談」
……
估計她馬上就能被掛到論壇，標題為：《開局就拿到御三家繼承人身份的主播竟然淪落到要去掛牌接單，一手好牌打得稀爛，官方推薦的主播是否背後有內幕交易》，然後連刷十幾頁的口誅筆伐。
千晴糾結得都揉亂了頭發，她在猶豫再三後，決定還是先聯系一下孔時雨試試看。
人總歸要先嘗試一下才能破罐子破摔嘛。
不過在賺錢之前，還有一件事需要處理。
千晴把甚爾剛才扔進來的便簽紙展開，然後把它剪成了一個有些歪七扭八的形狀，看著怎麼也不太像是人形。
「急急如律令！」
紙式神化作了一個長得猙獰恐怖的惡鬼，額頭上還有血紅的痕跡，那是甚爾的筆跡，隱約還能看到「閉嘴」的形狀。
千晴一打響指，輕輕松松地一指樓上：「去吧。」
惡鬼式神一躍而出，它就像是野獸一樣扒在圍欄邊緣，靈活地攀爬外牆向樓上爬去，然後非常准確地翻進了305室的陽台。
千晴雙手結出手印，一手按在她的眼前，按在她自己的唇前，開始與紙式神共享視野與聲音。
她看到了正在看電視的老頭。
「桀桀桀桀桀……」
千晴嘶啞地低笑起來，惡鬼發出了如出一轍的聲音。
老頭在看到惡鬼的第一眼就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尖叫，那聲音連樓下的千晴都聽得清清楚楚。
惡鬼一步步逼近，老頭癱軟在沙發上，連後退都做不到，渾身抖得像是踩到了電門。
「我說啊……」惡鬼陰惻惻地問，「是你一直以來……在我的地盤上……亂丟垃圾吧……」
老頭瘋狂地搖頭，張開口結結巴巴語不成調地試圖否認：「不、不是我，我，我沒有——」
「竟敢在我面前撒謊！」惡鬼提高音量，「本來我是不想吃你這種又老又臭的家伙的，但是你已經如此無可救藥，那我只能……」
「別吃！別吃我！」老頭尖叫道，「我，我說，是我干的，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惡鬼笑了起來，露出滿口的尖牙：「是嗎？還有呢？」
「還，還有什麼……」
惡鬼眯起眼睛：「你打算……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老頭帶著哭腔說：「我會，我會告訴其他鄰居，之前的垃圾都是我偷偷扔的，我，我再也不會這麼做的，我發毒誓！」
「桀桀桀桀桀……你最好真的像你所說的一樣做，不然……」
惡鬼向前一步，尖尖的利爪輕輕劃過老頭的臉頰：「我會把你帶回我的巢穴，撕扯下你的四肢，拿你的頭蓋骨盛酒喝……」
恐嚇過後，惡鬼大笑著回到陽台，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千晴滿意地看到老頭好像尿褲子了。
「下次他要是再敢做這麼沒素質的事情，那我就真的讓他嘗嘗教訓，畢竟紙式神應有盡有。」她拍拍手，彎腰撿起重新飄落在陽台上的便簽紙，「好啦，我也要去休息了，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比如圍觀老頭向全樓道歉，買台手機去聯系孔時雨，去夏油傑的學校附近和他一起巡邏尋找凶手咒靈，還有……
千晴看向隔壁的方向。
正式地再去拜訪一次甚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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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晴不認床，她在出租屋睡得一樣很香。
第二天她是被一陣敲門聲驚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去開門，結果門口正是樓上305的那個老頭。老頭看起來憔悴無比，顯然一晚上都沒怎麼睡好，臉色像是被鬼摸了一樣，而且實際上他昨晚也確實被惡鬼摸了一把。
「這位小姐，非常抱歉。」他深深地向千晴鞠了一躬，「昨天我往你家門口扔了一袋垃圾，真的相當對不起，竟然做出這種惡心的事情，我真是個和垃圾一樣惡臭的人……」
千晴看著老頭反復鞠躬，只感覺自己今天的心情將會因為這件事一直保持愉快。
「原來是你啊。」她故作驚訝地捂住嘴，「老爺爺你看起來人模人樣的，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呢？」
「對不起，對不起，我實在是被鬼迷了心竅……」
千晴慢悠悠地說：「鬼也做不出這種事吧，這就是人類的特有行為，還請不要甩鍋給鬼呢。」
老頭：呃？
「不過……我很好奇。」千晴向走廊上左右望了望，「老爺爺你今天是敲了所有鄰居的門，一個一個道歉的嗎？」
老頭低著頭說：「嗯，沒錯。」
千晴伸手指向隔壁甚爾的門：「你向住在那間屋子的極道先生道歉了嗎？」
老頭猶豫了起來：「沒有……我也沒有在他門口丟過，應該不用……」
「哎呀，怎麼可以不去呢？」千晴的語氣陡然變冷，「畢竟，一直以來，可都是那位極道先生被懷疑是到處丟垃圾的幕後黑手，他白白替老爺爺你背了這麼久黑鍋，怎麼就得不到一句對不起？」
她微微彎下腰，對上老頭的雙眼，眼眸裡凝著可怕的寒霜：「還是說，老爺爺輪流道歉也只是應付交差，對我這樣看起來好說話的女孩子就隨便說聲對不起了事，對極道先生那樣的人就連門都不敢敲？」
老頭竟然從一個年齡都還沒到他人生三分之一的女孩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種恐怖的壓迫感。他顫抖著向後退去，聲音也在發顫：「我……我會去敲門的……」
「啊，那就好。」
千晴微微笑起來：「在老爺爺走之前，我還有件事想拜托你。」
她從門口拎出一袋垃圾：「麻煩幫我帶下去吧，就當是作為昨天往我門口扔垃圾的補償。」
老頭：…………
他沒有任何拒絕的力氣。
千晴並沒有關門，她在門口盯著老頭無力地拖著垃圾袋走開，顫顫巍巍地來到甚爾門前，幾乎懷著必死的決心去敲響了甚爾的門。
咚咚咚
咚咚咚
大約等待了半分鐘，門開了。
「干嘛？」
千晴探出半個腦袋，不過甚爾那邊被打開的大門擋住了臉，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聽見他略帶不耐煩的聲音。
「對，對不起，這位先生……真的非常抱歉，前段時間……」
甚爾雙眼毫無感情地俯視著這個羸弱但惡心的老頭，他對這個人沒有任何想法，不討厭他，也不想讓他去死，只是純粹的不想讓他出現在自己面前。
但是這家伙是被加茂知春送過來的。
在老頭講完了來意，然後非常深地彎下腰去後，甚爾的回應也相當簡單。
「哦，我知道了。」
老頭不敢置信地抬起了頭。
甚爾沒再理他，他向著隔壁掃了一眼，正對上扒著門框，露出來的一雙望向他們充滿期待的眼睛。
……加茂知春。
她想做什麼？
看自己的笑話？試探自己的底線？
七年過去了，她究竟長成了一個什麼樣的人，是敵是友，他都並不清楚。
不過他並不慌張。
甚爾收回目光，直接關上了房門。
因為他有足夠的力量，能夠在加茂知春真正傷害到他之前將她直接擊碎。
千晴不知道甚爾的防備心已經根深蒂固到了這種地步，她看著根本沒向上漲的好感度，氣得差點對空氣打拳。
這是怎麼回事！明明上一個副本的三個人她攻略得都特別順利，為什麼對著甚爾都做了那麼多了他還是一點好感度都不漲啊！
……難道說，她真的找錯了攻略路線？
難不成甚爾真的只能用金錢去打動嗎？
千晴顫抖地看向她放在房間衣櫃裡被她設置了結界層層保護起來的銀行卡，驟然心髒一痛。
禪院甚爾，要是花了錢也攻略不下來你的話她真的會發瘋！
第37章 第二副本14
千晴給孔時雨發了短信。
為了方便聯系,千晴買了兩張手機卡，一口氣全裝到了手機裡去。
一個號碼用來聯系孔時雨，用作接單號；一個號碼用來聯系夏油傑,用作生活號。
至於手機，買的當然是雙卡雙待又防水的山寨機。
山寨機，就是牛！
千晴把山寨機揣進兜裡,決定在孔時雨回信前先去夏油傑的學校附近逛逛。
今天是工作日,千晴抵達學校的時候好像正值午休時分。她特別熟練地從牆頭翻了進去，隨手用血操術·再造易容成了一名教師的樣子,駕輕就熟地混進了教學樓。
午休時的教學樓永遠是鬧哄哄的,有在走廊奔跑、精力無處發泄的男子中學生,還有成群結隊三三兩兩扎堆聊天的女生,隨處都是青春洋溢的面孔。
千晴旁若無人地沿著樓梯向上走,一路都在留意搜尋咒力殘穢的痕跡。她像模像樣地和學生打招呼，然後在高年級教室門口突然叫住了一個男生「你看到夏油同學了嗎？」
「夏油？他每天中午都不在教室，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
每天中午都不在嗎？
看起來夏油傑在中學時期也不是一個很合群的人呢。
千晴在學校裡逛了一個遍,因為血操術·再造變換容貌的能力,她沒有被懷疑過，很輕松地摸清楚了這所學校的大致情況,最後，她在一間緊閉的空教室門前發現了一抹殘穢的痕跡。
她抬起手抹過自己的面容,並不打算讓夏油傑知道自己會血操術·再造，以加茂知春的臉「唰」地拉開了教室門。
坐在窗前的少年驀然回首。
夏油傑似乎沒想到會有人找到這裡來。他原本直接坐在窗框上遙遙望著教學樓下的操場,聽到開門聲後有些愕然地前後搖晃了一下，那一撮特別長的劉海晃晃悠悠。他轉過頭,在發現來人是千晴後,那雙細長的眼睛都忍不住瞪大了,讓千晴忍不住笑出聲。
「你怎麼……」
「當然是來找你的。」千晴隨手關上門，「你每天中午都呆在這裡？」
「嗯。」夏油傑點了一下頭，「你就這樣走進學校裡面來了？沒有人攔你嗎？」
千晴走到夏油傑旁邊，拉開一張空桌，姿態隨意地坐了上去「咒術師當然有特殊的潛入技巧啦。」
夏油傑沒有追問她究竟用了什麼特殊的潛入技巧，他從窗框上跳下，雙腳落地，重新望向千晴「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昨天我忘了問你一個問題。」千晴說，「你好像知道那只咒靈是怎麼殺死學生的，是你親眼見到的嗎？還是說這只是猜測？」
昨天夏油傑為了把千晴嚇走，故意說那名「凶手」是一個食人狂魔，會把受害者殺害後全部吃掉。
吃人並不是咒靈的習性，所以千晴覺得他用「食人狂魔」來描述那只咒靈並不合理。
夏油傑垂下眼眸，他倒也沒有隱瞞什麼，在短暫的思考措辭後，向千晴坦白道
「是的，我見到過它。」
「或許也可以稱為……他。」
千晴微微挑眉。
「因為那家伙，向我搭話了。」
夏油傑第一次遇到那只咒靈的時候，其實並沒有意識到那是一只咒靈。
咒靈其實基本都是長得奇形怪狀、和現實生活格格不入的扭曲物種，只要一眼就能分辨出來，而且從心底升起一股生物本能的寒意。
可是那天他第一眼望過去的時候，竟然並沒有認出來。
當時天色有些晚了，夏油傑正獨自一人放學回家，順便繞路在街區巡邏，搜索有沒有新闖入這一片區域的咒靈。在路過一條小巷時，他隱約聽見巷子裡傳來了一些怪異的動靜。
那是一個穿著一身很土很怪的皮革衣服，身材高瘦的男人。這家伙背對著夏油傑，正低頭看著一個躺倒在他面前的人。
夏油傑第一反應是看到有人打架。
但是那個男人上前了一步，他用雙手將倒在地上的那人提了起來，然後猛地伸出腦袋，向前一探。
夏油傑聽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聲，就像是他在吃飯時咬斷了一根雞骨頭一樣，淋漓的鮮血噴湧落下，而「嘎吱嘎吱」的咀嚼聲接連不絕。
他……他在……
高瘦的男人身體如同吹氣球一樣越來越鼓脹，當地面上那人的腿和腳都消失在他口中之後，他打了一個飽嗝，心滿意足地轉過了身。
出現在夏油傑面前的，是一張嘴角仍帶著血跡，眉毛略粗的普通男人臉。
這其實是一張人類的臉，從身形來看，這也決不能算是咒靈。但是剛才這個粗眉毛的男人在夏油傑面前直接吞下了一個人。而在發現自己的所作所為都被看到之後，這個粗眉毛男人完全沒有慌張，而是咧開了一張長著兩根尖牙的大嘴，對著夏油傑燦爛地笑了起來。
「謝謝你。」他說。
……什麼？
粗眉毛男人伸出長舌，舔淨了嘴角殘留的鮮血，然後速度極快地竄上了牆壁，瞬間消失在了暗巷盡頭。
「我用公用電話報了警，但是到現在凶手還沒有抓到。再過了一周，就出了我們學校的這件事。」
夏油傑頓了頓「那個同學也是這樣被吃掉的。」
「能和人交流的咒靈啊……那少說也有二級了。東京的咒術師給它定級為一級，我覺得也不是沒有道理。」千晴托腮沉思，「不過他為什麼要對你說謝謝？你那天是第一次見到他嗎？」
「是的，我確信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至少是第一次見到那張臉。」夏油傑說，「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感謝我，反正……聽了之後，我的心裡很不舒服。」
「無論是誰被這樣的怪物感謝都會不舒服的。」千晴安慰道，「咒靈這種東西是純粹的惡，它們什麼都做得出來，所以你不用往自己身上找問題，可能它就是想惡心你一下。」
夏油傑抿了抿嘴唇，低聲說「但願如此。」
千晴掰起手指「目前已知的關於這個咒靈的信息有可以和人溝通，能偽裝成人類，會吃人。一般來說，實力達到一級的咒靈要麼是由人類對某種具體事物的負面情緒組成，要麼就是擁有流傳廣泛的傳說作為基礎……你回憶一下，有什麼樣的事務或者傳說和那個家伙相像？」
夏油傑的視線有些偏移，這是他一邊回憶一邊思考的標志。
「……他嘴裡的牙，有兩根尖尖的非常突出。」他在自己的嘴唇上點了點，「首先可以排除鳥類和魚類，素食類動物和植物也可以排除，剩下的就是……」
千晴也想到了一個問題「你說，他原本是瘦高的，但是把那個人吃下去之後身體就鼓起來了？」
夏油傑點點頭「沒錯。」
「被吃掉的那個人為什麼躺在地上，你知道嗎？」
夏油傑思索了一番「不太清楚，但是他沒有掙扎，也沒有發出聲音，要麼是已經死了，要麼像是昏迷，或者麻痹狀態。」
將獵物先麻痹，然後將它整個吞下，吞下之後原本瘦長的身體會膨脹，身上穿著皮革衣服，嘴裡還有兩枚尖牙……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蛇。」
千晴和夏油傑四目相對，他們都意識到了這一點。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是人類對蛇的負面情緒的集合，又或者是……」
千晴輕聲說「神話或者傳說中有關蛇的形像。比如農夫與蛇當中的那條蛇，北歐神話裡吞吃自己尾巴的蛇，還有……日本最經典的……」
八岐大蛇。
如果是八岐大蛇那個級別，千晴覺得一級都算是給它定得少了。按照八岐大蛇在日本和整個世界的知名度，它至少也能是個特級咒靈，說不定還能和兩面宿儺對對碰一下子。
……不對勁，她怎麼又想起兩面宿儺了啊！
那家伙已經是過去式了，忘掉忘掉！
「如果他真的是蛇，至少我們能根據蛇的特性找出對付他的方法。」夏油傑看起來沒有之前那麼焦慮了，他調整了一下姿勢，垂眸沉思，「蛇害怕的東西並不少，比如煙霧，雄黃，猛禽，還有……」
千晴捏動指關節，發出了哢吧哢吧的動靜「還有人。」
夏油傑望向千晴，啞然失笑「真的嗎？」
「對啊！哪有動物不怕人的？」千晴說得自信滿滿，「就算是老虎獅子，見到人之後只有挨打的份。更何況那家伙面對的可是我們兩個——」
她伸出手，指了指夏油傑，又指了指自己「——天才咒術師、咒靈操使夏油傑！還有咒術家族未來的希望，加茂家的接班人，赤血操使加茂知春！相信我吧，我可是又強又靠譜的哦？」
夏油傑也沒有反駁，他看著好像根本沒有被為難住的千晴，自從連環殺人案出現後就一直籠罩在心頭的陰雲好像正在逐漸散去。
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一個的女孩子來到他面前，幫他分擔下了從來都是只有他一人扛起的責任。
雖然很不習慣，但是他並不討厭這樣的感覺。
「那就讓我們好好合作吧。」夏油傑微微笑了，「又強又靠譜的……知春。」
第38章 第二副本15
千晴終於收到了這幾天以來她最想看到的提示：
【夏油傑好感度+5】
這兩天她被甚爾怪異的態度還有缺錢所困擾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來！
在夏油傑眼中,少女因為他的回應而笑得更加明媚燦爛，好像他的話給了她無窮的力量一般，讓黑發丸子頭少年在困惑之余也有點難以言說的隱秘欣喜。
就……就那麼開心嗎？
千晴還想趁熱打鐵說些什麼，但是一陣難以忽略的手機鈴聲突然極其響亮地從她的外套兜裡響了起來：
「我恭喜你發財！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請過來！不好的請走開！禮多人不怪！！！」
千晴：…………
夏油傑：「這,這是你的手機鈴聲？」
千晴：「嗯……對……代表了一些我的美好願景……」
請祝她《恭喜發財》！
千晴打開手機翻蓋,來電顯示的號碼她認得,是孔時雨。
這家伙竟然選擇直接打電話過來？
千晴看了一眼夏油傑,夏油傑心領神會：「需要我避諱一下嗎？」
「嗯……我出去接吧。」千晴在猶豫了一秒後說,「打完我就回來。」
她來到了空教室外，找了一個走廊角落，接通了來自孔時雨的電話。
滴。
「……阿尼哈賽喲？」千晴招呼道。
電話那頭是一陣有些詭異的沉默。
奇怪，是她的韓語發音不標准嗎？
於是千晴又換了一句：「阿尼哈塞西米噠？」
孔時雨：…………
孔時雨：「這位小姐，你說日語就可以了。而且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從哪裡拿到的我的私人聯系方式,又知道我是韓國人？」
千晴笑盈盈地說：「我有我的消息渠道。」
「那麼，有著獨特消息渠道的這位小姐，你找我是有什麼特殊的事情嗎？」
「也不算特殊,只是想請孔先生幫忙牽線罷了，這也是你的老本行。」千晴一邊聊電話，一邊用手指卷著自己的頭發,「聽說孔先生有比較廣闊的人脈和渠道，可以替人接一些和詛咒有關的單子？」
「……沒錯。」孔時雨頓了頓，「小姐你是咒術師，還是……詛咒師？」
「你只要知道我有處理一級咒靈的能力就可以了。」千晴說。
孔時雨的語氣有些微妙地改變，她聽得出對面好像稍稍更鄭重了一些：「小姐你有二級咒術師或者在那之上的實力？」
她是特別一級咒術師,還打算在入學的時候衝一下特級。
不過咒術界擁有一級咒術師實力的人並不多,咒術師圈子也很小,要是她直接報上特別一級咒術師的名號，以孔時雨的情報掌握能力，說不定下一秒他就能猜出她的身份。
所以千晴只是含糊了過去：「我的實力不需要所謂等級評定來證明。」
「原來如此。」孔時雨好像從另一種角度理解了千晴的話，「我手頭確實有幾個需要二級或一級咒術師實力的單子，一會兒我會用短信給小姐發送一個網址的邀請碼，那是我參與維護的一個詛咒師私下交流的網站，小姐可以根據不同的分類在這個網站上查看各類懸賞任務。」
懸賞網站？
詛咒師已經發展到信息化時代了嗎？這可比用口頭交流的咒術師家族先進了好幾個世紀啊！
御三家，丟人！真的丟人！
「等一下，那個網站對所有詛咒師都是開放的嗎？」千晴突然想到一件事，「也就是說，如果報酬豐厚的話，同時會有不少詛咒師同時競爭一個任務？」
「這是不可避免的，畢竟機會面前人人平等。」孔時雨笑了一聲，「不過鄙人也算是小有人脈，如果小姐有意向和誠意和我達成更深入合作的話，我可以給小姐提供一些僅僅只有你我知曉的任務。」
千晴壓低聲音，也放緩了語調：「那麼，在孔先生看來，什麼樣算是『有誠意』合作呢？」
孔時雨：「先從告訴我小姐的名字開始？」
「我的身份不便透露。」千晴頓了頓，想了一個假名代號，「或許，你可以叫我『富婆』。」
孔時雨：？
孔時雨：「不好意思，請問你說你叫什麼？」
千晴：「富婆啊，需要我說慢點嗎？f-u-fu，富，p-o-po，婆，富婆。」
孔時雨不知道這個名字包含了千晴對自己美好的祝福，他有些艱難地接受了這個設定：「富、富婆小姐，是嗎？呃，或許你有難言之隱，我可以理解。只要你能夠順利完成任務，我並不在意你的身份。那麼，我一會兒會用短信給富婆小姐發送網站的網址，你可以先接一單試試水，之後我會根據你的能力和客戶的反饋來決定能否和富婆小姐達成私人的深入合作。」
她要先經過考察期才能接大單子嗎？
千晴倒也不是很介意：「孔先生的謹慎我也能夠理解，那麼就請你拭目以待吧。」
「anniong（再見）！」
孔時雨：……
西八兒，都說了能不能別惦記你那個工地韓語了！
千晴掛斷了電話，重新回到空教室裡。夏油傑還在等她。
「你的事辦完了嗎？」他問。
「差不多吧。」千晴說，「你是不是快要上課了？」
夏油傑點了點頭：「嗯。不過放學之後我還會繼續在這附近巡邏搜查的，有任何消息都會通知你。你……」
他看向千晴手裡的翻蓋手機，千晴心領神會：「你想要我的電話號碼嗎？」
夏油傑抿著嘴唇微微笑了起來：「只是為了方便聯系，不過這還是我第一次問女孩子要電話號碼。」
千晴伸出手，行了一個有些誇張歪扭的宮廷禮：「作為傑的第一次，我很榮幸。」
她把手機遞到夏油傑手裡，夏油傑點開通訊列表，他掃過空空如也的聯系人欄，帶著笑意說：「看起來我在知春你這裡也是第一名？」
「沒錯，扯平了。」
夏油傑輸完他的號碼，然後千晴從她的衣兜裡摸出一本小便簽本，「唰唰」寫了一張有她手機號的字條，塞到夏油傑手裡。
「你可要拿好了。」
夏油傑仔細折好便簽，放進了他制服胸前的口袋，貼近心髒的位置：「我會的。」
代表午休即將結束的鈴聲響起，千晴向後退去，向著夏油傑揮了揮手：「回頭見，傑！」
她要買台電腦接單子去了！
——————————————
孔時雨信守承諾，果然很快就給千晴發送了詛咒師懸賞任務交流平台的網址。
千晴實在是沒想到自己在實際賺錢之前還要倒貼錢。和預計的不一樣，到東京之後她還得給自己配備手機和電腦。提著新筆記本電腦回到出租屋之後，千晴很快就發現還有更嚴重的問題。
這出租屋沒網。
怎麼辦？
[那個年代要怎麼上網？我好像記得需要撥號？]
[那時候可以用路由器和wifi了嗎？]
[連熱點？]
千晴對著筆記本電腦一籌莫展：「這個年代的手機也開不了熱點啊，而且我也不知道上哪裡去找網線……」
她打開電腦最下端菜單欄的上網設置，看著這台使用著windowsxp系統的筆記本艱難地搜索網絡，千晴忽然有了一個主意。
「……我是不是可以蹭一下隔壁甚爾的網？」
彈幕：？
什麼玩意兒？
你為了接近甚爾去接單賺錢給他花，結果還要蹭甚爾的網？
你賺到錢之後是不是還要給甚爾墊點網費啊？！
「他會理解我的，會的。」千晴厚著臉皮說，「啊，搜到甚爾家的wifi了，我猜一下密碼。唔，12345678……」
密碼錯誤。
也對，甚爾這種心思縝密城府極深的人怎麼可能用這麼簡單的密碼？
於是千晴下一個就試：88888888
[連我奶奶都不用這麼簡單的wifi密碼了！]
[我覺得主播試一下午都未必能試出來真正的密碼]
[小千要不咱們再花點小錢給你的房間拉條網線吧……沒必要，真沒必要……]
一個一個試確實太慢，千晴嘆了口氣：「好吧，只能去裝寬帶了。唉，這也是必要的犧牲……」
遲早有一天她會把網費賺回來的！
……摳成這樣也是沒誰了。
又折騰了一個下午，在千晴的肚子咕咕叫之前，她總算在出租屋裡連上了網。
輸入孔時雨提供的網址，千晴惡狠狠地敲下回車。
一個ui界面極其陰間的網頁被加載了出來。
只有黑白兩色的網頁上，各類任務按照賞金、地區、難度分類展示，其中還有屬於詛咒師的匿名網站。不過這個網站以黑色為底，字又小又密，還是白色的，看的時間長了千晴只覺得眼睛疼。
「這什麼東西啊，這網站的站長就不能在佣金裡抽成之後用維護費用重新設計一下網頁布局嗎？」千晴抱怨道，「花個一萬日元去找一個美術生承包一下都不至於把網站搞得這麼難看又難用！」
[我有個猜想，只是猜想，不一定對。說不定，站長和小千你是一類人呢？]
千晴：「啊？什麼叫和我是一類人，我是哪類人？」
[葛朗台]
[鐵公雞]
[死摳門]
千晴：………………
她這叫合理分配財產！
「說是可以在這上面接單，但光是篩選合適的單子就已經很費力了。」千晴移動滾輪，向彈幕抱怨道，「效率好低啊，這個網站就不能做成我們那個年代約稿軟件的樣式嗎？」
詛咒師在平台上注冊賬號，通過發送自己術式和過往任務經歷的材料進行資格認證審核，通過審核之後就可以在平台上公開接單。
單主可以通過發布任務企劃，說明任務的情況和給出一定的佣金懸賞來招募詛咒師，再在應征的詛咒師中挑選一名；也可以在找到自己心儀的詛咒師後直接對那名詛咒師進行定向邀請。
雙向選擇接單後，單主支付保證金，按照任務節點分段確認，最後在確定任務完成後平台將扣留的全款打到詛咒師的賬戶裡，同時平台也按照比例收取一定的手續費。
完成任務之後，單主和詛咒師可以進行雙向評價，評價在平台公開可見，也為其他的單主或者詛咒師作為參考。
千晴說完自己的想法後，彈幕都沉默了。
[怎麼……聽起來……這麼熟悉……]
[你這個平台是不是叫「米畫」——呃，「米術師」？]
[小千，你天生是暴富的料。21世紀中葉做什麼最賺錢？做平台最賺錢！]
[要不主播別接單了，直接做個米畫——不是，米術師平台抽成賺錢吧，這幫詛咒師接單都是萬把塊錢起步，你光是收5的手續費就賺翻了。]
[那什麼，我正好是做網站架構的，如果小千不嫌棄的話，我可以幫你簡單搭一個網站出來？]
千晴沒想到竟然會有人自告奮勇幫忙。她有些愣怔，不敢置信地問：「幫……幫我搭網站？這個很麻煩吧，我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是小千你的老粉絲了，我剛入職那會兒壓力非常大，都是靠看小千你的直播緩解壓力才沒有崩潰。就當是為了報答你吧，而且我以前做過同樣性質的接單平台，稍微改一下就能用，很快的。]
[哇，是大佬！]
[謝謝大佬！]
[雖然我沒有大佬那麼厲害，不過我可以幫忙設計網頁美術！]
[我，我也懂一些程序相關的事情，要是用得上我的話請隨時叫我！]
千晴眨了眨眼，一時間都很難說出話來。
怎麼……突然有這麼多人要來幫忙？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會願意給一個非親非故的主播做這些事情？
[我們都是小千的粉絲，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在這裡看你的直播的，為你做這些都是我們自願的啦。]
[小千通過直播來讓我們開心，我們也想做點事情讓小千開心。]
……
善意。
如此之多的善意通過彈幕映入千晴的視野，再通過她已經有些遲鈍的大腦進行轉化，變成「大家正在幫助我」這個認知在她的腦海回響。
明明做主播進行直播只是為了賺錢而已。
明明她只是為了得到更多禮物而討好觀眾而已。
明明……明明花山院千晴就是一個脾氣差、滿腦子都是錢、從小就和愛絕緣的不討人喜歡的家伙。
而在此時，千晴失去了感謝禮物時的伶牙俐齒，她訥訥地小聲說：「謝謝……謝謝大家……」
[喲，你害羞啦？讓我看看！]
[好少見到小千害羞，好可愛好可愛好可愛！]
[小千！我滴老婆！我滴寶貝！為了你！我變成狼人模樣！為了你！染上了瘋狂！]
千晴的耳朵迅速染上薄紅，她有些惱羞成怒：「我沒害羞！」
[感謝還在嘴硬送上的飛機]
[okok]
[大家不要說一些小千是我的寶貝之類的話調戲小千了！你們就沒想到小千心裡會不舒服嗎？因為小千明明是我的寶貝！]
千晴：………………
好吧，感動煙消雲散。
那幾個大佬粉絲似乎是拉了一個群組做網站去了，千晴壓下內心鼓噪的情緒，繼續篩選任務。
千晴移動滾輪，忍著眼睛痛，她找到了一個在整個網站中報酬最為豐厚的單子。
「任務內容：刺殺議員」
「任務時限：競選結果公布之前（剩余：7天）」
「任務報酬：5000萬日元」
「任務備注：在殺死議員後需要在現場留下屬於任務完成者的id，懸賞發布者會向此id的賬戶打款」
……5000萬日元。
千晴仔仔細細地數了三遍零，然後她果斷打開了任務詳情頁面。
接！
必須接！
就算那個議員有高達守護，她也要接！！！
任務詳情頁面中關於這項任務的表述其實也並不多，任務發布者只是給出了這名議員的姓名，年齡，照片，其余所有信息都需要詛咒師自己去尋找。
不過為了五千萬，沒有人會嫌搜集情報麻煩的。
千晴仔仔細細地記下了議員的名字，然後打開搜索引擎開始收集這位任務目標公開的情報。
這名議員名叫「千葉彰雄」，今年五十歲，現在是東京都知事的有力競選者。
一般涉及到這種層次的人物身邊都少不了腥風血雨，千晴不信這位千葉彰雄不知道有人想要他的命。從一些匿名論壇的討論來看，千葉彰雄的家族實力雄厚，頗有人脈和資產，他不僅很有希望當選，而且也有足夠的資源來為他保駕護航。
從公開的新聞照片來看，他平時出門會帶至少兩位數的保鏢，而且有人身上還隱約攜帶槍支。在非必要的情況下，千葉彰雄最近基本也不出門，似乎是知曉自己已經成為了某些人的眼中釘，在當選前用隱匿行蹤的方式最大程度上保全自己。
這是很聰明的做法。
但是既然要做公眾人物，那就少不了在公眾面前露面，這是根本無法避免的。
在競選結果公布前，千葉彰雄還需要做兩次公開的演講。
也就是說，千晴有兩次動手機會。
記下了千葉彰雄接下來兩次演講的時間和地點，千晴伸了一個懶腰，活動了一下筋骨，又撥通了孔時雨的電話。
「喂？富婆小姐嗎，又有什麼事？」
聽別人叫自己富婆有點怪，但是千晴很喜歡這個稱呼。她短暫地自我陶醉了半秒，然後說：「我想托你買點武器。」
孔時雨也沒跟她說一些諸如「你怎麼知道我能搞到武器」之類的廢話，直截了當地問：「想要哪種？」
「狙擊槍。」千晴說。
「可以。」孔時雨沒問她買這種東西要做什麼，「等我搞到之後再聯系你。還有什麼事嗎？」
「……倒是還有一件事。」千晴頓了頓，「你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合作，開發一個咒術界的接單平台？」
孔時雨：「……啊？」
但他們不是已經有了那個懸賞網站了嗎？
「我說的是一個正規，流程清晰，可以保障雙方權益的平台。」
千晴描述了一下她的構思，然後說：「我的這個平台大約這兩天就能做好，只需要你在你的人脈圈子裡代為宣傳一下就可以開始運營了。到時候我可以和你合作運營這個平台，我負責維護網站的硬件設備和進行網頁更新，你負責進行審核管理，手續費用三七分成，你三我七，後台情報我們二人優先共享，如何？」
電話那頭陷入了一陣更加漫長的沉默。
「你覺得三分太少？」千晴問。
孔時雨艱難地回答：「……不，我只是在想你為什麼能想出來這麼……這麼……這麼有創造力的想法。」
那是因為有後世互聯網時代的各大平台珠玉在前，她只是copy了一下創意而已啦。
千晴輕輕笑了一聲：「因為我是富婆嘛。而創意創造財富。」
「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提議。」孔時雨微微嘆了口氣，「你還真是能源源不斷地給我創造驚喜，富婆小姐。」
千晴繼續問道：「那麼，合作能成交嗎？」
孔時雨：「……在網站建好之後我需要先看一看。」
「沒問題。」千晴說，「我期待著孔先生的意見。另外找到我要的東西之後請立刻聯系我，掛了。」
啪。
掛斷後，孔時雨又忍不住罵了一句：「西八兒！」
他怎麼一點也不記得自己曾經認識這麼一位恐怖的女人？
——————————————
「……新單子？」
甚爾趴在和千晴一牆之隔的出租屋沙發上，正在做著和她一樣的事情，不停刷新著接單網站的頁面。
然後他的視線停留在了一個懸賞極其優渥、優渥到恐怖的任務上。
「刺殺議員，賞金五千萬，截止日期一周後……」
甚爾笑了。
這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制的任務。
他知道一定會有很多詛咒師盯上這個任務，他也知道千葉彰雄會雇佣更加強大的咒術師來保護自己。
那又如何？
他不會把這麼多的錢拱手讓人。
第39章 第二副本16
完成一項刺殺任務一共需要幾步？
三步。
接近目標,動手，撤退。
完成一項絕密刺殺任務一共需要幾步？
四步。
接近目標，動手,殺光所有看到自己動手的人,撤退。
千晴覺得自己的計劃沒有任何問題。
彈幕也覺得沒有任何問題。
她在懸賞網站注冊了賬號,ID名為「一個沒有感情的富婆」。孔時雨也給她發了短信，說她預定的武器兩天內就能到。
千晴提前查好了議員演講的地點,在他進行第一次演講的那天混進場館踩了一次點。
第一次演講的地點和第二次不在同一個地方，他第一次演講的地點是一個小學，第二次演講的地點還沒有確定,但是小道消息說應該也是類似學校的場所。
千晴不覺得這位議員先生能在五千萬的懸賞下保住性命，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他能不能活過一禮拜，而是他究竟會死在誰手裡。
信女願意一周吃素,只求到時候打碎議員頭蓋骨的是刻著「姐就是富婆」的她的專屬子彈。
小水獺雙手合十.jpg
第一次演講那天,千晴偽裝成一名小學生的高中生姐姐混了進去。
時隔多年，千晴在游戲裡重新穿上了高中制服。她一點也沒有自己正在老黃瓜刷綠漆的自覺——畢竟她連8歲小孩都偽裝過了，偽裝一次高中生也不算犯罪。
有本事報警啊？
千晴混在人群當中,頂著安保人員們逡巡的目光鎮定自若地進入禮堂。她非常熟練地挑了最後一排的座位直接坐下,然後借助臉嫩的優勢開始仔細觀察會場,還有禮堂裡的所有人。
出現在明處的保鏢大概有二十人，都帶有武器,看起來個個都是接受過嚴格訓練的筋肉猛男。暗處的守衛也不少,千晴有那麼好幾次看到了隱約的咒力殘穢閃過,似乎在隱秘的地方已經進行了不少她並沒有看到的交手。
在演講開始前,千葉彰雄議員是不會現身的。千晴也不著急，她向後一靠，自在地打量起正在逐漸入場就座的聽眾。
雖然是在小學進行演講,但是聽眾當然不可能全是小學生。議員的演講是面向全社會和全年齡段的，他會邀請附近社區全年齡段的人來參加。於是千晴看到了不少成年人，有家庭主婦，退休老人，已經工作的職員，學生，還有……
啊，當然了，還有混進來的詛咒師。
詛咒師的氣質其實是很難掩蓋的。這種氣質很難用言語形容，但是只要親眼見到了就一定能認出來。
詛咒師身上都有一種「關你什麼事啊？」的特立獨行的氣質。
雖然他們可以穿上普通人的格子襯衫，戴上眼鏡，偽裝成人畜無害的樣子，但是氣質改變不了，他們警覺的眼神和四下打量的目光不能遮掩，千晴還和一個絕對是詛咒師的男子對上了眼神，不過那個男子沒看出來什麼，只是尋常地掃了她一眼，然後繼續看向其他人。
一，二，三……四……
千晴至少在人群裡找出了四名詛咒師。
暗暗記下了這些詛咒師的位置後，千晴悄悄摸向制服裙，在裙擺下，她的大腿上用武裝帶捆了幾包血袋。
這些就是她在今天制止這些詛咒師的依仗。
「嘎吱」
有人在她旁邊的空位上坐下了。千晴抬頭掃了一眼來人，正撞上一雙也打量著她的眼睛。
來人是禪院甚爾。
「甚爾哥？」千晴愕然，「你在這兒……是做什麼？」
甚爾自在地翹起二郎腿，隨口說：「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我是學生家長。」
千晴：？
就你？
學生家長？！
「那你在這裡又是做什麼？」甚爾看向她身上那套高中制服，「你逃出加茂家，決定跑到普通人的社會做個普通人了？」
千晴一時語塞。
「我……我是……」
甚爾撐著頭，看著她有些緊張的樣子，輕輕笑了笑。
「我剛才看到你在觀察聽眾，好像還找到了幾個詛咒師的位置。正義的小春同學，你是接了高專那邊的任務，來保護千葉彰雄的吧？」
千晴：……？
呃？
甚爾哥，你這麼一個聰明人怎麼連這個都猜不對呢？
不過千晴轉念一想，似乎甚爾猜錯也是情有可原。畢竟她是根正苗紅的古老咒術師家族加茂家培養出來的繼承人，什麼都不缺、也什麼都不用發愁的加茂家大小姐，只要再過幾年，她是板上釘釘的精英咒術師，咒術界的門面。讓她提前熟悉咒術師的任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而且誰會想到加茂家的大小姐缺錢？
更沒有人能想到加茂家的大小姐在缺錢的時候會選擇上詛咒師懸賞網站找單子去刺殺議員。
不過今天千晴確實不是來刺殺千葉彰雄的，她是來踩點摸清底細，順便阻礙其他詛咒師的行動，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在做守衛一樣的工作。
將錯就錯，千晴點了點頭：「是的。甚爾哥是來……？」
「別擔心，我今天不會出手。」甚爾懶洋洋地撓了撓耳朵，「我的能力也不適合在這種場合出手，所以我只會看著。」
千晴敏感地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
「今天」不會出手？
甚爾知道有人懸賞刺殺千葉彰雄的事情，他當然也不可能到這兒來開家長會。千晴幾乎是馬上意識到了甚爾出現在這裡的用意：
他們的目的一致，都是為了在第二次演講之前摸清楚千葉彰雄身邊守衛的情況，順便除掉幾個詛咒師競爭者。
甚爾也接單了，正在為五千萬奮鬥。
……畢竟，那可是五千萬！
意識到甚爾也是自己的競爭對手之後，千晴稍稍有些頭痛。
禪院甚爾，「天與暴君」，據說在整個咒術副本能和他實力相當的應該也就只有五條悟和兩面宿儺。千晴倒不是畏懼和他開戰，她只是沒做好向甚爾暴露自己真實面目的准備，畢竟她設計的甚爾攻略路線是「被能夠理解他孤獨的鄰家妹妹治愈」。
目前她「鄰家」這一點是莫名其妙達成了——鄰家到可以蹭wifi這個地步也實在是太過鄰家。「治愈系妹妹」這一點千晴正在努力，每次接觸甚爾的時候她都會鉚足勁展示自己其實本來也沒多少的治愈屬性，一口一個「甚爾哥」叫得特別歡，但是甚爾好像反應一點也不熱烈。
至於「能理解孤獨」這點，千晴一直在嘗試，但是實在也沒有什麼機會讓她展示。
重逢之後，禪院甚爾似乎把她當做了御三家那邊的小探子，一舉一動都在防備著她，甚至連他們作息時間都被刻意錯開了，千晴這幾天都沒碰到過甚爾。
攻略難度一下子被拉大！
千晴都想像不出來甚爾跟她在接單現場撞見彼此的場面能尷尬成什麼樣。
-嗨，甚爾哥，你也來掙外快啊？
-可不是說呢，最近沒什麼軟飯可吃了，接點單子交房租。
-哈哈，可以理解，我也要掙錢給男人花。甚爾哥你接的是什麼單啊？
-刺殺千葉彰雄。
-巧了，我也是刺殺千葉彰雄。你說是不是有兩個千葉彰雄？
-不，只有這一個。
……估計她連BE都打不出來，唯一的END那就是死路一條。
千晴愁眉苦臉地雙手環胸，擺出了一副防御性的姿態，特別努力地思考她在最後一次千葉彰雄演講的時候究竟該怎麼繞開甚爾成功完成刺殺。
要不，在她粉絲正在做的詛咒師任務接單平台上做點手腳，把甚爾接單的情況都實時反饋到後台，讓她繞開甚爾已經接單的任務，或者直接將她看中的單子對甚爾隱藏？
但是這樣對甚爾也太不公平了吧，而且這種在後台偷用戶數據的行為在現實裡那可是會被直接衝爛的！
在千晴的反復糾結中，被保鏢環繞的千葉彰雄終於出場了。
千葉彰雄實在不是一個很有記憶點的人，在千晴眼中他和其他中年上層男人沒有什麼區別，都有微禿的腦袋，走樣的身材，還有虛偽的面具笑容。
他就像是每一個議員一樣，好像是在同一家演講培訓班上過課一樣，以一種在他們眼裡有效但其實無聊到要死的方式開始了他的演講。
「各位到場的聽眾們，還有或許在直播中收聽的各位東京市民……」
千晴向甚爾的方向稍稍挪了挪。
「第二排第三個穿夾克衫的，第四排最邊上穿西裝的，還有他後面格子襯衫，另一個剛才在第七排，不過他和前面的人換了一個位置，換到第六排去了，就是那個戴假發的，這幾個都是詛咒師。」
甚爾聽了之後幅度很輕地點了一下頭：「觀察力不錯，另外在我們前面第二排那個低頭玩手機的女人也是。」千晴稍稍有些訝異：「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都是老同行了。」甚爾扯起嘴角，「怎麼，小春告訴我這些人的位置是想做什麼？」
「甚爾哥和他們也不是同伙，告訴你不安定因素的位置應該對你會有幫助吧？」千晴說。
「……或許。」
甚爾的回答模棱兩可，但是千晴知道他也絕對不會讓這些人真的在今天成功刺殺千葉彰雄。
第一個戴假發的那個好像要動手了。
千晴撩起裙擺，甚爾心有所感地掃了一眼，在看到她裙擺下方露出來的血袋後忍不住笑了一聲：「你們加茂家竟然在用這種東西？」
「沒辦法啊，血操術要有原材料的，總不能每次都用自己的血吧。」千晴說。
甚爾搖了搖頭，似乎還是覺得很好笑：「話是這麼說，不過你們的血都是從哪裡來？平時你會自己抽自己的血存起來？就存在你家冰箱？」
「平時確實會定期抽血存血，所以我從小到大就沒獻過血。」千晴嘀咕，「不過能存血這一點已經很不錯了，這還得感謝現代醫療進步，不然要是在古代的話連血袋都沒有，每次都只能割手腕……」
她在第一個平安京副本的時候都快割手腕Ptsd了！
雖然她不怕疼，但是這給她培養出了一種特別壞的戰鬥習慣，直到這個副本，有時候在遭遇戰鬥時千晴下意識的第一反應還是割手腕。
這怎麼行啊！
千晴擰開血袋的密封開口，混合著肝素等抑制凝血物質的血液受她操控悄悄飛出來那麼幾縷。
【血操術·穿星】
血液凝為一枚閃閃發光的堅硬梭型物，千晴雙眼緊緊盯著那名戴假發的詛咒師，手指繃緊，蓄勢待發。
戴假發的詛咒師合起雙手，他弓起身，口中念念有詞。
一股微妙的黑氣從他背後升起，那是他即將發動術式的標志。
就是現在！
【血操術·百斂】
咻——！
半空中升騰的黑氣還未擴散就凝固住了，戴假發的咒術師後腦上瞬間出現了一個鮮紅的小洞，那是血子.彈穿過他的腦干位置留下的無法抹去的痕跡。
他前後搖晃了兩下，千晴向後一抬手，血子.彈勾住他的身體，輕輕地將他向後平穩靠過去，就好像這個人只是聽演講聽睡著了一樣。
「第一個。」千晴說。
這名詛咒師沒有同行者，一開始也並沒有其他人發覺異樣。千葉彰雄毫無所覺地繼續他的演講，隨著不少聽眾開始忍不住開小差打瞌睡，坐在中間的那兩位詛咒師准備開始動手了。
他們的座位比較靠前，千晴懷疑這是因為他們的術式必須要近距離發動，或者近距離發動更能提高成功率的緣故。從他們悄悄地在外套遮掩下取出什麼近身武器的動作上，千晴也覺得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不過無論他們使用什麼方法、什麼術式，成功的可能性都不高。
更多的血液從血袋中流出。猩紅的血液悄悄滲入地板下方，沿著木質地板間的縫隙一路蜿蜒前行。
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腳下流過了一條血色的長蛇，當這條血紅的蛇慢慢重新積聚在那兩名詛咒師腳下後，兩條紅色的細線沿著椅子腿爬上了椅背。
「我數123，數到3的時候就上。」一個詛咒師壓低聲音說。
另一個想要點頭，但是他突然覺得自己後背上有些潮濕，又有些粘粘的。
奇怪，是他太緊張出汗了嗎？
這個場館也並不熱啊。
在他思考下一個可能性之前，紅色的細線驟然出擊了，它們如同真正的毒蛇，瞬間刺穿了兩名詛咒師的喉嚨，讓他們連尖叫都沒有發出來。
「第二個和第三個。」
甚爾注視著千晴，看她神色平靜地統計自己手中亡魂的數量，臉上始終帶著些許若隱若現的笑意。
「真是熟練又美麗精確的手法。」他輕聲說，「這都是加茂家族教給你的？」
「不，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招式。」千晴的雙眼看向僅存的兩位詛咒師，他們似乎也意識到的不對勁，正渾身緊繃地四下悄悄打量，「血操術是一種有著無限可能的術式，它沒有什麼上限，唯一的限制只是我的想像力和身體血容量。」
能夠為她源源不斷提供咒力的【迷夢】在這個副本還沒法用，實在是太可惜了。
甚爾倒不覺得可惜，他看了一眼坐在第二排的那個詛咒師，意有所指地說：「演講快結束了。」
千葉彰雄也快退場了。
在他退場之前，剩下的詛咒師絕對會出手。
第二排的這個詛咒師卻稍稍有些棘手。
千晴想要提前干掉他，不過他的位置太靠前，而且他前面第一排坐的都是小學生，千晴不能保證自己一會兒能夠不誤傷到孩子們。
雖然她自己是無所謂其余非親非故的游戲NPC的性命，但是她現在可是在直播狀態，鬼知道這時候的觀眾裡會不會有道德標兵，萬一給她的直播間舉報了就完蛋了。
千晴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思索。
「這個簡單。」甚爾帶著笑意說，「看你的左後方。」
千晴沿著甚爾提示的方向看去，她看到了一個抱著一捧花束的少女，她和千晴年齡相仿，正等待著千葉彰雄的演講結束之後上去獻花。
這確實很簡單。
千晴直接站了起來，在好幾個保鏢的注視下徑直走向獻花少女，然後在她緊張和詫異的注視下湊近她的耳朵。
「我是便衣，別慌，也不要出聲。前排觀眾裡有想要對議員下手的人，一會兒我替你上去獻花，借此機會把他干掉。你把花給我，在最後一排找個位置坐下，不要聲張，免得打草驚蛇。」
幾個保鏢立刻包圍了千晴，千晴毫不畏懼地抬頭和他們對視，冷冷地說：「我是加茂家的。不知道的話可以回去找你們那邊咒術師的人打聽打聽。」
「……知春小姐？」
千晴越過一名保鏢的肩膀，看向一名剛才始終隱藏在陰影裡的人：「日下部前輩。」
「沒想到你竟然也到這裡來了。」日下部揉了揉額頭，「我記得高專沒有給你派這個任務啊。」
「我是通過一些私人關系找到這裡來的。」千晴微微笑了一下，「第二排那個穿夾克衫的是詛咒師，日下部前輩發現了嗎？」
「他要動手了？」日下部問。
千晴輕輕點了一下頭。
「……把花給她。」日下部在短暫的沉默後指揮獻花少女，「請務必做到一擊斃命，把影響降到最小，不要引起恐慌。」
千晴接過花束，輕松地點了一下頭：「我明白。」
千葉彰雄的演講只剩下最後幾句。
千晴抱著花束，步伐穩健地沿著過道走向前排。
她能感受到無數雙眼睛盯著她的後背，有咒術師那邊的日下部，有一直隱藏蟄伏在聽眾裡的詛咒師，當然，還有禪院甚爾。
千晴的裙擺微微搖晃，在經過第二排的時候，她動作幅度很小地向旁邊側了側身，忽然看了一眼那名詛咒師。
詛咒師雙眼緊盯著千葉彰雄，絲毫沒有注意到千晴的接近。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有時候過於狂熱地追求某一樣東西的時候就會忽略其他。
比如從隱秘的角落接近的捕食者。
千晴拈起一瓣從花束中無意間掉落的花瓣，輕輕地吹了一口氣。花瓣晃晃悠悠地飄下，隨著場館裡對流的小風，被吹到了那名詛咒師的面前。
殷紅的花瓣出現得古怪又不合時宜，詛咒師的注意力被短暫地轉移開，他向旁邊看了一眼，有些茫然地看向捧著花束的千晴。身著高中女生制服的少女對著他眯起眼睛笑了笑，似乎是在表達歉意。
下一秒，那朵殷紅的花瓣就洞穿了他的心髒。
千葉彰雄也正好說到了他演講稿上的最後一段。
「……我也將會帶領東京市民，獲得更美好、更舒適的生活！」
「謝謝大家！」
台下為他獻上了整齊響亮又不帶什麼感情的掌聲，千晴候在演講台邊，在保鏢們點頭之後，她走上演講台，微微笑著向千葉彰雄獻上花束。
真可惜，其實今天她倒是也可以為這名目標先生送上一朵由鮮血凝成的鮮花的。
只是今天實在不是一個好時機。
「您講得太好了，千葉先生。」千晴微笑著誇贊道，「我相信您也一定能夠成功當選，因為我覺得您就是最幸運，也最正確的那個人。」
千葉彰雄看向千晴，中年男子的臉因為驕傲和自滿微微漲紅，不過他不愧是人精，多年的磨煉讓他沒有將驕矜之氣全然在臉上透露出來。
他伸手向千晴，笑著說：「謝謝你的花，這位小姐。讓我們握個手吧？」
千晴卻搖了搖頭。
「不如擁抱一下吧。」
她在千葉彰雄有些吃驚的眼神中張開雙臂，露出她沒有藏匿任何武器也沒有藏匿武器空間的軀干。千葉彰雄也並不是很相信這樣的少女會暴起傷人，於是他沒有防備地輕輕和千晴交換了一個擁抱，然後相當謹慎地迅速分開了。
只是在他重新站定之後，他的那枚紅寶石袖口好像顏色更艷麗了幾分。那是千晴悄悄為此染上的鮮血，也是為第二次刺殺留下的伏筆。
下一次可千萬要把這枚袖扣一起帶上呀，千葉先生。
第40章 第二副本17
千晴的舉動好像引起了反作用。
東京高專和御三家之間的消息並沒有那麼透明流通,千晴說自己接到任務前來保護千葉彰雄議員，日下部和東京高專這邊的咒術師也沒有辦法查證。
而且他們和甚爾的思維完全一致——加茂家的大小姐沒有任何理由刺殺千葉彰雄議員。
那她肯定就是來保護他的！
千晴讓自己在保護千葉彰雄的咒術師和保鏢面前混了個臉熟，當然,她也抓住了這個機會找日下部問了不少關於千葉彰雄身邊警衛情況的事情。
她得到了不少情報。
千葉彰雄身邊有25個普通人警衛,2個級咒術師。那兩名級咒術師並不會露臉,他們平時會待在暗處解決詛咒師，盡量不到明面上吸引注意,然後在詛咒師出手的時候就可以直接將他們抹殺制止。
千晴：嗯嗯，但是我知道了。
「在公布競選結果之前，千葉議員不是還有一場演講嗎？」千晴向日下部問出了她目前最關心的問題,「下一次演講的地點在哪裡？」
日下部說：「還沒有決定，因為千葉議員擔心提前決定地點之後消息會被泄露，詛咒師會提前在現場做好准備。」
千晴覺得千葉彰雄的擔心確實非常有道理。
這不就有她這個家伙蠢蠢欲動准備提前踩點嘛！
「等下一次演講的場地確定之後,麻煩日下部前輩通知我了。」千晴頓了頓,「我可以記一下您的手機號碼嗎？」
於是千晴離開這所小學的時候，手機聯系人欄中又多了一位日下部。
因為和日下部聊了一會兒，千晴和離開的聽眾們錯開,在她動身向外走的時候會場已經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只是在小學門口,一個她並沒有料到的人正在等她。
「甚爾哥？」千晴訝異地問。
禪院甚爾站直身子,隨意地招呼了一聲：「一起回去？」
千晴被這突如其來的邀請打得有點懵。
甚爾怎麼突然放下防備，這麼熱情地貼上來了？
她剛才好像也沒有做炫富之類的事情吧？
「好……好啊。」千晴有些手足無措,「直接回家嗎？」
甚爾轉頭瞥了她一眼,輕笑道：「你是在暗示我們可以先去吃頓晚飯？」
千晴眨眨眼睛：「真的可以嗎？」
「想吃什麼？」甚爾問。
千晴猶豫了一會兒,小聲問：「是不是我買單？」
甚爾：「也可以我買單。」
千晴一個激靈,馬上從不著邊的粉紅浪漫幻想裡清醒了過來，心中警鈴大作。
甚爾說要請客？！
不對勁，絕對不對勁！
他肯定心裡憋著壞水呢！
「怎麼好意思讓甚爾哥破費呢？」千晴強顏歡笑道,「於情於理都應該是我請甚爾哥，畢竟小時候我就被甚爾哥照顧過，前幾天還給甚爾哥添了麻煩……」
甚爾非常絲滑地順口接道：「好啊，那就你請吧。我想吃咖喱豬排飯。」
千晴：？
好，好的。
不過千晴對這附近還不是很熟悉，於是甚爾主動帶路，他帶著千晴在附近的小巷裡七折八拐，在天色將黑之前找到了一家店面並不大的小店。
千晴弓著腰，跟在甚爾身後掀起布簾走進小店，就聽見店主響亮的招呼聲：「甚爾！你這家伙！你是來結賬的還是來吃飯的？」
「啊呀，老頭，這個時間來當然是來吃飯的，還用問嗎。」
「你要是不把賒的賬結清，我就把你打出去！」
千晴僵硬地站在門口，不知道該進去還是要趕緊跑。
「行啦，老頭，結賬我是肯定會結的，哪次我拖欠過。」甚爾在吧台前坐下，懶懶地伸手向千晴招了招，「這次我是帶了人一起來吃飯的，我請客，給點面子。」
櫃台後，一個頭發花白但是看起來精神抖擻的老人眯起眼睛，當他看清千晴後，恍然大悟然後又是一輪新的暴怒：「高中生？！禪院甚爾你這家伙，我以為你只對成年有錢女性下手，現在你已經開始欺騙高中生了嗎？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報警？」
「這家伙是哪門子高中生……」甚爾嘀咕，「她是初中生。」
老板：？
「好了好了，她和那些人不一樣，這是我老家的妹妹。」甚爾敲敲桌面，「老頭你也是，腦子裡淨想一些齷齪的事情，看到女人就瞎聯想。」
千晴走到甚爾旁邊坐下，對著老板笑了笑：「你好，我是知春。」
「你好，小知春。」老板給他們兩人面前都擺上裝著檸檬水的玻璃杯，「不過小知春你長得和這家伙倒是不像啊。」
「我和甚爾哥沒有血緣關系，要說的話……我們兩家的關系很好，我小時候一直會跑到隔壁找甚爾哥玩。」千晴解釋道。
老板很驚訝：「他那家伙竟然還有照顧鄰居家妹妹的一面嗎？」
「喂，老頭——」甚爾不耐煩，「不要廢話了，快點點單！」
老板嘀咕道：「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拆你的台，怎麼就不讓我多說幾句，賒賬的家伙……你還是老樣子？」
「嗯，老樣子。」甚爾托著下巴，「給她也來一樣的，不過飲料給她換成可樂。」
千晴的眼睛亮了起來：「甚爾哥還記得我喜歡喝可樂？」
甚爾看她一眼，平靜道：「不記得，我猜的。」
千晴：……哦。
「不過你這家伙似乎看起來也沒怎麼變，小的時候就一副加茂家的經典長相，長大之後也還是這幅樣子，一眼就能看出來是一個加茂。」甚爾說。
千晴有些疑惑：「什麼叫……經典的加茂長相啊？」
甚爾：「黑頭發，長臉，眼睛又長又小，看起來就一肚子壞水。」
千晴：？？？
千晴抗議：「我是瓜子臉！而且我的眼睛不小！」
甚爾笑了：「你不否認你自己看起來一肚子壞水？」
千晴：？
千晴：「除了你，沒有人說過我一肚子壞水！」
五條悟還管她叫笨蛋猴子呢！
甚爾：「那他們要麼是害怕被你報復，要麼就是根本沒看出來。」
那也不對啊，夏油傑又聰明又不害怕她，他怎麼沒說過自己一肚子壞水呢？
歸根結底肯定是甚爾在扯淡！
[甚爾好會說，一眼就看透了小千的本質]
[沒錯我們小千就是一肚子壞水哈哈哈哈哈哈]
[連兩面宿儺都被她玩弄於掌心之間，就問誰還能做到！]
千晴：？「不過你看起來比小時候笨了一點。」甚爾偏了偏頭，「我記得你小時候可是能夠在三個家族之間到處亂竄，到處尋釁滋事的，一言不合就揍了禪院家的人，連直哉小少爺都被你打了一頓。怎麼現在反而被加茂家和東京高專的人指使著做事？」
他在暗示自己成了家族的走狗了嗎？
千晴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在被家族和東京高專指使著做事？」
「因為我知道你現在在干什麼。」甚爾慢悠悠地說。
千晴的心陡然一沉。
他都知道什麼？
「你最近在調查那起連環失蹤案吧，我看到你這兩天一直在往那個死了人的學校跑。」甚爾一件一件地數出，「除此之外就是千葉彰雄的這個任務……你竟然會受命保護這樣一個人，真是讓我吃驚。」
還好，甚爾並不知道千晴正准備跟他搶生意。
「我只是在提前熟悉東京而已，而且接下任務之後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借用東京咒術師的資源，還能問家裡要錢。」千晴頓了頓，「甚爾哥是不是還不知道？我要來東京咒術高專讀書了。」
禪院甚爾轉過頭來，仔細地看了千晴一眼。
「為什麼？」他問。
明明身為加茂家的繼承人，她完全可以不去上面對普通家庭出身的咒術師開設的咒術高專。甚至就算是入學，也可以在處於御三家直接勢力範圍內的京都校。
為什麼她偏偏要來東京高專？
千晴喝了一口檸檬水，她放下杯子，舔了舔唇角：「誰知道呢，我想來就來了。」
「……這倒是我熟悉的那個知春會給出的回答。」
老板從廚房裡鑽了出來，手裡端著兩盤熱騰騰的咖喱豬排飯，分別放到千晴和甚爾面前：「飲料一會兒就來！」
澆上咖喱醬汁的豬排飯散發出濃郁的香氣，千晴一聞到這股味道就後知後覺地感覺到肚子餓得受不了。她不自覺地咽了一口口水，然後瞟了一眼甚爾，正巧甚爾也在看她。
「吃唄。」他說。
千晴拿起勺子，小聲道：「那我開動了。」
千晴的吃相其實並不是很好看，雖然她在甚爾旁邊盡力有在收斂克制，但是並非真正貴族家庭出身的她還是會把腮幫子塞得滿滿的，還會被咖喱飯燙得小口吸氣。
甚爾的余光一直在關注著千晴那邊的一舉一動。
老板很快把他們的飲料端了過來，千晴的是冰可樂，甚爾的是冰啤酒。千晴馬上拿起玻璃杯，「咕咚咕咚」灌下去好大一口，然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啊……可樂，真好喝！」
甚爾慢慢小口抿著啤酒，他端著啤酒杯，突然冷不丁問了一句：「你搬到我隔壁是偶然嗎？」
千晴的半個可樂氣嗝差點被她咽回去。
「當然了！要是知道隔壁是甚爾哥，第一天我就不可能翻過陽台到你家去！」
「是嗎。」甚爾抬眸看向千晴，「你也是偶然選擇來這種價格低廉的公共住房租房子住咯，加茂家的大小姐？」
他果然還是問了。
來到東京脫離了加茂家的管控後，千晴就徹底放飛了自我，按照她自己的習慣來安排自己的生活。比如搬進她熟悉的短租公寓，做飯就用煮泡面對付過去，出行擠地鐵，還有有事沒事就去銀行查詢余額，然後對著存折上的數字傻笑。
加茂知春確實不應該和禪院甚爾成為鄰居。
「誰規定加茂家的大小姐不能租房子住？」千晴反問，「從小到大，我做過的事情又有哪些是真正符合規矩的呢？」
「所有長輩都叫我做一個溫柔嫻靜的女孩子，我難道就不去翻牆了嗎？」
「長輩們又叫我和五條悟培養感情，一成年就完婚，我和他少打架了嗎？」
「他們要我留在京都，按照他們給我鋪好的路按部就班地繼承家族，振興加茂，但誰又聽過我的真實想法？誰又問過我究竟想做什麼？」
「沒有人理解我，也沒有人想要來理解我，我也早就放棄了尋求理解。那麼我為什麼不能直接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徹底拋棄那些束縛，過好我自己的人生？」
「這是那天你帶我跑出來的時候教會我的，甚爾哥。」
千晴將雙手放在桌上，雙眼直視甚爾，無比認真地說：「是你告訴我，我可以不去在意別人的看法，因為我的人生只有一次，我必須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我並沒有告訴過你這些。」甚爾低聲說。
「確實。」千晴微微笑起來，「你沒有用語言說出來，不過你的行為是這樣做的。」
「你離開了那裡，不是嗎？」
甚爾慢慢地點了一下頭：「嗯。」
他走了，就在他帶著千晴去京都游玩之後的第天。
其實他早就決定要走，那天去禪院家飼養咒靈的房間也只是想要在離開前最後看一眼那曾經給他留下疤痕的地方。遇到一打多的加茂知春屬於意外，不過這個意外反而讓他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一個瘋瘋癲癲、做事隨心所欲，一點也不加茂的小女孩。
於是他想，既然都已經決定要離開這片朽爛的地方，何不在最後的時刻再做一件瘋狂的事情？
禪院甚爾，禪院家的恥辱，一個不屬於普通人，也不屬於咒術師，被所有人鄙夷排斥的垃圾中的垃圾，他做了一件別人想到想不到的大事。
他把御三家中加茂家族捧在掌心裡的大小姐拐走了。
他知道加茂知春對自己感興趣，不過他並不好奇她為什麼對他感興趣。這種從小什麼都不缺的天才向來是對和他們不一樣的東西充滿了好奇，就像是人類觀察螞蟻，這種好奇帶著憐憫，而他光是想像就覺得要吐。
不過這種好奇和毫無理由的友善卻可以利用。甚爾很輕松地就把加茂知春帶出了御三家的地盤，他拎著那個小東西，就像是拎一只小貓崽子，把她直接拎到了普通人的世界。
他看到加茂知春的表情，那是曾經出現在他自己臉上的表情。
她看著熙來攘往的大都市，驚訝，好奇，但是毫不興奮。
因為她知道自己不屬於這裡。
加茂知春不愧是和五條家「六眼」齊名的天才，甚爾把她拉到了游戲廳，本來只是想著這個年紀的小孩或許能用游戲哄住，沒想到她一上手就把游戲玩到通關，還破了記錄。
甚爾沒有料到，而且相當怪異的是，他的心頭升起了一陣並不該出現的煩躁。
他討厭事情脫離掌控的感覺。
小東西看起來很高興，她的雙眼亮閃閃的，轉頭看向他想要得到他的認可，但是甚爾卻完全高興不起來。他無端想到了他在禪院家聽到的那些對於加茂知春還有五條悟的贊譽之詞，其中當然包括了大量針對於他這個沒有咒力的廢物的嘲諷。
從一出生就擁有了一切，家世，天賦，就連玩游戲都是天才，這個世界對於加茂知春這樣的人仿佛就是拼了命的偏愛。
而他，禪院甚爾，就是用來襯托這些人完美生命的失敗者。
加茂知春的笑容慢慢消失了，這個孩子敏銳地感知到了他現在的心情不好。就像是每一個在御三家成長起來的孩子一樣，她的童年伴隨著各種大家族的糾紛黑暗，於是她從會說話開始就被迫學會了察言觀色。
察言觀色是一項能力，只是有些人在觀察到他人情緒後選擇體貼遷就，有些人選擇我行我素。
加茂知春做出了超出他認知的選擇。
「沒意思，我不想玩了。」她說，「走吧，甚爾哥，我餓了。」
加茂知春不是一個會遷就他人情緒的孩子，因為她不必。
她是加茂家的大小姐，咒術界未來的希望。從出生開始，所有人都必須為她讓路，必須哄著她，照顧著她，將所有資源捧到她面前，讓她做至高無上的金字塔尖的王。
而她的行為也確實如此。她無視御三家之間的潛規則，成日逃學挑事，他經常聽說加茂家的人焦頭爛額地到處找她，她的蹤跡遍布三個家族，一會兒出現在五條家，一會兒出現在禪院家，甚至他們初遇也是因為她把禪院甚爾打了。
那麼她對甚爾的妥協又是為了什麼？
是因為她在甚爾的掌控下，不得不低頭嗎，畢竟她當然也很會審時度勢。
不過禪院甚爾在和加茂知春重逢之後，推翻了這個觀念。
……她對他的興趣似乎一直沒有變。
從她闖入他的公寓，並脫口而出「甚爾哥」開始，禪院甚爾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加茂知春究竟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
作為離開禪院家的無咒力者，禪院甚爾自認為他根本不可能入那些御三家大人物的眼。而他一走就是七年，杳無音訊的七年，作為加茂家大小姐的加茂知春也早該忘了他。
可是她對甚爾的態度一如既往，就連那雙會閃亮亮望過來的眼睛也從未變過。
禪院甚爾突然發現自己從未真正了解過加茂知春。
而在他意識到這一個問題的時候，危險的好奇心也在他的心中生根發芽。
他想要知道更多關於知春的事情，是拋去了加茂這個姓氏，關於這個15歲的，他眼中的「小春」的一切。
「我也想離開，只是我一直不知道我能離開。」千晴低聲說，「因為受不了家裡的氛圍，受不了所有人的壓力和期待，所以我在小時候只能逃課逃學，翻牆亂跑，在御三家的範圍內漫無目的地走。我不知道我能去哪裡，但是我知道我不想呆在那裡。」
「然後……我就看到了你，甚爾哥。」
「你和他們都不一樣。那時候我不知道為什麼不一樣，但是我看到你之後，我覺得似乎我們是同一類人。雖然你會覺得我是在拿你開玩笑，但是我真的覺得，我們應該都不屬於那個地方。」
「之後，你就走了。」
千晴扯起唇角，似乎是想要笑，但是這個笑容異常難看：「那天我還問你能不能再去找你玩，結果第天你就走了，什麼都沒留下來，整整七年都沒有消息。第一年我想著或者你只是去出了一個很難很長的任務，但是第年，第三年，還是沒有甚爾哥的消息。」
「沒有人能告訴我你去了哪裡，也根本沒有人關心你。好像只有我還記得曾經有一個甚爾哥，一個很高、很結實，會帶著我去游戲廳的甚爾哥。而他走了，雖然我很想他，但是我知道，他應該走，而且越早走越好，走得越遠越好，因為只有那樣，他才能得到自由和快樂，才能過上屬於他的人生。」
「我很想你，但是，我也很羨慕你。我想，或許終有一天，我也會像你一樣逃走。」
「所以我選擇來東京高專，這是我逃離的第一步。」
「或許是命中注定。」千晴的笑容顯得更真實了一些，「在我逃離的第一站就重新遇到了你。或者這說明我逃走的路線是正確的。」
「為什麼要逃？」甚爾問，「你明明可以在加茂家獲得幾乎一切，權勢，財富，力量，還有所有人的認可，你和我根本不一樣，為什麼還是要逃？」
千晴搖搖頭：「我們是一樣的。」
「或許我確實是很幸運，繼承了赤血操術，又擁有本家的血脈，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繼承加茂家的一切。」
「但是，我也僅僅只是幸運而已。」
「加茂家，禪院家，五條家，這些地方本質上都是一樣的，所有人都會被它們吞噬，同化成它們的一部分，最後踐行它們的意志，發出它們的聲音，做出它們想要做的事情。」
「到那時，我只是一個『加茂』，而這個『加茂』可以是任何一個人。」
千晴低聲說：「再也沒有知春了。」
「也再也沒有甚爾哥的『小春』。」
「我不想這樣，我……還想做甚爾哥的小春。」
第41章 第二副本18
而是去掉了加茂的標簽後,只是個普通女孩子的「小春」是什麼樣的？
甚爾發現其實這並不難想像。
他知道的「小春」，是個住在出租屋裡，會為了鄰居的霸凌行為暴怒,愛喝可樂,吃飯時就像是生怕別人搶一樣會把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是個游戲天才的15歲女孩子。
……是啊，她只有15歲。
甚爾釋然地一笑,在心裡笑話自己緊張過度。
雖然她是個聰明到有些早熟的孩子，但是孩子就是孩子，他沒有必要將自己對咒術家族那些防備心全部集中在加茂知春這樣一個孩子身上。
她很像過去的自己,在十五六歲的年紀突然開始思索一個問題：「我是誰？」
是家族中最渺小和不起眼的一員，還是有著獨屬於自己喜怒哀樂的一個「人」？
禪院甚爾用離開給出了答案，七年之後,他看到加茂知春也做出了她的選擇。
他不知道加茂知春能不能繼續堅定地沿著她選擇的路走下去,不過至少，在此時，他願意贊賞她的勇氣。
「干杯。」
甚爾舉起玻璃壁上凝著水珠的玻璃杯,千晴稍愣了半秒,同時舉起了她的可樂：「干,干杯。」
【禪院甚爾好感度+5】
Yes！！！
雖然漲得又少又慢，但至少是漲了！
她的攻略路線沒有選錯！
甚爾眼中,少女在碰杯的同時笑了起來,似乎是真的為自己得到了他的理解而感到高興。
「不過,既然現在在我面前的是『小春』,那我應該也能問小春幾個問題吧？」
千晴咬著玻璃杯的杯沿正打算把最後一口可樂喝下去，聽到甚爾這麼說，她眨眨眼,放下玻璃杯：「當然可以！」
甚爾晃悠著啤酒杯，冷不丁問：「千葉彰雄下一次的演講地點在哪兒？」
千晴：？
在攻略漲好感度這麼重要的時候你心裡還惦記著五千萬？！
「我也不知道……」她對上甚爾的眼神，有些委屈地提高音量，「真的不知道！我也問了日下部前輩，他說演講地點是千葉彰雄那邊定的，那家伙為了防止被刺殺對演講地點這種信息肯定會捂得密不透風。」
甚爾撇了一下嘴：「好吧，我想也是。那他身邊除了你之外還有幾個咒術師？」
千晴忽然明白過來了什麼。
「甚爾哥。」她說，「你今天請我吃飯……不會就是為了打聽千葉彰雄的情況吧？」
「怎麼會呢？明明是和小春太久沒見，所以想跟你敘敘舊，你把我想成什麼了。」甚爾笑眯眯道，「只不過你要是願意告訴我一點內部消息的話，那就更顯得我們關系好了，不是嗎？」
放屁，你明明就是饞五千萬！
[突然感覺其實甚爾是和小千相性最好的一個，在腦子裡想的都是錢這一點上非常合拍]
[甚春今天就美帝！]
[爬啊！我們貓猴才是世界第一初戀！]
[……貓猴是什麼cp？]
[五條悟x加茂知春，臭屁貓和笨蛋猴，天造地設的一對]
[笑死啊！那我禮貌性嗑一嗑夏春，我們季節CP也很好啊，少年少女年少一眼就是一生心動！]
千晴：這是打CP的時候嗎？！
彈幕已經沒有多少人在乎甚爾的套話行為了，千晴只能自己和甚爾打太極：「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今天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千葉議員，我也說不准第次演講的時候他會不會增加咒術師的數量……」
甚爾若有所思地看著千晴：「你是今天才接到這個任務？」
千晴糊弄道：「嗯……接到不久。」
「任務成功有什麼獎勵？」
千晴眨了眨眼：「獎勵？」
「是啊，在家族裡的時候，完成任務的獎勵可能會是咒具，也有時候會折成錢，可錢在禪院家那個地方也沒什麼用。」
甚爾的手撐起下巴，慢吞吞地講解道：「東京高專給咒術師的任務獎勵我倒是不怎麼了解，想必也應該是錢或者資源之類的，那個千葉彰雄可能也會給你們發點感謝紅包……」
「說實在的，你一定要完成這個任務不可嗎，小春？」
「為了一些你能在加茂家輕輕松松就拿到的資源，你甘願去保護一個腦滿腸肥的普通人議員？」
她當然不願意。甚爾微微笑著望向千晴，而千晴已經猜到了他接下來想說的話。
「和我合作吧，小春。」
「告訴我關於千葉彰雄第次演講的地點和他身邊的守衛情況，我會給你你想要的東西。」
千晴輕輕重復了一遍他說的話：「我……想要的東西？」
甚爾點了一下頭：「是啊，你想要什麼？」
千晴還沒開口，彈幕已經發了瘋。
[我超，這個男的也太鬼了吧？！用美男計誘惑小千，而他獨吞五千萬？！]
[拒絕他！拒絕他！我們小千獨美！五千萬是我們的！！！]
[不是，前面你們冷靜一點，小千賺錢目的就是為了接近甚爾啊，現在甚爾自己送上門來了，五千萬不要也罷……]
[要什麼男人，我們要五千萬！！！]
[看一眼我們主播的ID！小千今天暴富了嗎！記住我們直播間的主旨：搞錢！]
[當我看到自己銀行存折上見底的余額，忍不住泣不成聲，這個畫面我永生難忘。那一刻我在想，如果我能成為強大的咒術師，我一定要賺到所有。如今五千萬就在我眼前，我必須考慮這是不是我此生僅有的機會。重鑄富婆榮光，我輩義不容辭！]
[甚爾來了全賺了！知春盡力在賺了，小千呢？小千在干嘛？#小千狀態#]
千晴：………………
她玩的真的是戀愛攻略游戲嗎？
第一個平安京副本被她打成《平安京無雙》，每天睜眼醒來要做的事就是吃飯睡覺揍宿儺；第個咒術副本好感度沒怎麼刷，結果她連創業網站都開始籌備了。
目前擺在她面前是男人和五千萬兩個選項，她知道游戲裡的五千萬根本不代表什麼，戀愛游戲歸根結底目的也還是刷夠攻略對像的好感度。
可是，拜托……
那可是五千萬！
「想好了嗎？」甚爾問。
千晴陷入了一陣不算太短的沉默。
「……你能讓我再想想嗎，甚爾哥？」
五千萬真的很難抉擇！
「好，當然可以。」甚爾說，「你想明白之後隨時可以找我，只要敲敲牆或者敲敲門就可以了。」這倒是真的很方便。
吃完各自的餐飯，甚爾活動了一下筋骨，敲敲櫃台桌面：「喂，老頭，記賬啦。」
老板從後廚掀起簾子走出來，習以為常地問：「還是月底再來結賬嗎？」
「快的話下個禮拜就能結了。」甚爾向他眨了一下眼睛，「我這周有單大生意。」
老板吐槽道：「你每次都這麼說，每次都還是一樣記賬！」
千晴在旁邊沒吱聲。
這也是屬於她的一筆大生意。
離開小店，甚爾和千晴一起動身回他們居住的小公寓。
此時天色已經擦黑，幾顆晚星依稀低垂。千晴抬頭望著天空，下意識地開始搜尋北鬥七星。
「在看什麼？」甚爾問。
「在找北鬥星座。」千晴說，「甚爾哥知道嗎？古時候的陰陽師能從星像裡看出一個人的命運，每一顆星星都代表不同的含義，通過星星，高明的陰陽師甚至可以預測未來。」
甚爾也抬起頭，隨口問：「加茂家還教這個？」
這倒不是加茂家教的，而是千晴之前住在晴明那裡的時候學到的陰陽術之一。
千晴含糊地應了下來：「我也只是學了個皮毛而已。禪院家沒有類似的課程？」
「或許吧，我不知道，就算有我也不感興趣。」甚爾平淡地回應。
「甚爾哥不會好奇自己的未來嗎？」千晴問。
「不。」他說，「我不信命。」
這倒是很甚爾的回答，於是千晴也沒有繼續再問。
他們慢慢踩著路燈投下的影子走向公寓樓，奇怪的是分別了七年的人竟然還是有話可聊，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提起樓下便利店的速食飯團還有泡面，甚爾給千晴推薦了兩個牌子，然後千晴建議他嘗試一下買幾片芝士放到泡面裡一起煮，芝士搭配拉面的風味非常美妙，如果還能打個蛋進去的話那將會是絕殺。
就好像他們只是一對天穹下極為尋常的男女，正在為日常生活裡最平淡普通的事情發著愁。
只是他們在爬上樓梯，來到他們所住樓層的時候，千晴發現她的公寓門口卻已經站了一個人。
「……傑？」
黑發少年驀然轉過頭來，他的額頭上還帶著細密的汗珠，胸口一起一伏，好像是剛剛跑過來的。
「知春。」夏油傑向她走過來，「抱歉，剛才我沒打通你的電話，所以只能這麼突兀地跑過來——」
他止住了話頭，看向從千晴身後走出來的高大男人。
禪院甚爾掃了一眼比他稍矮半個頭的黑發少年，然後一言不發地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
夏油傑渾身緊繃，在被甚爾的雙眼掃過的那一霎，他竟然有了一種被猛獸盯上的錯覺。
這個人是……？
千晴從衣兜裡掏出手機，果然有4條未接電話。
「抱歉抱歉，我下午的時候出了一個任務，把手機靜音了。」千晴趕緊向夏油傑道歉，「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走吧，邊走邊說。」夏油傑走下樓梯，「我找到那個咒靈了。」
千晴心頭一驚：「在哪兒？」
「在一家醫院。」夏油傑頓了頓，「不過我並沒有看到它的真身，只是發現了一個類似它巢穴的地方，裡面是空的，不過從遺留的殘穢上來看，它沒有離開太久。」
巢穴？
「是的，一個……」
夏油傑的表情看起來有些陰沉：「一個非常肮髒惡臭的地方。」
——————————————
夏油傑所說的醫院是一家綜合病院，他們穿過擠滿了焦躁情緒的急診部，來到通往住院部的電梯前。
他們走進空無一人的電梯，夏油傑按下樓層號碼，電梯門輕輕合攏，一陣晃動，他們慢慢地開始上升。
「叮」
住院部的走廊空無一人。
奇怪，這是不是有些太過安靜了？
沒有交談聲，沒有哀嚎聲，也沒有哭泣聲，這裡和剛才他們路過的急診部形成了讓人有些恐懼的對比。千晴跟在夏油傑身後，她張望著打量四周，發現病房內確實住著病人，只是病人們都安安靜靜地躺在他們各自的床上，好像沒有半點生息。
「這裡是什麼科室的住院部？」千晴壓低聲音問。
「……腫瘤科。」夏油傑說。
千晴一怔。
這裡住的都是絕症患者？
他們停在了走廊盡頭的最後一間病房門前。正如夏油傑所說，門口遺留著星點難以忽視的殘穢，病房房門緊閉，夏油傑伸出手，輕輕地放在了門把手上。
千晴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他是怎麼發現這個巢穴的？
一個中學生按理來說也不會沒事跑到醫院來晃悠吧？
夏油傑沒有作聲，而是直接壓下了門把手。
一股腥臭撲鼻而來！
千晴立刻屏住呼吸，她下意識地摸向裙擺下方的血袋和咒具，擺出戰鬥姿態。
不過病房裡沒有人。
這是一間空病房，牆邊的窗被全部拉開，夜風吹得窗簾招展，好像女鬼索魂的白幡。
咒力殘穢就像是油漆一樣被潑灑在整間病房的牆面、床鋪、地板上。千晴忍不住皺起眉頭，低聲問：「臭味的源頭是哪裡？」
夏油傑搖搖頭：「不知道，我發現的時候這裡就沒有人。」
千晴和夏油傑小心地走進病房，他們第一時間查看的是房間各個可能會藏匿什麼東西的死角，比如門後，床底，還有病房自帶的衛生間單間。
沒有，什麼都沒有。
千晴聳動著鼻尖，她隱約嗅到了那種濃烈腥臭的來源。她看向已經輕輕搖晃著合攏的病房門背後，突然瞳孔一縮。
「……傑，你看這裡。」
病房門的背面門板上，殘穢歪歪扭扭地組成了兩行字：
「謝謝你清理了這裡的其他咒靈，我第一次發現竟然有這麼純淨的養殖場」
「現在，我要開始享用這頓大餐了，盛宴即將開始！」
一張張狂嘲諷的笑臉被畫在這兩行告示下方，夏油傑臉色驟然蒼白如紙。
「清理是……什麼意思……？」
第42章 第二副本19
咒靈並不需要進食,因為它們是由負面情緒化作的。千晴也非常確信咒靈不吃人，這一點無論是千年前還是千年後都不曾更改。
但是現在，她看著「養殖場」三個字,陷入了猶豫。
夏油傑死死盯著門板上的那兩行字,雙唇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起來。
「清理……是什麼意思……」
他一直以來對這個街區的守護,那些消滅咒靈的努力……其實都是在給這個咒靈做嫁衣？
又或者……就是因為他保護過度，把這片區域內可能存在競爭關系的咒靈都消滅干淨了,這只咒靈才會選擇到他所在的街區大開殺戒？
那他做的努力都算什麼？
是……是他害了那些人嗎？
「……傑！」
少女的呼喊聲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夏油傑的腦子裡亂作一團，耳鳴聲猶如一口大鐘在他耳邊敲響一樣循環回蕩。
「傑！！！」
他的臉被什麼人捧起,強迫性地扭到另一邊，正對上少女燃著火光的眼睛。
「聽我說！」
少女的手掌柔軟干燥，掌心微微發著燙,比他的臉頰溫度高不少。夏油傑怔怔地看向千晴,她擰著眉頭，手上用力，讓他與她雙目相對：
「你怎麼了？」她問,「你在想什麼？」
夏油傑咬住下唇,視線同她錯開。
「你是不是在意這個咒靈留下的話？看著我,傑。」
溫暖的那雙手又將他的頭別正，少女倔強地望進他的雙眼：「傑,聽我說。」
「這根本不是你的錯。」
可是……正是因為他的所作所為……
「我跟你說過的吧,咒靈這種東西是從『詛咒』裡誕生的。」
千晴踮起腳尖,努力讓自己的話語傳達到夏油傑那頭：「詛咒是人類的負面情緒,從內生成的咒靈是最純粹的『惡』。它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惡意，這只咒靈留下留言的意圖也是讓你崩潰，不要中它的計！」
「就算不到這片街區來,它也會選擇別的街區，總會有人受害，而並不是你殺了那些人，那只咒靈才是一切罪禍的源頭！」
「清醒一點，傑！罪犯說他犯罪的原因是警察太盡職，這種詭辯根本不成立。你守護了這片街區的人，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如果沒有你，在這只一級咒靈到來之前，這附近的人不知道會有多少被咒靈侵害。你做了相當了不起的事情，這不是你的罪過，你應該抬起頭來，跟我一起把那家伙碾碎！」
夏油傑的眼睛慢慢漾出些微光彩。
「不是我的……過錯嗎。」
千晴用力搖頭：「絕對不是。」
「而且在我心裡，會在暗處守護周圍人安全的傑，是如同超級英雄一樣的存在。」
她對他展露出一抹真摯的笑意：「我們一定可以把真正的罪魁禍首找出來，然後讓它為自己犯下的罪行償命。相信我，好不好？也一定要相信你自己，相信你自己的初衷，也相信你自己的能力。」
此時夏油傑眼中泛起的漣漪猶如一刻小石子投入深秋的池塘，他抬起手，輕輕握住千晴的手腕，低聲道：
「……好。」
他會試著相信。
【夏油傑好感度+10】
千晴松了口氣。
剛才從夏油傑看著那行咒靈留言開始，彈幕就以刷屏的程度用滿屏幕紅艷艷的字瘋狂示警。
[夏油傑精神不穩了！！！HEP！HEP！救救！]
[苦夏警告！苦夏警告！苦夏警告！]
[啊啊啊啊啊啊怎麼所有世界的夏油傑都有黑化預警啊！]
[小千快想想辦法呀！夏油傑黑化之後可是能直接毀滅全日本的！]
千晴：？！
好家伙，到目前為止她的攻略目標裡夏油傑是看上去最正常最溫柔的一個了，沒想到他竟然是隱藏黑化BOSS級別的人物嗎？
在這個副本還會有什麼更恐怖的事情在前面等著她？
[這個……不太好說……]
[啊，苦夏，我有點苦夏呢……]
千晴垂下手，夏油傑也觸電般地分開他們交握的手掌。
「……傑，你的手腕怎麼了？」
千晴眼尖地發現從夏油傑的衣袖裡露出小半截雪白的繃帶，夏油傑掩飾性地向下扯了扯袖子，別開眼神：「沒什麼，只是被燙了一下。」被燙了一下？
千晴抓住夏油傑的手腕，強硬地把他牽過來，把袖子拉了上去。
在他的小臂上纏著大約有一個巴掌那麼長的醫用繃帶，和燙傷所需要的包扎完全不同，千晴一眼就看出了這是外傷傷口才會進行的包扎方式。她托著夏油傑的手臂，蹙起眉頭：「這是怎麼回事？」
「我遇到了一只很強的咒靈。」夏油傑低聲說，「沒什麼事，我最後還是收服了它。」
「是在這附近出現的咒靈嗎？你到醫院來其實是為了處理傷口？怎麼不告訴我？」千晴追問道。
夏油傑笑了笑，他收回自己的手臂，重新拉下袖子，平和又不容拒絕地轉移話題：「我們在這附近再搜索一圈吧，我覺得它或許會留下什麼其他線索。」
他向著大開的窗戶走去，千晴望著夏油傑高挑的背影，有些不甘地抿了抿嘴唇。
……夏油傑真的很喜歡把事情都悶在心裡。
這個副本的三個攻略對像一個比一個內心封閉。甚爾是因為從小被禪院家的咒術師霸凌，所以他不相信咒術師，連帶著也不相信周圍的所有人。夏油傑是因為本身性格責任心重，再加上他從小習慣性隱藏自己的秘密，所以想從他嘴裡挖出什麼也特別難。
這麼一看，最敞亮的竟然是嘴巴最壞的五條悟，雖然他坦誠的根本原因是他也不在乎別人的想法……
千晴忽然有些感動了。
臭屁貓，等她回京都之後一定給他買東京的流行小甜點！
夏油傑關上了窗戶，他站在窗前多看了一會兒，在回到千晴身邊時已經又變成了原本那個冷靜自持的夏油傑。
「我們去別的病房再看看吧。」
腫瘤科的病房安靜得不像是醫院。千晴很少來醫院，她並不知道醫院的病房是否都像是這樣，但是彈幕卻都開始瑟瑟發抖起來：
[怎麼這條走廊這麼安靜，連個護士都見不到……這是太平間嗎？]
[太怪了吧，就算是半夜病房裡都會有點動靜的，我以前陪我爺爺住院的時候半夜還聽到隔壁病房老頭老太太吵架]
[小千，你要不挑個病房進去看看？我總覺得這裡怪怪的]
千晴放慢了腳步，她四下張望了一圈，然後扯了一下夏油傑的袖子：「傑，先等一等。」
她隨便挑了一個開著門的病房，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這間病房裡只住著一名老人。她靜靜地靠在床頭，蒼白充滿皺褶的臉龐像一截了無生機的木頭，只呆呆地望著一片漆黑的窗外。
「你好？」千晴開口道，「請問有什麼我們可以幫你的嗎？」
老奶奶的眼珠子慢慢移動了，千晴這才覺得她現在像個活人。但是除了移動眼珠，掃了千晴一眼之外，老奶奶再沒有別的舉動。她重新將視線移回窗口，不知道在出神想著什麼。
「請問你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千晴提高音量，「我們可以幫你叫護士和醫生！」
「…………」
沉默。
太不對勁了。
千晴和夏油傑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同時閉了閉眼，在重新睜開眼後，咒力彙集到他們的眼周，幫助他們尋找在這間病房裡散落的殘穢。
「……她的手。」夏油傑低聲說。
千晴走上前，她托起老奶奶枯瘦干癟的手，在她手上還貼著掛水的時候針頭退出留下的膠布。但是就在原本應該是插.入注射器針頭的地方，千晴看到了兩個小小的圓洞。
好像蛇的牙印。
「她被咬了。」千晴抬頭望向夏油傑，「那只咒靈咬了她。」
「再去隔壁看看。」夏油傑果斷決定。
千晴放下老奶奶的手，但在她離開前，她發現這個老奶奶其實一直在發著抖。
「……你是覺得冷嗎？」千晴遲疑後問。
老奶奶沒有回答，她還是一直凝望著窗外，同時繼續輕輕發著抖。
第二間病房的患者是一個中年男性，他的頭發都掉光了，從床頭的病歷本來看，這位經歷過化療和放療的一個周期，目前正在繼續第二個周期的抗腫瘤治療。
他的表現和那個老奶奶一樣，只是在千晴他們進來之後，這個安靜望著窗外的人開始劇烈地發抖。
「不……」男人的嘴唇也在顫，「不要……」
夏油傑擋到千晴面前，替她抓起男人的手腕。果不其然，在他的手背上也有一模一樣的一個蛇類牙印，在牙印周圍留著幾點像是潑上去的油星子一樣的殘穢。
千晴忽然明白了過來。
「他們並不是冷。」她說，「他們在害怕。」
「他們本身就是腫瘤患者，那只咒靈放大了他們的恐懼。所以他們現在每個人都處於極端的負面情緒當中，怕到根本難以行動，只能呆呆地這樣躺著坐著，怕到渾身發抖。」
夏油傑蹙起眉頭：「可是它為什麼要咬他們？那只咒靈明明喜歡的是把人整個吃掉……」
「養殖。」千晴說。
夏油傑愕然地看向千晴。
「一級和一級以上的咒靈已經能擁有和人類相近的神志，它有這樣的智慧也不稀奇。」千晴垂下眼睛，「它在搞養殖。這牙印就是某種標記，通過標記，它放大了人類身上的恐懼，讓這些負面情緒慢慢滋養。等滋養到他們瀕臨崩潰的那一刻……」
千晴伸出手，在夏油傑面前慢慢握成拳，好像一朵被強行合攏的花。
「……它就可以開始享用了。」
「這就是咒靈極致又純粹的惡。」
夏油傑的瞳孔也在微微顫抖。不過千晴很清楚，眼前的少年絕不會恐懼。
他憤怒了。
「……知春。」
夏油傑冷聲道：「我們一定要盡快抓住它。」
——————————————
24小時營業的快餐店。
千晴咬著塑料吸管，喝著她今天的第二杯可樂。夏油傑從快餐店外推門回來，有些歉意：「抱歉，我打電話的時間有些長。」
「沒事。」千晴輕輕搖了搖頭，「你父母允許你在外面待到多晚？」
「他們不太管這個，只說讓我注意安全。」夏油傑笑了笑，在千晴對面坐了下來，「你給我也買了一杯可樂？」
千晴點點頭，無視彈幕紛紛刷過的[小千竟然給男人花錢了！真愛，是真愛吧！]、[價值50日元的真愛！淚目了！]，她在兩人中間的餐桌上鋪開一張她之前在地鐵站拿的地圖，在上面點了點：
「讓我們開始預測一下那只咒靈可能會前往的地點吧。」
那只咒靈已經給他們留下了足夠多的信息，現在比一開始兩眼一抹黑的情況好了許多，至少千晴和夏油傑已經知道了這只咒靈的原型大概率是蛇，而且它喜歡吞食充滿負面情緒的人類，有養殖負面情緒人群的傾向，最重要的是，它極有可能是表演型人格。
鬼知道一只咒靈從哪裡來的表演型人格。
不過既然知道了，那就能針對性地對這只咒靈做出布置。
「它可能會出現的地方應該具有這幾個特征，一個是人群密集，還有一個是容易產生負面情緒。」千晴托著下巴，在地圖上搜尋起來，「這麼一看，很多地方都符合，比如學校，醫院，地鐵站……」
夏油傑靜靜思索片刻，然後開口說：「還有一個特征也要考慮進去。」
「人員流動性不大。」
千晴稍愣。
「還記得嗎，它在『養殖』。」夏油傑道，「地鐵站這樣雖然人群密集但是流動速度快的地方並不是方便『養殖』的地點，因為人只會在地鐵站停留一小會兒。」
千晴重新開始在地圖上尋找起來：「那麼符合的地點就只有……」
「醫院，學校。」
「醫院和學校！」
他們異口同聲說出答案，然後看著對方都不由自主地彎起眼睛。
夏油傑從他的上衣兜中取出一支筆，在地圖上圈畫起來：「這附近的學校和醫院並不多，大致也就是這些，學校共4所……綜合性醫院3所……兒童專科醫院1所……」
千晴掃了一眼這些地點：「明天就是周末了，學校裡的學生不在，我們先去醫院轉轉吧。傑，你明後天有空嗎？」
「當然。」夏油傑說，「我們明天在哪裡碰面？」
千晴想了想，點了一個距離她租住公寓比較近的的醫院：「就先在這裡吧。」
夏油傑點了點頭，但是下一秒，千晴戳了一下他的手腕。
夏油傑不自覺地縮了一下手臂：「……怎麼了？」
「你的傷。」千晴低聲說，「能給我看看嗎？」
她怎麼還記得這回事？
「沒什麼大事。」夏油傑輕描淡寫道，「只是破了道口子。」
千晴沒有動。她抬起眼，望向夏油傑的眼睛。
那並不是憐憫的表情，夏油傑也很難形容此時從加茂知春的眼中流露出的那點情感算什麼，只是他覺得心被輕輕地揪了一下，好像小鳥用嫩黃的喙在心尖上那麼一叨。
「要照顧好自己啊。」千晴慢慢地說，「就算是超級英雄，也是會疼的。」
夏油傑扯起嘴角：「超級英雄？我嗎？我像哪個超級英雄？」
「……漫威的不能說，會被版權警告。」千晴嘟囔，她直播間還想要呢，「除去漫威，那就是……」
她抿起唇角，突發奇想：「或許我們可以創造一個全新的超級英雄？其實咒術界還沒有超級英雄這個概念呢，只有晴明這個老牌陰陽師IP還在撐著。不如我們就來原創一個咒術俠吧？」
夏油傑真切地笑出了聲：「什麼啊？竟然還原創超級英雄，我只見過小學生這麼干過，你是小學生嗎？」
千晴衝他撇嘴：「我沒上過小學！」
夏油傑眨眨眼睛：「沒上過小學？啊，怪不得你有時候會顯得沒什麼常識，連進學校可以走大門都不知道。」
千晴：…………
夏油傑這家伙怎麼在熟起來之後嘴巴也變壞變毒了？！
[這就是未來注定要和五條悟做摯友的人]
[高專DK毒舌line，不同的是五條悟嘴臭從不掩飾，夏油傑面上還會裝一裝，但是他倆一起嘴人的時候可起勁了]
[恭喜小千，喜提兩位毒舌攻略對像！以後你有福了！]
[甚爾毒舌嗎？]
[甚爾雖然不會有意識挖苦人，但是他平時對別人態度差啊……除非你有錢……]
千晴：這日子真過不下去了。
「不過，你想像的『咒術俠』是什麼樣子？」夏油傑問。
千晴囔囔地說：「就是那種會穿著緊身衣制服出來拯救世界的超級英雄嘛……」
夏油傑噴笑：「緊身衣？！」
「對！」千晴比劃，「『咒術俠』平時是學校裡的高中生，穿著松松垮垮的黑色制服哈倫褲，但是在遇到凶暴的咒靈破壞世界的時候，『咒術俠』就會衝出來，撕破校服，露出裡面的緊身衣——哈呀！咒術俠，堂堂變身！宇宙拳法，不傳之秘！」
夏油傑笑得快不行了：「什麼……什麼東西……」
千晴有些茫然：「我沒在開玩笑。」
她真的是認真在構思的！
結果夏油傑看到她的反應之後笑得更開心了。
正是因為她這麼認真地在想這些怪裡怪氣的東西，他才覺得自己面前這個少女如此鮮活有趣。
在加茂知春打開那扇案發教室的門之後，夏油傑感覺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場奇幻的夢境。
他仿佛兒童文學裡的小巫師，身上總會發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也能看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東西。但是沒有人相信他能看到角落裡的怪物，就像是沒有人相信小巫師能和蛇說話。
然後有一天，帶著錄取通知書的貓頭鷹來了，巨人也敲響了他的門。
加茂知春從天而降，少女旋轉著來到他面前，向他展露笑容。
「我也能看到那些東西。」
「我們是同類。」
她每次都是忽然出現，又急匆匆地走，除了那個地址和手機號碼，就像是從不曾在這個世界上存在一樣。夏油傑在教室裡聽課的時候偶爾也會恍惚，他望著平靜的教師和同學，還有一如既往日常的窗外操場，竟會懷疑那些關於詛咒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夢。
今天他在病房發覺那只咒靈的蹤跡後，不假思索地撥通了加茂知春留下的電話。
無人接聽。
無人接聽。
……
一連四次都無人接聽。在最後一次掛斷後，夏油傑又忍不住懷疑起來：是不是他自己真的已經瘋了，以至於幻想出了一個女孩子來陪他冒險？
他真的瘋了嗎？
他要驗證一下。
沒有人知道他在真的來到加茂知春所住的公寓樓下時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在那扇平平無奇的公寓門前，夏油傑伸出了手，他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敲了門之後沒人開門怎麼辦，又或者開門的是一個陌生人，告訴他這裡住的根本不叫加茂知春，那他又要怎麼面對自己可能已經瘋掉的事實。
「……傑？」
然後，她出現了。
加茂知春是存在的。她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臉上帶著訝異之色，然後在聽說他給自己打了電話之後連忙掏出手機，然後充滿歉意地說她今天下午調了靜音。
她是活人。
他並沒有在妄想，咒靈和詛咒確實存在，他確實在保護著他附近的街區，而他並不孤獨，他不是怪物。
「…………超級英雄這個題材在未來十年一定會火的！真的！雖然可能會被版權警告，但是某威會一連拍好多好多超級英雄電影，有空我可以去租《鋼x俠》的碟片咱們一起看——」
夏油傑單手撐著頭，他放在桌上的那只手突然輕輕地碰了一下加茂知春的手背。
少女止住話頭，愣愣地望向他。
「沒什麼。」他說，「明天幾點集合？」
既然他還正常地活著，並且要作為一名咒術師活下去，那就要好好抓住眼前的未來。
……還有眼前的少女。
【夏油傑好感度+10】
第43章 第二副本20
在決定了明天的行動計劃後,夏油傑把千晴送回了她的公寓。
千晴回到公寓之後本來想直接往床上一癱，開時間快進直接到第二天早晨。但是一條特殊的後台消息提醒在她面前彈了出來：
【你有一條未讀私信】
未讀私信？
千晴打開後台，發現發來私信的正是之前那位告訴她可以做接單平台的粉絲。
[網站我已經做好了。]
[安裝包已經發到了你的郵箱,注意查收]
千晴立刻回復：[謝謝,辛苦你了！]
[沒什麼，如果能幫到小千我也很高興,我真的很喜歡你,我也要謝謝你曾經給我帶來那麼多快樂]
在直播彈幕的眼中,少女忽然慢慢地彎起雙眼，雖然她沒有露出明顯燦爛的笑容，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此時的她非常、非常開心。
千晴果然在郵箱裡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安裝包。
她將安裝包拖離郵箱，游戲系統很快就檢測到了外來數據包，發出了提示：
【是否安裝補充插件？】
確定。
千晴點了一下她的筆記本電腦。
【插件載體設置成功，正在安裝……】
筆記本電腦的屏幕突然亮了起來,瀏覽器被自動打開,一枚進度條出現在網頁正中，緩緩地向前推進。
……99%……100%
安裝完畢！
漂亮簡潔的頁面一下子被加載顯示在千晴面前,碩大的OGO就掛在網頁的最上端：
「接了麼」！
下面是一條簡明有力的口號：
「接了麼,接你喜歡！」
千晴：………………
不錯,蠻不錯！
千晴點了一下網頁上方的【注冊】，然後進入了一個選擇頁面,可以選擇注冊成「詛咒師」或者是「單主」。
她選擇了「詛咒師」,網站跳轉到了詛咒師的注冊頁，加載出一張需要她填寫的表單。
在表單的最上方，有一行血紅的大字：
「本表的一切內容都屬於用戶隱私，在填寫完畢後,本網站將和用戶立下束縛，一旦泄露，網站運營者將被咒靈啃掉腦袋」
呃……
這種用戶隱私須知確實也是挺與時俱進，因地制宜。
要是現實世界裡的那些互聯網公司也能立下咒術束縛就更好了，如果這樣的話那肯定很多互聯網巨頭公司的人會被咒靈吃得只剩腳指頭。
千晴拉到注冊表的正中，一目十行地瀏覽了一遍，然後點開了第一行開始進行填寫。
ID：富婆
術式名：赤血操術
力量：A
速度：A
射程：A
精密度：B
有無領域：有
目前所在地：東京
咒術師評定等級：特別一級咒術師
接單偏好：暗殺，祓除咒靈，哪個給錢多接哪個
填完之後，千晴按下了「提交」按鈕。
一個碩大的符紙突然出現在屏幕正中，緊接著，一道篆刻著「契約成立」的鮮紅色印章「啪」地被按在了整面注冊表上方。
「恭喜ID為富婆的用戶注冊成為詛咒師，你已經可以開始接單了」
「目前東京範圍內可接的單數為：0」
「是否開啟自動接單系統？」
千晴大為好奇，她點了一個「是」，結果一個極為響亮的聲音突然從筆記本揚聲器裡放了出來：
「接了麼正在為您自動接單！」
「目前附近無可接任務，接了麼正在為您持續搜索中！」
千晴：…………
她知道這玩意兒為什麼要叫「接了麼」了。
它在某種程度上也確實很像外賣軟件！
千晴又測試了幾個網站的內容，她沒找到什麼明顯的bug。在確定這個網站目前已經可以流暢運行後，她第一時間撥通了孔時雨的電話。
「喂？」
「孔先生，阿尼哈賽喲，是我，富婆。」
孔時雨的聲音有些微妙地頓了頓：「啊，是你，富婆小姐。怎麼了？你要的東西我明天就能給你送過來，還是說你今晚就著急要？」
千晴一怔，然後她突然想起來自己好像在孔時雨那邊定了把武器。
「那個倒也不急，明天給就行了，我給你打電話是因為我之前跟你提到過的接單平台已經搭建好了。」
孔時雨驟然音調提高：「好了？這麼快？！」
距離他們上次通完電話甚至都沒超過5天！
「對，已經可以開始使用了。網址我已經通過短信給你發了過去，你打開看看好不好用。」
孔時雨打開免提，千晴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就是拖動椅子和開啟電腦後電腦風扇「嗡嗡」的輕微噪音。
大約一兩分鐘後（顯然孔時雨的電腦開機速度還行），千晴在一陣鼠標的輕點聲後聽到了一句「西八兒」。
「怎麼樣？」千晴問。
孔時雨沉默了幾秒。
「……我發個單子試一下。」
一分鐘後，千晴的筆記本又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提示：
「接了麼自動接單中，您又有新訂單啦！！！」
「[大醬湯]發布新任務：祓除二級咒靈；懸賞金額：500萬；任務用時：30天」
「系統已為您自動接單！正在等待單主確認！」
孔時雨顯然也聽到了從千晴電話聽筒裡傳過去的系統提示音，他有些震撼：「你這個還有語音提示？」
千晴說：「當然了，我們可是正規平台！」
雖然是在科技和理念上都超前了十幾年的那種。
孔時雨對「接了麼」平台服氣了六成，他重新拿起手機，說：「我會把這個平台推薦給我認識的單主的，不過他們願不願意使用那就不在我的掌控內了。」
「謝謝，謝謝，謝謝孔先生願意幫忙。」千晴一下子喜笑顏開，「對了，這個500萬的單子孔先生你需要我接嗎？」
孔時雨說：「啊，你能接當然是最好的……其實這是我托付給一個朋友的單子，只不過他最近這兩天比較忙，所以我才想著能不能找找其他人來接。既然富婆小姐你擁有能對付一級咒靈的能力，那麼一只二級咒靈對你來說應該也不算什麼問題？」
「當然。」千晴痛快地應承下來。
孔時雨說：「關於那只咒靈的詳細信息我會補充在網站裡面，那就麻煩富婆小姐了。」
千晴在電話外招了招手：「小事小事，一只二級咒靈抵500萬已經算得上是很劃算的價格了，只不過等我完成任務後可以麻煩孔先生給我一個五星好評嗎？」
孔時雨：？
他突然開始懷疑對面這個詛咒師的副業其實是開網店。
掛掉孔時雨的電話之後，千晴愉快地點入任務界面。在分秒消失的截單日期倒計時下方，孔時雨重新編輯了任務詳情，給出了咒靈的特征和出沒地點。
這對普通水平的咒術師來說或許是一個有些難度的任務，但是千晴只是掃了一眼就明白這只咒靈絕不是她的對手。她敲敲桌面，思索了一番自己接下來的時間安排。
目前她身上一共有3個任務。
一個是和夏油傑一起消滅那只正在這附近肆虐的一級蛇類咒靈。
一個是在第二次演講之時殺死議員千葉彰雄。
最後一個就是剛才接下的在一個月內消滅一只二級咒靈。
千葉彰雄的第二次演講應該就會被安排在接下來的兩三天內，而這個任務也並不需要她耗費太長時間，只需要出席一次演講活動，然後直接如雷霆般出手就可以一擊致命。
接下來就是和夏油傑一起找出那只一級咒靈。這個任務的耗時並不確定的，但是千晴相信那只咒靈應該不會再隱忍太長時間，它給夏油傑留下的挑釁留言就是它即將增多活動的預告。
千晴感覺自己很快就能親眼見到那只咒靈，然後直接把那家伙的腦袋擰碎。
孔時雨的祓除二級咒靈任務更像是一個小甜點，難度不高又報酬豐厚，千晴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把它放到解決了那只一級蛇類咒靈之後再去完成。
千晴覺得自己的規劃沒有什麼問題。
其實這個任務計劃也確實沒有什麼問題。
只是計劃不如變化快。
……
「什麼？」
千晴從被窩裡猛地坐起來，頭發亂翹：「不好意思，日下部前輩，我沒怎麼聽清楚……你再說一遍？演講地點在哪裡？」
「在市立西原中學，今天上午十點准時開始。」日下部說，「我們也是剛剛才得到的消息。」
「可是！這不是剛剛才被那只一級咒靈——」
日下部嘆了口氣：「對，我也跟千葉議員的團隊說了，市立西原中學前段時間剛出過咒靈殺人的惡□□件，但是他們說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那些詛咒師才猜不到他們把演講地點選在這裡。」
這是什麼鬼才邏輯啊？！
那個千葉彰雄就不怕那只蛇類咒靈殺個回馬槍，跑過來把他的腦袋也啃掉嗎？
日下部最後囑咐了兩句：「不說了，我也要趕去會場了，知春小姐你也盡量快一些過來，記得帶上咒具。」
千晴掛掉電話的時候還有些恍惚。
……市立西原中學就是夏油傑學校的名字。
「我恭喜你發財！我恭喜你精彩…………」
手機鈴聲又一次響起，這一回打電話來的果然是夏油傑。
「知春，對不起，我今天突然有急事不能來了……」
「怎麼了？」千晴問的時候心裡已經有了准備。
「我們學校今天上午有一名議員要來演講，他正在競選東京都知事，校長要求全校學生都要來。」夏油傑苦笑一聲，「真不知道這有什麼用，但是不去又不行。」
千晴：…………
也就是說，她今天去刺殺千葉彰雄的時候，很有可能甚爾和夏油傑都會在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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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沒事，今天下午再一起去找也是一樣的。」千晴口不對心地安慰著他。
實際上她心裡已經亂作一團。
糊弄一個甚爾已經不算很容易了，現在要糊弄的人又多了一個……
蒼天啊……她掙個5000萬怎麼就那麼難！
第44章 第二副本21
千晴懷著相當沉重的心情走進了市立西原中學。
她來過這所學校好幾次,但是從來沒有走過正門。今天她頭一回走正門進來，卻比之前每一次翻牆都更希望別人看不見她。
中學的禮堂周圍果然布上了議員的眼線和保鏢，千晴在進入禮堂之前就被攔了下來,說是要檢查她身上有沒有攜帶「危險物品」。
千晴把她手中的小環保袋對著保鏢們打開：「沒什麼東西啊,也就是一瓶水，一個小風扇……你們這邊怎麼和上飛機的安檢一樣啊，難道要我拿著這瓶水喝一口嗎？」
兩個保鏢對視了一眼，他們上下打量了一番年齡大概只有十五六歲、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危害性的千晴,猶豫了幾秒。
「進去吧。」他們說。
千晴重新拎起她的環保袋，迅速溜進禮堂。
這座禮堂沒什麼特殊之處,和所有中小學的禮堂一樣有著階梯式的座椅,擁有帷幕和後台的舞台,只不過因為千葉彰雄的到訪,整間禮堂的大燈都亮了起來,確保沒有任何人可以隱藏在陰影之中。
千晴沿著牆根竄進禮堂，她先在後門鬼鬼祟祟地打量了一圈——沒看到甚爾，估計是因為他還沒來。
前幾排的觀眾席位上坐的都是這所中學的學生,千晴在禮堂中間幾排的座位上看到了一個丸子頭,從身高來看那鐵定是夏油傑。
「知春小姐,你來了。」
很快就有人發現了她，千晴並不意外，因為時刻都有人盯著所有出入口。日下部向著千晴走來，千晴忍不住看向他的腰間，今天這位咒術師穿了一身方便活的寬松外套,但是最引人矚目的是他腰間的佩刀，這和整個中學禮堂格格不入。
「上午好，日下部前輩。」千晴說,「那個是前輩的咒具？」
日下部隨意地拍了拍他的佩刀：「啊，沒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我想還是把咒具隨身攜帶比較好。知春小姐今天也帶上咒具了嗎？」
千晴笑了一下：「我不需要咒具。」
「我的領域能覆蓋整座禮堂，不需要咒具，我就能殺滅所有心懷不軌的宵小之徒。」
日下部陷入了一陣難言的沉默。
……加茂知春今年是15歲沒錯吧？
她15歲就覺醒了領域？
「真不愧是……加茂家最璀璨的明珠啊……」日下部感慨道，「那麼我知道你適合呆在哪裡了，知春小姐，請跟我來。」
千晴跟上了日下部，他們兩個從禮堂的後門離開，從走廊間一段由至少十名保鏢把守的樓梯向上，最後來到了一個大約能容納三到四人的小房間。
這個小房間有一整面牆都是窗戶，能一覽無遺地俯視整座禮堂。千晴一下子明白了過來，日下部把她領到的是禮堂的聲光電控制室。
「這是視野最好的地方，也最適合居高臨下地發術式攻擊。」日下部說，「除了後台和舞台，這就是最重要的地方。原本我是打算親自駐守這裡，不過既然有知春小姐在，那我就可以放心地把控制室托付給你了，我一會兒下去看守後台，有任何情況的話你可以通過控制室裡的對講機聯系我。」
隨即，日下部對著控制室的其他人介紹了千晴的身份：「這位是特別一級咒術師，加茂知春小姐。我走之後，她就負責控制室的守衛，你們一定要聽從知春的小姐的命令，知道了嗎？」
負責操作聲光電的兩位工作人員偷偷地打量了幾眼千晴，看樣子他們似乎仍然心存疑慮，有一個工作人員不太信任地問：「可是，她看起來似乎和禮堂裡那些學生一樣大，她真的可以替代日下部先生守衛這間控制室嗎？」
「年齡並不代表什麼，知春小姐是經由嚴格評定後取得特別一級咒術師資格的咒術師，她的實力不容置疑。」日下部沉下臉去，「要是因為你們不服從知春小姐的命令而出了什麼差錯，我一定饒不了你們。」
千晴在那兩個工作人員的悄悄注目下拖了一把椅子在窗前坐下，專心致志地俯視觀察起了整座禮堂。
今天入場的人裡面必定混了不下5名詛咒師。
千晴對此早有預料，不過她倒並不很擔心。
她拿起了控制室裡配備的對講機，氣定神閑地打開了通話按鈕。
「喂喂喂，莫西莫西，能聽到嗎，日下部前輩？」
沙沙沙沙
一陣電流音穿過，日下部的聲音響起：「能聽到。怎麼了？」
「發現疑似詛咒師的對像5名，我把他們的座位序號報給你，你們可以開始行進行定點清除了。第4排第3座，第4排第4座，第7排第2座……」
她根本不需要親自去處理那些爭奪五千萬的競爭對手，她只需要把詛咒師找出來，然後叫日下部那些咒術師處理就完事了。
人就是要學會偷懶，保存體力！
搜尋詛咒師的過程中，千晴的余光看到一名肩膀異常寬闊結實的黑發男人走進了禮堂。他左右張望了一圈，在站定在最後一排之後，忽然抬頭看向控制室。
他們對上了目光。
千晴面不改色地繼續報點：「……還有第11排第5座，完畢。」
禪院甚爾遙遙地對著千晴露出一抹笑容，然後他向她招了招手。
一個工作人員看到了甚爾的作，他疑惑道：「那個男的在對誰打招呼？」
千晴掐斷通信，聲音平靜：「不知道。」
她沒把甚爾報給日下部，因為這幫咒術師對上甚爾那必然就是一個死，甚至可能造成更大範圍的傷亡——因為甚爾並不在乎旁人的死活，他只想要五千萬。
萬一這場爭鬥把夏油傑卷進去就徹底完蛋，這兩個人要是哪個在這兒受了重傷掛了，她到時候都沒處哭去。
時間很快接近演講開始的時間，舞台幕布開始輕輕飄，控制燈光的工作人員掐好表，轉旋鈕，慢慢地將追光打到舞台上，然後開始播放廣播，通知各位觀眾盡快入座。
千葉彰雄議員來到了舞台正中的演講台後。
千晴湊近了玻璃窗，她眯起眼睛去看現在對她來說有些過於遙遠的議員，然後她發現似乎很難分辨出那家伙究竟有沒有戴著上一次被她處理過的袖扣。
一會兒要怎麼才能遠距離地殺死千葉彰雄呢……
把她灌到保溫杯裡的血都倒出來，凝成標槍直接投？
嗯……太明顯了，而且她沒有把握一次就能扔准——她又不是國家級擲標槍運員！
或者在演講結束之後跟著日下部一起去護送他離開，在離開途中伺機用她偽裝成便攜式風扇的咒具「一刀999」把他捅了？
這個計劃還可以，不過她首先得在日下部那裡爭取到陪同離開的資格，不然要是她被直接攔在禮堂裡不讓一起走那就徹底完蛋。
唔，還有什麼方法呢……
千晴的思緒漸漸飄遠，她放在一旁的對講機忽然發出了一陣「滋啦滋啦」的電流音。
「……咦？」
千晴拿起對講機，但是後續沒有其他聲音傳來。她按住通訊按鈕，問：「日下部前輩，剛才是你在說話嗎？」
「沒有，我沒有說話，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剛才對講機響了幾聲，可能是電磁干擾，前輩你也注意一下。」
劈啪
控制室的燈光忽然閃爍兩下，好像夏夜雷雨天裡被雷暴影響明滅。兩個工作人員忍不住抬起頭：「這又是怎麼了？」
「是繼電器出問題了嗎？」
千晴忽然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腥臭味。
一個穿著西裝的瘦高男人忽然從第一排站了起來，周圍的觀眾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最怪異的是，明明就站在距離他幾步遠距離的保鏢都無於衷。
那個瘦高男人身手相當輕松矯健地向前一躍，在眾目睽睽之下翻上了舞台。
怎麼回事？
怎麼沒有人攔他？！
夏油傑和混入人群中的詛咒師都騷了起來，千晴目瞪口呆地看著舞台正中自顧自繼續演講的千葉彰雄，又看向那名怡然自得的瘦高男人，徹底陷入了混亂。
瘦高男人抬起頭，露出他長著一對粗眉毛的臉，笑容滿面地對著全禮堂展開雙臂。
「歡迎！歡迎各位咒術師和詛咒師來到我最引以為傲的養殖場！」
「今天，我就要以這裡為第一站，開啟我這場流的盛宴！」
他的笑容越來越燦爛，嘴角越裂越開，很快，他的嘴角就裂到了耳邊，像是一條大蛇一樣，張開了布滿細密尖牙的腥臭口腔。
——這是那只一級咒靈！
他竟敢把千葉彰雄的演講現場當做養殖場，他——不，它瘋了嗎？！
夏油傑猛地站起身，其余詛咒師們仍然茫然，而千晴則做出了她最快反應的作：
【領域·百鬼血池地獄】！
血池驟然以千晴所在的控制室向外延伸，蛇靈抬起頭，它張開大口，猛地噴出一股腥臭的毒氣：
【貪欲之霧】！
千晴的嘴角卻忍不住勾了起來。
謝謝。
在毒霧的掩蓋下，尖銳的血柱驟然從舞台上升起。
然後刺穿了千葉彰雄的胸膛。
第45章 第二副本22
在彌漫了整個舞台的毒霧之中,蛇靈和千葉彰雄的身影都隱沒於其間。
而千晴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應對：
【領域·百鬼血池地獄】！
一片沉郁血池以控制室為中心迅速向外擴張！
原本燈火通明的禮堂被瞬間拉入一片昏暗，禮堂陷入了一陣異常騷動，普通觀眾們茫然地看著忽然大霧四起的舞台,而前排的學生們在吸入毒霧後漸漸變了臉色。
「奇怪，頭好痛,好惡心……」
日下部衝出了後台,他大聲對著保鏢警衛們喊：「先疏散人群！」
舞台被毒霧籠罩,日下部拿起對講機，急促地喊：「知春小姐！開啟領域後請盡快擊退咒靈,保護千葉議員和在場普通人的安全！」
控制室內,工作人員也被這驟然的變故打蒙了，他們看著不知為何騷亂起來的禮堂，慌忙看向千晴：「這是怎麼回事？」、「什麼咒靈，出什麼事了？有襲擊者嗎？」、「我們會不會被襲擊？」
千晴的雙手仍保持著結印的姿勢，她轉頭瞥了一眼這兩名工作人員，輕描淡寫道：「沒什麼大事。」
「沒什麼大事？！」一個工作人員破了音,「你這個小丫頭,從一開始日下部先生讓你看守控制室的時候我就在擔心你根本沒有能力守護好這裡,你是想把我們都害死嗎！」
「喂，不要和她廢話了，情勢不妙就趕緊跑吧！」
千晴看向已經出現空座位的觀眾席，微微笑了笑：「要是乖乖待在我旁邊，我倒是可以順手保護你們的安全。不過,離開我身邊之後，我可不保證你們會遇到什麼。」
「大言不慚！」
「你是在威脅我們嗎！」
「不要和她廢話了，快走吧！」
工作人員話音未落，控制室的大門突然被蠻橫地撞開,一個抓著滿是鮮血長刀的詛咒師衝了進來：「這裡果然沒有守衛！喂，你們趕緊給我到一邊去，敢反抗的話下場就和樓梯上那些死人一樣！」
千晴看都沒看身後的詛咒師，她站在控制室的窗前，依舊雙目緊緊盯著舞台，觀察著下方禮堂的動向。
夏油傑、日下部和甚爾都衝向了舞台。
一條漆黑的巨蟒從毒霧中猛然躥出，在觀眾們震耳欲聾的尖叫聲中，巨蟒大張腥臭的嘴，徑直咬向第一個跨上舞台的日下部。
【血操術·百鬼】
密密麻麻的血手從血池中伸出，獰笑嘯叫著抓住了巨蟒的身軀，將它死死地固定在了舞台上。
巨蟒扭動著身體，日下部趁勢拔出他的咒具太刀，挾著千鈞之勢刺入巨蟒的鱗片間隙：「喝呀！」
這一擊並沒有刺入巨蟒的心髒，反而激怒了這只咒靈。
它的豎瞳上方有著兩個形似眉毛的白點，在受到攻擊時，白點忽然凝出兩抹艷紅，發動了術式：
【狂罪之蝕】！
對上了那一雙蛇瞳，日下部忽然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的心髒，負面情緒籠罩著他的心頭，而一股完全不屬於他自己的仇恨與狂躁侵襲向他的理智。
為什麼要這麼拼死拼活地保護一個前科累累的政治家……他明明可以舒舒服服地接一些普通的小任務，安全地縮在後方……為什麼他要保護那些愚蠢到連安全通道都不知道在哪裡的觀眾……
在日下部對抗他心頭那些負面情緒的同時，夏油傑和禪院甚爾也已經衝上了舞台。
「讓開，小鬼頭。」
甚爾突然狠狠撞開夏油傑，目標是巨蟒咒靈的夏油傑被撞得一懵，他看著那個之前似乎有過一面之緣的男人直接頭也不回地衝進毒霧，好像生怕晚了就會錯過什麼一樣。
……他不是來一起消滅這只咒靈的嗎？
「喂，我說你呢，臭丫頭！」
控制室中，詛咒師將染血的刀架到了千晴的肩膀上：「你是聾了嗎？我叫你滾到一邊去，不然就人頭落地！」
千晴背對著他冷笑了一聲。
「人頭落地嗎……很久沒有人這麼威脅過我了。」
上一次還是宿儺威脅她要拉著平安京和她一起陪葬呢。
她看向控制室下方的禮堂，掃過召喚出所有咒靈開始和巨蟒纏鬥的夏油傑，在原地奮力嘗試擺脫負面情緒糾纏的日下部，還有一頭扎進毒霧裡的甚爾。
他在干什麼？
千晴立刻明白了過來，甚爾是趁這個機會去殺行走的五千萬——千葉彰雄的他根本不可能找到千葉彰雄，因為那家伙已經成了一具屍體，直挺挺地躺在舞台的邊緣，說不定已經被巨蟒的尾巴壓爛了。
但是千晴也不能就這樣任憑甚爾去尋找，血柱子還插在千葉彰雄的胸口，是個人一眼就能看出來誰是凶手，都不需要工藤新一或者沉睡小五郎過來。
那就只能趕緊毀屍滅跡了。
寒涼的刀鋒還架在千晴的脖子上，兩名工作人員蜷縮在牆角抖如篩糠。她絲毫不以為意，只是輕描淡寫地使出了她最為熟練的術式：
【血操術·獄殺陣】
衝天的血柱自舞台上瞬間堂皇升起，將看起來不可戰勝的巨蟒一下子串成了一條血葫蘆！
千晴身後的詛咒師瞳孔驟然一縮，下一秒，他只覺得自己心口一痛，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席卷全身。
一柄尖長的血錐插在他的胸口，千晴就像是碾死了一只螞蟻一樣，抬手輕輕撥開了架在她脖子上的刀。
「你們把門鎖上，我要下去一趟。」
兩個工作人員從驚恐中勉強恢復過來，詛咒師瞬間斃命的這一幕給他們帶來了無比的震撼，之前開口鄙夷過千晴的工作人員幾乎是爬行著上前：「別、別走！加茂小姐！請別拋下我們！」
千晴看都沒看他們，她從隨身的小環保袋裡抽出那個手持便攜式風扇，直接把偽裝成風扇柄的咒具拔了出來。
「一刀999」，咒力注入
短棍驟然伸長，千晴揮舞著裹挾咒力的長棍，一擊就猛然擊碎了控制室的玻璃！
玻璃敲碎的清脆炸響吸引了禮堂內寥寥幾人的注意，日下部被這聲玻璃碎裂的聲音拉回心神，他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宛如天神一般在黑暗中降臨的少女。
她的手中持著一柄燃燒著青色咒力的巨鐮，神色平靜，宛如不將人類生死置於心上的神明。
「傑！」
躲避開滿舞台血柱的夏油傑抬起頭，一抹熟悉的光芒閃過，隨之響起的是少女的喊聲：
「就是現在，把它收服！」
噗
巨鐮斬下巨蟒頭顱的聲音被隱沒在了其余噪聲之中，沒有人聽得見。
但是她在血池掩映中的身影如此輕盈舒展，無比血腥殘忍的舉動由她做來卻像是藝術，巨蟒的頭高高拋起，一切都成了慢動作，就連掰斷血柱為自己清出一條道路的甚爾都忍不住眯起眼睛，望向踏著血池翩然向前的那個身影。
……這就是，千年來第二位能夠將赤血操術使用到極致的天才，加茂知春。
巨蟒殘破的身軀瞬間化作黑霧，團團集中於夏油傑的掌心，凝為一團漆黑的咒靈玉。
舞台上的毒霧和血柱在咒靈消失後也逐漸消散，甚爾轉過身去，很快就在舞台的角落發現了屍體殘破的千葉彰雄。
他死得不能再透了
「——千葉議員！！！」
日下部撲向千葉彰雄的屍體，發出了一聲破了音的哀嚎：「完了完了完了，保護目標死了！我今年的獎金要沒了啊啊啊啊啊啊——」
千晴收起咒具，慢吞吞地走向千葉彰雄。而甚爾在日下部撲過來的那一刻就迅速離開了舞台，掀開帷幕閃進了後台，似乎是准備離開。
屍體的四肢以詭異的造型扭曲著，七竅流血，身上有著多處明顯是被血柱扎出來的洞，千晴給他致命一擊的那個窟窿反而被掩蓋在其間。
「估計那個咒靈噴出毒霧的時候他就中毒了，然後巨蟒現身的時候尾巴一甩給他甩得四肢骨折，一擊斃命。」千晴隨口糊弄了一句傷情鑒定，「意外總是很容易發生的，多接點任務補貼一下自己吧，日下部前輩。」
日下部哭喪著臉：「怎麼這麼倒霉啊，誰能想到這個一級咒靈會突然出現在禮堂，明明我們排查的時候根本沒有發現……」
「之前這個學校就已經被這只咒靈盯上了，是千葉彰雄執意要選這裡作為演講地，被殺了也只能賴他自己。」千晴聳了一下肩膀，「話說，我應該也算完成祓除一級咒靈的任務了吧，日下部前輩？」
日下部：「算，算是完成了……」
畢竟那咒靈現在都已經……都已經……哎，那咒靈去哪兒了？
夏油傑快步來到千晴身旁，他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身上又開始若隱若現地縈繞著一股詭異的焦糊味。
「我已經把它收服了。」他頓了頓，「你沒受傷吧？」
他的視線移向千晴的脖子，神情凝重了幾分：「你的脖子上怎麼有血跡？你怎麼了？」
千晴後知後覺地摸向自己的頸側，果然摸到了幾絲血。她不甚在意地擦了擦，隨口道：「哦，就是剛才有個詛咒師趁亂把刀架到我脖子上，威脅我讓開……沒事，他已經被我收拾了。」
夏油傑松了口氣：「沒事就好。」
緊接著他又問：「……不過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千晴：…………
呃，呃這個……主要是……為了五千萬……
千晴支支吾吾的樣子落到夏油傑眼裡，被解讀成了另一種情況。
「是為了我才來的嗎？」
[草，這就開始自我攻略了？]
[不過在夏油傑眼裡確實是這樣的吧，他又不知道小千接了五千萬任務，只知道他給小千打了個請假電話，後腳小千就過來找他了]
[笑死，小千這波就叫做事業愛情雙豐收]
[『知春竟然為了我主動和一級咒靈對上還差點被詛咒師砍了，她真的，我哭死』]
千晴對上夏油傑復雜的眼神，在他的眼睛裡，千晴感覺自己看到了彈幕的具像化。
這種心思敏感的攻略對像真的很喜歡腦補，不過他腦補的方向既然有利於自己，那她也沒必要出來糾正。
「你也沒受傷就好，一會兒咱們一起去吃午飯吧。」千晴對他露出一抹笑容，「日下部前輩，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就先走了。」
「走吧……走吧……回去之後我又得寫報告了……」日下部頹然地揉了揉他的頭發，「哦，等一下，請留步！」
千晴回過頭去，日下部卻說：「不是你，不是知春小姐，我是說旁邊那位男同學——你也是咒術師，對嗎？」
夏油傑停下腳步，他看向日下部，神色平靜地點了一下頭：「對。」
「我剛才看到你使用術式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可以收服並且使役咒靈？」
「沒錯。」
日下部露出恍然又了然的表情：「原來如此。你家中有人也是咒術師嗎？」
夏油傑搖搖頭：「沒有，只有我。」
「怪不得之前高專沒有類似的記錄，原來你是普通人家庭出身的咒靈操使。」日下部拍拍衣服上的灰塵血跡，從衣兜裡摸出手機，「你的術式相當稀有，經過開發的話能成為相當強大的戰力。我是東京高專的日下部篤也，我會回去向高專通報關於你的事情，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可以了解一下我們東京咒術高等專門學校，這是——」
夏油傑轉頭看向千晴。
「知春在這裡上學嗎？」
千晴點了點頭：「我很快就要入學了。」
「那，我的話……」
「傑的話，一定能和我成為同學的。」
千晴無比認真地告訴他：「我也很想以後能繼續和傑一起冒險。」
夏油傑抿住嘴唇，慢慢地扯出一抹釋然又喜悅的淺笑。
當屬於他的世界終於向他敞開大門之時，夏油傑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那樣為了能進入一個全新的世界而快樂。他只是下意識地回過頭，尋找那名他想要與之一起走入新世界的同行者。
好在知春她在，一直都在。
【夏油傑好感度+5】
——————————————
無情拋棄了馬上就要面對報告書地獄的日下部，千晴和夏油傑去好好吃了頓午飯犒勞了一下他們自己。
千晴難得大方地點了不少她之前都不舍得吃的菜，就連夏油傑都看出來她心情很好，吃東西的時候都美滋滋的，笑意從眼角眉梢怎麼也阻擋不住地透露出來。
「消滅那只咒靈之後你很開心？」夏油傑問。
「也不全是因為這個。」千晴吸著可樂，笑眯眯道，「不過真實的理由不能告訴你。」
夏油傑回憶了一番剛才在禮堂發生的事情，除了祓除了咒靈之外，就是日下部說夏油傑或許能入學高專……
他自動忽略了千葉彰雄死亡的事件，因為夏油傑對議員的性命全然不關心。
知春是因為想到以後可以和自己做同學才這麼高興的嗎？
夏油傑得到了他認為正確的解釋，眼底的暖意又擴大了幾分。
#心思敏感的人真的很容易自我攻略#
千晴眼中夏油傑的情緒也莫名其妙高漲起來，他們在其樂融融的氛圍下吃完了午飯，之後他們在岔路口作別，各自回家。
千晴在路上就忍不住搖頭晃腦地撥通了孔時雨的電話。
「時雨nim，阿尼哈塞喲！」
孔時雨一聽到這個蹩腳的工地韓語就知道絕對是「富婆」打來的電話，不過他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吐槽了：「怎麼了，富婆小姐？」
「千葉彰雄死了，你聽說了嗎？」
「我也是剛剛才得到的消息。」孔時雨心頭驟然升起一種難以遏制的猜想，「富婆小姐的消息很靈通嘛，你是怎麼知道的？」
千晴輕輕松松地說：「因為是我干的啊。」
孔時雨立刻用肩膀夾著手機，雙手打開他面前的電腦。果然，剛才還開著的聊天窗口又傳過來了一張照片，來自千葉彰雄的屍檢醫生：
「他背上的瘀血屍斑組成了『富婆』這兩個字，對此你有什麼頭緒嗎？」
孔時雨：………………
他就知道，西八兒！！！
「富婆小姐果然是……才能出眾。」孔時雨艱難地說，「等單主看過屍檢報告確認了富婆小姐留下的ID之後，五千萬很快就能彙到你的卡上。又或者，富婆小姐出於謹慎起見只想要現金？」
「沒事，打卡上就可以了。」千晴樂滋滋地說，「下次有什麼千萬級別的單子也一定記得推薦給我哦，康桑哈密達！」
孔時雨：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掛掉電話，一想到她卡上即將多出來的五千萬，千晴樂得差點直接在街上扭起來。
她想好了！到時候她可以先勻出一千萬去給甚爾買個自動續訂的包月服務，然後再拿著剩下的錢帶甚爾去享受生活，什麼包個游艇游覽東京灣啦……什麼衝繩蜜月啦……
千晴在用鑰匙擰開自己公寓門鎖的時候都忍不住發出了「嘻嘻嘻」的詭異笑聲。
她的現實生活除了游戲之外，最大的樂趣就是幻想有了錢之後該怎麼辦。
妄想又不犯法！
還不花錢！
做做白日夢怎麼了！
不過在這個游戲裡，她的夢想馬上就要成真了——她要變成坐擁五千萬的富婆辣！！！
[小千已經樂得找不著北了]
[看著主播開心的樣子我也好開心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汪汪汪汪汪！（在富婆腳底下爬來爬去）（我願意做小千富婆的狗）]
[小千今天暴富了嗎？暴富了！]
沒錯，她暴富了！
千晴擰開門鎖，蹦噠噠地來到屋裡，活力十足地大喊一聲：
「我回來啦！」
「歡迎回來。」
千晴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公寓內，禪院甚爾好整以暇地坐在她的沙發上，姿態自然隨意地等待著她的歸來。
「小春回來了。」甚爾慢悠悠道，「啊呀，我可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這麼一位富婆就住在我隔壁，我竟然舍近求遠，白白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
千晴瞬間出了一身冷汗，她下意識想伸手摸向包裡的咒具，但是理智控制住了她的身體，硬生生止住了動作。
不行，不可以。
一旦流露出任何攻擊的意圖，她攻略甚爾的所有前期努力都會付之東流。
「什麼富婆？」千晴擠出一副茫然的表情，「而且甚爾哥你怎麼會在我家，你有什麼事嗎？」
甚爾沒說什麼，他只是微微一笑，然後伸手指了指千晴放在茶幾上的筆記本電腦。
下一秒，筆記本電腦突然響起了一聲極其響亮的提示音：
「單主已確認節點，您的任務[刺殺千葉彰雄]已完成！」
「您的銀行卡收款：五，千，萬，円。」
「現在您可以和單主進行互相評價啦！」
千晴：………………
甚爾稍微一歪頭：「解釋一下？」
千晴故作鎮定：「解釋什麼？」
「解釋解釋……你是怎麼在我眼皮子底下殺了我的任務目標，還有解釋解釋……」
甚爾雙眸死死盯住千晴的表情：「加茂家的掌上明珠為什麼要去干詛咒師才會涉足的肮髒勾當？」
「你並不缺錢吧，加茂知春。所以你做這些都是為了什麼？」
好家伙，甚爾一上來就把正確選項劃掉了。
那她還能回答啥？
說自己純粹閑得無聊嗎？
「沒什麼可解釋的。」千晴移開視線，「沒錯，其實我根本沒有接到什麼保護議員的任務，自始至終我只是為了殺他才會出現在演講現場。上次拒絕甚爾哥的合作提議也是因為害怕在你面前露出馬腳。」
「現在你看到了，現在你知道了。」
千晴抬起眼，微微展開雙手：「我不是什麼清白無垢、天真爛漫的大小姐。我也只是陰溝裡的一只老鼠罷了。」
甚爾輕笑一聲，他緩緩前傾身體，抬眸凝視著千晴的臉，雙眼一眨不眨。
「那麼，歡迎來到老鼠的世界，小春。」
【禪院甚爾好感度+10】
千晴：………………
等等？
等一下？
剛才發生了什麼？
不是，她剛才是搶了甚爾的生意還被他當場抓獲了沒錯吧，為什麼好感度不降反升了呢？！
[我好像知道為什麼……]
[甚爾把你當做真正的同類人了！小千！他終於卸下心防了！！！]
[給予理解和善意的咒術家族大小姐，不行；獨吞五千萬大單子的拜金詛咒師，行。甚爾真是個莫測的男人啊！]
[看來今天小千是真正意義上的事業愛情雙豐收]
[吸一吸小千！]
第46章 第二副本23
事業愛情雙豐收是什麼樣的？
很多人對此會有自己獨特的理解,不過千晴覺得肯定不是她現在這樣的。
「我回來了……」
「小春回來啦。今天賺了多少？」
千晴頹喪地站在她的公寓門口，看著自在悠閑躺在她客廳沙發上叼著一支冰棍的甚爾，額頭青筋直跳：
「我說,甚爾哥……你是不是真的把這裡當成自己家了？」
甚爾懶洋洋地嗦了最後一口冰棍，一抬手,准確地把木棍扔進垃圾桶：「唔？倒也不是，畢竟這裡的房租還是你在交嘛。」
「但是除了晚上回去睡覺，你現在基本都在我的公寓裡待著吧？」千晴咬牙切齒，「早上我醒過來的時候你就已經摸過來等著吃早飯，我接完任務回來之後發現你還在我家看電視，晚上和我一起在家吃飯——你還把我買的小牛奶棒冰全吃了！！！」
甚爾挑起眉毛：「原來這個棒冰叫小牛奶啊？不錯,挺好吃的,下次再多買點。」
千晴：………………
問題的重點是在棒冰上嗎？
重點在於為什麼這家伙突然一反常態親親熱熱地直接到她家蹭吃蹭喝就差蹭住了！
「怎麼了,小春是因為我吃了你的棒冰所以傷心了嗎？」甚爾打了個呵欠,「好吧好吧,那我就做點需要收費的服務來給小春你一點安慰……你是更喜歡套餐A呢，還是更喜歡套餐B？」
千晴：「套餐A和套餐B都是什麼？」
甚爾：「哦,套餐A是[嗶——][嗶——]和[嗶——]」
千晴火速衝到甚爾面前伸手去捂他的嘴：「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我才十五歲啊！！！」
這樣下去她的直播間會被封掉的！
甚爾眨了眨眼睛,在千晴的掌心下勾起唇角：「好吧，既然小春不想聽也不想讓我繼續在你家待下去的話，那我就走了。」
他果真站了起來，晃晃悠悠地向陽台走去：「唉,明明小時候小春是那麼可愛，像小狗一樣跟在我身後一口一個『甚爾哥哥』『甚爾哥哥』……」
千晴：「我從來沒這麼叫過！」
「時光易逝不復回呀！」甚爾在陽台上嘆了口氣，忽然從他的手掌心甩出一封信件，「那麼這封東京高專的錄取通知書我看也沒有必要轉交給你不願意叫我『甚爾哥哥』的不可愛小春了……」
等一下？
什麼？什麼東京高專的錄取通知書？
千晴立刻撲向甚爾：「給我給我給我！」
甚爾敏捷地跨過陽台圍欄，一下子翻回了他自己的公寓：「我看接單砍人的小詛咒師就沒有必要去學校上學了吧？」
「怎麼沒有必要——我現在只是在兼職！兼職懂嗎！」
「哦,在兼職期間完成了成功刺殺東京都知事候選人的五千萬大單子，同時接連祓除了1只一級咒靈5只二級咒靈無數三級以下咒靈，目前在詛咒師圈子裡聲名赫赫的『富婆』小姐……」
甚爾對著千晴彎起不帶任何笑意的眼睛：「在已經踏進了這樣陰暗的世界之後，你難道以為自己還能回去正常地做一個普通學生嗎，小春？」
千晴抿住唇角。
甚爾手腕一抖，信封突然像是飛鏢一樣旋轉著筆直飛向千晴。千晴准確地在半空中將信封接住，甚爾向她隨意揮了揮手，轉身走進他的公寓：「晚飯我想吃蕎麥面。」
……怎麼感覺，雖然沒花錢去買甚爾的包月服務，但是她現在做的事情確實也是在和他變相同居呢？
[省錢了呀，小千！]
[不知道為什麼我第一反應是小千反而會找甚爾收伙食費]
[錄取通知書！終於可以去和臭屁貓夏油傑做同學了嗎！]
[我忍不住想看到五條悟吃醋的樣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千晴捏著信封忽然一怔，東京賺錢的生活太充實太刺激，明明只是和五條悟分別了一個月，她差點都要忘了自己是有婚約的人。
在入學之後，發現他的青梅竹馬未婚妻竟然已經和他的同學提前認識了，甚至熟悉得可以單獨一起出去吃飯，五條悟又會做出什麼反應呢？
她很期待。
「我恭喜你發財！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請過來——」
千晴從兜裡拿出手機，一開始她還以為是孔時雨又打電話來給她介紹生意，意外的是來電顯示卻是另一個幾乎沒主動聯系過她的人。「喂，日下部前輩？」
日下部在電話那頭說了幾句話，千晴的神情漸漸變了。
「……加茂家叫我回去？」
——————————————
「你要回一趟京都？」
甚爾靠在椅子上，面前的蕎麥面已經被吃得干干淨淨。千晴收起碗碟，一股腦扔進水池：「對啊，應該是打算在我上學前好好給我緊一緊弦，怕我跑到東京之後就和家族離了心吧。」
「哦……」甚爾拖長了音，「不過看起來他們的擔心並不是空穴來風嘛。」
千晴從灶台上翻出來半截已經削了皮的胡蘿蔔，隨手拋給甚爾：「那又怎麼樣，難道他們還能把我洗腦了，強迫我做加茂家的乖小孩？」
甚爾准確地接到胡蘿蔔，毫不在意地「哢擦」咬下一大口：「話可不要說得太慢，你們加茂可是出過加茂憲倫這種喪心病狂貨色的。」
千晴一懵：「加茂憲倫是誰？」
甚爾：？
甚爾：「你是加茂家的，你問我加茂憲倫是誰？」
[是娟娟！]
[是腦花醬！]
[是英雄母親！]
[事我DIO噠！]
千晴：？
所以說加茂憲倫究竟是誰啊！
「老頭子他們上歷史課的時候我都是睡覺睡過去的，而且我對家族光榮歷史什麼的也不感興趣……」千晴嘀咕，「既然你知道的話那就告訴我嘛，不要總吊我的胃口。」
甚爾拿著半截被啃得坑坑窪窪的胡蘿蔔在半空中比劃了一下：「你不知道也算正常，因為這個人根本見不得光，他是整個咒術界都諱莫如深的惡魔。也就知道禪院家偶爾會為了嘲笑加茂家會拿出來私底下說嘴。」
「簡單來說，加茂憲倫是一個喪心病狂、以鑽研咒術的極限為目標的咒術師。他曾經做過無數人體.試驗，最終令一名女人產下了和咒靈的孩子——即為『咒胎九相圖』。」
所以說這個加茂憲倫是個變態科學家？
[不止！不止！這家伙腦袋上有縫線！]
[他真名叫羂索，是一個通過把自己的腦子換到別人身體裡來活了一千年的怪物]
[喪心病狂，目的不明，做什麼都有可能，他甚至還生過孩子]
[突然好想看小千暴打腦花醬哦……]
[誒，我想看小千攻略腦花醬，讓腦花醬給小千生個孩子]
[前面你不對勁！！！]
那還確實挺喪心病狂的，無論羂索還是彈幕都很符合這個形容。
「放心，我回去之後會裝得乖一點，至少在我翅膀真正硬起來能飛走之前，我不會讓他們把我關到籠子裡去的。」千晴靠著灶台對甚爾笑了笑，「畢竟我還沒攢夠一億日元呢！」
甚爾撐著腦袋，稍微歪了歪頭：「你要一億日元干什麼？」
千晴擺出苦思冥想的樣子：「我倒是沒想過賺夠了錢之後具體要怎麼花，其實方案有很多，但是每次我都會想出新方案推翻前一個。」
甚爾舉起手：「那你都交給我，我幫你花，絕對不會讓你煩惱。」
千晴：………………
你這個軟飯怎麼吃得這麼熟練啊！
「甚爾哥你也是的！我早就想問你了！」千晴的眉毛豎了起來，「其實你接的任務不比我少，也不比我的簡單吧？我到現在都已經攢下六千萬日元了，你為什麼還要天天跑來找我蹭吃蹭喝，你的錢都花到哪裡去了？」
甚爾晃晃腦袋：「賭馬去了。」
千晴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賭馬？賭馬能花出去那麼多錢？！」
「運氣不好，買了就賠，賠了又不信邪接著買，買了又賠。」甚爾聳了聳肩膀，「唉，沒辦法，不過幸虧我在別的方面運氣不錯，這不就讓我碰到了願意收留我的魔法少女小春——」
這家伙分明就是游戲人間到了過一天算一天的程度，錢到手了就瘋狂消費，壓根就沒考慮過自己還會有未來吧！
「倒是你啊，小春。」
甚爾托著下巴，微微笑著望著她：「你攢錢究竟是為了什麼？」
千晴有些疑惑：「你剛才不是問過了嗎？我說我還沒想好怎麼花——」
「我不是問你要怎麼花錢，花錢誰都會。」甚爾平靜地把話題掰回來，「我是問你，你究竟為什麼那麼喜歡錢？」
為什麼喜歡錢？
「甚爾哥不也很喜歡錢嗎？」千晴反問，「誰不喜歡錢？誰沒想過一夜暴富？」
「沒有人喜歡錢本身，大家喜歡的只是錢背後能兌換的東西罷了。」
甚爾攤開手，一根一根收起手指：「在如今的時代，錢能買到一切。地位，權勢，安全，快樂，愛情，尊嚴……」
「你又是想要用錢買來什麼呢？」
千晴愣了一下。
她可以說嗎？
她真的可以說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賺錢的首要目的嗎？
[告訴他！告訴他！]
[愛要大聲說出來！富婆就要光明正大把黑卡拿出來！]
[甚鵝哥！我宣你！我的心汗我的腦！都在說！甚鵝哥！我宣你！給你五千萬！做我的男人！]
「呃……別的不說，愛應該是沒法用錢買來的吧……」
千晴心虛地摸摸鼻子。
甚爾卻不以為意：「當然可以，你都沒有試過怎麼知道不行？」
「那，多少錢能讓甚爾哥愛上我呢？」
…………
甚爾眨了一下眼睛。
千晴發現任何話在說出口之後就不再尷尬了，她甚至理直氣壯地直視甚爾：「甚爾哥天天這麼跑過來找我，一起吃飯一起看電視一起接任務，我壓根不可能控制自己不多想吧！更何況我從小的時候就喜歡甚爾哥了，直到今天都是，那抓到機會我肯定要往上衝啊！」
「開個價吧，甚爾哥！」
禪院甚爾突然站起身，一聲不吭地拿著那半截胡蘿蔔往外走。
「喂！」
千晴趕緊追了出去：「怎麼回事，不是你讓我問的嗎！怎麼輪到你自己就不行了——」
甚爾突然轉回身，上下打量了千晴一圈，嗤笑了一聲：「我對你這種干癟的小女孩不感興趣。」
千晴：……………………
這說的是什麼話？！
現在她只有十五歲！十五歲啊！誰十五歲就發育完全了，那不是激素水平失調嗎！？
他迅速地消失在了陽台之後，千晴在原地氣得咬牙切齒，狠狠對著空氣一揮拳頭：「可惡！」
不是說這個男的只要給夠了錢就什麼都做嗎？！
【禪院甚爾好感度+10】
……等一下？
[？]
[我不理解，為什麼好感度漲了？甚爾不是生氣走了嗎？]
[啊？他剛才的生氣是裝的嗎？]
[生氣應該是真的吧，甚爾也沒必要在小千面前偽裝什麼，畢竟他倆都知道對面幾斤幾兩]
[為什麼生著氣還能漲好感度啊，這男的真的好怪，和宿儺都差不多怪了！]
[我猜是因為他突然意識到小千對他的喜歡是認真的吧……之前他一直逃避這個問題，但是現在必須正視了]
[甚爾一直以來缺少的不就是這樣被堅定地選擇和偏愛嗎？]
千晴打開久違了的好感度列表，查了一下目前三名可攻略對像的好感。
【可攻略角色好感度一覽】
【禪院甚爾】：45
【夏油傑】：50
【五條悟】：40
按照彈幕給她科普的戀愛游戲好感度粗略劃分，0-30階段是「總之是認識了這個人」，30-60階段是「我們是朋友」，60以上就正式邁入了「心動」大關，只差一個表白就可以成為戀人了。
最難攻克的就是90以上到滿好感度，不過千晴倒是不擔心這個。
她走的是BE路線啊，沒有什麼是死一回不能讓攻略對像明白自己心意的！
如果不行，那就死兩回！
#真把主播聰明壞了#
這麼粗略地看下來，千晴來到東京這一個月成果相當顯著。她狂刷夏油傑50點好感度，一躍成為他心目中的好朋友，更是在防備心極重的甚爾這裡強行扣下45點好感，再努努力就能讓他對自己心動了！
真的好想看到甚爾心動之後不要錢倒貼的樣子啊啊啊啊啊啊！
[……我該說不愧是小千嗎，到這種時候腦子裡想的都是錢]
[我幾乎把網上關於禪院甚爾的攻略視頻都看完了，從來就沒見過能有人成功讓甚爾倒貼錢，要是主播你成功了我給你刷游輪好吧？]
[前面的我已經截圖了！說到要做到！]
千晴一下子支棱起來：「讓甚爾倒貼錢的話你就給我刷游輪？好啊，來來來，記一下ID，我等著你啊」
就衝著打賞游輪，她也要努力攻略甚爾，讓他愛自己愛到倒貼錢不可自拔的程度！
——————————————
千晴在回京都的那天早上敲了敲甚爾的門，她隔著房門喊：「甚爾哥！我走了！」
裡面沒什麼動靜。
「甚爾哥今天起這麼早？」千晴嘀咕，然後又提高音量，「早飯放在你陽台上了，記得拿來吃！我一個禮拜內就回來，你別轉頭把我房子再租出去！」
這種事她相信甚爾干得出來！
房內還是沒有什麼回應。
千晴也沒太在意，可能甚爾是還沒起床，畢竟這家伙的作息一向是個謎。
她提起小拉杆箱，很快就離開了這間公寓，搭乘新干線就像是來時那樣回到了京都。
加茂家早就已經安排人在新干線車站等著她了。
千晴重新體會到前呼後擁大小姐生活的時候竟然有一絲懷念，她靠在加茂家高級私家車的後座，隨口問了一句來接她的族人：「最近家裡有什麼情況嗎？」
「出了兩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千晴看向窗外：「說說看。」
「一個旁支的族人離開了家族，不過她並沒有覺醒術式，所以家主沒有攔。」
這種事情說起來並不常見，但是也並不是什麼大事。千晴意識到族人要彙報的事情中更重要的是第二件：「另一個呢？」
「……是這樣的，不知道知春小姐還記不記得，家主大人其實有幾個繼室所生的孩子。」
千晴低頭玩著指甲：「好像是有，不過老爸他玩得太花了，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幾個好妹妹，又給我添了幾個沒見過的帶血緣的小孩。」
族人被千晴噎了一下：「家主的行為也是為了給加茂家開枝散葉……」
「買點計生用品也不是很貴，他這個行為唯一的好處就是緩解人口結構老齡化。」千晴刻薄地說，「好了，那幾個小孩究竟怎麼了？不會是死了幾個吧？」
「不是，是……有一個男孩子，他，覺醒了術式。」
千晴抬起眼：「什麼術式？」
「是我們的祖傳術式，赤血操術。」
千晴微微眯起眼睛。
「那又如何？」
「他的天賦及不上知春小姐，這一點我們都清楚。」族人飛速地說，仿佛生怕千晴一個生氣把他腦袋擰下來，「只是家族裡有些人的觀念還是很陳腐，畢竟那個孩子是個男孩，所以知春小姐你回去之後可能會在家族繼承權的問題上遇到一些刁難——」
千晴冷笑了一聲。
「刁難……」
「我倒是要看看誰敢？」
第47章 第二副本24
加茂家的氣氛確實不太對勁。
千晴把行李放下之後,就發現有好幾個族人鬼鬼祟祟地在她的院落外探頭探腦，對上她的目光之後，他們拼命擠眉弄眼，似乎是有話想對她說。
「怎麼了？」千晴問。
這幾個族人排成一串溜了進來,好像在做見不得光的事情。
千晴覺得好笑,又有些厭煩。她用腳指頭都能猜到這些人是來干什麼的：「你們想跟我說那個『弟弟』的事情？」
「是的,看來知春小姐已經知道了。」一個長著標准加茂家細長眼睛的男人說,「那個小孩現在已經被接到了家族裡面,就住在離這裡不遠的地方。」
「最近一直有風言風語,說有長老想要把下一任家主換成那個小男孩……」
「我們都是支持知春小姐的！只要知春小姐命令,我們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那個小孩處理掉！」
千晴聽到這話之後突然皺起了眉頭。
「什麼叫『處理掉』？」她冷冷地問。
細長眼睛的男人以為他們號准了千晴的脈,邀功心切地說：「很容易！那個小孩自從被接進來之後就一直在哭,說想媽媽什麼的，精神狀態不好，所以只要隨便放幾只咒靈進他的房間他就會崩潰。或者隨便往他的飯菜裡下點毒藥——」
「你們當家族其他人都是傻子嗎？」千晴厲聲道，「那小孩出了事,第一個被懷疑的就是我，你們以為這是在為我好？別傻了！」
「要是被我知道你們對那個孩子動手……」
她陰沉沉掃過面前這幾個人：「第二天,加茂家就會多出幾具被抽干了血的干屍。」
千晴轉過身去,內心煩躁。
[小千三觀好正,竟然還阻止他們對孩子下手]
[有一說一,主播這個行為有點聖母了]
[這就是最好的動手時機啊，這時候還不鏟除那個競爭對手，主播究竟在想什麼？跑游戲裡來做聖母了？下次遇到小怪你是不是還要親親抱抱舉高高？]
[小三的兒子沒必要那麼寬容吧]
[現在人的三觀都怎麼了？在游戲裡就可以隨便殺小孩嗎？]
[小三的兒子又錯在哪裡了？？？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選擇,難道是他自己想要和小千爭繼承權的？]
[之前看主播的戰鬥游戲無傷通關視頻入坑的，沒想到轉型玩這種戀愛游戲還變聖母了，惡心,取關]
[取關還特意說一聲，臉多大？要滾快滾！]
千晴直接關了彈幕。
她的心情當然不好，在轟走了那幾個自告奮勇要來替她下毒的族人之後，千晴困獸一般在院子裡轉了兩圈。
她聖母？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這麼形容過她！
現實裡她從來都不聖母，她得到最多的評價是「瘋狗」。花山院千晴是從最底層掙扎著才活到今天的，在失去了父母後，孑然一身的她被房東欺負，被鄰居欺負，被同學欺負，被打工便利店的店長欺負，但是她從來都沒有退縮過。
她永遠都會瘋狂地報復回去！
就算當時她沒有能力，之後她也會報復回去！
但是欺負一個同樣失去了母親的小孩算什麼？
出身不是那個孩子能決定的，被迫離開母親來到加茂家也並不是他可以做主的事情。剛才那個族人說這個孩子一直在為了離開母親哭泣，千晴立刻就想到了媽媽去世後渾渾噩噩的自己。
「繼承人之位受到動搖」，這件事的症結是在那個男孩子身上嗎？
從來都不是！
是那些思想陳腐、認為「只有男人才可以做家主」的長老，是在外頭四處留情卻甩手不管的加茂家主，還有到處站隊騎牆、以為可以從中撈到好處，其實只是在將矛盾激化的加茂族人。
整個加茂家已經爛透了，整個御三家也都已經爛透了，咒術界的高層都是這樣的風氣，不是給那個男孩子下毒就能解決。而千晴相信那個男孩子被送進來之後沒過多久也會被染成和加茂家一樣的顏色。
千晴干脆又像小時候一樣翻上院牆，放縱自己隨心意快步向前，最後她竟然踏著院牆飛奔起來。
加茂家高高的圍牆上，少女疾馳前行，似乎馬上就要像鳥兒一樣振翅飛起。
加茂憲紀揉揉眼睛，險些以為自己是因為哭了一晚上眼睛花了，出現了幻覺。
他為什麼看到一個漂亮姐姐在牆上跑？加茂憲紀呆呆地站在牆根，黑發緋衣的大姐姐向前輕巧地一躍，她足下一點院中老櫻花樹的枝干，壓得滿枝綠葉向下不堪重負地彎腰，然後她借力穩穩落地，留下身後「嘩啦啦」回彈搖晃的一樹綠意。
「……這兒有個人？」
千晴這才發現有個腫眼泡的小男孩隱藏在牆角，傻愣愣地望著她，好像是被她剛才的落地操作嚇到了。
「不好意思，抄個近路。這個院子旁邊就是側門，以前這裡沒住人，所以我走習慣了。」千晴解釋了一下，「我沒惡意，只是路過。」
千晴拍拍褲腿，她想著反正自己來京都也不是為了攪和進加茂家這一攤爛事，而是為了找個理由回來和五條悟培養感情，那不如直接就去五條家找她的未婚夫玩，畢竟這才是她打這個戀愛攻略游戲的正事。
她向著院落出口走了幾步路，結果後面一個小小的影子黏了上來。
千晴回過頭，那個腫眼泡的小男孩也立刻停下腳步，怯怯地望著她。
很像她在街邊遇到的流浪狗。
「怎麼了？」千晴問。
「……」
千晴莫名其妙地轉過身，但是她又走了幾步之後，小男孩還是跟了上來。
「你跟著我干嘛？」
千晴的語氣有些重，小男孩渾身顫了顫，他緊張地絞著自己的手指，聲音啞啞地說：「……我想出去找我媽媽。」
千晴一怔。
「你的眼睛……」
她來到小男孩身前，彎下腰，仔細地去看他的臉。小男孩努力低下頭，但是千晴還是分辨了出來，這孩子雖然本來眼睛就小，但是這個腫眼泡卻是哭出來的。
「從小就這麼哭會把眼睛哭壞的，視力會比別人差一大截。到時候別的孩子在最後一排都能看清黑板，你就得坐第一排，還得戴眼鏡。」
小男孩縮起脖子：「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哭了……」
「你就是那個……繼承了赤血操術的孩子？」
小男孩沉默地點了一下頭。
千晴沒忍住，突然「噗」地笑了出來。
男孩茫然地望過去，千晴在看清他的臉後更加繃不住了。
「你長得確實……確實很加茂！你這個眼睛就是活脫脫的加茂眼！」
怪不得之前五條悟說加茂家沒帥哥呢，這基因真的太強大了！
笑夠了之後，千晴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男孩喏喏地答：「……加茂憲紀。」
「加茂憲……紀？」千晴皺起眉頭，「怎麼和加茂憲倫一個發音，這名字取的真是……算了，憲紀對吧，你剛才說你想出去？」
加茂憲紀輕輕點頭。
「走吧，我帶你出去。」千晴向前兩步，「快點跟上來吧，要是被那幫老頭子發現就走不了了。」
加茂憲紀馬上像是小狗一樣快跑兩步跟了上來，腫眼泡的臉蛋煥發出光彩，就差搖尾巴了。
「是誰把你帶進來的？家主嗎？」
「……不是，是有個叔叔來找媽媽，然後媽媽就把我送過來了。」
「啊？是你媽媽把你送來的？為什麼？」
「因為……那個叔叔說，本家沒有繼承赤血操術的男孩，所以我或許可以成為嫡子繼承加茂家，媽媽為了讓我以後生活得更好，所以就……」
千晴也不知道說什麼，只能嘆息一聲：「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既然是你媽媽把你送來的，那你回去不會被她再趕走嗎？」
加茂憲紀說不出話，他垂下頭，好像馬上又要哭。
千晴好頭疼：「哭什麼，都說了小孩子總哭會損害視力……你又不是以後再也見不到你媽媽了，你可以經常跑出去見她啊，就當自己來加茂家這個學校住宿上學了嘛！」
加茂憲紀抬起頭，木愣愣地看向千晴：「我以後還能出去見她嗎？」
千晴理所當然道：「當然可以了，我小時候經常東跑西竄，跑到五條家和禪院家，把禪院家的人打了都沒出什麼事。你既然是那些長老苦苦盼來的可以繼承加茂的男孩子，他們當然也會滿足你的要求。」
加茂憲紀看起來還是不太相信：「他們真的會同意嗎？」
「底線都是一點一點被拉低的。」千晴耐心地教他，「你要是直接問自己能不能出去見媽媽，他們肯定說不行。所以你要提出更過分的要求，這樣他們就會妥協，允許你出去見媽媽了。」
加茂憲紀聽得一愣一愣的：「什麼是更過分的要求？」
千晴想了想，說：「比如你說你要離開加茂家，出去當詛咒師？」
加茂憲紀：？？？
「反正你又不是真的要去當詛咒師……」千晴揮揮手，「別怕，沒什麼可怕的，那幫人都是紙老虎。你聽過馬戲團大像的故事嗎？」
一大一小的姐弟倆來到了側門門口，門前沒有守衛，千晴毫無滯澀地邁步走了出去。加茂憲紀在跨過門檻前猶豫了半秒，但是他還是勇敢地抬腳，邁出了第一步。
他竟然真的離開了加茂家。
打破規矩刺激著他分泌出腎上腺素，加茂憲紀不由得心跳加快，口舌變干。他抬頭忍不住去看千晴，仿佛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姐姐能給他力量。
「你媽媽住在哪裡，你有地址嗎？你要是來這兒沒多久的話可能她還沒搬家，我們快點過去能趕上跟她見一面。」
加茂憲紀立刻說：「我記得地址！」
他不自覺地向千晴又靠攏了一些。
在接近馬路的時候，千晴順手牽起了加茂憲紀的手：「抓緊點，別被車創飛了。」
加茂憲紀的小手有些汗津津的，他用力抓緊了千晴的手，看她伸手攔下出租車。
一輛黃色出租車在他們兩個面前停了下來，千晴打開車門，先把加茂憲紀塞了進去，然後她彎腰鑽進出租車，「嘭」地關上門。
加茂憲紀緊張地報出一串地址，司機點了點頭，一踩油門就向路口開去。
一切順利得好像有些不可思議。
「對了，我還沒講完馬戲團大像的故事呢。」千晴突然想了起來，「你要聽嗎？」
加茂憲紀揪著衣服下擺用力點頭。
其實這是個很簡單的故事。
一頭小像從小就被賣到了馬戲團。它被一根細細的鏈子拴了起來，終日受到飼養員的鞭打。它想逃，但是那條鏈子束縛著它，讓它只能暴露於飼養員的皮鞭之下。
漸漸地，小像長大了，它變得越來越高，越來越壯，很快，它變成了一頭大像。
大像光用腳就可以踩死所有的飼養員，但是它還是被那條它可以輕松掙脫的細鏈子拴著，終日受到飼養員的鞭打。
「你覺得這是為什麼呢？」千晴問。
加茂憲紀說：「因為它習慣了，它從小就以為自己沒法掙脫鏈子，所以即使是長大了也沒敢嘗試。」
「對。」千晴對他笑了笑，「就像你一樣。」
「你現在還很小，很弱，所以你只能被困在家裡受他們擺布。但是這不代表你以後會和現在一樣弱小。」
「你繼承了赤血操術，這就已經比加茂家絕大多數人都要強了。你沒有任何必要對他們俯首帖耳，因為總有一天，你會站在他們的頭頂，把今天遭受的一切都報復回去，讓他們嘗嘗自己曾經種下的苦果。」
千晴的眼睛亮亮的：「就像是我做過的那樣。」
就像是即使遍體鱗傷、還是站起來，面對那些比她高壯的欺凌者的花山院千晴所做的那樣。
苦難只會讓她不可阻擋。
說完之後，千晴爽得長出了一口氣，結果她低下眼去，發現加茂憲紀努力睜大了細縫一樣的眼睛，用感動到一塌糊塗的小狗一樣的眼神濕漉漉地看著她。
……這孩子怎麼了？
「姐姐，你好厲害！」加茂憲紀就差搖尾巴了，「以後我可以常來找你嗎？你應該也是加茂家的吧！」
「我確實是加茂家的，你來找我玩到倒也沒什麼問題。」千晴微妙地移開目光，「只是我馬上就要去東京上學了，最近只是回家處理點事情，所以……」
加茂憲紀塌下肩膀，好像小狗耷拉下尾巴。
「放心，就算我不在，也沒人能欺負你的。」千晴口不對心地安慰道，「我們加茂家和隔壁禪院家不一樣，沒有什麼霸凌事件！就算有，他們也不敢霸凌你。」
加茂憲紀：……嗚嗚。
不過加茂憲紀是個特別懂事乖巧的小孩，他基本不通過哭鬧來索取，只是可憐巴巴地自閉。千晴對這種乖小孩實在沒什麼辦法，她只能裝看不見，然後在下車的時候眼疾手快地付了出租車費。
……打車好貴！
心疼死她了！！！
加茂憲紀的親媽住在和千晴的短租房沒什麼區別的公寓。她看到這樣的公寓就明白為什麼加茂憲紀的媽媽會如此決然地選擇割舍兒子，將他推入她認為更好的環境和未來。
這或許是她認為最好的選擇，但是沒有人問過加茂憲紀究竟想不想要。
加茂憲紀一下車就激動得一路小跑起來。他循著記憶裡熟悉的路線衝向以前和媽媽相依為命居住的公寓，在跑到門口的時候還回頭張望，尋找千晴的位置。
真的有點像小狗。
千晴無端想起了殺生丸。
不過殺生丸不是熱情直白的小狗，他是高冷狗子，只有尾巴能暴露他的情緒。
有時候千晴會想，為什麼人在進化的時候不能保留尾巴，這樣她就能通過尾巴搖晃直觀地看到他人的情緒了，也不至於為了攻略殫精竭慮地思考周旋。
尾巴是好文明！
胡思亂想著，千晴跟在加茂憲紀身後上了樓。他飛快地來到一扇門前，深深呼吸了幾口氣，然後伸出拳頭，敲了敲門。
「誰啊？」
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加茂憲紀看起來又激動又慌亂，他求助式地看向千晴，千晴咳嗽了一聲，說：「加茂家的。」
門後腳步聲又響又急，很快，門開了。
一個長發女子匆匆探出頭：「請問是憲紀他——」
「媽媽！！！」
加茂憲紀小炮.彈一樣扎進女子懷裡，還沒說出什麼就忍不住哭了起來。
女子被這驟然變故嚇得一愣，她下意識地抱住加茂憲紀，慌亂地抬頭看向千晴，話語聲哽咽：「這是……這是……為什麼把憲紀送回來？出了什麼事嗎？是不是那個知春小姐容不下憲紀？」
千晴被說得都心虛了，她摸了摸鼻子：「不是，是憲紀特別想你，想得天天哭，所以我就帶他出來偷偷見你一面，家族裡其他人不知道。」
加茂憲紀死死揪著媽媽的衣服前襟，哭得都抽抽了。
「憲紀，憲紀，媽媽也想你，但是你不能就這樣隨便出來找媽媽，萬一家族裡的人知道了……」
「沒事，回去之後我會說是我強行把他帶出來的，畢竟他一個人也溜不出來。」千晴說。
女子很快就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她抱起黏在她懷裡的加茂憲紀，打開家門邀請千晴進屋：「快進來，來喝杯茶吧。今天真是多謝您了！」
千晴自然恭敬不如從命——面對蹭吃蹭喝的機會她從來不曾猶豫。加茂憲紀的家一看就很溫馨，看得出來他的媽媽是真的認真在養育他。千晴進屋的時候都有些羨慕，她忍不住想如果她的媽媽沒有病死的話，說不定她也能繼續擁有這樣的童年。
她在客廳坐下，加茂憲紀始終不肯離開媽媽，於是他媽媽只能掛著一個小拖油瓶去給千晴倒茶，還用托盤給她送上了幾包小餅干作為茶點。
「家裡沒什麼好東西，比不上加茂家的珍饈……」
「沒事沒事。」千晴擺擺手，主動拿起一包小餅干拆開就啃，「這個也很好吃！」
憲紀媽媽笑了笑，她在千晴側面的沙發上坐下，加茂憲紀還依偎在她身旁，緊緊地摟著她的一條胳膊。
「真的很感謝您帶著憲紀來看我……請問這位小姐要怎麼稱呼？」
千晴：「哦，我叫加茂知春。」
加茂憲紀和憲紀媽媽的臉色非常同步地變成了慘白色。
「知、知、知、知春小姐！！！你是那個知春小姐！」
千晴做了個鬼臉：「我就知道你們會是這個反應……他們都是怎麼說我的？囂張無比又陰狠毒辣的加茂家土皇帝？可能會給憲紀下毒來保證自己地位的壞女人？」
從他們母子兩個的表情來看，千晴覺得自己的形像估計比這個更差。
「雖然我不介意別人把我當大魔王，甚至我還挺喜歡別人說我是大魔王的，但是真的看到被嚇壞的人我還是有點不爽……」千晴嘀咕，「算了，隨便你們怎麼想吧，只要別把小餅干收回去就行。」
她惡狠狠地又啃了一口小餅干。
憲紀媽媽很快反應了過來，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幾眼千晴，覷著她的臉色，說：「抱歉，我剛才不是有意冒犯，只是實在沒有想到……」
「被妖魔化是強者的宿命。」千晴蕭索地說，「習慣了，我習慣了。」
憲紀媽媽：………………
憲紀媽媽：「噗。」
說到底，加茂家傳聞中不可一世的知春小姐也只是個15歲的孩子而已。
「我也不瞞知春小姐。」憲紀媽媽輕聲說，「我把憲紀送回去，確實是想讓憲紀賭一賭。無論如何，他在加茂家都能得到比在我身邊長大更好的前程。」加茂憲紀不吭聲地抱著媽媽的胳膊。
「我能理解。」千晴說，「我只是覺得，如果因為這樣就和媽媽分離，那憲紀也太可憐了。」
「……我也不想和憲紀分開。」憲紀媽媽垂下頭，「憲紀已經是我的全部了，可是……我只是個側室，如果憲紀想要向上走得更高，他就不可以和我再有什麼牽扯。」
唉。
怎麼回事啊，原來御三家的封建思想還是會人傳人的嗎？憲紀媽媽也被洗腦得這麼深？
為什麼要顧慮這麼多？只要變強，強到可以無視所有規則，加茂憲紀甚至可以把家主的主屋騰出來給他媽媽住，讓現任家主，也就是他那個渣男爹一天過來給他媽媽磕三次頭。
當然這是千晴的想法，要是加茂憲紀有別的玩法她也贊成。
「那，至少應該可以讓憲紀偶爾出來和你見一面吧。」千晴說，「你們也知道，我名聲不太好，加茂家已經習慣我無法無天到處惹事了，偶爾帶著憲紀出來和你聚一聚我還是做得到的。」
憲紀媽媽和憲紀都眼睛直溜溜地看向千晴。
千晴嘆了口氣：「……隨便你們怎麼理解，我其實從來沒有把憲紀當成什麼家主之位的競爭對手，而且我也沒有那麼在乎家主的位置。」
這都是實話，畢竟她只是來打戀愛游戲的，她眼裡錢都比加茂家主之位更有吸引力。
不過她也沒指望憲紀媽媽會相信。
但是憲紀媽媽突然走到千晴面前，特別鄭重地對著她跪了下來。
千晴瞪大雙眼：「這，這是——」
「憲紀，過來。」
加茂憲紀一聲不吭地一起跪在了媽媽身旁。
憲紀媽媽慢慢彎下腰，向著千晴行了一個端正的大禮：
「我們憲紀，就拜托給知春小姐了。」
「知春小姐，雖然今天只是和您見的第一面，但是我覺得知春小姐並不是傳聞中的那種人。就算是憲紀沒有希望能當上家主，至少他也能在知春小姐身旁平安地長大。」
「這是一個母親的請求……」
憲紀媽媽抬起頭，淚光盈盈地看向千晴。
「拜托你了。」
第48章 第二副本25
千晴多了條小尾巴。
從他媽媽家裡出來之後,加茂憲紀就牢牢地黏在了千晴身後，一路緊緊拽著她的衣角。
他的另一只手則拿著他媽媽臨走前給他塞的超大包裹，裡面有很多上次憲紀沒來得及帶走的東西，甚至還有給千晴准備的小餅干。
有一說一,小餅干確實挺好吃的。
「笨——蛋——猴——子——」
還沒走到加茂家高牆的範圍內,千晴就聽到了這聲她絕對不會錯認的呼喚。
青筋不由自主地從她額頭上崩了出來。
「什麼猴子？」加茂憲紀左右張望,「這裡有猴子嗎？」
「沒有！」千晴沒好氣地說,「走走走,別理別理……」
「喂——猴——子——」
「知春猴——」
千晴：………………
她咬牙切齒地轉過身：「臭！屁！貓！」
就在距離她大約十米遠的路口,白發少年笑意盈盈地站在道路正中,看起來和她上個月剛分別時沒有什麼改變。
「哇！你去東京才多長時間,怎麼連孩子都有了！」五條悟看到加茂憲紀之後誇張地感嘆了一聲,「嘖嘖嘖嘖嘖，看這臉型，看這眼睛，典型小加茂。這孩子是誰的？我的嗎？」
千晴：？
你找死是吧？
「別瞎說,這是我弟弟！」千晴沒好氣道，「什麼你的,是誰的都不可能是你的,我可不想讓我以後的孩子吊兒郎當整天戴個墨鏡像拉二胡的街頭藝人一樣滿街亂竄。」
「唔,二胡這項技能我確實不會,不過只要我想學，肯定是能學會的啦。」
五條悟慢悠悠地走向千晴，然後仔細看了加茂憲紀一眼：「這孩子資質還行,你們加茂家最近中獎了，怎麼出了這麼多覺醒了術式的小孩？我聽說你爸從外面接回來一個覺醒了赤血操術的兒子，你們家正謀劃著拿他把你頂掉呢。」
加茂憲紀慢慢揪緊了抓著千晴衣角的手。
「我就知道八卦傳得快。」千晴嘆了口氣,「對，是有這麼回事，所以你是過來看我笑話，看我是怎麼被家裡擠兌落魄的樣子嗎？」
五條悟聳了聳肩膀：「差不多，我確實沒見過你狼狽兮兮的樣子，一定很好玩。」
「不過嘛……」
他對著千晴露出一個燦爛宛如艷陽的笑：「今天我是來給你幫場子的。你是我的未婚妻，至少現在還是。我可不會允許別人欺負你，就算是你家裡的人也不行。」
千晴的心稍稍漏跳一拍。
「畢竟我訂婚約的時候你可是板上釘釘的加茂家繼承人，過了幾年突然繼承人換人了，那我面子往哪兒擱——哎呦。」
千晴用胳膊肘狠狠地拐了他一記：「不會說話就不要說！」
五條悟敏捷地往後跳開：「暴力女，暴力女！解除婚約之後看誰敢娶你……」
「追我的人能從日本排到法國，不用你操心！」
「好可憐，現在你都開始用臆想來滿足自己了嗎？當著弟弟的面還打人，家風敗壞哎呀呀呀。」
千晴低頭對加茂憲紀說：「這位是五條悟，五條家家主，就是那個傳聞中的『六眼』。」
「嗨~」五條悟笑眯眯地對加茂憲紀揮了揮手。
「他是我弟，加茂憲紀，也就是最近在傳言中要跟我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的那個剛接到家裡來的弟弟。」千晴嘆了口氣，「那些傳謠言的真是缺了大德。」
五條悟看看抓著千晴衣角的加茂憲紀，再看看千晴，慢慢地把他滑落到鼻尖的墨鏡又推了回去。
「……所以，能告訴我你們是怎麼世紀大和好的嗎？」
「我們根本就沒有決裂！都是那幫人傳出來的謠言！」千晴暴躁道，「我今天才第一次見到憲紀，為什麼莫名其妙就要把他當假想敵啊？我有病嗎？而且我為什麼非要和一個孩子過不去，格局也太低下了吧！」
五條悟：「伏地魔對一歲的哈利波特都能下手呢，難說。」
千晴：「你暗示我是伏地魔？」
五條悟吹了聲口哨：「某些人不要對號入座喲。」
「五條悟就是這樣的，你習慣就好。」千晴低頭對加茂憲紀說，「你要記住，咒術界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性格和實力沒有任何必然聯系。」
五條悟敏感地動動耳朵：「我聽到了，我都聽到了，你是不是在暗示我性格惡劣？」千晴以牙還牙：「某些人不要對號入座！」
他們一路吵吵嚷嚷地回到加茂家的側門，若無其事地直接走了進去，穿過院落，來到千晴居住的小院。
加茂憲紀聽了一路姐姐和姐夫的拌嘴，只覺得他倆關系也太好了，好到容不下第三個人。
他好亮，好電燈泡。
看到千晴、五條悟和加茂憲紀這個組合出現在院子裡時，加茂族人的魂都快嚇飛了。他們當中有人飛快地回去通報加茂家的長老，一部分戰戰兢兢地去准備茶水點心，然後萬分小心地送了過去。
院子裡的氣氛完全不像他們想像得那樣劍拔弩張。
甚至相當其樂融融。
加茂憲紀就像是在身上安了一塊磁鐵，他牢牢地黏在千晴身邊，千晴給他拿什麼他就吃什麼，千晴說話的時候他就豎起耳朵聽，偶爾他還會給千晴塞幾塊他覺得好吃的點心，然後用小手把千晴掉在衣服上的點心渣輕輕拍掉。
五條悟還是坐沒坐相，他靠在千晴房間裡特意給他准備的大軟靠枕上，嘴裡塞著憲紀媽媽給的餅干，含糊不清地問：「去東京玩得開心嗎？我聽說你惡狠狠地失敗了一個任務，被咒靈當著你的面把保護目標殺掉了，哈哈哈哈哈哈！」
五條悟成了家主之後他的消息靈通程度有時候都讓人害怕。
千晴毫不意外，隨口答道：「但是我把那只一級咒靈也殺了，那才是我的正經任務。」
五條悟：「借口。」
千晴：「這是事實。」
五條悟：「所以你在東京待了將近一個月，就只祓除了一個一級咒靈？」
不，其實千晴接了很多很多私活。
但是從明面上有記錄的正經咒術師任務來看，嗯，沒錯，她只祓除了一只一級咒靈。
千晴移開視線，生硬地轉移話題：「你收到東京校的錄取通知書沒有？」
「收到了。」五條悟說，「我昨天已經收拾好行李，這禮拜就出發去東京，你跟我一起去。」
千晴撇嘴：「好霸道啊，五條先生！為什麼我非要和你一起去不可？你和憲紀一樣大，都需要我來牽著你的手過馬路嗎？」
加茂憲紀眼睛溜溜地看向五條悟，心裡琢磨著如果這個家伙以後真的成了自己的姐夫，那確實有可能要和姐姐牽手。
……嗚，為什麼不能只牽憲紀的手啊，姐姐QAQ
「誰要和你牽手了，笨蛋猴子，我可不想沾上猴子的味道。」五條悟吐了一下舌頭，「我只是需要免費導游，懂嗎？你給我做導游，我給你順便提提行李，很公平。」
明明就是邀請她一起去東京校報到，順便能在路上幫她拿行李，但是好好的暖心話語就能被五條悟說成把人氣得七竅生煙的挑釁。
五條悟，像你這種人怎麼能娶到老婆！
「對了，笨蛋猴子。」
千晴把餅干掰成兩截：「干什麼？」
「你在東京碰到禪院甚爾了嗎？」
千晴垂下眼睛：「你怎麼又提到他了，你比我還惦記甚爾哥？」
「那還不是因為你惦記。」五條悟托著下巴，望向千晴，「所以呢，碰到了嗎？」
「無論碰沒碰到，不都是那樣嗎？」
千晴把半塊餅干塞進嘴，咯嘣咯嘣地將它咬碎：「七年過去了，是個人都變了。他不是我以前遇到的那個甚爾哥，我也不是那個小屁孩。」
「說的也是。」五條悟移開目光，看向院落裡蔥郁樹木投下的片片陰影，「不過你和七年前我們剛見面的時候沒什麼差別，還是跟個猴子一樣，咋咋呼呼，上躥下跳，看起來也沒有人那麼聰明。」
千晴：………………
加茂憲紀眼疾手快地向旁邊挪了挪，給千晴留出痛打五條悟的空間。
五條悟這家伙有老婆就出鬼了！她說真的！這家伙能有老婆就出鬼了！！！
「知春小姐！憲紀少爺！還有，還有五條老爺。」
加茂家的一名族人小心翼翼地接近，出聲呼喚他們三人。千晴不由得斜眼去看五條悟：「聽聽，五條老爺，做了家主的人就是不一樣！」
五條悟笑眯眯：「羨慕嗎？羨慕不來的，你做五條老爺是不可能，但是要是表現好一點，溫柔一點，做五條夫人倒是還有那麼一丁點點的可能。」
千晴：想屁去吧，總有一天你會哭著喊著求我做你老婆！
她忘了自己剛才還在感慨五條悟找不到老婆這件事。
加茂族人鞠躬通報道：「家主請知春小姐過去一趟，也讓我來把憲紀少爺領回去。」
千晴拍拍手上的餅干渣：「好吧，總歸要走這麼一趟，躲不掉的。走吧，憲紀，我先把你送回去。」
五條悟還坐在原地，他抬起頭望向千晴：「我呢我呢？」
「不管你，愛上哪去上哪兒去。」千晴做了個鬼臉。
「那我就賴在你房間裡了。」五條悟攤開手腳，「我一天就要吃掉十萬日元的餐費——」
「以後叫你臭屁豬得了！」千晴用膝蓋去頂五條悟的後背，「走吧走吧，趕緊回去收拾你的行李，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東京！」
五條悟轉過身，笑容燦爛地抬眼看向千晴：「說好了啊，免費導游。」
「知道了，提包小工！」
千晴把加茂憲紀送回了他現在居住的院子，她離開前加茂憲紀還有些依依不舍，眼巴巴地望著她：「姐姐，你要去東京上學了嗎？會走很久嗎？」
「放假的時候我會回來的。」千晴安慰道。
她轉身前往家主所在的院落時，心裡總有一絲拋棄了小狗的愧疚感。
但是在見到家主和幾個長老之後，那點愧疚很快就被煩躁取代。
千晴冷著臉在一圈老頭面前坐下。
「知春，你剛才把憲紀帶到哪裡去了？」
「帶他出去玩了一圈。」千晴聲音平板地說，「他沒死，好著呢，你們不就是怕我把他殺了嗎？」
那幾個寄希望於用加茂憲紀把千晴換掉的長老偷偷瞪她，家主連忙出來打圓場：「知春很關照弟弟，挺好的，希望你們以後也能和睦相處。」
「今天你難得回來，我們是想跟你說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千晴眼皮也不抬：「是什麼，通知我要從加茂家滾蛋嗎？」
家主：「……當然不是，怎麼可能！」
「你知道花山院千晴嗎？」
聽到自己的名字，千晴打了個哆嗦，就像是上課被點名一樣抬起頭：「……什麼？」
「花山院千晴，我們加茂家一千年前的先祖，她是在赤血操術的使用者中天賦最高、實力最強的人，也正是她封印了兩面宿儺。」
一名長老嚴肅道：「我們在兩面宿儺咒物的封印上發現了花山院千晴的殘魂。」
「所以，我們想要利用兩面宿儺的咒物復活花山院千晴，徹底壓制五條和禪院兩家，振興加茂。」
第49章 神子DLC1
封印兩面宿儺的手指上有花山院千晴的殘魂,這事兒千晴知道。
之前她在五條悟家找臭屁貓貓頭玩的時候經常能看到一個半透明的影子幽幽地出現在五條悟的房間裡。
那個半透明的影子和她在第一副本裡賬號的樣子一模一樣，還趁五條悟看不見的時候衝她拼命擠眉弄眼，但是千晴壓根兒不知道她是想表達什麼。
結合彈幕的猜測，千晴判斷這個東西是她在第一個副本兌換的技能【迷夢】在兩面宿儺的封印中留下的碎片。
眼下,加茂家的長老們相當鄭重地拿出了三個樣式一致的木盒,然後依次在千晴面前打開，露出裡面被符紙緊緊纏繞的長條狀物體。
千晴太熟悉這長條狀物體裡,她還知道把符紙解開之後下面是三根干巴巴的手指頭。
她在第一副本【迷夢】編織的夢境劇情裡可是一口氣偷了二十根這種玩意兒！
「花山院千晴是千年來加茂家族最強大的天才。她是在歷史記載中加茂家第一名覺醒了領域的咒術師,也是唯一一名能夠和詛咒之王兩面宿儺打成平手的咒術師。」
「知春,你的名字也正是來源於花山院千晴。你身上寄托了我們加茂家的希望,我們期盼著你能成為第二個花山院千晴，能幫助加茂家族立於咒術的頂點。」
千晴不知道作何表情。
自己做自己的替身這事兒真的太怪了，真的。
家主正襟危坐,頭一回板起臉,認真地給千晴解釋：「你降生之後,我們花費了更多的時間精力去研究花山院千晴。平安時代距離現在時間太過久遠，而花山院千晴這個人的記載也不多，所以我們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找到了一些資料。最近我們發現了一批據說是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的手稿,他在手稿中提及了花山院千晴。」
聽到晴明的名字之後,千晴不由自主地坐直,前所未有地專注了起來。
……晴明在手稿中提及了她？
「在花山院千晴犧牲後,安倍晴明加固了兩面宿儺的封印。同時,他發現在封印上留有花山院千晴的氣息，這種氣息應該是她的『執念』。他推測隨著歲月的流逝,這種執念最終會化作類似付喪神一類的靈體，也就是所謂的殘魂。」
執念？
千晴思索了一下自己在第一副本結束的時候究竟能留下什麼樣的執念。
……難道是把宿儺摁死在封印裡，見他一有冒頭的跡像就暴揍他一頓的那種執念？
一名加茂家族的長老說：「一千年過去,執念也化作了殘魂，我們完全可以利用這縷殘魂嘗試著讓花山院千晴復活。」
千晴覺得加茂家高層這幫人的想法離譜得很：「沒有身體，也沒有完整的靈魂，說到底，你們手上的也只是這三根手指上的殘魂罷了，怎麼能復活一個強大無比又活生生的人？」
「這你不用擔心，在我們之前已經有人研究過這一問題了，我們手上有他的研究筆記。」加茂家主說。
千晴問：「誰？」
哪個異想天開的家伙閑的沒事琢磨這種問題？
家主：「加茂憲倫。」
加茂憲倫？
就是那個瘋狂殘忍的科學家，也就是彈幕說的這個世界觀中最危險的BOSS，「腦花醬」羂索？
他研究復活花山院千晴做什麼？！
千晴本能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忽然有了一種不知不覺間被人在暗中覬覦的悚然感，袖子下方的寒毛都根根豎起。
「等一下，等一下。」千晴本能地叫停，「我先問一句，你們不會是打著讓我去做花山院復活容器的主意吧？」
很多游戲和小說都是這麼發展的！
「當然不會，我們怎麼能拿你來冒險！」一個長老馬上否認，「你可是我們加茂家最重要的底牌和戰鬥力，為了復活花山院千晴而犧牲你那簡直是本末倒置。」
其他長老也七嘴八舌地說起來：
「沒錯，你要是死了，我們前期在你身上的投資不就是白費了嗎？」
「這十五年因為你到處惹禍而受的氣也是白受了！」
「我的高血壓也白得了！」
千晴：………………
加茂家果然還是毀滅了比較好。
作為加茂知春這個身體的親生父親，加茂家主相當了解千晴，看到她陰沉下去的臉色，家主立刻預感到了千晴即將發飆。他連忙出來轉移話題：「不用擔心，知春，我們會保證你的安全！我們只是需要你協助我們完成復活花山院的第一步。」
千晴板著臉問：「第一步要做什麼？」
「第一步，我們需要先喚醒附著在封印上的殘魂。」家主說，「不過根據加茂憲倫的記載，殘魂其實並沒有什麼理智可言，她只會本能地對刺激到咒物封印的人進行攻擊。作為目前加茂家族內最強的赤血操術使用者，我們需要你控制住狂暴攻擊的殘魂，知春。」
哦，說白了就是讓她來當保鏢和打手嘛。
家主和長老們紛紛點頭。
千晴不覺得這個任務有多困難，歸根結底，就算是真的存在所謂的「殘魂」，那家伙的實力也絕對比不上千晴她本人。真要打起來的話千晴根本不虛。
而且她確實很好奇，如果真的喚醒了「花山院千晴」的殘魂，那個殘魂究竟是什麼東西？
是系統模擬千晴在第一副本中的性格形成的托管AI？
或者根本就是在這一千年中單獨衍化出來的，和她其實沒有什麼關系的另一個東西？
「如果那個東西真的要打人的話，我會控制住它。」千晴說，「怎麼喚醒殘魂？」
家主和長老們突然齊齊站了起來，「蹭蹭」後退，退到貼牆根的位置，距離千晴和那三個木盒好幾丈遠。
「把符咒剝開，剝開就行。」家主指揮道，整個人全部縮到另一個老頭背後，只小心翼翼地露出半顆腦袋，「你開始剝的時候記得提醒我們一聲。」
提醒你們，好讓你們及時開溜是吧？
怎麼這麼慫啊你們這幫臭老頭！！！
千晴翻了個白眼。
她隨便從木盒裡挑了一根手指，在掌心掂了掂。結果光是掂量的這個動作就又嚇得加茂家那群老頭向後退了半米。
千晴知道為什麼加茂家會捏著鼻子這麼寵加茂知春，又費盡心力想要復活花山院千晴了。
因為加茂家這群人骨子裡就慫！
好不容易家裡出了兩個變異的猛人，那不得好好供起來？
千晴已經懶得翻白眼，也懶得嘆氣了。她找到一張符咒的邊緣，用指腹摩挲幾下找到切入點之後，提醒道：「我要開始剝符咒了。」
「好，好的。」家主說。好幾個老頭一起結起術式的手印，眼巴巴地盯著千晴，隨時准備在凶猛的殘魂出現時放大招保護自己。
千晴沒有理會身後的那群老頭。
她慢慢撕開了符咒的一角，注意力非常集中地觀察著手指的變化。
起初什麼都沒有發生。
符咒一圈一圈地被她揭開，干癟發黑的手指也漸漸暴露於空氣之中。
令千晴稍稍有些安慰的是這根放了一千年的手指沒什麼怪味兒，要是聞到了什麼惡心味道的話，她非得在下播後重新讀一個第一副本的檔，回去抓著兩面宿儺逼他洗完了手再封印。
在最後一圈符咒即將脫離手指之時，異變終於發生了。
長老們和家主的眼中，加茂知春垂著頭揭去咒物上的封印符咒，在即將把最末的一截符咒移開之時，少女忽然停住了動作。
她靜止在原地，神情凝滯，雙目緊緊地盯著咒物，好像被她所看到的東西所震驚。
……發生了什麼？
【檢測到玩家的賬號殘留存檔記錄】
【是否讀取存檔？】
【警告：跳過此存檔將會影響本周目劇情，請玩家謹慎選擇！】
那個「殘魂」，其實是個什麼賬號殘留存檔？
可她留了什麼存檔？
千晴謹慎地先將自己目前的檔保存了，然後小心翼翼地點擊了【讀取存檔】。
在長老們眼中，怪異到令人恐懼的事情發生了。
三根咒物上方同時發出了微弱的光芒，三道光點忽然飛速地竄入加茂知春胸口。
原本就在發呆的加茂知春就這樣一聲不吭地軟軟倒了下去。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加茂家主驚恐地叫了起來：「不是說殘魂只會攻擊解除封印的人嗎？怎麼它還會奪舍？！」
「不知道，我怎麼知道！除了加茂憲倫，之前根本沒人試過！」一個長老暴躁地跺腳，「快去搶救啊！」
其余老頭在驚恐中不忘竊竊私語：「幸虧我有遠見之明，提前把加茂憲紀接了回來，不然我們就沒有第二個覺醒了赤血操術的繼承人了……」
「你們說加茂知春要是死了我們在家族裡重新挑一個什麼女孩子和五條悟訂婚比較好？」
千晴不知道已經爛透了的加茂家在她失去意識的賬號旁邊已經開始討論怎麼給她處理後事，她的意識被卷入了天旋地轉的存檔之中。
漫長的黑暗後，她終於見到了第一縷光芒。
——————————————
殘魂，究竟是什麼？
在第一個副本中，千晴利用她兌換到的技能「迷夢」編織了一個現代夢境。在這個夢境裡，兩面宿儺被封印進他的20根手指，而只要將這20根手指集齊，他就能順利復活。
一開始千晴以為這個現代夢境中的背景設定是游戲AI隨機生成的，但是在看過了第二副本的背景介紹後，千晴意識到那個夢境的內容其實正是和第二副本劇情有關的劇透。
換句話說，第一副本和第二副本處於同一世界觀的不同時代，在第二副本中，理所應當也會存在封印在手指中的兩面宿儺。
按照第一副本中千晴最後打出的BE結局，花山院千晴最終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將兩面宿儺封印，系統自動向下推演，生成了一個完全合理的劇情：
花山院千晴的殘魂附著在兩面宿儺的手指上，在千年中始終如一地看守著封印。
如果千晴看了《不心動大挑戰》出的殺生丸支線DC劇情，那她就該知道這是「四魂之玉」中翠子巫女的存在方式。
不過身為玩家的千晴當然不可能真的在游戲裡黏在宿儺干巴巴的手指上蹲守一千年，所以那所謂的「殘魂」本質上是系統設置的托管AI。
這個托管AI復制了在第一副本中「花山院千晴」的性格和行為模式，讓她能夠在被喚醒後完成兩個任務：
第一：暴揍試圖解封宿儺的家伙。
第二：一旦檢測到兩面宿儺有復蘇突破封印的可能，那就轉頭去暴揍兩面宿儺。
非常簡單粗暴，可以說是看家必備的保安AI了。
但是有一天，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喚醒了兩面宿儺封印之上的AI。
五條家的小神子來到了五條家存放各類咒具和咒物的倉庫。
昏暗的咒具庫中，白發雪膚的小神子如同一縷千年後照射進來的光芒。他輕輕地打開了積滿灰塵的木盒，「吱呀」輕響，也觸動了古老的封印，AI開始運轉。
【檢測到封印松動，程序啟動，進入戰鬥准備模式】
【檢測對方身份】
【身份驗證中……】
【鑒定為：副本可攻略人物】
【托管程序無權限應答，托管程序無權限應答，正在呼叫玩家】
【玩家連接中……】
【賬號已准備就緒，玩家讀檔完畢】
【賬號登入成功！】
身著平安時代白色和服的長發少女慢慢地自木盒中升起。
她半透明的面龐恬靜平和，仿佛只是睡著了，在做一個長達千年的夢。
密密如蝶翼的睫毛顫動，慢慢地，少女睜開了雙眼，向五條悟投以跨越千年的目光。
「你是……」
五條小神子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他似乎喚醒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第50章 神子DLC2
變成鬼魂之後,千晴感覺很奇怪。
她失去了實體，也失去了重量。整個人輕飄飄的,好像一陣風都能把她吹跑,但是風真正吹過來之後，反而從她的身體裡穿了過去。
這種狀態究竟能做什麼啊？
她懸浮在五條悟面前，五條小神子仰頭看著她,表情淡漠，根本不像是這個年齡的孩子,也沒有他和加茂知春打嘴仗時那般生動。
就像是一尊冰雪雕成的娃娃。
「你不是咒靈。」五條悟說,「我在你身上看不到咒力。」
千晴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半透明的身體,有些疑惑。
要是在這個狀態下無法使用咒力，那這個「殘魂」又要怎麼暴揍想要解除封印的人？
靠愛感化嗎？
「我的確不是咒靈。」千晴頓了頓,「我是……」
「我是花山院千晴。」
五條悟神情未變，依舊漠然：「沒聽說過。」
千晴瞪大眼睛：「沒聽說過？我應該很有名吧！」
加茂家人人都知道她哎！
「沒聽說就是沒聽說。」五條悟語氣平平地說出這一事實,「你沒有你想像得那麼有名。」
好吧,五條悟從小到大就沒有什麼時候是不氣人的。
千晴認了，認命了。
「我是花山院千晴，封印了兩面宿儺之人。」
千晴模仿她在上一個副本中看到了平安京貴女行禮的方式,向著五條悟微微頷首俯身：「真正的我已經死去很久很久了，我只是一抹寄宿在封印之上的分靈,為了看守封印，沉睡至今。」
「喚醒我的有緣人,請問你的名字是？」
長發的平安京少女雙瞳如水。在她半透明的身體上,五條悟沒有看到一絲咒力。
在「六眼」所看到的世界裡,所有人和所有物都五彩斑斕,紛雜混亂。無用有用的信息充斥他的視野,強硬地鑽入他的腦袋。從出生開始,他就被迫看到這樣的世界，然後將這樣的世界視作理所應當。
然而，今天，身上沒有咒力的，非人也非咒靈的她，出現了。
她的身體顏色很淺，五條悟能透過她看到她背後的架子。在這樣透明度低的身體中，那雙眼睛就顯得特別明亮清楚。
就像是突然被傾倒在炎炎夏日的一盆冰雪，即使心裡知道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所謂「封印守護者」或許會有什麼古怪，但五條悟此時難以將視線從干淨透徹的千晴身上移開。
「……五條悟。」
報上姓名後，五條悟的那雙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你剛才說，是你封印了兩面宿儺？那個詛咒之王兩面宿儺？」
千晴點了一下頭，看到五條小神子頭回生動起來的表情，她試探性地問：「你對宿儺感興趣？」
「我聽說他有四條手臂，四只眼睛，好像什麼東西都比正常人多一倍。」五條悟說，「他是不是四倍體啊？」
文盲千晴：？
四倍體是什麼東西？
這是什麼她應該知道的東西嗎？
為了不露怯，千晴趕緊把她關了半天的彈幕打開。
[我草，五條悟年紀這麼小就知道高中生物知識了？這就是天才嗎！]
[我也不知道四倍體是什麼，我是弱智]
[四倍體就是說擁有擁有四個染色體組的生物，除了科研，一般現在培育無籽西瓜的時候會使用到四倍體]
[哦，我懂了，所以兩面宿儺其實是西瓜？]
她臉上的茫然之色完全不是裝出來的，五條悟見狀也沒說什麼，畢竟對面這個少女來自一千年前，那時候的日本估計都沒見過西瓜。
「你只能待在這裡嗎？」五條悟換了一個問題。
千晴左右晃了晃，嘗試著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身體，不太確定地說：「我不知道，或許吧，畢竟我不能離封印太遠。」
「真遺憾。」五條悟這話卻不帶什麼真情實意的同情，「這地方呆久了可能容易發霉。」
他上下掃了一眼千晴，補充了一句：「好消息是你身上應該長不出霉斑。」
千晴再一次確定自己身上確實是沒有任何咒力了，不然她剛才那一瞬間身上的情緒波動能帶著咒力一起沸騰起來。
「我要走了。」
五條悟頓了頓，似乎是在猶豫，然後他極輕地補充了一句：「以後可能還回來看看。」
千晴對他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應道：「好啊。」
不過不來也沒關系。
主觀能動性第一名，她反正會摸到他那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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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千晴用了時間加速功能，為了不被人發現一團半透明的女鬼到處飄，她特意選了五條家的人都睡下的時間才從倉庫出來。
她悄悄地從倉庫門口探出頭，然後飄飄忽忽地穿過一道牆壁，就這樣順利地來到了隔壁的院落。
「哇，我現在可以穿牆了！」她驚奇道，「這就是鬼的能力嗎？」
[這個游戲從經營賺錢游戲又變成了恐怖游戲]
[小千把頭發放下去，來個貞子！]
[從電視機裡鑽出來嚇死五條悟！]
[在五條家門口坐著哭，邊哭邊說：我的孩子……我苦命的孩子……]
千晴：不錯，可以試試。
一個戀愛游戲玩出這麼多花樣，說實在的這游戲原價賣給她實在是虧了。
拜加茂知春未婚妻身份所賜，總跑來蹭吃蹭喝的她對五條家已經非常熟悉了。千晴穿了幾次牆就來到了五條悟的院落，熟門熟路地飄進了他的房間。
房間的紙拉門緊緊關著，她悄悄地隱沒在牆角，花了一段時間適應黑暗的環境。
沒開燈，也沒人的聲音，整個房間一片黑暗寂靜，只有一個稍顯急促的呼吸聲從房間正中傳來。
聽起來不太像是睡著之後綿長的呼吸。
千晴壓下自己跑去嚇五條悟一跳的想法，她靜悄悄地摸到房間中那一團小小的黑影邊，低頭看向緊閉雙眼，喘息聲又急又快的小神子。
五條悟白皙的額頭上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雪白的發絲一縷一縷地黏在額角，他現在看起來特別不舒服，卻死死咬著下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他怎麼了？
[生病了嗎？]
[發燒了？]
[小千你摸摸他額頭試一下溫度，小孩子發高燒容易燒傻的。]
千晴慢慢伸出手，半透明的手掌輕輕地貼在了小神子的額頭。
五條悟倏然睜開了眼。
「……吵醒你了嗎？」
在他煙藍色的眼裡，半透明的少女倒映在一片黑暗之中，而她冰涼柔軟的手清晰無比地貼在他的額頭，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她撥開他被汗水沾濕的發梢時指尖擦過溫柔的觸碰。
體溫並不高，應該不是發燒。
「你怎麼了？」千晴低聲問。
「……頭疼。」
吐出這個詞後，五條悟又抿住了嘴。
他不該對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鬼魂說太多的。
「頭疼啊……」
千晴的第一反應是讓五條悟把大人叫醒，給他拿點止疼片吃。但是五條悟又閉上了眼睛，顯然是又一輪痛苦席卷而來。
他沒有忍住，輕輕地蹭了蹭千晴的手心。
……好涼。
稍微，不那麼痛了。
「要我幫你叫人嗎？」千晴問。
五條悟輕輕地說：「不要。」
「……手，不要拿走。」
千晴看向自己的手掌，她將自己的另一只手也貼了上來，溫柔地為五條悟將汗濕的發梢向旁分開：「好，不拿走。」
鬼的體溫比人低，冷敷也有鎮痛的作用，這或許就是她現在這個半透明身體的優勢。
啊，真是的，怎麼好像成了一個人形的冰袋呢？
「現在好些了嗎？」
「……還行。」
千晴俯視著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如此乖巧沉靜模樣的五條悟，心底也變得有些柔軟。
他還只是一個小孩子呢。
「睡吧。」她輕輕道，「我陪著你。」
五條悟雪白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他嘟囔著說：「睡不著。」
「為什麼睡不著？白天睡過了嗎？」
「不是，是腦子裡的東西太多了。」
「可以不去想嗎？」
「……沒有辦法，天生只能這個樣子。」
天生的啊……
千晴看向五條悟的眼睛，心中了然。
「那，你要聽歌嗎？」
五條悟微微蹙了一下眉：「什麼歌？」
「嗯……是我從別處聽來的歌，應該是你們這個時代的歌吧。或許把注意力放在聽歌上之後，腦子裡就不會有那麼多的事情了。」
五條悟沒有反對。
於是千晴找了一下調，輕輕地哼了起來：
「迷路的迷路的小貓咪，你的家在哪裡？」
……
這首歌的歌詞可真傻。
五條悟這樣想著，腦袋的疼痛卻一點都不像過去那樣擴散。他靜靜地聽這首很傻的歌，然後慢慢地，慢慢地，在同樣很傻的歌聲中開始意識迷離。
「……睡著了嗎？」
小神子的呼吸變得清淺而綿長。千晴松了口氣，然後很有成就感地擦了擦自己的額頭——不對，她現在是鬼，哪裡來的汗？
帶小孩竟然能把自己都帶傻掉，真是恐怖。
不過……
看樣子這個時候的五條悟並不知道「花山院千晴」，而他在和加茂知春第一次見面時卻刻意地提起了封印兩面宿儺的千年前天才咒術師，這說明此時的五條悟還沒有和加茂知春訂婚。
千晴來到的是她進入第二副本前的時間線。
也就是說……
其實，五條悟在和加茂知春訂婚前就已經認識了身為地縛靈的花山院千晴？
另一個問題迅速又迫不及待地出現在了千晴的腦海。
那麼對於認識了加茂知春的五條悟來說，花山院千晴算是什麼？
一個會在晚上出現給他唱歌哄睡的人形冰袋？
還是……某種更為親近的存在呢？
千晴慢慢隱去半透明的身體，選擇了時間加速。
不著急，她有足夠的時間來刷五條小神子的好感度。
第51章 神子DLC3
「家人們,今天我給大家表演一個『大頭朝下跳芭蕾』！」
一顆半透明的腦袋緩緩地從天花板上冒了出來，如果此時有人正在這個房間裡,那一定會被嚇得魂不守舍,因為這就是最標准的女鬼出場方式。
我們的女鬼小姐花山院千晴半個身體懸浮在天花板下方，就好像一個古怪的吊燈。
然後她旋轉了起來。
「我像不像迪斯科廳裡閃耀的燈球？」
[像啊，很像啊！]
[太好笑了,我沒想到鬼的生活竟然如此豐富多彩]
[我以後不能直視鬼片了……一想到女鬼可能在沒人地方偽裝燈球我控制不住爆笑]
[主播！主播表演一下那個！搖花手！]
[我進的是什麼直播間，什麼時候這個直播區多了土味分區了？]
千晴將雙臂舉到頭頂,像征性地旋了兩圈,竟然也搖得像模像樣。
身為主播那就是要樣樣精通
謹防土味文化感染咒術界！
不過歸根結底千晴也不是專精土味的主播,她搖了兩下就停了下來，側過耳朵,忽然微微眯起雙眼。
「……等一下，我好像聽到了什麼動靜。」
好像是有人提到了她的名字？
千晴從天花板上猛地一蹬,好像游泳運動員一樣跳躍如水,「嗖」地扎進了地板之下。過了兩秒，她才飄悠悠地重新從地下浮了起來。
不得不說，雖然現在這個鬼魂形態不能戰鬥,但是在娛樂性方面是完全拉滿的。
她就像是一個土撥鼠，隱秘地穿過院落,向著發出讓她感興趣的動靜的院落游去。
那是五條家現任家主的院子。
三四個老頭圍成一圈，神情嚴肅地討論著什麼。
千晴悄悄地從角落裡冒出半個頭,她張望了一圈,在這群老頭裡發現了一個熟悉的人,正是之前帶著五條悟來參加訂婚儀式的五條家主。
「……她的天賦絕對是歷史級別的。我從加茂家拿到了確鑿的消息,他們至今都沒能試出這孩子的最大實力。」
「難道真的如同傳言所說,她是那個封印了兩面宿儺的花山院千晴的轉世？」
「加茂家族不信轉世之說,他們家那個老頭上次還很強硬地對我說他不信佛，讓我不要教他敲木魚。」
「真是無理！他有什麼資格嘲諷佛家，加茂家的陰陽術傳承至今都已經式微了，現在誰還相信世界上有陰陽師？」
千晴動動耳朵，忽然明白過來五條家的這幫老頭好像是在討論加茂知春。
咒術界的「御三家」各有傳承。
禪院家是「御三家」中最古老的，也是各類封建殘余最頑固的，他們傳承下來的是日本本土的神話體系。而五條家在鑒真東渡後吸納了佛家思想，和禪院家的神道教分庭抗禮。
加茂在「御三家」中代表的是陰陽術。平安時代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師父賀茂保憲的「賀茂」一族便是加茂家族的祖先，而那位加茂家千年前的天才花山院千晴也和安倍晴明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不過千晴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什麼傳承、信仰都不感興趣。她只是迫切想知道究竟五條家這幫人提到加茂知春是想干什麼。
但是五條家的老頭子們好像一開始吐槽加茂家就沒完沒了了，他們的話題甚至延伸到了嘲笑上次加茂家給「御三家」的聚會時間算卦，結果在他們算出來的所謂「吉時」下起了大暴雨……
簡直就像是一群高中女生在背後嘰嘰喳喳講別人壞話。
千晴到現在還沒聽到重點，聽得已經不太耐煩了。她悄悄地爬上天花板，從屋頂伸出一只半透明的手，抓住吊燈用力地搖晃了幾下。
吊燈突然開始明暗閃爍，激得五條家的家主和長老們紛紛抬頭去看，卻只看到吊燈微微搖晃。
「……電路出問題了？」
「兩年前這間屋子不是剛裝修過嗎？」
五條家主咳嗽一聲：「我們原本是在討論什麼來著……哦，對，是關於悟和加茂知春訂婚的事情。」
隱藏在天花板後的千晴微微睜大眼睛。
「我贊成。」一名長老說，「那個加茂家的小姑娘一定能給我們五條家生下天賦出眾的後代，說不定能再生出一個『六眼』。」
「但是『六眼』五百年才出一個……」
「這有什麼的。」一個五條家長老毫不在意道，「讓她多生幾個孩子不就行了，咒術師的女人不都是這樣？只要還能生就讓她繼續生，總會有強大的後代。」
另一個長老看起來卻有疑慮：「但我聽說加茂家似乎想讓她做下一任家主，要是她真的繼承了加茂家，那她的孩子還能夠回到我們五條家來嗎？」
「一個女人做家主？這要是成真了，那加茂家才是真的要完蛋。」五條家主冷笑了一聲，「那個小姑娘現在再怎麼被他們當做眼珠子一樣護著，長大之後也就是個做打手的命，頂多能做做家族副手，絕對別想當上家主。」
「沒看她的父親到現在還一直在外面找側室拼命生孩子嗎？只要他能生下一個繼承了赤血操術的兒子，那家主之位就絕對輪不到那個小丫頭。」
五條家的長老們都像是達成了什麼共識一樣輕松地笑了起來。
「那我這就去聯系加茂，敲定訂婚事宜。」五條家主說。
千晴的表情此時卻陰沉如水。
女人怎麼能當家主……
女人的用處就是服侍男人……生下後代……
只有覺醒了術式的才能算是人……沒有術式、甚至沒有咒力的只能算是垃圾……廢物……
所謂個人的幸福都無關緊要……最重要的只有家族的利益……
千晴以前覺得只有禪院家是封建殘余的博物館，現在她發現，其實大家都一樣的爛。
整個咒術界就是被這樣腐朽的老頭子們把持，沉重細密的蛛網纏住了整艘船上的人，拖著他們一起沉入泥沼。
就算她鬥過了加茂憲紀，鬥過了加茂家的那些長老，最終當上了加茂家主又能如何？
禪院家和五條家也還是這副樣子，甚至還有許許多多千晴連名字都記不住的小家族也在做著面目模糊的幫凶。
她悄無聲息地從五條家主的院落離開。
[好生氣啊……我沒想到都20xx年了竟然還有這種僵屍活著！]
[現在我們身邊不也有很多這樣的老僵屍嗎？]
[要不是小千現在沒有咒力，不然非得把他們全部錘爛不可！！！]
「會的。」千晴輕聲說，「會有把他們都錘爛的那天的。」而且她並不只是一個人在戰鬥。
五條悟已經回到他的房間裡了。
「千晴。」
小神子已經習慣了地縛靈忽然的出現。他早就把房間的拉門緊緊合上，趕走了其余族人。千晴現身的時候，他面前擺著一盤撒著雪白糖粉的糯米團子，似乎是正准備一個人享用。
「晚上好，悟。」
千晴並沒有掩飾剛才在五條家長老那裡被激起的怒意，五條悟的敏銳也並沒有讓千晴失望。他只是向著她掃了一眼，就察覺到了什麼。
「今天千晴不開心？」
千晴點了點頭，輕描淡寫道：「只是偶然聽到幾個族人在談論一些不是很好的事情，其實沒什麼。」
五條悟靜靜地望著她，那雙煙藍色的眼睛好像能直直看穿她的所有想法。
「是什麼樣不太好的事情？」
他好奇了。
千晴感覺自己就像是拿著釣竿詭計多端的大人，她在鉤子上掛上了鮮美的餌，而一只漂亮的白貓貓就這樣上了鉤。
「我聽到五條家裡在討論悟的未來，似乎……似乎有人想要操縱悟的人生。」
五條悟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異樣的情緒。
「其實這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在這樣的大家族裡簡直算是司空見慣。」千晴自嘲地笑了笑，「我當年又何嘗不是這樣……我十六歲的時候，叔父叔母為了錢把我賣給了一個六十歲的老貴族。身在大家族中，命運就不可能由自己掌控，所有人都只能成為家族的一部分。」
五條悟望著千晴，輕聲問：「千晴，被家族強迫著賣掉了？」
千晴說：「只差那麼一點。」
「他們收手了嗎？」
「怎麼可能呢？」千晴搖搖頭，「為了利益，家族連族人的性命都不會顧惜，他們怎麼可能收手。」
長發的少女端坐於五條悟面前，娓娓地道來那已經是來自於一千年前的故事，那個充滿著血與淚，驚心動魄，卻又無比激動人心的故事。
「我逃走了。」
「我被塞進了轎子，周圍都是族中的護衛，甚至還有一名武士。我當時只是一名十六歲的貴族少女，身邊的侍女只會哭著讓我忍耐，說如果運氣好的話我未來的丈夫或許會待我好……」
「但是我為什麼要將希望寄托在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身上，指望他會善待我？」
五條悟望著她，在她的臉上，綻開了一抹驕傲又耀眼的笑容。
「所以我逃了。我從窗子裡跳出了馬車，一路拼命地跑，拼命地跑……我跑出了平安京，身後都是追來的護衛，還有那個武士。他為了抓我，甚至用上了弓箭，直接射穿了我的肩膀。」
五條悟忍不住抽動了一下眉毛。
「那天下著好大好大的雨，肩膀上的傷口被雨水衝刷得劇痛，而傷口也無法止住血，我只覺得身體越來越冷，也越來越沒有力氣站穩。或許很快我就要被抓回去，被關起來，作為家族的恥辱被餓到再也沒有力氣逃跑，甚至可能還會被挑斷腳筋……」
千晴的眼神就像燃燒著兩簇躍動的火：「但是我不後悔。」
五條悟忍不住問：「後來呢？」
「後來？」
千晴笑了：「後來，我覺醒了術式。」
「於是我就把追兵全殺了。」
五條悟在不知不覺間身子前傾，他忘了去吃那碟沾著雪白糖霜的糯米團子，全身心地沉浸在了千晴的故事裡，隨著她故事裡那個在雨夜奔逃的少女而緊張揪心。
在聽到最後的結局時，他終於松了口氣。
一方面是高興於地縛靈小姐終於逃離了家族獲得自由和力量，另一方面，他也不知不覺地代入了自己。
他也是擁有無比強大力量的咒術師，如今卻被困在五條家這一方小小的庭院裡，因為小孩的身份被操縱敷衍。
什麼時候他也能盡情地使用他的力量，不再受限於那些弱小腐朽的老頭？
他也能夠像地縛靈小姐那樣掙開鎖鏈，徹底掌握自己的命運嗎？
「悟。」
千晴溫柔道：「不要著急。」
「悟學過體術嗎？」
五條悟沉默地點了點頭。
千晴伸出一只手，她捏起一個拳頭，展示在五條悟面前：「在揮拳之前，會有一個回縮的動作。因為只有回縮之後蓄積了力量，出拳之後才能打出更強的效果。」
「人生也是一樣。」
「我相信，總有一天，悟會成為最強大的咒術師，擁有能夠憑借你自己的心意去改變一切的力量。只是在改變一切之前，悟還需要像這只拳頭一樣回縮著。回縮並不代表畏懼，這是智慧的像征，因為這是在等待時機，等到時機到了——」
千晴向前猛地揮拳：「等待著他們的就只有毀滅。」
五條悟低頭看向他小小的手掌，片刻後，他慢慢攥緊拳頭，就像是攥緊了他的決心。
「……總有一天，我會揮出屬於我的拳。」
第52章 神子DLC4
五條悟似乎對千晴待在五條家的生活有些誤解。五條悟非常堅定地認為千晴是個被關在封印裡一千年、醒來之後也只能在無聊的五條家待著的可憐女鬼。他覺得自己有責任讓每天晚上都陪他睡覺的地縛靈小姐過得有趣一點。
在上一次的「重拳出擊」演說之後,五條悟肉眼可見地開始在心理上對千晴有了依賴。
他每天在熄燈後都會從被子裡伸出手，哼哼唧唧地喊千晴的名字，然後千晴就熟練地現出地縛靈的半透明身體,用冰涼涼的手掌給頭痛的小神子按摩腦袋，聽小神子開始講他這一天的見聞。
「今天一個族人去參加了特別咒術師評定,我問了什麼時候能輪到我,他們說我十歲之後應該就能參加了,我肯定能評上特級……」
「今天的大福裡面有一整顆草莓,很甜,還有牛奶的香氣,我覺得很好吃。不知道能不能給千晴你燒過去……」
「院子裡的梅花開了，我給千晴挑了一枝，就插在房間角落的瓶子裡。千晴不能出去的話,看看這枝梅花也能感受到春天。」
……
千晴以前從來不知道，原來五條悟也可以是個嘴碎、但是不嘴毒的可愛白貓貓。
他每天晚上認認真真講述一日見聞的時候,千晴都在盡力忍耐自己偷小孩的衝動。
在使用「加茂知春」這個賬號的時候,五條悟對她來說是個煩人但是可靠的小竹馬。雖然他們關系很好,但是每次跟五條悟交流過後她都會血壓飆升。
如果說小未婚夫五條悟是個時不時伸出爪子撓她一下的臭屁貓貓頭，那眼前的五條小神子是只收起了尖銳的指甲、任由她擼貓捏爪墊的漂亮貓咪。
千晴無法拒絕這樣的貓貓！！！
但是五條悟對千晴的友好也是建立在一定的誤解上的。畢竟千晴沒有在所謂的封印裡沉睡一千年,她犧牲生命封印宿儺也並不是完全為了大義——這都是達成be結局的攻略需要！
而且千晴從來不覺得她在五條家的生活很無聊。
在確定了「我，要毀滅咒術界上層！」的目標後,現在的千晴就像是一只被投進了瓜田的猹,在處處都有密謀的五條家興奮得上躥下跳。
今天她隱藏在這位長老的房間裡聽壁角，明天她趴在那位長老的屋頂聽秘密，到處都留下了這位女鬼的蹤跡。
現在的千晴連五條家的幾位長老分別有幾個小老婆、他們的私房錢藏在哪裡什麼的都打聽清楚了！
等她回到「加茂知春」的那個存檔,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五條家這幫長老的私房錢統統挖出來！
除了這些沒什麼大用的八卦之外,千晴也終於聽到了一些她想聽的東西。
「找到新的星漿體了？」
五條家主壓低了聲音,他向門邊掃過一個眼神，立刻有族人躬身把拉門合攏，然後自覺地站到屋外去站崗。
跪坐在五條家主對面的族人也同樣聲音放輕放緩：「是的，那個星漿體的父母已經被處理干淨，現在她被轉移到了東京的一處秘密住所，由指派的人員進行看護。」
「都有誰知道她的身份和所在地？」
「不超過十個。」
「好，有關於星漿體的消息不能再擴散了。天元大人五百年一次的同化絕對不能出差錯，不知道有多少詛咒師對破壞同化儀式虎視眈眈，萬一天元大人無法順利融合，那整個咒術界都有可能……」
原本只是以為會聽到五條家主又給五條悟搞出什麼弟弟妹妹之類消息的千晴立刻直起身子，她努力貼近地板，凝神細聽。
「除了她之外，還有備選的星漿體嗎？」
「不知道，據說會有備用方案，但是我猜他們不太可能找到第二個和天元大人匹配度更高的星漿體……」
「務必要將這一個星漿體用心保護起來！」
「是！」
星漿體？
千晴悄悄地從五條家主的院落飄開，一路琢磨著這個問題。
天元她知道，這屬於咒術家族的常識之一。據說這個天元是一個活了一千年的老不死，他是整個咒術界的支柱，包括東京高專在內的重要咒術設施都在他的結界之下受到保護。
其余關於天元的事情千晴就不是很關心了，畢竟這和她的攻略沒什麼關系，她又不是那種考據類型的玩家。
但是當天元和「咒術界的毀滅」聯系在一起之後，千晴不得不開始對這個天元產生了興趣。
已知這個天元要和被稱為「星漿體」的人類進行同化儀式，從五條家主的態度來看，同化儀式的成敗相當重要，重要到他們甚至不能讓超出十個數量的人知道關於星漿體的消息。
千晴很快就在心裡做了一個邏輯推斷——
只要控制了那個星漿體，也就掌握了天元同化儀式的脈門，等於說，就能進一步控制整個咒術界？
想到這裡，千晴不由得渾身戰栗起來。
……這是一起多麼完美的勒索案啊。
她甚至能想像得到未來的自己拿著刀架在星漿體的脖子上，一群「御三家」的老不死們擠在她面前，慌張又崩潰地給她磕頭下跪，許諾能滿足她的所有要求。
只要她肯放星漿體去和天元大人同化，他們願意把禪院甚爾、夏油傑和五條悟洗干淨了統統送到她房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千晴在妄想中樂得口水都差點滴了下來。
當然，除了三位帥哥，再多給她塞點錢什麼的也可以啦……
她飄飄悠悠地回到五條悟的房間。按照日程表，五條小神子也該在這個時候回來找她了。
不過今天似乎有一名不速之客。
「喂！五條悟！出來玩！」
千晴抬起頭，她隱藏在屋中被陽光照不到的角落，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名趴在院落牆頭的女孩。
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自己過去的表現，這實在是一種很有趣的體驗。
加茂知春伸長手臂，笑容燦爛地對著院落內的五條悟用力揮手。
千晴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她自己的臉上竟然能出現這樣和陽光一樣耀眼的笑。有那麼一瞬間，她被自己的笑容晃花了眼睛。
……五條悟為什麼會不喜歡這樣的小青梅？
五條悟必須要喜歡這樣的小青梅！
千晴看著自己的另一個賬號動作熟練地翻進五條家的院子，又纏又磨地要帶著五條悟出去玩。五條悟被她很快纏得激起好勝心，很不小神子地決定也和她一樣爬樹翻牆，離開五條家這個封閉又無聊的地方。
圍觀自己以前攻略過程的千晴目前只有一個感想：不愧是我！
輕松拐走五條家小神子，因為我是攻略之神！
千晴看著「加茂知春」拽著五條悟爬上院牆，然後果然靈巧得像猴子一樣跳了下去。五條悟在牆上稍稍猶豫了片刻，他忽然回過頭，向著房間內千晴所在的角落看了一眼。
那是……尋求認可的目光嗎？
千晴一怔，她條件反射地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似是鼓勵地點了點頭。
五條悟下定了決心，他松開手，瞬間消失在了院牆之上，極其順利地逃到了五條家之外。
千晴臉上的笑容慢慢淡去。
「再加速一下時間吧，加速到晚上五條悟回來之後。」
總覺得現在的她好像那種孩子出去上學，自己無所事事只能在家等著孩子回家的家庭婦女。
千晴眨了一下眼睛，忽然間，她明白過來剛才五條悟那個眼神是什麼意思了。
那並不是尋求認同的眼神。
五條悟做事情不需要認可，他想做就會去做，他也不曾將花山院千晴當做行為的道標。
只是，同為被束縛在五條家的二人，如今五條悟有了逃離的機會，而她這個「地縛靈」仍然要留守在原地。
……他在同情自己。
得出這個結論後，千晴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古怪微妙起來。
五條悟的同情並非沒有道理，而這也正說明了她攻略進度飛快，原本這應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只是被這樣一個一丁點大的小孩子同情實在是太奇怪了。
千晴晃晃腦袋，她把「我竟然被一個小屁孩同情了！」努力拋出腦海，開始集中思考起另一個問題。
加茂知春，也就是她自己的第二個賬號已經出現了。
作為她進行攻略的主體賬號，千晴得想個辦法把她現在這個「地縛靈」身份的好感度全部轉移到「加茂知春」身上去。
五條家信佛，他們肯定相信轉世輪回的說法，千晴覺得用「加茂知春是花山院千晴」的轉世這個理由應該能從五條悟那裡繼承一大筆好感度。
只是，「地縛靈」花山院千晴要以什麼樣的名號消失呢？她總不可能就這樣在這個dlc陪五條悟耗上個七年吧？千晴眼珠子一轉，忽然想到了一個現成的理由。
庫房裡可還保存著一根兩面宿儺的手指呢。
宿儺那家伙現在靈魂碎成20份，虛弱無比地正在沉睡，無論千晴在外頭怎麼折騰他都不可能知道，打著他的旗號偷偷摸摸做事情當然是最順利不過的。
到時候只要她利用宿儺的手指制造出來一些異像，然後千晴假裝又要為了加固封印犧牲自己，「地縛靈」在凄美地魂飛魄散之前對五條悟留下遺言：
「我的轉世……已經……在你身邊了……她就是你的……未婚妻……」
那不就成了嗎！
千晴越想越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一個天才。
那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第二個副本裡的第一次死遁也即將提上日程！
她美滋滋地飄回庫房，用半透明的手掌拍了拍盛放宿儺手指的木盒，裝模作樣地提醒了一句：「你可要好好呆在封印裡面哦，宿儺。千萬不要突然跳出來壞事！」
說完之後，千晴也覺得有點好笑。
宿儺還在裡頭睡著呢，對他說話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
一片黑暗的封印之中，男人輕輕笑了一聲。
「那可不一定。」
第53章 神子DLC5
他的名字是兩面宿儺,外號「詛咒之王」，是一個被詭計多端的陰陽師封印了一千年的，世界最強的男人。
在封印外面的這位陪他一起沉睡了一千年的女孩子名叫花山院千晴,是他的老婆。
就算現在不是，以後總有一天也會是他的老婆。
為了陪他，竟然一起在如此無聊的封印外面待了一千年,這不是真愛是什麼？
花山院千晴不愛他還能愛誰？
自信放光芒jpg
但是就在半年前，一個不速之客的闖入打破了他和千晴平靜的千年同居時光。
如果一個人一直在睡覺另一個一直在發呆也算是同居的話,嗯,那他們就已經是同居一千年的老夫老妻了。
有一個熊孩子竟然打開了裝有封印他咒物的木盒，然後將千晴喚醒了！
一千年來一直在他的注視下沉睡的千晴,在蘇醒後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那個熊孩子？
更可恨的是,那個熊孩子仗著他長了一副看起來很可愛的臉，對著千晴一直哼哼唧唧地撒嬌,說什麼「我頭疼」「我睡不著」「我要聽歌」,磨得千晴每天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竟然真的在晚上都溫柔地給他揉揉腦袋唱唱歌。
千晴都沒給他唱過歌！
兩面宿儺壓根兒沒反思五條悟和殺生丸都能聽到兒歌，而他就是聽不到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麼。
他認為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自己被封在了這根手指裡,沒有辦法出去親自踹走那個煩人的白毛小鬼頭。
雖然那個小鬼頭是個五百年僅有一個的「六眼」,說不定等他長大之後和宿儺還能有一戰之力。但是這也不能掩蓋他現在就是個霸占著千晴還無比煩人的熊孩子的事實！
他得突破封印出去！
千晴對宿儺能清晰感知外界這件事完全一無所知，她在宿儺的眼皮子底下平靜地過著地縛靈的生活。
在宿儺眼中,千晴每日打卡一般在五條家的宅院裡到處游蕩,打聽消息，消磨時間，然後就是聽那個白毛小鬼頭講他這一天的無聊見聞,哄完孩子睡覺之後,她也悄然消失,結束這毫無意義的一天。
這就是花山院千晴最終的結局嗎？
被困在她最恨的深宅大院裡，每日直面的都是蠅營狗苟與勾心鬥角，而最愛的「宿儺大人」卻在和她咫尺之隔的封印內無法脫身……
多麼可笑啊。
花山院千晴，你在與命運進行了如此慘烈的鬥爭、甚至犧牲了自己的性命後，換來的就是這樣的報償嗎？
就算是應當一起下地獄的他都忍不住想要為此打抱不平了。
原本宿儺以為千晴乏味的被困生活會一直這樣繼續下去，或許等到那個白毛六眼長大、繼承家主之位後，他就會停止對千晴進行騷擾，然後千晴就會回到木盒子裡，和他一起繼續再睡上一千年。
但是那個女孩子出現了。
那個……從靈魂，到術式，到所有的一切，都熟悉得令兩面宿儺微微戰栗的女孩。
加茂知春。
在那個女孩子從五條家的院牆上探出頭，笑容燦爛地對著院內揮手的時候，兩面宿儺發覺千晴短暫失了神。
電光火石間，兩面宿儺想起了那已經太過久遠，卻又如此刻骨銘心的記憶。
「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偽裝的身份，加茂家的赤血操術繼承者：加茂知春。」
那個稚嫩又對他滿懷信任的花山院千晴變換容貌，取代了「加茂知春」的身份悄然混入了東京咒術高專，去為他竊取最後的三根封印手指。
那時的兩面宿儺和千晴都沒有想過，為何會如此巧合地出現一個「加茂知春」，正正好好地可以讓千晴無縫銜接，如此輕松地進行扮演。
現在，宿儺已經明了，而他想，千晴一定也已經明白了過來。
那是因為……
加茂知春，正是花山院千晴的轉世啊。
陽光下，鮮活的小女孩有著一顆蓬勃跳動的心髒，她向著院牆內用力揮手，歡笑著跳下高牆。
她擁有飽受寵愛富貴優渥的出身環境，自信又無所顧忌的性格，還有看起來充滿了未知、可以完全掌握在手中的未來。
這一切都是花山院千晴所沒有的。
這一切都是花山院千晴渴望的。
多可笑，身為轉世的加茂知春卻能擁有這一切，而只是個殘魂在人間飄蕩的千晴卻被困在這座陰暗的大宅中，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轉世在面前暢快地歡笑。
……不該如此。
而且同一時代不可能出現兩個相同的靈魂。只要加茂知春還活著，花山院千晴就不可能重活於世間，他也不可能再見到那個，在小小的一居室裡依舊仰著臉對他微笑的、雜草一樣堅韌的女孩。
他必須得殺了加茂知春。
無論用什麼方法都好，就算是利用她的身體讓千晴轉生也好……
啊，還有一個加茂知春必須去死的理由呢。
看著又一起在回廊下吃著點心的五條悟和加茂知春，兩面宿儺在封印中微微笑了起來。
要是這位小未婚妻死了，那麼五條悟……應該會非常傷心吧？
他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那個死小孩悲痛欲絕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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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晴在決定了新的死遁計劃後心情一直不錯。
雖然失去了咒力，但是因為靈體的特殊性，千晴依舊擁有可以調動的靈力。
之前和晴明學習的陰陽術她沒有忘光，至少一些用靈力能實現的簡單幻術還是能糊弄糊弄人的。
千晴的計劃非常簡單粗暴，那就是先利用女鬼來無影去無蹤的能力在五條家族內傳播「五條家的庫房裡有一個神秘的盒子，打開之後就能獲得強大的力量」。
這種沒有根據，完全是捕風捉影的消息能吸引到人嗎？
當然能。
因為在追求力量到病態的「御三家」中，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只要可以得到力量，永遠不缺鋌而走險的人。
接下來，千晴只要安心等待那個鋌而走險的倒霉蛋出現就可以了。
她已經准備好了全套的幻術套餐，包括「面目猙獰即將掙脫封印的兩面宿儺」，還有衝出來和「兩面宿儺」打作一團的英勇千年前咒術師花山院千晴。在一陣充滿了各式聲光電特效的打鬥後，千晴會拼盡全力再一次把「兩面宿儺」摁回盒子，然後在空氣裡一邊吐血一邊凄美地緩緩消散。
在消散前，她當然要說出感天動地的遺言：
「告訴五條悟……好好對知春……她是我的……轉世……」
太完美了這樣的劇本拿到奧斯卡上一定能被發個獎！
這種漏洞百出的劇本奧斯卡評委會怎麼看待千晴無從得知，但她很快就能看到自己這個劇本的成效了。
因為第一個被傳聞吸引過來的咒術師很快就出現在了庫房門口。
這名五條族人看起來並不面熟，至少千晴在每天偷聽八卦的時候基本沒怎麼見過他，說明這位並不是五條家的核心成員。
從他的小身板來看，這個姓五條的咒術師顯然特別特別需要力量。
千晴隱藏在庫房昏暗的角落，滿懷期待地看著這名五條族人一步一步地接近存放著宿儺手指的木盒。
她這幾天特意打掃了一遍封印木盒，把木盒擦得干干淨淨，至少別人一眼掃過來就能發現這個木盒和周圍積灰的架子完全不一樣，就差豎著一塊牌子提示「快打開快打開！」了。
五條族人當然也一眼就看到了那只干淨得格格不入的木盒。他停在架子面前，面色凝重，顯然是陷入了猶豫。
千晴悄悄攥緊拳頭，屏住呼吸。
五條族人慢慢伸出了手。
然後，他的手指按在了木盒之上。
千晴雙眼猛地亮了起來，她立即結出手印，開始調動靈力，准備立即投影出無比真實的兩面宿儺突破封印的幻像——
五條族人面無表情地打開了木盒，直接從盒子裡拿起了那根被符咒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手指，然後毫不猶豫地張開嘴，將手指直接吞了下去。
吞了下去。
千晴結印的雙手停滯在胸前，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瞬間倒了下去的五條族人，連一句「快叫救護車」都沒來得及喊出聲。
……不是，這是什麼情況？
為什麼這位兄弟進來就把手指吃掉了？
她完全不記得在散播謠言的時候有說過盒子裡是什麼東西，又需要直接吞服才能獲得力量之類的，這個人究竟為什麼如此熟練地打開木盒又吞下手指一氣呵成，難道御三家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上過什麼「手把手教你解封兩面宿儺」之類的課程嗎？！
但是千晴恐怕沒有這個機會得知御三家究竟有沒有這種課了。
大約十幾秒後，那名五條族人忽然以一種異常扭曲怪異的姿勢重新站立起來。
他緩緩地轉過脖子，無視了這個角度完全會把脖子扭斷的科學事實，用他那雙剛才絕非紅色的血瞳掃了一眼千晴所在的庫房角落。
千晴覺得自己被看穿了。
五條族人——
不，現在站在這裡的這具身體，屬於暫時獲得了行動能力的兩面宿儺。
「早上好。」他輕聲說，「睡得怎麼樣，千晴？」
第54章 神子DLC6
……早上好？
眼前的五條族人雙目赤紅,他臉上的血管危險地搏動著，臉頰上泛起一種極其不健康的紫紅色，好像吞下的並不是一根手指,而是某種劇毒之物。
不,這已經不是那個為了追求力量就沒頭沒腦地將咒物吞下的五條族人了。眼前這個命在旦夕的家伙身體已經完全被奪舍,現在和千晴對話的，正是那個被她親手封印了的兩面宿儺。
該說這家伙什麼好呢,不愧是詛咒之王,在【迷夢】裡驅策千晴去為他解除封印復活，現在都已經是第二個副本了，他還是執著於復活,千晴都不明白這家伙復活之後想干什麼。
再殺她一遍嗎？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兩面宿儺用這具身體沙啞的嗓子重復了一遍,「我問你睡得怎麼樣，千晴。」
千晴下意識地變幻手印，而看到她渾身緊繃的戰鬥姿態,兩面宿儺輕輕一笑。
「又想和我開戰嗎……好啊,悶了一千年，無論是我還是你都得活動活動筋骨了。」
他「哢吧哢吧」地轉了一圈這具身體的胳膊，紫紅泛青的臉色尤為驚悚。
「啊,不過我忘了。」
兩面宿儺猩紅的眼眸定定地看著半透明的千晴,唇角的笑意含譏帶諷：「現在的你，連一絲咒力都沒有。」
「你想報復我嗎？」千晴沉聲問,「或是就像你當年蒙騙我那樣，你想再去找一個小女孩,哄著她給你找全手指突破封印？這是在五條家，用現在這具破爛的身體，你是討不到什麼便宜的！」
兩面宿儺冷笑了一聲。
「五條算什麼東西,當年我還沒被封印的時候，所謂的咒術師和陰陽師在我面前都只是紙糊的破爛。」
「而且我也不會再去找別人替我解除封印……」
「我只要有你一個就夠了，千晴。」
這是，告白嗎？
但是這種告白配著現在兩面宿儺的這種狀態，怎麼這麼讓人感覺害怕呢？
兩面宿儺低頭看了一眼他青筋暴突、微微顫抖的手，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這個容器太廢物了，只能用一會兒……算了，時間應該也足夠。」
「走吧，千晴。」他自顧自地向著倉庫外走去，好像完全篤定她一定會跟上來一樣。
千晴確實也只能跟了上去：「去哪兒？你要干什麼？你這家伙怎麼到現在還是一副不說人話的樣子，要不是我沒有身體，我早就把你——」
「把我？」兩面宿儺瞥她一眼，「把我怎麼樣？」
當然是把你細細切成20份不要一點肥肉，全部塞到小木盒子裡去再去睡個一千年啦！
兩面宿儺猛然推開倉庫大門：「安心，我現在可沒有什麼毀滅平安京的想法。」
他只是要去給千晴的復活做一些簡單的准備工作罷了。
臉色青紫的五條族人用怪異的姿勢大步流星地行走在五條家的長廊中，這一具被宿儺強行奪舍的身體很快就會崩潰，但宿儺毫不在意。他的目標非常明確，因為千晴每天都會走過一遍相同的路線，前往五條小神子所居住的院落。
他很快就來到了院落門口。
「你要去干什麼？」千晴的聲音因為緊張都變得有些尖利，「喂，喂喂喂，宿儺！我說你可不要再破壞你在我心裡的形像，你不會是要去找五條悟的麻煩吧？他只是個小孩！」
兩面宿儺歪過頭去，饒有興致地望了千晴一眼：「我在你心裡的形像？我在你心裡是個什麼樣子？」
不過看起來他好像也並不是非常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啊，不必說，你一定非常地憧憬我……我知道你一直愛著我，千晴。」
千晴：………………
救命啊！這家伙在醒過來之後怎麼變成了這樣一個奇奇怪怪的自信狗男人人設了？
她當初在攻略宿儺的時候難道給他留下了「宿儺狂粉」的印像嗎？
[我笑得想死……]
[我是看完了第一副本全攻略的宿千CP頭子！我來總結！總而言之宿儺眼裡的小千是：被自己養成長大的忠犬瘋批少女，因為對宿儺求而不得所以黑化追殺他，即使穿越到了一千年前還隨身攜帶給宿儺雕刻的神像，為了和宿儺永遠在一起犧牲自己的性命封印了他並且一起沉睡了一千年！]
[完美的瘋批忠犬人設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磕了我真的磕到了，宿儺也磕拉了]
千晴也被迫回憶起自己在第一個平安京副本裡為了攻略宿儺都做了哪些事情，不由得尷尬到腳趾摳出東京高專。
因愛生恨什麼的，瘋批忠犬什麼的，共同沉睡一千年什麼的……
算了，跟宿儺挑明真相的話說不定一會兒他會發更大的瘋，或者自信一笑說「丫頭，你在撒謊，你的眼神騙不了我，我已經愛我愛到不可自拔」之類的怪話。
就讓這個美麗的誤會繼續下去吧。
「愛不愛之類的先不提，你在擁有身體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來找五條悟嗎？」千晴問，「你這麼在乎他？」
兩面宿儺就像是說出常識一般平靜道：
「當然不，我最在乎的人就只有你，千晴。」
……又來了。
今天兩面宿儺的直球告白打得千晴有些承受不住。她慶幸地縛靈狀態看不到臉紅，但還是忍不住用半透明的手背貼了貼自己的臉頰。
這家伙在被封印了一千年後怎麼坦率了這麼多？
難不成他在無事可做的一千年中就一直在琢磨自己的戀愛究竟是因為什麼才失敗的嗎？
兩面宿儺沒有去看千晴偷偷摸摸的小動作，他也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他操縱這具臉色越發衰敗的身體，來到了五條悟所在院落的外間。
小神子所居住的地方被五條家的其余院落層層包圍環護，想要進入就必須突破不少別院。即使目前只有一根手指的力量，奪舍的身體也即將崩潰，但是宿儺仍然無比輕松閑適。
「咻」
院落中那兩名打掃的族人瞬間倒地，而唯一的一個咒術師脖子上驟然出現了透明的一圈指印，就好像被什麼人憑空掐住了脖子。
「六眼和加茂知春。」宿儺懶懶地問，「這兩個小鬼在隔壁嗎？」
加茂知春？
這個名字從宿儺口中被吐出後，一種詭異的戰栗之感從地縛靈的靈體之中如漣漪一般蕩漾開。
那名被宿儺抓住的咒術師被掐得臉色青紫，他翻著白眼一言不發，企圖用這種方式保守小神子所在之處的秘密。
兩面宿儺手上微微用力，但是下一秒，他臉上的一片皮膚如同剝落的牆皮一樣掉了下來，露出下面已經發黑的血肉。
他奪舍的這具身體要崩潰了。
「嘖。」
兩面宿儺不耐煩地咂了咂嘴，他徑直走向那名已經在窒息邊緣的咒術師，懶洋洋地用一只手掰開了他的嘴：「那就換成你吧，你可要給我撐得久一點啊。」
宿儺直接單手捅穿了這具身體的肚子，硬生生地將那根手指掏了出來，特別粗暴地就像是換碟片一樣要把它塞進新的身體。
千晴見狀，再也不能在原地久留。她猛地飄起，向著五條悟的院落用最快的速度飛去。
宿儺那家伙的目標不只是五條悟……
還有加茂知春，她的另一個賬號！
雖然不知道宿儺從加茂知春身上看出了什麼，但是她絕不能讓宿儺傷害到五條悟和加茂知春！
不然她第二副本前面的存檔就都完蛋了！！！
……………………
小神子的院落。
小青梅和竹馬一起坐在廊檐下，他們兩個中間擺著一盤點心，二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而加茂知春手裡拿著剪刀和一張紙片，正漫不經心地剪著一個根本看不出形狀的紙人。
「你的那個『甚爾哥』昨天離開了禪院家。」
「……哦。」
「你不是很喜歡他嗎，你不想去挽留他一下？」
加茂知春的剪子有些沒拿穩，她似是悵然地輕聲問五條悟，也好像是問自己：「拿什麼留，怎麼留？」
千晴在陽光照不進來的房間裡對著院子裡的兩個人又是瞪眼又是揮手，五條悟一直沒回頭，反而是加茂知春回頭看了一眼。
她對上了千晴的眼神，然後就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一樣目不斜視地又轉回了腦袋。
哦，對，千晴想起來了，當時的自己好像對這個地縛靈完全不感興趣來著。
醒一醒啊！過去的自己！
兩面宿儺就在距離你不足50米的地方，馬上就要殺過來了！！！
加茂知春毫無所覺，千晴看到她打開了好感度列表看了一眼，然後神色如常地從盤子裡抓了一只奶油大福，快速地塞到腮幫子裡之後，揮揮手要和五條悟道別。
五條悟很不耐煩地向她擺手趕人，他們鬥了兩句嘴，很快就氣得加茂家的大小姐翻上了牆，揚言下次來一定要把五條悟房子上的瓦都揭下來，讓他住漏雨的破屋。
加茂知春消失在了院牆的另一頭，千晴長長地松了口氣。
五條悟也迅速轉過頭去看她。
「怎麼了，千晴？我看到一個身體裡的咒力特別奇怪的人在靠近我的院子，那是什麼？」
他察覺到了。
千晴張開口，剛要說宿儺大魔王來了你快跑，但是她腦中一個如閃電般的想法一閃而過。
……之前她死遁的計劃，似乎就是演一場和兩面宿儺再一次同歸於盡的戲，然後告訴五條悟：加茂知春就是我的轉世。
雖然兩面宿儺真的復活了，而且他不知道為什麼還把加茂知春列為了目標，但是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還不算特別偏離千晴的計劃。
她還是能在五條悟面前演一場和兩面宿儺同歸於盡的大戲——
而且這一次估計是真的死遁。
第55章 神子DLC7
「怎麼了,千晴？我看到有個身上咒力流向很怪異的人正在靠近，那是什麼東西？」
五條悟在等待她的回答，而身後,兩面宿儺正在一步一步接近。
千晴沒有太過慌亂,她就像是往常回應五條悟的每日見聞那樣，對著他露出一抹溫柔平靜的笑。
為了直播,千晴曾經對著鏡子練習過很多次微笑,她能對著鏡頭露出特別燦爛的營業性笑容,但是這種溫柔的笑她其實並不擅長。
只是在遇到了那個人之後，她一點一點地學會了用溫柔來包裹自己。
「沒什麼。」她輕聲說，「你去別的地方轉一轉,活動活動吧,這個就由我來處理。」
五條悟煙藍色的雙眸閃過一絲詫異：「你來……？可是千晴,你身上不是沒有咒力了嗎？」
「不要小瞧我呀，悟。」千晴笑著搖搖頭,「沒有咒力,我也能用其他方式戰鬥。」
她抬起手,清淨的靈力湧入指尖，沿著千晴的指引在虛空中劃出一道瑩藍色的五芒星圖樣。
「天地茫茫,諸惡辟除……」
浩蕩的靈力組成了堅固的結界，密實地封住了院落與小屋之間的通道。五條悟被千晴直接用結界封閉在了小院之中,他看不見靈力,直覺卻能感覺到千晴此時正在做什麼。
「千晴！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要把我攔在外面，千晴！」
嘩啦
裡屋的拉門被一只扭曲的手掌輕輕地扯開。面容青紫不像活人的五條家咒術師出現在門口，血紅的雙瞳平靜地掃過整個房間，掃過降下結界的千晴,還有被關在院子裡，罕見地露出慌亂表情的五條悟。
「加茂知春呢？」兩面宿儺問。
「小朋友玩夠了之後當然是各回各家。」千晴冷靜地回應道。
兩面宿儺嗤笑一聲：「巧合？還是說，是你把她放跑的？」
五條悟辨認出了這名五條家的咒術師，但是無論從神態還是言行中，他都看不出半點這名咒術師和以往的關聯。
「俊介，你怎麼了？」五條悟問，「你被什麼術式打中了嗎？而且你怎麼能看得到千晴，你們之前認識？」
「她應該還沒走遠。」兩面宿儺根本沒理睬五條悟的發問，「讓開，千晴。」
千晴飄到她設下的結界前方，姿態強硬地攔住了兩面宿儺的去路。
「…………」
兩面宿儺有些煩躁地蹙起眉頭，他赤紅的眸子瞪著千晴，臉上的血管很不正常地凸起，好像下一秒就要爆裂。
「你還在怨恨我嗎？」他問，盡力放緩了語氣，「一千年過去，氣也該消了。還是說，你是想聽我向你道歉，為了之前在解除封印後馬上殺了你的那件事，還是為了我要拉著平安京和你一起死的那件事？」
千晴：？
千晴有點想把宿儺的腦袋撬開，看看裡頭裝的究竟是腦組織還是發達的肌肉。
這家伙也知道自己干了這麼多會招人恨的事情啊？
那沒有老婆的原因不是也很簡單明了嗎！
「這和怨恨你沒有關系。」千晴嘆了口氣，「我攔住你不是因為針對你這個人，只是不想讓你去傷害加茂知春。」
兩面宿儺非常輕松地做出了閱讀理解：「啊，果然，我就知道你對我的感情一直沒變。」
他就知道千晴一直愛著自己！
是誰被封印了一千年醒過來之後還有老婆？
是他，兩面宿儺！
[我服了，我現在在電腦前面笑得想死]
[我笑吐了救命，小千現在臉上的無語快溢出來了]
[大爺好像那種自信放光芒的巨型貓貓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兩攤素面應該感謝游戲開發把他列為攻略對像，不然就他這個死樣子再活一千年也沒老婆]
無語就是千晴的母語，她不知道封印一千年也能把人封成戀愛腦。當著五條悟的面她不太能和宿儺掰扯「你愛我我不愛你」這種破事，只好把話題引回追殺這件事本身：
「你究竟為什麼要找加茂知春？」
兩面宿儺有些意外地微微挑眉：「你不知道嗎？我以為你也早就看出來了。」
五條悟是那個全程有些狀況外的人，藍眼睛小白貓貓現在覺得自己接收到的信息量跟每天用「六眼」看到的差不多。他想得又有些腦袋痛了，一刻不停地在接收著新的信息：
這個五條家的咒術師並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咒術師，他認識千晴，還來自一千年前，其中還涉及到什麼封印。
那麼他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兩面宿儺暫時突破了封印，他奪舍了五條家的咒術師，並且在追殺他的未婚妻，加茂知春。
為什麼？
五條悟此時和千晴發出了一樣的疑問：
兩面宿儺為什麼放著身為更加珍惜的「六眼」不管，偏偏要去找加茂知春的麻煩？
雖說像加茂知春那樣的天才也非常稀有，但是以五條悟的自信，絕對沒有稀有到「六眼」這個程度。
接下來兩面宿儺的回答令五條悟驚駭地瞪大了雙眼：
「她就是你的轉世，和你擁有相同靈魂的人啊，千晴。」
此時，千晴的心情和她表現出來的心情完全相反。
表面上，千晴看起來有些憤怒，而在心裡，她已經開始一邊跳舞一邊唱歌了。
宿儺先生，聽我說謝謝你，因為有你，溫暖了四季……
「加茂知春是花山院千晴的轉世」這種話由她自己說還是少了那麼一絲震撼，但是讓兩面宿儺來說就正正好！
當著五條悟的面如此理所當然地宣布出來，那更是「好媽媽給好開門，好到家了」！
宿儺先生，她承認之前對你說話有些大聲，請原諒。
今天，兩面宿儺就是她的神！！！
「既然知道她是我的轉世，那你為何又要追殺她？」千晴克制住內心的狂喜，她擰起眉頭，裝作憤怒不解的樣子反問，「難道你要在她身上發泄對我的怨恨嗎？」
兩面宿儺沉下臉去。
「你還不明白嗎，千晴？」
「花山院千晴已經死了，現在的你只是一抹游蕩在世間的亡魂。如果能夠找齊封印我的咒物，那麼說不定還能通過封印上殘余的靈魂讓你重新降生。可是現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有了另一個你了，只要作為你轉世的加茂知春活著，你就不可能像個正常人類一樣重活於世。」
「你們是同一個人，也就是說，你們不可能同時活在這個世上。想要你活，那她就必須死。」
千晴咬牙問：「但你有沒有想過，我不想為了自己的復活就去殺死一個無辜的孩子？」兩面宿儺漠然道：「無辜？或許吧，但是那又如何？她的命沒有你的重要。」
果然，這腦回路真是原汁原味充滿了宿儺風格。
千晴試圖和宿儺講道理，同時反復強化五條悟心中「知春=千晴」的概念：「你自己也說了，她就是我，我們擁有相同的靈魂，我為什麼要殺死我自己，就為了賭一個虛無縹緲的復活機會？」
「沒錯，靈魂相同。」宿儺冷冷地一掀眼皮，「但是她不是你。」
「加茂知春沒有經歷過你經歷的一切，她不認識我，也從來沒有和我相關的記憶，她更不是我的花山院千晴。」
「她只是個和你靈魂相同的陌生人罷了，所以死了也無所謂。」
兩面宿儺向前踏出一步，語氣陰沉：「讓開，千晴。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千晴的心陡然一沉。
完了。
宿儺是「轉世二人論」的持有者。
她回頭看了一眼五條悟，然後更加驚恐地在五條悟臉上看到了令她崩潰的恍然大悟。
好像五條悟也要被宿儺洗腦成「轉世二人論」了！
不要這樣啊！千晴就是知春，知春就是千晴，請一定要把你給千晴的好感度都加到知春頭上去，拜托拜托！
不然她這個DC就白打啦！！！
「知春和我怎麼可能不是同一個人呢？她的術式和我完全一樣，和我的性格也很相似不是嗎？」
千晴還在做最後的掙扎，企圖往「轉世一人論」上拉一拉。
兩面宿儺面無表情地眨了一下血紅的眼睛。
「當然不可能。你忘了嗎，她死了之後，你才能出生在這個世上啊，千晴。」
「你才能降生在那個又小又破又亂的房間裡，變成一個誰都可以欺負的孤兒，把生活過得稀爛，然後遇到我，遇到你的神明。」
啊，對了。
確實是這樣……在兩面宿儺的記憶裡，真正的花山院千晴，一直是那個來自於現代的、野狗一樣的孤女，一個在一片黑暗中被蠱惑著向假冒神明伸出手的傻瓜。
所以他要殺死加茂知春，為那個注定會和他相遇的花山院千晴騰出出生的時間。
即使那個花山院千晴會過上稀爛的生活，擁有糟糕的童年，變成一個一無所有只能執著於金錢的人，但是這個花山院千晴會遇到兩面宿儺，那他就願意為此做出所有努力。
原來如此。
所以這一切也還是她惹出的情債。
千晴突然很想做失意體前屈，計劃被宿儺從根源上徹底打亂，「轉世二人論」破產，死遁可能也要失去意義。
但是，造成了一切混亂的源頭，都是因為有一個不懂愛情的大笨蛋牢牢地記住了和她相遇的點點滴滴，並且用自己的方式一意孤行地愛著她。
從平安京到現代，從第一副本到第二副本，從夢境到現實。
這份愛好添亂。
但是，這可是愛啊。
千晴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氣。她深深、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後在心裡對第二副本中加茂知春那個賬號，還有今後可能要加倍痛苦刷五條悟好感度的自己說了一聲對不起。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即使她並不是我，也是一個無辜的，本該幸福長大的小姑娘，也是悟最好的朋友。我不能讓你為了我就去奪走她的性命。」
「而且，我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千晴抬起頭，直直地望進兩面宿儺血紅的雙眸。
「這一千年獨自一人待在封印裡，你應該……很寂寞吧。」
兩面宿儺微微一怔。
「抱歉，為了不讓現在的東京再遇到過去平安京的危機，你還是繼續待在封印裡比較好。」千晴垂下眼眸，「只是，我不會讓你再一個人在封印裡待著了，宿儺大人。」
千晴一步一步地走向兩面宿儺，半透明的靈體漸漸幻化出雙足。
被奪舍的咒術師身體終於承受不住劇毒的咒物，他忽然雙目暴突，瞳孔發散，軟軟地倒了下去。半空中，兩面宿儺的靈體望向千晴，一動也不動。
在最後靠近宿儺前，千晴回過頭去，最後做了一把努力。
「抱歉，不能繼續再陪著悟了。最近這段時間和悟在一起讓我真的很開心。」
五條悟的手掌貼上結界，他的雙唇微微顫抖，輕輕道：「……不，千晴，別走。」
「對知春好一點，我看得出來你也很喜歡她吧，總欺負她也是因為喜歡，想要得到更多來自於她的注意力，對嗎？」
千晴微微一笑：「不必掛懷，我本就不屬於這個時代。以後你會遇到其他新的朋友，也會遇到能理解你的人，還一定會遇到你一生的摯友。要記得珍惜眼前人啊，悟。」
兩面宿儺不滿地伸出手，掰正她的臉頰：「你怎麼還在和那個小鬼說話？沒完了？」
千晴撇了撇嘴：「好了好了，這就來了……走吧，一把年紀了還發小脾氣的宿儺大人。」
明明是五條小神子的DC，怎麼最後殺出來一個兩面宿儺，反而變成宿儺後日談了？
這就是當初沒看宿儺後日談的懲罰嗎？
兩面宿儺攬過千晴的腰，還是有些小惱火：「還有，你剛才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珍惜眼前人？你在鼓勵那個小鬼頭和加茂知春談戀愛嗎？」
千晴：？
千晴：「你管天管地管到我的轉世頭上了？你自己說了她又不是我，你管她和誰談戀愛？而且就算是我，你也管不著我和誰談戀愛吧！」
兩面宿儺：「我果然還是應該把你殺了，當初就應該直接把你殺了。」
千晴：「哦，誰叫你反應慢了一拍，慪氣去吧。」
兩個人的靈體慢慢隨著結界一同消散。
五條悟的手掌無力地滑落。暮春時節，艷陽暖意融融，五條悟站在燦爛的陽光下，卻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段帶著涼意、很不真實的夢。
【DC[風華一夢]已完成】
【CG已保存，玩家可在CG目錄中查看】
…………
「女鬼？」
教室裡的學生們七嘴八舌：「對啊對啊，怪談裡不是總說有女鬼嗎？」
「我見過長得很像女鬼的咒靈，但是說到底，這個世界上是不會有女鬼的吧。」
「五條老師，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繃帶覆面的白發青年略略思索了一番，然後微笑道：「有哦，而且我還喜歡過一個女鬼小姐呢。」
「哇！」乙骨憂太驚奇地瞪大眼睛，「這是人，人鬼情未了？」
真希翻了個白眼：「你別什麼都信，他說不定只是在騙人。」
胖達趴在課桌上，也慢吞吞地問：「你們人類竟然能和鬼談戀愛嗎？」
「不是騙人哦。」五條悟悠悠地說，「不過我們沒有談戀愛，我只是在小時候短暫地喜歡過一個溫柔的女鬼大姐姐而已。」
「說起來這個，我好像聽家裡人說過一些關於悟的情史。」真希打了個響指，「悟你好像有個加茂家的未婚妻來著，對吧？」
這下子狗卷棘都吃驚地瞪圓了眼睛。
「禪院家總能保存很多關於五條家的黑歷史……」五條悟嘀咕。
乙骨憂太眨了眨眼睛，抑制不住好奇：「原來五條老師有未婚妻！那你們什麼時候結婚呢？我們能參加婚禮嗎？」
「唔……說是未婚妻……不過我也不知道她願不願意和我結婚啊……」
真希露出一副「你看我就說吧」的表情：「像悟這樣吊兒郎當的家伙怎麼可能正經喜歡女孩子啊！」
「可不要這麼說哦，我是特別認真地愛著她的。」五條悟笑了笑，「沒有結婚是因為物理原因，物理原因啦。」
乙骨憂太追問道：「什麼原因？」
五條悟看了一眼手表：「唔哦，下課啦同學們！鑒於你們問了太多老師的隱私問題，所以今天的課後作業要多一倍——」
教室裡響起一片哀嚎。
啊啊，要問原因的話……
那是因為，他在明白過來自己心跡的時候，那個女孩已經永遠地離開了他。
第56章 第二副本26
千晴從混沌的夢中醒來。
【已重新登入賬號】
【讀檔完畢,數據加載完畢】
【歡迎玩家回到游戲】
她有些勉強地坐起來，輕薄的棉被從身上滑落，整個房間裡充斥著一股悶熱干燥的味道，令千晴感覺到有些不適。
現在這是……？
千晴低下頭,和趴在她床頭的一只蠅頭對上了眼。
千晴：……？
她床邊怎麼會有蠅頭？？？
那只蠅頭突然發出了一聲極其尖利的叫聲,然後揮動著翅膀衝出房間,警報器一樣瘋狂地大叫：
「知春醒啦！知春醒啦！知春醒啦！！！」
好家伙,原來這東西是喚醒鈴，用來叫護工的？
加茂家還挺有創意！
不超兩分鐘,千晴房間的門就被一群又一群人推開，加茂家的大小人等爭先恐後地湧了進來，語無倫次七嘴八舌地對她的蘇醒表示震撼,最後跑進來的加茂憲紀一看到千晴就立馬紅了眼眶,跟個小狗一樣一頭扎進她懷裡,雙手死死圈住她的衣襟一抽一抽地就開始哭。
「你睡了好久,他們都說你要死了……」
「胡扯！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千晴也像安撫小狗一樣摸摸加茂憲紀的腦袋,抬頭瞪向人群中的加茂家主，「怎麼回事，我究竟昏了多長時間？」
加茂家主訕笑一聲：「……六個月。」
「我睡了半年？！」
她趕緊活動活動腿腳，發現沒萎縮也沒長褥瘡什麼的之後才松了口氣。
轉念一想,其實睡了半年也算正常,畢竟她以地縛靈的形式在DC裡也待了半年，兩兩相抵，時間流速一致。
「是的，你那天摸了封印兩面宿儺的咒物之後就一直昏迷不醒，我們想了很多辦法也喚不醒你。」加茂家主雙眼仍在細細地端詳千晴，「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咒力和術式沒有受到損害吧？」
另外幾個長老也特別關心地擠到前排：
「你是被什麼刺激到了？」
「有沒有做夢？」
「花山院千晴有沒有給你托夢？」
「我有個猜測,不一定對，是不是兩面宿儺把你打昏了？」
千晴：………………
加茂憲紀也輕輕地拽了拽她的衣服，千晴垂眸看去，又把眯眯眼哭腫的黑發男孩抽噎著問：「姐姐沒有受傷吧？」
千晴原本被那幫老頭子激起的怒氣瞬間煙消雲散。她用這半年給五條小神子順毛的手法特別熟練地揉揉加茂憲紀的腦袋，說：「我當然沒有受傷。」
「那就好。」加茂家主松了口氣，「關於復活花山院千晴的計劃……」
千晴板著臉說：「我不會再參與復活花山院千晴的計劃了。」
加茂家主目瞪口呆，他眨眨眼睛，慌張無措：「為、為什麼？你不是說沒有受到傷害嗎？再試一次又沒關系，如果你是擔心再睡過去半年就會被剝奪家主繼承權的話，你可以放心，我會努力去說服其他長老——」
千晴只覺得好笑。
從她醒來到現在，只有加茂憲紀這個孩子真正關心過她的感受。
加茂家的其余人只關心一個問題：
加茂知春，這個加茂家最強大的打手，她今後還能正常為家族所用嗎？
就像是關心一把武器有沒有豁口，還趁不趁手。說到底，在家族的眼裡，所有族人也都只是可利用的工具罷了。
「沒有必要，我說不用復活就是不用。」千晴冷冷道。
在場的長老們都露出了一副被冒犯的神情，有幾個老頭的臉都被憋成了醬紫色。
「注意你的態度，知春！你還不是家主呢！我們不會允許一個目無尊長的小丫頭坐上家主的位置，只要憲紀還在一天，你就不可能板上釘釘當上這下一任的加茂家主！」
千晴輕笑一聲：「家主什麼的我不稀罕。而且我也不是為了抬杠才拒絕參與你們所謂的復活計劃。」
「何必復活什麼附著在咒物上的殘魂？」
她微微抬起下巴，垂眸掃過在場神情不一的加茂眾人。
「我就是花山院千晴的轉世，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她會的我都會，比起她來，我差在哪裡？」
——————————————
千晴在加茂家受到了皇帝般的待遇。
她被請到加茂家的主屋，坐上了最柔軟的鋪著皮草和軟墊的椅子，一左一右兩個長老分別扶著她入座，加茂家主帶著其余長老一個個老老實實地跪坐在她面前。
千晴自在地翹起二郎腿，對著長老們攤開手掌：「我渴了，水。」
加茂家主膝行上前，低眉順眼地問：「您想喝什麼，花山院大人？」
「別叫我花山院，我現在叫加茂知春。」千晴冷冷地斥責道，「每個人每個階段都有不同的名字，要是讓我知道你們出去也管我叫花山院千晴，我能一個一個把你們的肋骨拆出來。」
「就像是當年我對兩面宿儺做的那樣。」
加茂家的主屋靜得像是太平間。
「抱歉，知春大人。」加茂家主誠惶誠恐，「請問您想喝什麼？」
千晴：「可口可樂，大杯少冰，要吸管。」
加茂家主立刻道：「我馬上叫人去准備！」
「快點。」千晴用手支起下巴，絲毫不覺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惡霸得特別像甚爾每天跑到她公寓霸占沙發的樣子，「好了，現在誰能來給我說說，我睡著的這半年都發生了什麼？」
下面的長老們眼神紛飛，他們悄悄地你碰碰我我碰碰你，最後一個膽子大的老頭膝行出列，垂著頭說：「知春大人，並不是我們有所懷疑，但是……轉世輪回之說是佛道的說法，我們加茂家並沒有類似的先例出現。所以，我們有些好奇，並不是之一知春大人，只是……如果能稍微給我們看一下證明的話……」
「呵。」
千晴輕輕地笑了一聲，結果這一笑，就嚇得加茂家的長老們紛紛發起了抖。
「何必吞吞吐吐，你們就是想要我拿出我是花山院千晴轉世的證明，是不是？」
那個長老偷偷掃了一眼千晴的表情，道：「其實沒有證明也……」
「不過你們想要看什麼樣的證明呢？」千晴懶洋洋地用一根手指戳著自己的臉頰，「要不然你們去把封印宿儺的手指集齊，我把他復活之後再當著你們的面封印一次？」
「對我來說倒不是什麼問題，畢竟我做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已經非常熟練了。倒是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承受【伏魔御廚子】和我的【百鬼血池地獄】對撞時產生的衝擊呢？我們上次打起來之後半個平安京可是差點都毀了。」
長老們的表情都好像是草原上受驚的土撥鼠，一個一個雙手蜷在胸前，雙眼圓睜，嘴巴都合不上。
「知春大人，那咒物上附著的花山院千晴的殘魂……」
千晴說：「被我吸收了。本來就是我的記憶和靈魂，物歸原主有什麼問題？」
提問的長老馬上縮回脖子：「沒有，沒有問題。」
主屋的門被悄無聲息地打開，一名族人幾乎沒有聲音地踮腳溜了進來，誠惶誠恐地將一大杯杯壁上還凝著水珠的加冰可樂送到千晴手邊：「知春大人，請用！」
「哦，謝謝。」
那名族人得到道謝之後臉色漲紅，看起來極其榮幸。
千晴叼起吸管吸了一口，然後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做地縛靈的時候什麼都做不了，現在她終於喝上可樂了！
好爽啊！
「那，知春大人，請問您在一千年後轉世回到咒術界又是有什麼緣由嗎？」加茂家主小心翼翼地問，「難道說，兩面宿儺要衝破封印了？」
為什麼挑這個時候轉世？
那當然是因為游戲裡面那些需要她攻略的男人都生活在這個時代啊！
不然呢？
但是對加茂家這些人不能說出真實目的，雖然千晴覺得以自己現在在加茂家的威望，只要她提出來，那這些人會不惜一切代價把甚爾、五條悟和夏油傑都搶回來洗干淨扔她房間。
「因為咒術界即將大亂。」千晴隨便挑了一個理由，「天元很快就要進行五百年一次的同化，正因如此，我才會重新轉世回到咒術界。」
加茂家主立刻明白了過來：「您是說，天元大人的同化儀式會鬧出大亂？」
千晴胡亂點了點頭：「就是這個意思。」
「原來如此……千晴大人即使在一千年後也依舊守護著咒術界……」
「太感動了，這就是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拯救咒術界的千晴大人！」
「只要千晴大人在就能安心了……不，不對，是知春大人，不能說錯。」
這些人好慫。
她好喜歡。
[年之期已到！老祖宗歸位！][小千這時候來個歪嘴一笑就更有那味兒了]
[笑死啊，本以為可以揉圓搓扁的小輩突然成了一千年前的大魔王老祖宗，這幫老頭膽子都要嚇破了]
千晴發現之前嚷嚷著要讓加茂憲紀代替她成為家主的那幾個長老都盡力縮小了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你們還沒回答我呢，這半年都發生了什麼？」
加茂家主和長老們面面相覷。
千晴看到他們這個表情就猜到了一切：「哦，你們是不是又在討論讓憲紀上位了？」
加茂家主連忙解釋：「我們只是擔心知春大人你醒不過來！我們沒有別的意思……」
千晴嗤笑一聲：「隨便你們，區區一個家主之位我也不是很在乎。」
到時候她把星漿體綁架了，別說一個加茂家，全咒術界都能跟著一起完蛋。
「高專那邊是不是開學了？」她問。
加茂家主說：「是的，不過因為知春大人一直在沉睡，所以……」
千晴有些煩躁地撓撓頭發：「啊，錯過開學了……好煩。」
她在離開東京前告訴甚爾自己回去就待一個禮拜，就連冰箱裡的東西都沒收拾，說不定等她回去之後甚爾早就覺得她爽約然後跑去找別的富婆了。
在沉睡之前，她還和五條悟約好了第二天回東京，結果五條悟去上學了，自己在家睡了半年。
夏油傑那邊更棘手，她在臨走前就給夏油傑發了條短信，結果一聲不吭就失蹤半年。說好一起當同學，結果開學之後人影沒見到，很難不把她當詐騙犯。
千晴頭痛無比。
回到東京之後她又要開始收拾爛攤子了。
「對了，知春大人，關於您的婚約……」
千晴正煩躁著，聽到有人不長眼提起婚約，她抬眼掃過一個眼神：「什麼？」
加茂家主只覺得自己被一道冰冷恐怖的目光牢牢釘在原地，他瞬間寒毛炸起，連一個反抗的念頭都不敢有。
……這就是，千年前可與兩面宿儺抗衡的天才咒術師嗎？
「您，您的婚約，您還願意維持嗎？」加茂家主戰戰兢兢地問，「畢竟以您的實力，沒有必要用婚約和五條家繼續結盟了。如果您想解除，我們可以立刻去找五條家退婚。在您沉睡的這半年內，五條悟給您送了不少東西，我們都沒有回復，今天我們可以一並退還……」
「悟給我送了東西？」千晴一怔，「都在哪裡？」
很快，千晴就被領著回到她的房間，在儲物櫃的小角落裡發現了已經堆了一小摞的信。
加茂家主小心翼翼地一邊覷著千晴的臉色一邊解釋：「裡面還有一些花，因為會枯萎，所以我們收到之後就扔了……」
千晴輕輕跪坐下來，把那些已經積了一小層灰的信都從櫃子裡拿了出來。
「真是老土。」她說，拂去灰塵的動作卻無比溫柔，「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寫信……」
信封很厚，裡面除了信紙，還有各種各樣被五條悟塞進去的小玩意兒。
「等了一個月，你沒有醒，我不打算等了，再等下去我要錯過開學報到了！知春你是北極熊嗎，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冬眠？我多買了一張車票，放在信封裡，你看到之後必須時刻記住自己爽約的罪惡。」
「開學了，我也見到新同學了！班裡加上我一共是四個人，兩男兩女（其中一個女生是你）。班裡有個同學叫夏油傑，他很強，也很有意思，回頭可以介紹給你。不過我肯定已經提前和其他同學混熟啦，你回到班級之後可不要覺得被孤立了哭哭臉哦？」
「我和傑都評上了特級咒術師！是誰還在特別一級咒術師原地踏步？是誰？哦，原來是加茂知春！快醒醒，再不醒過來我要把你甩飛到根本看不見的地方了！」
「我和傑去北海道出了一個任務，玩得很開心。傑有個朋友好像在醫院裡，他每到一個地方都拍照給那個朋友做紀念，我當然也大發慈悲給你買了點小紀念品，你看，這個木頭猴子掛件蠢蠢的，多像你。」
「馬上就是姐妹校交流戰了，聽說禪院直哉也會參加。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一起揍過他嗎？你要是再不來上學就沒有第二次暴揍他的機會了！雖然光靠我一個小指頭就能碾壓他啦。對了信封裡是我宿舍外面的紅楓葉，好不好看？」
……
千晴翻著這一封一封的書信，唇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來。
暴打禪院直哉的機會她怎麼能錯過呢？她的手機早就因為電量耗盡關機了。千晴重新連上充電器，開機之後，屏幕上一下子彈出來爆炸般的未接電話提示和短信消息：
廣告垃圾信息，房東發來的消息，孔時雨的詢問，還有……
還有幾百條來自於夏油傑的短信。
「知春，你還在京都嗎？」
「知春，你一直不回消息，我很擔心。」
「抱歉打擾，如果有空的話請回電。」
「開學了，我在班級名單上看到了你，但是班主任夜蛾老師說你在家出了點事，不能來……你怎麼了，知春，我很擔心。」
「我們班有一個同學，叫五條悟。他很強，也很有趣，不過我擔心你回班之後可能會和他處不來。沒關系，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站在你這邊。所以快一點回來吧，知春。」
「有人說你陷入了昏迷……知春，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我希望你能盡快醒來。我真的很想念你。」
「今天和悟一起去完成了一個祓除咒靈的任務，沿途的風景很漂亮。我發了彩信給你，希望你可以看到。」
「學校的櫻花樹非常漂亮，附彩信」
「今天完成了特別咒術師的評定，很多人誇我是天才，但我不覺得，悟才是真正的天才。而且我想說，其實有一個不在場的人也同樣強大。……好想你快一點回來，知春。」
「今天和悟一起去了北海道，拍了很多照片，附彩信，真希望你也能和我們一起來。」
「馬上就是姐妹校交流戰了，悟罕見地開始摩拳擦掌，想必是京都校有他反感的人吧。」
「每天給你發短信好像已經成了習慣，其實都只是我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也不知道你究竟能不能看到。我以為我會很快把你忘記，畢竟高專的生活每一天都充滿了新奇，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我學習，我不可能一直在想你。但是我忘不掉，我想告訴你這些日子發生的見聞，也多想和你一起經歷這一切……」
「知春，請快點回來吧。」
濃重的思念通過不同的形式傳遞到了千晴面前。她緊緊握住手機，內心被許許多多的文字填滿，酸澀又甜蜜的情緒奇異地一下一下動搖著她的心。
從一開始進入平安京副本後，千晴就總有一種錯覺，好像正在被攻略的人並不是那些攻略對像，而是她自己。
她收獲的不是機械的好感度數值，而是一份一份無比真摯的心意。
千晴深吸了一口氣，她點開回復框，認認真真，一字一畫地敲下了回復：
「我回來了。」
第57章 第二副本27
五條悟發現夏油傑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
而這突然的轉變是從他接到一條短信開始的。
下午的第二節 課課後,夏油傑從他的制服衣兜裡摸出正在震動的手機。五條悟並沒有太在意，因為夏油傑平時總是會拿出手機編輯短信。他經常打趣夏油傑搞網戀，夏油傑一開始還反駁,說他只是給一個朋友發消息,但後來也不做任何辯解,任由五條悟在旁邊做鬼臉。
夏油傑掃了一眼手機屏幕,忽然，他的雙眼凝在屏幕上不動了。
他的臉忽然被喜悅點亮。
夏油傑不是什麼情緒外露的人,所以能讓他的快樂如此明顯的一定是什麼非常重要的事情。五條悟好些好奇地歪過身體，想要把腦袋湊到夏油傑旁邊去看一眼短信：「怎麼了？你那個網戀對像終於給你回信了？」
夏油傑「啪」地合上了手機翻蓋：「偷看別人的隱私可不好哦。」
「切。」五條悟嘟起嘴，「狡猾。」
夏油傑把手機放回衣兜，但他臉上濃濃的笑意根本掩蓋不住。
知春回來了。
五條悟得到消息的速度比夏油傑要遲那麼幾個小時。五條族人通過安插在加茂家的內應勉強得到了「加茂知春醒來」的消息，馬不停蹄地托人通知了他們的小家主。
「醒了？」
坐在宿舍床鋪上的五條悟脫口而出,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聲音太大。他將手機又往耳邊壓了壓，連珠炮一樣問：「她怎麼樣？狀態還好嗎？身體有沒有什麼問題？精神上呢？加茂家又是什麼反應？」
另一頭的五條族人被他們的小家主問得頭大：「您慢慢說，慢慢說，我一條一條答。」
加茂知春是今天白天醒的,醒了之後加茂家突然就進入了戒嚴狀態,高層帶著加茂知春全部進入了家主的院落,沒有人知道他們密謀了什麼，只知道當晚他們簇擁著加茂知春出來之後,加茂知春儼然已經取代了加茂家主,成為了整個加茂家說一不二的存在。
「她那個窩囊廢的老爹終於得癌症了？知春馬上要像我一樣接班了嗎？」五條悟問。
五條族人：「……沒有,沒聽說加茂家主得了癌症。不過看起來知春小姐確實有接班的勢頭。」
這就有些奇怪了。
五條悟對加茂家族內部的暗潮湧動非常清楚。加茂家的長老一直蠢蠢欲動,想要通過加茂憲紀這個棋子來拿捏加茂知春，他們絕不可能就這樣心甘情願地將權力交給她。
究竟發生了什麼，讓加茂家那些老頑固的態度發生了這樣巨大的態度轉變？
不過這些都不算太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知春醒了過來。
「知春的身體怎麼樣？」五條悟問。
「很好，我們的人遠遠地看了一眼，她看起來行動自如。」
既然加茂家都以她為首了，那知春的精神應該也沒出什麼問題。
五條悟在喜悅後放松了下來，一塊懸在他心頭半年多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很快地，他在放松後又想到了一個極為重要的事情。
「那知春什麼時候回來上學？」
五條族人一愣：「啊？」
這，這他上哪兒打聽去？
「算了，你也不可能知道。」五條悟咂了咂嘴，「我還是自己問吧。」
他很快掛了電話，把千辛萬苦挖到消息的族人撂在另一頭，然後在手機通訊錄裡尋找知春的手機號。
五條悟在通訊錄裡翻了一圈，在一直拉到底之後才突然想起來：
他好像壓根兒沒有自己青梅竹馬未婚妻的手機號。
那怎麼辦？
五條悟又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是我！」
「現在拿著電話，去敲加茂家的門，就說要找加茂知春。」
「太晚了？現在這個時間晚嗎？我不管，你們現在就去敲門。」
「手機保持暢通，我要一直聽見那頭的聲音！」
五條家的人已經習慣了小家主的想一出是一出，他們只好披星戴月地穿上衣服，拿著手機，帶著三四個人去敲加茂家的門。
千晴剛洗完澡，頭發上的水汽都還沒干，就看到一群表情各異的五條族人被送進她的院落。
「找我？」千晴倒不是很驚訝，「他們消息倒是靈通。不過找我是干嘛？」
為首的那名族人把手機向前一遞，然後開了「免提。」
「喂，喂喂？」
五條悟的聲音從揚聲器中傳出來，千晴一聽就忍不住笑意。
「你沒有我手機號嗎？大晚上的派你家的人來就是為了給我送電話？」
在聽到千晴的聲音後，五條悟沒有立刻回應。他停了大約一兩秒，然後才開口：「……誰叫你沒給我你的手機號就冬眠去了，這要怪誰？」
「怪我嗎？」千晴假裝凶巴巴地反問，「我冬眠醒了之後你就要對我說這個？」
當然不是。
「你什麼時候回來上學？」五條悟問，「你不會打算輟學吧？」
千晴當然不可能放棄接近五條悟和夏油傑的機會：「怎麼可能，我明天就買票回東京！等著我！」
電話那一頭，五條悟在宿舍裡無聲地勾起唇角。
「等什麼，愛來不來。」他刻意把語氣拉得滿不在乎，「好了，沒什麼事我就掛了，和你這個失學少女不一樣，明天我還有課呢。」
千晴盯著五條族人手中的手機，結果那頭遲遲沒傳出掛斷電話的「嘟嘟嘟」提示音。
「……你還有事？」千晴問。
五條悟：「你沒什麼想告訴我的？」
千晴：？
這話一問，千晴有些心虛。
……五條悟難不成猜到她的昏迷跟他小時候見到的地縛靈大姐姐有關了嗎？
畢竟五條悟可是一直知道加茂知春是花山院千晴的轉世，只是不相信他們是同一個人而已。
她摸摸鼻子，仗著五條悟看不到她現在的表情，眼神亂飛：「我有什麼要告訴你的？」
五條悟提示：「比如什麼應該讓我知道的，比較重要的事情？」
千晴更心虛了：「什麼特別重要的時候必須要讓你知道啊？」
五條悟：……
五條悟：「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專門派人來你家給你送手機？」
千晴：「呃，因為你閑得沒事干，就是想折騰家裡人？」
五條悟：？
五條悟：「因為我沒有你手機號！！！」
千晴：哦…………
原來只是為了這個事啊。
千晴有點想笑，但是她忍住了沒笑，因為擔心五條悟惱羞成怒。她清了清嗓子，報了一串數字：「記好了，我只報一遍。」
五條悟的記憶力根本不需要用紙筆，千晴只報了一遍，他就立刻牢牢把她的手機號碼記了下來。
「好了，別的就沒什麼事了。」五條悟說，「我真的掛了啊。」
千晴忍不住笑：「好，掛掉吧。」
她坐在原處，看著一臉嚴肅端端正正捧著手機的五條族人，兩方都陷入了沉默，手機揚聲器那頭沒再傳出什麼聲音，但是也沒有掛斷。
「…………」
「…………」
雙方陷入了僵持。
「悟。」
千晴打破了這片沉默。
「明天，明天我們就能見面了，所以不用怕掛斷電話之後我又突然消失。」
五條悟無聲地仰起了頭，看向宿舍的天花板。
「……如果這次你又食言了，那該怎麼辦？」
千晴抿唇笑了笑：「那懲罰就由你來定。」
「真的嗎？我可是會提出你可能根本接受不了的要求哦？」
「當然是真的！」
五條悟彎起雙眼，墨鏡後煙藍色的眼睛盛滿了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一言為定。」
嘟，嘟，嘟。
這通電話終於掛斷了。
五條族人也松了口氣，他們轉過身，在加茂族人的監視下離開千晴的房間，心裡想著：
小家主跟未來家主夫人不愧是青梅竹馬，小小年紀談戀愛就談得這麼甜膩。
……看著讓人好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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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晴當然不可能騙五條悟。
她第二天一早就在加茂族人的前呼後擁中坐上了私人專車，一整支車隊包圍著她的座駕，浩浩蕩蕩地開往東京，開向咒術高專。
這就是加茂家族老祖宗的排面！
家入硝子昨天就感覺班裡那兩個男生怪怪的。
雖然夏油傑和五條悟本來就不是什麼正常男生，但是從昨天開始一直到今天早上，他們無論哪個人的表現都有失水准。
夏油傑整個人的魂好像被吸到了手機上，他每隔五分鐘就要把手機拿出來看一看，翻翻消息，編輯一條短信然後又刪掉，再三斟酌後發出，然後又進入新一輪坐立難安的等待。期間他臉上始終掛著奇異的笑容。
五條悟好像一只開屏的花孔雀。他壓根兒不去好奇夏油傑的「網戀進展」了，戴著墨鏡的臭屁白毛少年在教室裡一圈一圈地轉，看看桌椅，看看黑板，有時候一邊搖頭一邊怪笑，在他們的課桌旁邊指指點點：「坐這兒？不，坐到那邊去……」
要是這兩個人中間任何一個還保持著清醒，那一定不會忽略另一個如此怪異的狀態。
問題就是他們現在好像都不太正常。
家入硝子可是立志要考下執業醫師證的人，她不能容許自己被這兩個男生卷入什麼奇怪的狀態裡。於是她非常熟練地在下課後飛速遠離了那兩個問題少年，抱著自己的醫學教材在校園內找地方自習去了。
在接近高專大門的地方，硝子遇到了千晴。
黑發的少女身著一襲白色風衣，她立在一株紅楓樹下，若有所思地仰頭望著枝頭的赤紅楓葉。
她的年齡與硝子相仿，看起來似乎也是學生，只是硝子從未在學校裡見過她，她也沒穿著高專的制服。
「你是……」
千晴偏過頭來，她對著硝子微微一笑。
「你好。初來乍到，我好像找不到去教室的路了。請問通向一年級教室的路怎麼走？」
第58章 第二副本28
「我去趟衛生間。」
夏油傑匆匆起身,五條悟正對著教室的窗玻璃仔細打量自己的倒影，聞言，他有些奇怪地瞥了一眼好友：「你上午跑了好幾趟廁所了,怎麼，腎出問題了嗎？」
「只是水喝得有點多。」夏油傑的視線也無語地掃向五條悟總閑不下來扒拉自己頭發的手,「你跟你的頭發杠上了？怎麼,你也想和我留一樣的發型，只梳一縷劉海？」
五條悟轟他：「上你的廁所去吧！」
夏油傑離開教室，走廊空無一人,他邁開腳步，筆直走向衛生間,打算對著衛生間的鏡子再練習一下一會兒見到知春之後的發言和表情。
心跳得好快。
他走過走廊拐角，視線不由自主地移向窗邊。透過明淨的玻璃窗,夏油傑掃過高專人跡稀少的校舍,余光瞥見兩個並肩走在林蔭道上的少女。
其中一個留著不及肩的短發，身著高專黑色校服,正是夏油傑熟悉的同班同學家入硝子。
只是走在她身旁那位白色風衣的少女不曾在高專出現過。
隨著那兩位少女越走越近，夏油傑的呼吸也越發急促起來。
那是……
他再也沒法安然地停在原地，夏油傑轉身向著樓梯出口的方向大步走去，越走越快，步子越邁越大,最後盡跑了起來。
知春！
留在教室裡的五條悟不知道自己的好兄弟已經在彎道超越的路上，他終於給自己的未婚妻選定了一張課桌——班上四個人,他和知春做同桌一起坐在後排。至於他原來的同桌夏油傑嘛……和硝子一起坐到前排去好了。
他才不是有了未婚妻就忘了好朋友,這是為了照顧初來乍到的新同學！
五條悟美滋滋地盤算著，打算等知春到了之後就把她介紹給夏油傑和硝子。他熟悉夏油傑和知春的性格，知道這兩位好朋友都是性格傲氣不服輸的人,所以他決定發揮主觀能動性，充當一下粘合劑，讓他們兩個至少先熟悉一下對方……
「悟，你怎麼還在教室裡？」
五條悟猛地回神，他的班主任夜蛾正道站在教室門口，有些詫異地望著他：「新同學已經到校門口了，你不去迎接一下嗎？我聽說你們以前還認識呢。」
五條悟眨了眨眼睛：「……新同學？你怎麼知道新同學要來？」
夜蛾正道氣笑了：「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京都那幫人可是大張旗鼓過來的，還特地打電話讓我好好接待……快點去看一看吧，我剛才在走廊上遇到了傑，他好像已經往樓下去了。」
五條悟立刻站了起來：「怎麼可能讓傑捷足先登！他們在哪兒，校門口嗎？」
「啊，是，東校門……」
夜蛾正道還沒說完，五條悟就如同旋風一般衝了出去。
夜蛾正道扶了扶墨鏡，覺得很是稀奇：「悟和傑這兩個家伙今天怎麼都對從京都校來參加姐妹校戰的同學這麼感興趣？這兩個小子轉性了？」
五條悟完全不知道自己誤解了什麼，他把來參加姐妹校比賽的京都校學生當成了回來上學的知春，整個人春光煥發衝勁十足。他向外跑的速度之快，竟然在衝到教學樓門口之前就逮到了夏油傑。
「傑！！！」
夏油傑被五條悟的大喊聲嚇了一跳，他回過頭，猝不及防地一只巨型的白毛大貓貓從後面整個掛到了身上，險些一個趔趄向前撲倒。
他穩住身形，壓下心中的焦躁：「怎麼，有什麼急事嗎？」
「當然有急事了！」五條悟笑嘻嘻地勾住他的脖子，「你記不記得咱們班一直有一個沒來上學的同學？」
夏油傑心中一動：「我當然知道。」
「她要來了！夜蛾說她現在就在東校門！」五條悟不由分說地勾著夏油傑就向外走，「走走走，既然是新同學，不好好迎接一下怎麼行？熱情一點，傑！讓新同學感受到我們的溫暖！」
夏油傑不知道五條悟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他笑著說：「既然是新同學，那我當然會熱情迎接的。倒是你今天怎麼這麼興奮，我可不知道你是那種會對新同學抱有善意的人。怎麼，你想惡作劇？」
「才不呢。」五條悟撇了撇嘴，「我保證這次不會惡作劇，走吧走吧，不能讓她久等了！」
夏油傑被五條悟拽著向外走的時候，心底的一片喜悅中隱約添了一絲疑惑。
但是，剛才他明明看到知春已經進入了校園，怎麼又會退回到東校門呢？
五條悟一開始還只是走，出了教學樓之後就飛奔起來。夏油傑不甘示弱，緊緊咬住他，兩個血氣方剛的男子高中生竟然像是在校園內競速一樣開始一路向著校門狂奔。
此時他們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絕對要做第一個出現在知春面前的人！
「…………」
「…………呃，他們在干嘛？」
千晴和硝子站在距離教學樓不遠的林蔭下，兩人都有些傻眼地看著一黑一白兩個男子高中生攆狗一樣撒丫子狂奔著跑遠。
「他們就是班上的另外兩個人，五條悟和夏油傑。」硝子嘆了口氣，「他們兩個腦子都不太正常，你懂的，醫學上叫做心理障礙。」
千晴沒忍住笑出了聲：「兩個都不正常？」
「五條悟不正常得比較明顯，夏油傑偽裝得比較好，但是他整天和五條悟混在一起，怎麼也不算正常。」硝子滄桑道，「離他們遠點吧。」
千晴好奇地轉頭望向他們跑遠的方向：「不過他們這是要去干什麼？我以為他們會待在教室裡等我。」
硝子木著臉：「誰知道，這兩個人今天都神經兮兮的。可能是因為姐妹校合戰要來了，戰鬥狂太興奮了吧。我聽說京都校那幫人今天就到。」
哦，原來是禪院直哉要來了。
千晴想起五條悟在信中說的要暴揍一頓直哉的話，馬上理解了他們兩個此時的興奮。
在直哉和她之間，夏油傑和五條悟竟然都選了直哉？
行，她看透男人了。
那頭五條悟和夏油傑一路狂奔，氣喘吁吁地來到東校門，乍一入眼的就是在校門外停駐的一輛異常高級的黑色加長轎車。
一名穿著考究的侍從立於車門之外，見到五條悟和夏油傑，他敲了敲車窗，一絲不苟道：「少主，五條家主來了。」
好大的排場，竟然要等到五條家主親自到來才肯下車！
少主？
五條悟一怔，他沒感覺到冒犯，心底卻湧起一陣驚喜：加茂家終於承認知春的繼承人身份了嗎？
夏油傑停在五條悟身旁，他沒見過這種排場，於是隱蔽地拉了一下五條悟的袖子：「怎麼回事？」
說實話，五條悟也沒見過。加茂家決定開始寵孩子之後就用這種土地主的方式嗎？
車旁的侍從伸手摁在車門把手上，他垂下頭，畢恭畢敬地打開了車門。
五條悟和夏油傑立刻下意識地調整姿勢，五條悟挺起背，夏油傑臉上掛上他最有自信的溫柔笑容，兩個人屏息等待那位他們無比掛心的少女出現。
……
一個燦金的腦袋從車裡探了出來。
「哦，東京校真是太熱情了，竟然安排兩個特級咒術師來迎接我！」
禪院直哉志得意滿地抬腳下車，他輕輕撣了撣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感覺自己的自尊心前所未有地被滿足：「作為禪院家的嫡子，京都校的代表，我——」
一瞬間，五條悟和夏油傑的表情同時變得陰沉無比。
「這就是你說的新同學？」夏油傑一字一頓地問。
五條悟：「夜蛾說的，新同學在東校門。」
夏油傑：「你沒問清楚新同學是誰就拉著我來了？」
五條悟：「……誰叫夜蛾說得不清不楚！他還說什麼新同學從京都過來，我當然以為是——」
直哉聽得雲裡霧裡：「啊？你們不是來接我的嗎？我是從京都過來的呀！」
五條悟和夏油傑用殺人的目光狠狠地剮他一眼：「閉嘴！」
直哉：？？？
禪院家錦衣玉食被吹捧著長大的小少爺怎麼受得了這個，他的火氣也「噌」地冒了上來：「你們東京校就是這麼待客的？五條悟，你別以為自己現在接了五條家家主的班就了不起，我是禪院家的嫡子，遲早有一天我也會是禪院家的家主，我比起你差什麼了？」
五條悟稀奇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沒等他自己開口，憋了一肚子氣的夏油傑懶得掩飾自己毒舌本色，諷刺道：「自作多情和自信膨脹都是躁狂症的表現之一，這位京都校的同學，我覺得你應該來的不是我們東京校，而是精神衛生中心。」
直哉被氣得一噎：「你——」
「走吧，悟，別跟他廢話。」
夏油傑還惦記著他在樓上看到知春的那個影子，抓著五條悟的胳膊就想往回趕。直哉見狀，覺得自己簡直是被這兩個人侮辱了一通：「站住！」五條悟臉上閃過一絲陰霾。
「我有點生氣了。」他自言自語道。
夏油傑輕輕嘆了口氣：「我也有點。」
五條悟看了一眼夏油傑：「怎麼說？」
夏油傑輕描淡寫道：「想做什麼就做吧。反正姐妹校合戰總要和他碰一碰的，不是嗎？」
兩名特級咒術師一起回過頭，陰惻惻地看向禪院直哉。
禪院直哉被他們直勾勾的眼神一盯，忽然感覺自己像是被猛獸盯上的獵物，背後的寒毛都根根豎起：「你們要……干什……麼……」
五條悟扶了扶墨鏡，問：「你還記得小時候咱們第一次相遇是個什麼情況嗎，小金毛？」
直哉抓住了不是重點的重點：「小金毛？你叫我什麼？」
「如果你忘記了，那我就提醒你一下。」五條悟咧開嘴，露出一個毫無笑意的笑容，「我和知春揍了你一頓。」
夏油傑心神一動，立刻敏感地轉頭看向五條悟。
「既然你是個記吃不記打的家伙，那就由不得我再替你那個喜歡看動畫片的老爹好好教訓教訓你了。」
五條悟「哢吧哢吧」捏著指關節：「順便一提，我是五條家主，和你爹是同輩，你該管我叫五條叔叔，臭小子。」
歐拉！！！
千晴和硝子一起又哼哧哼哧折回東校門，看到的就是五條悟和夏油傑兩個人一起在痛打一個金毛男生，打得那個金毛眼淚汪汪哭爹喊娘：
「我要回去告訴我爸爸！」
千晴停下腳步，蹙起眉頭，異常嚴肅地「嘖」了一聲。
硝子有些汗顏：「……那什麼，被打的那個不是我們東京校的，五條悟和夏油傑雖然有點不太正常，但是他倆還不至於霸凌同學。」
千晴倒不是擔心自己被他們霸凌。
只是……
金毛，欠揍，被打的時候邊哭邊喊：「我要告訴我爸爸……」
[是他吧。]
[對，肯定是他沒錯了。]
[除了他，絕不可能是第二個人。]
[是的，他就是……]
[德拉科·馬爾福！！！]
千晴：？
走錯片場了吧，馬大少爺？
千晴被彈幕和直哉的慘狀逗得噴笑出聲。她搖搖頭，笑著對硝子說：「沒什麼，被打的那個人我認識，我也看他不爽很久了。」
已經被校醫院拉去做苦力的硝子捂住額頭：「話是這麼說，但是在東京校內有人受傷的話，到頭來還得我操心……喂，五條悟！夏油傑！」
五條悟聽到硝子的聲音後毫無觸動，繼續暴揍。夏油傑倒是想起了什麼，他往直哉身上補了一腳，抬起頭，望向身後。
望進了少女笑意盈盈的雙眼。
「真是熱火朝天啊。」千晴說，「沒事沒事，我不打擾，你們繼續。」
夏油傑從未如此緊張過。
他立即向後退了一步，雙手不知道該放在何處，原本練習了一遍又一遍「沉穩溫柔」的笑容此時也施展不出來，只呆立在原地，花了好幾秒來愣神。
五條悟沒得到身邊好兄弟的幫助，越打越孤單，他不滿地抬頭：「怎麼了？」
夏油傑雙唇微微翕動，然後輕輕地喚了一聲：「知春。」
五條悟猛地直起身，他沒理眼眶烏青捂著腦袋在地上蜷成一團的直哉，轉頭面向千晴：「知春？哪兒呢？！」
就在距離他們十步的地方，那個讓他們分別在心裡記掛了半年的少女亭亭立於樹下，雙眼彎彎地望著剛才毫無形像正在打架的兩位問題少年。
五條悟倒是沒有像夏油傑一樣「近鄉情怯」，他臉上綻開了異常燦爛的笑，可張開口，心底湧動的喜悅卻用特別欠揍的話表達了出來：「喲，這位同學，我們東京咒術高專可不是能隨便進來的地方。到我們的地盤上了，你是不是得先報上大名啊？」
硝子和夏油傑同時無語地看向五條悟，夏油傑心裡的緊張更甚——五條悟難道要為難知春？
千晴一看到五條悟張口就知道這家伙說不出什麼好話。
不過今天，她不是一個人在對抗小神子！
「這是加茂知春，我們班那個一直沒來報道的新同學。我說你揍了京都校的人就算了，能不能對同班同學友善一點？」硝子沒好氣道，「別理他，知春。這個白毛墨鏡男就是五條悟，據說是咒術家族裡某個特別了不得的五條家的家主，但是你別怕他，他進了醫務室一樣鬼哭狼嚎。」
五條悟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委委屈屈。
「哦……你好你好，久仰大名，原來這位就是五條家那個傳說中的天才『六眼』五條悟。」千晴意味深長地伸出手，「今日有幸得見，五條同學果然不同凡響，下手極重。」
五條悟勉勉強強地也伸出手，和千晴交握：「加茂家不世出的天才知春小姐的名號也如雷貫耳，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讓我見識見識傳說中的【百鬼血池地獄】？」
千晴意味深長：「你會見到的。」
她收回手，又竊笑著看向夏油傑：「那這位呢？」
夏油傑從她的表情上看出千晴的心思，他盡力忍住笑意，上前一步，鄭重地向千晴伸出手：「夏油傑，術式是咒靈操術，今年16歲，是一名東京咒術高等專門學校的咒術師。」
「和你是同類。」
五條悟和硝子總覺得夏油傑這個自我介紹怪怪的，千晴卻從這熟悉的句式嗅到了點什麼。
……這是她在西原中學和夏油傑初遇時的台詞。
他竟然一直記得。
千晴抿住唇，輕輕地握住夏油傑的手，上下晃了晃：「幸會，傑。」
「很高興遇到你。」夏油傑溫柔道，「知春。」
硝子的眼睛骨碌碌地在夏油傑和知春身上來回轉動，獨屬於女孩子的戀情雷達突然開始巨聲作響。
「喂，喂喂喂，我說！」
五條悟突然出現在他們兩個中間，分別抓住夏油傑和千晴的手腕，用力將他們分開：「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都是新同學第一天見面，怎麼你們兩個就一口一個『傑』和『知春』的叫上了？」
千晴故意道：「我和傑有緣，見到他第一眼就覺得面善。」
五條悟暗暗瞪她一眼：「見我就不面善了？」
千晴拖長聲音：「誰知道呢？而且聽說五條家主從小就有一個定了婚約的未婚妻，本人更是不近女色，這在咒術家族裡都是出了名的。我怎麼敢和五條同學太過親近呢？」
硝子和夏油傑都好奇地看向五條悟：「你有未婚妻？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
「我……」五條悟噎住，「有是有，但是……」
夏油傑立刻理解了他好兄弟的意思：「哦，我明白了，你一向不喜歡家族裡的這些規矩安排，未婚妻什麼的應該也是家族強加給你的，對不對？」
硝子也恍然：「包辦婚姻，盲婚啞嫁啊！」
「放心，我肯定支持你和這種包辦婚姻抗爭。」夏油傑拍了拍五條悟的肩膀，「就算你那個未婚妻追到學校裡來，我也會幫你擋住的！」
五條悟：………………
千晴在旁邊憋笑憋得差點岔氣，五條悟心裡煩躁，又因為當初和千晴定下「成年後就解除婚約」的約定不好發作，只好暗暗磨牙，抬手直接拽過千晴：「什麼未婚妻不未婚妻……知春同學，我帶你在學校裡逛逛，走吧！」
千晴被五條悟拉著向前走，夏油傑立即跟上：「我對校園也非常熟悉，讓我來給你講解吧，知春。」
兩個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的少年一左一右夾著千晴，硝子反而被擠到了後面。她稀裡糊塗地看著前面三個人的背影，總覺得自己今天遇到的怪事實在太多。
這兩個問題少年什麼時候轉了性，成了這種熱心腸幫助同學的人了？
第59章 第二副本29
夜蛾正道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得罪了他班上的這幾個小祖宗。
他真傻,真的。
他竟然真的會以為五條悟善心大發去校門口迎接從京都校來的同學，沒想到五條悟竟然帶著夏油傑去把禪院家的小少爺暴打了一頓！
禪院家和京都校校長樂言寺都找上了門,夜蛾正道只能苦著臉再賠禮道歉,保證會讓罪魁禍首來親自謝罪，然後焦頭爛額地跑去逮五條悟和夏油傑那兩個小子。
「站住！」
他氣喘吁吁地在校門口截住了勾肩搭背正准備出去的幾個少年少女，氣得臉紅：「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五條悟無辜道：「出去吃飯,給新同學開接風宴。」
夜蛾正道看向被他個學生圍在正當中那名他沒見過的少女，心裡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什麼新同學——你們不會把京都校的禪院直哉打了一頓之後又綁了一個京都校的學生吧？還嫌我被樂言寺校長罵得不夠狠嗎！」
「完了,傑,咱們的班主任年紀輕輕就老年痴呆了。」五條悟痛心地捂住胸口，「怎麼辦,要不我們還是去找校長建議換個班主任吧？」
夏油傑極其熟練地幫腔：「我看日下部老師就挺不錯的。」
夜蛾正道：？
臭小子，你們期末考試一個都別想及格！
硝子作為班裡最正常的一個，無奈地提示：「這是我們班那個一直沒來上學的知春啊，夜蛾老師。」
千晴抬起手，衝夜蛾正道揮了揮：「你好,夜蛾老師，我就是加茂知春。不好意思，今天來得太急，沒找到機會提前通知。不過老師應該能理解我熱愛知識、渴望上學的心情吧？」
夜蛾正道：………………
他還能說什麼呢？
「你好,加茂同學,歡迎你回來上課……」夜蛾撐起一個勉強的笑容,「不過,五條悟！夏油傑！你們兩個還沒有給我解釋為什麼無緣無故毆打京都校的禪院直哉！」
五條悟：「我們沒有無緣無故啊。」
夏油傑：「嗯,是那個金毛先挑釁的。」
五條悟：「而且反正我們都要在姐妹校合戰的時候把他胖揍一頓，早打晚打有什麼區別？」
夏油傑：「嗯，反正都是要進醫務室的。」
五條悟：「所以說！以平常心對待,不要理京都校那幫人說什麼就行了嘛，反正我和傑都不會被開除，也不會影響你的飯碗的。走了走了，我們要去吃壽喜鍋，高中生聚會就不請你這個大叔啦！」
夏油傑：「夜蛾老師再見。」
他倆一氣呵成地完成了一整幕把夜蛾正道繞暈的嚴密詭辯，然後繼續帶著硝子和千晴，大搖大擺地向校外走去。
根本就沒在擔心的！
「你們兩個……」千晴有些遲疑地問，「是校霸？」
五條悟和夏油傑動作相當一致地轉過頭，齊聲道：「不是！」
硝子：「他們就是校霸。」
千晴忍不住笑意：「挺好的，校霸至少不會被別人欺負。到時候我可就拜托你們一位校霸罩著了。」
五條悟聞言，神采飛揚：「放心吧，在這個學校裡沒人能欺負到你頭上來。」
夏油傑則是嘆息道：「我真不是校霸……」
是不是校霸這種事並不靠他自己說，而是靠群眾雪亮的眼睛來判斷。至少彈幕現在都特別一邊倒地認為五條悟和夏油傑就是東京校一霸。
而她千晴就是兩名校霸爭奪的女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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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雖然他們把直哉胖揍一頓之後直接揚長而去，但是姐妹校合戰那天他們還是要和京都校的校長和學生們碰面。
千晴很久沒有重新經歷高中生活了，高中生每天早起對她來說是個非常大的考驗。所以她專門在游戲設定裡調整了休眠喚醒時間，讓系統每天叫她起床。
游戲系統也沒讓她失望，在早晨7點，震耳欲聾的鬧鐘聲就在全宿舍裡回蕩：
【起床！賺錢！起床！賺錢！】
好好好好，起來了起來了，這就起來了！
睡意惺忪地洗漱，穿衣，千晴從衣櫃裡翻出了一件獨屬於她的東京校制服。
這是一件黑色的套頭衛衣，胸前有著東京校的金色校徽，整體材質柔軟寬松，在細節設計上和別的學生都不一樣，版型上也有些微差別。這是獨屬於千晴的校服。
在穿上了這件校服之後，千晴才恍惚有了一些自己入學了的實感。
東京校的宿舍也是一居室，不過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還有浴室、廚房和陽台。千晴用宿舍的廚房給自己簡單做了一頓早飯，囫圇填飽肚子之後，她從充電線上拔下自己的手機，打開看了一眼。
又有好幾條未讀消息。
五條悟發了好幾條短信叫她起床，夏油傑則是給她傳了這一學期的課表，還提醒她今天是姐妹校合戰揭幕戰，讓她早上一定做好准備再來。
千晴一一回了這兩個用不同方式關心她的男生，然後打開了那個一直沒有動靜的短信窗口。
整個聊天窗口中，僅有的幾條消息來自於昨天的她自己：
「甚爾哥，我回到東京了」
「我先去學校報到，周末就來找你」
「你還住在原先的公寓裡嗎？」
接近24小時過去了，甚爾沒有回信。
他換號碼了？
還是說，他並不想理自己？
千晴打開好感度列表又看了一眼：
【可攻略角色好感度一覽】
【禪院甚爾】：45
【夏油傑】：55
【五條悟】：55
消失的這半年，五條悟和夏油傑的好感度都莫名其妙漲了不少。千晴覺得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完全體現了東方人在戀愛攻略中的含蓄之美。
但是甚爾的好感度停滯在了她離開時的「45」，沒有上升也沒有下降，好像對於一個大活人憑空消失半年壓根無動於衷一樣。
[甚爾真的好神秘，我特意去搜了一下，現在全網還沒有人成功刷出過他的滿好感度]
[對他熱情的話，他會覺得你對他有所圖；對他冷淡，他也壓根兒不會理你……究竟怎麼才能攻略下他啊？]
[難道真的只能砸錢？]
千晴的手摁在短信編輯界面，鬼使神差地，她打出了一行字：
「甚爾哥之前說過，錢能買到任何東西。我這兒有五千萬，能換來再和你見一面嗎？」
[什麼，難道小千真的要氪金了？]
[葛朗台大出血，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
[小千從甚爾手裡奪走的五千萬佣金竟然以這種形式又回到了他手裡，哈哈哈哈哈]
[主播真的舍得嗎？]
……等等，等一下，等一下。
千晴閃電般地把手指從「發送」鍵上挪了回來，她緊張地嘀咕道：「五千萬是不是有點太多了？萬一每次見面他都獅子大開口要五千萬怎麼辦，我付不起啊！」
彈幕：？
這種時候你還在心疼錢？
甚爾和你的感情就只值五千萬嗎！
「當然不止五千萬！但是，我之前就聽說過為男人花錢是無底洞，尤其是紙片男人……」千晴心虛地解釋，「甚爾他雖然現在看得見摸得著，但是他本質也還是游戲裡的紙片男人。萬一哪天策劃突然不要親媽了，為了逼我氪金專門搞出什麼人婚卡混合卡池、隨機婚紗套裝之類的328禮包，那我怎麼辦？」
[你在內涵哪個游戲？]
[大膽！竟然在直播的時候對老牌乙游陰陽怪氣！罰你抽卡抽不到自推！]
[笑死，主播好會說，會說就多說點]
[不會的啦，《不心動大挑戰》是買斷制，策劃雙親健在！]
雖然彈幕們一再讓千晴放心，但是千晴總覺得他們只是想看自己為男人花錢的時候心痛扭曲的表情。
為什麼這個世界上就不能有兩全其美的方法，又不花錢又能攻略男人？
千晴最終還是沒把那條短信發出去。她心痛著又給自己多煎了一個雞蛋，就當是為今天的姐妹校合戰提前做准備。
八點鐘，千晴准時出現在姐妹校合戰的揭幕式現場。
「知春——這邊這邊！」
遠遠地，千晴就看見一個個子高高的白毛衝她舉起手使勁揮。她不由自主地也加快了腳步，向著已經等待著她的兩個少年快步走去。
夏油傑臉上一直掛著柔和的笑意，在千晴接近後，他搶在五條悟之前，率先開口問道：「早上好，知春。昨晚睡得好嗎？」
「嗯，休息得不錯。」千晴說，「傑和悟呢？」
「用不著問，我每天都睡得很好。」五條悟晃晃腦袋。千晴瞥他一眼，把「是誰小時候不聽小貓童謠就說自己睡不著」硬生生地咽回肚子裡。
硝子很快也到了。趁夜蛾和京都校的學生們都沒來，一年級的四個學生先提前開了一個小碰頭會。
「我打聽過了，這次京都校參加姐妹校合戰的一共五人，一年級3個，一年級2個，基本都是一級和級咒術師，只有一年級有一個一級咒術師。」
硝子把她收集到的情報共享給班裡的其他人，千晴有些好奇：「那我們有幾個人參賽？」
硝子：「四個。」
千晴：「哪四個？」
硝子：「我們四個。」
千晴：「啊？東京校只有一年級嗎？」
硝子：「這倒不是，不過咱們一年級這個班就有兩個特級咒術師，一個特別一級咒術師，還有我這個獨一無一的可以用治療術式的咒術師，他們覺得要是允許東京校的一年級參加那就太殘忍了。」
……這倒確實。
或者不如說，在面對五條悟和夏油傑兩個特級咒術師的情況下，京都校竟然還敢派學生來參戰，這也在某種程度上彰顯了非一般的體育精神。
友誼第一，比賽第一！
再加上千晴這個臨時返校的特別一級咒術師，京都校現在應該考慮的不是怎麼贏，而是怎麼能讓學生們全胳膊全腿地回去。
千晴還是問出了她最關心的問題：「這比賽有獎金嗎？」
夏油傑：「沒有。」
五條悟：「想什麼呢，當然沒有！」
「那……我們下手輕一點吧？」千晴說。
硝子和夏油傑顯然也是這麼想的，他們無言地點了點頭，然後一齊看向五條悟。
五條悟斷然拒絕：「不行，必須好好打！」
「碾壓局有什麼意思啊？」千晴問。
「當然有意思了。」五條悟環抱手臂，「這次京都校所謂的『王牌』選手是禪院直哉！」
千晴嘀咕道：「打直哉也沒什麼意思啊，畢竟昨天你倆都已經把他揍了一頓了。」
「除此之外，我還聽說另一件事。」五條悟神神秘秘地宣布，「因為東京校之前基本沒有贏過京都校，所以這次校長承諾，如果我們贏了，就允許我們去學校的忌庫裡挑一樣東西拿走。」
千晴敏感地動了動耳朵：「忌庫？你是說保管著很多寶貴咒具咒物的高專忌庫？」
那不就是當初她冒充「加茂知春」去偷宿儺手指的地方嗎？
「不可能吧？」硝子也提出質疑，「忌庫裡保管著很多重要物品，肯定不會讓我們這些一年級學生隨便帶走的。」
五條悟聳了聳肩膀：「普通一年級學生當然不可能，但是我們又不是普通的一年級學生。」
「五條家主，六眼，特級咒術師。」他一點自己，又挨個點過夏油傑、硝子和千晴，「特級咒術師、稀有的咒靈操使，更加稀有的治愈系咒術師，還有……加茂家的下任家主，傳聞中千年難遇的天才咒術師。」
「我們聯合起來都能直接掀翻咒術界了，難道學校還舍不得區區幾樣忌庫裡的東西？」
千晴冷不丁冒出來一句：「既然我們這麼強，那直接去把忌庫搶了吧，也不用等學校扣扣搜搜發獎勵了。」
這一驚世駭俗的發言震得五夏硝個一齊扭頭瞪向她。
讓硝子更驚恐的是，五條悟明顯表現出了感興趣的表情。
「要搶你們搶，我不參與！」她後退了一步。
「沒必要。」夏油傑熟練地安撫她，順便勸五條悟，「那個忌庫裡有什麼好東西值得你搶？」
五條悟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笑：「忌庫可是攢了一千年來咒術界出現過的種種咒具和咒物，既然我們板上釘釘能贏，那你們最好現在就想想自己進去之後要拿什麼。」
這算是提前開香檳嗎？
不過夏油傑和硝子好像不覺得五條悟這話有什麼問題，他們對班上四人的實力都有著絕對的自信。
「我不太清楚忌庫裡有什麼哎，如果想要什麼東西的話……我比較想要能夠增強記憶力的咒具，這樣我就能提前考過執業醫師資格了。」硝子說。
夏油傑也沒有說出內心的想法，他看向千晴，問：「知春會想要什麼？」
「我的話……」
千晴腦中閃過上次在闖入高專忌庫後一路所見到的各式物品，有些猶豫：「可能會是……」
「趁手好用的咒具吧。」
把忌庫裡最好用的咒具拿走，然後轉贈給甚爾。
男人都喜歡武器，她就不信這個禮物不能比五千萬更能打動他！
第60章 第二副本30
京都校的校長,樂言寺嘉伸帶著五名京都校的學生來到集合點時，千晴一看到那個臉上包著繃帶的金毛就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禪院直哉和小時候的樣貌沒有什麼特別大的改變，他好像是等比例放大一樣,上挑眼一如既往。只是他把自己標志性的禪院家黑發染成了金色,還打了耳洞戴上了耳釘，看起來好像那種不務正業的街溜子小混混一樣。
現在這個敗犬金毛就帶著一臉的繃帶和創可貼,滿臉恨意地瞪著五條悟。在千晴笑出聲之後,他立刻將怨恨的目光移向千晴。
「是你！」他怒道，「你竟然醒了,加茂知春！」
「怎麼全咒術界都知道我在家睡了半年啊？」千晴撇了撇嘴,「對，我醒了。怎麼,很失望嗎？」
禪院直哉怨毒地嘀咕：「像你這種禍害就應該一睡不醒……」
五條悟的臉色冷了下來，他向前邁出一步，從滑落到鼻尖的墨鏡後方直直看向禪院直哉：「你剛才說了什麼？我有點兒背，能不能麻煩你再重復一遍？」
夏油傑在五條悟身後微笑著捏緊拳頭,狀似無意地做了一個拳打掌心的動作,看得禪院直哉渾身一抖。
「沒什麼……」禪院直哉悄悄地重新躲回樂言寺校長背後。
京都校的校長樂言寺是個打了特別特別多耳洞的白發老頭。他剛才一直一聲不吭地站在原處,冷眼看著御家的這幾個少爺小姐打嘴仗。等到他們「友好」交流完畢後，他才慢吞吞地開了口：「五條悟,加茂知春，久仰大名了。」
「哦，老頭你好。」五條悟懶洋洋地扶了一下墨鏡,「我聽說你昨天想讓我們的班主任給你們賠禮道歉？」
樂言寺校長語氣也不是很好：「我沒有讓他給我們道歉，我是想要你來給我們道歉。」
「等一下，暫停一下。」千晴舉起了手，「從剛才我就想說了……老頭你是不是年紀大了所以眼神不太好？我個人建議你隨身帶一副老花鏡,不要倔強地覺得自己的視力和年輕人一樣就不戴花鏡，會影響到日常生活的。」
樂言寺校長惱火地問：「什麼眼神不好？我的視力沒有問題！」
「咦？那可就奇怪了。」
千晴故作疑惑地一歪頭，實際上她的表情能氣死人：「明明我們在場的有四個人，你卻只叫了我和悟的名字，除了你看不見傑和硝子之外，我不知道作何解釋。而且昨天揍了那個金毛的明明有兩個，你卻只讓悟道歉，這是為什麼？因為他長著一頭白毛特別顯眼嗎？」
「還是說……」
千晴眯起眼睛：「你覺得身為特級咒術師的傑，還有稀有的治愈系咒術師的硝子，都是可有可無的人呢？」
姐妹校合戰的正式戰鬥尚未打響，會客室裡就已經彌漫起了濃濃的硝煙味。
「放肆。」樂言寺抬起頭，他深陷的眼窩中，一雙渾濁的眼睛發出瘆人的精光，「小小年紀，仗著背後有家族撐腰就敢這麼和前輩說話？」
千晴笑了起來：「我看是因為你眼裡只看得到我和悟背後的家族吧。不然你也不會忽略傑和硝子，不是嗎？」
「沒關系，被你們放在眼裡去其實也是很令人煩惱的事情。」五條悟極其默契地接過話茬，和千晴一唱一和，「等我們贏了之後，可以湊點零花錢給老頭你買副老花鏡，視力可要好好保護啊，不然就會像知春那樣，從小就分不清究竟自己拿的是誰盤子裡的點心——」
千晴伸出胳膊肘拐了他的後背一下：「我的眼神好著呢！」
五條悟特別熟練地假裝被打痛了一樣哎喲哎喲叫起來：「好暴力好暴力！以後你暴力女的名聲就要從京都流傳到東京了！看誰還敢娶你！」
「只有你這麼說！除了你，一定還有別人願意！」
他們兩個擠兌著樂言寺，結果忽然又進入了那種好似整個世界只剩他們兩個，旁若無人的狀態。雖然手上嘴上都在打打鬧鬧，但是任誰都看得出這兩個人的關系特別特別好。
好到在夏油傑眼裡竟然有些刺眼。
「……是，會有別人願意的。」夏油傑忽然加入了他們的對話，「因為知春身上有著很多閃光點，能讓很多人都喜歡上你。」
五條悟以前從來沒被第一個人打斷過他和千晴的無聊相聲小劇場，他有些茫然地轉過頭去，千晴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得意洋洋地迅速鑽到夏油傑身邊：「你看，傑這樣眼明心亮的人都說了會有很多人喜歡我。」
五條悟看了一眼夏油傑，以往總會和他站在同一條戰線的好友卻用稍有些陌生的眼神望向他。
奇怪，為什麼他心裡的感覺那麼不對勁？
是因為他的好朋友為了知春小小地忤逆了他一番嗎？
在場洞察全局的某人默默向後退了一步。
硝子：……我還是不要卷入這場角戀為好。
胃痛了一晚上的夜蛾正道到達會客室後終於打斷了屋子裡怪異的氣氛。
大家像是終於找到了發泄的出口，七嘴八舌地開始對著他抱怨。樂言寺校長抱怨東京校學生的無禮，一年級的四個學生抱怨什麼的都有，從屋子裡空調溫度到禪院直哉身上香水味道太濃，夜蛾正道一個頭兩個大，不得不強行讓咒骸出來維持秩序，大喊安靜。
「今天是姐妹校合戰的揭幕戰，比賽准備都已經做好了，等我宣讀完規則後就盡快開場！」
他實在是不想和這幫小兔崽子在一起多待哪怕一秒！
揭幕戰的規則非常簡單，那就是在東京校的森林中消滅校方提前放好的十只咒靈。最後消滅咒靈數量最多的一方獲勝。
當然，規則並不禁止互相攻擊對方的參賽選手。
在聽規則的時候，千晴額外注意地掃了一眼京都校那些人的表情，想從他們的反應中判斷這些人大致的水平。沒想到她卻發現好幾個京都校的學生都很心虛地把眼神移開，好像被千晴抓到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
咦？難道他們剛才都在偷看自己嗎？
但是偷看她干什麼？
京都校學生：……吃瓜。
太刺激了！
他們原先以為這次姐妹校合戰只是過來被兩個特級咒術師暴打，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竟然被他們發現有這麼多CP可以磕！
御家中的五條家主和加茂大小姐看起來像是青梅竹馬歡喜冤家，他們兩個無論誰被冒犯，另一個都會下意識地出來維護對方，一言一行都默契十足。但是兩個人完全沒有開竅的樣子，互相打鬧的時候都還保持著友情以上戀人未滿的懵懂狀態……
磕死我了磕死我了！
但是加茂少主和另一位特級咒術師咒靈操使又是另一個相處狀態！咒靈操使會在她和五條悟過分親昵的時候冷不丁出來打斷，綠茶十足地提高好感度，而加茂大小姐特別自然而然地就這樣轉回到咒靈操使身邊，渾然不覺身邊的人對自己擁有超出好友限度的獨占欲……
磕死我了磕死我了！
這還比什麼賽啊？
個人怎麼組合都能磕！干脆直接出一期戀愛綜藝，讓他們現場看劇吧！
除了禪院直哉，京都校的其余人都用難以言喻的眼神看向硝子。
#VIP磕位，羨慕#
硝子：？
處於八卦中心的個人倒是沒有自己被當成戀綜主角磕CP的自覺，在聽完了比賽規則後，他們把硝子也拉進了小圈子，嘀嘀咕咕地討論起來。
「我覺得我們還是分頭行動比較好，你們覺得呢？」
「我也這麼認為，以我們的實力完全可以單獨行動。」
「我沒有意見。」
硝子率先舉手：「我沒有戰鬥力，需要和人組隊。」
千晴點了點頭：「沒錯，硝子需要和我們當中的一個人一起行動。那麼誰和硝子一起走？」
奇怪的是，夏油傑率先開口了：「悟應該有這個能力在自保的同時保護硝子。」
……咦？
說完之後，夏油傑微微笑著看向五條悟：「在我們當中，據我所知你是最有這個能力的，對不對？」
五條悟沒有立即答應，他的直覺感覺今天夏油傑提出這個提議並不像表面那樣單純。他微微蹙起眉頭，反將一軍道：「你也太小看自己了，你並不比我差，傑。」
「你就當我想偷偷懶吧。」夏油傑以退為進，「你和硝子組隊，我和知春組隊，如何？」
五條悟拖長了音調：「哎？原來傑在這裡等著我呢，你是想和知春組隊啊！算了吧，你不了解那家伙，她的性格真的很惡劣，你跟她相處久了就會受不了的。」
夏油傑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哦，看起來悟和知春很熟悉？我之前可是一點都不知道呢。」
五條悟聳聳肩膀，看似不經意地說：「也不是我想和她認識那麼久的嘛，還不是從小家裡就互相介紹，我被迫從八歲的時候就跟那家伙混在一起，她就像是尾巴一樣天天跑到我家來找我玩……」
夏油傑意味不明地眯起雙眼：「是嗎？我還以為只有我更熟悉知春呢，畢竟我們在入學前就因為任務認識了，也並肩戰鬥面對過一級咒靈，彼此都很熟悉對方的戰鬥方式，組隊起來應該效果會更好。」
五條悟聽到這話，慢慢挑起眉毛：「並肩……戰鬥？哇，那可真是難得的緣分。不過，我怎麼從來沒聽知春說過和你這個『戰友』相處的故事？」
夏油傑也維持著淡淡的微笑：「真巧，我也沒聽知春提起過她和悟是『青梅竹馬』呢。」
千晴：………………
硝子一把將企圖往她身後躲的千晴抓了出來：「你自己面對修羅場。」
怎麼這樣！！！
這能賴她嗎？她只是把自己的愛平等地分給五條悟和夏油傑兩個人而已！
「讓知春和硝子自己做決定吧。」五條悟說，「知春，硝子，你們想和誰組隊？」
五條悟，還是夏油傑？
第61章 第二副本31
五條悟,還是，夏油傑？
千晴干笑一聲，目光求助般地移向彈幕。
彈幕當然喜聞樂見地爆炸般刷屏了。
[五春黨集合！青梅竹馬未婚夫妻就是最強的！]
[季節組完全不怕你們！高山流水遇知音,夏油遇到小知春！]
[選五條悟！]
[選夏油傑！]
[選五條悟我給你刷禮物！]
[你以為季節組就不氪金嗎？我們也刷！]
禮物榜猛然一路飆升，千晴都看傻了。
這就是CP黨爭的魔力嗎？
見千晴呆滯，硝子以為她內心是在天人交戰。和五條悟夏油傑這兩個問題兒童相處了小半年，硝子也知道這兩個人有多鬧騰,因為不忍心見千晴為難,硝子好心晃了晃她的袖子：「不如我們兩個一組？」
「我們兩個……？」
「硝子，你怎麼也出來添亂？」五條悟不滿,「而且這樣不就成了我們三個都在爭奪知春了嗎？這樣的話笨蛋猴子會膨脹起來的！」
千晴：？
她本來還在猶豫究竟要不要選五條悟，這下子臭屁貓直接被踢出大名單。
千晴看向剩下的候選人,夏油傑看起來好像注意力被短暫地轉移走了，他眨眨眼睛，有點疑惑：「笨蛋猴子……是什麼？」
「笨蛋猴子就是知春啊。她小時候特別像猴子,總是在樹上牆上爬來爬去的,滾一身的泥。」五條悟毫不在意地把這件事捅破，「而且她從小到大都特別暴力，我還記得她第一次上我家就說要帶我去揍人,毆打別的小朋友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
千晴微笑著拽住夏油傑和硝子的胳膊,用力地將他們向遠離五條悟的方向拉走：「要不我們三個組隊，讓那個臭屁貓一個人呆著去吧。」
說者不知是不是無心，聽者卻是有意。夏油傑被千晴拉到了一邊去,他的目光轉回千晴身上，眉頭微微地蹙起。
「原來，知春和悟從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啊。」
千晴敏銳地察覺到他語氣的微妙，立刻解釋道：「我們所在的咒術家族往來比較密切,住得也很近，所以認識的時間門比較長。咒術家族同一代的小孩其實差不多都能混個面熟，你看，我和禪院直哉其實從小也認識！」
夏油傑瞥了一眼正向著東京校這頭怒目而視的小金毛禪院直哉，也沒多說什麼。
他能聽出來，剛才千晴是為了照顧他的感受，所以才額外多解釋幾句。
可是他也不是什麼傻子。五條悟並不是那種會因為認識時間門久就會自然而然敞開心扉的那種人。他能感受得到，對於五條悟來說，知春是尤其特別的一個人，而這個家伙自己似乎卻還沒有意識到這份特殊的重量。
夏油傑發現自己正在向一個危險的深淵滑落。
如果是以往，他會很愉快地圍觀這場五條悟和他的小青梅之間門的小小鬧劇，然後在五條悟即將錯過的時候在背後推他一把，讓他認清楚自己的心意。
這就是好朋友存在的意義，不是嗎？
可是，他在看著五條悟和千晴吵吵嚷嚷、展現出他們旁若無人的親昵時，內心燃起的卻是苦痛的火焰。
硝子看了看夏油傑和千晴，很知趣地去找五條悟組隊了。一直關注著他們動向的夜蛾正道也適時出來詢問：「你們分好組了嗎？分好了之後，姐妹校合戰的第一場就要開始了。」
「沒問題！」千晴對著夜蛾比出OK的手勢，「我准備好了！」
她揪住夏油傑的袖子，晃了晃：「你准備好了嗎，傑？」
夏油傑習慣性地微笑道：「早就准備好了。」
千晴探究地望了一眼他的神色，總覺得這人心裡有事沒說出來。
沒關系，她已經習慣了夏油傑這個說一半藏一半的人設。
她總有辦法能讓夏油傑對她打開心扉的。
東京校和京都校都已經准備完畢。根據指引，參賽的學生們來到指定的地點，等待教師燃放代表比賽開始的信號煙花。
千晴和夏油傑被分配到的開始區域位於一條河流邊緣。這裡處於東京校和一片林場的交界處，身後是校舍，身前是密林，而比賽中需要他們消滅的咒靈應當都在密林當中。
「你有什麼計劃嗎？」千晴問。
夏油傑隨口道：「沒什麼計劃，畢竟有悟在，隱藏再好的咒靈都能被他找到。」
千晴叉起腰：「那我們也得做點什麼呀，畢竟悟他和我們又不在一起。」
夏油傑稍愣，而後他掩飾性地笑了笑：「總和他一起出任務，習慣了……不過，和他搭檔的話確實很省心，你如果剛才選了悟的話，或許一會兒能更輕松，知春。」
千晴做了一個夏油傑始料未及的動作。
她向旁邊稍稍挪出半步，探出身子，湊近了夏油傑的臉，雙眼睜得又圓又大，像是努力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一樣。
夏油傑不解，又有些緊張：「怎麼了？」
「好奇怪。」千晴說，「明明心裡不是這麼想的，嘴上卻說出了完全相反的話。」
夏油傑遲滯了。
咻——
遠處的天邊，宣布比賽開始的煙花信號高高升起，「嘭」地在天空中爆裂開來。各組的參賽學生們都紛紛向著密林深處進發，但夏油傑和千晴這一組卻停留在原地，遲遲沒有動作。
「完全……相反……？」
「我知道悟是天才，從小就知道，聽得我耳朵都快起繭了。」千晴將雙手背到身後去，撇了撇嘴，「但是強大並不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准繩，至少我不覺得。」
「而且和傑在一起冒險也同樣很輕松很開心，難道傑不這麼覺得嗎？還是說，傑不想繼續和我一起搭檔了？」
千晴稍稍歪頭，臉上露出一抹有些狡猾的笑：「明明某個人在短信裡一直說什麼：快點回來，好想見到你，想和你一起出任務……搞得我在看完短信之後第一時間門就想飛到東京來和某個人見面。結果見了面，這家伙卻把我往別的男孩子那裡推，你說這是為什麼呀？」
為什麼？
夏油傑有些赧然，他的耳朵尖微微泛紅，雙眼也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我並沒有不想和你搭檔。」
他只是……
「既然我都已經選了夏油同學，那麼身為特級咒術師，夏油同學是不是也要展現出相應的能力讓我看看呢？」千晴對著他眨了眨眼，「我在家睡了半年的覺，錯過了傑的成長，想起來就覺得好遺憾。今天就讓我看看，傑究竟有多強，究竟能不能做我構思的『咒術俠』的主角原型吧。」
夏油傑心中陰霾的烏雲被千晴的三言兩語瞬間門驅散，他忍不住笑了起來：「什麼『咒術俠』……你還沒有放棄那個超級英雄企劃嗎？」
千晴振振有詞：「當然了！丸子頭單邊劉海還穿哈倫褲的咒術俠多帥啊！」
夏油傑笑著搖頭，不和她爭辯。他攤開右手，掌心向上，一縷漆黑的霧氣在他的指尖縈繞成形。
「你還記得上次我們一起收服的那只一級咒靈嗎？」
一條漆黑的小蛇由霧氣凝結為實體，它悄然落於夏油傑的掌心，盤起身軀，抬起腦袋向著千晴的方向吐出蛇信。
……有些熟悉。
「這是那只想開養殖場的一級咒靈？」千晴疑問道，「它怎麼變得這麼小了？」
之前它現身的時候可是龐大到能占據大半個舞台，一尾巴能把千葉彰雄議員直接掃飛。現在它的只有手指粗細，盤在夏油傑的手腕上就像是一圈精致的手鐲。
「既然寄人籬下，那就要做出相應的改變。」夏油傑說得輕描淡寫，「它能感知到強烈的負面情緒，也能追蹤咒力。走吧，跟著它的指引應該就能找到學校投放在賽場裡最強的那幾只咒靈。」
黑蛇在空氣裡快速地吞吐蛇信，它四下嗅探了一番，然後伸出細細的蛇尾，對著一個方向指了指。
夏油傑和千晴於是一齊邁步向著那個方向走去。
「知春，有件事我一直沒有機會問。」
千晴凝神看著彈幕列表中五春黨破防和季節組吃到大糖狂喜亂舞的各類彈幕，分心應道：「什麼？」
「你回家之後究竟遇到了什麼事？能讓你昏睡了半年，這應該不是什麼不足掛齒的小事吧？」
千晴將目光從打架的彈幕上移開，她看向夏油傑，撞進了他關切又隱含如春光般溫柔的一雙眼。
纏在夏油傑手腕上的那條黑蛇無比眼熟，千晴記起這股似曾相識的感覺從何而來。並非是之前在和那只一級咒靈戰鬥時留下的印像，而是在第一副本編織的【迷夢】中，身為花京院千晴頂替「加茂知春」身份混入高專忌庫之前，那個戴著兜帽，率領詛咒師與她合作的那名詛咒師頭領送給了她一模一樣的一條黑蛇。
她其實見過夏油傑，見過十年後的他。
那時的他已經成了詛咒師的頭領，身上帶著淡淡的線香味，說話半真半假，行事令人捉摸不透。
十年後的夏油傑說，「我與加茂知春有幾面之緣」。
他看向千晴用【血操術·再造】偽裝出的「加茂知春」的面孔時，眼神卻無比復雜。
是因為他再也看不到那位真正的加茂知春了嗎？
十年後再也沒有那個能夠讓他用這樣春光般溫柔目光注視著的少女，十年後，也再也沒有這個心裡總會想很多事情，但是會對摯友付出自己所有的，心懷正義的夏油傑。
千晴垂下眼眸：「啊，沒錯。回家之後遇到了許多事……」
「有時間門的話，我可以一件一件說給傑聽。」
夏油傑抿住唇，微微勾起嘴角：「現在我就有空。」
「太巧了，我也很有空。那我想想，從哪裡開始說呢……哦，對了！我多了一個弟弟，傑肯定還不知道。我那個弟弟叫加茂憲紀……」
【夏油傑好感度+5】
千晴和夏油傑並肩向著密林深處走去，他們的背影一高一矮，卻如此親昵和諧，從遠處望去，宛如一對互通心意，默契無間門的情侶。
情侶當然是非常扎人眼睛的。
「可惡……真是……太可惡了！」
禪院直哉隱沒在樹影當中，他瞪著夏油傑和千晴旁若無人的背影，拳頭捏得嘎吱響。
「那個臭女人，仗著家世就眼高於頂，小時候無緣無故和五條悟一起來打我，結果還拐著甚爾哥，讓甚爾哥陪她出去玩——甚爾哥都沒跟我說過話，竟然能帶著她出去玩？！」
「太可恨了！」
「不可原諒！」
「我一定要……一定要……一定要打敗她！！！」
第62章 第二副本32
另一頭,東京校的另一支隊伍正向著密林深處進發。
五條悟看起來很不開心。
硝子對五條悟生氣的原因心知肚明，她覺得五條悟這是自作自受。但為了這個小團隊暫時的和平,她不得不開口說些什麼來緩解一下氣氛。
要說些什麼呢？
硝子略加思索,毫不費力地想到了一個話題。
「你是不是喜歡加茂知春？」
「嘭咚！」
五條悟險些一腳踏空，他猛地轉頭瞪向硝子，墨鏡都從鼻尖上滑落,露出那雙漂亮的煙藍色眼睛：「什、什麼啊！？」
「哦，那就是喜歡。沒事,你的表現已經回答了這個問題。」硝子點了點頭，就像是向患者確認既往病史一樣平靜，「你自己不知道嗎？」
五條悟語無倫次地開始反駁：「喜歡她？怎麼可能！那種暴力的笨蛋猴子，我根本不會喜歡那種類型,我喜歡的明明是,明明是……」
硝子好奇地問：「明明是什麼？你原來有喜歡女生的類型啊？我以前還以為你對女的沒興趣呢。」
「我只對特定的女生感興趣。」五條悟想起了什麼，眼神閃了閃,「而且我非常肯定，我對知春不是那種感情。」
硝子懷疑地挑眉：「真的嗎？那為什麼你會對她更親近傑這件事反應這麼大？畢竟要好的童年玩伴和你同班好友關系好也並不是什麼壞事吧。」
五條悟抿住嘴唇,他踢開密林中腳下叢生的雜草，心底也紛雜一片。
「硝子，我記得你們醫生的職業道德裡有那麼一條，說是不能泄露患者信息？」
硝子點點頭：「是有這麼一條,不過我現在還沒有執業醫師證,所以這約束不到我。如果你想傾訴什麼秘密，同時不想讓我泄密的話,你最好作為朋友來向我拜托。」
五條悟：…………
傾訴欲瞬間消失。
「好啦，你要是想說的話，我會為你保守秘密的。」硝子用胳膊肘輕輕碰了一下五條悟,「比如你為什麼那麼肯定自己不喜歡知春？」
五條悟雙眸移向密林的另一邊：「因為我以前有過喜歡的人。」
硝子了然：「她和知春是完全不同的類型嗎？」
「大相徑庭，但是又……啊，稍等一下。」
五條悟伸出手，對准密林深處的某地，比出一個像是要彈玻璃球的手勢。
「Biu」他用口型說。
一道凜冽無比的咒力從他的指尖彈出，如同一枚子彈一般瞬間洞穿了百米之外的某個目標。
「十分之一，消滅確認。」
就像是喝了口水一樣，五條悟輕描淡寫地收回手，回頭看向硝子：「我們剛才聊到哪裡了？」
硝子：…………
好吧，她也確實應該習慣自己身邊的同學都是天才這回事。
「你說你喜歡的女孩子和知春大相徑庭。」硝子提醒道。
「哦，對。」五條悟想起來了，「是啊，我喜歡的女孩子……是個溫柔又堅強，在艱難困苦中長大卻依舊相信愛與希望的人。」
硝子毫不意外：「我猜她一定也很優秀，不然不可能入你的眼。」
五條悟肯定道：「沒錯，她可能是一千年來最強的人之一。」
硝子在腦海中大致勾勒出一個出身貧苦的戰場玫瑰的形像，然後又開始在腦子裡搜索近年來咒術界最強的女性都有哪些，最後她想到了一個大概靠邊的名字：
「你喜歡九十九由基？」
五條悟：………………
五條悟：「根本不是！！！」
「哦，哦哦，好的。」硝子敷衍道，「不過我也不是很關心你的初戀究竟是誰……後來呢？你覺得知春和她不像，所以你全身心地抗拒『我喜歡上了知春』這一事實？」
五條悟：「我不喜歡知春！」
硝子：「好的好的，你說不喜歡就不喜歡。所以呢，你現在還喜歡那個初戀嗎？」
「要說喜歡……其實……也不太像是喜歡吧。」
五條悟扶了一下順著鼻梁向下滑的墨鏡，有些悵然：「或許我只是在那時候太寂寞，而她剛好在那時出現了。」
對的時間出現的對的人，就足以一生刻骨銘心。
而花山院千晴的消失又太迅速，也太不容挽回，讓驕傲的五條小神子第一次體會到了弱小與挫敗。
這種復雜的情感深深地烙印在五條悟心中，讓他無法忘懷那抹淡淡的倩影，也讓他對身為花山院千晴轉世的加茂知春抱著異常微妙的情感。
她是千晴，卻又不像千晴。
加茂知春一點也不溫柔，也不善解人意，更不會給他唱童謠。她還市儈，斤斤計較，連打車錢和一碟點心都要算計，甚至一直心心念念隔壁禪院家的一個沒有咒力的家伙……
他絕對不可能喜歡這樣的人。
而且……
五條悟潛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恐懼一直未宣於口。
加茂知春是他很長時間以來唯一的朋友。他害怕，害怕她會像花山院千晴一樣在某一天突然消失，決絕得沒有任何回轉的余地。
所以，只要不去喜歡就可以了。
只要他們繼續在青梅竹馬的身份中打打鬧鬧，彼此恪守著這條「朋友」的原則不越界，那麼他們就能做上一輩子的好朋友。不會有人離開，不會有人消失，他們會永遠吵架鬥嘴下去，也永遠做彼此最熟悉的那個依靠。
「我和知春繼續做朋友就夠了。」五條悟說，「做朋友就可以了。」
硝子掃了一眼五條悟的神色，內心在無奈地搖頭。
「好吧。你有這個覺悟那可真是再好不過。」她說，「不過，我覺得傑好像喜歡知春，要是他們兩個在一起了的話，你要怎麼辦？」
五條悟猛地轉過頭，被墨鏡遮蓋了一半的臉也露出了天崩地裂一般的表情：「傑？喜歡？她？！」
「我說，你不會是戴了墨鏡之後就真把自己當盲人了吧？」硝子無語至極，「瞎子都能看出來，你沒發現嗎？他從開學開始一直拍照發短信的那個『網戀對像』就是知春啊。」
「好啊，好啊，笨蛋猴子那家伙竟然敢背著我網戀——！」
五條悟氣得七竅生煙，他停住腳步，在原地開始團團轉起來：「不對，他們半年前怎麼就開始網戀了？我怎麼不知道，她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們是怎麼認識的，附近的人？搖一搖？相親網站？」
硝子：…………
她真服了這個戀愛笨蛋了。
都已經在乎到這個程度，為什麼還要自欺欺人，迫使自己相信自己並不喜歡知春呢？
看來老天是公平的，五條悟此人既然已經又高又帥又強了，那相應的，他的戀愛之路就會特別崎嶇，布滿了他自己設下的障礙。
「你既然不喜歡她，為什麼還這麼生氣啊？」硝子問。
「那當然了！傑是我的好兄弟，他喜歡上那樣一個暴力又摳門的人，我理所應當會為他擔心！」五條悟迅速給自己的失態找到了一個完美的理由，「不行，我要好好勸勸他，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
硝子微笑著在心裡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算了，這人沒救了。
就在硝子為以後圍觀班裡的三角戀做心理准備的時候，遠處的密林忽然驚起了一群飛鳥。
有情況！
五條悟迅速轉身去看，「六眼」輕而易舉地透過密林看到了響動的來源。
「有咒術師在戰鬥。」他說，「京都校截住了傑和知春。」
硝子難以避免地擔憂起來：「幾打幾？」
五條悟仔細辨認後說：「五打二。」
「京都校所有人都去圍攻傑和知春了？」硝子難以置信，「我們是不是應該快點去支援？」
五條悟看起來卻完全不著急。在和另外兩位分開之後，他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真情實意的笑：「不用，他們應付得來。」
無論是夏油傑還是加茂知春，都是五條悟可以放心托付後背的友人，也是他少有的承認的強者。
——————————————
「你當我們傻子？你那股怨念的氣息都快凝出臭味了，誰感覺不到？」
千晴將西風殘鐮架在鼻青臉腫的禪院直哉脖子邊，旁邊是七扭八歪昏倒在地的京都校學生，夏油傑正把他們拖到一塊試圖綁起來。
「臭味？我身上怎麼可能有臭味！我今早剛洗過澡！」直哉還在掙扎，「可惡，加茂知春，你不就是仗著身邊有一個特級咒術師嗎？憑單挑的話，我一定……」
千晴覺得好稀奇：「我好久沒見到像你這麼純正的傻子了，誰給你的自信覺得能單挑贏過我啊？」
宿儺見了她都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區區一個禪院直哉憑什麼跟她單挑？
憑他腦子不好？
她又不是硝子那樣的醫生一樣有扶助弱小的職業道德，見到傻子以後除了繞道走之外還能做什麼？
禪院直哉被氣得臉色發白，他被西風殘鐮困在寒刃和樹干之間動彈不得，只能嘴唇顫抖地不停小聲罵：「無禮，粗野，真不知道甚爾究竟看上你什麼……」
千晴動動耳朵，她彎下腰，雙眼死死盯住禪院直哉：「你剛才，提到了甚爾？」
夏油傑把京都校其他學生都結結實實地捆在了樹上，同時把他們的咒具都挪走，相當細心地剝奪了他們所有人的戰鬥力。在完成了這項工作後，他直起腰，打算叫千晴來驗收一下。
但是他發現千晴卻將那個金毛的禪院直哉抵在樹上，身體前傾，距離鼻青臉腫的那個男生相當之近。
他們……在做什麼？
「甚爾哥怎麼了？」千晴問，「你都知道些什麼？」
禪院直哉臉上擠出了露骨的怨恨：「你也配管甚爾叫『哥』？我才是和他有血緣關系的弟弟——」
千晴「啪」地一下踹上禪院直哉的肋骨：「再不坦白我就把你褲子扒了倒吊在銀座門口。」
直哉：？？？
這個女人怎麼會這麼惡毒？！
「我知道的又不多，我只是靠禪院家的人脈打聽到了一些零碎的事情！」直哉嚇得快哭了，「我聽說，聽說甚爾他最近似乎，似乎很缺錢，所以他准備入贅到一個有錢的普通人家裡……」
入贅！
入贅，也就是做上門女婿，意味著……
甚爾，要和別的女人結婚了。
一擊沉重的轟鳴敲響在千晴耳邊，她頭昏腦漲，身子微微搖晃，險些跌倒。
夏油傑立刻上前扶住她：「知春你怎麼了？！」
「我……必須要……必須要阻止……」
就算花光她掙來的所有錢……
也要阻止甚爾和別的女人結婚！！！
第63章 第二副本33
#攻略對像一不留神就要和別的富婆結婚了,我現在該怎麼辦，在線等一個解決方案，急！#
[這邊建議親親讀個檔重來]
[主播可以蹲伏在他們結婚路上,用你在孔時雨那邊買的大.狙打斷婚車的車軸]
[搶婚！搶婚！一腳踹開民政局大門,進去就把婚姻屆表格撕碎！]
[啊？你們怎麼都選搶婚啊？難道只有我覺得反而是婚後人夫更美味嗎？]
[？前面你不對勁]
[好家伙，這邊有牛頭人愛好者]
[這麼一想，好像人夫確實很刺激……趁他老婆不在家偷偷溜進他的家裡……「這位先生,你也不想你的妻子工作生活受影響，對吧,那麼就乖乖答應我的要求」……]
[帶勁！我想看小千勾引人夫！]
千晴：？
她的直播間門觀眾都是些什麼稀奇古怪的品種？
「沒事吧,知春？」
夏油傑緊緊扶住千晴的手臂，用他的身體支撐住她的重量，雙眼飽含擔憂：「你是不是……之前昏睡半年，給身體留下了什麼後遺症？」
「不，我沒事，剛才可能只是中暑了。」千晴搖了搖頭。
夏油傑眨眨眼睛。
中暑？
可現在是冬天啊？
「你這家伙！」
千晴咬牙切齒地一拳錘到直哉的臉側，打得他背後的大樹發出了樹干裂開的隱約「哢擦」聲：「你不會在騙我吧？！」
禪院直哉渾身一抖，小時候被千晴暴揍的記憶再一次支配他的大腦，使他應激到整個人僵直不動。
「沒，沒有！」直哉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是真的,是禪院家在東京的人脈隱約聽說甚爾在四處求購價格高昂的咒具,擔保抵押時他說他的資金來源是入贅後獲得的財富……」
千晴緊咬牙關,甚至將後槽牙咬出了「咯咯」的響動。
「喂——傑！知春！你們怎麼樣了？」
身後的密林中傳來紛雜的腳步聲,夏油傑回過頭去，看清來人後松了口氣：「是悟和硝子。」
五條悟來到一人近旁，他掃了一眼昏迷的京都校學生,有些快意地笑了笑：「你們兩個還挺厲害的嘛，這就把他們都一網打盡了？」
「不過是區區幾名三級和一級咒術師……」夏油傑低聲道，「那些事都無關緊要，悟，知春現在的狀態不太對勁。」
五條悟稍有些愕然地轉向千晴。
千晴的鐮刀還架在禪院直哉的頸側，她雙目微微失神，看起來整個人都沉浸在了異樣的情緒當中。
「喂，喂喂，猴子你怎麼了？」
五條悟伸出手在千晴面前晃了晃，千晴閉了閉眼睛。她無言地收起鐮刀，臉色是五條悟從未見過的陰沉。
「悟。」
被如此鄭重地呼喚了姓名，五條悟心下一怔：「……怎麼？」
「幫我個忙。」千晴說，「告訴我，比賽中剩下的那些咒靈都在哪裡。」
五條悟沒有問為什麼，他捏住墨鏡的鏡腿，稍稍環顧了一圈四方的密林，而後精准地報出方位：「離我們最近的那只在十點鐘方向，200米外。」
千晴簡單應道：「好。」
【領域·百鬼血池地獄】
下一秒，無邊的血池自她的腳下延展出了一片赤色。
第一只，十點鐘方向，200米遠處。
「消滅。」千晴說，「第一只的方位，報給我。」
五條悟早已默契地接上：「一點鐘方向，500米遠處。」
「有點遠。」
千晴抬起手臂，食指中指合攏為箭，直直指向一點鐘方向：「那就用這招來追索吧。」
【血操術·百斂】
赤血凝為長箭，千晴拉動看不見的弓弦，在力量蓄積到頂峰的那一刻，無聲地將其釋放。
「消滅。」她低聲道。
沒有見過千晴施展術式的硝子已然被深深震撼。
早晨還在和他們說笑打鬧的少女眼下儼然化身為了一台只知索命的修羅機器，她的雙眸含著鋒銳的寒意，通身燃著令人畏懼的戰意，好似一柄出鞘的銳器，無人能敵，也無人能近身。
這就是……「御三家」中加茂家族視為未來唯一希望的下代家主。
這就是五條悟和夏油傑都憧憬的，擁有強大無匹力量的少女。
但是……憑著一名醫者的直覺，硝子懷著隱憂蹙起眉頭。
血操術……並不是什麼可以肆意使用的術式。
即使是在領域之內，千晴看似可以操縱她腳下蔓延開的無窮無盡的血池，但這也是以源源不斷汲取她身上的咒力為代價。
一旦她的咒力耗盡，那麼迎接她的下場會比普通的戰鬥落敗更加慘烈。
她知曉這一點嗎？
現在的千晴顯然是沒有這個精力去思考自己的術式使用過度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她的腦子只能思考一件事：
甚爾線可能要完蛋了！
而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她沒能及時攻略甚爾，也沒能攢夠錢。
機械一般，按照五條悟的提示消滅了所有咒靈之後，千晴垂下雙臂，迅速解除了領域。夏油傑依舊擔心地望著她。
「你沒事吧，知春？」
「沒什麼。」千晴活動活動手臂，「咒靈都已經消失，比賽應該也結束了吧。我們是不是可以出去領獎品了？」
她這話說得相當自然，自然到夏油傑和五條悟都聽不出這是否是她本意。
五條悟悄悄地退到夏油傑身邊，他拽住好兄弟的袖子，壓低聲音：「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硝子上前，她和千晴並肩走向密林之外，五條悟和夏油傑稍稍落後幾步，兩個人嘀嘀咕咕地交換情報。
夏油傑並沒有將他和千晴互訴心事的那一段告訴五條悟，只講了遭遇京都校的包圍偷襲後發生的事情。
「知春聽禪院直哉說了什麼話之後就不太對勁？」
五條悟皺起眉頭：「禪院直哉說了什麼，你聽到了嗎？」
夏油傑道：「聽到了只言片語，好像說有一個叫甚爾的人要為了錢財入贅結婚了。」
五條悟心頭閃過閃電般的明悟。
與此同時，他心頭那簇火焰也燃燒得越發旺盛。
……真是，讓人不甘心。
夏油傑，禪院甚爾，一個又一個人奪走了加茂知春的注意力和關心。
明明被婚約捆綁在一起，最先成為朋友的，羈絆也最深厚的，是他五條悟才對。
「那是誰？你認識那個叫甚爾的人嗎？」夏油傑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
五條悟微微張了張口，他掃了一眼走在前方的千晴，鬼使神差地，話到嘴邊拐了個彎。
「我知道，但是沒和他見過面。禪院甚爾是禪院家的一個人，知春小時候和他關系不錯，不過他在禪院家混得不好，很落魄，很久之前就離開了家族。知春可能只是為了過去認識的人稍微有些感懷吧。」
「畢竟……她是個很重情的人。」
夏油傑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但是五條悟的解釋在邏輯上沒有錯漏，他勉強壓下心頭的疑惑，接受了這個解釋：「原來如此，聽聞幼時舊友的現狀確實會讓人有些感傷。」
但是，她會為了普通的幼時玩伴恍惚到這個地步嗎？
千晴沒有關心後面兩個高中男生在嘰嘰咕咕說什麼小話，她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密林，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搞錢，搞錢，搞錢！
現在說什麼別的都是虛的！
她只能搞錢！然後帶著一車鈔票衝到民政局，把甚爾從某個不知名富婆的手上搶回來！
「夜蛾老師！！！」
千晴一腳踹開等候室的門，在屋裡和樂言寺校長一起喝茶的夜蛾正道手一抖，差點把茶水潑到身上：「什、什麼？你們怎麼回來了，距離開賽才過去一十分鐘！」
「已經結束了。」千晴無情地走向夜蛾正道，伸手抓住他的衣領向後拖，「走吧，之前你不是答應我們，如果東京校贏了就開放忌庫讓我們進去隨意挑選一樣東西嗎？現在是你履行諾言的時候了。」
夜蛾正道踉蹌站起：「我是這麼答應過，但是——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別拽……京都校的同學們都怎麼樣了？」
「都活著，而且沒怎麼受傷，我和傑都手下留情了。」千晴面無表情，「不過禪院直哉可能精神上出了點問題，麻煩你們回去給他找個心理疏導，順便也治治他的戀兄情結，真的有點嚴重。」
樂言寺校長：？
姐妹校合戰揭幕戰的結果當然很快得出——東京校以毫無爭議的優勢獲得了優勝。而京都校那邊也沒有了再比的想法，擁有三個怪物的東京校在三年內都是不可戰勝的，除非把五夏春三個人禁賽，但是這根本不可能。
夜蛾正道被千晴不由分說地拽走，就像是被押解一樣，他們連午飯都還沒吃，四個學生就跟著夜蛾來到忌庫門口，准備挑選他們的戰利品。
「事先說好！」夜蛾正道打開忌庫大門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不要隨便亂碰，不要隨便亂拿，不要隨便亂闖，在拿任何東西之前都要征詢我的意見……知春！說你呢，不要到處亂走！」
千晴一踏進忌庫就像耗子進了米缸，她渾身都燃燒起了看不見的火焰。她腦子裡循環著在第一個副本【迷夢】中孔時雨說的「高專忌庫裡隨便一樣東西拿出來都能賣上好價錢」，恨不得把自己見到的所有東西都搬走。
為什麼她不能換一個可以看到所見之物價值的金手指呢？
[沒關系，我們會幫你估價的！]
[忌庫裡最貴最好的那些咒具我都有印像，比如『游雲』，看到之後我會提醒你]
[小千，要不你把宿儺的手指提前拿走，然後把大爺復活了讓他給你打工賺錢？]
[資本家警告！]
[既然都是抓苦力賺錢，那還不如拿咒胎九相圖呢，脹相三兄弟更聽話，打工更賣力。]
[別吵別吵別吵！要我說那還是直接綁架天元吧，那老頭活了一千年我不信它沒藏什麼好東西！]
千晴：有這樣的直播間門觀眾她可真是遇到鬼了。
「每個人只能拿一樣嗎？」五條悟問。
夜蛾：「對啊，我可不會讓你們把忌庫搬空！」
五條悟撇撇嘴：「太少了。」
「五條家主也會在這上面斤斤計較嗎？」夜蛾正道無奈，「行行好，你可別把天元大人搬回宿舍去。」
五條悟反駁：「誰想要那個糟老頭子啊！」
他們沿著忌庫的漆黑的甬道越走越深，五條悟悄悄地放慢腳步，他退到另外三名同學正中，和他們小聲說起了他的計劃。
「我有三樣想要的東西。」
千晴沒什麼反應，夏油傑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三樣？你也太貪心了。」
「不是我貪心，是我想要的東西正好有三個，我也沒辦法。」五條悟聳了聳肩膀，「我一個人拿不完，所以我想和你們商量一下，你們誰願意幫我把另外兩樣東西拿走？」「看情況，如果忌庫裡沒有我想要的東西的話，我可以替你拿你想要的東西。」夏油傑說，「不過，這個人情你應該要拿什麼東西來交換吧，悟？」
五條悟不甚在意：「當然當然，作為交換，我會為你們做一件我能辦到的事情，什麼事都行。」
「什麼事都行？」夏油傑笑了，「那我讓你一年不吃甜點也行嗎？」
五條悟鼓起腮幫子：「好好利用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不要惡意打擊同學！」
硝子也笑了：「聽起來挺好玩的，如果我沒有想要的東西，說不定我也可以試試，條件就定成讓你跟我一起背完十幾本醫學課本吧。」
五條悟：？
他遇到的這都是些什麼魔鬼同學？
千晴沒有參與他們的迫害臭屁貓行動，她冷不丁問：「你想要的那三樣東西是什麼？」
五條悟意有所指地看了千晴一眼，平靜道：「封印著兩面宿儺的咒物，也就是三根兩面宿儺的手指。」
夏油傑和硝子並不知道宿儺的手指對五條悟來說意味著什麼，但千晴卻瞬間門明悟。
他……還想著復活花山院千晴？
「怎麼樣？」五條悟問，「你願意和我交換嗎，知春？」
千晴將雙手背到身後，早已做出了決斷。
「我換。」她說，「不過我還能加碼。」
「我從忌庫拿走一根宿儺的手指，再加上加茂家族保管的三根，一共四根宿儺的手指，和你交換等額的現金。」
夏油傑和硝子都愕然。
「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夏油傑立即問，「你缺錢了嗎，知春？是遇到了什麼困難？」
就像是方才千晴立即明白五條悟收集手指的意圖，五條悟也瞬間門想到了千晴交換現金的目的。
青梅竹馬之間門的默契已經達到了惱人的地步。
「要多少？」五條悟問。
千晴伸出四根手指：「四根手指，四個億，日元就行。」
[草！]
[獅子大開口啊？！我只在游戲開作弊器的時候見過這麼多錢！]
[四個億都能把東京高專買下來了吧……哦抱歉看錯了貨幣，我還以為是美元，日元那就告辭了]
[五條悟拿得出那麼多錢嗎？]
出乎意料，五條悟神色平靜地應下：「好。不過四個億現金也不是那麼容易籌到的，所以我還有個附加條件。」
他很清楚千晴目前急需這筆錢，所以他可以在這個時候向她提出屬於他的條件。
黑暗的甬道內，千晴稍稍歪頭，借著牆壁上微弱昏黃的燭光看清五條悟的臉。
「什麼條件？」
五條悟微微笑了笑，然後他向千晴勾勾手指，讓她附耳過來。
一米九的少年彎下腰，他貼近千晴的耳廓，溫熱的吐息輕輕打在她的耳緣，吹得她心癢難耐。
「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約定，作廢。」
「無論如何，你必須履行我們之間門的婚約。」
第64章 第二副本34
「婚約？」
千晴微微側過頭去,壓低聲音問：「你不是很討厭家族強加給你的這份婚約嗎？」
「你只要回答我接受或者不接受就行。」五條悟避而不答。
[他真香了！他真香了！]
[她逃，他追，她插翅難飛！]
[但我不太懂,五條悟究竟知不知道小千要四個億是想去干什麼？他總不會覺得小千這是要去投資創業吧？]
[肯定知道,他們兩個認識這麼多年了,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好家伙,這不就是『我拿錢給你追別的男人，但代價是你的自由』嗎？五條悟就不擔心小千直接卷款和甚爾跑了？]
[或許這就是最強的自信和余裕吧,就算現在喜歡別的男人，但總有一天你會回到我身邊。]
[霸道臭屁貓貓！嗚嗚嗚，他好帥,我哭死]
[我是不是能看到甚爾和五條悟為了小千打起來的場景了，嘿嘿嘿]
千晴一目十行地掃過彈幕，差點沒被笑死，心裡也因為五條悟的這個壓根兒不能算條件的條件爽得天靈蓋發麻。
當初小小一個的五條小神子要她立下契約,在長大後廢除他們之間的婚約,當時千晴就在心裡暗暗發誓,以後一定會讓五條悟後悔。
現在就是五條悟後悔的時候。
但是她不能高高興興地滿口答應，千晴故作遲疑,面上幾度變幻,她和五條悟默不作聲地跟在幾人後面，在快要走到甬道盡頭時，千晴才抿住嘴唇，輕聲道：「好。」
見千晴答應,五條悟心頭湧起了一股極其復雜的情感，似是歡欣，卻又苦澀。
「你不要誤會,我不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提出這個條件的。」五條悟解釋了一句。
千晴：？
這種欲蓋彌彰的話簡直有損五條悟的形像，平時他絕對不會將這樣的話說出口。
可見現在的五條悟已經有些亂了方寸。
千晴在現實裡沒有談過戀愛，以前也並不清楚男女之間這種微妙的拉鋸。但是經歷了這兩個副本的洗禮，她現在儼然已經成了情場老手，對五條悟現在狀態的異常和導致這異常的原因心知肚明。她橫過眼睛打量五條悟，假裝不知情地發問：「那你是因為什麼？」
「難不成是為了維護你以前最瞧不上的所謂五條家的臉面？」
這話刺得五條悟神色有些不虞，他張口就想像小時候那樣反駁回去，但是當他發出第一個音節後，一個著了魔一般的念頭卻在他腦中鬼祟地冒了出來。
是啊，他是為什麼？
和加茂知春的婚約是五條家上一代的家主強行定下，維護婚約，也就是在維護五條家的地位和面子，這偏偏是五條悟最不稀罕的東西。
那他究竟是在用婚約維系什麼呢？
他難道，真的喜歡……
不，不可能！他喜歡的一直是那位溫柔的花山院千晴！加茂知春只是他的好朋友而已！加茂知春雖然是花山院千晴的轉世，但她們壓根一點都不一樣！
但，會有人想要和好朋友維持婚約嗎？
五條悟似乎陷入了一種怪異的沉思狀態，千晴歪頭看看他，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會真讓我說中了吧？」
啪
五條悟突然抓住了千晴的手腕，他慢慢地將她的手壓下，雙眸越過墨鏡，定定地望向她：「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拿兩面宿儺的手指嗎？」
她當然知道。
但是「加茂知春」不該知道，於是千晴只能搖搖頭。
「……說來你或許不會相信。」五條悟道，「我小時候見過兩面宿儺。」
千晴眨了眨眼睛，在彈幕的提醒下，她遲了一步擠出了震驚的神色：「啊？怎麼可能呢？」
五條悟神色淡淡：「五條家有一名族人不知受了誰的蠱惑，聽聞只要吞下封印兩面宿儺的手指，就能獲得兩面宿儺的力量。所以他把那根咒物吞了下去……也被兩面宿儺奪舍了身體。」
嗯，千晴也記得一清二楚。
甚至那個人就是當著她的面把手指頭吞下去的！
「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這是發生在我們認識之前嗎？」千晴裝糊塗一直很有一手。
五條悟輕輕搖搖頭。
「不，是我做主把這件事瞞下來的。因為兩面宿儺復活的目的，就是為了殺你。」
千晴假裝吃驚：「殺我？為什麼？」她特別艱難地努力讓自己不要去看彈幕，因為彈幕們已經陷入了狂歡，爭著搶著要給她裝傻的精湛演技頒發奧斯卡。
要是真看了彈幕，千晴說不定會憋不住爆笑出聲。
五條悟不知道千晴憋得很辛苦，他把她此時神情的異樣和聲音的顫抖當做了震驚的表現：「因為，你就是當年那位封印了兩面宿儺的咒術師天才，花山院千晴的轉世。」
「兩面宿儺他是為了……」
五條悟垂下煙藍色的雙眸，撒謊了。
「他是為了復仇。」
千晴：？
她怎麼不知道原來兩面宿儺那天是為了泄憤才殺她呢？
五條悟撒這個謊，用意何在？
「我擔心你的安危，雖然我確實對你沒有那方面的想法，畢竟咱們兩個好歹也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五條悟越說越順暢，「所以我想把兩面宿儺的手指都收集看管起來，避免這家伙再找到機會復活。」
這個理由從邏輯上來說是成立的，但是在明白內情的千晴眼中，五條悟的謊言就像紙糊的一般，一戳就破。
千晴沒有戳穿的意思，她笑了笑，恍然道：「原來我是花山院千晴的轉世啊，難怪我們的名字在讀音上一模一樣，連術式都相同。這麼說，我其實是我們加茂家的老祖宗了？」
五條悟習慣性地打擊她：「對啊，你就是個一千歲的老太婆！」
千晴瞪他一眼：「我是一千歲的老太婆，那你這個和我定了婚約的家伙算什麼？五條家主口味好重啊！」
五條悟嘲笑道：「那當然是你老牛吃嫩草咯。」
夜蛾正道正要說忌庫中的藏寶庫要到了，就聽到隊伍末尾又傳來一陣打鬥聲，他頭痛無比地轉過頭去，本以為又是五條悟和夏油傑這兩個不讓人省心的問題兒童起了爭執，沒想到夏油傑和硝子正好端端地跟在他身後，滿臉無辜。而在隊伍最末，剛回歸班級的千晴正對著五條悟拳打腳踢，而她的拳頭全落在了「無下限術式」的防御上，軟綿綿的被卸了力道。
「不要打架！」夜蛾正道趕緊喊道，「這裡已經靠近天元大人的寢宮了，在這裡打架像什麼樣子！」
千晴和五條悟扭頭看了夜蛾一眼，結果這兩個人打得更起勁了，還發出了武打片裡的動靜：「喝呀！」「啊噠！」
硝子面無表情道：「他們就是想把天元大人吵起來。」
夏油傑看起來好像也有點躍躍欲試：「天元大人真的會被吵醒嗎？」
夜蛾正道：……
他究竟造了什麼孽才接手了這麼一個班級啊？
高血壓都要被氣出來的夜蛾正道趕緊親自下場把學生們分開，老母雞一樣操心地押著他們一個一個進入藏寶的房間。
這間昏暗的藏寶間千晴之前來過一次，不僅來過，她還在這兒被宿儺捅了一刀。
不過上次千晴是悄悄進來偷東西的，是以並沒有什麼閑情逸致好好打量觀看。這次她混在三個同班同學當中，倒是好好地跟著他們在這間貯藏了千年來咒術界寶物的藏寶間內游覽了一番。
[游雲！我看到游雲了！就在角落那個架子上！]
[那邊的三個黑乎乎小罐子是不是咒胎九相圖？]
[怎麼有個盒子裡還有眼珠子啊，怪嚇人的……]
千晴對藏寶間內的東西自然大為好奇，她在一個一個架子前留連，心裡不住揣測著這些秘寶的價格。
「看什麼呢？」五條悟突然在她身後冒出來，「過來過來，你別忘了剛才答應我的事情。」
「但你也不能攔著我到處看看啊！」千晴斜他一眼，「你先把手指頭找出來不就得了？」
五條悟：「我找不到。」
千晴：？
千晴大為震撼：「找不到？怎麼可能呢，你不是『六眼』，能看透咒力流向嗎？」
「是啊，但是兩面宿儺的手指是被封印好的咒物，裡面的咒力被封得嚴嚴實實，絲毫沒有外泄。」五條悟說，「畢竟那可是花山院千晴犧牲自己性命設下的封印！」
千晴微妙地被拍了一下馬屁，她心情好了不少，自然有這個余裕來幫忙：「行吧，那我就幫你找找。那個什麼手指長什麼樣？有什麼特征？」
五條悟：「我也不知道。」
但是千晴知道。
硝子似乎找到了一樣她中意的寶物，那是一串木珠手鏈，據傳是某位高僧圓寂後留下，在寺院裡代代相傳了好幾百年，一直被廟內的僧人在誦經時摩挲盤潤，一來二去沾染了幾百年的咒力，現在已經成了一樣咒物。
「它有什麼功效？」硝子問。
夜蛾正道說：「也沒什麼戰鬥效果，就是戴著它的時候記憶力能大幅增長，大概能達到過目不忘的效果。」
准備考執業醫師資格的硝子雙目中射出了燦燦金光：「我就要這個了！」
這樣一來，夏油傑就成了唯一能幫五條悟拿走最後一根手指的那個人。他在整個藏寶庫裡溜達了一圈，似乎也沒什麼看中的物品。
五條悟一直在關注夏油傑的動向，見他躊躇，白發少年賊兮兮地伸出胳膊，攬住好友的肩膀：「怎麼樣？要不要幫我這個忙？」
「幫忙有什麼好處？」夏油傑慢悠悠地問，「你也知春也許了什麼好處吧，剛才一路上我見你一直在跟她商量。」
什麼都瞞不過夏油傑，五條悟「嘿嘿」笑了兩聲：「沒錯，我可是下了血本。」
除了四個億的現金，他可是把自己都賠出去了！
「這樣啊，那我不獅子大開口一次豈不是吃了虧？」夏油傑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
五條悟問：「傑想怎麼獅子大開口？」
夏油傑想了想：「唔，暫時想不到。不如你先給我欠著吧，回頭再說。」
「好，那就回頭再說。」
另一頭，千晴已經熟門熟路地找到了架子上的三個小木盒。她踮起腳尖，從架子上將木盒取了下來，輕輕吹去上面積起的灰塵。
又見面了，兩面宿儺。
「你找到手指了嗎？」
千晴轉過身，自然地將手中的盒子交給五條悟：「找到了，拿去吧。」
五條悟立即接過小盒，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盒蓋，墨鏡遮掩下，他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不打開看看嗎？」千晴慫恿道。
打開……？
是啊，他曾經打開過盒蓋，然後就邂逅了那位來自千年前的少女。
只是，這一次打開盒蓋之後，那抹幽魂還會出現嗎？
五條悟遲疑了。
「……算了，以防萬一，還是不要隨意亂動比較好。」他說。
千晴聳了聳肩膀，沒多說什麼。因為她很清楚，所謂的「花山院千晴的殘魂」是絕對不會出現的，因為殘魂正是她本人。只要她不自己切換賬號上去頂班，那個殘魂就不可能冒頭。
五條悟將盒子交給夜蛾正道，夜蛾正道確認盒子的內容後，告訴五條悟他會上報學校做一下登記，不過介於五條悟身為五條家主的身份，他可以直接把這三根手指交給五條悟帶走。
畢竟兩面宿儺的手指已經安安穩穩地被封印了一千年，而「御三家」也都保管著數量不一的手指，讓五條悟拿走也只不過像是從左手倒騰到右手。
「夜蛾老師！」千晴在他們離去前開口叫住了夜蛾正道，「我有一個問題，如果我想得到這件藏寶庫裡的某樣東西，應該怎麼申請，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夜蛾正道又是一陣頭皮發麻。他轉頭看向千晴，謹慎地問：「你想要什麼？」
千晴指了一下角落架子上的三節棍游雲：「我想要那個。」
夜蛾正道見千晴想要的只是一樣武器，不由得稍稍松了口氣：「哦，這個好辦，如果是任務需要的話，你可以直接向我提交申請，我填一個表格就可以讓你把它拿走了。」
「但是拿走之後是需要歸還的吧？」千晴挑眉。
夜蛾：「當然了！這可是學校資產！」
千晴點點頭：「哦，我明白了。那我現在可以提交申請嗎？」
夜蛾正道：？
夜蛾問：「你現在好像沒有任務吧，要申請用這個咒具干什麼？而且這個咒具需要由身體條件極其出色的人使用才能發揮出功效，你……」
千晴笑眯眯道：「雖然現在沒有任務，但是我相信高專很快就會給我派任務了，畢竟我可是加茂家的下任家主，也是少見的特別一級咒術師，不是嗎？」
「至於我要怎麼使用咒具，這就不必老師費心了，身為天才的我自有辦法。」
[自有辦法的意思就是拿著咒具送男人]
[小千這是打算借了不還啊]
[審判！審判！]
[笑死，高專收了你這個學生之後，不僅沒收到學費還得倒貼錢，真是虧得要賣褲子]
千晴：富婆的事情你們別管！
夜蛾自然管不了千晴，他這個班上的學生他連一個都管不了，而且出借咒具也不是什麼大事，所以他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讓千晴順手把游雲也拿了出來。
千晴捧著游雲，美滋滋得好像自己捧著五千萬。
她開始幻想自己和甚爾重逢的情景，只要她把游雲送出，再搬出四個億的現金，就算是首相的女兒都爭不過她，甚爾一定會被她（手裡的錢）感動得眼淚汪汪，整個人往她懷裡鑽……
不對，那麼高那麼壯的甚爾往她懷裡鑽的場景有點太可怕了，打住打住。
五條悟冷眼看著千晴在那兒一路暢想。在離開了忌庫，趁夜蛾正道鎖門，他悄悄地走到千晴身旁，低聲說：「別忘了你答應我的條件。」
千晴敷衍道：「沒忘沒忘，未婚夫。」
「未婚夫」這個稱呼一出，不知為什麼，五條悟忽然感覺腳下輕飄飄的。
「你這個周末有空嗎？」五條悟問。
千晴隨口道：「應該沒什麼事。怎麼，你要找人陪你去吃甜品？」
五條悟一噎，因為他確實是這麼想的。
「我找你有正事要干，當然，正事干完之後可以去吃甜品。」他說。
千晴看他一眼：「什麼正事？」
「既然已經確定了要做真正的未婚夫妻，那就得把名分和種種事宜都確定下來。」五條悟頓了頓，「我要帶你去買訂婚戒指。」
在二人身後，夏油傑猛地停住腳步。
第65章 第二副本35
作為傳承千年的古老家族,無論是五條家還是加茂家都沒有「訂婚戒指」這種傳統。
但是五條悟相當熟悉千晴的性格和喜好。他知道如果想要博得她的歡心，那就得給她花錢。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千晴和甚爾一模一樣。
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千晴壓根不可能拒絕,但她也努力繃住了自己的表情,努力不讓狂喜外露。
「再說吧。」千晴輕描淡寫道，「我有些累了,先回宿舍休息。再見。」
她壓住自己差點就要蹦起來的腳步,沉穩地拐向了岔路。
五條悟在原地望著千晴的背影，他的唇角剛勾起一絲微笑的弧度，一條胳膊從背後攬住了他的肩膀。
「在想什麼呢？」
夏油傑一反常態地跟五條悟進行了較為親昵的肢體接觸，而五條悟沒察覺到什麼異樣,隨口答道：「在想周末去哪裡玩。」
「正好我周末也沒什麼事,一起出去走走也不錯。」夏油傑眯起他細長的雙眼，看起來似乎是在笑,「對了，既然知春也回來了,不如我們叫她一起？」
五條悟煙藍色的雙眸在墨鏡後閃了閃：「你周末要和我一起出去？」
「怎麼,不歡迎嗎？還是說你那天另外約了別人,背著我談戀愛了？」夏油傑的語氣輕飄飄的。
五條悟：……
五條悟艱難道：「倒也沒有,只是和知春約好了出去吃甜品……」
夏油傑不由分說道：「那太好了,加我一個。」
五條悟：？
他忽然想起硝子今天說的話，貌似是夏油傑也喜歡知春……
不對,等等,為什麼他要用「也」？
「傑，你給我老實交代。」五條悟忽然扣住夏油傑的手腕，「你那個網戀對像究竟是不是知春？」
夏油傑瞥他一眼，痛快承認：「是。」
五條悟嘴角一抽,繼續盤問道：「這麼說，你們其實早就認識了？」
「嗯，去年知春來到東京，我們一起祓除了一只一級咒靈。知春也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咒術師。」夏油傑微微笑起來，「說起來，當初也是知春邀請我來東京校和她做同學呢。」五條悟：…………
從夏油傑的表情上，五條悟讀懂了一切。
他痛心疾首。
加茂知春啊加茂知春，這個從小爬樹翻牆還死摳門的暴力女何德何能把他的好兄弟夏油傑迷得神魂顛倒？
他完全忘了自己周末還想帶人家去買戒指，苦口婆心地勸起來：「你這是雛鳥情結啊，其實我最了解知春那家伙了，她在外人面前偽裝得人模狗樣，實際上本性粗魯又拜金！」
夏油傑說：「沒有啊，知春對我很坦誠，而且她一點也不粗魯，那是強大的表現。至於喜歡錢，這也不是什麼大毛病吧，現在大家都喜歡錢。」
五條悟一噎。
「聽起來你好像不是很喜歡知春？」夏油傑笑眯眯地問。
五條悟支吾：「還好，就是看不太順眼……」
「哦，那你就是不喜歡她。」夏油傑裝作恍然，「沒事，我能理解，人和人之間確實有可能氣場不和，即使是從小認識的人也不一定能相處得很好。既然不喜歡，那你以後離她遠一點就行。」
五條悟：？
他雖然以前就知道夏油傑是個肚子裡黑透了的家伙，但是從來都是夏油傑幫著他去坑別人，從來沒有坑到自己頭上過。
今天這家伙是怎麼了？
「所以，周末出行我也得幫你這個忙，替你跟知春好好周旋，誰讓我是你的好兄弟呢？」夏油傑嘆了口氣，拍了拍五條悟的肩膀，「不用謝我。」
五條悟：………………
五條悟笑得咬牙切齒：「我有你這個好兄弟真是三生有幸！」
夏油傑笑得眼睛彎彎：「誰說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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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晴不知道在自己走了之後五條悟和夏油傑之間又發生了對話，她回到了自己在高專的宿舍，洗過澡吃過了飯，她拉上窗簾，關好門窗，賊溜溜地打通了一個電話。
「阿尼哈賽喲！」
電話那頭，孔時雨一聽到這熟悉的招呼就是眉頭一跳。
「富婆小姐？！」
「你還記得我啊，真難得。」千晴笑了。
孔時雨說：「我怎麼可能忘了富婆小姐？你的這個交易網站現在可是詛咒師接單的第一大站，我認識的詛咒師基本上都在使用，大家都在猜這個網站背後的運營者究竟是哪位大才呢。」
千晴聽了一下子來了精神：「怎麼樣，到目前為止平台手續費收入如何？」
當初千晴邀請孔時雨來一起運營網站，給的酬勞就是三成手續費。只不過千晴中途睡了半年去打了一個DC，所以還沒來得及去查看這半年來平台究竟從那幫詛咒師身上刮了多少油水。
孔時雨笑了笑，語氣難掩興奮：「流水相當可觀，至少我這裡已經攢下五百萬的利潤了，想必富婆小姐那頭的收入更多。」
「那確實不少。」千晴稍微盤算了一下，發覺自己應該能拿到大約一千萬左右的分成，「那就麻煩孔先生繼續運營下去了。」
孔時雨殷勤道：「一定，一定。」
「對了，我今天找你是有事情想要打聽。」千晴說，「你認識禪院甚爾嗎？」
孔時雨當然不會有第二個回答：「認識，他是個能力非常突出的詛咒師，我手裡很多困難的單子都是他完成的。怎麼，富婆小姐看上他了，想讓他出任務？」
千晴承認：「是，確實看上他了。我想跟他談戀愛。」
孔時雨：「哈哈，那簡單，我這就把他的聯系方式……」
孔時雨：「…………」
孔時雨破了音：「莫拉古？！」
「別說韓語，我聽不懂。」千晴咂了咂嘴，「怎麼了，我一個富婆看上小鮮肉不行嗎？」
「可是，禪院甚爾他也不是小鮮肉，他——」孔時雨語無倫次，「而且這不屬於我的業務範圍啊，我確實是賣情報的，但是我不兼任拉皮條！」
千晴：「哦，那你現在可以拓展一下這個業務了。」
孔時雨：？
千晴沒給孔時雨任何拒絕的機會，威逼利誘道：「孔先生，咱們合作這麼長時間也算是比較愉快，我只是想拜托你打聽一下禪院甚爾的現狀而已，又不是讓你把他綁架過來送給我，這點小事你應該還是能做到的吧？不然我可要懷疑你身為情報商人的信譽和能力了。」
孔時雨苦笑連連：「唉，我也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干這種事……好吧，那富婆小姐想打聽些什麼？」「我聽說他最近傍上了一個新的富婆，好像要入贅？」千晴說。
「我不太清楚，最近這半年他都沒怎麼接單子，整個人像是消失了一樣。」孔時雨說，「算起來，他沉寂的時間和富婆小姐你沒上線的時間差不多。」
千晴心中一動。
「不過我會為富婆小姐你查清楚的，這不難。」孔時雨保證道，「最遲明天早晨，我就能把禪院甚爾近期的動向和他找的那個富婆的情況整理出來交給你。」
千晴說：「那我就等孔先生的好消息了。」
嘟
電話掛斷，孔時雨仰起頭，長長地嘆了口氣：「唉……西八兒，長得帥就是好啊，怎麼禪院甚爾那家伙這麼招富婆喜歡呢？」
羨慕不來，羨慕不來。
他也沒有沉浸在長吁短嘆中，孔時雨又撥通了一個電話，很快打了出去。
「喂？禪院，是我。」
電話那頭，男人的聲音懶洋洋地回應：「干什麼，又有單子了？我不是說了最近不接嗎？」
孔時雨嗤笑一聲：「我問你，你最近是不是又找到個富婆，吃到了軟飯所以都不出來接單了？」
「還是你了解我嘛，有軟飯吃又何必出來拼死拼活接單？」
孔時雨翻了個白眼：「受不了你這種小白臉……行了，你有福了，又有個富婆瞧上了你，找我打聽你的情況，看樣子是要和你現在那個金主競爭一番。你怎麼說？」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似乎甚爾正在掀被子，調整姿勢坐起來接電話：「哦？那看來這次這個富婆來頭不小，竟然能請動你來打聽。怎麼，那個富婆也很有錢嗎？」
「不只是有錢，她還很強，背後勢力似乎也很不一般。」孔時雨嘆了口氣，「我說你啊，如果這位鐵了心想追求你，你應該是逃不掉的，不如就享受享受吧。你現在找的富婆無非也就是一些稍微有點錢的普通人，肯定是比不上托我打聽的這位。」
甚爾反問：「你怎麼知道我找的富婆是什麼樣的人？我們最近可沒有聯系過吧？」
「你小子前段時間找律師咨詢婚前財產協議的事情在圈子裡可是有不少人知道，說不定就是這麼傳到那位富婆耳朵裡去的。吃個軟飯也這麼大張旗鼓可真是沒有別人了。」孔時雨嘖了一聲，「怎麼樣，你給個准話，考不考慮我推薦給你的這位？她手上少說也有千萬上億的資產，你跟了她之後至少在錢上是不用擔心的。」
甚爾那頭傳來一聲輕笑。
「大張旗鼓嗎……要的就是大張旗鼓，不然她怎麼可能聽說呢？」
「告訴她，我這個月就要結婚了，她的一番好意恐怕我是無福消受。然後透露給她，我明晚要和我的未婚妻去銀座共進晚餐，順便向未婚妻求婚。」
孔時雨一怔，然後猛地一拍大腿：「呀！西八兒shakeit呀！好你個狗崽子，利用我在中間傳話玩欲擒故縱是吧？！」
甚爾懶洋洋道：「事成之後分你一百萬媒人費。」
孔時雨：「我現在有錢！我不貪你這個一百萬！我生氣的是你利用我！」
甚爾：「五百萬。」
孔時雨立刻語氣溫柔：「好的呢，甚爾nim。婚禮的時候務必請我去吃席。」
「再說吧。」甚爾敷衍道，「掛了啊。」
「等等等等，我還有個問題。」孔時雨抓緊時間道，「你既然這麼大費周章引誘這個富婆來找你，那你所謂的那個入贅未婚妻究竟是不是真的？萬一到時候兩個女人同時跟你糾纏不清，最後雞飛蛋打一個都留不下來怎麼辦？」
甚爾笑道：「這就不勞你費心了。」
啪的一聲，他果斷掛了電話。
漆黑一片的狹小出租屋中，禪院甚爾在床沿邊靜靜坐了一會兒。半晌後，他不自覺地笑了。
「可真是讓我好等啊……小春。」
第66章 第二副本36
甚爾今天可謂是大出血。
以前他傍富婆那都是零成本,畢竟他先天條件好，只要用那張帥哥的臉對著富婆笑一笑，再輔以結實完美的倒三角身材,什麼富婆都會神魂顛倒地送上錢包，出去做什麼都不會讓他花一分錢。
但是今天，是贅婿禪院甚爾求婚的大日子。
為了今天，甚爾特意在全日本最貴的東京銀座定了一家米其林餐廳的座位,花掉了他一個月的賭馬錢。
倒不是說他突然有了一些責任心和大男子主義的包袱，只是今天這場求婚事關他後半生究竟該吃軟飯還是出去要飯，稍微出點錢也是應該的。
既然是求婚,那在著裝上也不能馬虎。甚爾把他壓箱底的一套正裝拿了出來，折騰了一整個白天才勉強把它熨平整,中途還打電話給孔時雨問了一下領帶該怎麼打，把孔時雨煩得罵了好幾句「kerseigi」（狗崽子）。
「對了,你有沒有把我今晚求婚的事情告訴那個富婆？」甚爾在掛電話前額外問了一嘴。
孔時雨仗著甚爾看不見,在電話那頭翻了個白眼：「你都說了要給我五百萬，收了錢就得辦事，這是基本的職業素養,所以我當然說了。」
甚爾勾起唇角：「她什麼反應？」
「這部分情報也包含在那五百萬裡面嗎？」孔時雨警覺地問。
甚爾：「你要不說我就不給你轉賬了。」
孔時雨很明白甚爾那個瘋狗德行，他不敢試探甚爾的底線,只能照實交代：「她很慌。」
「很慌啊……」
甚爾用肩膀夾著手機,他面對狹小出租屋衛生間門內的鏡子調整了一下領帶,臉上的笑意根本掩藏不住：「除此之外呢？她有沒有說今晚要做什麼？」
「這我就沒法打聽了。」孔時雨道。
甚爾本來也沒指望孔時雨能做對方肚子裡的蛔蟲，他敷衍了兩句就打算掛電話。孔時雨抓緊時間門,擔憂地又問了一句：「你來真的啊？你今晚真要求婚？你這麼做就不怕富婆小姐傷心嗎？」
「老孔，你談過戀愛沒有？」甚爾悠悠地問。
孔時雨像是被侮辱了一樣：「西八兒，你這是什麼問題,我們韓國男人的胎教就是戀愛學！」
「那你怎麼還問這麼沒有水准的話？」甚爾嗤笑一聲，「沒有痛的襯托，怎麼體現出愛的美妙？」
孔時雨翻了個白眼：「行行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反正也不是我上趕著吃這頓軟飯……掛了掛了。」
他把手機塞回褲兜，整理整理衣服，神情嚴肅、腰杆筆挺地望向街口。
一輛低調奢華的黑色轎車緩緩減速，停在了路邊。孔時雨忍不住微微探出頭張望，心中猜測：這是不是富婆小姐的座駕？
就在這時，一輛旅游大巴大喇喇地停在了黑色轎車前方，徹底把它擋了個嚴嚴實實。
孔時雨心中氣結，他心裡一句「西……」還沒罵完，大巴車的車門「嘩啦」開啟，一群長相各異的正裝男女都拎著鼓鼓囊囊的麻袋依次安靜地下車，然後他們以令人毛骨悚然的紀律性在車門兩側排成兩條長隊，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人的到來。
在孔時雨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一抹纖瘦高挑的身影出現在大巴車門口，然後一步一步腳步穩重地走到人行道上，在那群默不作聲的男女的恭迎中來到孔時雨面前。
這是一名年紀尚輕，氣質卻鋒銳迫人的少女。她長了一副古典端莊的美麗面容，肌膚如雪般白皙，五官舒展細長，黑發松松綰在身後，但卻有一縷發絲垂蕩在肩頭，引得人總忍不住被勾去心神。
這樣的少女，一看出身就非富即貴。
不過孔時雨做出這樣的判斷並不只是根據她的氣質，而是因為這名少女的臉他已經在許多情報中見過——這就是最近在咒術界炙手可熱的加茂家繼承人，也是「御三家」未來可能會有的第一名女性家主，千年來第二個赤血操術的天才使用者，加茂知春。
加茂家的掌上明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孔時雨打量著少女，少女也在打量著他。半晌後，少女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打了一聲招呼：「阿尼哈賽喲？」
孔時雨如遭雷劈般地反應了過來：「富、富婆小姐？」
「下午好，孔先生。」千晴輕松地向他伸出手，「今日終於有緣和你見到面了。」
孔時雨的大腦一片空白。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和千晴握手，然後看著那群沉默的正裝男女扛起大麻袋，魚貫進入一家米其林餐廳。
不是……
那個死摳門又犯花痴的詛咒師富婆小姐，其實就是咒術界未來的希望，正道中的正道，據說被不少咒術家族的少男暗戀的加茂知春？
而當初正是這位加茂家的小姐接下保護千葉彰雄議員的任務，結果轉頭就偷摸把人家殺了去領五千萬？
領完五千萬之後還意猶未盡，建了個交易平台網站去賺全日本詛咒師的手續費？
你一個「御三家」繼承人缺這點錢？
他更想問的是，你一個「御三家」繼承人難道真的找不到帥哥了嗎？
他聽說加茂現任家主，也就是這位加茂知春的親爹，那可是一位游戲花叢的主，據說前段時間門把一個側室的兒子領回家還引起了不小的風波。作為那位戰鬥力不行但是談戀愛非常行的加茂家主的女兒，加茂知春怎麼偏偏吊死在禪院甚爾這顆歪脖子樹上了？！
孔時雨精神恍惚，千晴見他差點要撞到人家米其林餐廳的門框，不由得伸手拉了他一把：「小心點，你要是磕壞了，一會兒誰幫我望風？」
「我……」孔時雨趕緊穩住腳步，「我只是沒想到。」
千晴笑了笑：「你沒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別想了，趕緊幫我把餐廳布置一下。」
這家米其林餐廳正是甚爾今天准備求婚的餐廳。孔時雨這個兩頭收錢的二五仔把消息成功遞給了千晴，千晴立刻就做了准備——砸錢入股這家餐廳。
現在她是這家餐廳的小老板了。
孔時雨早就料到千晴會有所布置，他掃了一眼那群身著正裝，卻個個扛著麻袋的沉默男女，感覺有些不太對勁：「這些人是富婆小姐的……？」
是加茂家族的人嗎？
不像啊，御三家的咒術師有這麼聽話嗎？
「哦，這些是我的……手下。」千晴含糊道，「他們干活很麻利的。」
昨天接到消息之後，千晴就通宵在做這些紙式神，好不容易攢夠了能坐滿一整個餐廳的數量，累死她了！
孔時雨點點頭，又小心翼翼地問：「那，那些麻袋裡又是……」
千晴「哦」了一聲，拽過一名紙式神，拉開他手中麻袋的袋口，展示給孔時雨看。裡面是明晃晃的現鈔。
孔時雨一陣頭暈目眩：「所有袋子裡都是現金？！」
「是啊。」千晴輕描淡寫道，「不夠的話我還能再叫人回去取，管夠。」
孔時雨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富婆小姐，請問你還有姐姐或者妹妹嗎？你覺得我還有希望嗎？你們咒術家族的大小姐們喜不喜歡韓國人？」
他突然好嫉妒甚爾！
這口軟飯他也想吃！
千晴斜他一眼：「別想了，你也明白咒術界那些家族的德行，你要是入贅那就等著被玩死吧。」
孔時雨不甘心：「那禪院甚爾他……」
「我是要和甚爾哥一起搬出來的，而且我手上這些不是從家族裡拿的錢！」千晴重重拍了一下孔時雨的後背，「清醒點，孔先生，自力更生賺來的錢用得最舒心！」
孔時雨哭喪著臉：「好，好的……」
餐廳的服務員早就被吩咐好了，他們按照千晴的要求開始布置餐廳，引導各位紙式神入座，然後把千晴和孔時雨安排到了一個隱蔽但是又能觀察到甚爾所在位置的角落。
「他們訂餐的時間門是幾點？」千晴問餐廳領班。
領班對了一下表格，回答道：「晚上七點。」
「七點的時候天也應該黑了，方便行動。」千晴點點頭，「在那之前你們先給我和孔先生上點菜吧，我有點餓。」
領班得令後離去，而孔時雨坐在千晴對面，有些惴惴。
千晴掃了一眼孔時雨：「怎麼了，你慌什麼？這頓飯算我請你的，不用你付錢。」
「不是，我不是擔心錢。」孔時雨咳嗽了一聲，「就是……今天禪院甚爾要向一個姓伏黑的女人求婚，富婆小姐應該知道吧。」
千晴說：「當然知道，不然我為什麼來搶婚？」
「富婆小姐不生氣？」孔時雨小心翼翼地問。
「生氣？」千晴沉吟，「倒也沒有，就算是有些惱火，那也是對我自己惱火，畢竟是我錯失了良機，讓別的女人趁虛而入。」
孔時雨震撼了：「富婆小姐竟然對禪院甚爾如此情根深種嗎？你就不反感他腳踏兩條船？」
「什麼叫腳踏兩條船，我都不算船，充其量就是個木板。」千晴自嘲地笑笑，「要不是我勉強能湊到這麼多現金，我懷疑甚爾哥今晚都不會正眼看我。」
孔時雨張了張口，他想說些什麼，但是顧忌著甚爾給他的封口費，最終他還是閉上了嘴。
但是，他覺得禪院甚爾對這位加茂知春小姐可是格外的用心。
加茂知春小姐以為是自己在這兒給甚爾做了一個搶婚的局，殊不知這才是甚爾給她下的圈套陷阱。
但是孔時雨卻不明白一點，既然知春小姐都已經這麼喜歡禪院甚爾了，喜歡到他一個外人都能一眼看出來的程度，禪院甚爾為什麼還要大費周折地通過散布消息來引誘知春小姐來搶婚？
難道說……
孔時雨悄悄掃了一眼低頭喝水的千晴，用他韓國男人的戀愛分析法悄悄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兩個人，都以為對方不夠喜歡自己？
正因為沒有任何安全感，所以需要這樣費盡心機地試探，拉扯，直至對方用最盛大的場面來向自己證明心意。
看透了一切的時雨歐巴「嘖」了一聲，滿懷成就感地喝了一口餐廳提供的冰水。
日本人和他們韓國人相比，差的就是這點戀愛胎教。
在整個餐廳的協助下，千晴很快就做好了整場的布置，而時鐘也迅速指向了七點。
餐廳中原本默不作聲的紙式神們忽然活了過來，男男女女們神采飛揚地移動雙手，在他們各自的座位上高談闊論，歡笑暢飲。千晴和孔時雨坐在被盆栽裝飾遮掩的角落，四只眼睛都緊緊盯著餐廳門口。
很快，一個高大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門前。
千晴瞬間門渾身緊繃起來，猛踩孔時雨的腳：「來了來了來了！！！」
孔時雨痛得面目猙獰：「好好好……」
甚爾進入餐廳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
門口負責招待的領班倒是沒什麼問題，他確認了甚爾的預約姓名和號碼，然後禮貌地指引他和伏黑小姐入座。
伏黑小姐在進門的時候伸出手想挽住甚爾的手臂，甚爾假裝想起了什麼事情，轉身去找領班，不著痕跡地避開了伏黑小姐的手。
「我去和領班說點事情。」
伏黑小姐垮下了臉。
甚爾找到領班，低聲商量道：「是這樣的，我今晚想要求婚……」
領班早就被千晴打過招呼，無論甚爾提出什麼要求都要第一時間門通知千晴，等她定奪後再回復甚爾究竟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甚爾提的要求是在八點的時候暫時熄滅餐廳的燈光一分鐘，留出時間門讓甚爾跪地掏戒指求婚。
領班沒有貿然回答：「我需要先和我們經理商量一下。」
然後他借著上菜的機會，偷偷把甚爾的要求告訴了千晴。
千晴從盆栽的掩護後偷偷向甚爾那桌張望，她掃了一眼那位伸長脖子等待甚爾歸來的伏黑小姐，酸溜溜地哼了一聲：「長得沒我好看，身上的衣服也沒有那麼富貴，估計財產沒我多……」
孔時雨無奈道：「全日本有幾個同齡的女孩子比您有錢？」
「光有錢有什麼用，還得讓甚爾哥心甘情願吃我這口軟飯才行。」千晴嘆了口氣，「答應他吧。」
領班得信後，派了一名服務員去傳信。那名服務員為甚爾端上紅酒，同時微不可查地對甚爾點了點頭，代表餐廳同意了他的請求。
千晴扒開盆栽的葉子，雙眼一眨不眨地觀察著甚爾那桌的動向。
平心而論，那位伏黑小姐的長相不說是傾國傾城，至少也是小家碧玉。通過孔時雨和彈幕提供的情報，千晴基本了解了這個伏黑小姐的來路。
她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富婆，在甚爾之前她有一段婚姻，產下一女名叫伏黑津美紀。在她前夫死後，這位伏黑小姐一下子得到了巨額遺產，還有自由，於是她就開始享受生活。享受享受著，就遇到了甚爾。他們相遇正好是千晴昏迷失蹤的那半年，沒了千晴的干預，這位伏黑小姐就被甚爾選中作為他後半生的軟飯來源。
千晴氣得咬牙切齒：「好啊，趁虛而入……」
孔時雨被千晴身上驟然燃起的憤怒氣勢嚇得有些腿軟，他心說原來特別一級咒術師憤怒的時候這麼可怕，然後心肝顫地小聲寬解她：「別氣，別氣，我覺得禪院甚爾不喜歡她。你看，都是那個女的在主動找話題，禪院甚爾只是在應付而已。」
千晴狠狠揪著盆栽葉子：「既然是應付，那為什麼選她不選我？」
孔時雨：……
西八兒，那也得能選你才行啊？
你前半年不是失蹤了嗎！
甚爾應付伏黑小姐的時候，余光也一直觀察著某個角落。
在發現一盆盆栽不正常的晃動後，他唇角微微勾起一絲笑意。
伏黑小姐察覺到他的笑意，精神大振：「甚爾很開心？是因為這裡的餐點好吃嗎？」
甚爾舉起酒杯，雙眸微微彎起。
「嗯。」
不過一會兒會有更美味的「餐點」等著他。
第67章 第二副本37
甚爾在進入餐廳的時候就在不著痕跡地搜尋千晴的身影。
他知道她會來,他也……
盼望著她會來。
她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就像是小時候偷偷摸摸地翻進禪院家，躲到他的院子裡還以為他沒發現一樣。
像是只悄悄藏在灌木裡,尾巴卻露出來的貓。
甚爾移開目光,假裝什麼都沒有察覺到一樣，神色如常地和伏黑小姐繼續交談。
「甚爾君喜歡喝哪種酒？」伏黑小姐問,「紅酒，啤酒，還是清酒？」
甚爾敷衍道：「我不是很喜歡喝酒。你呢？」
伏黑小姐掩唇笑道：「看不出來,我還以為甚爾君很喜歡喝酒呢。我的話，我喜歡白葡萄酒，尤其是年份久遠，西班牙產的最好……」
甚爾聽不懂這些關於酒的奢侈享受，他平時喝的最多的是那些路邊小店裡冰箱中隨手拿出來的冰啤酒。
他端起酒杯淺淺喝了一口,借著喝酒的掩飾,他余光掃了一眼角落，發現盆栽後正巧有個服務員一反常態地給那一桌送上一聽插上吸管的冰可樂。
來米其林餐廳喝可樂，這確實是加茂知春做得出來的事。
甚爾臉上笑意更濃，壓根兒沒聽伏黑小姐究竟在說什麼。
盆栽後面,千晴惡狠狠地叼著吸管,雙拳放在桌上攥得死緊,看得孔時雨心驚膽戰。
要是禪院甚爾真的不開眼向那個姓伏黑的女人求婚了，加茂知春不會氣得直接開領域大開殺戒吧？
他還沒賺夠錢，他還想活著啊,西八兒！
千晴也意識到自己好像過於激動了。她努力深呼吸，再呼吸，狠狠叉起桌上盤子裡的一塊魚肉塞進嘴裡,就像是咀嚼仇人的肉一樣一下一下用力地咬。
時鐘慢悠悠地走，此時還遠不到八點。
孔時雨悄悄地在桌布下打開手機，給甚爾發了條短信。
「你悠著點！別跟那個女的聊了！我要壓不住富婆了！！！」
甚爾感覺到口袋裡手機一震，他摸出來一看，眉心一跳。
「你和她在一起？」
孔時雨飛速回復道：「不跟著她，我怎麼確定她會來找你？」甚爾的好心情卻瞬間門被破壞，他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冷著臉敲下回復：「所以說，是你帶著她來的？不是她自己主動要來？」
孔時雨：？
孔時雨抬頭看了一眼還在用殺人的目光盯著甚爾桌的千晴，手指翻飛地回復：「我哪能請得動她這尊大神？她聽說你要跟別的女人跑了之後就急得跟火燒屁股一樣，估計就算你找了首相的女兒她也能直接殺到首相官邸把你搶出來。都這樣了你還在懷疑她的主觀能動性？」
甚爾讀完這條短信後，孔時雨又很快發來一條：「你要是不打算吃富婆小姐這口軟飯，那我吃！」
甚爾用他最快的手速回復：
「想得美，滾！」
伏黑小姐坐在甚爾對面，從進入餐廳開始她就隱隱感覺甚爾的注意力不集中，剛才更是直接拿出手機開始回消息，對她的呼喚置若罔聞。
只見甚爾對著手機屏幕神色幾度變幻，有一瞬間門面沉如水，在收到什麼回復之後又忽然神情舒展，甚至唇角微翹。
手機對面是誰？
「甚爾君，甚爾君？」
甚爾漫不經心地應道：「嗯？」
「你在和誰聊天？」
「一個生意上的朋友。」甚爾隨口道。
伏黑小姐咬了咬下唇，強顏歡笑道：「只是感覺甚爾君在和我相處的時候不是很專心……」
甚爾合上手機，抬眸掃了伏黑小姐一眼：「是嗎，你是這麼感覺的？」
伏黑小姐勉強地笑笑：「嗯，而且我感覺，之前甚爾君和我待在一起的時候也並沒有很專注，所以以前我一直以為甚爾君不喜歡我。今天甚爾君主動約我出來，我還以為是自己的機會來了呢。」
說完，她期待地試探道：「甚爾君，你……決定好了嗎？」
甚爾單手撐住頭，淡淡地問：「決定好了什麼？」
伏黑小姐本來沒想把話說得那麼明白，見甚爾還在裝糊塗，她只好自己挑明：「就是……決定好讓我們的關系更進一步。」
甚爾似笑非笑道：「哦？我們的關系？那麼伏黑小姐覺得我們現在是什麼關系呢？」
這把伏黑小姐問傻了。
偷聽中的千晴更是差點把頭伸到盆栽外面去，還是孔時雨拼命拉住了她：「別衝動，別衝動，小姑奶奶你千萬別衝動！」
「我不會做什麼的，我就是聽聽！」千晴回頭狠狠瞪了孔時雨一眼，「我也很好奇他倆究竟是什麼關系！」
孔時雨苦著臉：「那不就是那種關系嘛！」
伏黑小姐的回答竟然和孔時雨一樣：「我和甚爾君，不就是……那種關系嗎？」
她本來以為甚爾像是那些隨處可見想攀高枝的軟飯男一樣，一定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富婆確定關系。所以她之前就算感覺到了甚爾的敷衍和心不在焉也沒有太過在意，畢竟她有錢也有時間門，可以從容不迫地等甚爾來主動追求她。
但是今天這個禪院甚爾唱的是哪一出？
他難不成是那種修煉了高級釣術的小白臉，打算用一招以退為進逼她主動承認他們之間門的關系？
伏黑小姐以為自己找到了真相，她心裡憋氣，但是在看到甚爾的帥臉之後一下子就又原諒了他，問道：「上次我給甚爾君的提議，甚爾君考慮好了嗎？」
甚爾沒有回答，他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門，七點五十五分。
還有五分鐘。
「哦，你說是和你結婚的提議嗎？」
伏黑小姐忙不迭點頭：「是的，甚爾君回去應該仔細想過了吧？」
甚爾余光掃了一眼角落裡安靜了許久的盆栽，輕飄飄地答道：「嗯，想過了。」
伏黑小姐滿懷期待：「那，甚爾君有答案了嗎？」
「當然，我今天約你出來就是為了給你這個答案。」
禪院甚爾的臉上揚起微笑，他唇角的那道長疤也隨之扭曲出令人害怕的弧度。
「我對你……」
千晴再也無法忍耐下去了！
這還忍什麼？要是甚爾真求婚了，她這游戲還怎麼打？！
真玩人夫NTR啊？那她還不被純愛黨的觀眾活撕了！
千晴猛地站起身，對著最靠牆邊的紙式神一揮手：
不用等到八點了，現在就拉閘！
紙式神飛撲向牆邊電閘，極其精准地掀開鐵箱門，抓住電閘用力向下狠狠一掰：
「啪」！
整個餐廳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黑暗裡，千晴身手敏捷地直接翻過那盆已經快被她揪爛了的盆栽，向著甚爾的餐桌逼近。
驟然的變故將餐廳內的活人嚇了一跳，伏黑小姐尖叫出聲，下意識地身體前傾，想要往甚爾的方向湊：「怎麼停電了？服務員，服務員！怎麼回事！」
她伸出手胡亂揮動，想要抓住甚爾的手，一片漆黑裡，一條結實有力的胳膊忽然攬住了伏黑小姐的肩膀，然後就像是旱地拔蔥一樣將她從座位上拎了起來。
是甚爾嗎？
伏黑小姐稀裡糊塗地被帶離了座位，千晴埋伏在她身後，伺機一個箭步上前，直接頂替掉了她的位置。
哼哼！
接下來無論甚爾要做什麼，求婚也好，拉小手說情話也好，享受到的就都是她千晴了！
果然，黑暗之中，甚爾向前伸手，輕輕地握住了桌上一團柔軟溫暖的手掌。
對面的千晴努力繃住臉，不讓自己發出奸計得逞的笑聲。
「別怕。」甚爾低聲說，「只是停電而已，一會兒就會亮起來的。」
「趁這個機會，我也有些話想對你說。這麼黑，你看不清我的臉，我也看不清你的，平時難以說出口的事，現在說出來也會更容易一些。」
千晴沒有吭聲，只是在原地用力點了點頭。
跟隨黑暗的環境變成熒光色的彈幕們也跟著一起發：
[沒事，你說！]
[說吧說吧，我們聽著！]
[嗯嗯隨五百]
[前面的你進度太快了，還沒到吃席那一步呢！]
千晴：你們摻和個什麼呀！？
到時候要是真的吃席的話一定會叫你們的！你們這些彈幕一個都別想跑，都給她來送份子錢刷禮物！
甚爾寬大粗糲的手掌幾乎將千晴的整只手都包在了手心，他的體溫偏高，傳到千晴的手背上好像炭火般灼熱，她屏住呼吸，咬住嘴唇，安靜地等待甚爾接下來的發言。
「我們已經認識很久了。」
千晴在黑暗裡翻了個白眼：什麼啊，滿打滿算甚爾和伏黑小姐也就認識了半年，她跟甚爾可是認識了八年——游戲裡的八年也算！
「但是我似乎並沒有問過你對於婚姻的看法，包括婚姻在內，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我都沒有問過你，對於你，我似乎只是一直在猜測，通過外在來推測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而沒有真正用心去詢問，通過接觸來了解。」
「起初是因為抗拒，但是在我開始好奇之後，反而沒有了機會，只能靠我自己一點一點尋找，拼湊你的碎片。」
千晴聽得五官慢慢扭曲起來。
因為她聽得出，甚爾在此時無比坦誠，他拿出了她之前極少見到的真心。
「不過我成功了，雖然在成年前我一直被叫做廢物，但是我對自己的腦子還是至少有些自信的……我還是拼湊出了一個真實的你，一個和我以前想像中完全不同的你，一個，我很喜歡的你。」
「畢竟，你也一直沒有在我面前掩飾過，一直對我示以真心，只是我自己不願去看而已。」
甚爾感覺到自己圈住的手在微微顫抖，對面稍稍掙扎了一下，似乎是想把手抽出去，但是甚爾用了力，強硬地將她留住。
千晴已經有點無所適從了。
甚爾話語中的情愫讓她有些生氣，也有些慌張。她不知道燈亮了之後甚爾看到對面聽到表白的人不是伏黑小姐而是加茂知春後會怎麼樣，自己的攻略會不會前功盡棄。
而且她非常不忿！！！
這個伏黑小姐究竟是何方神聖，區區半年不到的時間門，怎麼就能把甚爾勾引得五迷三道了？
「不好意思了？」甚爾帶著笑意，「以前你說要出錢買我的愛的時候怎麼沒有不好意思？」
千晴在黑暗中瞪大雙眼。
這不是她對甚爾說過的話嗎？
那個伏黑小姐怎麼也說過？！
「那時候我沒有給你一個答復，因為我也不知道答案是什麼。但是現在……我覺得，我似乎可以給你，也給我自己一個答案。」
「你今天過來，我很高興。」
「以前我看著你，就像是看另一個世界的人，你只是短暫地和我相交了一小段，但你的未來是沒有任何給我的位置，而我也不可能和你有什麼更多深入的交集。」
「但是，你今天來……是不是意味著你已經准備好了讓你的未來和我這樣的人相糾纏？」
甚爾的手越收越緊，攥得千晴甚至感覺到了一絲疼痛。
但是她沒有吭聲。
「我是個太惡劣糟糕的人，沒有什麼好心腸，不可能給你任何反悔的機會，也不可能讓你來試錯。」
「我可以回答你之前那個問題，作為交換，你也要回答我的一個問題。」
甚爾的手稍稍松開，但是這並不代表他松開了千晴。他的手掌輕柔地貼著她的手背一路向上，沿著她小臂的曲線，慢慢地摸上她的臂彎，然後牢牢地握住她的上臂末端，就像是在抓住一個犯人。
「對於你之前的問題，我的回答是，錢買不來我的愛。」
千晴在思考一會兒燈亮了之後，甚爾要是看到對面是她，她該用什麼術式來躲避甚爾暴怒的攻擊。
要開領域嗎？
還是直接用【血操術·再造】偽裝成伏黑小姐的樣子，把他的求婚攪黃？
「現在輪到我問你了。」
「你願意用你的未來和我相互交換嗎？」
「用我肮髒的……沒有什麼前途，糟糕到極點的人生，來交換你充滿希望和光輝的未來。」
加茂知春消失的第三天，他就開始想她。
隔壁的出租屋空空蕩蕩，他發現自己忽然開始喜歡在陽台上遠眺，然後視線不由自主地轉向隔壁，內心隱隱期盼著會有一個少女從屋內走出，滿懷笑意地對自己招呼：「甚爾哥！」
她沒有給他發消息，他們的消息記錄停留在她離開的那天。她在坐上了加茂家派來接她的車後也還在給他發短信，告訴他自己的冰箱裡有什麼食物、陽台門沒鎖，他可以隨意進出，但是不可以直接在她的房間門裡折騰了還不收拾、還有零星關於加茂家車裡雖然有冰箱但是沒有放可樂的抱怨……
之後，她就再沒有發任何消息過來。
在她消失的一周後，京都傳來消息，加茂家的繼承人加茂知春陷入昏迷，加茂家准備扶正加茂家主側室所生的男孩。
那個光鮮亮麗，擁有一切的加茂知春墜落入深淵，甚爾仰起頭，看著她筆直落下，最終墜入他所在的垃圾場，摔得四分五裂。
他們，變成一樣的棄子了。
甚爾並沒有感到心痛，他早就知道自己是什麼樣卑劣惡心的人，從他的心頭升起的是扭曲的歡欣。
她說過，「想要做甚爾哥的小春」。
現在這句話可以成真了，在她破碎後，她真的可以成為屬於他的魔法少女小春，只屬於他的小春。
此時千晴面前的彈幕已經發了瘋。
[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
[這男的不是很會說嗎？小嘴抹了蜜一樣，不愧是專業小白臉]
[呃啊啊啊啊，純愛黨受不了啦！一想到他這話是對著那個女的說的我就覺得好惡心QAQ]
[沒事的，大不了讓主播讀檔重新打一遍嘛]
[其實也可以搞點破鏡重圓或者NTR，混□□愛看！]
千晴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她想答應，面對這樣真摯的情感，就算這樣的情感並不屬於她，她也像是中了毒一樣想要去回應。
因為她和甚爾是一類人，花山院千晴從小就沒有接受過多少愛意，所以在面對他人的溫柔與真心時，她根本無法抗拒。
先存檔吧，不然一會兒要是被甚爾打死了那她這張臉要往哪兒擱。
【存檔完畢】
在確認了自己一會兒可以讀檔重來之後，千晴這才安下心。
然後她清了清嗓子，給出了回答。
「我願意。」
說完之後，她就極其敏捷地縮起脖子，渾身緊繃，雙手也結出手印，等待聽到不屬於伏黑小姐聲音的回答後甚爾暴怒的回擊。
但是沒有。
黑暗中，對面傳來了男人愉快的輕笑聲。
椅子的挪動聲，衣料窸窸窣窣摩擦，她聽見禪院甚爾站起了身，他越過桌面，身體前傾，直至與千晴在漆黑的環境裡臉貼著臉。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撲在她臉上溫熱的呼吸。
怎麼回事，他難不成氣憤到想要來把自己鼻子咬掉？！
千晴緊張萬分，男人的視線即使在昏暗裡也極具侵略性，她感受到他的目光逡巡著移過自己的面龐，應當是在確認她的身份。
他看出來了嗎？
如果看出來了，他為什麼還沒發起攻擊？
「願意什麼？說得完整點。」千晴僵硬地咽了口唾沫，聲音不太自然地回答：「我願意……願意，未來，還有交換什麼的……呃，完整版我好像忘了。」
甚爾笑了。
他緩緩向前，將額頭與千晴相抵，低聲道：「這樣可不行，你平時不是很聰明嗎，怎麼到這個時候變得這麼笨？」
千晴被這麼近的距離激得頭腦發熱，她雙唇微微顫動，嘟囔：「沒有人能在感情的事情上一直保持理智吧。」
是啊，他也只是笨蛋一個。
「那就讓我們一起做失去理智的瘋子吧，反正你也說了『我願意』不是嗎？」
啪
時間門已到，燈忽然亮了起來。
驟然明亮起來的光芒刺得千晴眯起眼睛，在她重新睜開雙眼後，甚爾含笑的臉出現在她面前，與她只有咫尺之遙。
「之後你可永遠不能反悔了，小春。」
千晴瞪大眼睛，加茂家一脈相傳的細長眼也被她瞪得圓溜溜，甚爾被她這副樣子愉悅到，沒忍住笑著伸手去捏她的臉：「怎麼了？你這就要翻臉嗎？」
「我——可是……」千晴結結巴巴，都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你知道對面是我嗎？」
甚爾悠然答道：「一直知道啊，我一進來就發現你了，停電之後我也聽見你坐到我對面的聲音……我對聲音很敏感，你的呼吸聲我再熟悉不過了。」
「甚爾君！」
餐廳的另一個角落響起伏黑小姐的尖叫聲，她被一個紙式神攔著，臉色漲紅：「你在干什麼？那個女人是誰？！」
千晴懵然轉過頭，伏黑小姐掙脫紙式神的桎梏衝到他們面前，語無倫次地質問道：「你，你們兩個是——你這個女的是怎麼回事，走錯地方了嗎？你要不要臉啊，怎麼趁著停電勾引別人的男人！」
甚爾松開捏著千晴臉蛋的手，從容地坐回座位，甚至還非常自在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沒有任何要回答的意思。
千晴瞬間門被激起鬥志，她無比囂張地翹起二郎腿，伸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什麼走錯地方，這個位置本來就是我的，這整個餐廳都是我的。」
伏黑小姐一噎，更加急赤白臉：「好啊，原來你是這裡的老板？老板就可以勾引別人的男人了嗎？」
「我倒是不知道甚爾哥什麼時候成了你的男人。」千晴挑眉，「你們兩個是確定關系了嗎？還是說有結婚證？拿出來給我看看啊。」
伏黑小姐尖聲道：「甚爾君今天本來是來約我談結婚的事！」
千晴轉頭看向甚爾：「真的嗎？」
甚爾無辜地一攤手：「這倒是真的，不過我今天約她來是想拒絕來著。」
伏黑小姐：？
千晴沒憋住笑，她一瞬間門喜笑顏開，看得甚爾心裡也柔軟一片。
「被拒絕了也沒關系，富婆沒有必要在同一棵樹上吊死。」千晴輕描淡寫地安慰道。
伏黑小姐要氣到爆炸了。
「為什麼？為什麼選她？」她指著千晴問甚爾，指尖都在顫抖，「因為她比我有錢？比我好看？還是比我年輕？」
甚爾托著腮，假裝在認真思考：「唔，比你年輕好看倒是真的，不過資產這一方面嘛……小春你不是被家裡放棄了嗎，你還有沒有錢？」
伏黑小姐聞言眼睛一亮：「原來是個還在靠家裡的小丫頭。甚爾君，我這幾年靠投資攢了很多錢，在東京我有兩套房子，三家店面，滿打滿算大概能有2億日元！」
說完，她斜了一眼千晴：「你這個小丫頭能給甚爾君穩定體面的生活嗎？」
甚爾知道千晴拿不出這些，他也做好了出來解圍的准備。但是在他對面，少女得意地笑了一聲，然後抬手打了個響指。
「拿出來吧。」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現了。
整個餐廳中的食客們忽然都停下自己手中在做的事情，他們沉默整齊地站起身，魚貫地排列到千晴身後，就像是一群沒有感情的機器。
甚爾也隱隱繃緊身體，做好了接下來應對的准備。
「我今天取出來一些錢，就是為了讓甚爾哥看一看，別的女人能提供的，我也能提供，我還能給得更多。」
她將手筆直指向天花板，然後輕輕地做了一個口型：
嘭
一瞬間門，無數張紙片紛揚而下，就像是一場顏色雜駁的雪。整個餐廳都被這一場怪異的雪所淹沒，而那些嶄新挺括的紙片，正是還帶著油墨味道的萬元鈔票。鈔票雨密密麻麻，無窮無盡，淹沒了每一張桌面，也落在在場的活人們頭頂。甚爾伸手抓住一張紙鈔，他彈了彈鈔票，摸了摸上面防偽的水印，輕輕道：「竟然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千晴勾起嘴唇，「我有4億的現金，只要甚爾哥喜歡，我可以一直給你把這場雪下下去。」
伏黑小姐臉色慘白，她知道自己贏不了了，而且從剛才那些食客的行為來看，整間門餐廳都在千晴的控制當中，她身處於情敵的地盤上，留得再久一些危險也就更大。於是她抓起手包，都沒有扔下什麼挑釁的話語，就匆匆地向外走去。
在鈔票雨中，餐廳的領班還在堅強地繼續工作：「慢走！」
甚爾看向千晴，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無蹤。
「你哪來的這麼多錢？」他問。
千晴眨眨眼，笑著說：「靠我自己的智慧賺到的。畢竟想要打動甚爾哥就得有突出的地方，不拼命努力怎麼能行？」
甚爾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本來我都已經做好了和落魄小春相依為命的准備，結果突然發現你是個隱藏的大富婆，這讓我以後怎麼用平常心面對你？」
千晴立馬急了：「啊？你不喜歡富婆嗎？！那我，那我把這些錢還回去？」
甚爾深深看了千晴一眼，他伸出手，拍掉她頭上落下的一張鈔票，順手又捏住她的臉。
「哪有把手裡的錢往外推的道理，這不是更好了嗎，富婆小春？」
千晴被他用力的手勁兒捏得臉疼：「哎，哎……你喜歡就好……」
甚爾松開手，千晴揉揉自己的臉頰，依舊有些難以置信：「那個，甚爾哥，我們現在這是……這是……」
甚爾垂眸看她：「嗯？」
千晴小心地伸出雙手，用大拇指對在一起：「……在一起，了，嗎？」
甚爾露出驚訝的神情：「沒錯，不然呢？難道你在說了『我願意』之後還想始亂終棄？富婆難道都是這樣的嗎？」
「不不不，不是不是！」千晴拼命擺手，「可，可是之前，甚爾哥不是說我太干癟了嗎，我就以為……」
「唔，這也沒錯，你才16歲呢，照理來說我對你這樣的毛頭小丫頭不感興趣。」甚爾沉思，「要不我還是好好考慮一下……」
千晴心裡一咯噔：「考慮什麼？要不，要不然還是不要考慮了，既然我都說了願意，那就算是在一起了嘛！」
甚爾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不糾結了？」
「我當然不糾結，當初糾結的明明是甚爾哥吧！」
千晴回憶起剛才甚爾在黑暗中表白的內容，當她意識到那些話的主語都是她自己之後，她一下子抬頭挺胸：「你說什麼一開始不願意來了解我，結果了解之後發現其實很喜歡……」
甚爾移開視線：「哦，嗯嗯，可能是這麼說過。這些錢你都不要了嗎？如果不要的話讓我撿起來帶走吧。」
「不要岔開話題啊甚爾哥！既然在一起了，那我應該算你的女、女朋友了吧！快點認真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千晴渾身充滿了勇氣，她一個箭步上前，圈住了甚爾的手腕，雙眼閃閃發亮。
「啊，要告訴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這兒還有人在聽呢。」
甚爾掃了一眼餐廳的角落：「比如那位從頭聽到尾的西八先生。」
千晴順著他的目光轉過頭，在盆栽後面，她看到了滿臉怪異吃瓜笑容的孔時雨。
「沒事，沒事，不用顧忌我，你們繼續。」他滿面笑容地說。
千晴：…………
她怎麼覺得孔時雨這個樣子和她直播間門那些彈幕沒有本質區別。
哦，還是有點區別的。
彈幕給她砸錢，孔時雨從她這裡拿錢。
千晴清清嗓子：「孔先生，你可以走了。」
孔時雨帶著「我磕到了」的笑容站起身，對甚爾擠擠眼睛：「再見，回頭記得把錢打我卡上。」
甚爾皮笑肉不笑道：「知道了，快滾。」
千晴疑惑地看向甚爾：「你為什麼還要給孔時雨打錢？」
甚爾敷衍道：「沒什麼，是以前有個單子沒結清款。」
「哦……」
衣兜內，千晴的手機忽然發出了震動。她低頭去看，是一條並不長的短信。
「別忘了周六你要和我一起出門，十點鐘在這個位置集合，遲到的話你就要帶著猴子尾巴上一個禮拜的課」肩膀上陡然一沉，一個沉重的東西壓到了她的後背上，是甚爾。
他把腦袋擱到千晴肩頭，以絕對占有的姿態去看她的手機屏幕，讀出來信備注：「臭屁貓……這是誰？」
「哦，這是五條悟。」千晴答道，順手回了消息，「『我不會遲到的，猴子尾巴你自己帶著吧』……發送。」
甚爾想起了什麼，神色晦暗起來。
「我記得你好像和這個五條家的小子有婚約？」
千晴不自在地動了一下耳朵：「你怎麼記得這個？」
甚爾伸出雙臂，將千晴用力地往他胸前拽去：「小春的事我都很上心。」
「婚約確實是有，但是你也知道，家族契約也不是什麼很牢不可破的東西，之前家族裡還答應我做下任家主呢，回頭還不是把憲紀接回來了。再說，他們又不可能強行把我綁回去結婚……」千晴嘀咕道，「而且，悟也知道我喜歡的一直是甚爾哥。」
甚爾眼神微微凝住：「……他怎麼知道？」
千晴有點不太好意思：「因為我從小就喜歡去找你玩，而且在甚爾哥你走了之後我也總是提起你。悟又不是笨蛋，他當然知道了。」
溫熱的吐息自身後拍打在千晴的耳緣，輕輕的震動隨著胸腔傳遞到她的背部，連帶著她也感受到了甚爾的愉悅。
「以後會有更多人知道的。」
甚爾輕輕吻在千晴的耳後：「我們的名字會被聯結在一起，就像是我們今後的人生。」
「小春，搬出來和我一起住吧。」
第68章 第二副本38
同居,這種事千晴可不是第一回 干了。從第一副本開始，什麼晴明啊殺生丸啊兩面宿儺啊，統統都和她同居過。
而禪院甚爾也即將成為第二個副本中第一位和她光榮同居的攻略對像！
應該為自己感到光榮啊,甚爾！
甚爾好像倒是沒有這種覺悟，在收拾完餐廳裡散落一地的鈔票後,他們先是把現金就近送到銀行去存了起來,折騰了半天,千晴才精疲力竭地跟著甚爾回到他目前居住的小公寓。
「等一下，甚爾哥。」千晴在上樓梯的時候想起來了什麼，「我是不是應該去買點日用品，還有換洗衣物之類的東西？就這麼空著手去……」
甚爾抓住她的手腕，非常強硬地拽著她向上走：「不用。我這裡都有。」
千晴踉蹌了一步,聲音也因為緊張變了形：「你這裡都有什麼？女性的換洗衣物和日用品？在我之前難道還有別人在你家住過嗎？！」
甚爾回頭看了千晴一眼，他的雙眼中盛著明亮的笑意：「怎麼,吃醋了？」
千晴的眉毛都豎了起來：「怎麼可能不吃醋啊？」
「好，好,那就醋吧，家裡能省點買調料的錢了。」甚爾看起來毫無悔過之心,臉上的笑容依舊從容，「到了，進來吧。」
甚爾當然從原先那間短租公寓搬走了,但是他現在挑的這個房子和之前的小公寓也沒有什麼區別。他掏出鑰匙,對准鎖孔開門，千晴站在他身側，有些委屈地吸了一下鼻子。
「怎麼了？」甚爾當然感覺到了旁邊少女情緒的不對勁，「醋勁有這麼大嗎？」
「不是，我只是想起來,當初我來東京租的那個公寓沒有退租，現在一定已經被房東收回去了。」千晴有些蔫，「押金沒有退，房間裡還有好多我自己的私人物品，估計都被房東扔掉了吧……」
她的筆記本電腦，她的衣服，她路過秋葉原的時候沒忍住買的周邊谷子，她甚至還給那個房子額外拉了一條網線……
門開了。
甚爾伸出手，攬過千晴的肩膀，不由分說地將她帶了進去。
「啪」
燈亮了，也照亮了這間並不寬闊，也不算很整潔的獨身公寓。甚爾舒展著雙臂走向客廳，把他扔在沙發上的衣服和褲頭撿起來，隨手塞進洗衣筐：「出發前我不知道你今晚會跟我回來，所以就沒收拾。記住今晚說過的話啊小春，你已經沒法反悔了，現在你要是轉身要走的話我一定會把你抓回來。」
千晴掃了一眼這一個明顯沒有女人住過的男子單身公寓，門口鞋架上只有男人的鞋，客廳只有沙發和電視，一個巨大的紙箱擺在沙發前，似乎是用來充當茶幾。小廚房在門口的另一邊，看起來很久沒有開過火，灶台上積了薄薄一層灰，垃圾桶裡有很多啤酒的空瓶，還有外賣的塑料盒。
甚爾的生活過得一如既往，而千晴甚至不覺得他過的這算是「生活」。他只是在活著，勉強吊著自己的命，隨隨便便地維持著呼吸，揮霍這條沒那麼容易就丟掉的命。
隨便收拾了一下客廳之後，甚爾拉上窗簾，折身走向千晴，隨手指向這間公寓裡很少的幾個房間：
「臥室，以後我們一起睡那裡。那間是浴室，有個浴缸，但是很窄，我伸不開腿，而且一用樓下就漏水，你用的時候要稍微注意一下，樓下可能會用晾衣杆子捅天花板來罵人。」
「廚房，我不怎麼做飯，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露一手，不過身價四個億的小春應該不至於在家煮泡面給男朋友吃。」
「另外就是……」
他伸出手，拍了拍客廳中那個格格不入的大紙箱：「你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少了。」
千晴有些疑惑。她走向紙箱，伸手揭開紙箱上的墊板，拆開並沒有被膠帶封存的開口，露出裡面滿滿當當的物品。
置於最上端的，是一台筆記本電腦。
「這是我忘在短租公寓裡的……」
千晴微微瞪大眼睛，她移開筆記本電腦，下面是更多曾經屬於她，但是又被遺落在公寓中的東西。
一件印花的短袖襯衫，一條特意剪出好幾個破洞的牛仔褲，米白色雛菊花紋的連衣長裙，上面印著銅錢的睡裙，各色發帶，零零碎碎的化妝品，在去見夏油傑之前塗過一次的心機變色唇膏，沒派上過用場也沒拆封的假睫毛，一本用來記賬的便簽本，幾支花裡胡哨的圓珠筆，一張去年爆火的動畫的碟片……
甚爾緩緩地在千晴身旁蹲下，他把腦袋擱在自己的膝蓋上，用輕松的口吻說道：「我本來打算扔掉的，但是你這裡頭雜七雜八的東西太多，我懶得搞垃圾分類，所以就一直留到現在。正好你回來了，那就拿去接著用吧。」
千晴抬起頭，她臉上的表情讓甚爾止住了他習慣性輕描淡寫又違心的話語，從她那雙氤氳著霧氣的眼睛裡，甚爾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沒有什麼必要假裝不在乎，也沒有什麼必要再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吊兒郎當、毫無牽掛的人了。
千晴越過紙箱，向甚爾伸出雙臂，像是一只非要撒嬌賴在人身上的貓一樣掛到了甚爾身上。蹲著的甚爾沒有調整重心，他也沒想調整重心，就這樣任由千晴身體的重量將他壓倒，兩個人一個疊一個地躺倒在客廳的地面上。
甚爾仰面躺在下頭，千晴趴在他身上，兩條胳膊還死死地摟住他的脖子，臉埋在他胸前。
「怎麼了？」他問，聲音很輕，「小春？」
千晴沒有說話。她將臉貼在甚爾的胸前，靜靜地聽著，聽那層層衣物血肉之下，鮮活響亮的心跳。
就是這個看起來什麼都不在乎的人，甚至在她離去時連一句「再見」都欠奉的家伙，在加茂知春失蹤後，親手收拾了她的個人物品。
半年前，禪院甚爾翻進了隔壁的公寓，踏足那間曾經是少女居住過的空蕩屋子。這裡每一處都留有少女生活的痕跡，但是少女卻已經不知蹤跡。
京都傳來的消息曖昧不明。加茂家封鎖了關於加茂知春的消息，但是依舊有只言片語流出。她的狀態似乎很不好，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死去，而加茂家也並不會太在乎，畢竟他們也有了可以頂替她的選擇。
加茂知春可能不會回來了。甚爾意識到，他說不上來自己此時是什麼感受，但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從陽台上翻到了隔壁，就像是之前一樣輕車熟路地拉開了通向她公寓的門。
加茂知春，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個問題有著非常多的答案。
8年前，一心要離開禪院家的甚爾說，加茂知春是加茂家族的掌上明珠，一個被慣壞了的，又有點瘋瘋癲癲的小鬼頭。
幾周前，認識了新鄰居的甚爾說，加茂知春是個想法古怪的家伙，一個似乎很喜歡他，身上也有著許多秘密的強大咒術師。
在空無一人的公寓臥室裡，甚爾將那一件一件衣物，一樣一樣物品塞進紙箱中，他折好少女懷帶著對夏日的憧憬買下的印花襯衫，放入一把不怎麼好寫但是很幼稚很好看的圓珠筆，一摞衝動消費後的無奈出現在這裡動畫碟片，還有一本寫滿了絮絮叨叨省錢小技巧和便利店速食食譜的記賬本。
每一樣東西都很廉價，但是每一樣，都帶著一片名為「加茂知春」的女孩子的碎片。
禪院甚爾用了一個午後的時光，靜靜地，不被人打擾地拼湊起了一個他人從未了解過的少女。
一個其實是有點想要好好打扮自己，但是笨手笨腳不會化妝也懶得化妝，不擅長收拾房間，廚藝很一般但是偶爾會有下廚衝動，摳門節約，喜歡看動畫游戲資訊，喜歡花裡胡哨華而不實的小東西，喜歡粉色和黃色，然後在記賬本上寫了好多「這個甚爾哥愛吃！」的，鮮活無比的女孩子。
這是從來沒有其他人認識，也絕不會被其他人擁有的，僅此一個，只屬於他的女孩子。
只屬於他的小春。
甚爾將她的物品全部裝箱，也將那一段關於她的記憶裝填進去。他把這個大箱子放在新公寓的客廳，就好像這個名為小春的少女還能和他一起生活，陪著他亂七八糟地撐過漫長人生的一天又一天。
這一切，甚爾都不會訴諸於口。那個午後是只屬於他的秘密，而在那個午後由他親手拼湊起來的少女，也是僅僅屬於他的，獨一無二的小春。
他將懷裡的少女摟得更緊，兩個人都沒有作聲。他聽著她的呼吸，而她依偎著他的心跳，截然不同的聲響卻在靜謐之中交纏，冥冥中竟無端像是將呼吸心跳聯結上二人的生命。
「我說，你一會兒要是就在這兒睡著了的話，我可不把你搬到床上去。」
千晴過了好一會兒才悶悶地問：「……甚爾哥要讓我在客廳睡地板？」
甚爾慢悠悠道：「倒也不是不可以，畢竟咱倆要是真的睡同一個被窩的話，難保我不會對你做什麼。」
千晴從他的胸前抬起頭，加茂家世代相傳的漆黑長發如瀑般垂落在他的肩頭，少女露出閃閃發亮的雙眼，促狹地問：「甚爾哥想對我做什麼？」
「當然是男人和女人會做的事嘍。」
甚爾按住千晴的後腦勺，慢慢向下壓，將她的臉龐壓到和自己齊平，另一只手在後扣住她的腰，將少女整個圈在他的領地之中。
千晴抿住嘴唇，眼神開始四處亂瞟亂看。
「怎麼，害羞了？」甚爾輕笑道。
「沒有！」千晴立刻反駁，「我才不會害羞！」
她又不是沒有玩過黃油，剛才眼神不對勁是因為……因為她在看彈幕！
彈幕上現在鋪天蓋地都是：[瑟瑟！開始瑟瑟！][我要看瑟瑟！][你們給我原地洞房！]之類的話，她是在考慮究竟是關彈幕還是開一下自主規避馬賽克。
甚爾才不知道什麼彈幕和馬賽克，他忽然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雙臂摟住千晴輕飄飄的身體，直接往肩膀上一扛，大步走向臥室。
「哎、哎！哎！干嘛呢！」
千晴就像是一個長條麻袋一樣趴在甚爾肩頭，然後被他一路扛進臥室，輕輕松松地扔到床上去。
她慌得在床鋪上開始向後爬：「不是，等一下，我確認一下年齡限制，全年齡向可以色色嗎？！」
彈幕歡天喜地地通知：
[游戲是R18！]
[可以瑟瑟！可以瑟瑟！]
[給我看瑟瑟！沒有瑟瑟的話我會死掉！]
[我有個朋友得了癌症，她說臨死前最後的心願就是看到主播和男菩薩瑟瑟，尤其是看到男菩薩的胸，拜托了]
甚爾打開臥室燈，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猶如貓咪炸毛般的千晴，勾唇笑道：「什麼年齡限制，我早就成年了，沒有什麼可以限制住我。」
「可我——」
甚爾來到床邊，他壓低身體，湊近千晴的脖子：「你？小春想說什麼？」
黑發男子像是只黑色的豹，他的身體蘊含著隨時可能爆發的力量，但現在這些力量都安然沉睡在他的肌肉之下，甚爾伸出手臂，又將千晴整個籠罩在下方。他湊近她的頸窩，嗅嗅聞聞，而後印上他的唇瓣，開始親吻和撕咬。
他的吻很重，但是咬得很輕。無論是吻還是咬都在身體上留下了痕跡。
甚爾一路向上，沿著頸側來到耳前，他啃咬她的耳垂，磨蹭她的顴骨，然後細細密密地親吻她的眼皮。
她的手指被他的緊緊扣住按在床上，千晴沒有任何逃跑的可能，她仰面躺著，承受著甚爾的標記，和他糾纏一樣炙熱的吐息。
下一步會是什麼？
甚爾卻在接近她唇瓣的時候停住了。
他將臉重新埋進千晴的頸窩，悶悶地問：「如果我把你的頸動脈咬破了，你會用【血操術】把我穿透嗎？」
「甚爾哥不會把我的頸動脈咬破吧，畢竟甚爾哥又不是吸血鬼。」千晴說。
「不一定。」
他真的輕輕咬起一層千晴脖子上的皮膚，從牙縫中低語：「為了證明被愛，人會做出很多傷害別人的事情，然後通過鮮血和疼痛來確認自己真的擁有一切。」
千晴沒什麼辦法地嘆了口氣。
「行吧，那甚爾哥就咬吧，我沒問題的。」
甚爾閉著眼，他松開牙列，又輕輕地吻上她蓬蓬搏動的動脈，親吻她依舊存在的證據。
第69章 第二副本39
「嗡……嗡……」
「我恭喜你發財,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請過來，不好的請走開,禮多人不怪！」
手機鈴聲炸響,千晴痛苦地把臉埋到枕頭裡，嘟囔道：「誰啊……大早上給人打電話……煩死了……」
她忍不住將懷裡的抱枕抱得更緊了一些，又把臉往柔軟卻有彈性的枕頭裡埋了埋。
咦,她把自己現實裡的那個大抱枕搬到游戲裡來了嗎？
「啪」
手機鈴聲戛然而止，有什麼沉重的東西重新壓回千晴的頭頂心，就像是大貓一樣蹭了蹭：「我給你掛掉了，繼續睡吧。」
千晴：…………
等一下。
她稍稍向後挪了幾寸,然後發現自己抱著的並不是現實裡家中的大抱枕,剛才她枕著的軟軟的東西也並不是枕頭，而是男人光裸的胸膛。
另一個人的氣味縈繞在她的鼻尖，熟悉又充滿侵略性,將她整個標記侵染。
甚爾將千晴圈在懷裡，兩個人睡得橫七扭八,被子都不知道飛到哪裡去，她的腿橫在甚爾腰上,甚爾的腦袋壓在她的頭頂,好像在睡夢中兩個人進行了一場自由搏擊，手腳都纏在一起。
[我就是去吃了頓飯，回來怎麼就成這樣了？我錯過了什麼？！]
[草啊,這兩個人剛才是瑟瑟了嗎？我怎麼看到小千脖子上有好幾塊小草莓呢？]
[有沒有錄屏啊家人們！分享一下！分享一下！不能吃獨食啊！]
[什麼情況,主播這就把甚爾線打通了？又是全網第一？？？]
[嗚嗚嗚嗚小千我的乖女，你怎麼就跟這個軟飯男了，五條悟多好啊嗚嗚嗚嗚]
千晴：…………
她昨晚和甚爾也沒做什麼啊，也就是親親啃啃,然後就洗澡睡覺了……
雖然睡覺的時候甚爾的手有點不太老實，但是千晴折騰了一天也累壞了，她懶得跟他計較，把游戲的【睡眠模式】一開就直接眼睛一閉一睜到天亮。
她可不記得有瑟瑟這個環節！
再說了，她千扒皮會是那種把瑟瑟放到直播間免費給觀眾看的人嗎？
那必須要設置准入門檻，非本直播間的氪金用戶不得入內！
免費看瑟瑟？想得美！
千晴想得咬牙切齒，不由自主地將甚爾摟得更緊。甚爾低下頭，啞聲笑道：「怎麼，怕我跑了？」
千晴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含混的聲響，把臉重新埋進甚爾的前胸，悶悶地嘟囔：「好大……」
甚爾：「什麼？」
「沒什麼，只是行使一下富婆的正當權利。」千晴慢吞吞地把臉移開，「剛才有人給我打電話？」
「嗯，不過我給你掛了。」甚爾說。
千晴伸了個懶腰，抱怨道：「這種大早上給人打電話的家伙最煩人了！」
甚爾當然是贊同：「就是，繼續睡吧，下午再起床。」
不過千晴的主播職業病讓她還是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來電人：夜蛾正道。
千晴：…………
千晴：「那個，我沒怎麼上過學，所以不太清楚，一般班主任早上給我打電話意味著什麼？」
甚爾把臉埋進她的頸窩，懶洋洋地說：「我也沒上過學，我都不知道什麼是班主任。」
千晴一骨碌坐了起來：「不對！今天我得去上課啊！！！」
現實裡她是全職主播，游戲裡她是高中生來著！
甚爾不滿地松開手，他雙眼睜開一條縫，看著千晴旋風一樣衝去洗漱，然後頭發亂蓬蓬地回來換衣服。
「好了，我去上課了，放學就回來。」
千晴回到床前，她彎下腰去，心髒砰砰跳著在甚爾臉上響亮地親了一下。
甚爾伸手摁住她的後背，他仰起臉，看起來不是很高興：「那學有什麼可上的，你不是已經很強了嗎？難道那個學校還有人可以教你？」
千晴只好安慰式地撫摸著甚爾後腦勺睡亂了的頭發：「誰叫你找了個高中生女朋友呢，而且去學校也不只是為了變強，還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
甚爾被撫摸得眯起眼睛，看起來更像是大型貓科動物了：「什麼其他事，比如和那個五條家的小六眼一起玩嗎？」
千晴模仿著他昨天的語氣問：「怎麼，吃醋了？」
甚爾「哼」了一聲：「六眼連毛都沒長齊，我吃他的醋干什麼……」
千晴卻從他的態度裡感受到了占有欲，對於戀愛觀還很混沌的千晴來說，占有欲即是愛。於是感受到愛意的她高高興興地在甚爾的另一邊臉上親了一下：「放心，今晚我回來的時候還是你的女朋友。」
甚爾對這種過家家一樣蜻蜓點水的吻很不滿意，他扣住千晴的後腦勺，自己主動找上她的唇瓣，給了她一個幾乎要窒息的告別深吻。
直到千晴因為缺氧開始敲打他的胸膛，甚爾這才意猶未盡地松開了她。
「好了，你走吧。」他順手把千晴的領口扯得更開，「早點回來，放學的時候不要和不三不四的男同學一起逛街。」
千晴的嘴唇被親得有些腫，紅彤彤水潤潤的。她的臉頰上還帶著一層薄紅，在甚爾松手後，她做了個鬼臉：「你這囑咐怎麼有點像老爸一樣？」
甚爾挑起眉毛：「原來你喜歡這種類型的角色扮演？我倒是不介意你管我叫daddy。」
[救命，他好懂啊！]
[Daddy！Daddy！甚爾爹咪！！！]
[爹咪！！！（陰暗地爬行）（尖叫）]
[爹咪，讓我淹死在你的大胸裡吧！]
千晴：？
這年頭的人xp真的好怪啊，要不要喝點什麼調理一下？
在出門前，千晴習慣性地走進衛生間看了一眼自己的裝扮。然後她突然發現自己的脖子上有著好幾個特別明顯的紅痕，襯衫領口下方還有幾枚，隱隱約約，引人遐想。
她突然明白過來為什麼剛才甚爾會故意把她的領子扯開了。
這男的怎麼這麼心機啊？！
千晴滿面通紅，她急匆匆地又衝進房間，在甚爾的注視下打開衣櫃，開始翻箱倒櫃地找東西。
「找什麼？」甚爾懶洋洋地問，「如果是想要找我的私房錢的話，那你最好去更隱秘一點的地方翻翻看。」
「我要你的私房錢干什麼，我是富婆哎！」千晴面紅耳赤道，「我在找高領的衣服！或者圍巾！」
甚爾拖長了聲音：「哦……你要遮什麼呢？」
千晴轉身瞪了他一眼，不過這一眼沒有任何殺傷性，更像是撒嬌：「不要明知故問，吸血鬼甚爾先生！」甚爾低低地笑起來：「真是拿你沒辦法，明明沒得手前還一口一個甚爾哥，睡了之後就開始管我叫吸血鬼，這就是富婆的始亂終棄嗎？」
千晴終於翻出來一件甚爾的高領毛衣，她也不管這件衣服合不合身了，匆忙套到身上去之後，她把長出好幾截的袖子卷上去，然後很沒有威懾性地對甚爾凶凶地甩下一句：「放學後回來收拾你！」
甚爾滿目笑意地聽著「嘭」的一聲大門被甩上的動靜，然後慢慢地又倒回床上。
他發現自己荒蕪的人生忽然有了值得期待的事情，雖然這件事一點也不大，也沒有什麼特別高大上的意義。
他在期待8個小時後，他的小春放學回家。
但是對禪院甚爾來說，這就是值得他去期盼，值得他的心髒繼續跳動的頭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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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晴氣喘吁吁地衝進教室，毫不猶豫地在進門的那一刻就鞠躬認錯：
「對不起，我遲到了！！！」
但是料想中班主任劈頭蓋臉的臭罵並沒有出現，千晴抬起頭，稍有些茫然地看向空蕩的教室。
整個教室裡，只有夜蛾正道一個人背著她坐在窗前，背影非常寂寥。
「你來了，知春。」夜蛾凄苦地說，「你是全班第一個到的。」
啊？
千晴看了一眼牆上的鐘表——現在已經十點了，距離規定上課時間已經超過了兩個小時，放到現實裡的學校她現在估計已經被踹到走廊上罰站去了。
「那，其他人呢？」千晴問。
夜蛾正道說：「硝子昨晚又通宵背書了，她說拿到咒具之後整個人就特別喜歡在晚上背書，壓根兒停不下來，所以今天白天她要睡覺，天黑之後醒來再繼續背。」
好家伙！簡直是醫學生楷模啊！
「悟和傑又去哪兒了？」
夜蛾：「樂言寺校長剛才打電話過來跟我說，他們兩個混上了京都校返程的車，把京都校的禪院直哉同學又打了一頓。現在他們可能在回學校的出租車上吧。」
千晴：…………
她突然感覺直哉有點慘了，真的。
她都忘了禪院直哉做過什麼缺德事了，因為目前看來五條悟和夏油傑對他干的事情更缺德。
禪院直哉究竟哪裡惹到他們兩個了啊？
五條悟當然不可能跟別人說自己為什麼盯著直哉打，畢竟他的理由確實很離譜。
如果不是直哉失口說了關於禪院甚爾要入贅的事情，千晴又怎麼會舊情復燃，管他借錢去追求甚爾？
就算五條悟因此重新確定了婚約，那他也還是心裡有氣！
打不了甚爾，還打不了你直哉？
徹底宣泄了情感後，五條悟和夏油傑悠悠哉哉地回了學校。
在教學樓門口，他倆遇到了剛睡醒的硝子。硝子打了個呵欠，萎靡不振地跟著他們一起回到教室。
教室裡，夜蛾和千晴正在一起做手工。
「早上好！」五條悟心情不錯地打了個招呼，「喲呵，你們在干什麼呢？」
「夜蛾老師在教我做咒骸。」千晴說。
夏油傑來到近旁，看到千晴手裡那個成品後，他忍住笑：「嗯……做得還不錯。」
千晴舉起她手裡那個有四條腿的布偶欣賞一番：「我也覺得挺不錯的。」
五條悟：「這什麼，耗子？」
千晴瞪他：「這是狗！柴犬！！！」
硝子坐到千晴旁邊，她忍住一個呵欠，扯了扯千晴身上的衣服：「你這件毛衣好寬松啊，這是最近新的流行時尚嗎？」
千晴有些心虛：「嗯……對，穿得寬松顯得人瘦。」
「哦，我還以為你買錯尺碼了呢。」硝子說，「而且這件衣服看起來有點像是男裝的款式，肩膀好寬啊。」
硝子，你的觀察力可以不用那麼敏銳的！
好在夜蛾正道清了清嗓子，吸引了教室裡其他人的注意力。
「姐妹校合戰已經告一段落，京都校的人都回去了，我們也得繼續正常的學習生活。由於本校學生在姐妹校合戰中的出色表現，學校給你們分別指派了新的任務。」
五條悟撇了撇嘴：「出色表現？表現出色的不是只有知春嗎，十個咒靈裡有九個是她殺的。」
千晴敏感地看向他：「這話怎麼有點酸呢？」
「我可沒必要酸一只猴子。」五條悟別過臉去。
「好了，聽我說！」夜蛾萬般無奈，「我們班裡確實有兩位同學的表現很突出，夏油，加茂，你們組隊擊敗了90%的咒靈和京都校學生，所以學校給你們委派了一個特別任務。」
夏油傑神色稍稍變了：「我和知春一起搭檔的任務？」
「沒錯。」夜蛾說，「橫濱市出現了一個非常古怪的產土神，目測是一只一級咒靈。高專委派你們二人搭檔，前往橫濱將它祓除。」
第70章 第二副本40
橫濱的任務比較急,高專讓千晴和夏油傑收拾收拾東西第二天就出發，所以他們周末一起逛街的約定也只好作廢，只能完成任務回到東京之後再找時間。
「為什麼我不能一起去？」五條悟的臉都皺了起來,「明明我也是特級，讓我一起去不是能更快完成任務嗎？」
「你有別的任務。」夜蛾說,「這個任務在東京,而且對於整個咒術界來說都非常重要,你可不能輕忽對待！」
千晴眼皮一顫：「那我們在橫濱的任務就不重要了嗎？」
夜蛾頭大如鬥：怎麼這幫學生一個兩個都喜歡抬杠啊？！
「橫濱的任務也重要！」他連忙說，「橫濱的情況非常特殊，那裡的咒術並不興盛，是『異能者』的地盤，所以那邊的任務很棘手，你們兩個要尤其小心注意……」
千晴也沒想讓夜蛾為難,她展顏一笑,拍了拍夏油傑的肩膀：「放心吧老師，有傑在呢,他可是最心細周到的。」
五條悟有些怨念地瞟了一眼夏油傑,夏油傑假裝沒看到他的眼神。
鑒於這是千晴第一次在高專出任務,夜蛾額外多解釋了一些：「具體的任務信息,明天送你們到橫濱之後會有專人講解，今晚你們回去收拾一下東西，不要帶太多行李，免得任務途中行動不便。」
千晴還是舉起了手。
「任務途中的飲食住宿費用，高專能給報銷嗎？」
五條悟露出「你看我說什麼來著」的表情，夜蛾之前已經被打過了「加茂知春死摳門」的預防針，無奈地答應：「能報，都能報。」
既然出差不花自己的錢,那千晴就沒什麼抵觸情緒了。她甚至相當高興。
現實裡她窮得叮當響，連東京都市圈都沒出去過，好不容易在游戲裡撈到公款旅游的機會，這還不玩夠本才回來？
「沒事，下次你總能撈到機會的。」她假惺惺地安慰了一番五條悟。
五條悟皮笑肉不笑地咧開嘴：「那我祝你們任務順利，盡快回來。別忘了你還欠我一次約會，笨蛋猴子。」
千晴還沒張口回應，夏油傑就淡淡地接過話頭：「當然，我們的任務一定會非常順利的。」
硝子看看五條悟，又看看夏油傑，忍不住又打了個呵欠。
她才不摻和這種修羅場呢，還是趕緊回去再睡一會兒，晚上爬起來繼續背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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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沒課，東京高專這地方也不是什麼正經讓學生學文化課考大學的地方，充其量也就是個職高，所以夜蛾也沒把他們扣在教室裡，早早地就讓他們回去收拾東西了。
五條悟沒跟著他們一起走，夜蛾正道叫他單獨留一下，據說是要跟他講講那個重要任務的相關信息。
千晴和夏油傑一起走出教學樓。
冬日寒風冰冷，迎面朔風一吹，千晴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脖子，不過倒是沒有冷到發抖。
甚爾的毛衣對千晴來說雖然過於寬松，但是保暖效果非常好，而且她總覺得鼻尖縈繞著淡淡的甚爾的氣味，就好像是被他始終抱在懷裡一樣。
夏油傑瞥見千晴縮脖子的動作，他沒說什麼，只是在自動飲料售賣機前停了下來，然後買了一罐熱乎乎的拿鐵咖啡，塞到千晴手裡。
「手暖了，身體也能暖起來。」
千晴仰起頭，對夏油傑笑了笑：「感覺傑在高專入學之後變得沉穩許多呢，好像突然長大了一樣，變得很會照顧人了。」
夏油傑側過頭，雙眼含笑地注視著千晴：「那知春喜歡這個更沉穩一些的我嗎？」
千晴眨了一下眼睛，這種經典的乙游問題讓她的游戲雷達「吱哇」作響，她大腦飛速轉動。短暫的思索後，千晴給出了戀愛攻略游戲中的萬金油回答：「無論是什麼樣的傑都很好，我都很喜歡。」
但是夏油傑看起來似乎並沒有被這個回答所觸動。
兩個人各懷心事，沉默地向前繼續前行。
千晴趁這個機會查看了一下好感度列表。
【可攻略角色好感度一覽】
【禪院甚爾】：70
【夏油傑】：60
【五條悟】：59
在《不心動大挑戰》的好感度設置中，【好感度60】是一個分界線，超過這一數值，就代表可攻略對像對玩家的感情演化為了「戀愛之情」。
目前看來，甚爾和夏油傑都已經清楚地有了「我喜歡加茂知春」這一意識。只是夏油傑還在猶豫告白時機，而甚爾已經睡到了她的被窩裡，或許這就是成熟男人的行動力。
至於五條悟，這家伙的嘴硬程度和固執程度超出想像。
原本千晴以為甚爾最難攻略，而五條悟作為有婚約的青梅竹馬則是最好攻略的那個。沒想到到現在五條悟還不肯承認他對千晴有超出朋友的感情，他甚至發自內心地在抗拒這一可能性。
難道不解決「花山院千晴」這個所謂的前世，她和五條悟就不可能有進展了嗎？
千晴的思緒越飄越遠，不知不覺她已經走到了校門口。夏油傑停下腳步，輕輕叫她：「那我就送你到這裡吧，知春。你現在到校外去住了，對嗎？」
「……嗯。」千晴回神，點了點頭，「麻煩你了，陪我在這麼冷的天額外走了一段路，真是……」
夏油傑的目光卻如千晴手中的拿鐵咖啡一樣暖意融融：「何必向我道謝。雖然我不像悟那樣有幸陪你長大，但是我們也應該是很好的朋友了，不是嗎？陪好朋友漫步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我也很想和知春用更多時間相處。」
「畢竟，之前我們已經錯過了很長時間了。」
千晴堅定地回應道：「以後我們會有更多時間在一起的。」
「是啊。」夏油傑漾起笑意，「終於又能和知春一起搭檔了，我已經期盼了很久。」
「為什麼盼著和我搭檔，你難道嫌棄悟了嗎？」千晴打趣道。
夏油傑低聲說：「你和悟是不一樣的。」
他直直地看向千晴，雖然言語未能道出，但是他的眼神已經說盡了一切。
無聲的交鋒裡，千晴平靜地給出了她的回應：
「對我來說，你和悟也是不一樣的。」
「明天見，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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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好累好累好累！」
千晴回到小公寓之後立刻踢掉了鞋子，爛泥一樣爬到沙發上趴下。原本就坐在沙發上擺弄筆記本電腦的甚爾目不斜視，但是他稍稍抬起一邊的胳膊，讓千晴把腦袋擱到他的大腿上。
「上了半天的課怎麼就把你累成這樣。」甚爾的兩根手指在筆記本的觸控區域向下劃，雙眼一目十行地掃過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既然上課這麼累，那你以後別去上課了，天天在家陪我吧。」
上課不累，更何況她今天壓根就沒有上課。歸根結底是應付修羅場累啊！
高專裡有兩個攻略對像需要她殫精竭慮地平衡，每說一句話都要考慮到後果和影響，她的大腦一直處於滿負荷運轉狀態，真的特別累。
但是回家之後她可以稍微放松放松，只需要面對已經和她確定了關系的甚爾，而且還有甚爾的胸可以埋，腰可以抱！
千晴把臉埋到甚爾肚子上，用臉頰肉去蹭他薄薄衣物下的腹肌，深深吸了一口爹咪的元氣，渾身松弛下來：「不行，我還是得去高專。既然甚爾哥已經入贅了我家，那我就得承擔起一家之主的責任出去干活，掙錢回來養你嘛。」
甚爾笑了：「哦，也對，我想起來自己是入贅的了。那我是不是得改名叫加茂甚爾？」
「加茂甚爾……感覺聽起來像是個陰陽師的名字。」千晴裝模作樣地思考起來，「不過姓氏這個東西要在正式填寫婚姻登記表的時候才能改吧？我們現在既然還沒有結婚，那你就不算是入贅，只能算是……吃軟飯？」
甚爾毫無羞恥之心地承認：「對，沒錯，所以我還是禪院甚爾，直到你達到法定結婚年齡前都要維持吃軟飯的狀態，請多指教了，加茂小姐。」
千晴仰起臉，對著他露出燦爛的笑容：「沒問題！盡管依靠我吧！」
甚爾垂下眼眸，在觸及千晴毫無陰霾的笑顏後，他的心也柔軟一片。
他把筆記本電腦往沙發扶手上一放，雙手捧起千晴的臉，把她的臉頰肉擠得嘟起來一圈：「除了這個，你是不是還忘了要對我說什麼？」
千晴的嘴巴也被他的手揉成了小雞嘴，她眨眨眼睛，有些困惑：「咦？還有什麼要說的？告白嗎，甚爾哥還想聽我告白？」
「才不是，甜言蜜語的告白這種東西我也能說一車，這是吃軟飯的基本素養。」甚爾又開始捏她的臉，「再仔細想想。」
千晴皺起眉頭，加上臉頰肉被甚爾捏在手裡，她現在的表情看起來滑稽又可愛：「我想不到……」
「回家之後你應該說些什麼？」甚爾提示。
千晴微微睜大雙眼，她的眼眸中忽然被點亮了兩團小小的光，像是水中月影一樣搖曳晃動。
這是幼兒園小朋友都知曉的常識，回家之後的第一句話，要說「我回來了」。
但是千晴從6歲就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她已經習慣了空蕩無人的小公寓，沒有人會聽她說「我回來了」，更沒有人回應她，說上一句：「歡迎回來！」，於是她也自然地忘記了這個常識。
甚爾已經松開了捏著她臉頰肉的手，千晴慢慢坐了起來，她在沙發上端正坐好，雙手擺在膝蓋上，認認真真，無比鄭重。
「我回來了，甚爾哥。」
甚爾伸出手，指尖輕柔地劃過她的眼尾。
禪院甚爾也從未擁有過可以進行「我回來了」、「歡迎回來」這樣普通的日常。
但是從現在開始，他可以嘗試著和他的小春一起，在這個從未接納過他們的世界中搭起一個小小的安樂窩。
「歡迎回來，小春。」
兩個人面對著面，然後一起彎起雙眼。
千晴一點一點蹭了過去，賴賴乎乎地黏到了甚爾身上。
好奇怪，她從來不是這樣喜歡撒嬌的人，怎麼對著甚爾忽然就像是沒了骨頭一樣？
不過好在甚爾也完全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他用一條胳膊摟住千晴，手掌覆在她的後腦勺，像是摸小貓一樣一下一下摸著她的頭發，另一只手重新端來筆記本電腦，繼續看他的網頁。
千晴好奇地湊到屏幕前：「甚爾哥看的是……」
「接單網站。」甚爾隨口答，「半年前孔時雨和人合作又搞了一個詛咒師的接單平台，叫『接了麼』，在這上面交易挺安全的，基本上詛咒師都在用。不過這個平台還要收5%的手續費，嘖，賺錢真容易，這背後的老板也太滋潤了。」
千晴有些心虛地閉上了嘴。
「我今天發現了一個開價特別高的任務，稍微有點挑戰性，我打算接。」甚爾沒在意千晴的沉默，「之後一段時間我可能會有些忙，不過別擔心，就算忙我也不會去找別的富婆的。」
這個保證倒是特別有甚爾的特色，不過也微妙地說中了千晴的心事。
「說起來，我明天也要出任務了……」
甚爾低頭看向千晴：「什麼任務？去哪裡？」
「不知道要去多久。」千晴說，「任務地點在橫濱，據說是要解決一個產土神。」
甚爾擰起眉頭。
「怎麼了，這個任務很棘手嗎？」千晴連忙問。
「是有點。」甚爾道，「因為據我所知，橫濱最近確實有一樁和什麼『神』有關的奇異事件。」
「前段時間有個不明生物體在橫濱出現，僅僅一瞬間就殺了好幾萬人。」
「那個玩意兒被叫做『荒神』。」
第71章 橫濱前傳1
產土神,荒神，一個一個名詞接連蹦出來，千晴聽得有點頭暈。
[一瞬間門就殺了幾萬人？這個玩意兒真的是神嗎,別是胖子小男孩之類的吧！]
[產土神和荒神都是守護神，雖然有不同，但是如果非要說是同一個也說得過去……]
[好家伙,我們小千終於要去弒神了嗎？]
[殺殺殺殺殺！]
「聽起來挺強的。」千晴嘀咕道，「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再難的副本也有攻略,要是沒法通關的話,那游戲策劃還是剖腹謝罪吧。」
甚爾失笑：「你還真的把人生當成游戲了？」
千晴有些心虛,生怕自己再說漏嘴,把自己其實是在玩攻略游戲暴露出來。她急忙轉移話題，指指筆記本電腦的屏幕：「甚爾哥呢，你又接了一個什麼任務？」
甚爾掃了一眼屏幕,隨口道：「一個刺殺任務,有點棘手，不過報酬非常豐厚,可以一試。」
「又是議員之類的人物嗎？」千晴好奇道。
「不是,只是個小女孩。」甚爾瞥了一眼千晴,「怎麼，小富婆又要和我搶任務目標？」
千晴舔了舔嘴唇：「視任務報酬究竟有多豐厚而定,如果超過一千萬的話,我……」
她的臉頰肉又被甚爾擰了起來，千晴連忙告饒：「不會不會不會，我明天就去橫濱了，怎麼和你搶？松手,松手松手，我的臉要被你捏腫了！」
甚爾松開手指，他用手背蹭了蹭千晴有些泛紅的臉：「捏腫了也好，胖一些顯得富態，更像富婆了。」
千晴：？
她就不能做個美麗富婆嗎？
甚爾喜歡看千晴被自己逗得表情糾結的樣子，惡趣味地欣賞了一會兒之後，他慢悠悠地解密：「有個叫盤星教的組織想買一個名叫天內理子的女孩子的命，價格是一個億。」
千晴現在臉上的神情像個傻子。
「其實很正常，這種教會組織通常都會吸納教徒巨額的獻金，而且這個盤星教的教徒裡不乏上層人士，所以他們手上可支配的財富非常多。」甚爾解釋道。
「那個天內理子是什麼人？」千晴急忙問。
甚爾說：「我也不太清楚，盤星教的人說她是星漿體，總之是和天元有關的什麼玩意兒。我對這個沒什麼興趣，反正只要到時候把錢拿到就行。」
千晴突然坐直身體，雙手抓住甚爾的衣角，雙眼放出驚人的光芒：「星漿體！」
是星漿體啊！
果然，她就知道之前在五條家聽到的那些線索都不是無用信息！
千晴立刻把她所知道的星漿體和天元的關系說給甚爾，並且著重強調了「一旦同化失敗，天元作為人的意識就會維持不住，和天地同化，這樣一來咒術界可能就會完蛋」。
甚爾若有所思：「哦……所以說，這一個億其實不止是用來買那個小妹妹的命，而是用來買天元的命？天元只值一億日元，是不是有點虧啊。」
「太虧了！」千晴笑了起來，「這可是咒術界的安危，怎麼可以只值一個億呢？」
甚爾和千晴對上眼神，這一瞬間門，他們都清楚無誤地明白對方腦子裡正在轉著什麼樣的念頭。
只要抓住了天內理子，那就是把咒術界的命門抓在了手裡。
到那個時候，天元和咒術界的命運也取決於他們的一念之間門。
「小瘋子。」甚爾輕聲說，「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就該知道你是個無法無天的家伙。」
千晴依舊笑著，她歪了一歪腦袋，看起來純然無辜：「甚爾哥不也和我一樣嗎？」
「是啊，我也是。」甚爾湊近她的臉，低聲道，「我們是天造地設的兩個瘋子。」
——————————————
有了「挾星漿體以令咒術界」的偉大目標後，甚爾整個人的狀態都變得不太一樣了。
千晴第二天早上起得並不晚，因為她要和夏油傑集合一起去橫濱。但是當她起床的時候，甚爾已經不在公寓裡了，只是在餐桌上留了一張便條，說他去打探星漿體的消息去了，讓她到橫濱之後給他打個電話。
「頭回見他這麼有事業心。」千晴搖搖頭。
橫濱和東京距離並不遠，高專專門安排了一輛車送千晴和夏油傑過去。他們在集合點碰頭，車上已經有了兩位高專的咒術師，一位開車，另一位負責給他們講解橫濱產土神任務的詳細情況。
千晴沒去過橫濱，但是作為日本最重要的城市之一，她對橫濱還是有些了解的。這座年輕的城市是神奈川縣的首府，在「黑船來航」後從一個通商小港口開始，在短短一百多年內飛速發展成如今這樣的繁華之城。
但是高專的咒術師說：
「橫濱是異能者占據的城市，那裡沒有什麼咒術師生存的空間門。你們在橫濱一定要小心，除了對抗咒靈之外，也一定要注意不要那些異能者，他們比詛咒師更加肆無忌憚，而高專在橫濱也很難給你們什麼幫助。」
異、異能者？
這個游戲的能力設定體系已經有了「陰陽術」和「咒術」，怎麼現在又要加上一個「異能」？
千晴和夏油傑的表情出奇地一致。高專的咒術師已經習慣了每次給新生講解橫濱異能者時對方震驚的反應，他把已經講過許多遍的解釋只能再重復一次。
在橫濱，異能者是可以公開出現的。
這些異能者的能力五花八門，其中非常多的異能極度危險。這些異能者還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橫濱甚至有不少由異能者組成的組織，其中最橫行無忌的就是所謂的「港口黑手黨」。
為了協調和控制這些異能者，橫濱有一個特殊的政府部門，即為「異能特務科」。異能特務科也負責和其他體系的特殊能力組織聯系，這一次也是異能特務科將作亂橫濱的產土神劃分為咒靈的範疇，聯系上了東京高專。
「我們已經向異能特務科報備過你們的信息了，到橫濱之後如果想要尋求幫助，你們就去找異能特務科的人，不要和那些異能者發生衝突。」高專的咒術師囑咐，「尤其是那個港口黑手黨，你們千萬不要隨意招惹。我知道你們兩個都是天之驕子，但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在他們的地盤還是小心為上。」
夏油傑和千晴對視了一眼，他們在對方眼中都看到了一樣的困惑。
橫濱的異能者是有多無法無天，竟然能讓高專的人忌憚成這樣？
「我們知道了。」夏油傑說，「關於那個產土神，高專還有額外的信息嗎？」
高專的咒術師將資料文件遞到後座：「這是異能特務科發來的相關信息，更多的我們也不了解。」
千晴湊到夏油傑旁邊，和他一起看起了資料。產土神，這是神道教中的一種守護神明，行使著類似於土地神的職能。
但真正的產土神實際上是咒靈的一種，它們由普通人對自己的家庭和故土的負面情緒組成，看起來像是神，但它們卻會隱藏在神龕之中，對前來祈禱的信徒下手。
橫濱就出現了一只疑似產土神的咒靈。
一支隱秘的地下教會出現在了橫濱，教會的成員信仰一個來路不明的「神」。他們宣稱神可以實現信徒的願望，結束橫濱混亂的現狀，讓每個人都得到幸福。
這個教會中的信徒和信徒相關人員在近期出現了連續死亡和失蹤事件，警方在發現這個案件和特殊力量相關之後立即上報給了異能特務科，而異能特務科發現始作俑者是「產土神」後，立即叫來了對付這種東西的專家：咒術師。
「又是教會啊……」千晴搖搖頭。
先是盤星教，又是這個產土神的教會，她最近似乎和教會特別有緣。
「知春了解教會？」夏油傑問。
千晴皺起眉頭：「談不上特別了解，但是我接觸過。」
她小時候有相當長一段時間門衣食無著，為了填飽肚子，千晴什麼都嘗試過。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接觸過教會。
「一般來說，教會的成員會組成一個很緊密的互助小團體，他們定期舉行集會，通過一些儀式和互助來加深成員和組織的聯系。」千晴道，「越是小的教會，他們的互助程度越深，而且隱匿起來也越難讓人發現。」
夏油傑微微眯起雙眼，看起來也有些覺得棘手：「那我們要怎麼才能找到這個產土神？」
千晴心裡有了一個模模糊糊的計劃，但是她還不能完全確定。
「先到橫濱打聽一下再說吧。」
——————————————
橫濱。
夏油傑和千晴站在車水馬龍的繁華都市街頭，這裡和東京並沒有什麼太大區別，所謂的「異能者」更是連根毛都沒見著。
高專的車把他們放下就跑了，好像生怕橫濱的異能者會突然冒出來砸車一樣。千晴和夏油傑兩個像是兩只茫然的藏狐，呆呆站在街頭，一時間門都不知道該往哪兒走。
他們兩個的異樣很快就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大哥哥，大姐姐，你們是從外地來的嗎？」
一個大約七八歲年紀的小男孩突然從人群裡鑽了出來。他站定在夏油傑和千晴側方大約兩三步的位置，眼睛賊溜溜地上下打量著他們的衣著，臉上帶著不太像是這個年齡的孩子該有的稍稍油滑的笑。
「你有什麼事嗎？」夏油傑問。
男孩子穿著一身有些寬大不合身的衣服，看起來也比同齡人瘦一些。他變戲法一樣從他松垮外套的衣兜裡摸出兩份地圖，在千晴和夏油傑面前揚了揚：「如果你們是來旅游的話，我可以給你們當向導哦，一天只要500日元！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
千晴和夏油傑對視了一眼。
「向導包括哪些內容呢？」
「這要看你們想要干什麼了。」小男孩的眼睛在千晴和夏油傑之間門打著轉，「大哥哥和大姐姐是一對吧？你們來橫濱情侶旅游嗎？我知道很多適合情侶玩的地方！」
千晴噎住了，夏油傑的笑意卻忍不住從眼睛裡透出來。
「我們兩個是同學，是來橫濱進行社會調查的。」千晴連忙解釋，「小朋友，你知不知道橫濱收入最低的地方是哪兒？」
小男孩的眼神忽閃了一下。
「我知道。」他說，「擂缽街嘛。」
第72章 橫濱前傳2
在看到擂缽街的全貌後,千晴已然呆滯，彈幕自然而然地也炸開了鍋。
擂缽街不是一處自然的「街道」，而是一個建在坑裡的貧民窟。地面極其不自然地向下凹出一個球形剖面的坑洞,低矮破舊的房屋隨意沒有規劃地擠滿了這個坑,好像昆蟲的洞穴。
[好家伙,橫濱竟然有這種地方？市容市貌建設絕對不過關吧！]
[我是橫濱人，我們橫濱絕對沒有這種貧民窟！]
[這個擂缽街應該是游戲原創吧？]
[我很好奇，這個坑究竟是怎麼形成的？應該不會有人腦子進水在海邊挖出這麼大一個低窪區域吧？]
[這個球形坑洞太完美了,我感覺有點像是……被炸開的……]
每一個看到擂缽街的外地人都會露出震撼的表情，作為他們向導的小男孩已經習慣了。他特意領著千晴和夏油傑來到能夠俯視擂缽街全貌的高處看了一眼,報酬是夏油傑給買的一條巧克力。
千晴問過了他的名字，他叫倫太。
「這個坑是怎麼……」
倫太熟練地接過話茬：「擂缽街的大坑怎麼形成的對吧？每個人都會問這個問題。答案是爆炸,非常巨大的爆炸，當年一瞬間就炸死了好幾萬人呢。」
一瞬間……好幾萬人……？
「沒錯,住在附近的人說那一天的天空被爆炸照得像白夜一樣亮，很多人被衝擊波波及,最後都聾了。」倫太說,「這裡現在的居民都是爆炸後搬來的,雖然不知道之後還會不會發生第二次爆炸，但是這兒的房子特別便宜,所以還是有很多人住在這裡。」
千晴立即想起了甚爾所說的「荒神」。
原來那個家伙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開始行惡了嗎？
「什麼樣的爆炸會這麼猛烈？」夏油傑也抱有同樣的疑惑,「這種程度的爆炸已經抵得上戰爭的強度了吧！」
倫太看起來並不是很感興趣：「不知道,可能是異能者之類的干的吧。橫濱就是這樣的地方，異能者做出什麼事情來都不稀奇。」
好、好淡定！
千晴悄悄拉扯了一下夏油傑的袖子,夏油傑會意，他向後退了一步，稍稍矮身,讓千晴能貼到他耳朵旁邊說悄悄話。
「我之前聽說，橫濱有個『荒神』曾經瞬間殺死過幾萬人……」
夏油傑感覺千晴貼近的那只耳朵都在發燙。他用自己的理智穩住心神，逐字理解她所給出的情報。
「你的意思是，這個擂缽街就是由那個『荒神』制造出來的？」他問。
千晴點點頭：「是，只是不知道『荒神』和『產土神』究竟有什麼關聯，又或許這是同一個東西。」
「不無這種可能。」夏油傑輕聲道，「所以，現在你想怎麼做？」
[荒神？我記得這個名詞好像在第三副本的宣傳pv裡出現過]
[草，小千的進度怎麼這麼快啊，竟然都開啟橫濱副本的前傳任務了？！]
[我去各個論壇都搜了一下，結果發現沒有攻略，因為主播是全網第一個打到橫濱前傳這個進度的玩家……]
[開荒吧，小千，所有玩家都會感謝你的貢獻的]
[現在各大論壇的攻略寫手基本全部都蹲伏在這個直播間，邊看直播邊回去寫攻略。主播一個人至少養活了兩百個攻略號。]
[她真的，我哭死。你們還不給主播多刷點禮物！]
好吧，看來彈幕也幫不上什麼忙，現在也只能靠自己了。
「傑，你知道建立一個教派所需要的最基礎的三樣東西是什麼嗎？」千晴問。
夏油傑：「願聞其詳。」
千晴伸出手，一根一根豎起手指：「很簡單，那就是：治病，給錢，修來世。」
夏油傑的反應有些奇怪，他口中喃喃重復了一遍千晴所說的「教派三要素」，然後忽然忍不住發出了「噗嗤」的笑聲。
接下來他就像是聽到了什麼非常有趣的笑話一樣，滿面笑容地反復念叨：「治病，給錢，修來世……治病，給錢，修來世……滿足教徒的各項需求，同時給他們一個美好的精神寄托，非常簡單，但是又能非常有效地操縱人心。原來信仰是一種這麼廉價的東西。」
千晴眨了眨眼睛，夏油傑的反應超乎她的預料，就連倫太都好奇地望了過來。
她忽然想起十年後夏油傑的人設介紹裡面有一項是：
盤星教主。
盤星教，這不就是想要花一個億買星漿體性命的那個有錢教派嗎？
原來十年後夏油傑轉了行，他投身宗教界，還混出了這麼大的名堂？！
一想到十年後夏油傑就是能隨隨便便撥款一個億的有錢人，千晴立刻就感覺到自己口中的唾液開始激素分泌，那是聞到金錢味道的本能興奮。
而她作為給盤星教主進行宗教啟蒙的第一人，能不能也蹭到點什麼好處？
她不貪心！稍微從指頭縫裡漏給她一個億就行！
夏油傑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立即收聲，然後有些緊張地看向千晴。
他沒從千晴臉上看出任何遲疑與厭惡，相反，她的雙眼也微微彎起，看起來似乎心情十分愉悅。
「傑這是領悟了什麼東西嗎？」她問。
「……確實有些小小的感悟。」夏油傑抿住嘴唇，「抱歉，剛才我有些自說自話了。」
千晴抬起手，她將手掌搭在夏油傑的肩頭，輕輕捏了一下。
「不必道歉，傑。」
夏油傑望向千晴，心頭忽然是一片暖意席卷的安定。
是啊，現在在他身邊的是千晴，那個在他甚至不知道咒術師為何物時就堅定站在他身旁的人。
「既然知道他們需要做什麼，那我們就能推測出這個教會的活動範圍了。」千晴繼續分析了下去，「通常來說，人在痛苦和無能為力的時候是最需要精神撫慰的，教會都會找准這個機會，尋找目標人群進行傳教。」
夏油傑心有靈犀地接道：「所以你來橫濱的第一步就是調查全橫濱最貧窮的地方，因為這裡必然聚集著最痛苦，也最需要信仰的人群。擂缽街就是教會的溫床。再加上擂缽街的誕生和那個所謂的『荒神』又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所以我們接下來的調查重點就是擂缽街。」
「果然，傑最懂我！」千晴笑了起來。
夏油傑心頭有些細細密密地痛。
是啊，他們彼此之間有著渾然天成的理解與信任。
而除去這些難以言說的心意相通外，夏油傑並不覺得自己比起五條悟會有什麼優勢。他也只能抓牢這一點心有靈犀，越發努力地加深自己在千晴心中的分量。
「走吧，我們還是要去擂缽街四處好好看一看的。」
他們商量好之後，立即找上了無所事事等在一旁的倫太。
「你們要走訪擂缽街啊。」倫太看起來毫不意外，「這也是你們的什麼社會調查作業內容嗎？」
千晴點點頭：「是的。」
「沒問題，我就住在擂缽街，這兒我可太熟了，你想去哪兒都行，想采訪誰也都可以。」倫太拍拍胸膛，「交給我吧！」
「不過，我有個條件……」
千晴就像是能夠未蔔先知一樣接下他的話頭：「要加錢，是吧？」
倫太微微張著嘴，見鬼一樣看向她：「你怎麼知道？」
千晴得意地笑了笑：「哼，反正我就是知道。說吧，要加多少？」
論起跑腿賺錢，她可是這幫小街溜子的祖宗！
就連街頭向導的價目千晴都心知肚明，倫太如果想坐地起價的話她第一個就能發現，絕不會讓這個小鬼頭多占她的便宜。
#千扒皮今天也在瞎省錢#
倫太哼哼唧唧了半天，他覷著千晴和夏油傑的臉色，伸出一根手指：「……一天一千日元。」
夏油傑的神色有些愣怔：「一千日元？」
似乎是怕他們兩個嫌貴，倫太連忙解釋：「這是包日的，只要付了錢，這一天內你讓我干什麼都可以，不虧！我對擂缽街很熟，你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比我更熟悉擂缽街的人了……呃，可能會有其他和我一樣熟悉擂缽街的小孩，但是他們沒我勤快，絕對不可能帶著你們到處跑！」
夏油傑倒不是覺得貴，他只是覺得太便宜了。他有些猶豫地看了一眼千晴，見千晴沒什麼反應，他低聲問：「那，你的一日三餐怎麼辦？」
「不用管我，我能自己搞吃的，而且我的飯量很小。」倫太拍了拍自己瘦骨嶙峋的小身板，「當然，如果哥哥姐姐願意在吃飯的時候給我一雙筷子就更好了！」
夏油傑有些不忍：「……知春，我們要不還是給他加一下餐費吧？」
千晴嘆了口氣。
她以前到處打工賺錢的時候要是遇到的老板金主都像夏油傑這樣就好了。
「加吧加吧，不過你的工作也得讓我們感覺物超所值才行。」
倫太喜笑顏開，就差蹦起來了：「好耶！走吧走吧，我帶你們去四處逛逛！你們有什麼想知道的也可以問我！」
小個子的男孩子靈巧地竄到前方，為夏油傑和千晴引路。
他們走進窄小的街道，穿行在貧民窟擁擠、散發著微妙氣味的房屋之間，四下觀察打量著擂缽街這一新奇的地區。
「倫太，你有沒有聽說過『荒神』？」
「荒神？那是什麼東西，沒有聽說過。」倫太繞進一處小巷，大大咧咧地回應，「哦，不過荒地我倒是知道幾塊，你們想去嗎？」
「真的沒有聽說嗎？」千晴追問，「又或者，你知不知道當初究竟是什麼引起了擂缽街的大爆炸？」
倫太放慢腳步，看起來似乎是在認真思考：「這個我倒是有聽說。政府說是煤氣爆炸，不過沒人相信。私底下有傳言，這個爆炸應當是異能之類的東西引起……」
「喂，倫太！」
一個男孩響亮清脆的聲音自上方響起，夏油傑和千晴同時抬起頭。逆著光，一個少年的剪影坐在屋檐上，輕輕巧巧地晃著腿，然後像是一只飛燕一樣驟然撲落向地面。
橙發的少年就這樣從房頂上穩穩地落地，攔在了他們的去路上。
「啊，老大。」倫太招呼道，「我接了個活，給這兩個大哥哥大姐姐做向導呢。」
橙發少年眯起湛藍的雙眼，依次仔仔細細地打量過夏油傑和千晴：「向導？」
「是啊，一天一千元！」倫太驕傲道，「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的老大，中原中也。他在我們擂缽街的地盤上說話可是非常好使的哦，有事情直接找他就對啦！」
名為中也的少年似乎警覺心非常高，他掃了一眼夏油傑隱藏在外套下結實的身體，又狀似無意地看了一眼千晴隱藏著咒具的口袋，撇嘴道：「擂缽街可不是什麼旅游勝地，我不知道你們來這兒是想干嘛。不過既然來了，那就要做好丟東西的准備。」
「丟的可能是錢……」
他輕輕地補充道：「也有可能是命。」
第73章 橫濱前傳3
中原中也看起來比倫太高一些,身上的衣服雖然看起來有很多磨損的地方，但是干干淨淨，沒有什麼褶皺與髒污。
千晴看到他的第一眼,印像最為深刻的就是他那一雙藍色的眼睛。
和貧民窟其他人的麻木苦勞不同,這個橙發少年的脊背挺得很直。他對上千晴的雙眼，毫不畏懼地向她投去視線。
沒有討好，但也沒有面對更高身份者的憎惡,這名少年湛藍的雙眼中一片清亮從容,和他毫不客氣的話語截然相反。
千晴一時間眩目於那雙碧海青天般的眼睛，但是下一秒,爆炸般的彈幕密密麻麻的蒙住了她的視野：
[這不是第三副本的男主嗎？！]
[中也,我命運般的中也！！！]
[中也！！！為了你，我變成狼人模樣,為了你,染上了瘋狂！]
[試玩版驚鴻一瞥,回首竟是永恆！]
[嗚嗚嗚,對不起中也，是我太沒用,我竟然連第一副本都沒打過去！我們之間隔著的可是足足兩個副本啊！]
[嘿嘿……中也……嘿嘿……中也是我的！你們不許搶！不許搶！]
千晴：？
這就是二次元嗎，好恐怖呃。
哦,她好像也是二次元？
那沒事了。
彈幕如此過激的反應其實也在千晴的意料之內。畢竟目前出現在她眼前的不是別人，正是《不心動大挑戰》的看板郎：中原中也。
《不心動大挑戰》在正式上線之前也和別的游戲一樣出過一款簡短的試玩版。作為需要把玩家騙進來的重要前菜，游戲開發組非常雞賊地選擇了現代橫濱背景的第三副本，然後將中原中也作為可攻略對像的小半條支線單獨放了出來。
試玩版中,中原中也是一名擁有強大異能的成年男性。作為橫濱最大的異能者組織「港口黑手黨」的干部，中也終日游走於危險與黑暗邊緣，但他卻始終將玩家溫柔地護在身後。雖然只有半條戀愛線,但是中原中也已經擊穿了幾乎所有進入試玩版玩家的心。
可以說，有很多玩家購入《不心動大挑戰》的正式版就是為了再去看一眼中也，把他的戀愛線完整打完。結果等他們進入游戲後才發現，這個狗游戲必須要按照副本順序進行攻略，不打完前兩個副本就沒有辦法去橫濱見到中也。
牛郎織女也不過如此！
中也出現之後，千晴直播間的觀看人數突然像是被刷了粉一樣開始猛增，彈幕甚至密集到了需要她開啟屏蔽模式的程度。
好……好恐怖……這就是目前乙女游戲圈子的頂級流量嗎？
為了不讓鋪天蓋地的彈幕影響自己的視野，千晴不得不托管了一下自己的賬號，意識回到系統主空間內去調整了一下屏幕顯示。
游戲中，加茂知春陷入了沉默。中也掃了她一眼，並沒有過多理會，而是轉向了倫太：「你出來接活，介人就一個人在家嗎？」
倫太的表情變了，他移開視線，低聲嘟囔：「介人在家看書，他會照顧好自己的。而且我好不容易找到個能賺錢的活……」
中也抿住嘴唇，他再沒多說什麼，只是又掃了一眼千晴和夏油傑，語氣加重道：「他們要是拖延結款的話你就來找我。」
倫太的臉上重又露出笑容：「好啊，那就謝啦，中也大哥！」
夏油傑用只有他和千晴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說：「被提防了呢。」
「對於他們這種處境的孩子來說，警惕心強是好事。」千晴也同樣輕聲回答。
中也在叮囑過後也不再糾纏，他很快就轉身離去。但是在行過街角之前，他想起了什麼，回頭又說：「你和介人都小心一點，最近附近出了很多怪事，你們沒事不要到處瞎走。」
說完之後，他干脆利落地消失在了三人的視野當中。
「怪事？」千晴問，「什麼怪事？」
倫太聳了聳肩膀：「就是諸如有人莫名其妙消失，房子突然被燒起來，還有人長出三個腦袋……之類的。」
「三個腦袋？！」
「對啊，那人我之前還見過，我聽說他有天早上起來莫名其妙就長出了三個頭，把他媽媽快嚇瘋了。」倫太做了個鬼臉，「不過我沒見到他三個腦袋的樣子，沒過半天他就被送走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千晴急忙問：「你認識他？那你能不能……能不能帶我們去打聽一下這件事，比如去他家看一看，或者他長出三個腦袋前聯系過的人？」
「社會調查也調查這個嗎？」倫太一歪頭，「不過……啊呀，隨便你們，反正只要錢給夠，讓我帶你們去干什麼都可以。」
瘦小的男孩邁步向前，熟門熟路地拐入小巷：「走吧。我給你們講講那個家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順便一提，情報是要額外收費的哦。」
那個長出三個腦袋的家伙叫中村，是個高中生。這家伙是個倒霉蛋，他聞名於擂缽街是因為他媽媽經常很大聲地罵他，擂缽街的房子隔音效果約等於沒有，所以一來二去，左鄰右舍都知道中村是個復讀了三年還沒考上大學的學渣大笨蛋。
「原來中村是有些朋友的，不過他的朋友都是同齡人，他復讀了這麼多年，那些朋友也要麼上了大學，要麼去找了份工作，所以他最近也沒什麼朋友。」
倫太把他們領到了中村家附近，敲開了幾家鄰居的門，得到的信息都大同小異。
「那個中村啊，沒錯，我當然聽說了他的事情！聽說長出了三個腦袋，真是可怕。不過在那之前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也就是前天晚上他的媽媽又在罵他，說什麼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笨蛋兒子……」
「哦哦，中村！我當然記得！他被帶走那天我還看到了，他的頭被布蒙了起來，但是那個大小絕對不是一顆正常腦袋的大小！所以說，他果然是長了三個腦袋吧？」
「中村媽媽那之後就不怎麼出現了，精神狀態也不是很好……我想中村的異變可能和她太苛責兒子也有些關系吧……」
最後一個鄰居給了一些比較重要的線索。
「中村那家伙，我覺得他在復讀第三年的時候就已經精神不太正常了。」
這位鄰居是個中年阿姨，從眼角眉梢透著八卦：「那孩子本來就不是很機靈，天天被中村太太那麼罵，好端端的人也會被罵傻掉的。不過我覺得中村他在出事之前也沒有用心在學習上，我聽到中村太太說，他有段時間周末會鬼鬼祟祟地出去，不知道去干什麼。我說啊，中村說不定自己也放棄了念書，說不定是談戀愛了呢。」
千晴敏感地追問：「他每個周末都會出去嗎？」
阿姨一撇嘴：「是啊，他雷打不動地在禮拜天出去一個上午，上補習班都沒見他那麼積極。」
「您知道他在周末都去了什麼地方嗎？」夏油傑問。
阿姨說：「這我就不知道了。」
告別了鄰居阿姨，倫太跳上街道旁一個石墩子，搖搖晃晃地保持住平衡：「你們接下來還想去哪兒？」
千晴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想見見這個中村的媽媽。」
倫太擰起眉頭，露出了一副有些愁眉苦臉的誇張表情：「哎呀，中村太太可是個脾氣凶暴的人吶。你們剛才也聽說了，她把中村罵得狗血淋頭，要是我帶你們去找她，說不定我也會挨上一頓罵……」
千晴雙臂環胸：「所以？」
倫太狡黠一笑：「所以，要加錢。」
她就知道，這小子的底價壓得這麼低，就是為了給坐地起價留出空間！
不過強龍不壓地頭蛇，倫太確實非常熟悉擂缽街，而且和擂缽街當地的居民都很熟悉。作為一個向導，他是合格的，而且短時間內千晴也並不想再去找第二個向導了。
道理她都懂，但是一想到要從兜裡掏錢，千晴就感覺到一陣一陣的心痛。
「……好吧，加錢。」她咬牙切齒，「行了，現在就帶我們去找那個中村太太吧！」
倫太臉上的笑容立刻真誠了許多，但他還是沒有移動腳步。
「我餓了。」他說，「這一部分的錢就用請我吃晚飯來抵吧。」
倫太倒也沒有獅子大開口，他挑了一家附近的平民小餐館，就像是之前甚爾帶千晴去吃的那家豬排飯小店一樣。這家店的老板也認識倫太，在他進門後就打趣小男孩是不是又找了管飯的金主，然後手腳麻利地給他們端上了熱水。
「四份今日推薦的套餐！」倫太舉手點道。
千晴瞪大眼睛：「四份？你怎麼還多要了一份呢？」
倫太的眼睛嘰裡咕嚕四下轉：「我打包一份帶回去吃。」
夏油傑在旁邊也勸道：「男孩子在這個年齡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飯量比較大。而且一份套餐也並不貴……」
千晴忍耐再三，像個憋氣的河豚一樣抿住嘴巴，掏出手機開始在備忘錄裡記錄今天調查所得。只是她按鍵盤的力氣尤其大，「啪啪」地聽得夏油傑在一旁都擔心她會把手機捏碎。
老板很快就端來了他們的飯菜，倫太沒有打招呼，直接埋頭開始大口大口地往嘴裡扒飯，像是餓了三天一樣狼吞虎咽。夏油傑都有些被他的吃相嚇到，雙眼緊緊盯著倫太的臉色，生怕他在自己面前噎死。
千晴盯著手機備忘錄，腦中飛快地復盤今天得到的種種線索。
教會……荒神……擂缽街……
三個腦袋……笨蛋……周日的神秘活動……
一條隱約的線似乎可以將這些零碎的信息串起來，只是在最關鍵的地方似乎還缺少了一樣東西。
「知春？」
夏油傑輕輕地叫她，千晴猛地回神，發現夏油傑正有些擔憂地看著自己。
「快吃吧。」他把餐盤往千晴的方向推了推，「你今天也一定餓了。」
千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把手機擱到桌邊，拿起筷子，夾了一片餐盤中的茄子。
可是還沒等她把茄子送到嘴裡，餐館的門簾忽然地猛地掀開。
一顆橙色的腦袋一頭栽進餐館的大門，中原中也喘著氣，急切地大步走進來。
「倫太！你家出事了！」
倫太的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的，他驚恐地抬起頭，好像一只進食時被打斷的花栗鼠，臉色也瞬間變得煞白。
「介人在家受了傷，你趕緊回去看看！」
倫太用超乎人想像的力氣把他嘴裡那一大團食物咽了下去，噎得他的臉色又從慘白變得漲紅。不過他也根本顧不上這個，男孩一躍而起，徑直就向餐館外面衝：「介人！！！」
千晴趕緊放下筷子，她從錢包裡匆匆數出幾張鈔票放到桌上，然後拎起打包盒，跟在中也身後一起跑去追趕倫太。
「你跟來干什麼？」中也橫她一眼。
千晴理直氣壯：「作為金主，我總得結款吧？這還是你提醒的！」
第74章 橫濱前傳4
倫太的家極為逼仄。
千晴本以為自己小時候住過的小公寓已經是最惡劣的環境了,但是推開倫太家的門之後，她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下腳的地方。只有一個窗戶的小房間被各種雜物紙箱堆得滿滿當當，在可能算是床鋪的位置,一個因為瘦弱而顯得腦袋格外大的小男孩被倫太小心扶著坐起。
這個瘦瘦小小的男孩子看起來和倫太的年齡差不多，樣貌也極為相似。但是他卻一臉病容，卷起衣袖的胳膊上印著大片觸目驚心的紅色。
「對不起,我想自己做飯來著……但是卻不小心把熱水打翻了……」
那個小男孩就是倫太的雙胞胎弟弟，大介。
倫太雙眼紅紅的,千晴輕手輕腳地把她從餐館帶出來的那份飯放到了這對兄弟的旁邊，然後退了出來,和夏油傑、中原中也一起站在了門外。
「他們家應該沒有燙傷膏吧？」千晴小聲問中也。
中也抿了抿嘴唇：「擂缽街的人平時都不買藥的。」
「那，我想去給他買一點燙傷膏和繃帶,但是不知道這附近哪裡有藥店。」千晴看向中也,「這位……中也君？你能帶我們去一趟藥店嗎？」
中也顯然沒想到千晴竟然會主動提出為倫太買藥,他詫異地抬頭，表情稍稍軟了下來：「當然可以，走吧。」
【[第三副本]可攻略人物出現！】
【此可攻略人物處於戀愛線鎖定狀態,好感度上限未解鎖】
【中原中也好感度：5/59】
千晴悄悄地在背後攥拳：好耶！
作為在試玩版就出現的可攻略人物，中原中也的攻略早就已經滿天飛了。千晴雖然沒有去玩試玩版，但是在直播之前做功課的時候她也看到了不少關於《不心動大挑戰》試玩版的repo,所以她也很清楚攻略中原中也的重點在哪裡。
中原中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善！人！
果不其然，在稍稍對千晴卸下心防後,中也的話也多了起來。
「大介是倫太的雙胞胎弟弟，不過據說是在娘胎裡倫太吸收了太多的營養,所以大介一出生就身體不好，走路是跛的。」中也的眉毛擰著，看起來像個小大人一樣憂慮,「他們的父母離婚之後都再婚了，所以倫太只能在外面拼命干活養他自己和大介，只要是工作他都會去做，好幾次都差點被人騙了。」
夏油傑稍稍動容：「怪不得他剛才要再打包一份飯，原來是准備帶回去給弟弟吃的。」
中也嘆了口氣：「最近擂缽街很不太平，我也勸過倫太不要在外面亂跑，但是沒有錢的話他和大介又過不下去……」
「倫太也說最近擂缽街發生了很多怪事，比如很多人莫名其妙失蹤，還有人長出三個腦袋之類的。」千晴旁敲側擊地打聽，「中也君對此知道些什麼嗎？」
中也瞥了一眼千晴，語氣又變得有些警覺：「你很好奇？」
千晴斟酌著自己的語氣：「長出三個腦袋這種事太過駭人聽聞了，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我和傑想要對此做些調查。當然，這都是在不打擾這裡居民的前提下……」
中也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撇了撇嘴道：「沒必要這麼小心，我又不會攔著你們。擂缽街各式各樣的人多了去了，干更惡劣事情的大有人在，你們甚至屬於比較無害的那一種。」
「我只是順口提醒一句，這裡的水比你們想像得都要深。要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這兒，我可不會給你們收屍。」
傲嬌學資深研究學者千晴自動將中也的話翻譯了一下：你們要是遇到了生死攸關的情況我還是會救一下的。
謝謝中也，中也你果然是大善人！
藥店很快就到了。
他們選好了燙傷藥和繃帶，千晴還額外多拿了幾盒抗感染的藥物，一起放在櫃台上結了賬。
只是在伸手去口袋裡摸錢包的時候，千晴覺得口袋好像稍微寬了一些。
而且，怎麼感覺衣兜的重量也變輕了？
夏油傑很快就發現了千晴的不對勁，他見少女掏錢的動作停滯，表情也變得有些微妙，於是很自然地替她拿出了他自己的錢包解了圍，問店員：「一共是多少錢？」
他以為千晴在關鍵時刻又開始摳門。
#千扒皮的形像深入人心#
千晴此時沒有心思解釋，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搜索口袋上。在摸遍了身上的所有地方後，她的神情大變：「我的手機不見了！」
夏油傑和中也紛紛側目，千晴也呆呆地看向他們：「不見了……明明剛才吃飯的時候還在身上的，怎麼會……」
「別急，好好想想。」夏油傑立即走到她的身側，「當時我們在吃飯，然後中也進來說倫太家裡出了事，我們離開餐廳的時候你拿著手機嗎？」
千晴努力回憶道：「我寫了一條備忘錄之後就把手機放到了桌上，去倫太家的時候走得急，好像……好像沒拿……」
中也站在藥店門口，聞言搖了搖頭：「真拿你這種人沒辦法。在擂缽街，只要貴重物品離開你的視線超過五秒，那基本上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千晴難受到五官都要扭曲了：「我的手機……」
見她心痛到越縮越小，中也抿了抿嘴唇，開口道：「我帶你去找找吧。」
「什麼？」千晴猛地抬頭，「不是說，不是說可能找不回來了嗎？」
「我在擂缽街還是能辦到一些事情的。」中也不自在地移開視線，「而且你也是為了倫太才走得那麼匆忙，我不能這麼坐視不理……總而言之，還想要拿到手機的話就趕緊跟上來！」
千晴的臉一下子容光煥發：「好！那我和中也君去餐廳看看，傑你……」
夏油傑笑著說：「我把藥送到倫太家裡去，一會兒我們就在倫太家見面吧。」
千晴用力點頭，蹦跳著跟在中也後面跑出藥店：「好！不見不散！」
對於十幾年後的人來說，出門只需要帶鑰匙和手機，因為手機幾乎可以幫助人們完成出行中的所有事。
與之相對的，丟了手機之後的人也什麼都不是。
千晴對於丟手機這件事的恐懼勝過副本中這個時代的人，她的慌張並不是裝出來的，而正因為她的痛苦太過真實，所以才觸動了中也，讓他向千晴伸出了幫助之手。
這或許也是千晴這個戀愛游戲玩家在游戲中竟然可以無往不利的原因，她雖然有扮演的成分，但是絕大多數時刻，她拿出的都是坦誠的真心。
真心有時或許換不到真心，但至少可以讓人們看到她蓬勃跳動的鮮活靈魂。
此時天色已經暗沉下來，擂缽街並沒有路燈，用以照明的只有路邊房屋中從窗簾裡透出的稀稀拉拉的燈光。
中也對擂缽街相當熟悉，他知道哪裡有溝，哪裡有台階，但是千晴就沒那麼幸運了，她在一個特別暗的地方險些一腳踩空。
在她驚呼出聲前，一種莫名的力量忽然托住了她。她突然感覺自己的身體好輕，自己如同一片羽毛一樣，輕盈地慢慢落地。
「小心點。」
中也從黑暗裡伸出一只手，蜻蜓點水一般碰了一下千晴的手臂。在千晴站穩之後，那只手又迅速收回，好像自己剛才什麼都沒有做。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接下來中也挑的都是光線相對來說比較明亮的路段。千晴也更加注意腳下，在回到餐館之前她再沒摔跤。
「手機？」
中也把老板叫了出來，千晴連忙向他解釋來龍去脈，也描述了一下自己手機的樣子。老板聞言搖了搖頭：「我收拾桌子的時候沒有看到。」
千晴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失落。中也不由得再問了一句：「真的沒看到嗎？或者桌子底下，地面上有沒有類似的東西？」
老板重復道：「確實沒有。」
「那會去哪裡呢……」千晴垂下眼。
「……」
中也思忖片刻，很快就重新抬起頭：「你還記得今晚都有誰來店裡吃過飯嗎？尤其是在他們離開之後，都有誰結賬走人？」
這個老板知道，畢竟距離千晴他們離開餐廳也沒過多久。他報出了好幾個名字，中也一一聽過去，在聽到某個名字的時候，他蹙起眉頭，嘴角一抽：「果然，那應該就是他了。」
千晴急忙問：「你有線索了嗎？」
中也抬手向老板打了個招呼，小大人一樣沉穩地走向餐館外：「走吧，你的手機八.九不離十應該就是被某個家伙順手牽羊拿走了。我帶你去找他。」
千晴跟在他身後重新跨過餐廳的大門，看著前方身高將將到自己肩膀的中也，千晴心頭無端升起一種荒謬的安心感。
她突然知道為什麼中原中也的人氣會那麼高了。
盡管是對今日才見第一次面，萍水相蓬的外鄉人，中原中也還是會伸出他的手，以他的方式踐行他心中的「善」。
在混亂如同污泥一片的擂缽街，在這個世界異能者橫行肆意的橫濱，中原中也走著他的路，毫不動搖。
「中也君。」
中原中也走向被房屋燈光照亮的小路，從鼻子裡發出一聲疑問：「嗯？」
「我突然覺得其實今天我的運氣還挺好的。」
中也像是看傻子一樣回頭看了她一眼：「手機丟了也叫運氣好？」
「雖然丟了手機……」千晴笑道，「但是我也因此認識了中也君，這就是最大的幸運了。」
中也別過頭去，輕輕地「切」了一聲。
「快走吧，去晚了說不定你的手機都已經被賣到東京去了。」
第75章 橫濱前傳5
「兩萬日元。」
「兩萬？你打發叫花子呢？你看看這手機,去年剛出的新型號，屏幕完好有膜，機身也沒有劃痕,這至少三萬日元！」
「兩萬,給你現金。」
「你別想著壓價糊弄我,這是個外地人的手機，她找不到這兒來,所以我有的是時間脫手。你不收有的是人收。三萬！」
擂缽街某處隱蔽的窩棚中,銷贓的交易正在悄悄地進行。
千晴和中也此時埋伏在這個窩棚門口,中也抬起腳，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千晴。
他准備踹門了。
千晴聽屋裡的小偷和二道販子砍價的時候就已經血壓升高,但是她卻對中也做了一個「暫時不要」的手勢。
因為她想自己踹門衝進去！
「我說，你小子最近究竟怎麼了，以前你只是偶爾找我脫手點東西,怎麼最近三天兩頭就來清貨？你要這麼多錢干什麼,欠賭債了？」
「我早戒了。攢錢是因為我要捐錢給教會。」
千晴的腳都已經快踢出去了，聽到這兒，她用力剎住，然後立即將耳朵貼上門板,屏息凝神地靜靜去聽。
「什麼教會？你不會信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吧,我說你這家伙,腦子可別不清楚啊！」
「才不是什麼奇怪的東西！這個教所信仰的神明是真實存在的,祂真的能實現願望！」
「你瘋了吧？行,三萬就三萬,多的一萬塊你拿去看看腦子……」
「你不信？那你以為之前吉岡是怎麼死的？」
中也忽然微微一顫，他也靜悄悄地湊到千晴身旁，學著她的樣子把耳朵貼到門板上。
「吉岡是誰？」千晴用口型問中也。
中也眉頭緊鎖,他看了一眼千晴，也用口型答道：「一個死人。」
等於沒說。
但是屋裡的二道販子很貼心地給出了注解：「吉岡？上禮拜死掉的『牙』的老大？坊間不是傳聞他是被『牙』的二把手干掉的嗎？」
「才不是，是一個他的仇人攢夠了錢，捐給教會後得到了一次向神許願的機會。他的願望就是讓吉岡死，結果當天晚上吉岡死掉的消息就傳了出來，時間和死法都對得上。」
「這是巧合吧？」
「和你說了也沒用……把三萬拿給我！」
小偷話音剛落，千晴就抬腳猛地踹開了門板：「都給我抱頭蹲下！」
中也慢了一步，他憋了口氣，只能跟在千晴後面補充了一句：「……別想反抗！」
小偷和二道販子沒料到他們隱蔽的交易點竟然會被發現。他們先是一驚，但是借著屋外微弱的光線，看清闖進來的人只是一名少女和一個小孩之後，二道販子反而笑了起來。
「我說是誰，原來是兩個小屁孩。看來不給你們點苦頭吃吃是不行了……」
千晴穩穩地接住了他揮過來的拳頭。
「不好意思，我平時一般喜歡吃豬排飯，但就是不知道苦頭該怎麼吃。」
後撤一步，千晴按住二道販子的肩膀，輕巧又流暢地直接將他摔過肩頭，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了一地的塵土。
中也在旁邊默默地縮回剛才伸出來想要幫忙的手。
千晴一腳踩在二道販子的背上，從口袋裡慢悠悠地掏出一根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短棍。
一甩，短棍「咻」地甩成了長棍。
再一甩，長棍前端被甩出尖刃，一柄西風殘鐮就這樣被輕松架在了小偷的脖子邊。
「手機還我。」千晴說。
小偷的手抖得像是篩糠一樣，他迅速用雙手將千晴的手機托到她面前，臉色慘白，眼睛都不敢看她一眼：「在……在這兒！」
千晴單手奪過手機，她摁開開機鍵看了一下，發現手機沒有被刷機，密碼也沒被破解，這才安心地將她失而復得的手機重新塞回口袋。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
千晴微微傾身，雙目緊盯著小偷的臉部，不放過他的任何表情變化：「把你知道的，所有關於那個『教會』的事情都說出來。」
——————————————
臨走前，千晴打暈了小偷和二道販子，同時也搜走了他們兩個身上的所有錢。
中也發現千晴在給他們兩個搜身的時候表情相當震撼：「你在干什麼？」
「把他們的贓款拿走。」千晴說，見中也表情即將失控，她趕緊補充，「拿回去給倫太！」
[終於又見到主播舔包了，心滿意足，心滿意足]
[一千年後，直播間終於又回想起，主播把戰敗的小怪渾身扒光的恐怖]
[收斂點啊小千，怎麼這麼快就在中也面前暴露本性了？會把中也嚇跑的！]
[即使坐擁四個億的資產，但是在看到三萬塊現金的時候還是會心動。]
[她真的，不忘初心，我哭死]
千晴：我喜歡錢怎麼了，誰不喜歡錢！
她只是對錢愛得有些太深沉了而已！
中也倒沒有太深究千晴舔包的事情。他沉默地走在千晴身側，兩個人踩著月光照映下狹窄的小路，同時在想一件事情。
「其實你並不是在做什麼社會調查，你真正想查的是那個教會，對不對？就連讓倫太帶你們去調查長了三個腦袋的中村，也是因為覺得那和教會有關吧？」
千晴垂下目光，小心地避開地面上凸起的一塊不平：「嗯。」
中也瞥了千晴一眼，有些意外：「我以為你會否認。」
「沒什麼可隱瞞的，畢竟我並不是在做害人的事情，而且我覺得中也君也並不會阻攔我。」千晴坦然道。
中也的回復有些冷硬：「你怎麼知道我不會阻止你？我想擂缽街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來者插手。」
千晴問：「中也君一定也在調查關於這個教會的事情吧？」
中也沒有作聲。
「但是看樣子中也君的進度有些停滯。」她笑了笑，「既然我們都是為了消滅那個教會還有他們所謂的『神』，那為什麼不可以合作呢？」
中也停下腳步。
他的半邊身子隱沒在陰影中，在昏暗的光照下，他湛藍的眼睛顯得深沉晦澀：「你……究竟是什麼人？」
千晴轉過身。她面向中也，坦然直率地自報家門：
「加茂知春，是受異能特務科委托，前來調查連環死亡失蹤案件的咒術師。還請多指教了，中也君。」
異能特務科……
「你是官方的人？」中也擰起眉頭，「而且咒術師又是什麼？」
千晴想了想，解釋道：「我只是受到異能特務科的拜托，其實到目前為止我都沒有見過他們的人，你可以把我當做一個比較特殊的偵探。至於咒術師嘛……那是另一種比較特殊的異能者，只不過我們戰鬥的對像是詛咒。」
中也「哈？」地發出了疑問：「詛咒？那是什麼，你是陰陽師嗎？」
千晴覺得在這裡很難把有關於咒術師的世界觀設定給中也一一講清楚，她晃了晃腦袋，妥協道：「差不多吧，差不多，反正在普通人眼裡我們都不是什麼正常人就是了……」
中也瞥了一眼千晴，他沒有停留太久，重新邁開腳步，走向倫太家的方向。
「我還以為擂缽街已經被異能特務科放棄了，沒想到他們竟然派人來調查，真不知道那些人腦子裡都在想什麼。」
「畢竟擂缽街還屬於橫濱嘛，而且放著不管的話可能事態會擴散……」
中也撇了撇嘴：「這倒是。」
兩個人在默不作聲地向前走了十幾步後，中也又輕輕地開口。
「中村確實長出了三個頭，而且他在長出三個頭前每周日上午他都去教會。」
千晴立即明白了過來：「你的意思是，中村他的異狀和教會——不，和那個『神』有關？」
中也動作幅度很小地點了一下頭：「嗯，他應該是向那個『神』許了願。最近那些莫名失蹤和死亡的人也都和許願有關。」
「可是，他許願的話應該是讓自己考上大學、成績提升之類的，怎麼會……他應該不可能許願讓自己我長出三個腦袋啊？」千晴問道。
中也的神情在暗處顯得有些陰郁：「因為他的願望在實現的時候被扭曲了。」
「那個教會信仰的是一個邪神，邪神會以最混亂扭曲的方式實現信徒的願望。中村許願的是讓自己變得更聰明，而那個邪神實現願望的方式就是……」
就是非常簡單粗暴地讓中村長出了三個腦袋。
千晴忽然覺得渾身冰涼。
「現在你知道自己正在調查的是什麼東西了吧。」中也低聲說，「想退出還來得及。」
原來如此，所以在察覺到她和夏油傑正在調查教會的時候，中也的態度總是這麼不友善，因為他知道最終他們在抽絲剝繭後會面臨什麼樣怪異扭曲的勁敵。
「真奇怪，為什麼偏偏由你來對我說這句話？明明應該是由我來阻止你才對。」
中也轉過頭，眉頭緊皺地看向千晴：「什麼？」
他們正巧走到了一處被燈光照亮的街角。暖黃色的光映徹出少女臉上的笑容，好像她剛才聽聞的並不是什麼駭人的案件，而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再次，再再次，第三次自我介紹。」千晴垂眸望向中也，「我叫加茂知春，今年16歲，是咒術界被稱為『御三家』之一的加茂家族千年僅此唯一的天才咒術師，也是加茂家的下一任家主。我有個弟弟叫加茂憲紀，他和我長得只有一點點像，和你的年紀差不多大，平時他很喜歡像小尾巴一樣黏在我後面，『姐姐姐姐』地跟著我到處跑來跑去。」
中也眨了眨眼睛，語氣更重地「哈？」了一聲：「你說這個干什麼？」
「所以，我說啊。」
千晴伸出手，突然彈了一下中也的腦門。
「雖然中也君確實很可靠早熟，但是歸根結底，中也君和我的弟弟憲紀一樣，也還是一個小孩子吧？」
「如果這個世界需要一個小孩子來保護，那像我這樣比你大好多歲的家伙可是會覺得羞愧的哦。」
中也捂住額頭，不可思議地瞪向千晴。而她的笑顏燦爛依舊。
「盡管信任，然後來依靠我吧，中也君。」
第76章 橫濱前傳6
中也和千晴回到倫太家之後,他們把剛才搶回手機的經歷簡單描述了一下，然後千晴把她從小偷和二道販子那裡搜來的錢都給了倫太。
「這是今天的工資，明天也要麻煩你啦,倫太。」
倫太接過那疊鈔票,在看清楚面額之後猛地睜大眼睛。
「這、這也太多了……」他語無倫次道。
「不如說是你開價太低了。」千晴笑眯眯,「之後我和傑的調查也要繼續拜托你給我們領路啦，倫太。」
大介燙傷的胳膊已經松松地纏上了繃帶，他輕輕扯了一下哥哥的袖子,倫太反應了過來，眼眶紅紅地向千晴道謝：「我,我會的！明天我會繼續帶著大哥哥大姐姐一起調查中村三個腦袋的事情！」
千晴點點頭：「唔,不過其實我們要換換調查方向了,因為剛才我們新的合作伙伴中也向我透露了一些內幕……」
守在門口的中也渾身一僵，他扭過脖子,瞪向千晴：「我還沒有答應和你合作！」
千晴笑著回應：「好，好,那你們就當中也君出於好心給我透露了一些情報吧。」
中也：…………
算了,對這個女人傲嬌沒有用。
夏油傑對於千晴這麼快就為他們拉來一個幫手並不意外。他也覺得很高興,因為肉眼可見中原中也是擂缽街的另一個地頭蛇,看起來還是說話很好使的那種,對於他們的任務能起到很大的幫助。
他完全不知道眼前這個個頭才到他胸口的小男孩正是十年後千晴的另一個攻略對像,所以千晴就算拼著這個任務失敗也得把他的好感度刷上去。
這就是戀愛游戲界的天使投資
「我和傑現在想要調查的是一個在擂缽街隱匿發展的教會,明天就麻煩倫太領我們到他們的集會地點去看看了。」千晴向倫太說明了一下情況，「除此之外,也希望倫太在拿到有關『神明』、『許願』之類的情報後能和我們分享。」
倫太吸了吸鼻子,小聲說：「沒問題,只是……」
「情報需要另外收費。」
千晴：……
好,行，沒問題。倫太的弟弟大介看起來是個靦腆的男孩子，剛才在他們對話的時候一直沒有出聲。
只是在千晴和夏油傑臨走前，大介扶著牆勉強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門口要送送他們。
「謝謝哥哥和姐姐。」他小聲說，「謝謝你們給我買的晚飯還有藥。」
夏油傑溫柔地笑了笑，他伸出手，輕輕揉了一下大介的頭頂：「沒什麼，舉手之勞而已。」
大介垂下頭，用更輕的聲音說：「我哥哥很喜歡錢，但是他賺錢都是為了讓我也吃得飽飯。所以，如果他為了錢做了一些比較奇怪的事情，請哥哥姐姐多多包容，他沒有壞心……」
「我明白的。」
千晴蹲了下來。她和大介視線齊平，認真道：「為了家人而努力賺錢是值得人敬佩的事。接下來幾天，我和傑都會照顧好倫太的，你不用擔心。」
大介抿著嘴唇，他悄悄抬起眼，和千晴的視線一觸即分，然後用力點了一下頭。
中也站在走廊上，聽完了千晴和大介的對話後，他默不作聲地將雙手插入衣兜，轉身回到了夜色之中。
【中原中也好感度+5】
千晴心有所感地回頭望了一眼。
好家伙，竟然有人在偷聽！
鑒於這漲了的5點好感度，她就不計較偷聽的事情了。
以後在她說一些比較重要的話的時候，希望各位重點攻略對像都可以多偷聽偷聽，謝謝，謝謝。
告別了倫太和大介，千晴和夏油傑終於結束了這一天的調查。他們都有些疲倦地回到街道上，沐浴著月色向擂缽街外走去。
「……傑，我突然想到一個挺重要的事情。」
「什麼？你不會是發現又有什麼東西丟了吧？」
「那不可能，我剛才還檢查了一遍！其實是咱們好像……好像還沒有地方住。」
夏油傑稍稍側過頭，提議：「要不然，我們在這附近找個旅店？」
千晴皺著眉頭，看起來有些遲疑。
夏油傑想起之前千晴的種種摳門行徑，他感覺自己好像領悟到了什麼，小心地補充了一句：「……找個，價格實惠一點的旅店？」
[加茂知春，你摳門的名聲從平安京鴨川渡口到橫濱擂缽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小千你是怎麼混的，五條悟和甚爾就算了，怎麼連夏油傑都知道你死摳門啊？]
[戀愛游戲？理財游戲！]
[有一說一，小千你應該提議一起去住戀愛旅館]
[這時候就應該天公作美，突降暴雨！然後你們兩個衝到旅館，前台說只剩下一間大床房！]
[渾身濕透的兩人，在小小的大床房裡面臉紅著推阻：你先去用浴室吧，我……我沒事的……]
[我要看夏油傑只在腰間圍一條浴巾的樣子（暴言）]
[為什麼還要浴巾？]
千晴：？
她一直都想問，為什麼她直播間的觀眾都這麼如狼似虎？
哦，上梁不正下梁歪啊，那沒事了。
不知道為什麼，夏油傑直覺感覺旁邊的千晴已經神游天外，而且好像思考的不是什麼很正常的事情。
不然為什麼他會感覺到陣陣寒氣？
幻想是非常美滿的，但是真正在攻略的時候不能那麼放飛自我，不然千晴在之前塑造的人設會直接崩潰。她回過神，連忙說：「不，價格上不用擔心！畢竟咱們這一趟出來之後的所有費用都可以通過高專報銷，所以盡量找一家住起來舒服的酒店就可以了！」
能報銷的話那為什麼還要摳門？
如果能走公款，那就要往死裡薅羊毛！
薅！
——————————————
千晴和夏油傑最終找了一家距離擂缽街不遠的高檔酒店，他們開了兩個房間，舒舒服服地住了一晚，然後按照和倫太的約定時間在早晨又來到了擂缽街。
「早啊，倫太！」
他們敲響了倫太家的門，開門的是明顯看起來精神好了很多的倫太。千晴舉起手中的小包，笑眯眯道：「我給大介帶了一份早餐哦。」
「謝謝！」倫太笑容燦爛，「大介，快拿去吃吧。我早上已經吃過了，隨時可以准備出發！」
昨天中也已經提供了教會的聚會地點，倫太說他知道那個地方。那個房子在最近一直有人出入，而且無論白天黑夜都拉著厚厚的窗簾。鑒於擂缽街彙聚著三教九流的人，所以倫太一開始以為那個地方可能只是用來做賭場或者是進行什麼見不得人交易的地方，他沒多想，也沒有什麼好奇心去打探。
「在這個地方，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想要好好活下來的話就得管住自己的眼睛和嘴。」倫太說。
千晴有些好奇：「那中也呢，他算哪一種？」
「中也大哥啊，他是最強的哦！」
倫太攥緊拳頭，舉到耳側揮了揮：「他很強，成年人都打不過他，就連來搶占地盤的港口黑手黨的人都打不過中也大哥！他平時保護我們，而且還清楚我們每個人的情況，盡自己所能幫助我們。因為有中也大哥在，我才能平平安安地賺錢養活大介。」
夏油傑若有所思：「這麼看來，中原中也是個好孩子呢。」
「不是好孩子，擂缽街可沒有好孩子。」倫太搖搖頭，「中也大哥只是在踐行他的正義罷了。」
話說到頭，那個所謂的教會聚會地也到了。
果然，就如同倫太所說，這間二層的小樓所有房間都拉著厚厚的窗簾，從外面根本無法窺視裡面的情況。
怪不得之前中也的調查也都無功而返。
「怎麼辦？」
在能看到集會點的一處小暗巷中，夏油傑和千晴同時沉默地思索了片刻。
「要不……我制造一些動靜，比如放火什麼的，逼他們跑出來，然後傑你可以趁亂進去調查？」千晴提議。
夏油傑搖了搖頭：「漏洞太多，而且容易打草驚蛇。」
「那還有什麼辦法……」千晴繼續苦思冥想，「要不然，你派你的咒靈進去看看？反正普通人看不見咒靈。」
夏油傑還是搖頭：「你忘了嗎？我們來調查的那個就是一級咒靈的產土神，它能看見咒靈。」
千晴嘆了口氣：「那要怎麼辦……」
倫太在一旁悄悄說了一句：「可以混進去呀。」
夏油傑和千晴一齊轉頭看向他：「混進去？」
「他們雖然不讓路上的人看，但是門口還是有人進出的。」倫太指了指集會點，「也就是說，其實只要有正當理由，這個地方能讓人進去。」
「但是，什麼能夠算正當理由呢？」千晴問，「送外賣？」
夏油傑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
「倫太說得沒錯，我們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走進去，而且理由非常簡單！」
千晴眨了眨眼睛，夏油傑笑著為她解謎：
「我們就說，我們有願望想要實現，偶然聽說這裡有一位神明可以替我們實現願望，所以來這裡碰碰運氣。」
「如何？」
第77章 橫濱前傳7
教會的門口並沒有人把守。
夏油傑打開大門後,預想中阻攔的教會成員並沒有出現。昏暗的小屋內沒有什麼家具擺設，在他們面前，只有被昏暗白熾燈的照亮的一截樓梯,通向不知彼端為何處的地下室。
「你們跟在我身後。」夏油傑低聲說。
千晴沒有關上大門，她彎下腰，對他們的向導說：「倫太，你在外面等我們。」
「不，如果沒有我這個本地人在的話，他們會起疑心的。」倫太給出了一個千晴不能反駁的理由，「我會很小心！我跑得可快了，遇到危險的話我一定是第一個跑出去的！」
千晴嘆了口氣：「好吧,記住你現在說的話。」
一行三人極其小心地一步一步走下台階。
樓梯非常漫長,長得千晴恍惚以為他們就能這樣直接走到地心。空洞的樓梯間裡只有他們三人的腳步聲回響,寂寥又透著隱約的恐怖。
最終，他們終於見到了一扇雙開的黑色木門。
千晴將手伸到外套內,握住了她的咒具。夏油傑側過頭，和她對了一個眼神後,他伸出手，用力推開了木門。
「吱呀——」
……
門後，是一間穹頂高挑，明亮輝煌的教堂。
和想像中邪神所擁有的教派可能的陰暗可怖不同，這間教堂被極其溫暖明亮的燈光照徹,穹頂之上繪滿了色彩鮮艷的人物繪卷，那些人物的形態絲毫沒有什麼扭曲邪惡之感,在偶然誤入的人眼中，此地竟有洗滌靈魂的聖潔之力。
「歡迎，外來者。你們也是來尋求神明的幫助嗎？」
在教堂的最盡頭是一座圓形的石頭祭壇。祭壇周邊也沒有什麼祭品,只有成簇的鮮花，還有一個所有寺廟都會有的標配：功德箱。
說話的人就立於功德箱之後，他穿著一身不倫不類的白袍子，看起來融合了西式神父的法袍和古代陰陽師的狩衣兩種風格，總之和現有的無論哪種知名教派都搭不上邊。
男人看起來約莫三四十歲的年紀，雖然他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成熟一些而留了胡子，但是他身上並沒有上了年紀人沉澱下來的穩重感。他向來者三人張開雙臂，熱情地招呼道：「來吧，進來吧。我可以傾聽你們的煩惱！」
夏油傑臉上的表情未變，他任由身後的木門緩緩合攏，一步一步地走向祭壇前的男人。
「你是這裡的神職人員？」他問。
男人微微點頭致意：「在下正是『明神教』的主教。」
千晴在心裡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明神教，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
彈幕也沒有人知道這個「明神」是什麼，有些人猜或許是和「不動明神」有關，還有彈幕讓千晴移動一下鏡頭位置，他們對穹頂上的彩繪很有興趣。
「我們二位近期才來到橫濱，偶然聽說了貴教的神明能夠實現願望，所以好奇前來一探。」夏油傑繼續從容地和主教交談，言行表情都沒有任何破綻，「不知道這位『明神』，是一個什麼樣的神明？」
主教看起來已經習慣了各色人等在第一次到訪教堂時的懷疑試探。他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聲音驟然提高八個度，洪亮地介紹道：
「神，即是神！祂是無所不能，唯一能實現所有人幸福的萬能神明！」
千晴站在夏油傑身側，她的注意力並沒有放在主教高亢的宣講上，應彈幕的要求，她把直播鏡頭對准了穹頂，而她本人也抬起頭，開始仔細觀察那些看起來很新的彩色牆繪。
「你的意思是，你們的這個神可以實現所有願望？」夏油傑眯起雙眼，「任何願望都可以？」
主教微笑確認：「是的。任何願望都可以。」
夏油傑：「但是，許願是需要代價的吧。」
主教並沒有被夏油傑的提問惹惱，相反，他看起來越發愉悅了。
「少年，你是個聰明人。」主教溫聲道，「很多信徒一直沒有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沒有從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即使是神，也不會無償地為每個人實現願望。凡事都需要付出代價。」
「而我們的神明用以實現願望的代價有兩樣東西。一樣是無比虔誠的信仰，還有一樣，就是錢。」
千晴眉心一跳。
這不就是贖罪券嗎？
[小千，我剛才把穹頂上的彩繪截圖放大，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你看三點鐘方向，彩繪壁畫裡有一個長著四條手臂的男人，還有一個長發白衣服，拿著血鐮刀的女人]
千晴循著彈幕的指示去看，果然發現了壁畫上那兩個雖然抽像，但是一眼就能認出的身影。
那是兩面宿儺和……她自己，花山院千晴？
橫濱擂缽街的邪神教堂裡怎麼會有畫有他們故事的彩繪？
「主教先生，我對你們穹頂上的壁畫有些興趣。」千晴說，伸手指向彩繪的兩面宿儺，「那個有四條手臂的是什麼，修羅嗎？」
主教搖搖頭：「非也，非也。那是一千年前平安時代的災禍，詛咒之王兩面宿儺。」
夏油傑眸光一凝：「詛咒之王？」
這個主教果然和咒術或者詛咒有關！
「兩面宿儺？之前我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千晴睜眼說瞎話，偽裝出自己絲毫不了解的樣子，「這上面畫的也是和神明有關的內容嗎？」
主教點點頭：「是的。千年之前，平安京遭遇災禍，禍亂的根源，正是和兩面宿儺有染的血之妖女：千姬。因為千姬的背叛，兩面宿儺決定毀滅平安京。」
千晴：……？
她再難繃住臉上的表情，露出了混合著震撼和困惑的神色。
夏油傑看起來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他眨了眨本來就不是很大的眼睛，嘴巴微微張開，好像腦子已經沒有辦法處理這些信息。
目前唯一正常的就只有倫太了，對他來說，什麼「兩面宿儺」和「千姬」都只是傳說故事，他聽得津津有味：「後來呢？妖女和魔頭怎麼樣了？」
「為了拯救平安京，大陰陽師安倍晴明向我們的神明許願了。他許願讓世間重回安定，於是神明實現了他的願望。」
在兩面宿儺和千姬兩個小人的右側，一名身著雪白狩衣頭戴烏黑高帽的男子向著一團沒有實體的乳白色球形物祈禱，再右側，千姬沒了蹤影，而兩面宿儺被結界封印，代表民眾的小人歡欣鼓舞，慶祝和平的降臨。
千晴似乎抓住了什麼靈光一閃的念頭，她隱藏在袖中的手指緊緊掐住自己的掌心，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至於顫抖：「神明做了什麼？」
主教微笑道：「神明抹除了禍亂的根源。祂將一切逆轉，抹消了千姬存在的痕跡。」
她想起來了。
在安倍晴明的BE線中，千晴在和兩面宿儺的戰鬥裡遇到了一個所謂的【bug】，她被突然強制下線，登出賬號回到了游戲主空間。
在她重新讀取數據回到游戲中之後，她發現自己只能以別人看不到的魂體形式存在，「花山院千晴」成了一個唯唯諾諾不敢反抗命運的小白兔，時間線也回到了她進入游戲之前。
這一切的起因，是因為在她和兩面宿儺戰鬥時，晴明向這個「神明」許了願？
晴明想要讓一切回到混亂開始之前，讓天下重回安定，而這個邪神自然地曲解了他的意思，用最為扭曲的方式實現了他的願望。
邪神逆轉了時間線，直接抹除了「玩家千晴」，從根本上解決了問題。
一想到在那條BE線中，自己悲苦地一次又一次撞擊「花山院千晴」的身體，忍受靈魂被排斥的劇痛，眼看著晴明在眼前卻不能讓他得知自己心意，千晴就恨得牙關緊咬，雙手顫抖。
她有了必須要消滅這個邪神的理由。
「逆轉因果，抹除痕跡？」夏油傑若有所思，「你們的神明確實非常厲害……但是，做到這一切的代價也必然不小吧？神明向大陰陽師安倍晴明收取的代價又是什麼？」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主教含笑道，「說了那麼多，接下來應該輪到我發問了吧。」
「二位外來的少年少女，還有這位小朋友，你們的願望又是什麼呢？」
夏油傑眼神閃爍，他立即在腦中開始編排一會兒的說辭。出人意料的是，主教並沒有率先向他和千晴發問，而是轉向了倫太。
「小朋友，你心中最迫切的願望是什麼？」
倫太微微張了張嘴，他剛才聽故事聽得有些入了迷，聽到主教這麼問，他扯了扯自己單薄外套的下擺，不自然地說：「我想……想賺很多錢。」
主教臉上的笑容依舊高深莫測，他的雙瞳微微泛著金色的光芒，低聲道：「這不是你內心最深處的渴望。」
倫太有些僵直，他張著嘴，在無聲地張合幾下之後，磕磕絆絆地說：「大，大介的身體……」
「倫太。」夏油傑忽然輕聲叫道。
倫太立即抿住嘴唇，他向側方垮了一步，把身體隱藏到和千晴和夏油傑身後。「這孩子恐怕並沒有能力償付實現願望的代價。」夏油傑抬起頭，對上主教的眼神，「所以你也不必詢問他的願望了。」
主教笑容依舊：「無妨，神明對世間所有人的願望都感興趣。那麼你呢，少年？你的願望是什麼？」
夏油傑聲音清亮道：「我的願望只有我自己能夠實現。」
主教盯住夏油傑的雙眼，他的眼瞳金光閃閃：「……不，你自己實現不了。因為那是一個非常、非常艱難的心願。」
「即使如此，我也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實現它。」夏油傑毫不退讓地同他對視。
千晴忍不住看了夏油傑一眼。
他的心願是什麼？
「接下來輪到你了，這位少女。」
主教看向千晴，千晴還沒開口，主教的笑容忽然淡了下去。他的眼睛似乎完全變成了金色，直勾勾地打量著她，而臉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無蹤。
「你是要問我的願望嗎？」千晴問。
主教沒有說話，他沉默著從上至下掃視了一圈千晴，臉上有幾塊肌肉在微微抽搐。
「你的，願望。」主教重復道，「我看到了。」
千晴勾起唇角，一只手在袖管中攥緊了咒具：「主教先生既然看到了，那就不妨說說看。」
「……錢。」
千晴的手稍稍放松：「這倒沒錯。」
「……不，不止是單純的金錢。」
主教的金瞳如同深沉夜色裡唯一搖曳的火焰，亮得刺目：「你想要的是，作為醫藥費的錢。」
千晴猛地抬眸。
主教咧開嘴角：「你想用錢，換回家人。」
第78章 橫濱前傳8
內心被窺破的一剎那,千晴突然想要殺了對面的那個主教。
這是她深埋在內心最深處的秘密，沒有人觸碰過，而就連她自己也慢慢忘記了最開始她迷戀金錢的理由。
從一開始,她想要賺錢的目的,是為了賺夠醫藥費,救回最終病死在家裡的媽媽。
這不是加茂知春的願望，這是花山院千晴的願望，那個蜷縮在昏暗一居室公寓當中，作為主播漫無目的只是活著的少女的願望。
主教眼中的金色忽然黯淡下來，他眨了眨眼，雙眼重又變回烏黑。他得意地笑著,顯然之前不止一次使用了這樣的「秘術」去窺探他人心底的秘密。
「神能看到你們的願望，自然也能實現你們的願望。」他張開雙臂,「只要付出你們的信仰，還有錢。」
夏油傑退後了一步。
千晴的腦中還在轟然作響,此時她思考不了什麼別的事，只感覺自己額頭上的青筋似乎在跳動，耳邊也聽不見任何人聲,只能聽到自己血管的沉悶跳動。
想殺了他。
想殺了他。
想……
一只微微帶著涼意的手輕輕地攥住了她的手。
手指溫柔地分開她的指縫，緩緩地，堅定地與她十指相扣。
「實現一次願望需要多少錢？」他問主教。
主教說：「視願望的困難程度而定，不是收錢並不是我們的本意，神明並不重視人類的榮華富貴，付出金錢只是為了向神明展示信徒的決心……」
之後主教說的話,千晴都不太記得了。
她甚至在考慮要不要關閉直播，退出游戲，在現實裡稍微緩一緩。過往灰暗記憶的碎片隨著巨大的情感洪流衝刷著她的理智,企圖將她拖入痛苦的深淵。
但是那只手始終牽著她，在面對主教的時候，以及走出教會的時候，一直溫柔地牢牢將她包在自己的掌心，好像可以借此傳遞給她無窮的力量。
直到走出了教會的大樓，被陽光照耀，千晴才恍惚回神。
「知春。」
夏油傑輕輕晃了晃她的手，垂眸望向她。但他並沒有問她感覺如何，而是沒頭沒腦地提議：「要不要去吃點東西？」千晴頭昏腦漲，胡亂點頭：「……好。」
「倫太也一起來吧。」夏油傑笑著說。
一路上，三個人都陷入了沉默。當千晴終於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在擂缽街外的一個小茶餐廳坐下。
茶餐廳裡，音箱播放著輕快叮咚的背景音樂，女子高中生在角落裡竊竊私語，幾個自由職業者盯著自己的筆記本電腦舞動手指敲擊鍵盤「哢噠哢噠」。在她面前，盤子裡擺放著淋上蜂蜜的熱氣騰騰的舒芙蕾，而夏油傑正將服務生端上來的雪頂可樂推到她的面前。
倫太之前沒有來過這樣的餐廳，他有些局促地縮在千晴旁邊，拿起叉子和小刀，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下手。夏油傑小聲告訴他怎麼方便怎麼來，然後示範了一下怎麼用刀叉切松餅。
千晴放在兜裡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有人來電。
「喂？猴子！傑說你今天心情不好。怎麼啦？」
是五條悟。
「……誰說我心情不好了，我現在高興著呢。」千晴嘟噥，「傑怎麼給你通風報信了？」
「那必須的啊，傑是我最好的哥們兒，他不告訴我告訴誰？你又是怎麼了，誰惹你啦？」
千晴垂下頭，輕輕地踢著腿：「沒什麼，只是做任務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很討厭的神棍，他想從我這兒摳錢。」
五條悟在電話那頭笑了：「怪不得。別氣，回東京之後我請你吃一個巨型香蕉船，上頭有24個冰淇淋球，你絕對沒見過！」
千晴也沒忍住笑了起來：「什麼東西啊，怎麼會有人吃24個球的香蕉船，北極熊嗎？」
「誰知道呢，反正我能吃。」五條悟哼哼了兩聲，「哦，對了！我最近准備去某個熱帶小島玩一趟，你有什麼想要的紀念品嗎？」
千晴瞪大眼睛：「你不是留在東京要執行什麼重要任務嗎，跑去熱帶小島干什麼？」
五條悟：「這你就別管了，就說想要什麼吧。哦對了，猴子應該會喜歡椰子吧？我給你買一車熱帶水果要不要？到時候你就像那個吉吉國王，看著我給你買的高質量香蕉樂得手舞足蹈。」
千晴：「滾滾滾，你才是吉吉國王！」
「好了，我要准備登機了，再見啦！」五條悟笑嘻嘻地說，「跟傑一起在橫濱好好玩吧。」
掛斷電話之後，天內理子從五條悟身後好奇地探出腦袋。
「你在和誰打電話？」
「和我的未婚妻。」五條悟面不改色。
「就是那個和你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嗎？」天內理子的臉上露出了相當八卦的笑，「你怎麼還在上高中就有未婚妻了，說說看嘛。」
「這個沒什麼好說的。」五條悟笑著敷衍，「等我們回到東京之後說不定你還能見到她。」
「誒……」天內理子氣鼓鼓，「不想說就算了，哼。」
橫濱那頭，千晴也確實因為這通電話心情好了許多。
不只是因為五條悟，也因為坐在她對面，一直留心觀察著她情緒變化的那個人。
「謝謝你，傑。」千晴抿著嘴微微笑了，「我現在沒事了。」
「沒事就好。」夏油傑也松了口氣，「不過，如果你有什麼煩惱的話，隨時歡迎你來跟我說。」
千晴點了點頭：「好。」
吃了幾口舒芙蕾，喝了半杯冰可樂，千晴的大腦終於開始正常運轉。她整理思緒，結合自己昨天在擂缽街的所見所聞，從教會的經歷敏銳地察覺到了幾點。
「這個神看來確實有幾把刷子，我認為它能附身那個所謂的主教，使用它的能力看穿人心。不過我不能確定它所謂的實現願望需要的條件究竟是哪一個，是錢，或是信仰，又有可能這兩個都是。」
夏油傑也在沉思後接著她的話說下去：「我認為這個教會應該已經籌集到了相當多的錢，那個教堂就是他們財力的見證。但是目前我們收集到的關於這個神明是如何實現願望的樣本太少，摸不清楚它的能力邊界，所以我們還是要慢慢來才行。」
千晴也認同地點了點頭。
如果那個主教講的關於平安京時代的事情沒有虛假，這就說明，那個bug級別的「神明」擁有可以直接干涉世界因果的力量。
到了這個程度，那她也不需要作為玩家再操心什麼了，得輪到游戲公司來琢磨要怎麼修補這個超出範圍界限bug。
「那個神……真的可以實現願望嗎？」
倫太忽然問道。
千晴說：「或許可以，但是最好不要輕易嘗試，因為你根本不知道它會如何實現你的願望。」
倫太小聲說：「那就是說……有可能可以實現？」
夏油傑蹙起眉：「倫太？」
「我就是說說！」倫太急忙擺手。
「小心一點，那個教會你以後別再去了。」千晴叮囑道，「那個主教和神都很危險。」
倫太點點頭，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
「接下來我們有新的委托交給你。」夏油傑說，「麻煩倫太從今天下午開始為我們打聽一下，究竟都有誰向那個神明許願成功了，可以嗎？」
「沒問題。」倫太的雙眼又恢復了靈動，他轉轉眼珠子，伸出手指，「一條有用信息開價一千日元！」
千晴回過神：「啊？你漲價了！」
「你們也看到我家裡的情況了，我要養大介的嘛。」倫太理直氣壯道，「不過再過一天你們就算是老顧客了，老顧客可以打折哦。」
夏油傑都被他逗樂了，他搶在千晴砍價前說：「好啊，沒問題。那我們就等著倫太拿著足量的情報來換錢了。」
倫太舉起手，行了一個歪歪扭扭的禮：「了解！」
在臨走前，千晴和夏油傑還是給倫太又打包了一份簡餐，讓他回去送給他的弟弟。
但不知道為什麼，在倫太走了之後，千晴總覺得心頭有一種若隱若現的不太好的預感。
「我們下午去哪裡？」夏油傑問。
千晴回過神，說：「我們也去親自調查一下吧，我打算去找中也問問，他也在調查關於這個教會的事情，說不定他知道更多有用的情報。」
——————————————
中也在游戲廳。
他被好幾個同齡的孩子圍繞著，干勁十足地操縱著手柄，控制街機屏幕上的飛機繞開敵方攻擊，發射彈藥去襲擊對方的老巢。他身旁的小弟們時不時發出驚嘆的聲音：「好厲害！」「老大的操作好強！」「中也玩得好極限啊！」
但是在他開第二局之後，身邊的孩子忽然少了好幾個，同樣的驚嘆聲隨之在游戲廳的另一個角落響了起來：
「好、好強！這是怎麼做到的？」
「滿血秒殺哎！」「這套連招太帥了！」
「我去，本機的新紀錄誕生了！你是不是什麼職業選手啊？」
然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隱含得意地說：「不是啦，我只是個路過的愛玩游戲的大姐姐而已。」
中也「唰」地回過頭，瞪向在角落中被「羊」的孩子們裡三圈外三圈包圍起來的那個黑發少女：「加茂知春！！！」
「是我是我！」千晴舉起手，「嗨，中也！」
「羊」的孩子們又都看向中也：「老大，你認識她嗎？」
「……認識。」中也推開椅子站起來，「你有事找我？」
千晴往游戲機裡又投了一枚硬幣，然後把座位讓給旁邊一個早就躍躍欲試的孩子：「是啊。走吧，出去說。」
夏油傑已經在游戲廳門口等著了。他把一瓶彈珠汽水遞給中也，中也掃了一眼丸子頭高個子的夏油傑，接過汽水，小聲嘟囔了一句：「謝謝。」
「我們今天上午到那個教會去了，和那個主教也聊了聊天。」
中也差點把彈珠汽水的彈珠摁碎。
「你們——你們——」他瞪大眼睛，「你們怎麼敢就直接進去？！」
「那個教會既然裝了大門，那就是讓人走進去的。」千晴無謂道，「我們這不是沒事嘛，別擔心。」
她和夏油傑把上午到教會的事情簡單地給中也說了一遍，也講了一下他們對那個「神明」的猜測。
「你們都知道了它很強，為什麼還不當一回事？」中也仰著頭，七竅生煙地瞪著比他高出許多的千晴和夏油傑，「你們知不知道，那個『神』已經邪門到了極點！除了長出三個腦袋的中村，還有很多所謂的願望以很離奇的方式被實現！」
「比如？」
「比如三田，她一直覺得自己的媽媽偏心妹妹，所以她攢了一大筆錢去找那個神許願，讓妹妹別再分走她媽媽的愛。你們猜之後發生什麼了？」
夏油傑猜：「妹妹死了？」
千晴猜：「媽媽死了？」
中也：？
媽媽死了是什麼鬼？！
千晴訕訕道：「從源頭解決問題，沒有媽媽也就沒有偏心了嘛……」
中也氣急：「第二天，三田的妹妹消失了！沒有任何人知道三田有一個妹妹，她妹妹根本就不曾出生，就連她的父母都覺得家裡只有三田這個獨生女！」
千晴想起了之前她在平安京副本的經歷。
這不就是逆轉因果，從根源上抹消某個人的存在嗎？
「等一下。」夏油傑忽然敏感道，「不是說，所有人都忘記了妹妹的存在嗎？你又是怎麼記得這件事的？」
中也緊皺著眉頭，胸口微微起伏。
「因為我是唯一一個對那個『神明』的願望免疫的人。」
——————————————
「吱呀——」
教堂的木門又被輕輕地推開了。
一顆腦袋畏畏縮縮地從門縫裡探了出來，打量著始終溫暖明亮的教堂內部。而主教依舊站在功德箱前，似乎早就料到此人會去而復返。
「歡迎，孩子。你是來詢問自己的願望是否能實現的嗎？」
倫太慢慢地向前挪動腳步，他看起來十分猶疑：「我……我不知道。我沒有什麼錢……」
「沒有關系。」主教臉上浮現出親切和藹的笑，「代價是相當靈活的，你只要做到神明想讓你做的事，神明就會為你實現願望。」
「你想要你的弟弟變成一個健康強壯的孩子，對嗎？」
倫太輕輕地點頭。
「這是再簡單不過的願望了，神一定會為你實現的。」主教許諾。
倫太的聲音發著抖：「那，我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主教的雙瞳再一次緩緩染上金色。
「把荒神帶過來……把……把中原中也，帶到我的面前。」
第79章 橫濱前傳9
調查的第三日,千晴和夏油傑在倫太家門口前遇到了一個陌生男子。
這名男子自稱是「明神教」的信徒，今日上午明神教有集會，主教邀請他們二位前來。
「要去嗎？」夏油傑低聲問。
千晴微微點了點頭：「去看看他們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有些意外的是,倫太也跟了過來，說是想要去集會上認認那些信徒的人臉,好繼續收集情報。
今天教會所在地的二層小樓多了許多訪客。推開地下室的黑色木門後，他們發現祭壇前的長條凳上零零散散都坐了人，竟然大約有幾十名信徒。
在主教出現之前，這些信徒三兩成堆，小聲地竊竊私語。
「荒神……」
「是的,就是幾年前引發爆炸，制造出擂缽街的那個荒神……」
千晴和夏油傑挑了一個沒人坐的長椅坐下，他們周圍的信徒向他們投來好奇打量的眼神，其中有擂缽街的住客認出了倫太。
「這不是倫太嗎？你也……？」
倫太有些不自然地向後縮，目光閃躲。那個認出他的信徒了然地點點頭：「你是為了你的弟弟，對吧？唉，都不容易啊。」
千晴身體向前探,好奇地問：「不好意思，我們是第一次參加集會,有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請問參加集會都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呢？」
「你們是第一次來啊？怪不得看著陌生。」信徒上下打量了一圈千晴和夏油傑,因為他們看起來高中生年紀的面龐而稍稍放松,「其實也沒什麼，每一次集會就是聆聽主教大人轉達神諭，然後神會選中一名幸運的信徒，為那個人實現願望。」
千晴有些錯愕：「當眾實現願望？」
「是啊，因為神是無所不能的，自然能夠在信徒面前施展神跡。」信徒的表情變得狂熱,「我雖然還沒有攢夠錢，沒能兌換到實現願望的機會，但是我知道有很多人得到過了神明的垂青！」
夏油傑問：「你見過最不可思議的神跡是什麼？」
信徒不假思索道：「神復活了一個女人夭折的孩子。」
「那個孩子已經死去很久了，身體開始腐爛，被那個女人包裹在襁褓裡帶進來之後，整個教堂裡都彌漫著一股腐臭味。所有人都可以肯定，那個孩子絕對是死了。」
「但是在她跪地祈禱過後，神跡降臨！襁褓發出了金光，腐爛的味道很快消失，襁褓裡竟然傳來了嬰兒的哭聲！那個女人高興得要發了狂，她一邊痛哭一邊磕頭，所有人都能看到襁褓裡的嬰兒開始揮舞雙臂，那是沒有任何腐爛跡像，潔白如初的雙臂！神真的能夠復活死者！」
復活……
倫太忽然坐直，雙眼直勾勾地盯住那名信徒，好像想要從他的表情裡看出這個故事的真偽。
夏油傑的神情卻異常凝重起來。
千晴忽然感覺有人輕輕地捏了一下她的手心，而後，身旁少年溫熱的吐息拍打在了她的耳廓。
「我覺得，我們要對付的這個不像是咒靈。就算它是咒靈，它的能力也已經遠遠超出了咒靈能夠企及的範圍。我們回去之後應該把目前為止我們搜集到的情報上報給高專，還有那個所謂的異能特務科。」
千晴故作鎮定地點點頭，仿佛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耳朵尖燙得發紅。
實話實說，這些可攻略對像們的聲音都特別好聽。
無論是兩面宿儺還是五條悟，亦或是夏油傑，他們在千晴耳邊低語的時候，千晴每次都要用十二分的定力讓自己去努力分辨他們勾魂奪魄音色下語句的實際內容，而不是沉醉在他們的聲音裡，發出二次元阿宅特有的痴笑。
五條悟的聲音好像中村悠一，夏油傑的聲音又好像櫻井孝宏哦……
就連兩面宿儺，雖然他說的每句話都特別討打，但是他的聲音像諏訪部順一……
如同現在，夏油傑用神似櫻井孝宏的聲音在她耳旁低語，千晴感覺到一股令靈魂都顫栗的浪潮自尾椎骨向上湧動，直達天靈蓋，震得她的整個腦袋都又暈又脹。
好犯規……
夏油傑察覺到了些許她的反常，他看到了千晴泛紅的耳朵，還有也染上一層薄紅的臉頰和脖子，有些擔憂地問：「怎麼了，你怎麼突然臉變得這麼紅，是因為緊張嗎？」
千晴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是有點。」
「不必擔心。」
她的手又被夏油傑輕輕地握住：「還有我陪著你。」
……不，其實正是因為你的存在她才會緊張的。
千晴沒再說什麼，她移開視線，但是被夏油傑握住的那只手卻悄悄地轉過掌心，輕輕和他十指相扣。
夏油傑一怔。
【夏油傑好感度+5】
教堂的前排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主教來了！」
主教今天依舊穿著那身不倫不類的古怪白色袍子。他將雙手縮在寬大的袖中，一步一步，慢悠悠地來到祭壇正中，迎向信徒們熱切的視線。
「歡迎，歡迎各位今日來到神的面前，接受神的教誨。」
「今日，在下仍有神諭需要傳達。」
信徒們都伸長了脖子，豎起了耳朵。
夏油傑稍稍收緊了和千晴相扣的五指。
主教臉上的笑容褪去，他睜大雙眼，一層金色漸漸覆蓋他的虹膜，在燈光的照映下，他的雙眼仿佛是兩枚搖曳的晚星。
而後，他的聲音洪亮地響起，在教堂的每一個角落回蕩：
「找出荒神，將他帶來，為吾獻祭。」
「吞噬荒神後，吾將獲得無上權柄。」
「找出荒神……」
「荒神……」
主教慢慢閉上雙眼，但神諭殘余的聲音依舊回蕩在教堂之內。信徒們興奮又茫然，有人開始小聲問：「荒神是什麼？」
倫太的臉色變得煞白，但是千晴和夏油傑都沒有注意到。
主教重新睜開眼睛之後，金色已經消失無蹤。他恢復到平時說話的音量，向信徒們解釋：「荒神，是威脅到擂缽街生存的邪神！」
信徒們大嘩。
「諸位，你們是否還記得擂缽街的成因？」
第一排的長椅中，有信徒說：「是爆炸，發生了非常可怕的爆炸。」
「沒錯。」主教悠然道，「那是一次絕望的災害，一瞬間，地面上的建築化為齏粉，幾萬人死於非命，地面上出現了深深的坑洞……」
「那一次爆炸，就是荒神所為！」
教堂之中，信徒們瞬間嘩然一片。
「而這個荒神，如今就以人類的身份隱藏在擂缽街中，隨時可能再一次失控！」
千晴眼皮一跳：「荒神是人？」「那個神為什麼吞噬另一個神？我從未聽說過咒靈之間有同類相食的情況。」夏油傑緊鎖眉頭，「那個『明神』絕對不是什麼產土神，也絕對不是咒靈。我們離開之後一定要向高專彙報，知春。」
「不必畏懼，信徒們。如今的荒神被束縛在人類的身體當中，你們不必畏懼他會用神的力量傷害你們！我承諾，只要將荒神帶到祭壇之上，那個人就將獲得神的饋贈！」
「神，將會為那名勇士免費實現一次願望！任何願望！」
信徒們狂熱地歡呼起來：
「神！」
「萬能的神！」
「偉大又慈愛的神！」
在歡呼聲中，千晴和夏油傑沉默著握緊了彼此的雙手。在他們身側，倫太的身體不住地發著抖，本就瘦削的男孩蜷起四肢，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為何……」他的牙關咯咯作響，「中也大哥……為何……」
歡呼聲如海潮般淹沒了沉默。
集會很快就結束了。信徒們分批次離開了教堂，但是還有一些信徒不願離開，拉著主教問東問西，想要獲得更多關於荒神的線索。
「在成為人類之後，荒神失去了過往的記憶，也就是說，荒神沒有來到擂缽街前的記憶。」主教說，「運用你們的智慧去找到他吧，對神虔誠的信仰將指引你們的道路！」
「失憶的人？」
「這還挺好找的吧……」
「我之前就聽說有個人……」
信徒們交談著四散。
千晴和夏油傑對視了一眼，他們也站起身。但是在站起來之後，他們忽然發現兩個人的雙手一直緊緊牽在一處，好像一對黏黏糊糊的情侶。
千晴的耳朵又紅了，夏油傑也立即松開手，但是他抿住嘴唇，似乎是在努力忍住笑意。
「走吧。」他說，「我們也要去調查一下這個荒神了……倫太，你不走嗎？」
倫太動作僵硬地站起，他對著夏油傑露出一個勉強又失魂落魄的笑：「走吧。」
「怎麼了，倫太？」千晴有些擔憂地問，「你是被剛才那個荒神嚇著了嗎？」
倫太的聲音也微微發著抖：「是……是有一點。」
「不用怕，要是有什麼事你可以來找我們，我和傑都很強，足以保護你。」千晴伸出手，拍了拍倫太的腦袋，「別擔心，那個主教不也說了嗎？現在的荒神是個人類，既然是人類，那就不可能無差別地再發動這樣的攻擊了，而且他也沒理由來襲擊你一個小孩子嘛。」
倫太的笑容難看得好像是在哭一樣。
「是，是啊。」他耳語般說。
他們作為最後一批信徒走出了教堂，在走出一條街後，一個橙發的身影極其靈巧地從屋檐上躍下，徑直跳到他們的去路上，攔住了他們三人。
「喂，你們又去那個集會了？」
中原中也抬起頭，掃過千晴和夏油傑，然後看向倫太，蹙起了眉頭：「你怎麼看起來不太好？怎麼了，倫太？」
誰知在見到中也後，倫太的表情迅速恢復了正常。
「沒事，大哥。」他說，「對了，大介說想見見你，你明天有空來我家吃飯嗎？」
第80章 橫濱前傳10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倫太突然要請客吃飯,但是中也並沒有拒絕的理由。
中也答應了去倫太家吃飯之後，倫太說擔心弟弟在家身體不舒服，就迅速離開了。千晴、夏油傑和中也則走出了擂缽街,在教會勢力之外的地方找了一家小餐廳。
千晴將教會發生的事情告訴中也，而夏油傑在字斟句酌地編輯短信，把同一件事上報給高專。
「主教說，那個邪神想要吞噬一個現在以人類身份生活在擂缽街的『荒神』,而就是那個『荒神』當初制造了那場擂缽街的大爆炸。」
中也的神情變了，那雙漂亮的藍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千晴：「你說什麼？」
「那個荒神成為人類後就失憶了,時間應該就是在擂缽街形成後……怎麼了？」千晴察覺到了中也情緒上的不對勁,「你認識這樣的人嗎？」
中也別開眼神,生硬地說：「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奇怪。那個邪神似乎已經很強了，為什麼還想要吞噬荒霸吐？」
「荒霸吐？這和荒神是同一個東西嗎？」千晴好奇道。
中也點了一下頭：「對,只是叫法不同而已。」
千晴還想接著問,但是眼前的彈幕忽然又變得密集起來：
[等一下，我玩過試玩版，我記得中也好像提到過自己不記得8歲前的記憶……]
[按照時間線,中也8歲那年不就是擂缽街大爆炸那年？]
[草,我草，難不成中也就是荒神？？？]
[試玩版裡中也的能力確實特別離譜……他基本上算是橫濱戰力天花板了，我就不覺得能有人贏過他，你說他是荒神我絕對相信]
[離譜起來了，離譜離譜]
[所以那個主教是想讓信徒們搜捕中也，把他獻祭了？！]
千晴的臉色險些繃不住。
不行！絕對不能讓那個「明神教」的人把中也抓走！
中也被抓走之後第三副本她打什麼啊？這不是提前死刑了嗎！
她忽然沉下臉去,斬釘截鐵道：「絕對不能讓他們得逞！」
她的語氣之重讓夏油傑都抬起頭好奇地看了一眼。
中也眨眨眼睛，問：「為什麼？因為你覺得邪神吞了荒霸吐之後會變得更強嗎？」
「這我倒是沒有考慮到。」千晴神色認真，「我只是覺得,那個荒神不應該就這樣被抓起來獻祭。他明明已經忘記了過去的事情，現在正在作為一個人類好好地生活著，為什麼要為了一個邪神莫名其妙的目的就丟掉他的性命？」
橙發的少年哽住了。
千晴又嚴肅地點點頭：「而且中也你說得也很有道理，那個邪神這麼想要吞噬荒神，必然有它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們應該把這個『明神教』想要荒神的命的事情傳播出去，讓那個荒神提前有個心理准備。」
中也咬了一下下嘴唇，他的藍眼睛定定地看著千晴，好像是想要從她的臉上找出說謊的痕跡。但是本就不工於揣摩人心的少年只看到了一雙真誠的眼睛。
【中原中也好感度+10】
「……你的提議，我會考慮的。」他嘟囔，「只是也沒必要太擔心，荒霸吐既然有那麼強大的力量，那他就不可能隨隨便便被抓住。」
千晴知道中也只是聽進去了她的提醒，在確認中也自己會升起防備心後，她放松地笑了起來：「那就好！」
夏油傑把彙報郵件成功發了出去。他活動活動剛才一直低下盯著手機屏幕的脖子，看向千晴：「你們剛才達成什麼共識了？」
千晴攥緊拳頭：「我決定保護荒神！」
夏油傑啞然：「……話題是怎麼突然變成這個的？」
「自己猜。」千晴做了個鬼臉。
中也清了清嗓子，不太自然地說：「聊完了嗎？聊完了就快點叫服務員來點單吧，我餓了。」
於是夏油傑伸手招呼服務生，他們點了三份套餐，千晴也沒忘了給倫太打包了一份。
拿起筷子之後，中也忽然問了千晴一個問題：「我記得你的游戲打得很好？」
昨天千晴和夏油傑去游戲廳找中也。在等他打完游戲之前，千晴看著別人打游戲有些手癢，就在街機上也來了一盤。結果她又打出了最高紀錄，把中也周圍的那幫小弟迷得死去活來。
「沒錯，我可是被稱為『夜叉姬』的游戲高手。」千晴毫不謙虛地認了下來。
[我才想起小千原來是硬核戰鬥游戲主播來著……][啊？主播以前是打單機戰鬥游戲的？]
[最近來了好多新粉，你們不知道上半年那部《鬼滅之魂》全世界第一個無傷通關記錄就是小千打出來的嗎？]
[我只記得小千有各種不氪金通關記錄]
[反正小千在游戲廳打個記錄也是輕輕松松啦，這就是游戲天才！]
中也嘟嘟囔囔地問：「那個，就是你那天玩的那一關，最後那個BOSS你是怎麼過的？我之前打了一個月都沒通。」
千晴稍稍歪頭，有些壞心眼地去打量中也的神色：「你想要我教你嗎？」
中也撇嘴道：「沒空就算了。」
「當然有空啦。」千晴笑了起來，「今天下午就可以！傑，你要不要來？我還沒和朋友一起去游戲廳玩過游戲呢！」
中也的嘴角有些不受控制地向上提，但是他還是稍稍嘴硬了一句：「我只是想看你再打一遍找找思路，我的水平也不低，你不用手把手教我。」
千晴：「手把手？我怎麼沒想到，如果你特別要求的話我也可以手把手——」
中也：「不用！！！」
夏油傑在一旁也一齊笑著，他眸光暖暖地望著因為中也的反應而雙眼笑得彎彎的千晴，好像眼裡此時只能裝進她一人。
在離開餐廳前，夏油傑和千晴一起去前台結賬。
等待收銀小姐打出□□之前，夏油傑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個問題：「知春之前沒有和朋友一起去過游戲廳？」
千晴正低頭數著找零，隨口回答：「對啊，都是我自己去的。」
唯一一次有人陪伴，那是在第二副本的開頭。禪院甚爾把她拐到京都市區，兩個人在游戲廳各自打了一會兒，玩得也不算盡興。
「知春之前沒有什麼朋友嗎？」
千晴說：「我一直沒有什麼朋友，現在我的朋友應該也就只有傑和悟你們兩個。」
夏油傑低聲道：「但是我覺得知春你其實很擅長和人交流，也很容易能得到其他人的好感。」
千晴把找零放回錢包，她抬起頭，對著夏油傑笑了笑：「傑這是在誇我嗎？」
「我只是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感受而已。」夏油傑的聲音又輕又溫柔。但是不知為何，少女雖然笑著，但是她看起來並不為他的誇獎而感到高興。
她的神情有些寂寞，好像現在的笑容只是掩飾的面具。
加茂知春是個自信又任性的大小姐，她又強又美麗，身上的光芒照耀著身邊的所有人。再加上攻略任務要求下那些處心積慮的討好，她很容易就能讓人對自己產生好感。
但是這畢竟只是游戲裡的她。
現實裡的花山院千晴只是個窩在昏暗小房間裡，渾渾噩噩，性格帶刺的普通主播。
……忘掉現實吧，現在的她還在游戲編織的美夢中，就讓她再多沉睡一會兒吧。
千晴接過收銀小姐遞來的□□，此時她的手機忽然震了起來。她如蒙大赦，逃避般地立刻將手機接了起來：
「喂？」
電話那頭，一個小男孩的聲音響了起來：「姐姐！」
千晴先是一愣，過了兩秒，她想起來在這個游戲裡確實有個人可以名正言順地叫她姐姐：「憲紀？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你出什麼事了嗎？還是你媽媽出事了？」
加茂憲紀說：「我沒事，媽媽也沒事。但是我今天聽說了一件事情，我感覺對姐姐有威脅！」
千晴有些困惑：「對我有威脅？」
現在什麼事能對她產生威脅？
她存錢的銀行破產了？甚爾卷款跑了？還是五條悟突然宣布自己決定出家不結婚了？
「沒錯，我聽說有個族人又生下了一個繼承了赤血操術的孩子，現在長老們正在商量怎麼把她接回來呢！」
千晴松了口氣：「原來只是這種事啊……別擔心，憲紀，你姐我的地位不會這麼輕易就被動搖的。」
「但是……」憲紀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委屈，又很惶惑，「他們說，那個女孩子好像也是一生下來就覺醒了術式，但是那個女孩子的媽媽好幾年前離開了家族。為了不讓那個女孩子被發現，所以她的媽媽做了很多措施封印了她的術式，直到今天才被長老們發現。長老們都說，那個女孩子說不定比姐姐你更……更強……」
千晴皺起眉頭，心說加茂家最近這是撞了什麼大運，接二連三天降紫微星，難道真是天意要讓加茂家崛起？
但是她轉念又想：
哪又怎麼樣？
她才是主角！
「別管了，就算那個女孩子真是天才，我也比她大十幾歲，等她長大之後我已經做完該做的事情了。」千晴安慰憲紀，「別多想，也別去管那些流言蜚語，你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小孩子心裡總惦記這些事情會長不高的！」
憲紀一聽說會長不高就立刻保證：「那，那我不說了，也不打聽了！」
「乖，等我這邊任務結束，回來就看你。我給你帶橫濱的紀念品！」
憲紀笑了：「好耶！謝謝姐姐！」
掛斷電話之後，憲紀松了口氣：「太好了，姐姐果然不是那種會因為這種事就動搖的人，我果然還要向姐姐好好學習！」
只是……
那個剛出生的天才，似乎也叫花山院千晴。
這是什麼巧合嗎？
第81章 橫濱前傳11
「這一關其實有個訣竅,只要在這個家伙第一次被擊倒的時候先於他開啟金身，然後上去進行連招,對,就這樣踢他！」
中也目不轉睛地盯著街機的屏幕，手上迅速地依照千晴的指點進行操作，一口氣就將畫面中的敵人打掉了半管血。
「好！接下來只要一鼓作氣！」千晴攥緊拳頭,「出拳！」
中也猛地拍下操縱按鈕：「出拳！」
游戲畫面中,中也的游戲人物「砰砰」迅猛揮拳，蓄力後強大的力量直接將敵方整個轟飛,血條也非常快速地被蒸發殆盡。
「YOUWIN！」
代表勝利的鮮紅大字占滿整個屏幕，千晴和中也都忘乎所以地歡呼起來：「贏啦！」
中也轉過身去，因為興奮，那雙湛藍的眼睛像是被水洗過一樣閃閃發光。他伸出手，擺出了擊掌的姿態,千晴根本沒有經過思考，歡笑著同他的手掌拍到了一起。
「合作愉快！」
【中原中也好感度+5】
在他們周圍,幾個和中也年紀差不多大的孩子也叫嚷起來，有些膽子大的直接湊到了千晴身邊,撒嬌道：「大姐姐大姐姐,你也來教教我們怎麼打怪嘛！」
千晴當然沒有食言,她和中也一起去游戲廳教他怎麼過關。而中也這個孩子王身邊的同齡孩子們自然而然地被游戲吸引，只要是有空的都湊過來圍觀，然後迅速被千晴的游戲技術折服，把她當做了另一個大姐頭。
「好,好。」千晴滿口答應，「還有誰過關困難的？」
在一堆小蘿蔔頭裡，一個丸子頭突兀地冒了出來。一只手慢悠悠地舉起,夏油傑帶著笑意的聲音隨之而來：「我也有一關過不去。」
那幫小孩們立刻抱怨了起來：「賴皮！夏油哥你和知春大姐頭一直待在一起，以後也有時間門讓她教你的呀！」
「但我現在就有關卡過不去，怎麼辦呢？」夏油傑狀似無辜地問。
有個灰白色短發的男孩子心直口快道：「夏油哥，你不會是想要霸占知春大姐頭才一直讓她教你的吧？」
「哄」的一聲，小鬼頭們都笑了，然後悄悄地互相擠眉弄眼，眼睛賊溜溜地打量夏油傑和千晴。在擂缽街摸爬滾打長大的孩子根本沒有真正的天真單純，他們都早早懂了許多世事，當然也明白夏油傑一些舉動下隱藏的目的。
而夏油傑也根本沒有掩飾過自己看向千晴的眼神。
中也忽然很重地咳嗽了一聲：「白瀨，別瞎說。」
千晴也沒有在意這群小屁孩的起哄。她自然地走到夏油傑身旁，坐到他身邊：「好啊，那我們來一起玩吧，傑。你想要過哪一關？」
一個女孩子用胳膊肘拐了一下白瀨：「什麼叫夏油哥想要霸占知春大姐頭，明明知春大姐頭也喜歡和夏油哥待在一起嘛。」
白瀨嘻嘻笑：「原來如此啊！」
中也再沒說什麼，他轉過頭去，在他面前的街機上開啟了下一個關卡，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再拍擊按鈕的時候力道忽然變得更重了。
夏油傑打開了一個相對來說不算太難的關卡，然後抓著搖杆，漫無目的的操縱著角色在地圖中游蕩。
「高專回信了，他們說最近沒有辦法抽調人手來支援，讓我們量力而行，如果不能保證自己安全的話就不要再管，直接回東京。」
千晴的神情微微一變：「不管了？但是這個邪神明顯十分危險，放任它的話說不定會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夏油傑苦笑了一聲：「我也是這麼問的，但是高專的回復很堅決，他們說橫濱本就屬於異能者管轄，咒術界對橫濱沒有責任。」
千晴擰起眉頭，低聲罵道：「就算橫濱有異能者，但生活在橫濱這麼多普通人的性命就不重要了嗎？」
「這就是上層那些大人物的想法吧。」夏油傑輕輕地說，「知春呢，知春想要繼續調查下去嗎？」
「當然！」千晴斬釘截鐵道。
千年前她被這個bug彈出游戲的仇，還有中也遭遇的性命威脅，無論哪一樣都不可能讓千晴把這個邪神輕輕放過。
夏油傑抿著唇，眉目舒展開來。
「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的理想主義有些犯傻。」他說，「比如在甚至不知道什麼是詛咒的時候就開始清理咒靈，還有在這種情況下也想要為保護弱者而戰……」
「但是每一次，知春都會堅定地和我站到同一邊，讓我知道，我並不是一個人，我的想法並沒有錯。」
「謝謝你，知春。」
千晴抬起頭，她望向夏油傑的雙眼，同樣認真，一字一頓地說：「我和你做出同樣的選擇，是因為你是傑，心中一直為他人考慮，擁有責任感和悲憫之心的傑。你的選擇並不會有什麼問題。」
「所以不必為自己的選擇迷茫，既然選了，那就堅定地走下去吧。因為我知道，傑的選擇背後都有你的理由。」
「無論我做出什麼選擇……知春都會支持我嗎？」他問。
這種問題的正確答案應該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點頭說「沒錯！」，但是千晴皺了一下鼻子：「但是有些原則性問題我覺得還是要商榷一下的，比如喝不喝百事可樂……」
夏油傑啞然失笑。
「那，如果我說，我不想要知春和悟履行婚約呢？」
這個問題來得太突然，千晴一時間門都沒反應過來。她張了張嘴，發出了一些沒有什麼意義的單音節，而夏油傑的眼睛就這樣平靜地定定望著她。
「你是怎麼知……」
「姐妹校合戰的那天我聽到了。」夏油傑淡淡地說，「悟說要帶你去買訂婚戒指。之後其實也很容易打聽，很多咒術界古老家族出身的人都有所耳聞，五條家和加茂家的聯姻並不是什麼秘密。」
一柄重錘像是直接砸到了千晴的腦殼上，她萬萬沒料到就算是兩個人單獨相處也能遭遇修羅場。
她下意識地求助彈幕，結果彈幕都在狂喜，說什麼胡話的都有，根本指望不上。
[吃醋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最冷靜內斂的人吃醋了哈哈哈哈哈！]
[沒錯，你們各有各的身份，五條悟是小千的老公，夏油傑是小千的知己，甚爾是小千的男朋友！]
[夏油傑什麼時候為愛黑化變成盤星教主，我要看病嬌小黑屋嘻嘻嘻嘻嘻]
[季節組站起來了！答應他！答應他！快點趁這個機會和夏油傑確定關系！！！]
[五春黨狂怒！五條悟快點打電話過來問問啊，你要被偷家了！！！]
[甚春黨吃瓜，我們已經確定關系了，DK們加油]
這個副本的修羅場真是一個接一個，稍有不慎就會踩坑。千晴調動起自己本就不算特別發達的戀愛腦細胞，拼命開始分析現狀。
「是的，我和悟確實有婚約，我和他第一次見面就是在我們兩個的訂婚宴上。」
夏油傑的神色很平靜，但是千晴總覺得在那之下隱藏著波濤萬頃的狂潮。
「但是悟不喜歡我。」千晴嚴肅地說，為了表示肯定，她還用力點了一下頭，「當初他還跟我約定，等到我們兩個成年之後就解除婚約。所以我估計等我們畢業之後他就會廢除和我的婚約，我們兩個就人生有夢各自精彩了。」
夏油傑稍稍錯愕：「你覺得，他不喜歡你？」
「對啊。」千晴撇了撇嘴，「這不是很明顯的事情嗎……他天天氣我，要是喜歡我的話哪有這樣的！」
夏油傑：…………
不，五條悟就是這樣的。
因為他腦子比較怪。
但夏油傑卻為千晴的這個錯誤認知大大松了口氣。雖然他心知肚明五條悟只是還沒開竅，但是見千晴這樣表態，他原本一直懸著的心也放回了肚子裡，安慰地想著至少現在他和五條悟都還在同一條起跑線上。
「傑為什麼會不想要我和悟結婚？」千晴歪歪頭，「傑是擔心我們兩個在一起之後，你一個人會寂寞嗎？」
「我……」
夏油傑頓了頓，他忽而直直望進了千晴的眼睛。
「因為知春對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人，我不想讓別人在知春心裡占據更重要的位置，就算是悟也不行。」
在最終的那個答案面前，最終只差一層薄薄的紙了。
不止是非常重要的朋友，也不僅僅是能夠理解他、支持他的知己這樣的身份這麼簡單。
他想要取代的，是五條悟的那個「未婚夫」的位置。
他想要名正言順地在未來永遠站在千晴身邊。
「中、中也哥！」
兩個人小小角落裡旖旎的氛圍突兀地被打斷了。千晴迅速回過頭，看向那個出現在游戲廳門口的小小剪影。
倫太有些微喘，看起來像是跑到這裡來的。他一步一步走向中也，臉色卻反常地發白。
「走，走嗎，我在家准備好了飯，大介也在等你。」
中也推開街機，站了起來：「好啊，走吧。」
簇擁在中也身旁的孩子們不滿地叫了起來：「搞什麼嘛，還沒玩夠呢！」、「倫太你干嘛？中也哥在和我們玩游戲哎！」
「別吵，昨天我就和倫太約好了要去他家吃飯。」中也解釋道，「又不是以後玩不了游戲了，明天繼續玩也是一樣的！」
孩子們嘟嘟囔囔，然後他們迅速發現了新的取代品，呼啦啦地湧到了千晴身旁，把她和夏油傑圍了起來：「知春大姐頭帶我們玩！」
中也無奈地搖搖頭，他看向倫太，輕輕地向游戲廳門口一擺頭：「走吧。」
這是中原中也失蹤前最後一次出現在人們面前的情景。
第82章 橫濱前傳12
今天早上很反常。
千晴和夏油傑照常吃過早點,然後他們習慣性地打包了兩份早飯，一人拎著一個袋子，慢悠悠地走向倫太的家。
可是在走到倫太家之前,一個瘦弱的身影已經一瘸一拐地出現在了街邊。
「那是……」夏油傑眯起眼睛,有些遲疑地辨認，「大介嗎？」
倫太的雙胞胎弟弟大介腿腳不好，他們第一次來到擂缽街的時候,大介就在燒水的時候不慎燙傷了自己,身體非常虛弱。
為什麼大介自己出門了？
倫太呢？
「夏油哥，加茂姐！哥哥他……還有中也大哥——」
冬日寒涼的空氣在大介開口後被吸入他的肺部，刺激得他立刻開始咳嗽,咳得撕心裂肺。千晴和夏油傑急忙趕上前,一左一右將他扶住，輕輕地撫摸他的後背。
「慢點,慢點,慢慢說。」
「不，要來不及了！」大介眼眶通紅，不知是因為劇烈咳嗽,還是因為痛苦,「哥哥和中也大哥在教會！中葉大哥,他有……有危險！」
千晴的心漏跳了一拍。
中也和倫太都被抓到教會去了？！
「不好,中也要有生命危險！」
千晴下意識地抓住夏油傑的胳膊，夏油傑當機立斷：「大介,你先回家去,我和知春去救人。」
大介的臉色依舊很難看，他拼命搖頭：「哥哥，哥哥他……」
「那個教會的邪神非常危險,你不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千晴低聲勸道。
「哥哥他……他被那個邪神蠱惑了。」大介顫抖地說，「只有我能勸下哥哥，求求你們，讓我一起去……」
千晴也沒空思考什麼叫「被蠱惑」，她四下張望了一圈，內心在快速判斷從這裡趕到教會究竟需要多久，走哪條路能更快。
雖然這個游戲沒在橫濱地圖開傳送點，但好在她身邊還有夏油傑。
一團黑色的霧氣自夏油傑手中飛速凝聚成形，一條細細的黑蛇從他指尖一躍而下，身體急速膨脹，很快就變為了當初這只一級咒靈最原本的模樣——一條如同游龍的巨蟒。
這正是那條當初千晴和夏油傑一起收服的一級咒靈，暴食的黑蛇。
夏油傑縱身一躍，立即騎到了巨蛇的背上，然後他對千晴伸出手，用力把她拽了上來：「走，讓它帶我們去。」
在最後關頭，千晴沒忘了大介。她抽出自己的咒具「一刀999」，長棍模式的咒具輕巧地勾起大介的衣領，把小男孩直接挑上了蛇背。
所有人都坐穩後，黑蛇無聲地尖嘯一聲，向著教會的方向橫衝直撞而去。
絕對要趕上！
絕對要趕上！！！
要是中也真有什麼三長兩短……
千晴不敢想下去了。
不過一級咒靈就是一級咒靈，比豪車都要好使。跑車還需要定期加油，這條蛇平時只要吃點負面情緒就夠了，跑起來還比車快。不足兩分鐘，黑蛇就載著三人呼嘯來到了教會門口，用它極其巨大的腦袋一頭撞開了兩層小樓的大門。
「你保護大介！」夏油傑一馬當先地跳下黑蛇，順手給它指派了一個任務，「知春，我們快走！」
千晴在衝進教會前還有些不放心，畢竟之前這條黑蛇有連環殺人案的前科。她扭過頭，對著黑蛇威脅了一句：「一會兒我們出來之後要是發現大介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就讓你體驗一下當年兩面宿儺是怎麼涼的！」
黑蛇稍稍一歪頭，加上它腦門上那兩點神似粗眉毛的白點，它看起來有點傻氣：「兩面……宿儺……？」
「好吧，你可能出出生沒多久不認識宿儺，回來之後再給你補課。」千晴趕緊跟在夏油傑身後衝進了教會，「傑，一會兒推開教堂的大門之後我就展開領域，我對付主教和可能存在的敵人，你去救中也和倫太！」
夏油傑對這個分工沒有異議：「沒問題！」
向下的樓梯此時突然好像變得尤其漫長，千晴覺得自己好像幾乎要跑到了地底，才終於看到了教堂的大門。
從那兩扇漆黑木門的門縫中，已經透出了令人不安的金色光芒。
夏油傑在千晴身前兩步的位置，他伸出手臂，眼看就要推開木門。千晴忽然心生一種極其可怕的強烈直覺，她抽出咒具，用力攔在夏油傑前方，然後用西風殘鐮代替他一下子頂開了木門。
耀眼的金光在木門大開的一瞬間直接眩暈了二人的眼睛！
在千晴的雙眼失去視覺的那一剎那，她當機立斷，馬上松開了手中的咒具，用她平生最快的速度結出手印：
【領域展開·百鬼血池地獄】！
血池從千晴腳下瞬間翻湧彌漫，黑暗從領域展開的範圍逐次降臨，和金光進行了頑強的對抗。在領域的幫助下，千晴勉強看清了教堂內的情景：
教堂最前端的祭壇之上，中也仰面躺在祭壇正中，生死不知。倫太蜷縮在教堂的角落當中，滿面驚恐之色。
主教立於中也身側，他微微俯身，似乎正在查看中也的情況。在【百鬼血池地獄】以排山倒海之勢向他吞沒而來之時，他抬起頭，用一雙燦金的眼睛毫無感情地望向千晴。
在對上那雙金色眼睛的那一瞬間，支離破碎的記憶忽然在千晴的腦海中閃回。
「吾聽到了汝的禱告，安倍晴明。」
「禍亂人間的根源將會被徹底清除。」
轟然響起的聲音帶著常人難以想像的威壓，千晴難以抑制地回憶起了在平安京副本時被邪神直接抹消數據的片段，就好像是被人強行勾出了記憶一樣。
主教忽然勾起了一邊的嘴唇，露出了一個生硬、可怖的笑容。
「原來是你。」他說。
一縷燦金的陽光從教堂的穹頂之上照射而下，它直晃晃地照在中也身上。千晴直覺不好，她再也管不了許多，立即翻手成印：
【血操術·獄殺陣】
通天的血柱層層疊疊地自地板上拔地而起，主教面無表情地一拂袖子，血柱就像是被利器一斬，紛紛攔腰而斷。
數只咒靈在血柱的掩護下向著主教衝去，主教一抬手，咒靈們在半空中忽然凝滯，而後突兀地爆裂開來。
千晴眸光一凝，她眯起眼睛，再沒有任何試探對方實力的想法，直接開啟了她最強的殺招：
【血操術·紅蓮】
萬千血色蓮花開放，每一朵都是銳不可當的殺器，鋪天蓋地向著主教襲去。
在朵朵蓮花之後，千晴手中的西風殘鐮也染上一層血色，她足下猛然一踏，准備好了致命的最後一擊。
在密不透風的血色紅蓮包圍之間，附身了主教的邪神不慌不忙。他平靜地豎起了一根食指，輕輕向下一彎。
在剎那間，血池，血蓮，還有在血海中起舞的少女，全部陷入了靜止。
這確實是……神明的力量！
「上一次，你就不曾贏過我，今日何必再掙扎。」
邪神冷淡地開口，而後，他輕輕地將手指一劃，將夏油傑直接甩了出去，重重地拋到了木門邊。
仿佛這兩個聯起手來能將咒術界都攪得天翻地覆的咒術師在他面前只是兩個手無寸鐵的孩童。
處理完闖入者之後，邪神不急不慢地看向了已經抖如篩糠的倫太。
「我，承諾過。帶來荒神，我可以實現你的一個願望。」
「現在，是兌現之時。」
面對邪神冷漠的注視，倫太語無倫次：「我，我想，我想要……想要大介好好的，想要他身體變好，變得強壯……」
邪神重復了一遍：「你，想要，大介的身體變強？」
倫太顫抖地點頭。
「如你所願。」
一縷金色的追光筆直地打向木門之外。倫太倉皇地順著追光看去，正對上一瘸一拐追來教堂的那個瘦弱身影。
「大介？！」
大介扶著門框，他張開口，做出了呼喚倫太的口型。
「哥……」
下一秒，金色的光芒將大介小小的身影整個吞沒。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尖利扭曲，甚至痛苦地慘叫起來：「哥、哥！！！」
倫太雙目赤紅，他忘記了邪神就在近側的恐懼，踉蹌地站起，向著大門跌跌撞撞地跑去：「大介！」
願望的實現只需要短短的幾秒。
金光散去後，倫太猛地定在了原處。他凝視著木門邊那個怪異的生物，先是手，再是整個身體，然後整個人都開始發抖，被抽干了力氣。
大介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肌肉結實、如同小山一樣壯實，在黏膩的肉塊中長著手腳的怪物。
這個怪物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用肉塊站立，它蹣跚地想要站直，掙扎著用或許曾經是聲帶的器官發出了嘶啞的聲音：
「哥……哥……」
中村想要變聰明，於是他長出了三個腦袋。三田想要獨占父母的愛，於是她的妹妹直接被抹去了存在。
倫太想要弟弟身體健康，於是大介變成了一個身體細胞全部由不斷分裂的癌細胞替換的肉塊怪物。
大介以後再也不會生病了，但他，或許也不能再被稱之為人。
邪神會實現信徒的願望。
但是它實現願望的方式，是最為扭曲的方式。
「接下來，就是，吞噬，中原中也。」
主教垂下頭，燦金的眼睛盯住昏迷的中也。
「吞噬，主角。然後，我就可以，擺脫這個游戲程序了。」
在時間靜止中動彈不得的千晴和彈幕們一起難以置信地豎起了耳朵。
這個bug……是一個有自覺，有意識的bug！
它知道自己在游戲裡，它還想脫離這個游戲，來到真正的現實中去！
而它用來擺脫游戲的方式，也就是用來進化的方式，就是吞噬身為主角之一的中原中也！？
[@客服@客服@客服]
[太恐怖了吧？！bug也能有自我意識？我以後不敢玩這個游戲了！！！]
[中也！！！中也！！！救救中也！！！]
[也救救小千啊啊啊啊啊啊啊！]
主教伸出手，慢慢地移向中也的胸口。
千晴知道不能再猶豫了，她必須想個辦法出來，拯救中也，也是拯救她自己正在玩的這個游戲世界！
既然對手是能夠一定程度上操縱游戲的bug……既然……
等一下，既然這個bug想要通過吞噬主角來飛升，那夏油傑也是主角之一，他甚至還近距離來到教堂和主教接觸過，為什麼bug不能直接吞噬夏油傑，一勞永逸地直接解決問題？
何必要兜這麼大的彎子，非要選擇中也？
難道說……
這個bug其實目前還並不能在游戲中為所欲為，至少他不能在這個副本中為所欲為！
夏油傑是第二副本中的男主角之一，他受到游戲程序的保護，bug輕易動不了他，就只能打作為下一個副本男主角的中原中也的主意。
那麼……
千晴閉起眼睛，腦中出現了一個極其瘋狂的想法。
她心念一轉，先選擇了存檔。不出意料的是，系統彈出了一個提示窗：
【玩家存檔失敗】
在bug的操作下，她對游戲系統的控制也被扭曲削弱了。
但是有一個功能，她知道絕對不會被這個bug控制。
【玩家選擇強制下線！】
【玩家尚未保存當前進度，確定退出賬號？】
確定！
一抹透明的虛影直接從半空中「加茂知春」的身體裡飄了出來，那個半透明的影子徑直衝向了昏迷的夏油傑，不帶任何一絲猶豫，直接撞進了他的身體。
沒有遇到任何阻滯，也沒有之前企圖搶奪平安京時代「花山院千晴」身體的痛苦，千晴竟然十分順利地接手了夏油傑的身體。
少年歪歪扭扭地站了起來，他的動作有些僵硬，但是無比堅定地衝向了祭壇上的主教。
這是最後的機會！
一定要，救下中也！
第83章 橫濱前傳13
操縱他人的身體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讓千晴來說,那就像是還在用台式電腦玩游戲。她失去了敏銳的感知，只能通過畫面和聲音來判斷周遭環境，而用來操縱身體的不是自己如臂指使的大腦,而是「WASD」和「上下左右」幾個方向鍵。
更惡心的是台式機有時候還會卡上那麼一下，出現網絡延遲、掉幀等等問題。
但是，沒問題！
因為千晴也玩過台式機！
她歪歪扭扭地衝向邪神，而邪神的臉上頭一回出現了可以算是凝重的神情。
「竟然,如此破釜沉舟了嗎,玩家。只要我將你的身體，毀掉,你的賬號也會,直接銷毀,你無所謂,嗎？」
「說話一節一節的,你的語言系統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千晴嘲諷道,「就算這個賬號被你毀掉，後台的數據仍然會在聯網的情況下上傳到服務器中，游戲公司遲早會根據我這裡的數據把你揪出來,擔心一下你自己吧！」
她用不出【咒靈操術】，光是有這樣的念頭,整個身體就會變得遲滯。而且即使是能夠使用【咒靈操術】,邪神也能夠隨心所欲地將那些咒靈揉圓搓扁。
那麼,就舍棄掉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讓一切回歸到最原始的游戲中來吧。
千晴舒展身體，努力讓自己將眼下的狀況想像成一個格鬥類游戲。
她作為玩家，操縱著一名叫做「夏油傑」的主角。
夏油傑，今年16歲,少年，體格健壯，身高一米八，有一定的格鬥基礎。
對方敵人：血條不明，但是不能對自己本體造成打擊的人形怪，目測體術似乎很差，是走法師流的。
武器：暫無，但是可以從周圍撿，甚至可以直接抓起功德箱掄起來砸敵人的頭。
咦，這不就是真人版《狂扁小朋友》？
在明白過來這一點之後，千晴頓時感覺各種焦慮和迷茫一掃而空。
她當年可是在黑網吧打出過最速《狂扁小朋友》通關記錄的人！
邪神還在分析她的戰鬥模式，不斷誘哄她放棄與他為敵的想法：「你沒有必要，救他。對你來說，這只是個游戲，在這裡失敗一次後，你可以重新買一個游戲繼續玩，或者讓游戲公司為你補充缺失的數據。我們，本來不是敵人。」
千晴哼笑一聲，用夏油傑的嗓音發出了她自己聽著都會臉紅心跳的輕笑。
啊，櫻井孝宏的聲音就是好聽……
「我說，你這家伙好歹也是一個從游戲程序裡被孵育出來的bug，難道你還不夠了解游戲玩家這個群體嗎？」
千晴攥緊拳頭，狠狠地一拳打在邪神的臉上：「玩家做事，從來不是遵循邏輯的！玩家當然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
偷村民家的雞然後被狂追五百裡，換上兔女郎裝在皇宮大殿裡走來走去，滿世界跑只為了找一種非常廉價但是顏色好看的花，用染色物品把自己的酷炫武器染成熒光粉，過嚴肅劇情的時候穿著泳裝……
玩游戲，那當然是怎麼開心怎麼玩！
她討厭這個邪神，無論這個賬號會不會被損壞，存檔又能不能繼續，她都要把這家伙狠狠地揍一頓！
千晴把邪神摁倒在祭壇上，順手拿起祭壇邊的蠟燭，直接把它塞到了邪神嘴裡，然後再猛烈地一拳錘上他的肚子，把他錘得險些把前天的飯都吐出來。
「夠、夠了……我……願意和你合作……別……」
「啊？你說什麼？我聽不清！」千晴又狠狠一下抽在了邪神臉上，「大聲點，聽不見！」
邪神吐出嘴裡被打掉的一顆牙，含混艱難地說：「我願意和你合作……」
「聽不見！這麼小聲還想反抗程序員？玩家說聽不見就是聽不見！」
邪神感覺自己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新奇的人類感情。
這種感情叫：屈辱。
「我會釋放中原中也！」
千晴這才滿意：「你這不是能正常說話嗎？行了，接下來你給我把你這個狗屁教會解散，把大介變回去。至於你開這個教會招搖撞騙拿到的那些錢……那些錢都給我。」
[……圖窮匕見]
[世界線收束了，世界的盡頭果然是小千坑錢]
[所以說，這個bug究竟是真的游戲裡出現的有自我意識的bug，還是劇情如此？]
[我覺得這是個meta游戲劇情吧，什麼覺醒之類的都是提前設定好的，不然有自我意識的bug那不就是人工生命體嗎？太嚇人了！]
[這個bug確實嚇到我了，《不心動大挑戰》這一部分的劇情寫得真不錯！]
彈幕紛紛討論著bug究竟是真是假，千晴手上還掐著邪神的脖子。她在思考這個教會究竟還有多少爛攤子要收拾，但奇怪的是，她的思維似乎越來越緩慢，好像一台內存在占用過多的手機，打開一個軟件都要卡上半天。
邪神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果然如此」的笑容。
「你對我……做了……什麼……？」
千晴用盡全身她能調動的力氣，不敢放松地死死掐住邪神的脖子。被邪神附身的主教已經被她掐得面色青紫，根根青筋迸出，但邪神似乎完全不受身體狀況的影響，悠然道：
「占據，他人身體，終究會被，反抗。」
「原本的靈魂，要醒來了。而你，會被原有靈魂出於本能排斥，進行消滅攻擊。」
「我，一直在等。我不必出手，而你們兩個，兩敗俱傷。」
就像是之前強行占據平安京時代的「花山院千晴」的身體一樣，熟悉的、自靈魂深處開始升起的痛苦撕裂般湧現，千晴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各種感官就像是蒙上了一層朦朧的霧，這是夏油傑的身體在收回向她開放的權限。
一個熟悉、微冷的氣息出現在她的身後。
冰涼的手圈住了千晴的手腕，然後猛地拽過她的靈魂，將她拽下了這具身體的控制室。
「傑！！！」
夏油傑的意識仍然沒有完全恢復，他循著本能，將這個外來霸占他身體的靈魂撕扯開，然後就像是猛獸一樣想要將入侵者撕成碎片。
靈魂層面的戰鬥千晴從未經歷過。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這是在哪裡，外界的一切都消失了，她被困在似乎是軀殼內部的地方，光怪陸離的碎片和場景一閃而過，只有對面閉著眼睛的夏油傑是唯一清晰的。
但這唯一清晰的夏油傑正以無比凶猛的攻勢想要置她於死地。
千晴只能開始逃竄。
她躲進那些記憶碎片之中，從黃昏的小游樂場和安靜的圖書館死命奔逃，路過一個又一個孤零零坐在角落裡的黑發男孩，聽他悄悄對只有他能看見的小東西說話，然後被那些充滿惡意的詛咒又打得遍體鱗傷。
幼年夏油傑的記憶激怒了後方正在追趕的靈魂。似乎越往深處，就越是夏油傑不可觸碰的記憶。
「他好奇怪啊，雖然是優等生，但是總是獨來獨往，感覺什麼都不關心一樣，傲慢死了。」
「我以前看到他對空氣說話，他是不是精神有問題啊……」
「傑，今天在學校過得怎麼樣？有交到新朋友嗎？」
「夏油同學，你身上這些傷是哪裡來的？你不會是去和小混混一起打架了吧？」
不能去保健室，因為會被校醫盤問那些和咒靈搏鬥後的傷口成因。所以他習慣性地會繞到遠一些的醫院，獨自一人掛號，去診室裡處理傷口，然後被診室裡的其他患者用異樣的眼光當做不良少年。
他是自願承受這一切的。因為他有超出常人的能力，別人都看不見那些怪物，但是他看得見，還能和他們戰鬥。能力有多大，責任就有多大，他無論從什麼方面來說都是強者，所以他必須承擔起守護普通人的責任，在黑暗中一直戰鬥下去。
一道凌厲的掌風擦著千晴的臉頰飛過，然後是一個沉重的大鐵櫃子被飛擲而來，險些把她砸得頭破血流。
不行，不能在這種會引起他壓力的區域待太久！
千晴拉開了另一道門，慌不擇路地鑽了進去。
「傑一直都很聽話，成績也一直非常優異，這樣的好孩子到哪裡去找啊。」
「是啊，傑總能體察到身邊人的心意，溫柔體貼地伸出援手，和他做朋友真是幸運啊。」
模糊的人影討論著關於「溫柔」的話題，千晴從他們當中大喊著「失禮了！」然後穿過，心想跑到這種誇他的區域之後，夏油傑的憤怒應該能平息一些吧？
但是後面「平平砰砰」的追逐聲完全沒有慢下來的意思。
因為共情能力很強，所以把自己一直很想要的點心讓給了更想要的同學。看到了同學的笑容，也得到了感激，但是自己卻偶爾會想著那塊點心的味道。
因為一直是以體貼的好孩子形像出現，所以老師傾向於讓他去調停關系，讓他去做那些刺頭學生的同桌，或者犧牲他的利益去穩定其他的孩子……他有能力應付班裡那些笨蛋不良少年，但是偶爾，夏油傑也會想，被照顧的感覺是什麼樣的？
因為……
「傑，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笨蛋猴子，我跟她從小打到大，我可太了解她了。」
「這個周末，我帶你去買訂婚戒指。」
「我和悟確實有婚約……」
千晴猛地剎車，她萬萬沒想到這裡竟然還有自己的事兒。
但是身後，夏油傑沒再繼續向前追趕了。
他也停下了腳步，緊閉雙眼的臉上浮現出了稍稍有些痛苦和遲疑的神色。
夏油傑是個本能想要照顧他人情緒的人。尤其是他的好朋友五條悟，他想要讓悟也得到幸福。
但是……
如果這個代價是知春……
夏油傑的面容扭曲起來，他的身體微微發顫，似乎在和自己的想法爭鬥。
千晴將他的痛苦看在眼裡。她四下張望起來，然後在一個角落發現了熟悉的，過往自己的記憶碎片。於是她趕緊跑過去，把那個「自己」給推了過來。然後她隱藏在那個模糊「自己」的身後，操縱著她復讀過去和夏油傑交往經歷中的各類經典台詞：
「盡管相信我吧，我可是又強又靠譜的哦！」
「抬起頭來，傑，這不是你的錯！」
「在我心裡，傑是和超級英雄一樣的存在。」
「我回來了，傑。」
「無論傑做出什麼選擇，我都會站在你的那邊。」
夏油傑的神情逐漸緩和，千晴從自己的虛像後探出頭，試探性地握住了夏油傑的手。
夏油傑慢慢睜開了雙眼。
「知春？」他低聲問，「發生什麼事了？」
「我的靈魂現在擠在了你的身體裡，正准備回去。」千晴安撫性地對他笑了笑，「沒事，沒什麼大事，走吧，傑。」
一道防盜門慢慢地在他們面前出現，其余的記憶片段隱去，只給他們留出這一條出去的路。千晴沒有別的選擇，她走向這道門，按住球形的門把手，輕輕地擰開。
門後，一片昏暗，只有一盞昏黃的小夜燈照亮了雜亂房間門的一角。
這怎麼又是千晴現實裡的那個房間門啊？就連游戲倉放在牆角的位置都一模一樣！
「那是什麼地方？」夏油傑好奇地問。
千晴立馬把門掩上，支支吾吾道：「那是，那是我的精神空間門之類的，總之就是只有我一個人能去的地方。我這就回自己的身體裡去了，再見！」
她倉皇鑽進防盜門內，一道金色的流光跟在她身後，「咻」地一起飛了進去。
隨著大門關閉落鎖，兩個靈魂都契合地歸位，重新掌有對身體的控制權。
夏油傑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騎在一個臉色青紫發黑的男人身上，他的手正死死掐著男人的脖子，這家伙已經沒了氣息。
夏油傑：…………他剛才不是昏過去了嗎？怎麼還夢游掐死了一個人？！
「噗通」！
被停止了時間門的千晴也重新獲得了身體的控制權，結果因為邪神的法力失效，她直接從半空中摔了下來，差點沒臉著地。
好在自己的賬號自己熟悉，千晴險之又險地穩住身體，然後急忙衝上祭壇，檢查中也的情況。
「中也？中也？」
「他還有呼吸，人活著。」夏油傑把手放到他的鼻子底下試了試，「導致昏迷不醒的原因有很多，我們最好把他送到醫院去，不然一直在這兒拖著是沒有任何幫助的。」
「好。」千晴咬牙將中也抱了起來，男孩出乎意料地輕，「這附近哪裡有醫……」
她和夏油傑的念頭統一得可怕。他們同時想起了以往會給他們帶路的向導，而他們轉頭看去，倫太正癱坐在教堂門口，抱著一團人形的肉團，淚都已經流干了。
「那是……什麼東西？」夏油傑震撼道。
「或許是報應。」千晴說，「走吧，救中也要緊。」
他們並沒有驚動太多人，因為教堂修建在非常深的地下，打鬥的聲音根本透不出來。地面上，擂缽街一如往常。
但是沒有了向導，千晴和夏油傑只能在路上詢問最近的醫院或者診所在哪裡，他們稀裡糊塗地越走越偏，最終好像來到了一個看起來根本不可能有醫院或者診所的小巷。
天無絕人之路，這條小巷的盡頭確實有一家看起來不大的診所。
夏油傑推開診所大門，一股冰涼的消毒水味撲鼻而來。他忍住打噴嚏的衝動，大聲問：「有人嗎？有醫生嗎？我弟弟昏倒了！」
從像是診室的房間門裡，傳來了一聲極其悠長的呵欠。
一個穿著一件松垮的白大褂，胡子拉雜，黑發凌亂的男醫生拖著腳步走了出來。
他看起來像是沒睡醒，在眯著眼睛打量了一圈夏油傑，還有他身後抱著中也的千晴之後，醫生指了一下一張鋪好了床單的病床：「放那兒吧。」
千晴小心翼翼地把中也平放到病床上，那個男醫生走過來，測了一下中也的脈搏呼吸，然後掀開他的眼皮又看了看，搖了搖頭：「不好說，先驗個血吧。」
「嚴重嗎？他會不會醒不過來了？」千晴極其緊張地問。
「別急，這位家屬，結論要等到檢查結果出來之後才能下。」醫生不緊不慢，「在等待期間門，你和這位……這位是你的男朋友嗎？」
夏油傑臉色一窘，不知道為什麼，他模模糊糊總覺得千晴好像看到了自己想要和五條悟搶喜歡的女孩子的想法，愧疚和羞澀讓他有些中氣不足地反駁：「我們只是……同學……」
「這是我的好朋友。」千晴當機立斷，「那就驗血吧！拜托你了，這位醫生！」
醫生眯起眼睛，露出一抹淺淡的笑：「那是當然，盡心盡力治療患者是醫者應該做的事，這是我的職業素養。」
他轉過身去准備抽血用的器械，夏油傑悄悄地湊近他的辦公桌，從辦公桌上順手扒拉了一張名片。
「全科醫生，擁有執業醫生資格……森，鷗外，先生。」他念道，「他有硝子心心念念的執業醫師資格，應該沒問題吧？」
千晴茫然地點頭：「或許……」
她也不了解醫學之類的事情嘛！
接下來能否讓中也從昏迷狀態中復蘇，就全靠這位森鷗外醫生了。
第84章 橫濱前傳14
中原中也做了一場很長的夢。
夢裡的片段支離破碎。
一閃而逝的實驗室；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抬頭望向他、滿臉錯愕,像是看到了非人之物的黑色長發男子；「羊」的伙伴們在歡笑；游戲廳裡少女認真的側顏……
還有在陷入昏睡前，倫太內疚含淚的臉。
明亮刺眼的光占據了整個夢境，中也覺得很煩躁,他想閉上眼睛躲避這讓他睡不安寧的強光，但是這道光並不准備這麼輕易放過他。無論他如何掙扎,中也都感覺自己正在被放在一道目光下,一舉一動都被某種存在冰冷地觀察著。
走開……
他的本能感知到自己正在被覬覦,但是對手隱藏在強光之中,而中也的身體異常沉重,動彈不得。
強光變得越發灼熱，中也感覺自己的身體和靈魂似乎都在被這股怪異的力量炙烤。他的內心越發焦急，懵懂間門就像是被困在玻璃罐子裡的蝴蝶,無論如何,無法逃脫。
怎麼辦？
在痛苦與惶惑達到頂峰之際,中也感覺到有一股沉睡在他體內的力量開始躁動。
它要出來了嗎？
可是,一旦它掙脫，那將會是整個擂缽街的災難。
「羊」的伙伴們，生活在擂缽街的其他普通人,還有……
他最近才交到的新朋友，知春和傑……
中也拼命地調動自己的力量，但是他越想掙扎，「荒霸吐」的封印越發松動。
該怎麼辦,他究竟要怎麼辦？！
難道今日他只能被那個不明的強光吞噬，又或者是任由荒霸吐再度摧毀他珍視的一切嗎？
即使被萬丈光芒照耀，絕望依舊如同深淵，一點一點將他拖入沒有希望的盡頭。
……
然後，黑暗降臨了。
如同日食,強光忽而減弱了光芒，在夢境的世界裡，一片帶著涼意的黑暗強行侵入，和強光角力，拼命想將光擠出中也的世界。
在這時，光與暗調轉了正常人認知中的好壞，光像征毀滅，而暗像征拯救。在黑暗的陰影中，朵朵血色的紅蓮開放，蠶食著強光的領域，將它慢慢向後逼退。
無聲的對抗中，中也的意識再度飄搖起來。隨著黑暗漸漸籠罩，如同夜幕降臨，中也就像是在整日的疲憊後終於獲得了休息的准許，安然地在黑暗中慢慢閉上眼。
似乎潛意識告訴他，這片黑暗值得信任。
安寧之中，中也又睡了許久。
滴答
滴答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水珠墜落聲，還有儀器單調的輕響，中也慢慢恢復意識之時，他聽到了這些輕微的雜音，鼻尖縈繞著一股陌生的消毒水味。
他這是，在哪裡？
他睜開眼，入目所及是有些肮髒的白色天花板。中也微微用力，他想坐起來，但是身上的被子似乎被什麼沉重的東西壓住，限制了他的動作。
中也側過頭，黑發的少女正趴在他的床側，閉著雙眼陷入淺眠。黑色長發零星垂落，掩蓋住她的小半張臉，又隨著呼吸微微擺動。在安靜的環境中，她不設防的睡顏就這樣展露在中也面前，奇怪的是，中也竟然沒有感到驚訝，從他心中升起的，是在夢中被黑暗籠罩時同樣的安心。
「你醒了？」
陌生男人的聲音慢悠悠地從門邊傳來，中也警覺地抬起頭，穿著白大褂留著胡茬的黑發醫生微微笑著靠在門框邊，手中端著一盤裝在小玻璃瓶中的藥：「本來還想給你再靜脈注射一些藥物的，看來沒這個必要了。」
「這是哪兒？」中也問，「我怎麼了？」
「你昏迷不醒，這位自稱是……你的姐姐，還有一位少年，他們兩個一起把你送過來急救。」醫生平靜道，「你應該是服用了過量的阿戈美拉汀，所以一直醒不過來。」
中也露出了文盲的眼神：「……阿哥，拉……聽？」
醫生：「你理解成安眠藥就行。」
中也驀然想起他在昏迷前最後看到的景像，立刻意識到了什麼：「倫太，是倫太，他給我……」
「你的身體素質是我見過最好的，那些過量服藥的患者基本都會出現器官衰竭和神經系統損傷，但你除了一直昏睡之外，身體竟然沒有任何副作用。」醫生的笑容有些玩味，「我該說不愧是年輕人嗎，健健康康的，恢復能力真強啊。」
中也稍稍張開口，他的神經有些緊繃，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就在此時，千晴醒了。
她茫然地抬起頭，還有幾縷頭發凌亂地糊在臉頰上，但是在看到中也之後，她立即清醒了過來，睜大眼睛無比喜悅地握住了中也的手：「你沒事了嗎！你感覺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我，我沒事。」
森鷗外插嘴道：「他沒事哦，身體機能一切正常。倒是你需要好好休息，我看你的氣色很不好。」
中也在被握住手的時候有一瞬間門的窘迫，但是心中對千晴的感激之情立刻淹沒了這點小小的不自在：「謝謝你救我，知春。」
千晴這才松了口氣，一直提著的心慢慢落下：「沒事就好，我真怕你有什麼三長兩短……」
「知春是和夏油哥一起送我過來的嗎？」中也稍稍側過頭，向診所內張望，「夏油哥呢？」
千晴的表情變得有些糾結：「哦，傑他還有些事要辦……」
「他是去找倫太了，對吧。」
中也望著千晴，湛藍的眼睛裡泛著片縷的難過：「是倫太，給我吃了安眠藥嗎？」
千晴慢慢抿住嘴唇。
「……對。」她低聲說。
「為什麼？」中也問，聲音有些發抖，「他是不是被脅迫了？」
「他……他被邪神蠱惑，希望邪神能夠讓大介變成一個健康的孩子。所以……」千晴艱難地說，「但是，大介他並沒有變得健康……反而……」
中也眼中盛著輕輕一碰就會碎掉的冰，他垂下頭，聲音又低又慢：「他怎麼能相信邪神說的話呢？明明我提醒過他，他也知道中村身上發生的事情……」
千晴輕輕握緊中也的手：「這是倫太的選擇，他必須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中也沒有掙開，他沉默地回握，似乎想要從對面少女溫暖的雙手中汲取一些幫助他渡過此時的力量。
「……那個邪神，怎麼樣了？是知春你和夏油哥把我救出來的嗎？」
「嗯，不用擔心，那家伙和主教都死了。」千晴點點頭，「你的情況平穩之後傑就趕回了教會，現在應該在協助異能特務科的人處理收尾。」
中也自嘲地笑了一下：「我本以為最後會是我來解決那個家伙，沒想到這次自己反而成了被救的那一個。」
「你平時是那些孩子的依靠，但是在我眼裡，中也也還是個孩子，所以你可以來依靠我。」千晴晃了晃他的手，「只要你平平安安的，那就比什麼都要強。」
中也稍稍別過頭去，聲音有些發緊，不太自在地嘟囔：「我只是長得比較小而已，我的心智才不是小孩子……」
千晴不由自主地笑了：「只有小孩才會說自己不是小孩呢！」
中也有些慍怒地瞪她一眼，然後又扭過了頭：「在解決了邪神之後，你和夏油哥是不是都要回去了？」
「嗯，我們還要回東京上學呢。」
「上學？你們真的是高中生啊？」中也有些吃驚，「我還以為你們說自己是高中生只是身份偽裝，其實你們都是職業的咒術師了。」
「當然要上學啊，不上學難道要做文盲嗎？」千晴說，「不過我們的學校也不怎麼教文化課就是了……」
「那不就是職高？你上的也不是正經高中啊！」
「可我好歹還有學上嘛，中也你連小學都不去！」
「我又不需要上學！我要那麼高的學習干什麼？進廠打工嗎？」
職高學生千晴握著沒有學歷的中也的手，面面相覷之下，兩個人忽然一齊笑了。
【中原中也好感度+20】
「……以後你如果想來橫濱玩的話，隨時可以來找我。」他別別扭扭地說，「我未來應該一直會在擂缽街，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幫忙。」
「我這邊也是一樣。」千晴笑著說，「中也如果想來東京玩的話可以直接聯系我。我把我的手機號碼給你，隨時打我的電話就可以了！」
中也嘟囔：「那我還得去買個手機……」
千晴：「那個教會應該剩下很多錢，我囑咐過傑了，讓他把功德箱裡的錢全部挖走。」
中也：「教會剩下的錢不會被異能特務科搜刮掉嗎？」
千晴：「啊？異能特務科也舔包啊？！他們不是政府部門嗎，政府部門不會這麼沒品吧！」
中也：「難說……」
千晴一下子悲戚起來：「加油啊，傑！能不能給中也買新手機就看你搶功德箱的手速了！」「噗。」
千晴和中也被這不合時宜的笑聲打斷，他們動作相當一致地回過頭去，在病房門邊，一個金色的小腦袋探了出來。那是一個穿著護士服的金發小姑娘，臉上稚氣未脫，天真可愛地對他們兩個笑著：「哥哥姐姐竟然這麼光明正大地討論偷錢的事情，膽子真大。」
「偷錢！把對面揍了一頓然後搜刮遺物這種事，能叫偷嗎……」千晴嘀咕，「不過這兒怎麼會有孩子？」
森鷗外在小姑娘身後訕笑著把她拉走：「抱歉抱歉，這是我家的孩子。走吧愛麗絲，讓哥哥姐姐再好好相處一會兒……」
千晴小聲問：「這算童工嗎？」
中也同樣小聲回答：「算吧。」
千晴：「童工在擂缽街違法嗎？」
中也：「法律管不到擂缽街。」
千晴：「哦，好，看在森醫生救了你的份上我就不舉報了。」
中也：「其實嚴格說來整個橫濱都不管童工這種事的。」
千晴：？
這個世界觀裡面的橫濱真的成了化外之地嗎？！
那，那她豈不是可以在橫濱合法搶錢？？？
在千晴開始想一些更離譜的事情之前，她的手機彩鈴響亮地唱了起來：「我恭喜你發財，我恭喜你精彩——」
「喂？」
「知春，我這裡都處理完了，異能特務科接手了教會。你那邊怎麼樣，中也醒了嗎？」
千晴看了一眼中也，用口型說：是傑。
「中也醒了，他狀態很好，森醫生說他的身體沒有什麼問題。」
「那就好。」夏油傑也松了口氣，「剛才我向高專彙報了情況，高專說後續事宜不用我們再管，讓我們立刻趕回東京，越快越好。」
「東京不會又出什麼事了吧？」千晴覺得有些頭痛。
「是，應該是悟那邊接手的任務出了問題，具體情況等高專來接我們的人再來和我們詳細介紹。」
掛掉電話之後，千晴嘆了口氣，有些抱歉地對中也說：「好像我現在就得走了呢。」
「走吧，畢竟知春你也肩負著很重要的責任。」中也望著她，雙眼清亮亮的，「以後有時間門，你可要跟我好好講講什麼是詛咒，什麼是咒術師，你又在和什麼東西戰鬥。」
「會的。」千晴笑著說，「那麼，再見，中也。下次來橫濱，就由你來做我的向導吧！」
中也撇了撇嘴，但是眼中卻泛出笑意：「我也是需要向導費用的哦？」
千晴滿口答應：「沒問題！等我再來橫濱的時候一定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富婆了！我給你開最高的向導費！」
到這時，中也的笑容才真正放松地展開，毫無陰霾。
……
「中原干部以前在擂缽街還干過導游啊？」
「反正我聽說他好像對橫濱的很多旅游景點都很熟悉，我還看到他在看導覽手冊什麼的……」
「原來中原干部還有這種不為人知的一面……年紀輕輕討生活真不容易啊。」
「你們在說什麼？」
圍在一起的幾名黑手黨瞬間門散開，立原道造整個人貼在了牆壁上，樋口緊張到滿臉通紅，廣津柳浪是最鎮定的，他鎮靜自若地向戴著黑禮帽的少年打了個招呼：「日安，中原先生。您已經面見過首領了嗎？」
「哦，嗯，首領叫你進去。」中也向他點了點頭。
廣津柳浪微微鞠躬：「如此，恕在下失禮，我暫且離開去面見首領了。」
他從中也面前走開，只是腳步比平時快了許多，似乎也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鎮定。
「那個……中、中原干部……」立原道造超級小聲地叫他，「我，我們聽說，中原干部您以前好像，做過導游？」
樋口震驚地瞪大眼睛：你瘋求了，這也敢問？！
立原道造：問問怎麼了，中原干部又不可能把我殺了！
結果正如立原道造所料，中也並沒有生氣。他只是擰起了眉頭，煩躁地「嘖」了一聲：「這種謠言究竟是從哪裡傳出去的？」
立原道造：「好像是……太宰先生……」
中也的表情看起來更恐怖了：「果然是他！」
「所以……中原先生做過導游什麼的……其實是謠言嗎？」樋口小心翼翼地問。
「導游……算不上，頂多就是向導吧。」中也說，「而且我也沒有真正意義上做過向導，真是的，噠宰那個混蛋究竟從哪裡聽說的啊？！」他怒氣衝衝地轉身離開，現在心裡只想把那個不知道躲在哪裡上吊的混球挖出來暴打一頓。
太宰治，這個擅長玩弄人心的妖魔，他探究的觸角已經涉及到了中原中也心中最深的地方。
除了他和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以及遠在東京，此時已經成了盤星教教主的夏油傑，再沒有人知道當年那個「向導」的約定。
因為那個在病床前和他一起展顏而笑的少女，早早地消失在了混亂的黑暗之中。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中也再也沒有聯系上知春，她給的電話也根本打不通。他甚至懷疑知春給他的是錯誤的號碼。
之後僅僅有那麼一回，電話終於被接起。
「喂？」
那傳來的，是一個冷漠的男聲。
「你是誰？」
中也怔住了：「我……你不是知春？」
「你是誰？」男聲重復了一遍。
「我是知春在橫濱的朋友，我……知春呢？為什麼不是她接電話？之前為什麼一直關機？」
男人沒有回答問題，在片刻沉默後，他冷冷道：「別再打過來了。」
之後，中也再也沒有撥通過知春的手機號。
在進入港口黑手黨後，中也迫不及待地利用他手上的資源開始調查。他查到了咒術界，也查到了盤星教，最終，他聯系上了夏油傑。
「好久不見了，中也。」
他們在東京見了一面。
夏油傑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他的長發披散了下來，身上的學生制服也換成了袈裟，往日溫柔的大哥哥成了盤星教的教主，中也發現自己已經很難看出他笑容下的真心了。
「你已經變成可以獨當一面的人了啊。」夏油傑輕輕嘆了口氣，「不過身高看起來倒還是像個小孩子呢。」
中也沒有反駁，他坐在夏油傑面前，盤星教的大殿裡燃著一股揮散不去的線香味。他沒有碰擺在自己面前的茶水，只是單刀直入地問了縈繞在他腦中的那個問題：
「知春究竟怎麼了？」
夏油傑垂下眼眸。
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在早已心腸堅硬的盤星教教主的眼睛裡，一絲哀痛從裂縫中難以抑制地流露出來。
「她死了。」
這個答案，中也曾經猜到過。
但如今由夏油傑如此清楚無誤地說出來，中也發現自己依舊難以接受。
「怎麼可能？知春不是說自己很強的嗎？那個邪神都是被她消滅的，不會有什麼能打敗她！」
「對啊，沒有什麼人能打敗她。」夏油傑輕聲說，「所以打敗她的也並不是一個具體的人。」
「她是被咒術界這個龐然大物殺死的。她的敵人是整個咒術界。」
中也的雙手攥緊成拳，在膝頭微微顫抖。
「那個拿走了知春的手機的男人，是誰？是她的敵人嗎？」
夏油傑的神情變得有些微妙起來，中也很難分辨，不知那究竟是嫉妒，還是了然。
「那只是個同樣痛苦的可憐人罷了。不必管他。」
「你呢？」中也問，「你現在，也正在和殺死了知春的那些事物為敵嗎？」
夏油傑看向中也，那雙曾經滿是溫柔的眼睛裡如今只剩下偏執與冰冷。
「當然。」他說，「我余下的生命就是為了替她復仇，至死方休。」
第85章 夢醒時分1
高專給千晴和夏油傑放了一天的假。因為他們這次在橫濱執行的任務確實過於凶險,所以在夜蛾老師的特別准許之下，他們得到了放松的時間，可以在一天之後再去執行另一個緊急任務。
千晴沒有在假期到處逛街亂跑的愛好,她非常果決地選擇回到她和甚爾的小小公寓。
在開門之前，千晴先看了一眼手機。
這幾天她一直和甚爾保持著聯絡,告訴他自己在橫濱的任務情況。甚爾也都很正常地回復,給她出了一些主意,但是絲毫沒提星漿體委托的進度如何。
每次千晴問起，甚爾的回復都是：一切順利。
她也詢問過彈幕,有沒有玩家在第二副本中接觸過這個所謂的「星漿體」。但是彈幕們的回答基本一致：
[主播太抬舉我們了，現在你的攻略進度才是全網第一，你要是不知道,我們上哪兒知道去？]
千晴：okok
她只能按捺住心中隱約的不安,期待甚爾能夠真的如他所說,順利地完成這個委托，將星漿體控制在手中。
千晴打開公寓的門,屋裡的窗簾已經拉上了，室內昏暗一片。她想起甚爾可能生活不規律、再一次晝夜顛倒在白天睡覺，於是主動放輕了動作，躡手躡腳地關上了門。
黑暗中，一只寬大的手輕輕地撫上了她的腰,男人溫熱的身體從側方貼了過來，沉重地靠上了千晴的肩膀，就像是一只絲毫不顧自己巨大體形,只想著撒嬌的大豹子。
「光天化日之下,闖進良家婦男的民宅,這位小姐,你想做什麼？」
千晴掃了一眼被緊緊拉起來的窗簾，嘀咕道：「這也不算光天化日吧……」
「哦，那就是黑燈瞎火，月黑風高，看起來你的動機更加可疑了。」男人懶洋洋地低聲道，「你難不成對我有不軌之心嗎？」
千晴笑著說：「有不軌之心又怎麼樣？」
「那你可要掂量掂量。我不是什麼隨便的良家婦男，我可是有家室的。我的女朋友叫小春，是個又凶又能打的大富婆，你有自信贏過她嗎？」
「聽起來好像挺難的，那算了。」千晴佯裝轉身要走。甚爾一把把她撈進自己的懷裡：「好哇，調戲了良家婦男之後就想走？」
千晴竊笑著問：「那你想怎麼樣？」
「你要對我負責，要給我補償。」甚爾說，「第一個補償是給你的男朋友一個久別重逢的熱情擁抱。」
千晴踮起腳尖，伸出雙手，非常用力地環抱住了甚爾堅實的胸膛。
甚爾回擁住少女，在黑暗之中，他們靜靜地緊貼在一起，兩顆心隔著胸膛一齊跳動，安然又溫暖。
「甚爾。」
「嗯？」
「這次任務好累人啊。」
「辛苦了。」
「我今天只想在床上躺著。」
「好。」
「你陪我一起躺著。」
「好。」
「哎？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好說話？」
「因為錢給夠了。」
「……哦。」
千晴把臉埋在甚爾的胸前，她放松地任由自己大腦放空，把自己整個人的重量都掛在了甚爾身上。
「我回來了，甚爾。」
甚爾輕輕地揉了一下她的後腦勺：「歡迎回來。」
千晴換上家居服之後，立刻甩掉鞋子飛撲進被窩。甚爾慢吞吞地跟著她一起來到臥室，他打開燈，看著千晴像只穴居的動物一樣從被子裡鑽出腦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他：「你為什麼在白天也要拉窗簾啊？」
「為了安全。」甚爾輕描淡寫道。
千晴有些緊張：「啊？有人在追殺你？」
「這倒沒有，只是出於謹慎罷了，畢竟我現在手上的這個委托可是關系到咒術界的未來。」甚爾勾唇笑了笑。
他端著筆記本電腦在千晴旁邊坐下，千晴蠕動著蹭到他身邊，把臉靠在他的胳膊上，好奇地看向電腦屏幕。
「『接了麼』詛咒師委托平台交流論壇……」
這不是她交給孔時雨運營的那個詛咒師接單平台嗎？孔時雨連論壇都搞出來了？
真不得了，孔時雨的業務能力可真強！
「這論壇上面都有些什麼帖子啊？」千晴好奇。
甚爾滾動滑輪，點開一個他收藏的帖子，隨口道：「戰鬥技巧的干貨分享，吐槽遇到的怪異咒靈，吐槽奇葩委托人，掛委托人，掛搶單同行，還有就是一些比較有用的情報分享。」
這麼看來天底下的論壇內容都差不多。
甚爾點開的這個帖子是一個關於某委托任務的討論帖。這個委托是個開價高昂的刺殺委托，委托金額是……
千晴的眼睛都要瞪出來了：「一個億？！這個目標是誰啊，比五千萬的千葉彰雄議員整整多了一倍哎！」
甚爾：「哦，這個人是天內理子。」
「星漿體？」千晴反應了過來，「這是盤星教發布的任務嗎？」
甚爾自得地一笑：「不，是我發布的。」
千晴傻了：「怎麼咒術界也有搞任務外包的……不對，不是，你哪來的一個億啊？」
「我當然不可能真的出一個億，我只是用高昂的委托金吸引那些蒼蠅一樣的詛咒師們來替我打前站罷了。保護星漿體的力量太過強大，我需要讓這些人消耗掉星漿體護衛的力量，迷惑他們的視線，讓他們以為解決掉那些詛咒師就完畢了，而我就可以在他們放松警惕的時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甚爾說。
這確實是個非常完美的計劃。
但是千晴惦記的是另一件事。
千晴：「在這個平台發布任務必須要付保證金。」
甚爾：「我知道。」
千晴：「保證金也非常貴，你哪裡來的錢付保證金？」
甚爾：「我沒付。我跟孔時雨說讓給我開個後門，作為報酬，我跳過平台抽成，直接把盤星教給我的委托費給他打10，他馬上同意了。」
千晴：………………
她作為這個網站的實際所有者要把孔時雨革職。
但抓住星漿體實在太過重要，千晴只能忍痛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真好，哈哈哈。」
甚爾聽出來她肉痛的語氣，他隨手又揉了揉千晴的頭頂：「只是分出去10而已，畢竟這個委托是孔時雨特意交給我的，於情於理我都要謝謝他。」
千晴有些蔫蔫的：「哦……」
看出來她因為摳門而心痛，甚爾換了個方式哄她。他回到論壇首頁，移動滾輪，找了一個標題就很離譜的帖子給她看：
[社恐詛咒師接的第一個單子竟然是去保健品公司殺他們老板……我一進公司就被銷售員團團圍住熱情地推銷他們產品，我壓根兒不知道怎麼拒絕，頭昏腦漲就買了……最後他們老板死了但是我也買了他們家好多保健品……怎麼辦啊，買保健品的錢能不能找委托人報銷啊qaq]
千晴：……
怎麼社恐也能做詛咒師？
不過她的心情也同樣很快被治愈，她好奇地伸出手，自己操作筆記本電腦的觸控面板，開始在論壇首頁上下滑動。
[遇到了一個會吐濃痰的咒靈，它把我新買的意大利皮鞋吐髒了，我不想讓它這麼輕易就死掉，應該怎麼報復？]
千晴支招：「吐回去！朝咒靈臉上吐！」
甚爾忍住笑，替她在帖子下面回復：[我女朋友說讓你吐回去。]
[我去我現在在的這個荒廢神社好詭異啊我總感覺暗地裡有人在盯著我，不會是鬼吧！救！]
千晴：「兄弟，都是詛咒師了怎麼還怕鬼？要不你別干了吧？」
甚爾打字回復：[我女朋友說你要不別干了，我也覺得你好弱。]
[為什麼我感覺詛咒師基本上都沒老婆？是因為職業原因不太好談戀愛嗎？]
還沒有等千晴開口，甚爾就非常愉快地敲字：
[我有女朋友。]
下面迅速被一群單身老哥用問號淹沒。
[草，這不是那個傳說中一個人捏碎一級咒靈的猛男老哥嗎？你都有老婆？？？]
[兄弟，秘籍傳授一下！]
[你的老婆不會是看中了你的錢吧？]
甚爾氣定神閑：[我女朋友是大富婆，她又漂亮又有錢，全力支持我的事業，還喜歡了我8年。]
詛咒師們：？？？
[兄弟們，情況緊急，我們舉報他吧]
[紅大衣出來封一下號，這人的發言對我精神不好]
[我沒惹你啊老哥，為什麼今天要給我看到這種東西！]
[這種漂亮富婆女朋友去哪裡領？]
甚爾單獨回復了最後一條：[領不到的，全世界就這一個，而且她還是我的。]
千晴：「你這麼刺激他們真的好嗎？」甚爾：「情場失意事業得意，他們被我這麼刺激之後就會更加努力接單工作了，我這是在做好人好事。」
這個邏輯竟然也很通順！
關掉已經變成了單身詛咒師破防的帖子，千晴移動滾輪，忽然發現了一個剛剛悄然出現在論壇首頁的新帖子。
[我得到消息，御三家內部的一些人私底下要開一個小型拍賣會，他們會在拍賣會上進行一些小範圍的利益交換和物品流動，我手裡有兩個入場名額，有誰想要？]
千晴點了進去，果然發現下面有人在質疑：
[御三家的隱秘拍賣會資格你怎麼可能弄到手？]
[別扯了，五條和禪院是世仇，他們怎麼可能搞利益交換]
[正因為他們有仇，所以這只是家族內部的小部分人搞的私密拍賣會。至於資格我是怎麼拿到的就不方便透露了，不信的別來。]
[拍賣會上都有什麼？]
[應該有御三家的一些比較好用的咒具吧]
[說不定還有一些絕密情報……如果真的有這個拍賣會，樓主也能真的搞到資格的話，我確實想去]
[具體的拍賣內容我不能透露，我只能說這次拍賣會上有能夠決定未來御三家實力變化的重磅物品，這個東西甚至能夠直接改變咒術界的格局。]
[好家伙，這樣吊人胃口？]
[究竟是什麼啊，你不會是搞傳銷的吧？]
千晴看向甚爾：「你知道這個拍賣會嗎？」
「隱約聽說過，但是我以前沒有資格參與，現在沒興趣參與。」甚爾說，「怎麼，小春想去看看？」
千晴琢磨：「能改變咒術界格局……我確實有點好奇，說不定會是和星漿體有關的情報呢？」
「那就去吧。」甚爾點開了樓主的個人頁面，給他發了私信，「不過買資格的錢你來出。」
千晴：…………
千晴：行吧。
他們出手的時機相當早，再加上甚爾在詛咒師內部也小有名氣，樓主相當痛快地就把兩個資格賣給了甚爾和千晴。
拍賣會就在明天舉行，地點明日會臨時告知。在轉賬之前，甚爾又問了一個問題：「那個有關於改變咒術界格局的東西是什麼，你能再透露一些嗎？」
樓主倒也爽快：「加茂家的旁系生下了一個天賦極高的小孩子，但是她沒進加茂家的家譜，加茂家也不打算把她接回去。所以加茂家的人打算把她拿出來拍賣，賣下她的人就可以讓這個孩子給他們的家族傳宗接代，生下實力強勁的繼承人。」
那並不是一個物品，那是個孩子，那是個人。
但是在那些咒術師的眼裡。
她，只是個東西而已。
第86章 夢醒時分2
拍賣會的地點並不在御三家大本營的京都,而是在東京。
「這很正常，這些人私底下的交易雖然都是御三家默許的，但畢竟也還是地底下的勾當，最好還是和本家撇清關系。」甚爾是這麼解釋的。
他們兩個選擇的交通方式是坐地鐵。
千晴這是第一回 和甚爾一起搭地鐵,東京的地鐵一如既往地擁擠,甚爾用自己的身體在車廂裡圈出了一塊小小的空間,把千晴牢牢護在其中。
千晴貼在甚爾胸前，她的腦袋只夠得到甚爾的肩膀，所以甚爾低下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少女毛茸茸的頭頂。她不知道自己因為身高差在甚爾眼中看起來是小小一只，正在認真琢磨關於拍賣會的情報。
「前幾天憲紀就跟我說過，加茂家有個旁支生下了一個繼承了赤血操術的孩子,但是那個旁支並不想帶著孩子回到加茂本家去,還用某種方法封印了那個孩子的術式,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
甚爾說：「她一定很愛她的孩子。」
「我覺得也是。」千晴嘆了口氣。
「小春有想過以後要孩子嗎？」
千晴：？
話題是怎麼突然轉到這裡來的？！
「沒,沒有！」她有些緊張，「我連自己都養不活,怎麼可能考慮養孩子啊？」
「也是，你現在也還只是個孩子呢。」甚爾悠悠地嘆了口氣，「唉,不過我倒是想過,如果我和小春有孩子的話，孩子究竟是更像我，還是更像小春？」
千晴：…………
甚爾，你怎麼突然這麼戀愛腦了，她好不習慣。
「咱倆的孩子應該會強得不像話吧。」千晴嘀咕。
「力量倒是無所謂，孩子只要有自保的能力就好。重要的是能夠自由快樂,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必被任何所謂的責任束縛，找到人生的意義和價值。」甚爾悠然道，「這麼一看，其實生一個和你很像的女兒就很好，她一定會性格開朗勇敢的。」
千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哪有……」
「如果是男孩的話，唔，如果像我就糟了。」甚爾皺起眉頭。
千晴連忙說：「怎麼會，如果兒子像你的話，那一定是一個和甚爾哥很像的小帥哥！」
甚爾微微笑起來：「性格也很重要啊，像我的話那孩子的性格不會很惡劣嗎？」
千晴：……原來你也知道自己性格稍微有一點惡劣。
「甚爾哥本來的性格說不上惡劣，而且人究竟長成什麼樣子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環境。」千晴認真道，「如果甚爾哥以後真的有了孩子，只要給孩子愛的環境和悉心教育，那個孩子一定會長成一個好孩子的。」
她又著重補充了一句：「而且還是個完美繼承了甚爾哥的基因，長得很好看的孩子！」
甚爾的眼神一點一點地變得很柔軟：「好啊，那我可要從現在開始期待起來了。」
【禪院甚爾好感度+10】
他們兩個周圍的上班族們：……
不敢吱聲.jpg
為什麼在早高峰的時候會有旁若無人的情侶在卿卿我我、討論生小孩的事情啊！
對上班族的精神傷害究竟有多大你們自己不清楚嗎？！
地鐵終於到站，千晴和甚爾手牽著手走進站台，兩個人混在人群之中，迅速地戴上他們身上情侶衫的兜帽，然後戴上口罩和墨鏡，把自己的臉和身體特征都遮得嚴嚴實實。
按照線人提供的信息，拍賣會在一處今日被包下的私密會所中。甚爾本來想在地鐵站拿一份附近的地圖導覽冊，但是千晴說不用，她對這附近比較熟悉。
「小春之前來過這裡？」甚爾問。
千晴點了點頭：「嗯。」
豈止來過。
千晴記得自己小時候的公寓就在這附近，一出地鐵站之後，童年的回憶就突然像是源源不斷的潮水一樣從大腦的角落裡湧出，甚至連地鐵站出口處的店鋪都能勾起她熟悉的記憶碎片。
她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放慢，雙眼晶亮地四下環視。
她記得自己好像在小時候被媽媽牽著手在那家店買過臨期的面包，買完面包後，她在冰櫃前戀戀不舍，於是媽媽就給她買了一支最便宜的糖水冰棍。但是在下地鐵口台階的時候，她不小心沒拿穩冰棍，把冰棍掉到了地上。那時候她不敢哭，也不敢像別的孩子那樣哭鬧著再要一個，但是心裡難過到快死掉。
媽媽沒說什麼，只是很溫柔地折回去又給她買了一支。
……好懷念啊。
算算時間……在游戲裡的這個時代，現實裡的她和媽媽應該也還生活在這附近的某個地方，過著貧窮但是溫馨的日子吧？
但是游戲只是游戲，她在游戲裡是不可能遇到現實裡的真人的。千晴悄悄地掐住自己的掌心，讓自己不再胡思亂想。
有了千晴的記憶，他們很快就找到了路線，在拍賣會開始前來到了會所的門口。
「二位是？」
門口負責查驗的人看起來有一點眼熟，千晴知道自己應該是在加茂家見過他。她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臉又往下低了點，壓低聲音說：「我們有旁聽資格。」
查驗者仔細地看過他們的資格憑證，然後側身放行：「旁聽者的座位在最側方，而且在御三家發言時你們是不允許說話的，還請注意。」
千晴在口罩之後撇了撇嘴。
御三家不愧是爛透了的御三家，在這種不被允許的私下拍賣會上還講究規矩。
她要是把口罩和墨鏡拿下來，裡頭那些人都該嚇得尿褲子！
甚爾也改變了自己的體態和步伐，他沉默地走進房間，不動聲色地掃視了一圈已經在屋裡等候的那些來客。
「禪院家來了很多人，那邊那個是某個長老的親兒子，看來禪院家很重視這次拍賣。」
千晴和甚爾在房間角落的陰影中落座，她小聲回答：「當然了，我聽說禪院家背地裡很眼紅五條家能夠和加茂家聯姻的事情，眼下突然有了一個能讓他們得到赤血操術血脈的機會，他們當然會采取手段。」
甚爾忽然湊到千晴耳邊，帶著笑意說：「咱們兩個算不算是禪院家和加茂家聯姻？」
千晴：「當然不算了，甚爾哥你不是入贅來的嗎？」
甚爾：「哦，也是。你是大富婆，我是你的小白臉，嘿。」
他們兩個很快就又進入了一種旁若無人的卿卿我我狀態，明顯到台上主持拍賣的人不得不大聲咳嗽了兩聲，才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轉向他。
「歡迎各位的到來，閑話不少說，我們直接開始展示拍品了。」
「第一件，強度不明的咒具，上面沾染著據說是八岐大蛇的血液，來自禪院家族……」
千晴悄悄地說：「你有看中的嗎？」
甚爾輕輕搖頭：「禪院家的咒具我都了解，這把不太好用。」
拍品被一樣一樣地拿上來，其中有很多都是御三家的好東西，甚至還包括一些年代久遠的古董藏品。
不過讓千晴和甚爾感興趣的是一些來自於御三家內部的情報，這也是其余參與拍賣的人最想得到的。
「關於五條家族現任家主，五條悟術式的解析情報，一千萬日元低價起拍——」
千晴小聲嘀咕：「悟這麼值錢？」
「畢竟是五百年才出一個的『六眼』，這個價格也很正常。」甚爾說。
千晴：「那怎麼不賣我的術式解析？我可是一千年才出一個的赤血操術天才哎！」
甚爾：「要是真有人來賣你的情報，你一定是第一個上去砸場子的吧？」
千晴：「不愧是甚爾哥，真了解我。」
五條悟的術式解析最終被賣出五千萬的高價，千晴盯著那個走到台上簽字的買家，眼中都是「這錢可真好賺」的痛惜之情。
「諸位，接下來就是本次拍賣最重頭的拍品，也是大家最期待的一件拍品！」主持人高聲宣布，「一千年才降生一位的天生赤血操術擁有者，如今在加茂家旁系中誕生了第二位！」
窸窸窣窣，台下的買家們發出了零星的聲響，不少人挺直背，伸長脖子向台上看，企圖透過主持人直接看到那個天賦異稟的小孩。
「你們要如何證明？」台下有人忽然大聲問，「我們都沒見過她，怎麼知道她真的是天生的赤血操術繼承者？」
「對啊，把她帶上來！打一架給我們看看！」
主持人舉起雙手：「稍安勿躁，各位稍安勿躁，今天拍品本人沒有到場，但是……」
台下瞬間炸開了鍋。
「拍品不在？開什麼玩笑！」
「虛假拍賣！」
「加茂家的人呢？你們在詐騙嗎？！」
主持人提高音量：「這是有原因的！因為那個拍品的母親，也就是加茂家的那個旁系，她不願意交出女兒！所以暫時我們沒有辦法把她帶過來……」
「詐騙！」「那就把她殺了再把她女兒帶來啊，一個旁系能有多強？」
千晴的臉色在口罩後已經變得很難看了。
主持人重重敲了一下桌面，聲嘶力竭地大喊道：「各位不必擔心！我們已經采取了措施，切斷了那個女人的經濟來源，也通過一定的手段給她下了毒！現在那個加茂旁系已經得了重病，昨天我們的人又去看了一眼，目測她撐不過兩天！只要她死了，我們就能用合法的手段更改拍品的身份，做一份完整的領養手續！」
「殺母奪子……確實是他們干得出來的事。」甚爾輕輕道。
禪院家某長老的兒子發話了：「只有見到拍品，我們才會付錢。」
周圍響起一片附和之聲。
「我們的人已經在去接拍品的路上了。」主持人說，「在那之前，我可以先給各位看一看之前我們的人拍下的拍品的照片，證明拍品身體健康。還有我們拿到的來自拍品出生醫院的病歷，可以證明在拍品的分娩過程中，她覺醒的術式對母體的影響……」
甚爾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臂傳來一陣刺痛，千晴的指甲深深地掐進他的肉裡，而她自己似乎對這件事毫無知覺，只是一言不發地、目眥欲裂地瞪向那副被投影到正前方的照片。
那是6歲的，被媽媽牽著，珍惜地在地鐵口舉著冰棍的小小花山院千晴。
第87章 夢醒時分3
千晴其實已經都記不太清媽媽的樣子了。
對於童年,千晴能回憶起來的只有不敢花錢的窘迫，在窘迫之外，唯一的安慰就是媽媽溫柔的懷抱和撫摸。
她甚至記不得自己父親的樣貌和姓名,仿佛從一生下來，她就在這個狹小昏暗的一居室公寓裡和媽媽一起生活，過著每一天都要精打細算分食便利店臨期打折飯團的日子。
苦難和貧窮一直是她生活的底色,但只要有媽媽在,她就覺得一切都還能過下去，因為媽媽總能想到辦法的。
然後有一天,媽媽的身體忽然衰落下去,她的笑容變得勉強，聲音變得虛弱，到最後就連起身都很困難。
千晴感覺自己的理智和情感分成了兩個部分。一部分穩穩地坐在原處，而她的靈魂已經蒸騰出竅，仿佛飄浮在整個拍賣會場的最上端,俯視著這一群披著人皮的禽獸。
這只是個游戲，千晴。應該是游戲後台讀取了她的記憶,然後運用AI演算推演出了這樣的一個事件。她不應該采取什麼過激的行為,畢竟她現在還在直播。目前最好的處理方式是在游戲結束後整理好錄屏然後向游戲公司投訴反映。
彈幕中看過平安京副本攻略視頻的觀眾認出了照片中的千晴,紛紛開始猜測這個小女孩的真實身份。另一部分不明所以的觀眾在聲討御三家的禽獸行為，只有零星幾個人注意到了千晴此時反常的沉默。
甚爾就是那零星幾個人當中的一員。
「……你想去救她嗎，小春？」
千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張開口，用冷靜到自己都害怕的聲線和語氣回答：「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現在該做什麼。
「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出去玩的時候,你對我說的話？」甚爾的聲音很輕，卻很清楚，「你說，這個世界可以被看做一個游戲,你是玩家，其余人都是NPC。」
「現在，去做玩家應該做的事情吧，小春。」
做一個隨心而動，什麼都不在乎的玩家，在這個只為你而存在的舞台上起舞吧。
千晴慢慢站了起來，她松開自己緊攥的拳頭。掌心裡，指甲掐出了幾道鮮紅的月牙形傷痕，鮮血從傷口中汩汩流出，在滴落之前，它違反物理常識地懸浮在了半空。
「已經……過去太久太久，我也已經長大了。」她喃喃，「我活了下來，現在也能自力更生地賺到養活自己的錢，支付醫藥費更是綽綽有余。」
「媽媽，我，終於能救你了。」
【領域·百鬼血池地獄】
沒有任何遲疑，也根本沒有考慮如此是不是會暴露身份，血池洶湧地淹沒了整個拍賣場，惡鬼們笑著從地獄中爬出，與在場咒術師們的哀嚎聲連成一片。
禪院甚爾靜靜坐在原地，他抬頭看著血池中央如同修羅開始大肆屠戮的少女，神情卻相當舒展，似乎他現在所在的並不是名門咒術師的人間地獄，而是在和風煦日的公園裡，和他心愛的少女一同野餐。
啊，終於……
他的小春，也走上了這條和咒術界分道揚鑣的路。
血肉橫飛之中，千晴轉過身，一步一步走向門口。
她似乎感覺自己的靈魂並不在身體裡，自己的視角正懸浮在稍後方的上空，冷漠地注視著游戲中的主角在她的操縱下加快腳步，然後按照記憶中的路線，踏著鮮紅的血色腳印走向隱藏在城市中的目的地。
千晴以為自己早已經忘記了，但是在走上熟悉的街道後，籠罩在記憶中的迷霧被輕輕撥開，她發現自己從未遺忘回家的路。
她在公寓樓下和那名加茂族人打了個照面。
前來准備把小花山院千晴帶走的是加茂家的人，他很面熟，但是千晴記不起他的名字，她從來不記那些不重要的NPC的名字。不過雖然她不認識對方，對方卻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時候就認出了這位加茂家的大小姐。
面對著被抓包的突發情況，加茂族人臉色巨變，支支吾吾，僵硬地笑著想要糊弄過去：「知春小姐，您，您怎麼會在這裡？」
千晴面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語氣平平地問：「她人呢？」
這一眼仿佛千鈞重，加茂族人一怔，來自對面少女的威壓鋪天蓋地地壓下，他下意識地回答：「那個女孩還在樓上，我正准備去把她……」
「我說的是，她的媽媽，她在哪裡？」
「也在，在樓上，現在已經起不了身了。知春小姐放心，她沒有能力阻止我們把那個女孩帶走……」千晴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她如閃電般出手，加茂族人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脖子上瞬間劇痛，頸動脈中鮮血噴湧如高壓水閥，視野天旋地轉。
她衝上樓，就連那一截缺了一角的樓梯她都下意識地遵循身體記憶躲了過去。童年中的家門越來越近，千晴在面對只有一牆之隔的一居室小公寓時，心中升起的竟然是近鄉情怯的恐懼。
在她敲門的時候，恐懼達到了頂峰。
大約過了半分鐘，門開了。
個頭矮矮的女孩子輕輕地把門開了一條縫，見到她之後，雙眼腫得像桃子一樣的小女孩瑟縮了一瞬，哭啞的嗓子發出不成調的斷續詞句：「請，請問有什麼事嗎？」
真的，是小時候的自己。
千晴俯視著「花山院千晴」，她發現自己也沒有辦法連貫冷靜地表達自己的意思。她張了張口，脫口而出的是她現在腦子裡唯一能蹦出來的詞。
「媽媽……」
小女孩的嘴唇開始顫抖，她的雙眼流露出哀求與恐懼：「對、對不起，我會盡快把，把媽媽送走的。我已經給殯儀館打了電話，他們說，說很快就到，所以，我只是讓媽媽在家裡再，再多呆一會兒……她，剛剛才，才走，不會發臭，也不會腐爛的，所以，所以讓媽媽和我再……」
這個孩子已經被嚇得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但是千晴已經從她的話中聽出了答案。
可恨啊。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就算是在游戲裡，也要讓她再經歷一次人生中最痛苦的瞬間？
千晴什麼都沒說，她連向公寓內張望的勇氣都沒有，也沒有再多看小時候的自己一眼，沉默地轉身離開，在身後留下了一行已經發黏的血腳印。
接下來，她要做什麼？
已經沒有什麼談戀愛搞攻略的興致了，滿屏問號的彈幕她也沒有心思再看。千晴心頭一片茫然，湧動的情緒找不到出口，她渾渾噩噩地走下公寓樓，站在自己曾經的家門口，只覺得自己無路可走，無家可歸。
「嗡——」
衣袋裡，千晴的手機在此時突然震動起來。
她機械性地摸向口袋，看都沒看來電顯示，直接按下接聽鍵。「喂？猴子，你現在在哪兒？」
是五條悟。
「我在……」千晴喃喃，「我在哪兒呢？」
「我怎麼知道你在哪兒啊，你不會是昨天放了一天假，睡傻掉了吧？」
千晴沒有作聲。
「好了，趕緊洗把臉，快點到高專來。天元和星漿體的融合儀式要提前舉行了，為了以防萬一，咱們要一起把星漿體送進去。」
「星……漿體……」
五條悟確認：「對，你們加茂家應該也有關於星漿體和天元五百年一次融合的記載吧？這可是關系到咒術界的大事，稍有閃失的話咒術界就要完蛋了，所以你快點來盯著點。這幾天我為了躲那些蒼蠅一樣的詛咒師都躲到衝繩去了，等這件事完了，我們再好好出去一起玩。」
千晴目光悠遠地投向馬路對面，平靜地重復了一遍：「如果不能成功融合星漿體，咒術界會完蛋。」
「對，你在關鍵時刻很會抓重點嘛，不愧是在我耳濡目染下長大的未婚妻。好了，你快過來吧，我在忌庫門口等你。」
嘟。
千晴慢慢垂下手，她忽然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麼了。
[不會吧，我超，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從剛才拍賣會看到那張照片開始小千就變得怪怪的，她為什麼突然發瘋開始進行無差別屠殺啊？]
[那個拍賣品小女孩和小千在平安京的賬號長得一模一樣哎，你們沒發現嗎？]
[我懂了我懂了，所以說那個拍賣品小女孩其實是上一個副本裡宿儺養大的小千！這是小千的小號！]
[哦哦，所以主播是因為小號要被人拐賣了所以暴怒嗎？]
[看著也不太像……小號被人覬覦確實會暴怒，但是我感覺現在小千這個狀態似乎是要做更瘋的事情……]
[小千這是在往高專走嗎？真的要去和五條悟一起保護星漿體？]
[我覺得看她這個氣勢，好像不是去保護星漿體，反而像是去毀滅咒術界……]
[…………]
[草啊，她不會真的是要去殺了星漿體吧？！]
千晴神色平靜地攔了一輛出租車。
過往的她幾乎沒有打過車，因為打車費用很貴，即使在游戲裡短暫擁有了不小的財富，千晴也沒有打車的習慣。
不過現在，她沒有任何顧慮了。
在這種時候，她無比明晰地意識到自己正在游戲當中，也正因為拋開了那些只有現實中才會有的顧慮，現在的她不怕花錢，更不受現實中的道德束縛，只是在做一個游戲玩家應該做的事。
游戲玩家在游戲裡擁有無限的行動權利，這整個游戲都因她而存在，現在的千晴就是這個世界中唯一不死不滅的神明。
出租車載她來到了高專門口，千晴隨手給司機塞了一張大面額的紙鈔，也沒要找零，一聲不吭地下了車。
出人意料的是，忌庫門口不見五條悟的蹤影，反而是另一個人在等著她。
「悟剛剛帶著星漿體進去了，我在門口負責望風。」夏油傑笑著說，「上午好，知春，你要進去看看融合儀式嗎？」
千晴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她像是第一天認識夏油傑一樣，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圈。
夏油傑被她打量得有些茫然：「怎麼了？我今天的衣服穿反了嗎？」
「問你一個問題，傑。」千晴說，「如果未來有一天，你不想再做咒術師了，你覺得會是出於什麼樣的理由？」
夏油傑笑了笑，說：「可能是因為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詛咒了吧？」
「詛咒是消滅不完的。」千晴平靜道，「如果這個世界上仍然存在詛咒，也仍然需要咒術師與它們戰鬥，在這樣的情況下，你會因為什麼選擇不再做咒術師？」
夏油傑微微蹙起眉頭：「我不會拋棄我的責任的，除非是我重傷，或者失去了術式。不然我想不出會因為什麼理由不做咒術師。」
千晴垂下眸：「是嗎。」
「不過……」
夏油傑抿了一下嘴唇，不太自然地小聲說了一句：「如果知春你哪天不想做咒術師，只想做一個普通人平靜生活下去的話，我想，我可能會跟你一起退休吧。」
千晴牽起嘴角，露出了一個沒有多少真切笑意的微笑：「這是你的表白嗎，傑？」
夏油傑耳朵附近的臉頰忽然變得通紅：「我……」
「其實，我一直很喜歡傑追尋自己心中認定的理想的樣子。」
千晴的雙眼直視著夏油傑微微閃動著波光的眼眸：「我是個很自私的人，也是個沒有任何崇高理想目標的人。所以，在我心裡，傑是非同一般的存在。即使偶爾會心生動搖，但是在迷茫後又重新穩固信念，破碎後一次又一次修補好內心，為了他人而戰鬥的傑，是我心中無比閃耀的超級英雄。」
說完之後，千晴沒有再看夏油傑的反應，她與少年擦肩而過，徑直走入忌庫。
夏油傑在原地愣怔許久，他心亂如麻，被千晴方才無比直白的話語擾亂了心弦。
她這是回應了他的表白嗎？
但是，這些話背後究竟有沒有第一層含義？是婉拒，還是答應？
可惡，戀愛真的比對付特級咒靈還要難啊！
夏油傑方寸大亂之際，絲毫沒有察覺到一個沒有任何咒力的人的接近。
禪院甚爾幽魂一般從忌庫旁的雜木林中現身，他眯起雙眼，端起手中的武器，將瞄准鏡對准了夏油傑的額頭。
第88章 夢醒時分4
甬道一如千晴之前和同學們來時一樣,悠長，寂靜，昏暗。
薨星宮就在甬道的最盡頭。
五條悟和天內理子站在薨星宮的門口，在星漿體最終的命運面前,兩個人做著最後的告別。
「謝謝你,這兩天我在衝繩玩得很開心。」
天內理子攥著雙手,聲音有些顫抖：「人生的最後，能夠擁有這樣的快樂，我覺得已經足夠了。」
五條悟重復了一遍：「你已經覺得足夠了嗎？」
天內理子張了張口，確認的話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從小到大，她就是作為「星漿體」被教育培養的，就像是一只在養殖場中享受了十幾年幸福生活的牲畜，生命的最終是死亡，最燦爛的那一瞬也是死亡。
但現在,她突然想要活下去了。
「我……」
啪嗒,啪。
寂靜的薨星宮中,任何聲響都會被空曠的大殿放大。腳步聲從甬道口傳來,五條悟和天內理子轉頭望去,黑發少女的影子被燈光拖長，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千晴稍稍眯起眼睛,在適應了薨星宮的光線後，她沉默地打量了一圈此時在整個房間中唯二的活人，然後她的視線鎖定在了天內理子身上。
「你來了。」五條悟對著千晴點了點頭，「走吧，讓我們把理子妹妹送進去。」
千晴確認地問了一句：「她就是星漿體？」
天內理子不安地避開千晴直勾勾的視線，五條悟微微蹙眉，他沒有回答千晴的問題,而是看向她的手腕：「你袖子上那些紅色的印子，是血跡嗎？」
「是啊。」千晴平靜地說，一步一步走向天內理子，「接到你的電話之後我就過來了，沒來得及換衣服。」
五條悟吐槽：「你突然對我的呼喚這麼重視，真是讓我有些不習慣。不過你這種行為只能算是邋遢哦？」
千晴沒理他。她來到天內理子身前，面無表情地開口道：「我叫加茂知春，是五條悟的同學，一名特別一級咒術師。走吧，天元就在裡面。」
天內理子低下頭，她沉默地轉過身，面向薨星宮的深處，腳步沉重地向前走去。
「等一下，知春，你真的要押著理子妹妹去送死嗎？」
五條悟的聲音自後方傳來，天內理子渾身一抖，但是千晴把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強硬地推著她繼續向前：「不是你打電話來讓我協助你完成任務嗎，悟？」
「但是我改主意了。」五條悟說，「現在，我想要理子妹妹活下去。」
千晴的手依舊死死地抓著天內理子的肩膀，她轉過頭去，望向五條悟：「為什麼？」
五條悟笑了起來：「也不為什麼吧？其實很簡單，因為理子妹妹她不想死。」
千晴說：「如果融合儀式沒有辦法順利舉行，整個咒術界都有可能陷入危機。」
五條悟聳了聳肩膀：「天元這家伙本來就天天待在這裡不出去，高專和御三家也有的是辦法維持結界。而且，如果沒了理子妹妹咒術界就會被毀滅的話，那這樣的咒術界也太弱小了。」
天內理子覺得自己的肩膀被抓得生疼，即使是這樣，她也不敢叫出聲來，因為站在她身側的千晴渾身散發出異常恐怖的氣息，威壓逼迫得她閉緊嘴巴，只敢微微發著抖。
「原來如此，悟是覺得，即使融合儀式無法順利進行，咒術界也不會毀滅。」千晴輕聲道，「那我很好奇，遇到什麼樣程度的危機，悟才覺得咒術界會被毀滅呢？」
五條悟皺起眉頭：「你今天怪怪的，知春。」
千晴：「我很正常，現在的頭腦也很清醒。」
五條悟猜測：「你這是起床氣嗎？」
千晴僵硬地提了提唇角：「算是吧。」
「服了你了。」五條悟撇嘴，「不過我想像不出什麼樣的危機能毀滅咒術界，說不定是兩面宿儺那樣的怪物出世？」
千晴否決：「不，他做不到。一千年前他想要毀滅平安京，但最後還是被封印了。」
「那就別想了，世界和平不是好事嗎？」五條悟向千晴勾了勾手，「把理子妹妹帶過來吧，我們送她離開這裡。」
千晴沒有動。
「你想不出方法，我也想不出，所以我只能從我能做到的事情開始，一點一點毀滅咒術界了。」
她的手掐住了天內理子的脖子，毫不留情地收緊。天內理子的瞳孔瞬間放大，她本能地抓向千晴的手，雙腿無力地踢蹬起來：「救……」
「你在做什麼？！」
五條悟震驚地看向掐著天內理子的脖子將她高高舉起的千晴，一瞬間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應對：「你怎麼了？你先放開理子！」
「她得死。」千晴平靜地宣布，「如果你要阻止我的話，你也得死。」
「你被人奪舍了嗎？！」
她笑了笑：「當然沒有，臭屁貓，我就是我，一直是我。我只是不想忍下去了，我要讓那些傷害過我的人血債血償。」
「你遇到什麼事了，你可以和我說，我們一起想辦法，但是理子是無辜的。」五條悟試圖穩定千晴的情緒，「是加茂家出了什麼事嗎？他們又折騰出什麼繼承人的么蛾子？」
「你也知道，悟，咒術界的上層已經爛透了。」千晴淡淡地說，「在這樣朽爛腐臭的環境裡，我不能再假裝什麼都沒看到，所以我要毀了這一切，然後像你這樣的人就可以在廢墟上重建新生。」
五條悟辯駁道：「不，毀滅並不是最佳方式！你這麼做只會玉石俱焚。想要改革的話方法有很多，以我們未來的身份，我們能夠一起通過不流血的方式改變咒術界！」
千晴看向五條悟的眼神幾乎透著憐憫。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悟，不流血不犧牲是不可能完成改革的。即使你以為成功了，那也絕不徹底。」
五條悟的怒火也被點燃：「你是鐵了心要走上歧路嗎，知春！」
「這不是歧路，悟。」千晴輕聲說，「這就是我的康莊大道。」
天內理子已經因為缺氧昏死了過去，千晴將她扔回地上，毫不留情地劃傷了自己的手腕，用噴湧的鮮血再度凝為她最熟悉的血色長鐮。
五條悟舉起手掌對准千晴：「別逼我對你動手，知春！」
千晴看向五條悟，神色忽然微微一變。
她張開口，但最後還是沒發出任何聲音。就在她神情變幻的下一秒，五條悟的後腦勺綻出一朵恐怖的血花。
一枚子彈正中他的後腦。
五條悟難以置信地倒下了。千晴站在原地，看向出現在薨星宮門口的凶手。
「你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小春，我差點沒趕上。」
千晴的雙眼因為震驚而微微放大，她看向面朝下方撲倒在地的五條悟，有些聲音發顫：「為什麼？他的無下限術式不是一直在運轉嗎？怎麼一枚子彈就能，就能……？」
甚爾將槍在手心轉了一圈，然後重新塞回纏繞在他肩頭的那只咒靈口中：「之前他已經被我派出來的詛咒師無休止地騷擾了好幾天，走進絕對安全的薨星宮之後放松警惕也是很正常的事，更何況他面對的是你，他不覺得你會對他出手。」
千晴仍然處於短暫的茫然狀態中，沒反應過來一個可攻略對像就這麼輕易地倒下了。
「星漿體怎麼樣了？」甚爾問。
「我正准備弄死她。」千晴頓了頓，「甚爾哥怎麼會在這裡？」
甚爾走向千晴：「當然是給那筆大單子做個收尾了，稍微晚上一會兒的話我就要領不到賞金啦。」
「而且，我也很擔心小春。」
千晴垂下眼，什麼都沒說。
甚爾把天內理子拎了起來，就像是扛麻袋一樣甩到肩頭：「走吧。人質到手，接下來就是去勒索賞金了。你說我們是先通知御三家交錢贖人，還是先送去盤星教讓他們打錢？」
千晴低聲說：「我不想要錢，我只想要他們死。」
甚爾笑了：「是啊，總有些東西比錢更重要。好，那走吧，你想先從哪一家開始殺？」
「加茂。」
「從自己老家第一個下手嗎？有魄力，跟我的選擇一樣，如果我要下手去屠滅御三家的話，第一個我也選擇禪院。」
「第二個就是禪院。」
「好，好，我一定會牢牢跟緊你的。」
千晴握緊血色鐮刀，心中一片透徹的清明。
當一個游戲只剩下戰鬥和屠殺之後，她要做的事就變得機械又簡單。
加茂，禪院，五條，御三家的毀滅順序非常輕易地就被定了下來。只要走出薨星宮，離開忌庫的長長甬道，即將被千晴踩在腳下的就是那些朽爛咒術師們的鮮血和殘肢。
在這對即將大開殺戒的亡命鴛鴦身後，五條悟搖搖晃晃地重新站了起來。
子彈並沒有貫穿他的顱骨，在即將傷害到腦干之前，無下限術式條件反射地運轉起來，五條悟撿回了一條命。「原來是你……是你……教唆了知春……」
五條悟抬起手，指間結出手印，一寸未偏地對准了禪院甚爾的背影。
「你先……去死吧。」
洶湧的殺意和磅礡的咒力凝結於指尖微小的一點之上。
【虛式·茈】
術式從展開到爆發只有短短的一個眨眼的時間，在如此急促的半秒內，即使是禪院甚爾也做不出什麼反應。
但在這半秒之內，一只屬於少女的手猛然向旁邊推開了他。
加茂知春生命的最後一刻，她甚至沒有留下什麼話語，血鐮刀隨著虛式的爆炸飛旋著崩開，在墜地之際，綻開了最後一朵血蓮。
【第二副本劇情已結束】
【正在結算好感度】
【禪院甚爾：100】
【夏油傑：90】
【五條悟：波動過大，暫時無法計算】
【賬號已無法繼續使用，本周目攻略尚未完成，存檔將會被繼承到下一副本】
【正在上傳數據到服務器……】
【正在加載第三副本……】
【第三副本已加載完畢，賬號准備就緒】
【根據之前副本的結算情況自動生成身份】
【玩家新身份已生成完畢！】
【玩家姓名】：花山院千晴
【出身陣營】：擁有術式的普通人
【技能】：血操術，領域·百鬼血池地獄，迷夢，？？？（暫未在技能庫檢測到此技能）
【歡迎玩家進入第三副本！】
第89章 第三副本1
四下一片昏暗,密閉空間散發著熟悉的淡淡霉味，還有新鮮血液的腥氣。她眨眨眼睛，忽然感覺胸口一陣漏風的涼意,於是趕緊伸手去摸。
千晴心髒位置的衣服上被掏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破洞,鮮血把周圍的衣服浸透，好像剛才她直接被穿胸而過，看起來異常恐怖。
但千晴的心髒仍然好好地在胸腔中跳動。
她茫然地四下環視，昏暗的房間裡擺放著高高的木架,每個架子上都是各類稀奇古怪的咒具或咒物。距離她最近的那個架子上放著的是一個被打開的木盒，木盒中空空如也。
架子上和地上都被濺上了鮮紅未干涸的血,看起來似乎是剛剛才被潑上去的。
千晴還在思考自己究竟這是一個什麼開局,她的手腕突然被什麼冰涼的東西圈緊。她抬起手臂,那條纏繞在她手腕上的黑蛇吐吐蛇信，稍稍歪頭望向她。
……這不是那條當初她和夏油傑一起祓除的一級咒靈貪吃蛇嗎？
就連它腦門上那兩個神似粗眉毛的白點都一模一樣！
千晴被黑蛇這麼一提醒，立刻想起來自己現在這是處於一個什麼場景之中了。
這是【迷夢】技能創造出的那個夢！
在那個夢裡，她從小被兩面宿儺養大,為了復活宿儺，她偽裝成「加茂知春」混進忌庫,結果在拿到最後三根手指之後卻被宿儺那個狗男人直接當胸捅死。
也就是說，第三副本自動續上了夢境的劇情？
現在她是被宿儺養大的「花山院千晴」,可她不是已經被宿儺捅死了嗎？
這血都噴了一地了,白色的風衣現在被染成了紅風衣，但她怎麼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裡？
更重要的是,兩面宿儺呢？
手指已經不見了,說明宿儺現在已經成功復活，可他捅了自己之後總不能就這樣把自己扔在原地吧？
千晴滿腦子都是疑問，她晃晃腦袋,試探性地活動活動手腳，在轉動脖子的時候，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被忌庫內的一些咒具吸引了。
那不是之前她想拿卻沒拿走的超強也超貴的咒具游雲嗎？
還有一個金光燦燦的小佛像，那玩意兒看起來不像咒具也不像咒物，但是她知道它一定很貴！
千晴干咽了一口口水，她鬼鬼祟祟地左右張望了一圈，然後迅速小碎步跑到架子前，踮起腳尖就把三節棍游雲撈了下來。她把游雲夾到胳膊底下，然後又像是偷油的老鼠一樣竄到擺放著金佛的架子前，踮起腳尖試圖去夠。
「紅蓮小姐？你在做什麼？」
千晴險些崴了腳，她驚恐地轉過身，雙眼瞪大，在看到來人後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襲袈裟的黑發男子站在門口，身影幾乎和黑暗融為一體，也不知道他在那裡看了多久。
是十年後的夏油傑。
【可攻略人物出現！】
【夏油傑好感度（未繼承上一副本好感度）：0】
十年後的夏油傑長高了些，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現在的千晴比加茂知春要矮一點，他用那雙細長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她，眼中沒有任何感情，竟然給了千晴她之前在夏油傑身上從未感受到過的壓迫感。
他慢慢地邁開腳步，向著千晴走來。千晴一時間竟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他，頭腦一片混亂。
現在的她是花山院千晴，和夏油傑素不相識的一名野生詛咒師，外號「紅蓮」。
他們從未在黃昏的空教室相識，也從未一起在盛夏的東京走街串巷尋找咒靈的線索，從未牽著雙手面對似乎不可戰勝的邪神，也從未互相吐露過信任與情愫。
對千晴來說，第二副本的結束就在兩分鐘之前。但是對夏油傑來說，他的摯友加茂知春在十年前就死了，死前他們見的最後一面還那樣潦草。
夏油傑知道加茂知春在闖入薨星宮前已經屠殺了幾十名御三家的咒術師嗎？夏油傑知道加茂知春已經背棄了他「保護弱者」的理想，決定為了自己的復仇去殺死一名想要活下去的少女嗎？
夏油傑還在靠近。他在距離千晴大約兩步遠停了下來，然後向著她伸出手。
千晴的腦子空白了一瞬，然後她做了一個讓她事後想瘋狂扇自己耳光的舉動。
她習慣性地將自己的手放到他手心。
夏油傑：？
千晴在反應過來之後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結結巴巴地瘋狂解釋：「不，不是，你聽我說……」
她習慣了啊！！！
以前夏油傑每次把手伸給她不都是要牽牽嗎？！
夏油傑扯了一下嘴角，他的眼中沒有任何笑意：「錯了，是另一只。」
千晴看了一眼自己的另一只手，盤在手腕上的黑蛇向她無辜地吐吐蛇信。她立刻像是被燙到了一樣縮回手臂，捏著黑蛇的腦袋把它拎起來，放回夏油傑的手心。
「紅蓮小姐已經拿到你想要的東西了嗎？」夏油傑問。
千晴訕笑一聲：「算，算是吧……」
夏油傑望了一眼她身後的架子，然後借助身高優勢，輕輕松松地將小金佛從架子上取了下來。
「你剛才是想要這個？」
千晴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被金佛吸引，她這時候才發現原來這尊佛像的底座是由一整塊漂亮的翡翠雕成的，價格直接翻一倍！
「是的，謝謝……呃……這位…………」
完了，她不知道現在該怎麼稱呼夏油傑！
「拿好。」夏油傑把金佛放到千晴手中，「紅蓮小姐接下來還要繼續在這裡待著嗎？門口的守衛似乎正在向高專求證，一會兒你想走就走不了了。」
千晴有些猶豫：「我……我不確定。你呢？你現在就走嗎？」
夏油傑微微一笑：「不，我要在這裡稍微再停留一會兒。紅蓮小姐如果感興趣的話或許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
千晴：「你要去什麼地方？」
夏油傑說：「薨星宮。」
千晴：…………
那不是她剛才被炸碎的地方嗎？！
說不定一會兒能找到甚爾或者五條悟給她留下的衣冠塚什麼的呢！
去上一周目死亡地點這種事對一個游戲玩家來說並不少見，有的游戲會在死亡的時候爆出身上攜帶的裝備，所以千晴經常會做回到死亡地點撿東西這種事。她沒什麼心理陰影，非常痛快地就答應了。
說不定能在薨星宮撿到加茂知春的銀行卡！
說起來，加茂知春的銀行賬戶可是還存著四個億，除了她之外沒人知道密碼，不知道這十年過去錢生錢已經生出了多少。
但是這十年通貨膨脹相當厲害，現在的四個億也不如當年值錢了。她最好還是快點把錢取出來，然後盡快換成保值品，比如金條什麼……
千晴摩挲著手中的玉座金佛，思緒逐漸飄遠，沒有察覺到夏油傑正在用余光隱蔽地打量著她。
「紅蓮小姐的身上怎麼有血跡？」他忽然問，「剛才你受傷了嗎？」
千晴下意識地扯了扯衣襟想要遮掩，結果風衣又發出了「撕拉」的一聲脆響，她低頭一看，被宿儺捅穿的破口又擴大了十釐米。
千晴：…………
她虛弱地說：「這是，呃，我的術式的一些奇妙的副作用，哈哈。」
[好家伙，第三副本開局就這麼刺激！]
[孤男寡女，衣衫不整，獨處暗室……宿儺頭上好綠啊！]
[夏油傑也是正宮之一啊！怎麼了！我們季節組不配嗎！？]
[季節組已經不存在了，因為知春死了]
[十年後長大了的夏油傑和高中時候的他反差好大啊，感覺他一下子滄桑很多，也冷漠很多。而且他為什麼出家了？當年被小千你傷得太深所以決定封心鎖愛了嗎？]
千晴也不知道，但是她覺得出家人很香，比DK夏油傑更有一種禁忌的刺激感，嘶哈。
從頭開始攻略一名心裡有白月光的冷漠和尚也很好啊，不是嗎？阿彌陀佛，確實有一些想要玷污高僧的欲望。
而且她還可以和上一個馬甲聯動，搞一些狗血替身劇情，什麼「從背後抱住千晴的時候，期待的卻是知春的面容」……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好刺激，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面對千晴明顯糊弄的回答，夏油傑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繼續向著薨星宮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為什麼，千晴感覺有些失落。
如果是十年前那個她熟悉的夏油傑，他一定會脫下自己的外套為她披上，至少為她遮掩幾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她剛才衝昏了頭，被五條悟一發虛式直接炸碎了，現在只能一切從頭再來。
在兩個人各懷心事的沉默中，薨星宮到了。
這裡的時間似乎是凝固的，一切和十年前沒有任何不同。千晴下意識地望向她和五條悟對峙的位置，但是她沒找到任何曾經加茂知春死亡的痕跡。
……這裡的清潔工也太盡職盡責了吧？
那可是一個大活人在這兒被炸碎了哎！連一點點血跡都沒留下來嗎？！
難道說是那個天元在這裡待得無聊，在十年的時間裡把地都給拖干淨了？
千晴掃視了一圈薨星宮，非常失望地接受了這裡沒有任何自己上個馬甲留下遺物的事實。
夏油傑也在薨星宮的門口靜靜佇立著，沒有走進去。
「……果然，什麼都沒有。」他輕聲道。
千晴下意識地想：怎麼，你也在找被炸飛的銀行卡？
啊，不是，她怎麼能這麼想夏油傑呢！
他一定是在找加茂知春的遺體！嗯！遺體！
片刻沉默。而後，夏油傑側眼看向千晴：「紅蓮小姐現在是高中生麼？」
千晴下意識地尷尬笑了笑：「我好像是……初中肄業。」
笑什麼，誰規定文盲不能做游戲主播？
「也就是說，紅蓮小姐應該到了要上高中的年齡？」
千晴敏銳地察覺到他話裡有話：「或許如此。怎麼？」
「我們做個交易吧，紅蓮小姐。」夏油傑微微笑起來，「不知道你對東京咒術高專對入學資格有沒有興趣？」
千晴頭皮一麻：「你想讓我來高專上學？為什麼？」
夏油傑緩聲說：「我需要一個在高專的內應，碰巧紅蓮小姐你年齡合適，實力出眾，而且又和我在明面上沒有任何牽扯。」
「你要內應是要做什麼？而且，我做內應之後會有什麼好處？」
夏油傑毫不意外千晴會如此精明，他不疾不徐地一一回答：「我想要毀了咒術界的上層，毀了御三家，所以我需要有人在高專內部為我傳遞消息。」
千晴聽到這裡已經有些傻了。
怎麼回事，她當年為了媽媽一怒之下才決定鯊光御三家，夏油傑和御三家難道也有殺母之仇？
[雖然他沒有殺母之仇，但是他有奪妻之恨啊。]
[笑死，為了給小千報仇，夏油傑毅然決定雇佣小千做自己的內應]
[《碟中諜》！是不是《碟中諜》要來了！]
[是《潛伏》吧，夏則成，千翠平！]
[臥底！紅方黑方！高專成酒廠了，那小千的代號就是『江小白』！]
[江小白什麼鬼，怎麼這麼便宜，一點也不符合主播的格調]
千晴已經非常熟練地能夠忽略彈幕了，她靜靜地聽著夏油傑接下來的許諾。
「至於好處……」
夏油傑回過身，狹長雙眼定定地注視著千晴：「我是盤星教的教祖，盤星教的財富是你難以想像的。只要你能完成我指派的任務，我就能給你無法計數的金錢。如何？」
傑，謝謝你，你不愧是上一副本中她的指定唯一知己。
「合作愉快，老板。」千晴壓根沒有經過思考，直接嚴肅地伸出手，「我保證完成任務。」
夏油傑微微一笑，同她輕輕一握：「好。既然已經達成了合作，那麼紅蓮小姐是否可以向我透露你的真名？」
「千晴，我叫花山院千晴。」
她眼睜睜地看著夏油傑的神情空白了一瞬。
「Chiharu……知春……？」
「我的名字用漢字寫的話，『chi』是一千日元的『千』，『haru』是晴日的『晴』，是一直晴天的意思。」千晴糾正道。
夏油傑怔怔地望著千晴，注視著她陌生的臉，一時間竟然忘了收回他的手。直到千晴輕輕掙開，他才如夢初醒。
「你……和加茂家是什麼關系？」
「加茂？你是說那個很有名的咒術家族嗎？」千晴按照自己早就想好的說辭解釋，「我的術式據說和他們的家傳術式相同，或許我身上有加茂的血脈？我也不知道，在很小的時候我爸爸媽媽就都死了，從來都沒有什麼親戚找過我。」
夏油傑的眼神稍稍黯淡了一分：「……原來是這樣。而且，年齡也對不上。」
千晴故意追問：「什麼年齡？」
夏油傑搖搖頭：「沒什麼。花山院小姐現在一人獨居嗎？」
「……對啊。」千晴回答的時候慢了半拍。
應該吧，如果宿儺那家伙真的消失了，那就確實是一人獨居。
夏油傑說：「我可以給花山院小姐提供一處房產，到時候方便聯系，也能保證你的安全。」
千晴沒有忍住，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起來：「您，您的意思是，送我一套房子？」
夏油傑險些被她的燦爛笑容閃到眼睛：「大概？盤星教有很多類似的房產，都是信徒贈送的，今晚回去之後我給你一份名單，你可以挑選一下位置。」
對不起。
之前是她有眼無珠。
現在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抱緊夏油傑的大腿，喊親愛的，喊老公，喊傑哥，喊爹都行！
「教祖大人，我突然覺得精神好空虛，我覺得自己必須要信仰些什麼才能活下去了！」
千晴緊緊握住夏油傑的手，雙眼放射出了駭人的光芒：「請務必讓我加入盤星教！」
第90章 第三副本2
離開薨星宮,千晴和夏油傑再沒有留在忌庫的理由。他們穿過漫長的甬道，在忌庫門口,千晴看到了兩個已經昏迷的守衛。
「把他們打昏之後不會打草驚蛇嗎？」千晴問。
「會,但是他們也沒法拿我們怎麼樣。」夏油傑說得雲淡風輕，「走吧。」
哇……夏油傑長大之後變得好游刃有余，好帥啊！
當然,千晴覺得他的形像一下子變得偉岸起來很大一部分是那套房子在起作用。
他們一前一後穿過樹林離開高專，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聽得見腳下落葉的細微響動。
千晴沉默地跟在夏油傑身後，她點開了好感度列表,毫不意外地看到一排【好感度：0】
當初身為加茂知春時制定的攻略計劃估計是用不了了。現在她得盡快接觸一下所有可攻略對像，然後重新和他們建立聯系。
但是將好感度列表劃到最下方,除了甚爾、五條悟和夏油傑這三個上一副本就有的攻略對像之外,好感度列表又多了兩個條目。
【中原中也好感度：0】
【隱藏好感度：50】
【？？？（尚未解鎖）】
【在橫濱地圖可解鎖此人物】
千晴看了一眼彈幕，彈幕果然開始對這個灰色尚未解鎖的可攻略人物議論紛紛。
[橫濱副本在Pv裡面顯示是有兩個可攻略角色吧？]
[對對對,另一個是中也在□□的同事，叫太宰治]
[噠宰！！！當初試玩版驚鴻一瞥,本以為我們很快就能開始談一段轟轟烈烈的戀愛，沒想到我被卡在平安京副本了QAQ]
[噠宰——我命運般的噠宰——]
[所以說主播在這個副本要同時攻略五個人？]
[可能還不止,據說這個副本還有不少NPC可以觸發短結局，我覺得按小千這個攻略效率說不定還能拿下全網第一全攻略角色收集成就]
好吧,這麼看來她還得抓緊時間門去橫濱一趟。
千晴認真思索著她的下一步攻略計劃，不知不覺間門，夏油傑忽然停了下來。
「就到這裡吧，花山院小姐。」他們已經來到了高專某個側門門口。在側門門外，夏油傑手下的那些詛咒師們隱沒在黑暗之中，用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或隱晦或直白地掃視。
「今晚多謝你了,教祖大人。」千晴說，「為了方便之後聯系，要不要互相留個手機號碼？」
夏油傑淡淡地瞥了千晴一眼：「我沒有手機。」
千晴：？
「怎麼可能！」千晴大為震撼，「盤星教那麼有錢，教祖大人不至於連手機都買不起吧？」
夏油傑：…………
這人聽不懂婉拒嗎？
他只能補充了一句：「我不用手機只是因為我不想，不是因為窮。」
哦，好吧。
夏油傑手下的詛咒師們都用有些憐憫的眼神望著千晴。
教祖大人的魅力可真大，短短一個小時竟然就俘獲了這個妹妹的芳心。
只可惜他們教祖大人心裡早就有了朱砂痣白月光，妹妹，你來晚了！
「你認識什麼咒術師嗎？」夏油傑問。
千晴搖頭：「我只認識孔時雨。」
「好，那麼這樣就簡單許多。」夏油傑緩聲道，「明天，我會安排我的咒靈在固定的區域發起騷亂，我要你在附近待命。等到高專的咒術師出現之後，你要裝作偶然出現的樣子，暴露出你能見到咒靈、並且可以使用術式的事實，讓高專的咒術師注意到你。」
千晴問：「高專的咒術師好認嗎？」
「當然好認，主動出面祓除咒靈的一定就是高專的咒術師。」夏油傑笑了笑，「記得給高專的人留個好印像，別讓他們發現你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紅蓮』。」
千晴相當自信：「沒問題，我一定會讓高專的人覺得我是一個好學上進的天才少女，不收我是他們的損失！」
見她這副模樣，夏油傑忽然心頭升起幾分懷疑。
她到底能不能行？
但是他顯然也沒有別的選擇。
在和千晴分別前，夏油傑向某個詛咒師示意，那個詛咒師拿出一份名單，交到千晴手上。
「高專會對你進行背景調查，你原來的房子不能住了。從這個名單上挑一個地址，然後今晚就去住。」他說，「不要帶行李，直接去。搬家的話會留下線索。」
天色昏暗，千晴看不清名單上的字。於是她極其迫切地掏出手機，借著手機屏幕的光亮閱讀這一份彙集著盤星教諸多不動產財富的名單。
「沒有什麼特別豪華的別院或者古宅，大多只是獨棟和公寓。」夏油傑隨意道，「你挑哪個都行。」
隨便挑？
除了在「模擬人生」系列游戲裡，千晴還從來沒有過這麼富裕的時候！
她一點都沒推辭，近乎虔誠地雙手捧著名單，相當認真地從上至下開始一一研究這裡面的各個房源。
夏油傑看到她認真的神情後直覺不好，他立刻後撤一步：「你自己慢慢挑，選中之後直接入住就好。這些房子沒有上鎖，直接打開門就可以進去住，只是門口會有把守的咒靈，你和咒靈自報一下名號就能直接進去了。我走了，再會，花山院小姐。」
千晴抬起頭，有些戀戀不舍：「教祖大人這就要走了嗎？不再多聊一會兒了？」
還沒等夏油傑開口，他手下的詛咒師們就紛紛警覺地將夏油傑圍在當中，簇擁著教祖大人遠離千晴：「盤星教還有事！」「有場大法事還等著教祖大人！」「走了走了，不要跟上來，去！去！」
千晴：？
這幫人怎麼好像生怕她暴起衝上去扒夏油傑的袈裟一樣？
她難道表現得很像一個狂熱的和尚愛好者嗎？
#不，小千只是喜歡錢！#
詛咒師們簇擁著夏油傑迅速撤退，千晴不明所以地聳聳肩膀，大聲地向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喊：「我能先挑幾間門房子試住嗎——？」
過了大約三四秒，詛咒師們接力般地幫忙傳回夏油傑的回答：「不能——！我們——不是——房地產——中介！」
千晴：哇，盤星教的人社會經驗還挺豐富，竟然知道中介！
不過就算不讓試住，她也能去看看房嘛。
今晚她就能把這些房源全部逛遍！
——————————————
盤星教。
夏油傑坐在祭壇前的蒲團上，手中捏著幾份薄薄的資料。在他身後，是盤星教用來召集信徒進行集會的空曠大殿。
大殿模仿了佛教大雄寶殿的風格，但是比起尋常的大雄寶殿，這座正殿的天花板又太高，讓身處其中的人深深地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在夏油傑身後，祭壇的最前方，設著一個和整個大殿有些格格不入的東西。那是一個漆成紅色的大木箱，顏色鮮艷到和整個大殿沉郁的風格毫不相容。木箱上方的開口被做成一格一格木條的橫欄，它正是一個所有寺廟裡都會設置的功德箱。
功德箱被擦拭得很干淨，看得出它一直得到特別精心的養護。
夏油傑凝神閱讀著他手中的文件，在一片靜寂之中，大殿門口忽然傳來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夏油傑沒有抬頭，但是他的唇角帶上了一絲笑意，任由那兩個鬼頭鬼腦的不速之客悄悄躡手躡腳地來到他身邊。
「夏油大人……」
兩個中學生年紀、長相極為相似的女孩子湊到夏油傑身邊，一左一右地伸頭去打量他手中的那份資料。
「您今晚是不是去了一趟高專？」
「我們碰到一起出外勤回來的拉魯！」
「他說遇到了一個對夏油大人有意思的小姑娘！」
雙胞胎菜菜子和美美子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話趕話地說著，夏油傑含笑靜靜地聽，眼中又浮現出十年前那位少年眼裡獨有的溫柔。
「是啊，我確實遇到了一個女孩子，不過她應該不是對我有意思，她表現出善意只是為了從我手中得到利益罷了。」夏油傑溫聲說。
美美子的視線移向夏油傑手中的文件，讀出這份資料上所搜查到信息所屬主人的名字：「花山院……千晴？」
「千晴，chiharu？這個人和夏油大人當年的摯友加茂知春有什麼聯系嗎？」
夏油傑看向資料：「花山院的母親是加茂家族的旁系，因為這份血統，她繼承了加茂家族的家傳術式『赤血操術』。但是花山院的父母在她6歲前就全部過世了，所以她並沒有回到加茂家，也並不為加茂家族的人所知，一直獨自一人生活。」
菜菜子小聲問：「所以說，這個花山院是個孤兒？」
夏油傑點了點頭：「可以這麼說。」
美美子和菜菜子對視了一眼，這對同樣身世凄慘的雙胞胎姐妹突然有了一絲同病相憐之意。
夏油傑輕而易舉地感知到了這兩個他收養的女孩子的情緒，他微微嘆了口氣，安慰道：「你們和她不一樣。這個花山院在最近這一年已經揚名詛咒師圈子了，她做出了好幾起劫掠咒物的大案，實力不亞於一級咒術師，所以她絕對擁有能夠保護自己的意志和力量，安危並不用他人代為擔心。」
「既然她這麼強，又無依無靠，那……」美美子忽然想到了什麼，「夏油大人，是想招攬花山院？」
夏油傑微微一笑：「是啊，美美子猜對了，真是聰明。」
得到誇獎的美美子甜甜地笑了笑，菜菜子迫不及待地又問：「她也會成為我們的家人嗎？」
「並不，這個花山院身上還有許多謎團，所以在真正接納她之前，我還要再考察她一段時間門。」夏油傑緩聲說。
比如，她為什麼和知春有著這樣令人心驚的相似？
如果依照五條家信奉的佛教理論，人死後靈魂會轉世，那麼花山院千晴或許就是千年前那個平安京的大咒術師「花山院千晴」的轉世。
但從他在加茂家泄露出的只言片語中，似乎加茂家族更相信知春才是平安京時代「花山院千晴」的轉世。知春死的時候，這個花山院千晴已經出生了，所以這個花山院千晴和知春應該是完全沒有牽扯的兩個人……
夏油傑腦中紛亂一片。他捏著文件的手越收越緊，不知不覺間門，竟然將那份文件的下端捏得皺皺巴巴。
「夏油大人……」
美美子和菜菜子擔心地望著夏油傑，夏油傑半晌後回過神，他沉默地撫平紙頁上的皺褶，輕輕嘆了口氣。
「我沒事。好了，已經很晚了，你們兩個也快點去休息吧。」
雙胞胎又像是來時那樣，悄悄地走出了大殿。
「美美子……剛才，夏油大人應該是又想起了那位知春大人吧？」
美美子壓低聲音回答：「我也覺得，只有在回憶起那位知春大人的時候，夏油大人才會露出那麼難過的表情。」
「那位知春大人的事情，夏油大人一直不肯多說，盤星教其他的哥哥姐姐們也了解得不多……」菜菜子皺起眉頭，「聽說十年前，知春大人是為了反抗咒術界上層和御三家，被殺死在了咒術高專的結界裡？」美美子點頭：「沒錯，夏油大人後來離開高專入主盤星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替知春大人報仇。」
「真想知道啊……」菜菜子垂下眼睛，「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能讓夏油大人念念不忘十年呢？」
處於他們討論中心的千晴渾然不覺。
她終於選中了一間門心儀的房子，打開門後，屋裡各類家具一應俱全，戶型寬敞，采光良好，除了地板和桌面上有著不同程度的落灰，這間門房子的裝修簡直像是窺探過她的夢境一樣對她的胃口。
「就是這裡了！」千晴快樂地歡呼一聲，「嗚呼！開局就白嫖到一棟房子，大勝利！」
[怎麼感覺小千比刷夠男主好感度的時候還開心……]
[小心點啊，這畢竟是別人的房子，說不定房間門裡還有監控攝像頭之類的東西呢。]
[我也覺得，現在小千的處境比上一個副本危險許多，還是小心謹慎一點比較好！]
彈幕說得非常有道理。千晴並沒有直接心大地找一個地方睡覺，她拿出准備好的紙式神，念動咒語，十分熟練地將這些僕從灑落在空中。
「你們去把這整間門房子搜查一遍，順便擦擦灰，收拾一下。記得不要放過任何角落。」
紙式神們立即領命而去。
千晴在客廳沙發上坐下，她伸了一個懶腰，然後掏出手機，拔出電話卡，不急不慢地撥通了一位老熟人的電話。
「喂？」
「阿尼哈賽喲~時雨nim，晚上好，你睡了嗎？」
孔時雨聽到這聲熟悉的招呼，恍惚得差點一個失手摔了手機。
「你，你是——」
「我是『紅蓮』啊。」千晴懶洋洋地自報家門，「怎麼，時雨nim沒存我的手機號，你沒看到來電顯示嗎？」
孔時雨一聽，稍稍松了口氣：「原來是紅蓮小姐，抱歉抱歉，你打招呼的方式和語氣太像我以前的一個朋友了，所以我剛才有些失態。」
千晴問：「哦？這麼巧？是哪位朋友？」
孔時雨頓了頓，有些心情復雜地笑了一下：「正是你今晚頂替身份的加茂知春。」
「這麼看來，我的扮演可以說是相當完美。」千晴揪起自己的一綹頭發，在指尖上繞了一圈，「我要謝謝你，孔先生。你提供的方案和合作對像都非常合適，今晚的行動很順利，我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也結識了盤星教的教祖大人，真是一舉多得呢。」
「沒什麼，畢竟這是你的委托，你給了錢，我自然要盡心辦事。」孔時雨公事公辦地回答。
「我對孔先生的辦事能力印像深刻。」千晴不緊不慢道，「對了，聽聞孔先生創辦了一個專門用於詛咒師承接委托的平台，不知這個平台目前是否還在運營？」
孔時雨說：「哦，紅蓮小姐說的是『接了麼』平台吧？當然還在運營，不如說不知道『接了麼』才是令人驚訝的事情。『接了麼』在詛咒師圈子裡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許多重要的大單子都是在我們平台上進行交易的，因為我們平台能夠保障交易雙方的利益。如何，紅蓮小姐今後也想要在我們平台上接單嗎？」
千晴的聲音很輕柔，臉上的表情卻相當猙獰：「是啊，我對這個平台很感興趣。而且聽說這個平台會從交易報酬中收取5%的手續費，看來作為背後運營者的孔先生也相當富有呢！」
西八兒！孔時雨這狗崽子用她的平台賺了十年手續費！結果她現在一分都撈不著！
還有她存了四個億的銀行卡也不翼而飛！
一夜之間門，她又變回了窮光蛋！
不行，她得把自己的這些錢都拿回來。手續費要從孔時雨那裡摳，至於四個億的銀行卡，她記得自己是放在和甚爾一起住的公寓裡了。甚爾如果還活著，一定會幫她收拾遺物，那張銀行卡說不定就在甚爾手裡。
以上一周目臨死前保存的好感度來看，滿好感的甚爾應該不會把她卡裡的錢都花了吧？
不會……吧？
千晴敷衍了孔時雨幾句就掛斷了電話。她用手機搜索了一下，竟然還真搜到了「接了麼」app。下載下來之後，首頁琳琅滿目的各類委托一下子跳了出來，看得千晴眼紅不已。
每一單委托背後都有5%的手續費，這些手續費都是她的！
都是她的！都是她的！
千晴悲憤地登上了原本屬於她的「富婆」賬號。十年沒有啟用的賬號後台一下子被平台的各類公告和私信塞滿。她草草地劃過，然後就迅速打開了她的賬戶列表：
一個觸目驚心的，鮮紅的「0元」出現在她眼前。
好吧……她，她要堅強……
千晴眼含著淚，打開了發布委托的界面，編輯了她使用這個平台以來第一個委托。
[尋人]
[尋找一名成年男性，年齡三十到四十之間門，黑發，身材魁梧，面部標志性特征為嘴角有一道長疤。]
[此人真名為禪院甚爾]
[提供禪院甚爾所在地線索的，將予以重謝。]
輸完了委托詳情後，緊接著就是報酬頁面。面對空白的報酬金額一欄，千晴惡狠狠地輸入了一個她自己看著都很汗顏的數字：
1萬日元。
折合人民幣500塊，甚爾，你變便宜了。
不過這也不賴她，畢竟她現在真的沒錢啊！
咬咬牙，千晴點下「發布委托」。
發布之後，一個紙式神忽然來到千晴面前，它的手中捧著一個被疊成一塊橡皮大小的發黃符紙，示意千晴這是從房間門的某個角落裡找到的。
這屋子裡竟然還真有隱藏起來的怪東西？
千晴把手機扔到一邊，她謹慎地示意紙式神展開符紙，然後她結出手印，隨時做好會被襲擊的准備。
符紙被展開，發黃發脆的紙面上繪制著一個由褪色的朱砂畫成的三角標志。一道隱隱的流光從三角標志上閃過，它忽然顏色變淺，迅速消失在符紙之上。
紙式神的影子在燈光下逐漸拖長，變深，幾個呼吸之後，一團白色的東西忽然迅猛地從紙式神的影子裡一躍而出！
千晴立即伸手召出血鐮刀：「什麼東西？！」
那團白色熱烘烘地撲到千晴腳邊，在血鐮刀斬下之前，熱情地發出了她許久沒有聽到的叫喚：
「汪！」
一只額頭上有著相同紅色三角徽記的大白狗扒著千晴的褲腿，開始舔她的手背。
千晴：……？
這屋子，送狗？
第91章 第三副本3
從符咒裡突如其來冒出的大白狗嚇了千晴一跳。
狗子特別熱情,它身上的白毛又長又軟，蓬松干淨，而且在見到千晴之後它不停地搖著尾巴,看起來非常快樂。所以千晴即使為難，也下不去手攻擊,只能扭來扭去地躲避想要熱情舔她的大白狗。
「這狗是哪裡來的啊？夏油傑難道是這麼貼心的人，每個房子還附贈寵物？」
千晴氣喘吁吁地被狗追得滿客廳轉圈跑，不小心撞倒了好幾個紙式神。紙式神輕飄飄地被撞出去兩三米,然後又飄忽忽地走回原地,繼續擦灰。
「停停停，停，停！坐下！」
千晴被狗攆得實在受不了，她突然猛地一回頭，手指筆直指向大白狗，大聲命令道：「坐！」
狗子馬上聽話地一屁股坐了下來,兩只大爪子乖巧地在身前端正擺好，但是毛絨絨的尾巴一直在身後左右搖晃。
千晴走近一步，保持著應有的警惕問：「你是誰家的狗？不對,你究竟是不是真的狗？」
狗子吐出舌頭,露出仿佛微笑一樣的表情,咧著嘴「嗷！」地叫了一聲。
「奇怪了……它難道是真的狗狗？」
千晴蹲下,試探性地對大白狗伸出一只手,大白狗馬上開開心心地舉起自己的大爪子,不偏不倚地放到千晴掌心。
好懂事,好聽話！
但是有撿到殺生丸這種妖怪狗的前車之鑒，千晴並沒有把狗子留下的打算。不過眼下已經接近凌晨，外面也無處收留這只大狗,所以千晴只能口頭再三警告這只狗子，讓它在衛生間乖乖趴著。
狗子一直快樂地搖著尾巴，也不知道它聽懂沒有。
游戲的【睡眠快進】功能開啟，眼睛一閉一睜，很快就來到了第二日。
千晴被一陣拍打窗戶的動靜吵醒，她迷迷糊糊地拉開窗簾，在窗外撲騰的赫然是一只長得怪模怪樣的貓頭鷹，爪子上還抓著一封信。
她和彈幕一起傻了。
[貓頭鷹送信？！]
[我看的這是什麼游戲的直播，難不成是《戀與哈利X特》嗎？！]
[如果華納願意出《戀與HP》那我必重氪]
[我草，第三副本不會引入了新的力量體系吧？比如魔法什麼的，東京說不定也有魔法學校，今天就給小千寄錄取通知書]
千晴趕緊打開窗戶放貓頭鷹進來。這只怪異的貓頭鷹非常粗暴地把信往千晴臉上一扔，她手忙腳亂地把信撿起，而屋裡非常同步地響起了那只大白狗的咆哮。大白狗從千晴的床腳站了起來，渾身的毛都炸起，對著貓頭鷹「汪汪」狂吠。
信是夏油傑送來的。他給出了今日咒靈出現的時間地點，讓千晴做好准備，准時出現。
千晴見那只貓頭鷹要飛走，她連忙找出一支筆，匆忙地在信紙背面寫下回信：
「我已知悉，今日行動我會准時出現。另，昨夜我在這棟房子的角落裡翻出一個符咒，符咒召喚出了一只額頭上有三角符號的大白狗，似乎並不像是咒靈。請及時告知這只狗的來歷，以便我做出下一步處理。」
寫完回信，她把信紙疊好遞回給貓頭鷹。貓頭鷹瞥她一眼，用爪子把信紙重新抓牢，拍拍翅膀從窗口重新飛走了。
大白狗看起來氣咻咻的。
「好了好了，沒事，只是來送信的一只鳥而已。」千晴安慰了一下狗子，「你又不是貓，看到鳥為什麼那麼激動？」
狗子「嗷嗷」地叫了幾聲，委委屈屈的，好像一個小男孩一樣似乎在解釋。
千晴皺起眉頭：「我可聽不懂小狗說話，而且你這個舉動是不是有些聰明過頭了？你不會像小湯圓一樣，是什麼奇奇怪怪的狗子吧？」
大白狗一歪頭，「嗚？」地發出了一聲疑問。
「好吧，算了算了……」千晴搖搖頭，「你先在家待著，我出去一趟。要是回來以後發現你拆家，我就把你直接扭送盤星教，讓夏油傑帶著你天天吃素，做一只和尚狗！」
狗子好像能聽懂一樣，它的耳朵向後壓，縮起脖子，做出一副乖乖的模樣。
千晴離開房子之前留下了足夠的食水，鎖好了門窗，確定這只大白狗應該沒那麼容易跑出去亂逛之後，她才離開了新住處，前往夏油傑信中所說的「案發地點」。
夏油傑選擇的地方是一處商業街的十字路口，人流量不少。千晴找了街邊的一家咖啡廳，這家咖啡廳窗邊的座位可以將街景盡收眼底，能夠讓她第一時間發現異狀，並且找到高專的來人。
街邊仍是一副平和安寧的景像，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並未被打破，咒靈還沒有出現。
千晴來到咖啡廳的櫃台前。現在是工作日的午休時間，咖啡廳裡有不少趁午休出來買飲品的上班族，千晴前面就是一位穿著白襯衫，手臂上掛著西裝外套的高大男子。
他渾身上下冒著已經通宵一天一夜的死氣，好像再不喝口咖啡就要立刻靈魂升天了一樣。
千晴不常來咖啡廳這種地方，她仰起頭，對著櫃台後牆壁上掛著的菜單一目十行地進行打量，一串用片假名標出來的外國名字咖啡看得她眼暈。她這時候忽然發現自己平時在家裡喝的所謂咖啡都是在便利店裡買的臨期速溶咖啡粉衝泡出來的東西，而菜單上那些東西她壓根兒見都沒見過。
彈幕沒有發現她此時的窘迫，樂子人們開始嘻嘻哈哈地玩梗，打趣她又開始死摳門，甚至有人開始幫她進行比價，把菜單上的所有飲品根據價格進行排序，攛掇她點最便宜的那款咖啡。
那位金發高個兒上班族點完了他的飲料。在付完款後，他走到另一邊去，把點單的位置讓給千晴，而他自己在一旁把找零放回錢包。
千晴昏頭昏腦地走上前，她最後掃了一眼菜單，面對收銀員機械的標准微笑，腦子裡各種「卡布奇諾」、「濃縮」、「美式」、「比利時藍山」、「黃金曼特寧」混在一起都打成了結。
在咖啡廳點可樂會不會顯得很怪？
為了做好偽裝，她最好還是像正常人一樣點一杯咖啡。拿著一聽可樂在窗邊喝的話會顯得很可疑，就像是算准了這兒會出現咒靈襲擊一樣，早早地就在這兒等候解決。這樣一定會被高專的人懷疑。
但她根本不會點咖啡啊！
這時候，千晴作為主播隨機應變的能力就體現了出來。她強裝鎮定，向旁邊指了一下，開口道：
「我和那位先生一樣。」
在一旁整理錢包和小票的上班族先生有些意外地瞥了千晴一眼，但是他已經累得沒有任何力氣說什麼了。收銀員非常有職業素養地向千晴確認了一遍：「您也要來一杯意式雙倍濃縮嗎？」
千晴壓根兒不知道什麼是濃縮，還是雙倍濃縮。但是她面上神情不改，點了點頭：「嗯。」
「糖度需要調整嗎？」
千晴稍頓了一秒，回答：「不需要。」
服務員打出小票，帶著職業笑容告知千晴價格：「大約五分鐘後我們會將咖啡送到您的桌上。」
付過款，千晴拿著小票來到咖啡廳窗邊的座位上。那位金發上班族大叔坐在距離她不遠的位置，她可以清楚地看到窗外的景像，也能看到帶著濃重黑眼圈的上班族先生像是失去了靈魂一樣靠在座椅上，雙眼無神地放空。
[小千左邊斜前方那個金發男人有點帥哎……]
[我也發現了，這路人長得好有混血感！像麥子叔！]
[身材也很好啊，你們發現沒有，他的肩膀特別寬，個子也高，是標准倒三角身材，吸溜]
[可惜了，社畜氣息太重，只能讓我聯想到我們同組那個熬了兩天夜的程序員大哥]
[他的黑眼圈好重啊，真的沒問題嗎？不會猝死在店裡嗎？]
[太慘了，估計是996受害者，資本家趕緊去選個喜歡的路燈吧]
千晴也瞟了一眼那位失去靈魂的上班族先生，她同情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窗外。
都是掙命的人，只不過這位先生在公司裡掙命，她在游戲倉裡沒日沒夜直播掙命。這位上班族先生好歹還能在午休時間下樓買杯咖啡，而她沒有休息時間。
從第二副本游戲開始，千晴就一直躺在游戲倉裡進行直播，靠倉裡提前灌滿的營養液維持生命體征。
她知道長期游戲的危害，等她結束直播後，現實中的她即將迎來的可能是各類影響身體健康的疾病，還有大腦過度活躍導致的頭暈惡心。但是直播是她的工作，是她的生計來源，為了維持《不心動大挑戰》這個游戲在全平台最有熱度的直播間地位，千晴必須持續、並且高質量地進行攻略直播。
這是她自己選的路，她必須走下去。
服務生給千晴送上了她的咖啡。她低頭去看，裝在白瓷咖啡杯中的意式濃縮就像是個小黑洞一樣黑得不見底，冒著淡淡香味的騰騰熱氣。
她端起陶瓷杯，吹了吹熱氣，嘗試性地喝了一口。
……
…………
好苦！好酸這是什麼東西啊？！
買這杯咖啡的錢都夠她買好幾聽可樂了！
千晴的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她含著一口咖啡，吐也不是，吞也不是，最後她異常艱難地把咖啡咽了下去，愁眉苦臉地五官都糾結在了一處。
意式濃縮咖啡是最苦的，也就是俗稱的「黑咖啡」。普通人很難接受，但是對於通宵干活的上班族來說卻是剛剛好。
失策了！
千晴被苦得整個人都蜷縮成一團。
一個高個的人影慢吞吞地經過她的桌邊，是那位金發的上班族先生。他的手裡拿著屬於他的那杯意式濃縮，只不過被打包放在了紙杯裡帶走，看上去是要帶回公司的。
他在與千晴擦肩而過的時候停了下來，千晴抬起頭，正對上上班族先生掃來的一瞥。她沒讀懂那一瞥中的含義，上班族先生忽然伸出空閑著的那只手，將他攥在手裡的東西放到了千晴的桌上。
「加點這個，會好喝。」
說完，帶著濃重黑眼圈的上班族先生平靜地繼續向前走去，仿佛自己方才只是交接了一個工作項目一樣尋常。
千晴回過頭，看向桌面。
靜靜躺在她面前的，是一袋白糖，還有一份奶精。
他……看到自己剛才的樣子了？
千晴有些恍惚，她拿起小糖包，白砂糖在紙包裡「嘩啦啦」地傾倒下去，發出甜蜜的細微聲響，就像是上班族先生剛才沒頭沒腦但非常適合的關切一樣，還帶著另一個人手心的溫度。
「呀啊——！！！」
窗外突然響起尖叫。千晴放下糖包，迅速轉頭去看。街邊，幾只形容恐怖、面龐腐爛的咒靈從天而降，將路面上正常行駛的車輛猛地推散。車輛就像是玩具一樣七零八落，行人也被紛紛撞倒衝散。
一時間，平靜的街景日常被驟然打破。
千晴立即站起身，咖啡廳裡也是一團混亂。有的顧客被嚇傻愣在原地，有的顧客著急忙慌地往桌子底下鑽，收銀員拿起櫃台上的電話，瘋了一樣地試圖報警，差點把電話按鈕給摳爛。
現在要衝出去嗎？
夏油傑派出的咒靈有三只，看起來實力大約在二級左右，千晴一個人就可以輕松解決。但是高專的人沒有來。
現在衝出去解決咒靈並沒有用，充其量只是做一次好人好事，高專想要追查到千晴可能需要花上更長時間，說不定會錯過今年的入學。
想要以此拿到入學資格，那就必須要忍耐到高專來解決事件的咒術師出現。只有高專的咒術師來了之後，她才能衝上去展現自己的術式，然後順理成章地被推薦入學。
她還不能出去。
一輛豐田車被擲向街邊，不少行人閃避不及，慘叫著被碾壓。一個小女孩跌跌撞撞地奔逃，但是一塊碎裂的信號燈殘骸絆倒了她，她重重地摔在地上，痛得連哭都哭不出聲。
在她身側，那輛豐田車開始爆燃起火，泄露的汽油蜿蜒流淌，眼看著就要點燃小女孩的衣角。
一杯咖啡摔落在地。
金發的上班族先生衝了過來。他扔掉了手中的那杯咖啡，騰出雙臂將小女孩一把抱起，飛快地跑向相對來說較為安全的街邊將她放下。
千晴看到他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頂，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然後這位黑眼圈濃重的上班族先生卷起他白襯衫的袖子，露出精壯結實、線條漂亮的小臂，義無反顧地衝回了宛如人間地獄般的十字街口。
他想救人。
千晴張了張口，她低下頭，看向桌上那一袋白糖和奶精，著了魔一樣又抬起頭，死死盯住上班族先生衝向咒靈的背影。
他沒有武器，這是當然的，就連水果刀都過不了地鐵安檢。現在他用以戰鬥的只有在街邊撿到的半截路牌。他用路牌努力撬起一輛汽車，想要救下被壓在車底的人。因缺乏睡眠而慘白的臉頰上湧起用力的潮紅，給他的臉添加了幾絲生氣。
剛才那一袋白糖和奶精也絕對不是偶然。
他聽到了千晴模仿他點單的要求，也一定是看到了她在閱讀菜單時窘迫為難的眼神和表情。
於是他在收拾小票的時候狀似隨意地在櫃台上多拿了一份奶精和白糖，然後在打包完咖啡離去的時候，將奶精和白糖輕輕放在因為要強而努力吞咽苦澀咖啡的少女的桌上，給她留下了一份尊嚴體面，還有一份溫暖的甜蜜。
咖啡其實也能很好喝。
這位上班族只是一名NPC，千晴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在主線任務和一個路人NPC的性命之間，千晴做出了選擇。
「要怪就怪那幫高專的人來得太慢了吧。」她嘆了口氣，「還有，回去之後我得問問夏油傑，他之前究竟是怎麼囑咐這些咒靈的，一個個的連點分寸都沒有。」
千晴走出了咖啡廳。她從地上撿起一片碎裂的玻璃碴子，熟練地劃開自己手腕的皮膚，在層層疊疊的傷口之上又增添了一道血紅的裂痕。
鮮血湧出，隨她心意化作長長的血鐮，在火光映照下閃耀著躍動的鋒芒。
咒靈咆哮著，充滿惡意地對著十字街口中心嘗試救人的金發上班族發出了粘稠的聲響：「殺……你……殺了……你……」
另一只渾身腐爛的咒靈的笑聲宛如指甲在刮黑板，它張開臭氣熏天的大嘴，對准上班族的方向，猛地吐出一股劇毒的膿液！
上班族不閃不避，因為他的雙手依舊在支撐著撬起汽車的鋼管，車下的司機才剛剛從車窗裡向外爬出一半！
看不見咒靈的普通人們不知道致命危險的逼近，但是上班族能看到。
他能看見那三只咒靈，也能看見它們身上繚繞著的黑氣，能聽見它們惡意的話語，還有那一道筆直向他襲來的攻擊。
即使選擇離開咒術界去做一個普通人，他最終也還是要死在詛咒手裡嗎？
七海建人閉上眼睛，但他依舊用盡力氣支撐著手中的鋼管，給被壓在車下的普通人撐出逃生的唯一通路。
如果他最後是為了救人而死的，那也不錯。
……
「血操術·傘羅幕！」
巨大的陰影忽然籠罩於七海的頭頂，劇毒的膿液被什麼東西擋下，發出不甘心的一聲「噗嘰」悶響。
持著長柄鐮刀的嬌小身影擋在了他面前，少女輕輕地笑了一聲，回身瞥了他一眼。
是那個在咖啡廳點單時有些窘迫的女孩子。
她長了一張圓臉，五官柔和，看起來年齡偏小，是會讓人忍不住覺得「好像小兔子」的可愛長相。
所以剛才在咖啡廳時，七海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看到她從門口走進，排在了他身後，然後蹙著眉頭認真又為難地盯著菜單看了一遍又一遍，還是不知道究竟該點什麼，最後只能強裝無事地點了和他一樣的意式濃縮。
意式濃縮非常苦，但是面對收銀員的詢問時，她並沒有順勢調節糖量，想必她應該不常喝咖啡。七海意識到這一點後，他已經非常順手地額外抓了一份白糖和奶精。
一會兒在離開時，順手送到她的桌上吧。
「加點這個，會好喝。」
面對突如其來的小小贈品，少女訝異地抬起頭望向他，圓圓臉上露出一絲錯愕。七海平靜地移開目光，心底漾起一圈細微的漣漪。
驚訝的樣子也好像小兔子。
七海建人知道自己有什麼壞毛病。
無論是周圍的同事，還是曾經的同學，還有以前的摯友，大家都說他長了一副生人勿近、拒人以千裡之外的長相。平時說話做事都恪守規範，一板一眼，看人的眼神似乎也是冷冷的，讓人不敢親近。
但是他在遇到需要幫助的人時，根本無法坐視不理。
所以在看到那個露出窘迫神情兔子一樣的少女時，在看到跌倒哭泣的小女孩時，在看到被困在車下無法逃脫的司機時，七海建人還是站了出來。
即使會因此喪命，而他也做好了犧牲的准備。
「加油呀，這位黑眼圈重得像熊貓一樣的小叔叔。」
少女輕巧地轉了一圈手中的長鐮，他看到她的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傷口還在流血，而她不以為意：「再堅持一下，很快就好了。」
……什麼？
她稍稍弓起背，小兔子變了，她並不再像一只食草動物，此時的少女如同一只蓄勢待發的小豹，在輕巧的一蹬後，她高高飛起，血色長鐮於半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長弧。
如同在鮮血中搖曳的舞蹈，少女腳步輕盈地在三只咒靈間穿梭游戲。每一次血鐮鋒芒的閃光都收割一道詛咒的生命，她在咒靈的嘶吼中斬下詛咒的頭顱，血鐮輕而易舉地刺穿黑霧的胸膛，在她同樣滴落的鮮血計時中，詛咒的存在也走到了盡頭。
「最後一只。」
千晴一個旋身，甚至沒有用上更多的術式，血鐮刀的長刃抹過，第三只咒靈就這樣被她一舉祓除。
鮮血順著她的手掌流下，在指尖彙集，輕輕滴落。千晴松開血鐮，任由它重新化作鮮血落向地面，而她抬起手臂，舔了舔剛才她自己割開的傷口，邁步走向正在把司機從車底下拽出來的七海建人。
最後一個被壓在車下的人被救出，七海扶著車身，熬夜過後又驟然經歷這麼驚心動魄的事件，他不免感覺有些眩暈。
他抬起頭，看著一點一點舔著自己手腕傷口，停在他面前的那個少女，七海覺得自己的眩暈感更重。
「已經沒事啦。」千晴含混不清地說，唇角還帶著自己的一抹血跡，「你一會兒還要回去上班嗎，黑眼圈小叔叔？」
七海眨了一下眼睛，第一時間並沒有做出回答。
千晴誤解了他的猶豫，她放下手腕，震驚地問道：「不會吧，你都這樣了還想著回去上班？趕緊找個醫院躺幾天吧，不然你就要為公司猝死了！」
七海輕輕搖搖頭，他伸出手，指向千晴的手腕，啞聲說：「我沒什麼事，但是你也有傷。」
千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先前這具身體在為兩面宿儺搶奪手指的時候近乎瘋狂地割傷自己放血，在原本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了層層疊疊觸目驚心的傷痕。在那些傷痕之上，最新的那一道傷口邊緣翻卷起來，露出裡面赤紅的血肉。
「我也沒事，舔舔就好了。」千晴把手腕向背後藏了藏，「好啦，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以後有緣再見吧，社畜小叔叔。」
七海沉默地忽然向旁邁了一步，攔住了千晴的去路。
千晴奇怪地看向他：「怎麼了？」
他伸出手，因為虛弱，指尖稍稍有些抖，但是他還是很穩地解下了自己的領帶，然後輕輕地把千晴藏在背後的那只手抓了出來。
「還是包一下吧。」他低聲說。
千晴的手腕被七海寬大的手掌托在掌心，她垂著頭，看著這位素不相識的男人用自己的領帶溫柔細致地為她在傷口上纏繞一圈又一圈，最後他打了一個不松不緊的結，然後自己也松了口氣。
「這樣就好了。」
千晴抬起頭，她認認真真地上下打量了一圈七海，忽然問：「小叔叔，你有女朋友嗎？」
七海瞳孔微顫，但是聲音依舊又沉又穩：「沒有。還有，我今年26歲，還遠達不到被叫叔叔的年齡。」
「26啊……那你比我大10歲呢，叫你小叔叔也沒錯。」千晴狡黠地一笑，「像小叔叔這樣溫柔善良又穩重靠譜的成年男性可不多，沒有女朋友實在是太奇怪了。我說，以後還是別那麼拼命工作啦，多花點時間享受生活嘛。萬一今天我沒來，你豈不是要作為單身漢死在這裡了？」
七海啞然。
千晴輕巧地收回手，然後舉起那只被包扎好的胳膊，對著七海揮了揮：「謝謝你的領帶，也謝謝你的糖和奶精。下次有緣再見的時候，就讓我請你喝杯咖啡吧。」
少女轉過身，又像是兔子一樣一蹦一跳地走了。七海頹然地坐下，熬夜的疲倦感又鋪天蓋地地襲來，他坐在街口正中，望著天空，木然地發起了呆。
不知是多久之後，熟悉的男聲戲謔地叫他的名字：「喲，建人！你怎麼在這兒呀？當初不是頭也不回地決定去過普通人的生活了嗎，怎麼今天又這麼勇猛地連砍三只咒靈？」
七海回過頭，看向以繃帶覆眼的白發男子，他發現自己連高中時代懟回去的力氣都沒有了。
「好久不見，五條前輩。」
「不過今天祓除詛咒的並不是我，是另一名咒術師。」
五條悟來到七海面前，慢悠悠地問：「誰？」
「不認識，從年齡上看或許是高專的學生，她說她今年16歲。」
「哇，16歲的美少女救了你哎！」五條悟誇張地驚嘆，「沒想到你這家伙老樹開花，同一批的學生裡也就你有這樣的艷遇了！說說看，那個美少女用的是什麼術式？是高專的哪個學生？我作為高專教師完全可以近水樓台地替你牽牽紅線哦！」
七海無奈至極：「她才16歲……」
「16歲怎麼了，我初戀更早，在15歲！那時候你都還沒入學呢！」五條悟振振有詞，「說說，說說，是誰啊？就算是京都校的，我也能讓歌姬幫忙打聽一下嘛！」
七海放棄了糾正五條悟：「她留著淺色的長頭發，眼睛是緋紅色，圓臉。用長柄的紅色鐮刀，術式似乎是……赤血操術。」
赤血操術，紅鐮刀。
五條悟的笑容如同陽光下的露水一樣迅速消失。
第92章 第三副本4
任務失敗了,但是千晴的心情並沒有很糟糕。
拜托，她剛才可是救了一個聲音低沉有磁性、身材高挑結實又善良有擔當的單身大帥哥哎？
這種邂逅可不是每天都會有的！
如果這是在現實，她就算是留在原地撒潑打滾也要問到那位上班族先生的姓名和聯系方式。只可惜這是游戲，她的攻略目標已經被限定在了五個人身上,她和那位上班族先生是注定沒有結果的。
還真有些遺憾喏。
她腳步輕快地離開街區,在回到新房子之前,千晴還稍微繞了一個圈，去另一條街的便利店裡買了點零食,還有喂那只大白狗的肉腸。
千晴拎著塑料袋,在街上步伐輕快地到處閑逛。有不少路人向她投來疑惑的目光,顯然是奇怪為什麼她一個學生會在本應上學的日子在外面瞎跑。
她壓根兒不在乎這些人的目光。千晴從塑料袋裡摸出一瓶可樂,單手扣開拉環，發出「哧」的一聲汽響,然後「咕咚咕咚」地邊走邊喝了起來。
她慢悠悠地走過拐角，在下一條街的另一端，黑壓壓的一群人面色陰沉地向她走來。
千晴捏著可樂罐的手稍稍有些收緊。
那是另一群中學生，周圍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因為這些人都穿著校服。雖然校服被改裝得七零八落,要麼被鑲上金扣子要麼被掛上金鏈子，但是那個款式依舊能夠辨認。
這些頭發各異、校服各異、身高也各異的不良少年們大約有五六個人,他們神情陰沉地並排走在街上,幾乎把整條街的去路都堵住。
千晴鎮定地喝了一口可樂,然後眼神稍稍錯開,准備若無其事地和他們擦肩而過。
那群不良少年當然也發現了千晴。他們在能看清千晴的臉後就開始交頭接耳，露出令人覺得有些惡心的笑容。
千晴大概能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果然，在他們之間門的距離縮短到大約5米的時候，不良少年中打頭的那個開口了。
「喂,你是哪個學校的？我之前沒在這附近見過你啊。」
不良少年們都竊笑起來，千晴單手抓著可樂罐子，露出了稍稍有些為難的神情。
一會兒要是打起來了，她的可樂要怎麼辦啊？
灑了或者扔了都太過可惜，畢竟這罐可樂還剩一大半沒喝完呢。
「我剛搬來，不在這裡上學。」千晴平靜地回答，「各位有什麼事嗎？」
不良少年嬉笑著說：「怪不得我們之間門沒見過。你叫什麼名字？有沒有興趣一會兒一起去游戲廳一起玩？」
千晴拒絕了：「不好意思，我還有急事要回家。」
不良少年們堵住了路口，沒有放千晴離開的意思：「那至少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千晴掃了一眼這群不良少年，她後退一步，微微嘆了口氣，眉頭擰了起來。
煩死，她手上還有東西呢，萬一一會兒打起來之後把這兜子零食打爛了該怎麼辦？
就在千晴考慮著一會兒究竟要把購物袋還有可樂放到哪裡去的時候，不良少年的神色忽然變了，他們越過千晴，看向她身後的街道。
「那個是不是……」
「對，就是他！」
腳步聲自千晴身後傳來，她回過身，眯起眼睛，看向那位來人。
那是一個同樣穿著中學制服的少年。他的校服干干淨淨，整整齊齊，沒有任何改裝的痕跡，發型也毫不出格，看起來就像是任何一個班級裡循規蹈矩的男生一樣。
但是當千晴看到他的面孔後，她就像是被什麼人扼住了喉嚨。
「喂，禪院惠！你小子，上次為什麼放了我們鴿子？」
被叫做「禪院惠」的少年冷淡地掃了不良少年一眼：「因為懶得理你們。」
「你這家伙！」不良少年狂怒地咆哮起來，「你竟敢小瞧我們！今天我就要帶著弟兄們把你揍個稀巴爛，看看誰才是這一片的老大！」
禪院惠露出了一個熟悉到令千晴失神的表情，而後他瞥了一眼呆立在一旁的千晴，出聲提醒道：「往旁邊站站，不然一會兒你會被誤傷。」
提醒完之後，禪院惠又頓了頓，他把手裡拿著的一摞白紙又遞給了千晴：「還有，幫忙拿一下，麻煩你了。」
說完這些之後，他稍稍活動了一下脖子和肩膀，用千晴無比熟悉的姿態，重重地一拳砸在不良少年的鼻梁上。
禪院……惠……還有那一張和甚爾幾乎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臉，無比神似的表情，和拳拳到肉，凶狠無匹的體術招式……
「家人們。」千晴翕動嘴唇，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音量說，「我好像被綠了。」
[…………]
[這個禪院惠一出現就給我干沉默了。]
[從年齡來看……十年前甚爾和小千談戀愛的時候……這孩子可能也上小學了吧……]
[好啊，甚爾，原來這邊和小千甜言蜜語，那邊已經連好大兒都生出來了嗎？！]
[女兒——我苦命的小千女兒——最真情實感的攻略對像竟然綠了——]
[這孩子應該管小千叫啥，小媽？]
[別急，別急，大家都別急，凡事不要往壞處想！就像是加茂家有特定長相一樣，說不定禪院家長得也都很像，這個男孩子可能只是禪院家的親戚呢？]
[禪院家的人不在京都待著，跑來東京的普通中學上學？]
[我刷個禮物，給小千點一首《綠光》]
[我給小千點一首《愛情的騙子我問你》]
[原來你是甜言蜜語~真情被你騙騙去~]
[警惕軟飯男打真愛牌！！！]
千晴已經完全恍惚了。她現在只感覺以前那個和甚爾一起住在同一屋檐下時真的心動過的自己就像個大冤種，大傻子。
她怎麼可以對游戲裡的男人真情實感呢？
明明他只是數據，游戲分分鐘可以給他安排新的設定，新的身份，甚至包括一個兒子！
禪院惠沒有在意失神的千晴。他干脆利落、無比迅猛地把那群不良少年統統打趴在地，用時甚至沒超過兩分鐘。
他跨過發出微弱哀嚎、七零八落躺倒在地的不良少年們，來到千晴面前，自然地向她伸出手：「已經沒事了，把我的東西還給我吧。」
千晴抬眸看向禪院惠，那張酷似甚爾的臉讓她無法自欺欺人。
當初在停電餐廳中的告白還牢牢記在她心底，每一句回憶起來都讓千晴感到臉紅心跳，但是現在看著禪院惠，千晴只覺得字字句句都透著諷刺。
禪院惠被千晴盯著看了許久，他慢慢蹙起眉，疑惑地問：「怎麼了？你剛才是被嚇過頭了嗎？」
千晴眨了眨眼，她立刻低下頭，憋住眼眶中即將湧出來委屈的熱意，掩飾性地回答：「抱、抱歉，只是覺得你好像和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很像……」
「哦。」禪院惠沒有接茬。
千晴把禪院惠給她保管的那一摞紙遞還給他，在接過那摞紙之前，禪院惠突然問了一句：「你看過上面的內容了嗎？」
千晴一驚：「我沒看。」
那上面難道是什麼機密？
「你可以看一下。」禪院惠說，「我的狗丟了，我在分發尋狗啟示，如果你看到了我家的狗，希望可以聯系我。」
千晴急忙低頭去看，在印刷出來的尋狗啟示上，赫然貼著那只正在她新家裡混吃混喝的大白狗的照片！
就連額頭上那個紅色三角標志都一模一樣！
「這，這狗是你的啊！？」
禪院惠訝異道：「你見過小白？」
「對，我是說，不止見過，它現在就在我家！」千晴的腦袋都要被攪成漿糊了，「昨天我剛搬來，打掃衛生的時候它突然就在我家出現了，我本來是想今天安頓下來之後就帶它去找領養來著……」
禪院惠追問道：「它是怎麼出現在你家裡的？」
千晴沒有繼續解釋，她有些警覺地上下打量了一圈禪院惠：「你知道它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家嗎？」
「我不知道。」禪院惠說，「它從上周開始突然消失了，我找了很多辦法都沒法把它叫出來，是有人給我提建議說可以在周圍貼尋狗啟示，說不定可以找到。」
那只大白狗絕對不是什麼普通狗。千晴想了想，對禪院惠說：「跟我來吧，去把你的狗牽走。」
禪院惠沉默地走在千晴身後，和她拉開了大約一步遠的距離。
千晴總忍不住想要去看他，幾次想開口問問關於他爸媽的問題，但是又硬生生地憋住。
她能怎麼問？
你好，互相認識一下，我是你爸前女友，我花了四個億讓你爸跟我同居，結果沒做幾天男女朋友我就暴斃了。如果我活到今天你還得管我叫一聲「媽」。
估計禪院惠能像揍那群混混一樣跟她開始互毆。
「你是剛搬來的？」出人意料的是，竟然是禪院惠打破了兩人之間門的沉默。千晴回答道：「對，昨天剛到。」
「你現在在上國中嗎？」
「沒有，我不在上學，我很早就不上學了。」
禪院惠訝異地掃了千晴一眼：「為什麼？」
千晴習慣性地對他笑了一下：「我是孤兒，我得出去工作養活自己，所以就不上學了。」
禪院惠沒料到千晴會如此回答，他抿了抿嘴唇，聲音輕輕地說：「……抱歉。」
「沒什麼，也不需要你道歉啦。我現在過得也挺好的。」千晴道，「你呢？你和我應該差不多大吧，今天你是逃課出來找狗的嗎？」
禪院惠點了點頭：「嗯，我今年初三。今天的課我都不太喜歡，所以就出來找小白了。」
他的性格和甚爾相差很大，雖然看起來寡言少語，但是禪院惠並不是拒人以千裡之外的人。稍微聊了兩句之後，千晴就發現禪院惠其實還挺好說話的，壓根兒就沒有當初她攻略甚爾的時候那種頻頻撞到南牆的痛苦。
……那他這個性格究竟隨了誰？
不像甚爾的話，那就是像那個壓根兒都不知道是誰的親媽。
千晴感覺自己更生氣了！！！
他們很快就來到千晴新住處門前，在用鑰匙打開門後，大白狗一下子就活潑地撲了出來，尾巴搖得像是螺旋槳一樣，圍著禪院惠又跳又叫，開心得不得了。
「果然是小白。」禪院惠接住狗子的兩條前爪，長長地松了口氣，「它看起來狀態不錯。」
千晴推開房門，她走進玄關，回身問禪院惠：「你要進來坐坐嗎？喝杯茶再走吧。」
禪院惠拎著大白狗的爪子有些猶豫，千晴補充了一句：「我還沒好好謝謝你剛才幫我解圍呢。」
「……好。」
大白狗跑前跑後地跟著禪院惠一起來到客廳。千晴把她從便利店買來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然後帶著茶包去廚房開始燒水。禪院惠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有些拘謹地打量空空蕩蕩的整間門屋子，然後他的視線被客廳茶幾擺放的一樣小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這是……」
千晴拿著燒水壺回到客廳，她一眼就看到被禪院惠拿在手中研究的那樣東西，出聲解釋：「我是在打掃衛生的時候發現那個符咒的。」
禪院惠展開那道繪制著朱砂圖樣的符咒，眉頭緊鎖：「小白就是被這道符咒召喚到你的房子裡的嗎？」
千晴給禪院惠倒了一杯熱茶，然後將茶杯推到他面前：「對。你認識這個符咒？」
禪院惠收起符咒，神情嚴肅：「我認識。你之前是在哪個地方發現的？」
「大概是在那個角落。」千晴指了一個方向，「這個符咒有什麼問題嗎？」
禪院惠順著千晴指出的方向去查看了一番，雖然他仔仔細細地搜尋了一圈，但好像並沒有發現什麼線索。他捏著符咒回到沙發前，異常認真地告訴千晴：「這個符咒本身沒有什麼問題，它只是可以將小白召喚到符咒所在地。但是這個符咒出現在你的房子裡，這本身就是最大的問題。」
「你這間門房子是從什麼人手上買來的？」
千晴的神情變得古怪起來。
這房子……是……夏油傑送的。
「是個，呃，熟人。」千晴說。
禪院惠注視著千晴的雙眼，一字一頓地問：「你的那個熟人，是會使用『影法術』的咒術師？」
「他的術式不是『影法術』，但是或許他認識的人當中有使用這種術式的。」千晴答道。
兩個人久久地對視，幾乎在同一時間門，他們都確認了些什麼。
「你是咒術師？」禪院惠問。
千晴微微笑起來：「正式認識一下吧，我叫花山院千晴，是個野路子的咒術師。」
禪院惠垂下雙眼：「原來如此……那就說得通了。」
「我叫禪院惠。」他說，「如果你是咒術師的話……我以前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你？」
「因為從第一眼看到你開始，我就覺得你很熟悉。」
第93章 第三副本5
惠說,這只狗並不是普通狗，而是「玉犬」。
雖然他並沒有明說，但是千晴也能猜到所謂的「玉犬」應當和惠的術式有關。根據上一個副本在加茂家所學到的相關知識，惠很有可能覺醒了召喚類的術式。
不過,甚爾本人沒有術式,他身上甚至連一絲咒力都沒有，他能生下有術式的兒子也是挺稀奇的。用彈幕的話來說或許繼承術式涉及到什麼……顯性遺傳？
千晴：我是文盲,我聽不懂。
惠並沒有久留。他帶著玉犬小白很快就離開了千晴的房子。
在離開之前,玉犬小白顯得對千晴很有些依依不舍。它用身體去蹭千晴的褲腿，伸出一只爪子往千晴身上扒拉,發出了哼哼唧唧的撒嬌聲。千晴對狗子的撒嬌也沒什麼辦法,她只能摸摸玉犬小白的腦袋,哄道：「你可以跟著主人回家了，你應該高興。」
玉犬小白的尾巴耷拉下來，耳朵也壓了下去,看起來有些垂頭喪氣。
「它很喜歡你。」惠有些訝異道,「它之前從來沒有對我和我老爸以外的人這麼熱情過。」
……你老爸？
千晴的笑容有點勉強：「是嗎？我以前也救助過一只狗,也是白色的，說不定我和白狗天生有緣。」
惠或許是接受了這個解釋,但是從他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看不出他的想法。
千晴把他送到門口，惠對著千晴點了點頭,在稍稍遲疑了兩秒後，他問：「你有沒有想過,去咒術高專上學？」
來了！
千晴精神一振,但是她神情未變，甚至看起來稍稍有些無奈：「我也聽說過咒術高專，但是……像我這樣的孤兒,沒有任何咒術師人脈，甚至都沒什麼存款，應該沒有辦法得到入學資格吧？」
惠輕輕地搖頭：「入學高專並不需要什麼人脈和財力，需要的只是術式，還有成為一名咒術師的決心。」
千晴：「決心……？」
「總之，謝謝你幫忙照顧玉犬。」惠向著千晴微微鞠了一躬，「日後我會答謝的。再見了，花山院。」
千晴靠在門邊，帶著說不上是什麼樣的復雜心情看著禪院惠領著狗逐漸遠去。
「我有個問題。」她自言自語道，也是說給彈幕聽，「要是我真的進了高專，做了夏油傑的臥底，那豈不就是做了禪院惠的同學？那甚爾不就是我同學的爸爸？」
[好刺激，開家長會的時候豈不是修羅場？]
[勾引同學的爸爸，天啊，直播到這一部分的時候請務必把我搖醒！]
[我迫不及待想看到小千和甚爾天雷勾動地火的時候惠的表情……]
[班主任：你究竟是來上學的，還是來泡男人的？！]
當然是泡男人！
雖然遇到禪院惠算是意外之喜（也可以說是意外之綠），不過夏油傑托付給千晴的任務算是宣告失敗了。她沒能在高專咒術師面前展現自己的術式和所謂的「決心」，所以只能讓夏油傑再安排一次咒靈襲擊。
千晴關上門，回到客廳，有些疲憊地癱倒在沙發上。
她摸出手機，習慣性地想給夏油傑發消息。打開通訊錄，千晴只看到各種打工店鋪店長的手機號，她在短暫的愣怔後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換了副本，也換了身份。
她有些郁悶地錘了一下沙發墊子。
「叮」
手機提示音響起，她的「接了麼」後台收到一條私信。
千晴一骨碌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她急忙點開app，想看看這個願意領一萬塊微薄報酬的應征者究竟是誰。
【ID：84629387應征了您的委托】
【ID：84629387向您發送了私信】
這個用一串沒有意義的數字做昵稱的人看起來並沒有任何特征，甚至連頭像都是默認的灰色頭像。千晴半信半疑地點開私信，看到的是兩條剛剛發來的消息。
[84629387]：我知道禪院甚爾在哪裡。
[84629387]：但是你要告訴我，你為什麼找他？
千晴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問自己的意圖是想做什麼？
千晴用自己豐富的社會經驗稍稍一想就反應過來了。這家伙可能是認識甚爾，所以他掌握甚爾的動向。但是他同時也在意甚爾的死活，怕千晴是什麼想要找他尋仇的人。
她琢磨了一下，然後慢慢敲出回復：
[富婆]：我是他前女友，想找他破鏡重圓
[84629387]：前女友？
[84629387]：我從來沒聽說過他有前女友。
千晴暴怒了：怎麼沒有！
她不就是嗎！！！
但是千晴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她咬著牙，忽然靈光一現。
[富婆]：因為我們兩個交往的時間比較短，只是我和他談戀愛的時候被橫刀奪愛了
[富婆]：我姓伏黑
[84629387]：哦，沒聽說過。
千晴：？
那你擱這兒費這麼多話干什麼？
[84629387]：我知道他現在在哪裡，也有關於他現狀的情報。不過你的這些委托費還不夠。
[富婆]：你要多少？
[84629387]：十萬。
這在詛咒師圈子裡確實是一個比較合理的價格，千晴之前委托孔時雨給她提供混入高專身份的時候給的酬勞也差不多是這個數字。
千晴越發肯定，對面這個數字哥應該是一位和甚爾熟識的詛咒師，而且是個熟悉行情，懂規矩的詛咒師。
十萬日元，折合人民幣大約五六千塊。千晴覺得這還是可以接受的，她只要稍微挑一個接了麼平台上祓除咒靈的任務做一下就可以湊到這麼多。
實在不行她還能管夏油傑借錢嘛！他反正連房子都給了一套，借十萬日元不還是灑灑水？
[富婆]：可以，我去改價格
[富婆]：怎麼交易？
[84629387]：老規矩，現金結付，現場交易。
[富婆]：交易地點？
[84629387]：你和禪院甚爾交往的時候有什麼比較難忘的地點嗎？
千晴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她怎麼知道？！
不過要說有什麼難忘的，如果她真的是那位「伏黑小姐」，那確實有個地方比較難忘……
[富婆]：銀座的xx米其林餐廳，我和他在那裡分的手
[84629387]：那還確實挺難忘的。
[84629387]：好，就在那裡交易吧。
[84629387]：這周一晚上六點，你記得提前在餐廳訂好位置。
[富婆]：沒問題。需要信物嗎？
[84629387]：不必，用你真名訂位置，我能找到你。
【ID：84629387已下線】
千晴仰面又在沙發上躺下，悠悠地嘆了口氣。
到時候她又得用【血操術·再造】把自己的臉換掉了，只不過她有點忘了那個伏黑小姐究竟長什麼樣，還得去看一眼直播回放。
馬甲這種東西真是一層套一層，永遠都不夠用啊。
…………
「我回來了。」
家裡並沒有開燈，窗簾也被拉得嚴嚴實實。明明還是白天，屋內卻一片昏暗。
惠早就習慣了這一點。他走進客廳，在沙發的方向看到了一角瑩瑩發亮的手機屏幕。
「在黑暗環境裡玩手機對眼睛不好。」他提醒道。
「知道了，臭小子。」沙發上的男人懶洋洋地應道，「不過就算我瞎了，你也得給我養老。」
房間角落裡突然傳來了一聲犬吠，惠身旁那只白色的玉犬忽然興奮地豎起耳朵，腳底打滑地衝向角落，和那只和黑暗融為一體的黑色玉犬親昵地湊到了一起。
「你把小白找回來了？」男人問。
惠打開了大燈，「啪」地一聲，照得沙發上橫躺的男人難以忍受地閉起眼睛。
「小白是被一個符咒召喚走的。」惠說，「那個符咒是怎麼回事？是你放的嗎？」
甚爾翹著腳躺在沙發上，十年的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些淺淺的痕跡，但這並不損害他的英俊，甚至為他增添了不少成熟沉澱的氣質。
他用胳膊支起身體，臉上浮現出一抹若隱若現的笑意，並沒有回答惠的問題：「那個房子的新主人是誰？」
惠擰起眉頭：「真的是你放的？為什麼？」
「反正不會害了你。」甚爾說，「說說嘛，那個房子裡現在住的人是誰？」
惠輕輕地嘆了口氣。從小到大，他幾乎就沒有在這種勾心鬥角的事情上贏過甚爾，除非有五條悟在背後偷偷支招，不過一旦將五條悟卷入其中，最後就會變成甚爾和五條悟通過惠進行較勁的棘手局面。所以他很早就放棄了在不涉及原則的問題上和甚爾對著干。
「是個女孩子，和我差不多大，她說她叫花山院千晴，是個咒術師。」
甚爾的反應超出了惠的想像。他突然猛地坐了起來，神情猙獰，看起來似乎像是要殺人。
「花山院千晴？！」
惠說：「對，她的名字和媽媽的一樣，不過應該不是同樣的漢字。怎麼，你認識她？」
「她……」
甚爾的臉上浮現出了一個扭曲的冷笑：「真厲害啊，夏油傑，那個臭小子竟然真的查到了花山院千晴頭上……真不虧讓我提前布置好了房子和符咒，借著某個盤星教教徒的手把房子送給他，看來還真的讓我釣上來一條大魚。」
「花山院千晴究竟是誰？」惠打斷了甚爾已經逐漸陷入自己思緒的自言自語，「你想用符咒把她釣出來是為了做什麼？」
甚爾看向惠，雙眸中閃動著瘋狂的光。
「她是加茂家的遠支血裔。當年，你媽媽就是因為她，所以才最終選擇殺死所有御三家的咒術師。」
「她間接導致了你媽媽的死。」
第94章 第三副本6
禪院甚爾當然知道花山院千晴是誰。
這十年來,沒有人去找過花山院千晴，因為除了他以外，沒有任何人知道加茂知春的死和花山院千晴有關。
知曉花山院千晴身份的人已經在十年前那場拍賣會上死了個干淨,加茂知春發動領域屠滅了全會場的人。所以在外人看來，整件事就是加茂知春莫名其妙地舉起了反旗，對著御三家的一小部分族人大開殺戒後,她決定毀滅咒術界。
最後，在試圖阻止星漿體融合儀式之時,加茂知春被五條家家主就地正法。
對於御三家來說,這件事是不折不扣的醜聞。所以他們將加茂知春的死掩蓋了起來,迅速扶正了加茂憲紀，試圖用歲月史書洗掉一切有關加茂知春的過往。
沒有人關心她究竟為什麼突然崩潰，為什麼突然決定毀滅生她養她的家族和整個咒術界。
但是禪院甚爾知道，一切都有一個答案,而這個答案就在花山院千晴身上。
「這個花山院千晴，她是加茂家旁系的血裔,生來就擁有赤血操術，和你媽媽一樣,擁有競爭下一任加茂家主的資格。」甚爾輕輕道，「她被她的生母帶離了加茂家，在普通人當中藏匿了起來。得知了她的下落之後，有一小部分御三家想要把花山院千晴搶走,讓她誕下擁有強大術式的後代，所以他們毒死了花山院千晴的生母。」
關於知春的死,甚爾一向諱莫如深。而偷偷接觸過惠的五條悟也一直不願意告訴他，只說那是一場意外。
這是惠第一次接近一部分真相。
「在得知了御三家對花山院千晴做的事情之後，小春她……崩潰了。」
十年前的那一天如同在昨日發生一樣鮮活,甚爾不用費什麼力氣就能想起知春那時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
他想起知春死死攥緊的拳頭，蒼白如紙的臉色，還有失了魂一樣，好像被否定了一切人生信仰無神的雙眼。
甚爾當時出聲鼓勵了她。他說，把人生當成游戲，去做一個游戲玩家該做的事情吧。
然後加茂知春就燃盡了一切，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深淵。
「她殺死了幾十名御三家的成員，甚至包括禪院本家的人。然後她去了一趟花山院千晴的家，在發現花山院千晴的生母確實已經死了之後，小春決定前往高專，制止天元與星漿體融合，從源頭上破除咒術界立足的保證。」
惠知道天元對於整個咒術界的意義，他沒想到自己的母親竟然這麼瘋狂，為了一個遠房親戚的小女孩，她可以放棄自己擁有的一切，放棄自己光明的未來，大好的前途，孤注一擲地站到整個咒術界的對立面。
「為什麼？」惠不由自主地問，「那個花山院對媽媽而言有那麼重要嗎？」
甚爾閉了閉眼睛：「……我不知道。」
他調查過花山院千晴，企圖從她身上找出加茂知春如此重視她的理由。但是在那之後，花山院千晴似乎就像是被什麼巨大的陰影籠罩保護起來一樣，行蹤再難找尋。
甚爾理所應當地認為，花山院千晴可能是被順藤摸瓜的御三家滅口了。線索斷在這裡，而他也再沒有力氣去探究。
往後的日子，他渾渾噩噩地活著。
咒術界的消息依舊紛擾，五條悟畢業後留在了高專，他並不認同知春的方法，想要通過教育咒術界的下一代來實行改革。甚爾對此嗤之以鼻。
而知春的另一個同學夏油傑似乎因為知春的死也崩潰了，他選擇成為詛咒師，和知春一樣試圖通過消滅御三家來蕩滌一切。
甚爾知道夏油傑也一直在尋找知春死亡的原因。所以他假借了盤星教教徒的身份，向盤星教捐出了埋有召喚玉犬符咒的房屋，以此掌握夏油傑的動向，在幕後准備坐收漁利。
沒想到，夏油傑竟然真的找出了十年來行蹤不明的花山院千晴。
「我聽過一種說法。」甚爾低聲道，「千年前，加茂家的先祖犧牲性命封印了詛咒之王兩面宿儺，而小春就是那名咒術師在千年後的轉世。那名咒術師就叫做花山院千晴。」
惠問：「你的意思是，花山院可能是媽媽的轉世？」
「年齡對不上。」甚爾否認了，「而且就算存在所謂的『輪回轉世』……她也不是小春。」
除非加茂知春奇跡般地復活，這世間的一切和甚爾都再沒有關系。讓他維持著呼吸的唯一理由是惠，知春給他留下的這個孩子。
他沒有辦法原諒咒術界，也沒有辦法原諒自己。記憶如此鮮明，鮮明得好像日復一日循環往復。每一日閉上眼，他都會想起那日的情形，痛苦與內疚折磨著他的神經，讓他失眠成癮，晝夜作息顛倒，再難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甚爾不受控制地思考自己當初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如果他不去鼓勵知春「去做一個玩家該做的事情」，她是否就不會邁出那一步。如果他能夠勸她謀定而後動，她是不是就能徐徐圖之，用更安全的方式去摧毀腐朽的御三家，同樣能夠達成她的目的。
但是一切如果都只是如果，世界上沒有後悔藥，也沒有時光機器。
如果真的存在可以實現一切願望的神明，那個神明也絕不會將目光投射在他禪院甚爾這麼一個垃圾身上。
禪院甚爾已經不能繼續向前看了，他被困在了知春死去的那一天。
甚爾在沙發上翻了個身，敷衍地對惠揮了揮手：「盯著點花山院。她如果和盤星教還有夏油傑勾結起來了，那一定會吐露出一些關於小春的秘密。得到消息後馬上回來告訴我。」
惠輕輕嘆了口氣：「你不說我也會這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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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建人進入校長辦公室的時候，辦公桌後坐著的並不是夜蛾正道。戴著墨鏡的校長先生窩在辦公室的角落，在棉花娃娃的簇擁中，他旁若無人地扎著羊毛氈。
霸占了辦公桌的那個人從電腦後抬起頭，今日他並沒有在眼睛上蒙繃帶，在一副高中時慣用的墨鏡後，煙藍色漂亮的雙眸在七海身上一掃，五條悟就立刻認出了來人：
「喲，建人！手續已經辦好了嗎？」
七海點了點頭：「辦好了，我已經恢復了咒術師身份，過兩天高專會給我重新安排實力評估任務。」
五條悟笑眯眯地歡呼一聲：「歡迎回來！」
「謝謝。」七海公事公辦地回應道，「五條前輩，我之前拜托你的事情怎麼樣了？」
五條悟裝作恍然的樣子：「哦哦，你是說幫你調查那個你一見鐘情的女孩子嗎？」
七海無奈：「我不是出於私情……她確實是一個強大又善良的咒術師，而且年齡也很合適，所以我才向高專舉薦的。」
「我懂我懂，像你這樣一板一眼的家伙當然不可能承認一見鐘情的嘛。」五條悟衝他招招手，「碰巧我也對會用赤血操術的女孩子很感興趣……我調出來了那個十字路口的監控視頻，你來看看這個是不是她。」
七海來到五條悟身後，電腦屏幕中，當日的情形開始回放。電子攝像頭拍不到咒靈，他們只能看到憑空被拋飛的汽車，四散驚恐的人群，還有人群中一個醒目的逆行小點——那是跑去救人的七海。
很快，少女出現了。
五條悟看得比七海更加專注。他的墨鏡險些要滑到鼻尖上，但他依舊死死盯著屏幕。淺色長發的少女飛奔著衝向七海，在近在咫尺的咒靈攻擊下，她擋到了七海面前。幾秒種後，她抬起手，血紅的鐮刀成形、對著虛空的敵人，少女舞動血鐮，姿態美麗又殘忍。
……好像啊。
甚至有些太像了，像得令他心驚。
「她沒有告訴你名字嗎？」五條悟輕聲問。
七海搖搖頭：「沒有。」
「沒關系，我能查出來的。」五條悟敲了一下回車，「很快就能查出來的。」
監控攝像頭畫面跳動，跟隨著少女離開案發地點。他們沿著少女的蹤跡，看著她慢吞吞地走進居民區，繞路去了一家便利店，十分鐘後帶著一兜子零食出來，然後在路上還開了一瓶可樂。
「可口可樂，冰鎮的，聽裝的氣最足，每次她都只喝這個。」五條悟喃喃。
七海敏感地回頭看了他一眼：「什麼？」
「……我是說，她的品味挺不錯。」五條悟似笑非笑道。
很快，少女在路上遇到了一群小混混。七海稍稍有些擔憂，但是立刻就有人出現為她解了圍，這個解圍的人五條悟非常熟悉。
「是小惠啊，這個世界可真小。」五條悟輕輕一拍手，「如果小惠認識她的話，看來今晚我們就能上門去找這位小姐，問問她願不願意來高專就讀了。」
七海總覺得今天的五條悟有點說不出的怪異。雖然他表現得和以前一樣，游刃有余又有些玩世不恭，但是從他身上隱隱流露出幾分並不應該存在於五條悟身上的緊繃。
五條悟探出頭，對著一直安靜扎羊毛氈的夜蛾正道出聲問：「喂，校長先生，我去收個新生，你應該不介意吧？」「可以。」夜蛾言簡意賅地說。
「好耶！」五條悟歡呼一聲，「哦，對了，咒術師等級評定的文件在桌上，建人你記得簽一下，我先去聯系小惠啦。」
五條悟風風火火地走了，臨走前還不忘手賤地拍了一下七海的後背。七海完全沒有介意，他問過夜蛾後，從桌上筆筒裡抽出一支簽字筆，一絲不苟地開始在文件上簽名。
「七海。」夜蛾忽然叫他，「那個女孩的術式，確實是赤血操術嗎？」
七海肯定：「沒錯。」
「她的武器是血鐮刀？」
「對。」
「她長什麼樣子？」
七海一邊回憶，一邊努力嚴謹地為夜蛾復述：「她自稱是十六歲，從外貌來看也確實在這個年齡。淺色長發大約留到手肘處，眼睛是緋紅色，圓臉，但是氣質並不柔和。她的穿著……我不太記得，但是應該是比較普通的打扮，並不扎眼。」
「圓臉啊。」夜蛾稍稍嘆了口氣，「也就是說，並不是明艷的長相了？」
七海搖搖頭：「並不是。」
正相反，她像一只讓人想捧在手心的小兔子。
「那個女孩子有什麼問題嗎？」七海反問。
夜蛾放下手中的針，看起來有些猶豫。
「這是你剛入學……不，是你入學前發生的事了。」
「在你的上一屆，也就是我擔任班主任的班中，原先有四名學生。其中一名在一年級期末之時意外身亡，她就是一名赤血操術的術式繼承者，武器也同樣是血鐮刀。」
七海神情微變：「你說的是那名加茂家的學姐？」
夜蛾說：「沒錯。雖說如今加茂家也有零星幾名繼承了赤血操術的咒術師，但是除了她之外，沒有人能使用血鐮刀，也沒有人能把血鐮刀用得那麼好。」
「夜蛾先生在顧慮什麼？」七海捕捉到了他話中潛藏的含義，「五條前輩難道也在懷疑，那個女孩子和加茂前輩有關？」
「是否有關，這要在調查後才能得出定論。不過那個女孩子或許只是加茂家的某個旁系，可能並沒有什麼秘密隱情，你也不要多想。」夜蛾也在試圖說服他自己，「把她當做一個正常的學生看待就可以了。」
七海放下簽字筆。他把文件收拾得整整齊齊，碼放在校長辦公桌上。在離開之前，他問了夜蛾最後一個問題。
「五條前輩，和那個加茂前輩，只是同學關系嗎？」
夜蛾低下頭，繼續去扎他的羊毛氈。
「加茂知春是五條悟無所不能中唯一的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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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萬……十萬……十萬……哪裡有報酬合適又難度適中的任務啊……」
千晴絲毫不知道可攻略對像們已經開始對著她收緊包圍圈，她把便利店買的零食吃了個七七八八，然後癱在沙發上，四仰八叉地刷著接單app中的各類委托。
瀏覽中，她的手指忽然停住，然後點開了一個看起來稍微有點意思的委托。
【調查委托】
【委托人：[異能特務科offical]】
【難度：中等】
【地點：橫濱】
【委托內容：前往擂缽街，調查重新啟用的「明神教」教堂，查清產土神是否死灰復燃。無需和產土神戰鬥，只需上報異狀即可。】
明神教……？
千晴想起來了，這不就是她和夏油傑搭檔去橫濱做的那個任務嗎？所謂明神教的「明神」也壓根兒不是產土神，而是這個游戲孕育出來的bug，鉚足勁想要通過吞噬一名男主角來獲得掌控整個游戲、甚至突破游戲桎梏的力量。
難道說這個任務還有什麼後續？
在猶豫的時候，千晴看了一眼委托金額。
一百萬日元。
「這我肯定接啊！」她毅然決然地按下了【應征】按鈕，「不是為了錢，不是，這點小錢我看不上！我只是為了去橫濱接觸中也和太宰治！」
嘴上這麼說著，她的手指非常誠實地點開了對方的私聊窗口：
[富婆]：您好！這裡是一名水平在一級左右的詛咒師，有豐富的祓除咒靈經驗，曾經祓除過兩只一級咒靈。請問這單委托有人接了嗎？
[異能特務科offical]：你好。
[異能特務科offical]：感謝你的應征，我已經通過了你的申請，稍後我會將任務詳情發送給你。
[富婆]：謝謝老板！
[富婆]：不過我有個問題，之前我對老板你們機構略有耳聞，你們應該是個官方機構吧？為什麼老板你們不和咒術高專合作，反而要在這個詛咒師的平台上發布委托呢？
[富婆]：如果老板不方便回答的話也可以不說噠，麼麼啾
[異能特務科offical]：不，並沒有什麼難言之隱。只是上一次和我們合作的處理「明神」的那名咒術師好像出了什麼問題，咒術高專封存了所有和她有關的資料，所以這個任務合作也就此中斷了，我們只好來這個平台發委托。
[異能特務科offical]：我確實是異能特務科官方的賬號，你放心，委托費用絕對會正常支付的。
千晴要的就是這個保證！
[富婆]：哈哈哈，那就好。
[富婆]：不過我有個小請求。
[富婆]：最近我手頭有點緊，急用錢。請問老板可以先給我轉10萬定金嗎QWQ
[異能特務科offical]：……
手機那頭，阪口安吾的頭頂緩緩地冒出了一個問號。
第95章 第三副本7
面對千晴預支定金的請求,對面的[異能特務科offical]陷入了一段漫長的沉默。
[異能特務科offical]：我需要向我的上級請示。
[富婆]：什麼，這還需要請示啊？
[富婆]：你不用擔心，我真的很靠譜的！我可以給你發我的過往任務記錄！
[富婆]：老哥,我看你應該也是打工人,都是辛苦掙命的苦命人，我們應該同病相憐一些,同階級互相幫助幫助嘛。反正預算都是上面撥下來的,你沒必要替你的上司省錢。先給我預支一點不是什麼問題，還能調動我的任務積極性呢！
[富婆]：你在聽嗎,老板？
[富婆]：Hello？摩西摩西？
[富婆]：老板你哪裡有問題，都可以說！我們都可以商量的！
[富婆]：而且沒有人比我更懂邪神！
聊天氣泡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但是用來通訊的平板電腦已經不在阪口安吾的手中。
「這位就是，你最終選定前往探索邪神教堂的那名詛咒師？」
阪口安吾立於辦公桌前，他站得筆直，姿態有些僵硬,畢恭畢敬地回答：「是的，首領。」
「異能特務科offical……」
坐在辦公桌後寬大老板椅中的男人輕聲念出阪口安吾的賬號ID，然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這個名字取得不錯。」
阪口安吾神情未變：「假借異能特務科的名號可以更方便地招募詛咒師，而且也能隱藏我們在幕後的身份。」
老板椅慢悠悠地轉了半圈,陷在椅子正中的黑發男子也將正臉對向阪口安吾。
森鷗外抬眸,用不含什麼感情的雙眼平靜地對著安吾投去一瞥,僅僅一個眼神,阪口安吾就覺得後背沁出了冷汗，仿佛自己內心的所有盤算都被一覽無遺。
「安吾君選定的這名詛咒師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森鷗外低下頭,繼續滑動屏幕翻看一人的聊天記錄。阪口安吾定了定心神，用早已打好的腹稿回答：「我剛才和她進行過幾輪問答，雖然不知對方的真實實力如何，但是這名詛咒師確實很了解產土神,甚至掌握了有關於十年前擂缽街邪神的一些信息，我覺得她完成任務的幾率很高。」
「哦？她是怎麼知道擂缽街邪神的？」森鷗外問，「邪神的活躍時間是在十年前，而且只有擂缽街的少數教徒才知曉，其中絕大多數教徒都已經死去。那名邪神的存在與毀滅可是只有極少數人才了解的，被深深掩埋起來的秘辛吶。」
阪口安吾拘謹道：「我也不知道，首領。不過我會繼續試圖從她那裡獲取情報的。」
森鷗外彎起雙眸，似笑非笑道：「辛苦你了，安吾君。一邊處理擂缽街邪神事件，一邊還要兼顧和別的異能組織聯系的工作，想必有時會感覺到力不從心吧？」
這話背後的隱藏含義讓阪口安吾有些口干舌燥。好在經過千百次訓練的本能令他神情不改，語氣平穩地應對：「首領願意將任務交給我，是出於對我的信任，我不能辜負首領的這份心意。」
奇異微妙的氛圍在一人間湧動，森鷗外慢吞吞地在平板電腦上點了一點，玩味地咀嚼著那個詞：「信任……沒錯，安吾君，這可是我對你的信任啊。」
戴著紅圍巾的黑發男人抬起手，將平板電腦交還給阪口安吾。安吾微微鞠躬，雙手接過平板，心跳卻越來越快。
「對了，安吾君。」
在阪口安吾即將離開辦公室時，森鷗外忽然想起了什麼，隨口叫住了他：「那個詛咒師要錢的話就給吧，10萬日元也不是什麼大錢。」
阪口安吾愣了一下，答道：「好的，首領。」
「還有。」森鷗外慢悠悠地把椅子又轉了回去，「在那個詛咒師去擂缽街探索前，你要記得給曾經的擂缽街頭領透一點消息哦，畢竟這是要前往他的領地，這可是基本禮貌。」
曾經的，擂缽街頭領……？
阪口安吾反應了過來：「我要向中原干部彙報此事嗎？」
「通過別人之口，讓他知曉有這麼一件事就夠了。」森鷗外說，「安吾君應該會有分寸的，對吧？」
阪口安吾：…………
他只能說：「我明白，首領。」
總之，先去給[富婆]小姐轉10萬日元過去吧。
——————————————
異能特務科轉錢了！！！
銀行卡到賬的短信提示彈出，千晴原本在燒開水准備煮泡面，看到到賬通知後她樂得差點沒把開水壺砸了。
雖然她曾經手握四個億現金，但是在10萬日元的新鮮轉賬面前，她還是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永遠會為了錢手舞足蹈，出現返祖現像。
「不對啊，早知道這個異能特務科給錢這麼痛快，那我就多要點了！」千晴突然懊悔，「而且還沒問清楚來往路費和住宿費用究竟可不可以報銷……」
不過這些都還可以談。
千晴美滋滋地扔下開水壺，決定今天不吃泡面了。
獎勵自己一頓外賣！
她歡天喜地地打開自己這幾天都沒舍得用的外賣軟件，一通操作迅猛地下單了一份豬排飯定食套餐——同時疊加了新店優惠免外送費和新人紅包八折券，她還給這家店加了收藏，獲得了店家贈送的一瓶可樂！
彈幕們都為千晴如此精打細算的點外賣行為折服，紛紛拿出紙筆記錄學習。
點完外賣，千晴悠然自得地在沙發上躺倒。她伸了一個懶腰，翹起腿，點開手機上的「接了麼」app，進入詛咒師論壇開始看帖子。
詛咒師論壇就像是十年前一樣熱鬧，千晴打開論壇首頁，在上個副本和甚爾一起看帖子的日子就好像剛在昨天發生一樣鮮明。千晴忍不住抿著嘴唇微微笑了笑，但很快，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開始尋找對自己有幫助的信息。
論壇中的帖子內容並沒有什麼改變。正如甚爾所說，都是一些戰鬥技巧的干貨分享，吐槽遇到的怪異咒靈，吐槽奇葩委托人，掛委托人，掛搶單同行……
千晴非常輕易地就發現了討論盤星教和夏油傑的帖子。
[怎麼樣能加入盤星教？][HOT][1][2][3]…[10][11][12]
[經濟不景氣，接單的價格也在逐年下降。正所謂世界的盡頭是考編，咒術師的編制是咒術高專，我們詛咒師的編制或許就是盤星教了。]
[作為十年間崛起最迅猛的詛咒師團體，盤星教徹底取代了曾經最大的詛咒師團體Q的位置，成為了咒術界中實力最強的詛咒師團體。同時，盤星教還擁有許多Q不曾擁有的優勢。]
[盤星教的首領夏油傑實力強大，是咒術界僅有的三名特級咒術師之一。同時，他還是咒術高專出身，擁有後台和人脈，輕易不會被咒術界剿滅。]
[最重要的是，據傳盤星教擁有大量教徒捐贈的資金財產，福利優厚，團隊氛圍輕松，還送房子！]
[所以，我決定重新設立我作為一名詛咒師的人生目標。我，要加入盤星教！]
[編制！編制！我要盤星教的編制！]
千晴：…………
她知道為什麼當初那些盤星教的詛咒師們都對她充滿警惕了。
估計在盤星教的詛咒師眼中，她親近夏油傑的行為簡直就是把「我要大編制」寫在了臉上。
……不對，萬一夏油傑也把她當做只想進盤星教編制混吃等死的人怎麼辦？
那她豈不是攻略攻略白攻略了？
不行，她得讓夏油傑看到自己仰慕他的真心真情！才不是為了什麼房子和編制！
千晴一骨碌坐起來，她思索再三，決定明天去一趟盤星教，當面跟夏油傑說明任務失敗的問題，然後再努力刷一波好感。
和上一個副本不同，她現在的人設是身世悲慘的孤兒少女詛咒師。沒有優渥的家境，沒有實力雄厚的背景，當然，也沒有錢。
所以她攻略時給自己樹立的人設也得稍微偏移一點，和加茂知春那種陽光明媚光芒萬丈的大小姐不同，現在的千晴要突出一些苦情元素，最大限度激發攻略對像對自己的保護欲。
苦情元素嘛，用通俗的話來說，就是賣慘。
賣慘，這個千晴可太熟練了。畢竟在直播的時候管觀眾要禮物就得熟練掌握賣慘技能，這樣才能賺到更多錢。現在無非是把賣慘對像從觀眾轉變為攻略對像而已。
只是……
她的這些攻略對像，吃不吃賣慘這套啊？
首先，甚爾是絕對不會因為她賣慘就動容的。畢竟他就已經足夠慘了，還有誰能比他更慘？
五條悟能不能被悲慘孤兒少女的故事打動也得打上一個問號，根據千晴對五條悟這個人的了解，他可能一眼就能看出她在刻意誘發他人的同情心，然後好感度就再也升不上來。
夏油傑和中也倒是兩個不折不扣的心軟好人。只是在獲得夏油傑的同情之前必須要先過「信任考驗」，不能讓他覺得自己和他不是同路人。
唉，從零開始攻略真的好難啊……
千晴錘了一下沙發墊，沙發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動，與此同時，房門突然也被敲響了。
「請問這是手機尾號****的花山院小姐的家嗎？」
是外賣！
千晴的心情又明媚了起來。她滾下沙發，匆匆將腳套進拖鞋，又因為跑得太快跑丟了一只，所以她只好折回去重新穿上，咚咚咚地撲向大門。
門外，少女跑動的聲音就像是一只活力十足的小兔子，中間還夾了一句她懊惱的小聲驚呼「我的鞋！」，聽得門外等待的某位忍不住悄悄搓了搓手指。
「來了來了！」門把手轉動，「贈品的可樂店家應該也沒有忘記吧？我特意備注了，要可口可樂！」
千晴打開大門，門外，兩名至少有一米八的高大男人完全擋住了她的視線。他們居高臨下地俯視圓臉的少女，站在最前面的那位勾起唇角，輕快笑著提起手中的紙袋：
「很遺憾，似乎店家給的是百事可樂呢。」
千晴臉上期待的笑容僵住了，她的視線凝固在提前截住了她外賣的男人臉上，久久發不出聲音。
「自我介紹一下。」白發高個男人將外賣紙袋向前一遞，「五條悟，來自東京咒術高專，是一名普通教師。旁邊這位你們之前就已經見過了。」
另一名高個男人適時開口：「多謝花山院小姐上一次相救，當時太過倉促，沒能告訴你我的姓名。我叫七海建人，也是一名咒術師。」
【可攻略人物出現！】
【五條悟好感度（已繼承上一副本好感度）：90】
【七海建人戀愛線已解鎖】
【玩家可選擇進入七海建人戀愛線分支，獲取七海建人結局】
等，等一下，為什麼夏油傑那頭沒有繼承上一副本的好感度，到現在還是一個慘淡的零蛋，怎麼五條悟就能繼承上一周目的好感度？！
更奇怪的是，上一周目五條悟對加茂知春的好感度都沒刷到90，怎麼現在對著第一次見面的花山院千晴就直接拉到差不多能直接結婚的90了！
不，不不，千晴發現自己遺忘了一點。五條悟可是經歷過神子DC的人，他之前就認識封印了兩面宿儺的地縛靈「花山院千晴」，而且還被兩面宿儺明確告知，加茂知春死後會出現另一名花山院千晴的轉世。
更何況，第三副本中千晴的賬號外形和第一副本中的自己完全一致。對著一模一樣的同一張臉，五條悟認不出來才怪了！
沒想到之前在DC中刷的好感度竟然全部都反饋到了第三副本當中，看來DC真是沒白打啊。
千晴熱淚盈眶地感謝曾經努力的自己！
「不請我們進去嗎，花山院小姐？」五條悟問，「還是說，你覺得我們是壞人，不敢放我們進去？」
千晴定了定神，她從五條悟手裡拿過外賣袋子，掃了一眼裡面的飯盒，果然失望地發現店家送來的可樂是百事。她抬起頭，又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兩位門神一樣一左一右站在門口的男人，說：「七海先生我之前見過，他肯定不是壞人。但是這位五條先生就不一定了。」
五條悟挑起眉毛：「什麼叫不一定，我看起來很像壞人嗎？喂，建人，你看看我這張大帥哥的臉，你覺得我是壞人嗎？」
七海：「我的感受並不作數，一切以花山院小姐的判斷為准。而且以普遍理性而論，從外貌上是不能查明一個人的品性的。」
五條悟：？
你究竟是哪邊的？
「但是我可以作證，這位五條悟是我高中時期的前輩，他並不是壞人。」七海嚴肅道，「我們代表東京咒術高專，前來拜訪花山院小姐，想要邀請花山院小姐來到高專就讀。」
……原來她在咒靈襲擊中救下的七海，就是高專的咒術師啊。
看來她的任務根本沒有失敗嘛！
千晴向後退了一步，給五條悟和七海留出進門的空間，稍稍揮了一下手：「那，一位請進吧。」
房子很空蕩。
和高專費盡心力獲取的關於花山院千晴的零星資料相符，她並沒有什麼錢。
除了必要的幾樣大件家具，整個房子裡沒有任何超出需要一萬日元購置的物品，廚房堆放著廉價的速食拉面盒，陽台上晾著百元店購置的寬松T恤，就連一人坐定之後，千晴端來的都只是一杯加了片薄荷葉子的涼白開。
「薄荷葉很新鮮，是花山院小姐自己種的嗎？」七海問。
千晴在沙發另一頭坐下，「啪」地起開可樂拉環：「啊？不是，我不擅長園藝，這是我昨天晚上偷偷翻到鄰居家院子裡剪的，他們家種了好幾盆。」
五條悟「噗」地笑出聲。
千晴突然想起來，之前在DC裡她給自己塑造的可是溫柔又堅強的聖母形像，她可不能把自己辛苦捏起來的人設毀了。於是她趕緊轉移話題，企圖讓對面的兩位高專來客忘了關於她偷剪薄荷葉的事情：「你們想讓我去咒術高專入學？為什麼？」
七海說：「是我向高專推薦了花山院小姐，因為我認為花山院小姐擁有成為一名咒術師的資質。」
「什麼資質？因為我擁有術式嗎？」
「不。」七海搖了搖頭，「除了術式，花山院小姐在當時的情景下救了我，我認為花山院小姐具備一名咒術師所必要的『利他』精神。」
啊，原來是因為這個。
千晴的心情有些復雜。
雖說她出現在案發現場的動機相當不純，但是她出手救下七海卻的確出於善意。
而且歸根究底，這份突如其來的善意也並非因為她花山院千晴是什麼好人，她只是格外珍惜從作為陌生人的七海那裡得到的幫助，然後用自己的方式回報了他而已。
真正的好人並不是千晴自己，她只是一報還一報罷了。
千晴掩飾性地喝了一口可樂，但是在刺激性的碳酸飲料進入口腔之後，她沒忍住蹙起眉頭，露出了有些扭曲的神情。
這可樂是百事的！
她趕緊把這口百事可樂咽了下去。七海顯然是誤解了她剛才的表情，有些關切地問：「怎麼了，花山院小姐？」
「啊，沒事沒事。」千晴搖頭，「我們剛才說到哪裡了？哦，對，關於咒術高專，這個學校是什麼樣的，進去上學又學些什麼？你們能介紹一下嗎？」
「有關於咒術高專，應該由在高專任教的五條前輩來介紹比較好。」
七海看向五條悟，千晴也自然地將視線移到白發男人身上。
有些古怪。
從進入房間之後，五條悟就沒有說過話，這和他那個平時習慣性招貓逗狗的性格很不相符。他一直靜靜地坐著，目光注視著千晴，也不知究竟是在觀察什麼東西。
五條悟反常的舉動讓千晴心頭升起一絲警惕，但是一看到菜單欄顯示的【五條悟好感度：90】，她就又放下心來。
沒事，沒事，五條悟對自己的好感度有90呢！
不過……
五條悟竟然是那麼長情的一個人嗎？
對於自己童年時相處時間並不長的一個地縛靈，竟然能牢記一十年，而且對於地縛靈的轉世還有高達90的好感度？
明明加茂知春也是花山院千晴的轉世，還是陪伴了他八年的青梅竹馬。兩個人有婚約在身，知春欠他四個億，他欠知春一條命，怎麼知春就沒能得到【好感度：90】的提示音？
被七海提醒後，五條悟不緊不慢地開了口：「咒術高專啊……介紹起來倒也簡單，只是一個教會你怎麼成為咒術師的學校罷了。入學後也就成為了咒術師預備役，每日的生活就是和同學一起搭檔出任務，在學校的環境裡享受有些扭曲的青春。」
千晴眉頭一跳：「什麼叫『有些扭曲的青春』？」
「因為決定要成為咒術師之後，你的人生就會被暴露在直白的生死之下。」五條悟輕聲說，「你自己的性命，同學的性命，摯友的性命。或許五分鐘前摯友還在和你歡笑著暢談，在五分鐘後就沒了呼吸心跳，而你只能接受這樣突如其來的離別。」
一旁，七海的神情似乎被蒙上了一層陰翳。
「咒術師不可能毫無後悔地死亡。只有接受了這一點，你才能真正地接納咒術師這一身份。」
「如何？」五條悟問，但態度坦然得好像早就料想到了千晴的回答一樣，「你願意進入高專，成為一名咒術師嗎，花山院千晴？」
「什麼叫不可能毫無後悔地死亡……」千晴嘀咕著重復了一遍五條悟的話，「死亡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在那一瞬間，人根本沒有時間思考自己這輩子究竟後不後悔吧？」
「這倒也是。」五條悟贊同，「很多時候後悔的其實並不是死者，而是死者身邊的人。」
千晴得到支持後聲音稍微大了一些：「那不就得了。再說，人生本就是因為遺憾的存在而變得更加豐富。誰沒有遺憾呢，但是沒有遺憾的人生也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吧？正是因為遺憾的存在，人才會衍生出不同的情感，誕生嶄新的目標，在跨越了遺憾之後蛻變成更好的人。所以說，其實帶著遺憾死亡才是人世間最正常的現像！」
啪，啪，啪啪啪啪
「啊，真是震撼有力的發言呢。」五條悟為她鼓起了掌，引得七海有些愕然地轉頭回望，「太好了，這下我說什麼也要邀請你到我的班上來……怎麼樣，花山院，考慮得如何了？你如果同意入學的話，我可以免除你的學費，包攬你的食宿費用，每次出任務還有額外補貼哦。」
千晴當然求之不得：「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也沒什麼拒絕的理由了。入學還需要我辦理一些什麼手續嗎？」
「我會替你辦好的，不用擔心。」五條悟笑眯眯地回應，「那麼，我再次自我介紹一下。我叫五條悟，是咒術高專一年級的班主任，也就是你的班主任。」
「還請多指教了，千晴……同學。」
在戴著墨鏡的男人眼中，六眼照映出少女身上循環流動的咒力。青藍色的咒力磅礡活躍，它們沿著體內的回路，源源不斷地組成了每個人獨有的咒力循環。
每個人身上的咒力循環都不同，五條悟將其視為每個人身上獨有的「靈魂」。就連作為雙胞胎的真希真依也能作為驗證，她們的咒力循環大相徑庭。所以即使蒙上眼睛，五條悟也能通過咒力循環准確地認出每一個人。
五條悟將目光放在花山院千晴身上，她的咒力平穩地循環運轉著，而這樣的咒力循環，這樣的「靈魂」，五條悟曾在另一名少女身上默默注視了八年。
花山院千晴和加茂知春擁有相同的靈魂。
相同的靈魂，相同的術式，相同的戰鬥方式，甚至就連對可口可樂執著的愛都相同……
轉世，真的能讓兩個不同的人如此相似嗎？
第96章 第三副本8
五條悟和七海建人離開之後,千晴關上門，蹦起來在客廳裡打了一套快樂的猴拳。
夏油傑交代給她的臥底任務第一部 分順利完成！
而且她真的沒想到自己竟然能誤打誤撞解鎖七海建人的戀愛短線。解鎖了新的戀愛線就意味著有一個新結局可以達成，多打一個結局,《不心動大挑戰》的公司就能給她多結一份宣傳費用。
那都是錢啊，那都是錢啊！
千晴樂滋滋地旋轉一圈,然後「噗通」倒回沙發。
「咚咚,咚咚」
她警覺地抬起頭,指尖蓄起咒力，但在爬起來之後，千晴發現敲響玻璃的儼然是那只今天早晨來給她送過信的奇怪貓頭鷹。
打開窗戶，貓頭鷹毫不認生地飛了進來，落到沙發邊緣。
千晴和貓頭鷹大眼瞪小眼，貓頭鷹歪歪頭,竟然發出了夏油傑的聲音：
「晚上好，花山院。」
夏、夏油傑變成貓頭鷹了？！
「晚,晚上好，教祖大人。」千晴嚇了一跳，「你的術式竟然能讓你變成動物嗎？」
貓頭鷹一動不動,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千晴，從它脖子上發出了夏油傑帶笑的聲音：「當然不是,我只是給它掛上了通訊設備而已。」
千晴松了口氣。她剛才腦子裡已經一瞬間閃過了「夏油傑不會是貓頭鷹妖怪吧那以後給他生孩子會不會生個蛋出來」之類糟糕的念頭。
咦,她為什麼跳過了戀愛結婚的種種流程直接進入到生孩子這個階段的幻想了？
「今天你的任務完成得如何？」夏油傑不知道千晴腦袋裡神奇的想法,繼續問道。
千晴趕緊晃晃腦袋，回答：「很順利。我遇到了咒術師七海先生，他把我舉薦給了東京咒術高專的五條先生，他們兩個剛才來拜訪過我，承諾會讓我入學高專。」
夏油傑那邊短暫沉默了片刻。
「七海啊……他竟然回去繼續做咒術師了嗎？」
千晴聽出了一點弦外之音：「七海先生原先沒在做咒術師？」
「是,他一畢業就離開了咒術界，聽說是找了一個普通人的工作，打定主意去過普通人的生活了。」夏油傑嘆道，「他那樣也可以理解。」
怪不得千晴遇到七海的時候他是一副社畜的模樣，在遇到咒靈襲擊的時候也沒有使用術式，原來他當時確實不是咒術師啊。
那他為什麼又突然決定重新開始做咒術師了呢？
難道是因為……
她？
「你今天也見到五條悟了？」夏油傑繼續問，「你對他印像如何？」
啊，對五條悟的印像嗎？
印像就是那家伙好像在十年間完全沒什麼改變。
但是千晴不能這麼說，她絞盡腦汁，挑了一些比較安全的詞去形容：「感覺他和傳言裡有些不同，我本來會以為最強的咒術師會更有壓迫感的，但我覺得五條先生為人還挺隨和。」
夏油傑發出了有些了然的笑聲。
「因為他的強大能讓他從容地應對這個世界上幾乎每一個人。」夏油傑說，「努力給他留一個好印像，花山院，要是五條悟對你起了疑心，那我們前期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千晴立即回答：「我知道了。」
「那只狗現在還在房子裡嗎？」夏油傑換了一個話題。
千晴搖搖頭：「沒有，它已經被主人領回去了。」
「主人？」夏油傑的聲音警覺起來，「誰？你讓他進房子了？」
於是千晴就跟夏油傑講了從咒靈襲擊點回家的路上遇到禪院惠的事情，夏油傑聽著聽著忽然打斷了她：「他認識那個符咒，但是他並不知道那個符咒是誰放的？」
「是，他還問我認不認識會『影法術』的咒術師……」
「你在房子裡等著。」夏油傑說，「我馬上過來。」
通訊突然被切斷，貓頭鷹發出「咕咕」的輕響，然後自顧自地開始梳理自己的羽毛。
千晴坐在沙發上發呆，感覺第三副本的游戲進度簡直就像是坐了過山車一樣快。
短短一天，她已經連續見了七海建人、五條悟、禪院惠三個重要劇情人物，中途接了一個去橫濱的任務收了10萬日元定金，現在晚上竟然還要在住所招待自己送上門來的夏油傑？
千晴的第一反應是衝到衛生間去洗臉。
務必要給大金主教祖大人留下一個好印像，這決定了她能不能得到盤星教引人艷羨的大編制！
千晴洗了臉之後順便還洗了個劉海，她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化妝，不過很快她就發現這個擔心很多余，因為這個房子裡壓根兒沒有任何化妝品，就連沐浴露之類的都是今天在便利店現買的。
夏油傑敲門的時候，千晴剛把桌上的灰擦完。她趕緊把抹布藏起來，腳底打滑地衝向大門，心髒怦怦直跳。
「晚上好，教祖大人！」
門外的男人收回打量院子的視線，平靜道：「晚上好，花山院。」
夏油傑竟然換上了一身便裝。他穿了一件淺藍色的襯衫，頭發依舊披散，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晚上即興出來散步的普通男青年。
千晴連忙閃身把夏油傑讓進屋。
夏油傑進入房間後四下張望了一番，在視線觸及空蕩蕩的室內擺設後他蹙起眉頭，但沒多說什麼。
「你把遇到禪院惠的事情再詳細地說一遍。」他吩咐道。
千晴於是原原本本地把自己在路上遇到不良少年，禪院惠出手相助，然後從禪院惠那裡看到尋狗告示的事情又給夏油傑講了一遍。
聽完之後，夏油傑又問：「那個符咒原先藏匿的地方你還記得嗎？」
千晴想了想：「好像是在電視櫃後面？」
夏油傑抬起手，那條白眉毛黑蛇由絲絲縷縷的黑氣凝結出實體，纏繞到夏油傑的手腕上，對著空氣吐了吐信子。
「你之前見過它，這只一級咒靈以負面情緒為食，能察覺和追蹤咒力。它可以感應那枚留下的咒力殘穢，看看整件事是不是那個禪院惠自導自演。」夏油傑說。
千晴注視著那條當年被她用術式穿成烤蛇串的一級咒靈，嘗試性地露出了一抹友善的笑容。
黑蛇被她嚇得尾巴尖兒都在抖。
千晴：？
這條蛇在十年前還能正常和她相處的，怎麼十年後突然變得這麼膽小了？
黑蛇顫巍巍地爬到電視櫃後，它吐著信子四下探查了一圈，然後張開口，發出了男子的聲音：「沒有……咒力的痕跡……」
夏油傑重復了一遍：「沒有？」
「是的，沒有任何咒力的痕跡。」黑蛇在接觸到千晴的目光後，嚇得又結結巴巴地補充了一句，「我沒有感知到有咒術師接觸過這裡。」
夏油傑將黑蛇收回。他環抱手臂，輕輕擰著眉，從神情看來他並沒有放松。
「教祖大人認為這枚符咒是禪院惠放的？」千晴問。
「不。」夏油傑搖搖頭，「他也應該只是被利用了。幕後的人不會這麼輕易就現身接觸你，而且也不會向你透露這麼多信息。」
但禪院惠現身後，隱藏在黑暗中那個人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禪院甚爾。
十年前那個埋伏在忌庫外打了他一槍的詛咒師，也是教唆知春走上歧路，最終誘導她與整個咒術界上層為敵的罪惡之源。
十年來，夏油傑利用盤星教在暗中與禪院甚爾進行過數不清的鬥法。在夏油傑眼中，甚爾必然掌握著和知春的死相關的線索；在甚爾眼中，夏油傑身上也隱藏著某個和知春有關的秘密。
他們誰也無法更進一步，只能維持著這種詭異的平衡。
夏油傑輕而易舉地就想通了禪院甚爾的計劃。他在房子裡放下符咒，目的是探查夏油傑的動向，還有這間房子新住客的情況。他甚至知道甚爾必然是通過某個盤星教的信徒，拐著彎地將這個房子塞進了盤星教的名下。
但這其中始終存在一個疑點。
「花山院。」夏油傑輕聲叫她，「當初你為什麼選中了這間房子？」
盤星教名下的房子那麼多，當初他給千晴備選的住宅更是能列成長長的清單。
為什麼千晴偏偏就這麼湊巧地住進了有問題的房子？
千晴被夏油傑問得一愣：「因為我喜歡這裡。這個房子的戶型還有裝修風格我都喜歡。」
喜歡？
只是因為喜歡嗎？
夏油傑眯起狹長的雙眼，他定定地注視著千晴緋紅色的眼眸，似乎是想在裡面找到說謊的蛛絲馬跡。
不，千晴不可能和甚爾有所勾結，她選中這間房子應當是巧合。如果千晴在之前和甚爾就認識，那麼甚爾就沒有必要這樣大費周折地試探，大可以直接從千晴那裡獲取情報。
可甚爾為什麼能提供這樣一間對千晴胃口的房子呢？
夏油傑想到了一個很奇怪的可能性。
如果真的如同那個最瘋狂的猜測那樣，花山院千晴和知春是所謂「轉世」的關系，那麼禪院甚爾只要挑選一間知春會喜歡的房子，花山院千晴就會自然而然地選中這裡……
禪院甚爾在賭，他在賭知春死後真的擁有轉世，也在賭夏油傑能找到她。
「……教祖大人？」
夏油傑死死盯著千晴，面上表情幾度變幻，看得千晴有點心裡發毛，不由得出聲呼喚他：「你是想到了什麼嗎？這個符咒究竟是怎麼回事，會不會對我們的計劃有影響？」
「會。」夏油傑當機立斷，「你不能住在這裡了，現在帶上你的東西馬上跟我走。」
千晴糊塗了：「去哪兒？」
夏油傑：「盤星教。在正式去高專上學之前，你跟著我住。」
禪院甚爾是個瘋子，他決不能賭。
第97章 第三副本9
這一晚,盤星教詛咒師們某個沒有夏油傑的聊天群炸鍋了。
[報！我看見夏油大人帶了個女人回來！]
[不是女人，那是個女孩，高中生年紀的女孩子！]
[還是個圓圓臉,長得很可愛的女孩子！]
[前線再探再報！]
[夏油大人帶著她進主殿了]
[圖片][圖片][圖片]
[長得確實挺可愛……]
[我記得那個女的，上次她跟夏油大人一起混進了高專忌庫,夏油大人准備讓她做高專內部的臥底來著。]
[哇,夏油大人竟然准備往高專安插間諜？他好有事業心,我哭死！]
[她是不是叫那什麼晴……]
[千晴，花山院千晴]
[哦！我知道了！她是夏油大人找的白月光替身！]
[什麼白月光,什麼替身，我去拿了個外賣,回來一看群裡這在聊什麼？]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把腦子都吃傻了。夏油大人的白月光就是那個加茂知春啊，他當初離開高專不就是因為御三家和咒術界上層共同謀害了加茂知春嗎？]
[我有一個大發現！這個千晴的名字讀音和知春一模一樣！]
[果然,夏油大人還是對白月光念念不忘。啊,十年生死兩茫茫……]
「你在干什麼？」
正在群組裡激情八卦吃瓜的詛咒師嚇了一大跳，他整個蹦了起來,發著抖轉過身：「夏、夏油大人……」
夏油傑有些奇怪地望著詛咒師,他沒多聯想,只是頭向後一擺，吩咐道：「這是新來的花山院，從今天開始在我們這裡短住。你去給她找個房間,安排得離我的住處近一些,別讓那些普通人信徒隨隨便便就能看見。」
詛咒師向夏油傑身後看去,撞上了一個圓臉女孩子的眼神。
那個女孩子留著一頭淺色的長發，雙眼又圓又亮，透著石榴般的紅。在對上他的眼神後,女孩稍稍彎起雙眼，對著他露出了一抹禮貌的笑。
……好，好可愛！
之前聽說夏油大人的白月光加茂知春是有些驕橫狂氣的大小姐，他本以為這位替身妹妹也會是那個類型的。沒想到十年之後夏油大人變了口味，開始喜歡甜美系的了？
千晴不知道盤星教的詛咒師們正在像她的彈幕一樣瘋狂吃瓜，她也不是很在乎。
她現在更關心的是夏油傑。
夏油傑沒有直接帶她去住處，在進入盤星教之後，他先領著千晴走進了大殿，儼然是一副有事情要向她鄭重交代的樣子。
盤星教的大殿是典型的佛教風格，寬闊，高挑，梁木和支撐立柱都刷著暗沉的紅漆。只是在殿前沒有佛像雕刻，只有著一個用格格不入鮮艷顏色制成的大功德箱。
夏油傑來到功德箱前，那裡設著三個蒲團。他在一個蒲團上坐下，然後示意千晴也坐到他面前。
千晴撿過一只蒲團，姿勢別別扭扭地跪坐下去，眼神止不住地想瞟那個功德箱。
那裡面應該有錢吧……？
「東京高專開學之前，你都要住在這裡。」
千晴眨眨眼，她收回視線，問了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問題：「為什麼？難道是那個符咒對房子產生了什麼影響？」
「那個禪院惠可能會在開學後成為你的同學。你要尤其注意他，盡量不要和他搭檔做任務。」夏油傑神情嚴肅地叮囑，「記住，絕對不能和他一起單獨出門。」
千晴總覺得怪怪的。
[夏油傑這個語氣……怎麼這麼像我爸呢？]
[晚上十點前必須回家，不能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同學鬼混！]
[好家伙，十年過去了，夏油傑也成了爹系男友。]
「他很危險嗎？」千晴問。
夏油傑說：「他的父親叫禪院甚爾，是一名沒有任何良心與道德的詛咒師，他與我有極深的私怨。知道你與我的關系後，他會殺了你。」
沒有任何良心和道德……
夏油傑對甚爾的評價也太低了！
千晴難以置信：「盤星教的詛咒師有那麼多，他為什麼偏偏要殺我？」
「他是一名咒術師殺手，仇視咒術界上層的人，尤其仇視御三家。十年來，不知有多少個落單的御三家咒術師殞命於他的手中。」夏油傑冷聲道，「你的術式是加茂家傳的赤血操術，又和加茂知春如此相像，他一定會盯上你，想方設法除掉你。」
不對啊？
要是這些人看出來她和加茂知春像，那也該想方設法和她認識，發展感情，而不是見面就殺吧！
[我知道了，甚爾是小春毒唯]
[就憑你也敢和我們小春相似？贗品殺殺殺！]
[甚爾雖然綠了你，但他不磕代餐啊！好樣的！]
千晴：…………
別提綠帽子這茬了行不行，她好不容易才忘掉這碼事。
雖然她知道自己和甚爾的關系，但是為了人設的穩固，千晴大著膽子問：「那個禪院甚爾為什麼仇視加茂家，他和加茂知春有仇嗎？」
夏油傑的表情變得有些復雜。他抿了抿唇，低聲道：「差不多吧。」
花山院千晴身上或許存在加茂知春死亡的緣由，他不能讓她落入甚爾手中。
「我以後會注意。」千晴點點頭，忽然話鋒一轉，「不過，我有個問題一直很想問……」
「我們盤星教究竟是做什麼的？」
夏油傑答道：「吸納教徒，祓除咒靈，策劃毀滅咒術界。」
千晴一下子興致勃□□來：「哇，毀滅咒術界！好好好，真不錯，我也喜歡。不過除此之外，教祖大人你平時會去做法事嗎？比如超度亡魂、鎮宅驅邪、測字算命什麼的？」
夏油傑：「偶爾會做法事，看對方提供的價格如何。」
哦，明白了。可以做，但是要先給夠錢。
千晴興奮地伸手指向供桌邊緣的一個積灰的木魚：「也就是說教祖大人會念經咯？」
夏油傑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角：「那是咒具，用來砸咒靈或者不識好歹的咒術師的。你想試試嗎？我能專門挑能讓你最快昏過去的地方砸。」
啊，那還是算了，算了。
這一通單獨交流下來，夏油傑還是一點好感度都沒漲，讓千晴有些泄氣。
成年的夏油傑實在是有些難搞，油鹽不進，好像沒什麼東西能打動他。
究竟什麼樣的女孩子能入得了教祖大人的法眼呢？
難道真的只有死去的加茂知春才行嗎？
抱著這樣的疑問，千晴跟著夏油傑安排的詛咒師走進了她新的住處。不過在看到這間寬敞舒適的日式小院後，她立即將憂愁拋到了九霄雲外。
管他呢，大不了就把臉變回加茂知春的樣子聲稱自己穢土轉生復活了，總有攻略的方法。
今天累了一整天，她可要好好休息啦！
——————————————
千晴早晨是被鐘聲喚醒的。
那不是鬧鐘的聲音，而是金屬撞擊發出的響亮而悠遠的鐘聲。
她躺在被窩裡懵了大約兩分鐘，然後反應過來自己現在住在寺廟裡，眼下敲響的正是寺廟的鐘。
千晴慢吞吞地從被子裡滾出來，昏昏沉沉地胡思亂想了一些諸如「既然當半天和尚撞半天鐘，那夏油傑會不會天天在盤星教裡敲鐘」這種東西。
為了讓自己盡快清醒，她拿出手機刷了刷。除了話費繳費通知和銀行卡到賬通知以外，一個陌生號碼給她發了東京高專的入學須知。當初作為加茂知春的時候她可沒有收到這玩意兒。
千晴點進去仔細看了看，除了開學日會有教師領她入學之類老生常談之外，發信人還特別強調了讓她回復發送一下她的身高體長等等數據，說是做校服要用到，如果她有關於校服的設想也最好在回信中提出。
她打了個呵欠，熟練地把自己的身高體重等等輸入到對話框中，然後加上自己的定制要求，很快就回復給了東京高專。
做完這一切之後，千晴懶洋洋地從被窩裡鑽出來，用力舒展身體，決定起床去吃早飯。
盤星教是有食堂的。
說是食堂，這裡和那種學校裡的食堂也很不一樣。盤星教的食堂在一處稍小的院落，緊挨著廚房。千晴走進去之後就發現不算小的房間內擺著一張長長的烏木矮桌，一溜熟悉的陌生的詛咒師跪坐在桌邊榻榻米上，他們每個人面前都有一個盛放早餐的餐盒。
聽到千晴的腳步聲後，詛咒師們動作極其整齊劃一地轉頭望向她。
然後他們眼中瞬間迸發出了八卦的光芒。
昨夜「盤星教相親相愛一家人（無教祖版）」群裡熱聊一整晚話題的女主人公出現了！
據說無父無母、從小一人孤苦伶仃長大，但卻強得出奇、多次劫掠咒術師的花山院千晴！
作為加茂知春的替身來到夏油傑身邊的花山院千晴！
千晴被他們如此灼熱的眼神看得有點懵，但她沒有舉止失常，只是點了點頭，然後迅速找了一個空位坐下。
很快，一對雙胞胎姐妹擠掉原先她身邊的人，一左一右坐到了千晴身邊。
「你好！」
「早上好！」
「你是新來的嗎？」
「你叫什麼名字呀？」
雙胞胎目光灼灼地盯著千晴，千晴打開餐盒，注意力都在早飯的菜式上，隨口答：「你們好，我叫花山院千晴。」
「你好你好，我叫美美子，這位是菜菜子，我們是夏油大人帶回來的，從小就在盤星教長大。」
千晴對她們分別點了點頭：「很高興認識你們。」
見她態度尚可，而且還願意回答問題，雙胞胎越發興奮，八卦熱情也越發高漲。在其他詛咒師鼓勵的目光中，她們兩個連珠炮一樣發問：
「聽說你的術式是赤血操術？」
「你和加茂家有什麼關系呀？」
「你覺得夏油大人怎麼樣？」
「你有喜歡男生的類型嗎？」
千晴：？
她連筷子都沒拿起來，被迫一個一個地回答這對好奇心旺盛的雙胞胎的問題：「對，我的術式的確是赤血操術。我不知道我和加茂家有什麼關系，因為我很小的時候爸爸媽媽就死了，再也沒有其他親人。至於我對夏油大人的感情，是，是……」
她瞟了四周一眼，暗中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
為了盤星教的編制，拼了！
「我對夏油大人心中存在的是純粹的崇敬！天無二日，我的心裡只有夏油大人一個太陽！」
聽到千晴胡言亂語的什麼「夏油大人是我的太陽」，美美子和菜菜子的神情凝固了。
千晴立即察覺到了她們的不對勁，有些遲疑：「……怎麼了嗎，我說錯話了？」
然後美美子和菜菜子的眼眶都紅了。
「原來你和我們一樣，因為從小孤苦伶仃沒有親人，所以把夏油大人看做太陽，看做人生中唯一的光芒，唯一的救贖……」
「千晴，我可以這樣叫你嗎？千晴，來了盤星教這個大家庭，你就是我們的家人了，夏油大人也可以是你的太陽！」
千晴：……？
她在網上摘抄的馬屁語錄怎麼起到了這麼奇怪的作用？
周圍的詛咒師們也紛紛感慨起來，說什麼你們這樣可憐的女孩子遇到夏油大人真是不幸中的萬幸，然後不少人還自顧自得出了結論：嗯，她一定是自願來做替身的，畢竟像她這樣的女孩子一定非常渴望夏油大人的愛！
「你們在聊什麼？」
沉浸在狗血愛情八卦劇中的詛咒師們突然一激靈。
夏油傑的身影出現在了飯堂門口，靜靜地注視著吃瓜興奮到起飛的各位詛咒師們，也不知道他剛才聽了多久。
在一片寂靜中，千晴打開餐盒，終於如釋重負地開始吃早飯。
謝謝你，夏油傑。
她真的餓壞了。
第98章 第三副本10
在夏油傑的威懾下,盤星教的其他詛咒師們立刻閉上了嘴，沒有人再敢討論八卦問題。
大家非常安靜快速地吃完了早餐，雙胞胎美美子和菜菜子抓起書包,動作快速地溜了出去，在臨走前還沒忘對著千晴眨了眨眼。
雖然你的愛情之路肉眼可見非常艱難，但是，加油！
千晴：？
看熱鬧不嫌事大是吧？
夏油傑並沒有走。他坐到了長桌的另一邊，毫不受影響地靜靜注視著千晴。千晴被他看得吃東西的動作逐漸放慢，腮幫子微鼓地抬起頭，迷茫地同他對視：「夏油大人？」
「把嘴裡的東西咽下去再說話。」夏油傑稍撇了一下嘴角。
千晴只好努力咀嚼，喝了口奶把早餐咽了下去。看著她這副一點也不優雅的吃相，夏油傑也沒有什麼反感的情緒，只是雙手環胸，靜靜等她理順氣。
「花山院。」他叫她的名字,「你有沒有做過什麼奇怪的夢？」
千晴稍稍有些茫然：「什麼樣的夢算是奇怪的夢？」
「比如看到不屬於自己的人生經歷，像是平安京時期的人和事,現代社會中等級森嚴的咒術家族，還有……和同為咒術師的朋友一起冒險。」
千晴歪歪頭，面上依舊困惑，心裡卻忍不住開始笑了。
好啊,夏油傑,沒忍住露出馬腳來了吧？
教祖大人昨晚是不是一夜沒怎麼睡，瘋狂查閱有關「轉世輪回之後的人和前世會有什麼關聯」之類的資料,就等著早上來打探消息？
「我不太記得了……」她裝出認真回憶思索的樣子，「不過我倒是經常做同樣的一個夢。」
夏油傑的身體微微前傾：「什麼夢？」
千晴：「夢到我中了彩票暴富了。」
夏油傑：………………
他的表情有崩壞的趨勢。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夏油傑鮮活的表情後，千晴的心情反而變得更好了。
作為盤星教教主的夏油傑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和千晴記憶中那個總是用溫柔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的高中生咒術師夏油傑千差萬別。
盤星教的教祖大人穩重，冷酷，是整個盤星教的頂梁柱，也是站在咒術界的對立面，背負著友人性命前行的復仇者。
他失去了曾經的那個夏油傑擁有的一切，如今的他，已經再不能如同過去那樣輕松地笑出來了。
千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拖什麼，第三副本從見到夏油傑開始，他的好感度就毫無波動。並不是因為夏油傑真的封心鎖愛了，而是千晴沒有采取積極的行動去刷他的好感度。
因為每一次見到夏油傑，看到他再也無法輕易袒露真心的面具般的面孔，並不該出現於玩家心中的愧疚感就會將千晴吞沒。每時每刻，夏油傑疏離的舉動和話語都會提醒她一件事：
是因為她的死，因為她的衝動，為了替她復仇，夏油傑才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曾經的加茂知春給夏油傑帶來了幾個月短暫的快樂，然後就是十年漫長的追憶。
她給所有的可攻略角色帶來的痛苦都大過幸福，雖然花山院千晴自知自己永遠也不可能成為那種小太陽天使一類的角色，但是她也並不想成為報喪災星，尤其是給那些為她付出過真心的人帶來漫長的折磨。
但是……如何能夠給現在的盤星教教主帶來幸福呢？
千晴陷入了一段看起來像是走神一樣的深思。在夏油傑眼中，對面的少女托著腮，在回答了他的問題之後，就在注視著他的同時眼神逐漸渙散，似乎盯著他發起了呆。
夏油傑微微蹙眉，出聲打斷她的神游天外：「總是夢到中彩票，是因為你很喜歡錢嗎？」
千晴回神，本能點頭：「對啊。」
夏油傑問：「因為你一直很缺錢？」
「錢這種東西，我永遠不嫌少。」千晴慢吞吞地答，「而且像我這樣的人也擁有不了什麼其他東西，只有錢不會嫌棄我，不會因為我性格不好或是沒有家教就從我的銀行卡裡跑掉，就像那些曾經試圖接近過我的人一樣。」
夏油傑微微眯起雙眼，他從千晴坦然到自暴自棄的回答中嗅出了點什麼：「你似乎不覺得自己是個討人喜歡的家伙。」
千晴勾起唇角，對著夏油傑露出了一抹其實很可愛的笑：「光是活著就已經夠辛苦了，我何必再殫精竭慮地去討其他人喜歡？又有誰配讓我討好呢？」
夏油傑神情微微一動。
「那，我呢？」他問，「我值得讓你討好嗎？」
千晴注視著夏油傑，慢慢彎起雙眼。
「我並不覺得夏油大人會喜歡上我。」她輕聲說，「但是我希望自己能讓夏油大人感到快樂，如果這是『討好』的含義之一，那麼我會努力去討好夏油大人的。」
「夏油大人，怎麼樣能夠討好你呢？你能教教我嗎？」
夏油傑抿住了嘴唇。
他奮力按下心頭湧起的千思萬緒，逼迫自己收起一瞬間門的不忍，冷淡道：「只要你能完成我交給你的任務，別被高專的人看出真實身份，那就能讓我開心了。」
花山院千晴或許真的和加茂知春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同時，她又是一個孤苦伶仃，如野草一樣從牆縫裡頑強長出來的少女。她一無所有，如今只能寄身在盤星教的屋檐下，仰頭期待著夏油傑能給予她星點甘霖雨露。
但是她不是知春，她只是花山院千晴，夏油傑手中的一枚棋子，一枚會被損耗，隨時能夠舍棄的棋子。他可以理解她的過去，但絕不能憐憫她。
「……還有，保護好自己，別被禪院甚爾殺了。」
說完之後，夏油傑站起身，看起來像是毫不留戀一般轉頭離去。
半空中，他的背影映出一行系統提示：
【夏油傑好感度+10】
千晴依舊托著腮幫子，微微聳了一下肩膀。
看吧，她就說賣慘有用。
——————————————
雖然上午夏油傑剛警告過千晴別去甚爾附近找死，下午，千晴就提著裝了10萬日元現金的手提箱，腳底抹油地跑去了銀座和「接了麼」APP裡面那個自稱掌握了甚爾情報的詛咒師接頭。
為了拿到甚爾近況的情報，千晴自稱是甚爾以前短暫交往過的富婆「伏黑女士」。為了把馬甲披得更穩固一些，她特意從以前的直播回放裡找到了伏黑小姐這個NPC出現的鏡頭，用她的術式【血操術·再造】調整了容貌，讓自己此時看起來就像是伏黑小姐的樣子。
你問為什麼伏黑小姐看起來和十年前一模一樣？
富婆有的是錢做醫美！
玻尿酸肉毒素水光針什麼的都是隨便打，還有拉皮切眉什麼的想做都能做。只要有錢，六十也能像十六！
富婆永葆年輕！
在出門前，千晴特意去找夏油傑報備了一聲，說自己想出去吃晚飯。夏油傑沒有攔她，只是讓她別回來太晚，甚至都沒問她要去吃什麼，在哪兒吃。
夏油傑以後要是做了爸爸，看起來也不像是控制欲很強的類型呢。
[重生之我的老同學成了我的監護人]
[是我的錯覺嗎，第三副本這幾個可攻略對像怎麼都爹裡爹氣的？]
[橫濱的雙黑不爹！他們一點也不爹！啊啊啊小千你什麼時候去橫濱啊，我好想中也！]
她於是趕緊安慰彈幕：「快了快了，等我完成這次交易之後就去橫濱！」
千晴先是坐了一段公交車，等坐到靠近銀座附近之後，她才下車步行，還特意七扭八拐地四處繞了一大圈，目的是為了甩掉有可能存在的眼線。
等來到米其林餐廳門口的時候，時間門也剛剛好來到千晴預定的時刻。
她抬頭挺胸，坦然地走進餐廳，對著門口迎接上來的侍應生說：「有預訂，我姓伏黑。」
侍應生掃了一眼名單，很快鞠躬示意：「歡迎，伏黑小姐。我帶您去座位。請問您有其他陪同人員嗎？」
千晴點點頭：「還有一位，只是他現在還沒到。」
侍應生答應下來：「我會為那位客人也准備好餐具，伏黑小姐這邊請。」
餐廳內部的裝潢並沒有太大改變，和十年前別無二致。走進餐廳之後，熟悉的記憶從腦海的角落中湧出，千晴不受控制地看向自己曾經和孔時雨一起躲著偷聽的角落，看向紙式神拉電閘的牆壁，還有在一片黑暗之中，甚爾拉著她的手表白的那台桌子。
最終，侍應生帶著她停在了那台熟悉的餐桌前。
他為千晴拉開椅子，但是千晴搖搖頭，她指向對面那個座位：「我坐這裡。」
這是十年前的伏黑小姐，也是千晴曾經坐過的地方。
在腳邊放下現金手提箱，侍應生為她倒上檸檬水，千晴靠上椅背，微微嘆了口氣。她掏出手機，在app後台點開私信，給交易的另一人發了一條消息。
[富婆]：我到了
兩秒過後，私信列表刷新出了對方的回復。
[84629387]：真巧，我也到了。
下一瞬間門，餐廳突然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電閘斷了。
手機屏幕依舊瑩亮，映徹出「伏黑小姐」的面龐。但易容下的千晴並不是那個真正的伏黑小姐，她沒有尖叫，而是本能地伸手摸向腰際，想要掏出武器，應對接下來或許會發生的意外。
「此時此刻就如同彼時彼刻啊，你說是不是，伏黑小姐？十年前，這裡似乎也斷過一次電呢。」
一雙粗糲寬大的手從背後緩緩伸出，輕巧地扼住了千晴的脖子。
男人的吐息在她頭頂溫熱地噴湧，千晴試圖施放術式的手驟然松開，又緊張地攥成了拳頭。
「……那個交易的人就是你嗎，甚爾？」
「沒錯。既然是交易，你今天把錢帶來了沒有？」
她的心跳得好響，好快。千晴感覺自己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松弛下來，因為她知道自己身後的人是甚爾。但是她又不受控制地開始掌心冒汗，因為甚爾就在她身後，在黑暗之中，在距離她十釐米不到的位置。
「現金在我腳邊的手提箱裡。」千晴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努力調整自己的嗓音，好讓自己聽起來更像伏黑小姐一些，「既然這是交易，收了錢之後你總要把我想要的東西給我吧。最近過得怎麼樣，甚爾？」
甚爾啞啞地笑了一聲，掐著千晴脖子的手沒有放松：「過得不好。」
千晴的心悶悶地疼，她穩住聲線，繼續問道：「是因為缺錢嗎？最近你沒找到順心的富婆對像？」
「錢倒是不缺，我現在的資產夠我躺著揮霍一輩子。」甚爾平靜地答，「而且我也不再找女朋友了。」
千晴立即提起警惕心：「不找了？為什麼？你結婚了嗎？」
「啊，沒有。」甚爾說，「但是我有兒子了。」
好，好啊，禪院甚爾，當著她的面承認自己織了一頂好大的綠帽子是吧！
千晴感覺自己臉上的表情已經開始扭曲，似乎連【血操術·再造】也因為血氣翻湧而難以維持。她咬住後槽牙，一字一頓地問：「你，有，兒子，了？難道是，那天那個從我手裡把你搶走的小妖精的孩子？」
「小春不是小妖精。」
千晴脖子上的手逐漸收緊，她覺得自己有些喘不上來氣，但是甚爾接下來的話讓她感覺自己缺氧的症狀越發加重：
「惠是小春留給我最重要的寶物，除了小春，我之後不會再找別的女人。」
「倒是你，自稱伏黑小姐的這位咒術師。」
甚爾微微俯身，他貼到千晴耳畔，低語道：「不得不說你的偽裝做得很好，消息收集得也很齊全，要不是我查到伏黑小姐現在正在國外逍遙快活，今天說不定我真的會被你騙過去。」
「說說看吧，小騙子。你想從我這裡打聽到什麼？」
第99章
被人扼住咽喉的窒息感依舊存在,千晴直視著黑暗的前方，心中飛速盤算著脫逃的方法。
當然,最重要的一步當然是先存檔！
【存檔成功！】
她摸索著椅子和桌子,尋找到了一處勉強算是鋒利的折角，然後用自己的手腕狠狠地蹭了上去。
「我只想知道你的近況，知道你在哪裡,最近在做什麼,過得好不好。」千晴回答得依舊鎮定，「我只偽造了一個身份，並沒有隱瞞我的目的。」
甚爾低聲道：「哦，是嗎？」
「那你能不能解釋一下另一個問題,你和我聯系所用的那個賬號，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千晴心中一凜。
「你竟然盜竊小春的賬號,染指她的東西……」
甚爾的手開始收緊,他動了殺意。
在窒息的眩暈中,千晴感受到手腕上的痛楚。溫熱的血液順著她被割開的傷口流下,帶來了脫逃的希望。
她默默啟用了【血操術·再造】，將伏黑小姐的臉抹去。沒有流血的另一只手放在膝頭,她摁亮了手機屏幕,側過頭去，將她此時的面容照亮,明明白白地暴露於甚爾面前。
千晴望見了甚爾，看到了這個面容似乎並沒有太多改變，但雙眼中已經毫無光彩的男人。
看到千晴此時的面孔後，甚爾的手驟然一松。
加茂知春坐在熟悉的座位上，仿佛十年來從未離去，面龐一如往昔。
用著加茂知春的臉,千晴揚起一抹笑容，用她慣常的語氣說：
「我回來啦，甚爾哥。」
【領域·百鬼血池地獄】
甚爾遲滯了一秒。
但這一秒給千晴爭取了異常寶貴的脫逃時間。她立即彈起，用血池席卷了整個餐廳。密密麻麻的血鬼從血池中伸出手，攀附著甚爾的腳踝和褲腿，想要將他拖在原地。
甚爾立即伸出手擰碎了血鬼，他如獵豹一般弓起背，飛一樣撲向千晴：「你該死——！」
千晴毫無形像地撒腿就跑：「明明是你先要殺我的，甚爾哥！」
「不許！那麼！叫我！」
千晴火速衝向餐廳的落地窗，在撲向窗戶之前，她揚起流血的手腕，為甚爾的追擊再添一道阻礙：【百斂·穿血】！
碎片般的血塊向著甚爾密密麻麻地激.射而出，甚爾隨手抓起一把椅子掃除這些煩人的血塊，厲聲質問道：「赤血操術？你是加茂家的人嗎！」
千晴在落地窗前沒有減速，她一頭栽向窗外，「啪嚓」撞碎了整面玻璃。
隨著紛揚的玻璃碎片，千晴自樓上墜落。她展開雙臂，看向從窗口同樣一躍而出的甚爾，唇邊微微勾起一絲笑。
「都說了，我就是你的小春啊，甚爾哥。」
長發紛揚的少女落入密集的車流之中，轉瞬就沒了蹤影。
禪院甚爾一個翻身落於路燈頂端，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臉上還殘留著驚怒的神色。
那家伙能改變自己的容貌，但是聲音和身體卻一直沒有改變，看起來對方也是一名女性。
她的術式和加茂知春也完全一致，甚至連領域和慣用的戰鬥技巧也一模一樣，熟悉得令人心驚。
難道，她真的回來了嗎？
不，甚爾非常篤定。十年前他親眼見到加茂知春的消亡，而她的靈魂和身體早就不存在於世上了，就算是可以用骨灰將人復活的術式都無法將她重新帶回人間。
那麼，那個人又是怎麼回事？
「強大到可以開啟領域的赤血操術，女性……」
甚爾閉了閉眼睛，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名字：「……是她，花山院千晴。」
當年那個抽抽噎噎為了母親的死道歉的小姑娘，如今已經長成了一個可恥的小騙子。
甚爾活動著五指關節，心頭湧起了今年來最為強烈的恨意。
玷污小春的人……該去死。
——————————————
千晴蜷縮在卡車的掛車貨廂中，身旁是用防水的油布包裹起來的貨物，散發著怪異的淡淡硝煙味。因為失血和脫力，她很快就被睡意襲擊，倚靠著其中一個大箱子慢慢閉上了眼睛。
卡車抵達目的地時，天色已經漆黑。千晴被一陣喧響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一瞬間，刺眼的燈光就照得她立即又閉上眼睛。
有人在用手電筒照著她。
「你醒啦？」千晴眯縫著眼睛回視，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被輕柔地托起，下一秒，對面那人的指尖就用力地掐進了她手腕上的傷口。
「嗨，晚上好，這位小姐。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躲過了運輸人員的層層盤查，這麼巧妙地藏在我們港口黑手黨的這批貨物裡？」
少年的嗓音輕快又清澈，他逆著光，千晴看不清他的樣貌，卻從他的舉動中感知到了宛如惡魔般的殘忍。
港口黑手黨……？
那不就是她在這個副本需要攻略的橫濱雙黑所在的組織嗎？
千晴被手腕上越發清晰的痛感刺激得頭腦清醒過來，她張開口，發出破碎的幾個音節，但她忽然發現自己的嗓子嘶啞得已經不成調，發出的聲音就像是用砂紙在黑板上摩擦。
「啊……你的喉嚨看來也受了很重的傷呢。」
手電筒的光從千晴的臉上移向她的脖子，少年松開她的手腕，染著她鮮血的指尖輕柔地撫上她的脖子，摩挲著她白皙皮膚上觸目驚心的一片青紫：「剛才有人想要掐死你？」
千晴說不出話，只能點點頭。
「身上都是細小的傷痕，衣服也有不少破口，似乎是砸穿過玻璃。手腕上這個口子讓你流了不少血，現在你的嘴唇都還是白的，看起來過一會兒還得繼續睡過去吧。」
少年關掉了手電筒的光。他的手緩緩向上，輕輕捏住千晴的下頜，迫使她抬起頭同他對視。
這是一名黑發微卷的少年。他的眼睛很漂亮，但半邊被繃帶遮蔽，只露出睫毛濃密的一只鳶色眼睛。
在少年的眼裡，千晴也看到了異常狼狽的自己。
逃脫甚爾追殺後的她滿身玻璃渣劃出的傷口，看著極為駭人。因為失血，她現在的狀態和在第一副本逃婚雨夜極為相似，面容慘白，襯得脖子上被甚爾掐出來的痕跡十分明顯。
「讓我猜猜看……你是為了躲避什麼人才藏到了我們的貨物裡的，是嗎？」
千晴點點頭。
「你是從東京來的？」
點頭。
「你……」少年微微眯起眼睛，「是異能者嗎？」
千晴伸出手，她輕輕握住少年的指尖，蹭下一滴屬於她的血。
血珠悠悠地懸浮起來，少年的眼睛倏然亮起，像是找到了什麼有趣的玩具。
「你不是異能者。」他篤定道，「但是你也不是普通人。你是……」
千晴張開嘴，嘶啞道：「我是，咒術師。」
「咒術師？聽說最近橫濱也鬧出了一樁需要咒術師解決的事件呢。」少年彎起了眼睛，「你最近應該回不了東京吧？要不要在橫濱待一段時間？我對你可是很感興趣哦！」
千晴完全不覺得眼前的少年是什麼好相處的對像。短短五分鐘，她從面前這人身上感受到了冷酷與城府交織起來的壓迫感。
但她還是點了頭。
因為就在看到少年的同時，系統彈出了明晃晃的提示。
「我叫……千晴。」
少年松開手，在她的衣領上隨意蹭掉了血跡：「港口黑手黨的干部，太宰治。」
【可攻略人物出現！】
【太宰治好感度：0】
這下子，所有的可攻略人物就全部解鎖了。
千晴艱難地站了起來，她這才發覺自己眼下是在一個靠海的倉庫中。她一瘸一拐、晃晃悠悠地跟著太宰治走出了倉庫，門口是好幾名荷槍實彈的黑手黨。
「帶她回去。」太宰治吩咐道。
一名黑手黨有些緊張地問：「太宰干部，這人是……」
「是我……撿來的小朋友。」太宰治微微笑起來，「怎麼，首領他可以隨便撿人回來，我就不能撿了？」
這話說得都沒人敢接。那些黑手黨只能唯唯諾諾地點頭，然後打開早已等待好的轎車車門，讓千晴坐進去。
千晴沒有挪窩，她看向太宰治，低聲問：「我，不跟著您，走嗎？」
「我不住在總部，而且我也沒興趣帶第一次見面的女人回住處。」太宰治笑道，「雖然我感覺你把臉上那些亂七八糟的血跡擦掉的話也確實是很招人喜歡的類型，但是算啦，把我們美妙的獨處之夜還是留到將來去吧。」
千晴：…………
好家伙，太宰治看著年紀不大，但是調情水平比活了一千年的宿儺還厲害！
雖然是拒絕，但是讓千晴一點都沒有被拒絕的失落，反而讓她還有點不太好意思。
這就是干部級別的實力嗎？
她鑽進轎車，放松身體，從衣兜裡掏出了手機。
幸好，她並沒有把手機遺忘在餐廳，而且手機也還有電。
千晴打開通訊列表，動動手指，寫了一條短信：「今晚我在外面住，很安全，不用擔心我。——千晴」，然後按照記憶直接輸入了十年前夏油傑的手機號，給他發了過去。
至於夏油傑究竟會不會追問她是從哪兒搞來的手機號，這個手機號又有沒有停機，這都不是現在千晴想要考慮的事情了。
在給她目前的監護人報過平安後，千晴又打開了「接了麼」app。
她想起來了，雖然她的手機沒丟，但是裝著10萬日元現金的手提箱卻被丟在了餐廳。
也就是說，千晴不僅丟了10萬塊，還白挨了頓打。
她出離憤怒地點開私信列表，雙手大拇指落在鍵盤上，「啪啪啪啪」地猛烈敲擊，對甚爾開始一通輸出：
[富婆]：你打我！！！
[富婆]：你竟然在我們第一次表白的地方打我！在那麼神聖、那麼具有紀念意義的地方打我！還掐我的脖子！！！
[富婆]：我被你掐得現在都說不出話來了！！！
[富婆]：禪院甚爾你真是好樣的，十年沒見你給我綠了一個那麼大的好大兒，竟然在見到我之後還沒認出來？
[富婆]：我宣布從今天開始剝奪你「甚爾哥」的稱號，你不再是我唯一的哥！
[富婆]：我那張存了四個億的銀行卡還在你那兒吧？
[富婆]：還錢！！！還錢！！！
[84629387]：？
[84629387]：你還敢給我發消息？你還敢裝？
[富婆]：裝個屁，對出軌男我沒什麼可說的。我們感情破裂了！
[84629387]：我知道你是誰，花山院千晴。
[富婆]：哦，好聰明！竟然知道我現在的身份！你這聰明勁兒是不是也用在了給我戴綠帽子上啊？
[84629387]：花山院千晴，我能定位你的位置，挑釁我的下場就是死。
[84629387]：十年前是小春救了你的命，不然你現在已經被御三家不知道哪個老頭子鎖在地窖裡，成了他們的生育工具。你不僅不思回報，竟然還在十年後盜取她的身份，企圖騙取小春的遺產？
[富婆]：什麼盜取！那錢本來就是我的！是我拿著宿儺的手指頭作為擔保向五條悟借的！
[富婆]：當初要不是以為你要跟那個姓伏黑的女的跑了，我也不至於去問五條悟借錢，拿四個億去把你搶回來。沒想到你吞了我的錢，還拿了我的錢去養你的好大兒！
[富婆]：禪院甚爾！等我養好了傷，看我回東京怎麼收拾你！
[富婆]：渣男！
[富婆]：混賬！
[富婆]：欠錢不還的王八蛋啊啊啊啊！
[84629387]：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富婆]已將你拉黑】
甚爾：？
千晴氣呼呼地在app後台對甚爾這個賬號點擊了舉報，在完成了「引誘用戶去線下平台交易」的舉報填寫後，她皺起鼻子，把手機重新塞回衣兜。
[不想了不想了，小千我們不去想那個渣男了。在橫濱還有中也和噠宰等著你呢！]
[對對對，中也！你就不想中也嗎？]
[不知道主播想不想，反正我是想了（流口水）]
[中也！沒有你我該怎麼活啊！]
[噠宰也好香啊！他的聲音好好聽，而且還是厭世心機男，鹽系少年我好愛！]
千晴吸吸鼻子，在心裡也給自己鼓勁兒。
哼，天涯何處無芳草，大不了在這一個周目她就不攻略甚爾了！
太宰治，中原中也，看她怎麼把這兩位統統拿下！
第100章 甚爾IF線番外
【長評點梗番外,本番外內容和正文內容無關】
【if線：如果六歲的小千晴被甚爾撿到】
加茂知春死後的第六個月。
季節的更替對於禪院甚爾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意義。天與束縛給予他無與倫比的身體強度能夠讓他忽略外界的氣溫變化，他也沒有任何打理自己生活的動力。每一天他都穿著一件薄薄的T恤，行屍走肉一般癱坐在沙發上,只在固定的時間點出門買東西。
於是剛剛六歲半的小惠被迫學會了做家務和自己做飯。
每一天睜開眼,出現在甚爾腦中的就只有兩個念頭。
一個是看看禪院惠還有沒有活著。
另一個就是想死。
如果「茈」炸裂開的時候，死的是自己就好了。
如果知春沒有把他推開就好了。
如果知春沒有許下那個讓他活下去的願望就好了。
如果曾經的他心腸再硬一些,再清醒一些，忍住了不去回應知春的愛意，也不去幻想著他也能夠和知春一起得到所謂普通人的幸福,那麼知春就不會與他相戀，更不會在最後的時刻將他推開,用自己的性命,換了他這樣一個渣滓活了下來。
又是毫無變化的一天。惠出門不知道做什麼去了,他自以為自己隱瞞得很好，但甚爾知道他是去見五條悟學習運用術式,甚爾只是懶得制止。
他坐在客廳沙發上,一動不動地看了一整天的電視。泡面桶和空飲料瓶堆放在茶幾上，他的胡子又長出來了許多，拉拉渣渣,頹廢又憔悴。
「哢」
最後一聽啤酒被喝空，甚爾隨手捏扁了啤酒瓶，直接扔到了茶幾上。他伸手在沙發旁的啤酒箱一撈,箱子裡也空空如也。他之前買的存貨已經見底,看來又要被迫出門采購了。
他撓撓臉,懶洋洋地站起，趿拉著拖鞋，從門口鞋櫃的抽屜裡隨手抓了一把零錢,拿著鑰匙和手機就出了門。
從小公寓到便利店的路不算太長。此時已經是深冬，路上的行人都裹在厚厚的外套和圍巾裡，紛紛對穿著T恤短褲的甚爾投去驚異的目光。甚爾不為所動，目不斜視地慢慢走著。
第一家店。
「抱歉，您要的那個牌子的啤酒沒貨了。」
下一家店。
「真是不好意思，啤酒賣沒了，今晚才能進貨。」
再下一家。
「對不住對不住，快要過年了，各類酒水飲料都賣得特別好，您要不要看看別的？我們這兒可樂非常充足！」
甚爾的雙手插在褲兜中，他移開視線，冷淡道：「我不喝可樂。」
他這輩子，都不會再碰可樂。
走出這家便利店的時候，一粒雪花飄落到他的鼻尖，涼涼的，帶著冬日的寒意。甚爾恍然：啊，原來都已經要過年了。
不過新年和他也沒有半點關系。
甚爾漠然地走入雪中。為了尋找還有貨的便利店，他已經走出了太遠，甚至走到了他平時都不怎麼經過的地方。甚爾從兜裡摸出煙點燃，然後沿著並不熟悉的路，漫無目的地開始尋找街邊的垃圾桶。
遙遙地，他看到了一個小巷中的垃圾桶。一個個頭很小的身影低著頭，從垃圾桶中挑挑揀揀，找出被粗暴塞進去的飲料瓶，然後小心地放到她手中的袋子中。
在翻完了一個垃圾桶後，她把袋子口扎緊，步伐緩慢地走向下一個目的地。
甚爾捏著煙的手無意識地收緊，他邁開腳步，悄悄跟上了那個孩子。
她穿著一件已經洗到起球的松垮毛衣，看著就像是大人才會穿的款式，在她身上不合身又滑稽。一路上她收到的怪異打量目光並不比甚爾的少，她垂著頭，一步一步向前走，速度並沒有放慢。
下一個垃圾桶在一處公園的空地。一群年齡差不多的男孩子正在空地上瘋跑著玩雪，見小女孩走來，那群男孩就像是找到了新奇的玩具，一個一個怪叫起來。
「撿垃圾的來咯！撿垃圾的來咯！」
「花山院，你爸爸今天也沒回來？」
「喂！你會在垃圾裡撿飯吃嗎？」
小女孩沒有理會他們，她目標明確地走向空地邊緣的垃圾桶。但是被忽略了的男孩子們並沒有這麼輕易放過她，其中一個男孩子從他的小背包裡拿出了一個空瓶，他走到女孩面前，得意地將空瓶在手中搖晃：「你想要嗎？」
女孩抬頭看了他一眼，伸手就要去抓。男孩立即抬高手臂向後退了一步，挑釁道：「有本事就來搶。」
其余男孩們哄笑起來，嘲諷聲越發刺耳：
「你爸爸不要你了！」
「你還住在你媽死掉的房子裡嗎？你會不會在晚上睡覺的時候聞到什麼臭味？」
「你要撿多少個瓶子才能湊夠買一瓶可樂的錢？哈哈哈哈哈！」
甚爾站在空地邊緣，沉默地望著被包圍的女孩。她的個頭很小，被那群無恥的孩子用惡意完全淹沒，就像是曾經的甚爾在禪院家所經歷的那樣，在過小的年紀被迫面對殘忍的整個世界。
而她甚至沒有人可以依靠，唯一的那個會為她衝冠一怒的人早在半年前就死了。
她會怎麼做呢？是屈辱地走開，還是沉默地任由這群窮極無聊的男孩嘲笑，忍到最後拿到那個瓶子？
甚爾看到女孩抬起了頭。
她有一雙淺紅色的眼睛，在被憤怒點燃的時候，那雙眼睛的顏色像血，像加茂家引以為豪的術式中流淌的鮮血。
「閉上你的臭嘴，狗東西！」
花山院千晴像一頭野獸一樣衝了出去。她捏緊拳頭，用盡全力地砸在了那個男孩的肚子上，然後她瘋了似的抓住男孩的胳膊，扯住他的頭發，對他又抓又咬，無論其他男孩怎麼踢她踹她都不松口。
被她毆打的那個男孩哭了起來，這場一敵多的戰鬥很快就分出了勝負。男孩們捂著胳膊上的血口子倉皇逃開，而她也沒好到哪裡去。撿了一下午的瓶子被踩扁散落一地，身上的舊毛衣被扯了一個大破口，她的頭發亂七八糟，臉上還有一塊被打出來的淤青。
千晴低下頭，慢吞吞地去撿地上的瓶子。
甚爾輕輕地走近，在近到可以看清她表情的距離，他看到一滴淚珠從女孩的臉頰滴落，無聲無息地隱沒在土地之中。
從那些男孩子們逃走之後，她才敢開始哭。但是她沒有發出聲音，小小的女孩子一直拼命咬著下唇，只有淚水接連不斷地用眼角湧出，替她短暫地發泄無人能安慰的委屈與痛苦。
甚爾停在她面前。女孩立刻警覺地抬起頭，她的眼眶還是紅的，臉頰上的淚珠掛著一滴將落未落，但是她已經換上了小獸一樣凶狠的表情，一旦甚爾流露出任何惡意，她就能隨時撲上去撕咬。
「你就是花山院……千晴？」
千晴不信任地瞪著甚爾：「你是誰？」
「我是你的遠房親戚。」甚爾說，「很遠很遠的一個遠房親戚。」
千晴仔仔細細地打量著甚爾一點也不體面的臉，然後她撇了撇嘴：「你想干嘛？」
甚爾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這是在做什麼。他已經很久沒有在心裡有過這樣的衝動了，剛才說出的話也宛如夢游。
或許是今天的啤酒喝多了，又或者是剛才那支香煙中的尼古丁作祟，甚爾張了張口，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餓嗎？」
千晴一下子向後退了一步，臉上警惕之色更甚：「我知道了，你是那種拐賣小孩的！我之前就遇到過，像你這樣的大叔會用請吃飯或者送小零食把孩子拐走！」
「我拐你干什麼，我家還有個半大小子等著我養呢。」甚爾嗤之以鼻，「別摸了，我知道你的兜裡有把小刀。那都是我當年玩剩下的，而且那把小刀對我來說也沒用。」
千晴被甚爾說中了下一步的舉動，她摸向自己衣兜的動作一僵，然後若無其事地假裝只是想在褲子上蹭蹭手心。
「走吧。」甚爾說，「僅此一次，就當新年禮物，我請你去吃頓飯。」
就當是，替知春看顧一下這個她為之付出生命的孩子。
——————————————
甚爾掀開布簾，走進了這家他已經半年沒有光顧的小店。
店老板依舊認得他，熱情地招呼道：「怎麼那麼久沒來啊，臭小子！是不是欠了一屁股債，到處被債主追著不敢回來？」
店內熱氣騰騰的香味和回憶擊中了甚爾。他的心髒突然揪緊，過去和知春一起在吧台前吃豬排飯的記憶依舊如新，而店主還在一無所覺地絮叨：「上次跟你一起來的那個小姑娘呢？你是不是把她甩了？」
「她……她回家了。」甚爾撒謊道。
店主笑道：「哼，我看她是看穿了你的本性，明哲保身跑了吧！」
千晴挪動著腳步，有些怯怯地跟在甚爾身後走進店堂。店主看到穿著舊毛衣的小姑娘，看向甚爾的眼神再次不對勁起來：「這孩子又是怎麼回事？」
「她是小春的妹妹。」甚爾說。
「我還以為這孩子是你的。」店主嘀咕，「大冬天的，你也不知道給孩子多穿點？」
甚爾自虐式地在曾經熟悉的座位上坐下，千晴笨拙地爬上高高的椅子，她沒有讓任何人幫助，自己倔強地費了半天的力氣才坐了上來，坐穩之後她的雙腳都挨不到地面。
店主給他們送上熱茶，粗著嗓門問：「今天要吃些什麼？」
甚爾敲敲千晴面前的桌面：「你點吧，吃什麼都可以，我請客。」
千晴轉頭來打量甚爾的臉色：「真的嗎？吃什麼都可以？」
甚爾不耐煩道：「不點單的話你就餓著肚子看我吃。」
千晴立刻搶著說：「我要吃豬排飯！」
甚爾一怔。
「我記得上次你帶著那個叫知春的姑娘來也是點了豬排飯。」店主笑了，「真巧，這小家伙跟她姐姐倒是像。」
「為什麼是豬排飯？」甚爾問，雙眼死死盯住千晴，「明明招牌上還有鰻魚飯和牛肉飯，你為什麼偏偏點了豬排飯？」
千晴被他近乎瘋狂的神情問得害怕了，但是她硬著頭皮瞪了回去，大聲地說：「因為我想吃！」
「媽媽以前帶我吃過一次，只有一次，因為豬排很貴，去飯店吃飯也很貴。我自己買不起豬排飯，所以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到了。我覺得豬排飯很好吃，我想吃！只是因為我想吃！」
[「甚爾哥，你晚飯想要吃什麼？我今天想吃豬排飯！」]
[「我知道我們已經吃了好幾天豬排飯了，但是我就是想吃嘛。」]
[「為什麼那麼喜歡豬排飯？啊，因為小時候很難吃到，所以就一直惦記一直惦記，到可以隨便吃豬排飯之後就很難控制住自己。」]
[「沒有啦，加茂家沒有虐待我不給我吃東西，只是我的口味比較怪而已。好了好了，快點穿衣服，去吃飯去吃飯！」]
甚爾恍惚地眨了眨眼睛，回過神後，他已經對店主吩咐了：「兩份咖喱豬排飯，再來兩杯可樂。要……可口可樂。」
千晴的眼睛亮了起來，她用期待但又有些懷疑的眼神打量著甚爾，小聲問：「你也喜歡喝可口可樂？」
「……算是吧。」
很快，兩份熱氣騰騰的豬排飯被端了上來。千晴立即拿起勺子，也不管飯菜太燙，狼吞虎咽地將食物往嘴裡塞，一點也不顧及所謂的吃相。
甚爾托著腮，靜靜地看著她。
花山院千晴和加茂知春是天差地別的兩個女孩子。
加茂知春是溫室中被精心呵護著長大的玫瑰，而花山院千晴是牆縫裡被風雨吹打著艱難長成的野草。但世事卻又那麼奇怪，這兩個女孩子卻長成了差不多的樣貌，同樣的術式，同樣倔強又叛逆的性格，還有相似到可怕的習□□好。
這是知春如此回護她的原因嗎？
小春，你知不知道，這個和你只有一面之緣的妹妹如今還是過上了自由卻凄慘的生活呢？
千晴把整盤豬排飯吃完後，甚爾面前的豬排飯還沒有動。千晴覷著他的臉色，問：「你還吃嗎？」
甚爾說：「不太想吃。」
千晴立即期待地問：「那你的豬排可以給我嗎？」
他看著女孩從他的盤子裡叉走豬排，十分珍惜地咬下一大口。
「你現在一個人住？」
千晴的腮幫子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回答：「昂。」
「房子是買的，還是租的？」
「租的。」
「付得起房租嗎？」
「付不起，水費已經停了。房東說下個月停電。」
甚爾支起下巴，順暢地問出了那個問題。
「要不要來和我一起住？」
千晴的雙眼瞪得圓溜溜，直直地望向他。
「我說過了吧，我是你的遠房親戚，按照輩分，你應該管我叫哥。」甚爾說，「我兒子和你一邊大，養一個也是養，養兩個也是養，隨便你來不來。」
千晴的嘴裡還塞著豬排，她費勁地想了想，努力咽下口中的食物，提出質疑：「你兒子如果和我一樣大的話，那我應該叫你叔叔哎。」
甚爾平靜地否決：「你該管我叫哥。」
千晴：「這樣是否對你兒子不公平？他硬生生比我小了一輩。」
甚爾：「隨便他怎麼想，身上又不會掉塊肉。」
千晴：OKOK
千晴花了吃掉剩下那半塊豬排的時間來思考要不要跟甚爾走。最後，她的回答並沒有超出甚爾的預料。
「如果你把我帶走是想對我做不好的事情，或者是准備把我賣掉的話……」千晴凶巴巴地警告他，「我可是一定會報復你的！」
甚爾嗤笑了一聲。
「那就盡管來吧。」
第101章 第三副本12
港口黑手黨的總部位於橫濱最顯眼的海濱之地,無論身處橫濱何處，都能第一眼看到高聳的玻璃大樓。它也成為了橫濱天際線中最醒目的一處風景。
千晴在跟隨著太宰治的手下進入港口黑手黨總部大樓時，心頭的想法卻和她表現出的平靜完全不同。
[小千今天暴富了嗎：我覺得港口黑手黨一定特別有錢]
[主播怎麼發了條彈幕啊哈哈哈哈哈]
[應該是不方便在別人面前說出這種話吧]
[對,港口黑手黨特別有錢，它是橫濱最大的異能組織，基本上掌握了橫濱三分之一的財富呢]
[小千今天暴富了嗎：……原來如此，那是真的好有錢啊]
[小千今天暴富了嗎：那我能不能直接攻略港口黑手黨的首領？這樣我就能直接做最大的富婆了=q=]
彈幕們：？
今天的主播也在不擇手段地尋求暴富之道！
現在的千晴看起來樣貌特別凄慘。為了逃生，她直接撞破玻璃從高空跳下,沒有被衣服遮蔽的地方被劃出無數細密的血痕，而衣服也被糟蹋得破破爛爛。更別說脖子上那一圈恐怖的青紫,她現在還能直立行走、坦然自若地走進港口黑手黨總部都算是一個奇跡。
但是港口黑手黨的人卻見怪不怪,甚至有不少人向她投來欽佩的目光。
太宰治的手下將她帶上電梯,來到一處類似酒店的樓層，完全一致的房門從走廊一路向遠方延伸,看起來像是某種員工宿舍一樣的地方。
「你先在這裡待著,之後太宰先生會傳達對你的下一步指示。」
帶千晴來的人似乎沒有什麼和她進一步交流的想法，把房門鑰匙塞給她之後就轉身離開了。千晴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那把鑰匙，聳了一下肩膀，按照上面的房間號碼找到了今晚住的那間房。
真有趣,這個第三副本似乎一直在出現試圖「收留」她的人呢。
房間並不小,裡面的各類用品也一應俱全。千晴立即脫下了身上已經破爛又混合著血污的衣服,然後衝去洗了一個熱水澡。
熱水淋在皮膚細密的傷口上,激起密密麻麻的疼痛。不過很快,痛感變得麻木，而千晴也把「傷口可能感染」這種可能性拋到了腦後，只盡情享受著此時的爽快。
她刻意放縱自己多洗了一會兒，等走出淋浴間時,時鐘的指針已經指向了第二天。
吹干頭發，千晴穿上浴袍，軟軟地在柔軟的大床上躺下。她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找到了充電器，連上手機後，她懶洋洋地打開屏幕，手機顯示後台有幾條未讀短信。
她自然是先打開了有備注的那一條。夏油傑很快給她的那條報平安短信發了回復：[我知道了，你注意安全，有事及時通知我。]
他沒問千晴究竟是從哪裡拿到的自己的聯系方式，用一種透著古怪的平和接納了這件事。千晴有些琢磨不透，不過她看夏油傑的好感度也並沒有什麼變化，也就不再糾結這件事。
除了夏油傑之外，她還收到了幾條未知聯系人發來的短信。
她匆匆掃了一眼未讀列表，首先點開了最長的那一條。
未知聯系人：[橫濱市政府提醒各位市民與旅客，近期出現化工廠毒氣泄露事件，天黑之後外出請小心，不要靠近可疑迷霧……]
千晴有些疑惑地把這條短信讀了兩遍。
化工廠毒氣泄露……？
她皺了皺鼻子，把這個消息劃掉，點開了下一條。
未知聯系人：[你的生命倒計時還有三天。]
千晴：？
她看了一眼發信人的手機號，然後聳了一下肩膀，嗤笑了一聲，回了一條：[那我等著你來殺我哦，禪院先生。順便一提，你沒有權利占有加茂知春的遺產，畢竟你不是她的家人也不是她的合法丈夫，作為一個沒有姓名的路人大叔，我奉勸你趕緊將她的遺產交還，不然我會通知加茂家前來沒收你的違法所得。]
回完之後，千晴輕巧地點擊了「將此號碼拉入黑名單」。
【警告，禪院甚爾好感度正在急劇下降】
【禪院甚爾好感度：-100】
直播間的彈幕爆炸般地刷出了一大堆的[？？？？]和[哈哈哈哈哈哈！]。
[我第一次看到好感度還能是負的！]
[我去……負一百……]
[小千果然是最了解甚爾的，知道什麼話才能讓甚爾精准破防][小千你忍心看著那四個億落入加茂家手裡？你不是一樣很恨加茂家嗎？]
千晴掃了一眼彈幕，平靜地回答道：「我可以讓憲紀去替我收款，他現在已經代替我成為了加茂家主的繼任者，有這個資格去接收我的遺產。」
[對哦，還有憲紀弟弟在呢！]
[話說現在我的甚春cp是徹底be了嗎，好難過，感覺小千現在對甚爾已經完全沒有愛了QAQ]
[沒有啦！愛的反義詞是漠視，你沒發現現在小千這個狀態其實也是破大防嗎？]
[前面說得沒錯，小千要是真的不喜歡甚爾的話，那她就完全不會理會甚爾的短信，現在用這種扎心的話回擊對面反而是特別在乎的表現=w=]
[小千在上一個副本對甚爾付出了那麼多精力和真心，現在被甚爾這麼對待也一定很難受吧]
[你的遭遇我心疼，你的文字還愛他！]
千晴將視線移開，逼自己忽略了那些分析她感情的彈幕，在手機屏幕上煩躁地亂劃，趕緊去看下一條未讀短信。
未知聯系人：[我是五條悟。千晴同學最近有空嗎？我准備帶你去買一些入學要用的物品。這是我的手機號，你存一下，順便我們也加一個SNS好友吧！千晴同學有在玩什麼社交軟件呢？（貓貓頭表情包.gif）]
奇跡般地，千晴剛才惡劣的心情被這條短信附帶的貓貓頭表情包治愈了。可動的貓貓隔著手機屏幕對著她露出粉色肉球爪墊，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眨著，像極了那個給她發送表情包的家伙。
沒想到五條悟在當上老師之後變得這麼可愛，真不錯，看來他的學生都挺有福氣的。
千晴的唇角不自覺地微微勾起，她給五條悟新建了手機聯系人，有些壞心眼地將他備注改成：貓貓頭老師。
改完備注名後，千晴稍稍斟酌了一下用詞，敲打手機鍵盤回復道：
[好呀，我也很期待能和五條老師一起去采購。只是我最近在橫濱有些事情要處理，五條老師可以稍等幾天嗎？]
現在已經是凌晨十二點鐘，正常人應該入睡。千晴也沒指望五條悟能秒回，她切到接了麼app，打算在睡前稍微刷刷詛咒師論壇再睡覺，沒想到她剛打開論壇的頁面，手機屏幕上方就「叮」地彈出了回復。
貓貓頭老師：[那我今天就來橫濱找小千晴吧！反正橫濱也可以買東西不是嗎？]
貓貓頭老師：[而且在開學前我也沒什麼事情做，不如就和小千晴在橫濱多玩幾天（貓貓高興.gif）]
貓貓頭老師：[小千晴有什麼想吃的橫濱特產和想玩的橫濱景點嗎？我去讓伊地知送我來，順便讓他查查攻略！]
貓貓頭老師：[我要穿之前在衝繩買的夏威夷花襯衫！呀呼！（貓貓歡呼.gif）]
短短半分鐘，整個手機屏幕就滿是五條悟的回復，千晴愣了足足十秒，這才顫巍巍地問：[五條老師你這是要來橫濱找我？]
誰知道五條悟已經自顧自地跳躍到了另一個頻道：[小千晴想穿花襯衫嗎？我們可以在去海邊的時候重新買一套，順便一提我也很推薦購買滋水槍！]
千晴：…………
算了，她也習慣了，五條悟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這樣的。
千晴：[五條老師，我可以陪你玩，但是我有一個前提。]
貓貓頭老師：[我知道，期間全部消費由我來承擔。]
貓貓頭老師：[順便一提，作為給新學生的見面禮，我給小千晴包了一個現金紅包哦。]
千晴：[五條老師您什麼時候到橫濱，我來接您！]
彈幕：主播你變臉的速度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五條悟，永遠的有錢人，永遠的大粗腿！從過去到現在，你永遠可以相信五條悟，和他的錢！
千晴心滿意足地又和五條悟寒暄拉扯了幾句，在甜甜地對這位有錢的好老師道晚安之後，她關掉台燈，懷著對現金紅包的期盼，拉上被子沉入夢鄉。
——————————————
千晴的這一覺睡得很不錯，一夜沒有做什麼夢，黑甜地睡到了第二日上午。
她被一陣敲門聲驚醒，在查看過貓眼後，千晴謹慎地將門拉開了一條縫，門外是一位不認識的港口黑手黨成員，他帶來了一套和港口黑手黨那些人沒有什麼兩樣的嶄新黑西裝，還有來自太宰治的口信。
「太宰先生邀請您和他共進早餐。」
來了，來自於太宰治的第一個考驗來了。
千晴沒有拖泥帶水。她迅速換上了那套西裝——很合身，但正因為合身所以更顯得有些奇怪。千晴懷疑昨天接送她的那一批人裡有干過裁縫的，不然不可能用肉眼這麼精准地丈量出她的體型。
難道太宰治他就是這樣一個喜歡撿人的性格，連裁縫都撿過嗎？
這麼一想的話，那他隨隨便便地把睡在貨車裡可疑的少女撿回來也不算什麼了吧！
小時候撿過垃圾的千晴非常坦然地給太宰治腦補出了一個喜歡亂撿東西的癖好，然後就這樣一路腦補著太宰治通過撿人來壯大港口黑手黨隊伍的小故事，跟著帶路的人來到了港口黑手黨內部的一處小餐廳包廂。
太宰治早已經在小包廂裡等待著千晴。
少年今天穿了一套對他來說過於寬大的黑色外套，他被包裹在長長的黑外套之中，悠然自得地捏著一柄銀質的小勺，在白瓷的咖啡杯中攪動著深黑的液體。小勺與杯壁碰撞，發出叮叮當當清脆的響動，不緊不慢。
千晴在走進包廂的時候猶豫了一下。身後，太宰治的手下直接關上了包廂門，顯然是提前得到了什麼命令。在不知道太宰治能力和意圖的情況下，千晴在心中提高了警惕，但面上依舊神情不變，平靜地同他招呼：「早上好，太宰先生。」
「早上好，花山院小姐。」太宰治輕輕道，「請坐，要喝些什麼？」
他抬起手，用還懸掛著半滴咖啡的銀勺子依次指向桌面上的幾個玻璃壺：「這裡有牛奶，紅茶，還有黑咖啡。」
千晴在太宰治面前唯一的座位上坐下，她打量了一眼面前早已經擺好的豐盛早餐，說：「那我來一杯牛奶吧。」
太宰治當然沒有任何為她服務的意思，他收回小銀勺，繼續攪起那一杯看起來什麼都沒加的黑咖啡，面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靜靜注視著千晴給她自己倒上一杯牛奶。
見太宰治沒有再繼續起什麼話頭來和她繼續攀談，千晴自然也不會多話。她從昨天中午開始就沒吃過什麼東西，早就餓扁了。拿起餐具，她立刻送了一大塊烤好的果醬吐司到自己嘴裡，然後用力咀嚼起來。
似乎是覺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很有趣，太宰治沒有喝咖啡也沒有吃東西，只是繼續用打量的眼神注視著千晴狼吞虎咽。直到她一鼓作氣喝完了整杯牛奶，清空了盤子裡的所有香腸和面包煎蛋，他才敲敲咖啡杯的杯壁，發出了「鐺鐺」兩聲提醒。
「抱歉，我實在是太餓了。」千晴毫無歉疚之意地說，「謝謝太宰先生收留了我，也謝謝你的衣服和早餐，我會記住你的恩情的。」
太宰治聞言，勾起唇角，露出一絲笑：「花山院小姐想要報答我？」
「太宰先生收留我，想必也肯定不是出於什麼『對我一見鐘情』之類無聊的理由吧。」千晴干脆地將話挑明，「太宰先生是不是有想要用我的地方？」
「花山院小姐是個聰明人，而且也是一個很通情理的聰明人。」
太宰治放下銀勺子，忽然向著千晴伸出手去，輕輕地握住了她放在桌上一只手腕。
千晴眉頭不由自主地一跳：「等，等一下，太宰先生，你這是……」
緊接著，只見太宰治另一手中白光一閃，千晴本能地矮身閃避，但攻擊並沒有落到她的頭部和軀干，而是筆直扎向那只被太宰治控制住的手腕。
太宰治抓起的是桌上用來切面包的刀，他劃傷了千晴，而從千晴傷口中流出的血也即刻本能地凝成片片銳利的刀片，毫不留情地直撲太宰治最脆弱的脖頸。
太宰治似乎早有防備，他用手中面包刀擋下了大部分攻擊，但是也有兩三片血刃割破了他的臉頰和脖子，他脖子上纏繞的繃帶層層散開，耷拉在黑色外套肩頭，逐漸洇上殷紅的血。
【太宰治好感度+10】
千晴反應了過來，她操縱又准備發起下一輪攻擊的血刃調轉方向，而太宰治松開了死死抓著她手腕的那只手，愉快地笑了起來：「果然，花山院小姐你不是異能者呢。讓我猜猜，你是……咒術師？」
「太宰先生如果想要試探我，大可以用更平和些的方式。」千晴冷冷地說，「如果你劃得再重一寸，現在的你說不定已經死了。」
太宰治就像是聽到了什麼很棒的消息一樣稍稍睜大眼睛：「真的嗎？你能殺死我？哇，那可太好啦，之後你能送我一把血做的匕首嗎，花山院小姐？說不定我可以用來自殺哦。」
千晴：？
這人什麼毛病？
他顯然很享受千晴愕然的表情。太宰治很快笑彎了眼，同時不緊不慢地捏起脖子上一條被割斷的繃帶，在斷裂處打了一個小結：「要找到一名足夠強大的非異能者可真不容易呢，沒想到你就這麼湊巧地送上了門，其實我要感謝的是你，花山院小姐。如果你要回報我的恩情，那麼就替我去做一件事吧。」
「你有沒有收到來自於橫濱市政府的一條短信，內容是小心從化工廠中泄露的所謂毒氣？」
千晴點了點頭：「收到了。」
「那麼，今晚就麻煩你出門去尋找一下那種『毒氣』了。」太宰治說。
見千晴露出了震驚和微微惱怒的神情，他補充了一句：「那種霧氣對你不會造成什麼傷害，『毒氣』只是掩人耳目的說法，花山院小姐可以放心。它實際上只會對異能者起作用，而普通人接觸霧氣之後會陷入沉睡。」
異能者……
「你是異能者嗎？」千晴擰著眉頭問。
「是呀，所以我和身邊的異能者們都無法進入調查。」太宰治悠悠地說，「最近這種在夜間不定期出現的霧氣對橫濱可是影響惡劣，想來想去，也就是超出異能者範圍的家伙有這個能力去調查霧氣的來源了。」
「橫濱安定的希望說不定就寄托在你的身上咯，花山院小姐。」
第102章 第三副本13
雖然太宰治說「尋找迷霧」是他的一項委托,但是從他的實際表現上來看，千晴沒有拒絕的權利。
她不能去港口黑手黨以外的地方居住，在找到迷霧的成因前必須一直處於太宰治的監視之下，有任何進展都要隨時向太宰治彙報。
橫濱的各處都密布著港口黑手黨的眼睛,千晴就像是一只自己撲進蜘蛛網正中心的蝴蝶,再怎麼努力扇動翅膀都無法掙脫。
……當然,這是太宰治那一邊的想法。
實際上千晴本人根本不在意這一個被強加的所謂任務，不如說她還對能夠光明正大的留在港口黑手黨、有正當理由接觸太宰治這件事感到特別高興。
太宰治這個攻略對像身上還有著許多謎團,而她對這種言行都難以讓人琢磨的男人還真有些應付不來。她需要更多和太宰治的相處機會，觀察攻略這個男人的最佳方法。
「我還有事，接下來的時間門花山院小姐可以自行安排。」
太宰治站了起來,他的一只手扶在椅背上，那只沒有被繃帶遮住的鳶色眼睛看向千晴：「出於善意，我提前提醒一下花山院小姐,港口黑手黨內的各色人等脾性不同,也有不少不能讓其他人知曉的秘密。花山院小姐在大樓內活動的時候還請謹言慎行。要是真出了什麼事,我或許沒法及時救你。」
千晴托住下巴，從下至上地望著太宰治，忽而微微笑起來：「沒關系，太宰先生。我可不是什麼溫室裡柔弱的小花，真要說的話，我算是那種從牆角裡長出來的野草,無論怎麼折騰都很難死掉，不用擔心。」
聞言,太宰治輕輕一哂，看不出喜怒，也沒有回應,就這樣轉身離開了。
千晴向後一靠，看起來像是出神似的發了一會兒呆。
還是有點沒吃飽啊……
她揉揉肚子，拿出手機，在隨意刷了刷社交軟件後，千晴想起來自己好像在橫濱還有著一個沒有完成的委托。
似乎是……似乎是和擂缽街有關的來著……？
哦，對了！
是異能特務科的人委托的前往擂缽街「明神教」教堂調查的任務，任務薪酬是100萬日元，而和她對接的那個賬號持有人事先給她轉了10萬元的定金——目前這10萬日元被遺忘在千晴和甚爾見面的餐廳，下落不明。
雖然損失了10萬，但是剩下的90萬還沒有到賬。千晴揉了揉臉，錢的誘引讓她一下子精神起來。她用力伸了一個懶腰，決定接下來就去故地重游一趟，看看究竟是什麼人在她和夏油傑曾經戰鬥過的地方撒野。
千晴站起身，在離開這一層餐廳的時候，立於門口的服務生小姐們紛紛鞠躬送客。
經過前台之時，千晴忽然想起了什麼，她折回去，對著一名服務生小姐展露笑容：「你好，這裡可以打包餐品嗎？我中午要出一趟外勤，可能沒時間門吃午飯。」
服務生小姐一怔，她的職業素養讓她下意識地應對：「當然可以，請問您要打包些什麼？」
千晴毫無羞恥之心地伸出手：「我也不知道，你有菜單嗎？」
不得不說，港口黑手黨的員工福利是真的很不錯！千晴接過服務生小姐遞來的菜單，「唰唰」地翻頁看去，發現上面的餐點從西式到日式中式東南亞式無所不包，後面的價格也相當實惠。
……不過，既然標注了價格，那就說明這個員工餐廳並不是免費的。
千晴掃了一眼菜單上的餐店價格，她毫不在意，伸出手指在菜單上點點戳戳：「先來一份大份的炸豬裡脊定食套餐，再來一份炸蝦，還有這個奶油可麗餅。哦，對了，打包的時候你們要記得把炸豬排和炸蝦的醬汁都一起放進去……這個蛋糕看起來也好好吃，給我來一個。飲料呢？你們這兒還有什麼飲料？」
服務生小姐連忙拿出紙筆記錄，同時還要分心回答千晴的問題：「我們這兒有非常齊全的各類酒水，紅酒白酒啤酒清酒威士忌燒酒，如果您喜好較為特殊的話，我們也有專業的調酒師為您服務。」
千晴抬起頭，仰起她那張圓圓的，帶著細碎玻璃傷痕的臉，看向服務生小姐，異常認真地問：「有可口可樂嗎？」
服務生小姐感覺到自己的靈魂短暫地被錘了一記。
「有……有的，當然有。」她機械性地說，「請問您要加冰嗎？需要現打的，聽裝的，玻璃瓶裝的，塑料瓶裝的，還是大桶裝？」
千晴最終得到了一大杯用機器現打出來擁有充盈泡沫的不加冰的冰可樂。她愉快地看著服務生小姐替她將各類餐點裝進保溫包，然後她輕松地單手一提，瀟灑地甩下了一句：
「賬記在太宰先生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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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晴站在港口黑手黨的大門口等了十來分鐘也沒有等到一輛出租車。
後來是一個紅棕色頭發的大叔實在看不下去，善意提醒她：「在這兒是等不來車的，小姑娘。怎麼會有出租車司機敢來港口黑手黨門口拉客人呢？」
已經把可樂滋滋吸掉半杯的千晴恍然驚覺，她懊惱地拍拍自己的腦袋，嘟囔道：「我真是昏了頭……」
「你是新來的嗎？」大叔問，「之前我在組織裡沒見過你。」
千晴上下打量了一圈這名胡子沒怎麼剃干淨，看起來松松垮垮的紅棕發大叔，而大叔也正在打量著她，拎著一大袋子食物，手中還捧著一杯可樂，滿身傷痕的圓臉少女。
看到大叔隱藏在外套下綁著槍套的武裝帶，千晴打算應付過去的話已經到了嘴邊。他必然是個港口黑手黨的成員，而千晴從小在社會底層的泥潭裡摸爬滾打跌跌撞撞成長過程中學到的守則之一，就是不要輕易和黑手黨的人扯上關系。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不算。他倆只是碰巧在港口黑手黨上班罷了。
但是鬼使神差地，似乎是因為這位初次見面的大叔聲音太過熟悉，熟悉得就像是某個曾經和她朝夕相伴又撕心裂肺過的家伙，千晴張開口，不由自主地如實回答道：
「我是昨天剛來到橫濱的，太宰先生把我帶了回來。」
大叔露出了然的神情：「哦，是噠宰……他居然也開始學著撿人了嗎？」
千晴眨眨眼睛：「也？」
「沒什麼。」大叔撓撓後腦勺本就已經亂亂的頭發，「看你這樣子，噠宰應該什麼都沒教過你吧？港口黑手黨的成員出外勤是可以申請公車接送的。」
千晴懵懵地答：「我不知道……」
大叔嘆了口氣，轉身走向大樓內部：「跟我來吧。」
千晴稍稍猶豫了那麼幾秒，她不由自主地看向彈幕，然後被滿屏的[？？？？]和[啊啊啊啊啊啊！]嚇了一跳。
[織田作！織田作！織田作！]
[小千快跟上去！這可是港口黑手黨不多的大善人——不，是橫濱為數不多的大善人！]
[話說，有沒有人覺得他的聲音好熟悉……]
[我也覺得！]
[你們不看聲優表的嗎？織田作的cv和兩面宿儺是同一個！]
怪、怪不得她聽到織田作的聲音之後總覺得熟悉呢，原來他是溫柔版的宿儺啊。
出於對「溫柔善良的兩面宿儺會是什麼樣」的好奇，千晴還是小快步地跟了上去，小聲說：「我叫花山院千晴。」
「你好，我是織田作之助。」男人平靜地回應。
千晴一轉眼珠子，叫他：「那麼……辛苦你幫忙引路了，織田前輩！」
織田作看向他身旁蹦跳著前進的少女，微微嘆了口氣：「我在港口黑手黨只是一名底層的成員，僅僅是比你多知道一些組織運作模式而已，加上比你大那麼兩三歲，算不上前輩。」
千晴一歪頭，不解道：「我今年16歲，織田前輩看起來應該有三十了吧，我叫一聲前輩也是應該的。」
織田作：「我22歲。」
千晴：…………
大哥，你長得也太著急了點！
氣氛本該陷入尷尬，但是看著織田作因為無奈而更顯得成熟的臉，千晴卻「噗」地笑出了聲。
「那你可是比我大6歲呢，織田前輩。以後還是要請你多多關照啦。」
真有意思，原來兩面宿儺吃癟的聲音聽起來是這個樣子的！
申請外勤車輛的地點在地下車庫的入口處。織田作帶著千晴來到填表格的申請處，卻被告知今天沒有空閑的司機了。如果想用公家的車出行，那就得自己開。
織田作看向千晴：「你有駕照嗎？」
千晴自信地說：「我會開車。」
織田作：「我問的是你有沒有駕照。」
千晴：「我玩了6年《俠盜獵車手5》，在游戲廳的模擬賽車裡保持過5年的最高紀錄。」
織田作：「所以說你沒有駕照。」
千晴：「我會開車。」
申請處的人托著腮幫子，百無聊賴地聽了半天，然後他不耐煩地敲敲桌子，指向桌上的車鑰匙：「都是港口黑手黨的成員了，無證駕車算什麼？大不了就是把車撞個稀巴爛或者是把人撞個稀巴爛。車鑰匙在這裡，拿去拿去！」
千晴撲向車鑰匙，但是織田作比她更快一步。他將車鑰匙套進食指，輕巧地在半空中旋轉了一圈，微微嘆氣道：「無證駕駛不是鬧著玩的。算了，我今天本來也沒什麼事，一會兒我來開車送你吧。」
哎？
為，為什麼？
雖然彈幕都說織田作是橫濱罕見的大善人，但是對第一次見面的同事就這麼關心是不是也有些太超過應有限度了？
難道說，難道說，就像是織田作的聲音和兩面宿儺相同，或許對於織田作而言，她千晴也像是他的某個初戀女友之類的？
但是這也太巧合了吧，畢竟織田作可絕對不會認識某個叫做「加茂知春」又死遁了的家伙！
千晴心中升起十二分警惕，但她的表情沒有任何改變，而是舒展開眉眼，甜甜笑道：「那就拜托織田前輩了……作為回報，我請你吃午餐怎麼樣？」
織田作「唔」地應了一聲，慢吞吞地說：「啊，也好。」
他們來到停車庫，找到對應的那輛黑色轎車。千晴在副駕駛座上坐好，扣上安全帶，織田作發動汽車，自然而然地問：「要去哪兒？」
「擂缽街。」千晴說。
「迷霧在擂缽街也有出現嗎？」織田作問。
千晴猛地轉頭看向他。
「別緊張，我知道噠宰委托你調查迷霧的事。雖說這輪不到我一個底層成員來關心，但我也希望能盡快結束紛爭，所以自說自話地就來和你搭話了。」織田作平靜地踩下油門，汽車如同他的語調一般，平穩地前進，「你要是不願意和我搭檔的話，到達擂缽街之後我就會離開。」
千晴依舊注視著織田作，但是從他沒有變化的臉上，千晴什麼都看不出來。
「迷霧事件究竟是怎麼回事？」千晴問，「如果你希望和我合作的話，那至少也要交換一些情報吧？」
「當然，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迷霧事件只是暴露在普通人表面的現像，這背後實際上是延續了將近三個月，造成無數流血犧牲的慘烈勢力大戰：龍頭戰爭。
起因是一名擁有五千億的異能者死亡——
「等，等一下。」千晴在聽了一個開頭就顫抖地打斷了織田作，「多，多少錢？」
織田作重復了一遍：「五千億。」
千晴癱坐在副駕駛位置上，頓時感覺糾結於被甚爾吞掉的那四個億的自己簡直就是井底之蛙。
五千億，這個讓千晴眩暈的巨額財富引發了關東地區無數強大勢力的爭奪，卷入了難以計數的普通人和異能者組織。爭奪自然不可能是和平推進的，每一日都有戰鬥，每一日都有死亡，每一日都有無辜的孩童失去父母。
很快，有人意識到這場戰爭不能再這麼漫無目的地打下去了。
「為了結束戰爭，異能特務科請來了能夠剝奪異能力的強大異能者，白麒麟澀澤龍彥，也正是迷霧的制造者。」
只要踏入霧氣，異能者的異能就會從其自身剝離，並開始攻擊它原本的主人，直至主人死亡。
「這個能力不是很好用嗎？」千晴疑惑地問，「只要殺雞儆猴解決掉幾個異能者，很快戰爭就會結束了吧。」
織田作在一個紅燈路口停下，他的雙手扶在方向盤上，輕輕搖頭：「但是澀澤龍彥的目標並不只是幾個異能者……」
「他想把所有的異能者全部殺了。」
因此，戰爭變得更加混亂，而犧牲與傷亡更是爆發到了一個駭人的數字。很快，異能者組織們發現他們最需要解決的敵人並不是爭奪五千億的對手，而是恐怖的迷霧制造者，澀澤龍彥。
聽完了織田作簡明扼要的背景講述，千晴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當前的處境：「所以說，太宰治給我的委托壓根兒就不是什麼『調查迷霧來源』，實際上他早就知道迷霧是誰制造出來的，他只是想讓我殺掉那個什麼什麼麒麟。」
「或許。」織田作沒有肯定，也沒有反對，「你是非異能者卻又擁有超出常人能力的存在，噠宰總想要換個方法試一試的。」
千晴敲打著自己的手指，她對自己能干掉澀澤龍彥倒是沒什麼異議，但她忽然又想起了一個不太對勁的地方：「你們港口黑手黨也有很多很強的人吧，難道中原中也拿他也沒辦法嗎？」
織田作偏過頭看了千晴一眼，似乎是有些驚訝：「哦，你知道中原中也……沒錯，似乎首領的計劃就是讓中原准干部去迎擊澀澤龍彥。不過噠宰可能有他自己的想法吧。」
中也可是荒神，連游戲中的bug都想要搶奪他身份的戰力天花板，千晴覺得中也絕對有這個能力擊敗那個叫什麼什麼麒麟的家伙。
「話說他是叫什麼麒麟來著？」
「白麒麟。」
「不是玉麒麟嗎？我怎麼記得是玉麒麟？」
「是白麒麟。」
「但是玉麒麟聽起來很好喝哎，織田前輩喝過豆乳玉麒麟嗎？」
「沒有。」
「要是擂缽街附近有奶茶店的話，那就去買一杯豆乳玉麒麟吧！」
「好。」
【織田作之助戀愛線已解鎖】
【玩家可選擇進入織田作之助戀愛線分支，獲取織田作之助結局】
黑色轎車平穩地在熟悉的擂缽街入口處停下。千晴從車窗望過去，下陷的擂缽街和十年前一樣沒有任何改變，還是一樣低矮、破舊，無人管理，野蠻生長。
和夏油傑一起調查邪神事件，結識倫太和中也等人似乎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一樣了。千晴有些悵然地微微皺眉，想起來在那個昏暗小診所的約定。
中也說，以後她來到擂缽街之後還能找他做向導，而她在東京隨時等待中也的到來……
看來他們兩個都要失約了啊。
千晴和織田作一起下了車，他們來到下行通往擂缽街的台階前，織田作揉揉頭發，說：「我不太熟悉這裡，而且這兒地形復雜，我建議你還是找個當地人領路比較好。」
千晴搖搖頭：「沒事，我不用向導。」
她曾經的兩個向導都已經不知所蹤，倫太可能永遠都見不到了，而中也已經成了港口黑手黨的准干部，她也不再是「知春」，就算見了面，他們對彼此而言都是陌生人，曾經的約定也只能作廢。
沿著記憶的方向，她走向了曾經被邪神設立為據點的「明神教」教堂。只是這一次陪在她身邊的人不是任務搭檔夏油傑，或許也再也不可能是夏油傑了。
想到這裡，千晴的情緒稍微有點低落。
她把手上已經喝空了的可樂扔進垃圾桶，織田作默不作聲地掃了一眼千晴的神色，忽然出聲道：「啊，那裡有一家飲品店。」
千晴低著頭繼續向前走：「嗯。」
「你想不想喝……豆乳白麒麟？」
千晴抬起頭看向織田作，表情有些滑稽：「……是豆乳玉麒麟！」
「……哦，好。」織田作把頭發揉得更亂了些，「所以，喝嗎？」
「喝！」千晴咬牙切齒道，「當然要喝！」
她昂首闊步地走進店堂灰撲撲的飲品店，店員看看穿著黑西裝，臉上和脖子上都帶著傷痕的千晴，又看向外套內槍套若隱若現的織田作，面不改色地問：「二位要點些什麼？」
千晴一氣呵成地說：「豆乳玉麒麟加熱加珍珠加麻薯全糖要最大杯！」
店員：「我們這裡沒有這種東西。」
千晴：…………
千晴：「珍珠奶茶大杯全糖。」
店員：「好的。那位先生呢？」
織田作沒有作聲。他原本倚靠在櫃台邊，正百無聊賴地看著店門外的街道。但是他的身體忽然緊繃起來，像是一只蓄勢待發的猛獸，而他身上的氣場也在一瞬間門發生了改變。
「有一個不認識的家伙走過去了。」他低聲道，「那家伙……很強。」
千晴疑惑地回頭張望：「是別的異能組織的人嗎？」
「不是，我在橫濱從來沒見過他。那家伙嘴上有道疤，這麼明顯的特征，如果在橫濱出現過的話我不可能記不住。」
嘴上有道疤？
一陣電流從千晴的尾椎骨直衝天靈蓋，她感覺到自己的血一下子湧到了面部，有那麼兩秒，她說不出話來。
甚爾真的追來了。
第103章 第三副本14
珍珠奶茶被擺在飲品店的櫃台上,塑料的透明蓋子剛剛扣好，淺茶色的液面還在輕微蕩漾。
千晴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攥緊了拳頭。
被游戲內人物追殺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如果單論在《不心動大挑戰》中的經歷,千晴早在平安京副本之中就被兩面宿儺追著從一千年前一直到一千年後，就連DC裡還要看著他追著加茂知春砍。
但這一次,千晴發現自己並不理解甚爾非殺「花山院千晴」不可的理由。
是為加茂知春復仇嗎？
但當時只有6歲的小千晴根本只是一個剛剛失去母親的受害者,她無論如何也不該為加茂知春的死負責。甚爾知曉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當年在拍賣場也是他鼓勵的加茂知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要是僅僅為了知春的死就去追殺千晴,那也太過卑劣。
那，是為了千晴「假扮」加茂知春這件事嗎？
可千晴並不是簡單地用【血操術·再造】模仿加茂知春的臉，她從術式到戰鬥方式、語氣到飲食習慣等等都和加茂知春有著令人恐懼的相似，甚至向甚爾說了不少只有加茂知春才知道的事情。同時認識千晴和知春的人都在懷疑她們之間的聯系，為什麼最熟悉加茂知春的甚爾會拒不接受知春或許還以另一種形式活著的事實？
甚爾如此急不可耐地想要殺掉千晴,究竟是想要殺死這個玷污了加茂知春的贗品，還是……
還是為了殺死「知春會回來」這一抹如同毒物般具有誘惑力的希望？
千晴看向櫃台後的店員,店員拿出一支吸管，問：「需要為您打開飲料嗎？」
千晴拍下了【存檔】選項。
「不用。」她說，「先把這杯奶茶打包吧。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你要去會會那個家伙？」織田作敏銳地察覺到了千晴的意圖,「沒有必要，如果他的目標不是你，我們在這兒多坐一會兒就好。貿然出去只會惹不必要的麻煩。」
「沒事的,織田前輩。」千晴對著織田作笑了笑，「麻煩這種東西，躲是躲不過去的。而且我覺得他也不能把我怎麼樣。」
其實她對自己和甚爾的戰鬥結果沒啥信心。
但是千晴對自己讀檔的速度非常有信心。
古代三國有「溫酒斬華雄」，現在千晴就來一個「溫奶茶斬甚爾」！
她走出了飲品店,不出所料，甚爾也並沒有走遠。他站在距離千晴大約十米遠的距離，那是只要兩個呼吸就能將千晴性命收割的位置，黑發的男人眯起雙眼，用相當冰冷的眼神打量著她。
「花山院千晴。」他慢慢地念出她的名字，「你的膽子很大。」
千晴微微一挑眉：「不該跟我說好久不見嗎？或者是眼含淚光，衝上來抱著我哭之類的，總之你該講一些更溫情的話吧？」
甚爾的額頭有青筋凸出：「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的這條命來得太容易了？」
「當然不是，我可是付出了普通孩子難以想像的努力才活下來的。」千晴輕松地說，「而且，我現在能站在這裡和你這樣說話，代價之一就是加茂知春的命。你也很清楚這一點吧，禪院甚爾？」
有那麼一瞬間，甚爾的表情像是要猛地撲過來將她撕成碎片。
沒錯，甚爾當然知道。當年加茂知春前往薨星宮發起那次沒有勝算的衝鋒的直接原因，就是花山院千晴所遭遇的悲慘經歷。
加茂知春救了花山院千晴，她希望花山院千晴能自由地活下去。
結果現在這反而成了白眼狼花山院千晴用以要挾他的借口。
「你看看這兒，是你昨天掐的。」千晴解開襯衫的口子，露出脖子上烏青的痕跡，「太殘忍了，你就是這麼對待用加茂知春用她的命換來的孩子嗎？加茂知春要是泉下有知該多傷心……反正我是挺傷心的。」
甚爾掃了一眼她脖子上的掐痕，毫無憐憫之意地移開視線：「人死了之後什麼都感知不到，你不要再用小春做擋箭牌。我問你，關於小春的那些事你都是從哪裡知道的？是孔時雨告訴你的？還是你和加茂家的人有聯系？」
「又或者是……」
甚爾面容扭曲地吐出一個名字：「五條悟送你來報復我？」
哇，好濃重的恨意。
千晴微微有些苦澀地笑了，她偏過頭，看向擂缽街低矮的街牆，在短暫沉默後，她問：
「既然你覺得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從別人那裡聽說，那，孔時雨，悟還有加茂家那些人，他們知不知道我是魔法少女小春？」
甚爾僵住了。
【「我是魔法少女小春，你當然不可能見過我啦！」】
【高高的院牆上，緋色和服的小姑娘對著他做了個鬼臉。她似乎只是無意闖入，在慌忙中選擇了他的院落。在搜查的禪院族人們逼近之時，她閉上眼睛，心一橫，向著他筆直地跳下。】
【那是禪院甚爾和加茂知春所見的第一面。】
「你是……從哪裡……」
千晴輕聲道：「Chiharu可以寫作『千百個晴日』的『千晴』，也可以寫作『知曉春的來臨』的『知春』。」
「你難道想說自己是小春死而復生？」甚爾嘶啞道，「別撒謊了，根本不可能。我試過了所有的辦法，五條悟和夏油傑那兩個家伙也試了十年，無論是所謂的陶土人偶，或者恐山巫女用骨灰召出死者，還是擁有陰陽眼的人招魂……所有人都找不到小春，她不在了！」
「有些事，NPC是想不明白的。」千晴的神色像是深秋的霜，「玩家是處於另一個維度的生命，加茂知春只是我的身份之一，我離開之後會直接進入別的賬號，當然不會留下所謂的鬼魂。」
甚爾的嘴唇微微有些發顫。
「你是玩家……？而我是，NPC？」
【「這個世界是一個游戲，你我都是自己人生的玩家，其余人都只是NPC而已。玩家為什麼要在乎NPC的想法和性命？」】
【「但當你在乎一個人的感受和對自己的看法時，這個人對你的意義就已經不再是NPC了。」】
【「對我來說，甚爾哥是我見過的，最帥氣，最強的玩家。」】
【廉價的快餐店裡，一襲和服的小姑娘和周圍格格不入。被拐出來的小春用無比認真的神情注視著他，說出了讓他未來反復咀嚼，又痛徹心扉的話。】
「可你說過，我是……我是和你一樣的，玩家……」
「抱歉啦，甚爾哥。」千晴用力眨了一下眼睛，仿佛沒心沒肺般地笑起來，「你的身份降級了，因為我現在不在乎了嘛。」
她轉過身去，完全不在意自己會不會被甚爾從背後刺穿心髒，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走向飲品店。
沒有關系，如果就這樣被甚爾殺死也無所謂。
因為她是玩家，她可以無限制地讀取存檔，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做出不同的選擇。
說著不在乎的千晴卻控制不住自己雙眼的酸澀。她拼命眨眼，可游戲中控制身體的代碼應該是出現了錯誤，她的淚腺參數不太對勁，一直在分泌多余的液體，很快，一滴不知為何物的水珠就從她的眼角滲了出來。
接著，第二滴，第三滴……
甚爾沒有追上來，更沒有對千晴發起攻擊。
她一路順暢地回到了飲品店，見到了依舊面無表情相當平靜的店員，還有坐在桌旁，有些擔憂望向她的織田作。
「我好像聽到你們在吵架。」他說。
千晴走向櫃台，故作輕松地說：「啊，對，他是我小時候認識的鄰居家哥哥，我們有點矛盾。沒啥大事。對了，把奶茶給我吧，謝謝。」
她從店員手中接過奶茶和吸管，在回到織田作對面坐下時，織田作又給她推來幾張餐巾紙。
「擦擦吧。」他溫聲道，「喝點甜的，心情會好一些。」
千晴拿起一張紙，在臉上胡亂揉了一圈，然後頂著一張眼眶紅紅的臉對著他笑：「我真沒事兒。」
織田作沉默地望著她，千晴也很快低頭叼著吸管開始喝奶茶。她用非常恐怖的速度攝入著糖分，但是這些糖分好像不足以填補她內心的空洞，於是她打開了今天早上從港口黑手黨員工食堂打包的餐盒，拿出了炸豬裡脊定食套餐，拿出了炸蝦，奶油可麗餅，巧克力蛋糕……
[我有點害怕了]
[我也有點……]
[主播怎麼像是一副女孩子失戀了的樣子？]
[不是『像』，小千就是失戀了]
[我好怕主播會這麼一蹶不振，再也不用心攻略別的角色……]
[應該不會吧？小千很有職業素養的，之前她有一次發低燒了還堅持天天直播來著。]
[不是，前面的你們擔心的都不在點子上吧？真正可怕的難道不是主播直接告訴游戲NPC世界真相嗎？]
[對啊！告訴NPC你只是游戲數據而我才是玩家這種事說不定引發AI覺醒或者數據崩潰之類的危機！]
[……笑了]
[前面的是第一年玩全息游戲嗎？你以為這幾年真沒有玩家想引發AI覺醒？]
[要是真的能通過簡單告訴NPC一句『你在游戲裡，你只是數據』就能引發AI覺醒，那各大研究AI的實驗室做夢都能笑醒]
[游戲裡的NPC只會覺得玩家瘋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NPC因此覺醒過]
[別杞人憂天了，有思考這個NPC會不會因為只言片語就發現世界真相之類的時間還不如把村口大糞挑了！]
千晴狼吞虎咽地往嘴裡塞著高熱量的可麗餅，在她吃到覺得胃部沉甸甸，游戲系統給她的大腦控制中樞發送了飽腹信號後，她還是沒有停止。
她一直一直在吃，吃了至少三人份的食量，吃到游戲系統為了平衡性不得不關閉了她的飽腹感覺器，直到餐盒清空，千晴才停下來。
「我吃飽了。」她雙手合十宣布，「走，織田前輩，咱們去推進一下拯救橫濱的任務進程。第一站就先去那個廢棄的明神教教堂吧！」
織田作審慎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然後決定在回去之後提醒一下他的好友噠宰，請務必不要克扣千晴的伙食費。
他覺得這孩子說不定會因為飢餓而干出什麼極度危險的事情。
第104章 第三副本15
擂缽街在這十年間門的變化並不小。
沿著自己記憶中的路線向前,千晴發現有些她用來認路的標志性建築已經被拆除，或者是面目全非很難認出。
最後，她不得不調出自己在上一個副本的直播錄屏找路,再配上直播間門裡幫忙翻找攻略地圖的彈幕，她才勉強七繞八拐地接近了十年前戰鬥過的地方。
織田作並不是個話多的人，一路上他都沒有吭聲，只是安靜地走在和千晴並肩或者稍稍靠後一步的位置。但奇怪的是,盡管並沒有言語交流，千晴卻並沒有在沉默裡感覺到尷尬,反而有一種無言的安心。
這麼看來,她也明白了為什麼織田作能和太宰治成為朋友了。
或許太宰治需要的就是這樣穩定平和又溫柔的精神支持吧。
「織田前輩，你的工作內容一般都有什麼？」千晴將雙手揣進衣兜，一晃一晃地向前走，「踹開店門收保護費？戴著黑墨鏡成群結隊地跟在老大後面去打架？沒事就去玩小彈珠？」
織田作無奈地扯了扯嘴角：「你這都是從哪裡的小說漫畫裡看來的？」
「不是看來的,我小時候真的見過黑手黨的人。」千晴說，「我打工的游戲廳就經常有黑手黨的大叔來玩小彈珠，輸了會踹機器,贏了就會很高興，出手很大方地讓我去給他們跑腿買煙。不過後來我的房東又要漲房租，我就從那個游戲廳附近搬走了，再沒有見過類似的黑手黨大叔。」
織田作：「確實也有這種類型的黑手黨……嘛，黑手黨這種東西沒有什麼硬性標准,千奇百怪的什麼人都有，這很正常。」
千晴稍一歪頭：「那織田前輩是什麼樣的黑手黨呢？」
「我？」
織田作撓撓臉頰,沉吟道：「我應該是個生活比較無趣的普通黑手黨吧。」
「哎……黑手黨也有普通和不普通的區別嗎？」
織田作說：「是啊。我就是最普通的那種黑手黨。沒有什麼過人之處，也沒有什麼志向，只要能夠穩定地吃上辣咖喱,每周抽出時間門和朋友一起喝一杯，閑下來看看小說，能過上這樣的日子就好。」
千晴微微笑了：「看來織田前輩的願望是平靜地活著呀，這不是很好的願望嗎？」
「很好嗎？」織田作苦笑一聲，「但是在朝不保夕的港口黑手黨，還有如今這個異能組織之間門血流成河的橫濱……這也是個異想天開的願望吧。」
「正因為還沒有成真，所以願望才稱之為願望。而且願望存在的價值就是讓人去實現它。」
千晴伸出手，在眼前的空氣裡虛虛地抓了一把：「所以說，只要將那些阻擋在織田前輩願望之前的障礙全部掃清，那麼咖喱飯，朋友，酒，還有小說，不就都可以得到了嗎？」
「我似乎之前對你有些判斷錯誤。」織田作的雙手揣進衣兜，轉眸看向千晴的側顏，「本以為你會是個現實主義者，但剛才那些話是理想主義者才說得出來的啊。」
千晴眨眨眼睛：「裡，離……立香主義？那是什麼，和FGO主角有關的什麼東西嗎？我不玩FGO的，抽卡手游都要花好多錢。」
織田作：…………
織田作：「不是，我說的不是游戲。」
[關於我關注的游戲博主其實是個文盲這件事]
[是理想主義！理想主義啊小千！就是說你考慮事情有時候會過於理想化，不太考慮實際。]
[我覺得小千本人確實是個現實主義者啊]
[玩家在游戲裡面確實都會有一種理想主義的傾向，不過這是因為玩家眼中的世界和NPC眼中世界有著信息上的偏差。]
[小千不玩FGO的理由太真實了，我本可以買房買車，誰知道我遇到了FGO]
[所以說，有人玩FGO嗎？加個助戰好友唄？]
千晴掃過彈幕，在了解了「理想主義」究竟是什麼之後，她有點尷尬。
「好吧，我承認我是文盲，我沒怎麼上過學。」她扁了扁嘴，悶頭加快了腳步，「不像織田前輩你那樣，我一點也不喜歡看書，因為基本上看不懂。我只打游戲，有時候偏重劇情的那些游戲裡面的很多東西我也看不懂，所以後來我就只玩那種戰鬥類游戲了。」
[……原來這就是小千成為了硬核戰鬥游戲主播的原因嗎]
[背後的理由令人暖心……啊不是，令人，令人唏噓。]
[我有點混亂了，現在的小千是在扮演『花山院千晴』，還是在說自己真實的經歷啊？按理來說『花山院千晴』應該不是個游戲高手才對？]
[我有一個猜想，可能這個『花山院千晴』的原型就是現實中的小千？]
[不要過度猜測探查主播的現實情況，再這樣我就叫房管了！]
織田作並沒有嘲笑她的意思。他跟上千晴的腳步，平靜道：「沒有接受到良好的教育並不是特別值得羞恥的事。你或許是受到各種各樣的因素影響才沒能上學，但是據我所見，你所思考的東西並不被受教育程度限制，你依舊是一個聰明又有自己頭腦的女孩子。」
千晴的腳步逐漸放慢。她偏過頭，用眼角偷偷去瞄織田作：「……真的？」
「沒錯。」織田作用他一貫平和溫暖的聲音肯定道。
千晴轉回頭去，她張了張口，想要道謝，但是卻梗在喉嚨口說不出話來，憋得耳朵尖通紅。
「一會兒……一會兒檢查完那個教堂之後，我請你吃辣咖喱飯吧，織田前輩。」
「好啊。」
「……」
「……」
「那個，織田前輩，你是真的覺得我挺聰明？」
織田作稍彎了彎眼睛：「嗯。與其說是聰明，不如說花山院你擁有一種從生活的磨礪中培養出來的尤其頑強樂觀的精神，這種精神超越了聰明，是能夠讓人好好活下去的，更為珍貴的東西。」
在織田作眼中，少女轉過頭來，雙眼亮晶晶的，仿佛他剛才說的話點燃了兩簇隱藏在她眼中的火焰，給了她從未有過的肯定。
在見到花山院千晴的第一眼，織田作就明白，這是一個天生適合黑手黨的孩子。
她身上有著和橫濱最混亂的地方生長起來的孩子一樣的氣質，那是受過許許多多的摔打欺負，所以被迫變得凶狠堅強，時刻對周圍一切的人和事保持戒心的野犬一樣的少女。
有主見，不會輕易被別人牽著鼻子走，不向不熟悉的人袒露脆弱的情緒，並且在受到打擊後能用最快的速度恢復過來。
最重要的是，與橫濱的那些已經墮落的千千萬萬個少年少女不一樣，她依舊有著對好好生活的渴望。
即便身上有著那麼多的細碎傷口，即便得知自己被卷入糟糕的事態，千晴還是昂首闊步地向前走著，會期待下一頓餐食，想喝大杯全糖的珍珠奶茶，然後用她這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蓬勃的生命力去感染身邊的人。
啊……這樣的一個孩子，就像是毒一樣，會讓人忍不住接近。
而最有趣的是，偏偏這樣一個無論如何也想要好好活下去的孩子，是被對著生命毫無渴望的太宰治撿到的。
真想看看噠宰和千晴相處之後的樣子啊。
織田作有些出神，但很快，一只柔軟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前面有一隊像是黑手黨的人……那是港口黑手黨的成員嗎，織田前輩？」
織田作聞言望去，果然，在距離他們大約五十米處的窄巷出口，一隊大約七八人的青年男子向著一個破敗的二層小樓走去。為首的一人身材魁梧，腰間門鼓鼓囊囊，絕對攜帶了武器。
「不是，他們是另一個組織勢力，和港口黑手黨最近有衝突。」織田作擰起眉頭，「小心點，他們的人數比較多。」
千晴微微眯起眼睛：「他們去明神教的教堂干什麼？那裡已經廢棄十年了，裡面的財寶也早被異能特務科捜刮了個干淨，沒什麼可拿走的。」
「那就跟上去看看吧。」織田作的手移向他的槍套，「你帶武器了嗎，花山院？」
「我不需要武器。」千晴笑了，「只要叫我千晴就好啦，織田前輩。」
那些人並沒有全部進入明神教的集會點。出於謹慎，他們留了兩個人在門口看守，其余人直接進入了破敗的二層小樓。
千晴和織田作在一旁的小巷中靜靜觀察了一會兒，片刻之後，織田作壓低聲音：「不行，他們帶的武器有些太多了……光靠我們兩個或許有些冒險。我想，我們可以申請附近的港口黑手黨成員進行支援。」
「他們當中有異能者嗎？」千晴問。
「或許有。」織田作謹慎道。
「很多嗎？」
「一到兩個。」
「啊，那沒事了。」千晴從織田作的武裝帶中抽出一把匕首，「稍等兩分鐘，織田前輩，我很快就能搞定。」
她離開藏身之處的小巷，匕首在她掌心輕巧地旋轉一圈，然後在手腕還未剝脫的血痂之上又劃出一道創口。鮮血在湧流而出後懸停在半空中，隨著千晴的心意環轉變化，最終凝為尖銳的彈片。
織田作凝視著少女單薄卻無所畏懼的背影走向守衛，她身上那種奇怪的自信令他困惑，但又很快因接下來的一幕給了織田作一個完美的答案。
鮮血即是千晴的舞台，在揮手間門，守衛的喉嚨就被血彈貫穿，而她在中途甚至沒有停下腳步，非常輕松地一腳踹開了大門，鬥志昂揚地大聲喊道：
「開門，收保護費！」
跟在後面的織田作：…………
喊完之後，千晴還有些意猶未盡：「哇，早就想試試這麼喊了，這才有黑手黨的味道嘛。」
奇怪的是，在千晴刻意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之後，已經進入地下教堂的那幾個人並沒有對此作出任何回應。隱約間門，她和織田作從樓梯間門聽到了支離破碎的呼喊。
「我下去看看。」千晴挽起袖子，「說不定能釣上一條大魚呢！」
「你的手……」
千晴舉起那只放血的手，不在意地揮了揮：「我能操縱自己的血液，自然也能讓它快速凝固止血，不用擔心，織田前輩。」
織田作欲言又止。
她動作敏捷地翻下樓梯，不在意一路上飛揚的灰塵，口中喃喃地沿著台階向下：「好多腳印，都很新鮮，說明剛才那些人剛剛下去……牆上和角落裡的灰都積得很厚，說明這裡一直沒有人使用。那他們來到這裡究竟是為了什麼？」
黑暗中，她和織田作一前一後來到最底層。
教堂的黑色大門依舊靜靜聳立，門上的油漆剝落，虛虛掩著。原本一直燭火通明的教堂內現在只余幾盞昏暗的燈，原先的呼喊也再聽不見，安靜得詭異。
織田作對著千晴靜靜地比出手勢：可能有埋伏。
千晴點點頭，轉頭她就又一腳踹開了教堂大門。
「哐」！！！
有埋伏又怎麼樣？
她存檔了，她不怕！
昏暗中，靠近原先是祭壇的地方，那幾個他們要找的人圍成一團，忽然齊齊轉過頭來，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盯住千晴和織田作。
……看起來怪可怕的。
千晴扭了扭脖子，高聲喊道：「喂，我說你們幾個，在干什麼呢？這兒是你們的地盤嗎，未經許可亂闖什麼呀？」
那幾人默不作聲，他們眼中閃動著詭異的光芒，突然一起衝向千晴和織田作。
千晴輕笑一聲：「說不通嗎？好啊，那就只能打了。」
她手腕一轉，血珠縈繞身側，好像一圈紅寶石般的星環，而後星環頃刻拆解，毫無凝滯地洞穿了為首幾人的肚腹。
就像是延遲感受到痛覺一樣，那幾個人在後才回過神，捂住肚子跌倒在地，開始痛苦地嘶吼翻滾。
被千晴刻意剩下的那個人好像聽不到隊友的痛呼，他伸出手，周圍的空氣溫度逐漸升高，似乎是准備發動異能。但千晴沒有任何改變自己戰術的想法，她伸出手，長長的血刃在異能者身後成形，然後輕松地貫穿了他的鎖骨，將他一擊釘死在地面上。
滿屋的哀嚎中，千晴和織田作抬起頭，看向那個先前被這些人圍在祭壇上的東西。
那是一個衣著干淨，留著長長白發的紅瞳少年。他向前一步，慢慢地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武器，也沒有和他們為敵的想法。
「你是誰？」千晴問。
「我是……」
他來到燈光下，一張美麗不似人類的臉被映了出來。千晴呼吸一滯，彈幕也在短暫的停頓後瞬間門爆炸增長。
白發少年垂眸，低聲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誰。但是我知道……我一直在找一個叫澀澤龍彥的人。」
織田作擰起眉頭：「你在找澀澤龍彥？你和他是什麼關系？」
「我不清楚，但是我能感應到他在哪裡，我似乎和他有著很深的聯系。」白發少年將手輕輕覆蓋在胸口，而後，他抬眸看向千晴：「你們也是為了澀澤龍彥來殺我的嗎？」
「殺你？」千晴一挑眉，「為什麼殺你？」
「他們都是因為澀澤龍彥來殺我的，我為了躲避危險逃到了這裡，但還是被他們找到……」
織田作拽了一下千晴的手腕，他湊到她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
「他和澀澤龍彥長得確實一模一樣。」
千晴眸光一凝，在她拿出血鐮之前，織田作趕緊補充了一句：「但是年齡對不上，這孩子看起來年紀和你差不多，澀澤龍彥很早就是成年人了。」「他是澀澤龍彥的兒子？」千晴問。
「……唔，或許。」
「好吧。」千晴垂下手臂，「我們是港口黑手黨的人，正好也在找澀澤龍彥。我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乖乖跟我們回去，另一個是被我打昏了帶回去，給你十秒做決定。」
「十……」
「我跟你們回去。」少年立刻說。
「真識時務啊。」千晴拍拍手，「不錯，走吧。」
少年跳下祭壇，在跟上千晴之前，他轉過頭，又看了一眼教堂穹頂上已經斑駁灰暗的壁畫，而後他若有所思望了一眼千晴，垂下眼眸。
在路過躺在地上的某位異能者之後，那個異能者突然沒了呼吸，而他的臉也詭異地變成了一個順滑的平面，五官瞬間門消失不見。
千晴和織田作毫無所覺。
千晴拿出手機，對著教堂內拍了幾張照，然後在回到一樓後迅速地將照片發給了「接了麼」app中那位委托她調查明神教教堂的賬號。
[富婆]：調查完畢，教堂確實有人，是一個自稱和澀澤龍彥關系匪淺的男孩子為了逃避追殺躲藏在這裡。他和澀澤龍彥長得一模一樣，但是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
[富婆]：這個孩子已經被港口黑手黨的人帶走了。
[富婆]：老板你還需要別的什麼情報嗎？
[異能特務科offical]：被港口黑手黨的什麼人帶走？
[富婆]：被一個美女還有一個沒怎麼刮胡子喪喪的大叔帶走的。
[富婆]：哦對，我好像聽到那個大叔說他喜歡吃辣咖喱飯！
[富婆]：好啦，調查已經完畢，老板是不是可以把尾款轉過來了OwO
坐在辦公室裡的阪口安吾一陣頭痛。
織田作，你怎麼會被卷到這種大事裡來啊？
[異能特務科offical]：好的，沒什麼別的問題了。我這邊會確認委托完成，報酬的全款會直接轉入你的賬戶。
[富婆]：合作愉快啊老板！有什麼別的任務也可以繼續找我！
過了大約兩分鐘，「叮」的一聲，短信提示千晴的賬戶中多了90萬。
織田作留神盯著那名白發少年，走在他另一側的千晴突然喜滋滋地手舞足蹈起來。她蹦蹦跳跳地跑到織田作面前，喜笑顏開地問：「織田前輩！你知道橫濱有沒有哪家米其林餐廳可以吃辣咖喱飯的？」
織田作：？
織田作有些遲疑：「應該，沒有……吧？」
「沒事！把他交到太宰治手上之後我可以直接問太宰治，他肯定知道！」千晴甚至開始哼起了小曲，「哎，有錢就是好啊。耶咦耶咦耶咦耶吼吼，耶咦耶咦耶咦耶哈哈，我恭喜你發財，我恭喜你精彩……」
織田作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他掏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
[我和千晴抓到了一個和澀澤龍彥長相相同的少年，現在正要押送他回總部。]
對面幾乎是瞬間門回復：[知道了。不過你怎麼和那個家伙湊到一塊去了？]
織田作回道：[因為我也想盡快結束這場戰爭。千晴很強，我覺得她會是那個關鍵的人。]
[那說明我眼光好。我盡快回總部，一會兒在首領辦公室門口見。]
織田作稍稍猶豫了兩秒，繼續打字：[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飯？]
對面：[你怎麼突然這麼大方，我記得今天不是發工資的日子吧？]
織田作：[千晴看起來很高興，說要請我吃辣咖喱。我覺得你要是來了會更好。]
太宰治剛剛吩咐司機掉頭，在看到織田作的回信後，他擰起眉頭。
[千晴？叫得好親密，你和她怎麼突然這麼熟了？]
[啊，可能是比較合拍吧。你會來嗎？]
太宰治的手指敲了敲手機的邊框，他默不作聲地看向窗外橫濱的街景，在思索了大約一個紅燈的時間門後，他敲下：
[好啊。]
第105章 第三副本16
那位被懷疑是澀澤龍彥兒子的白發少年安靜地蜷縮在轎車的後座,千晴坐在他旁邊負責看管，織田作在駕駛座開車。
千晴心中滿懷好奇，她一直忍不住偷偷用余光去瞄白發少年,而彈幕也紛紛慫恿：
[你跟他說句話呀,慫什麼，見到帥哥就要大膽搭訕！]
[美人，嘿嘿,小美人,嘿嘿,白毛美人……]
[白毛紅眼，我的xp被戳爆，我宣布他是我今年的新老婆]
[老婆！（叼著玫瑰匆匆趕來）（被玫瑰刺傷）（捂著嘴倒地）（狼狽退場）]
[小美人怎麼這麼害怕呀？別怕別怕，在打死你爸之後，小千就是你的新媽咪！嘿嘿，嘿嘿嘿嘿……]
[想逃？你以為上了小千大爺的車你就能逃得掉嗎？啵啵啵啵啵啵啵啵（瘋狂親吻）]
[等一下,澀澤龍彥的兒子是這樣一個美少年，那澀澤龍彥本人又該多美啊？]
[白毛成男大美人！！！（尖叫震碎玻璃）]
[小千，答應我,在過主線任務的時候別把澀澤龍彥打死，我們把他關起來狠狠疼愛好不好？]
[嘻嘻，囚禁白發紅眼大美人，嘻嘻，嘻嘻嘻嘻……]
千晴：……
千晴：我時常因為自己不夠變態而感覺和直播間彈幕格格不入。
她清了清嗓子,最終還是在少年美貌的誘惑下開了口：「那個,你先前說，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白發少年垂著頭，輕聲說：「嗯。」
「名字,年齡，來歷……都不知道？」
「……嗯。」
千晴反而更感興趣了，她挪動身體，湊到白發少年面前，好奇地打量他的臉：「你還記得自己最開始有記憶的時候是在哪裡嗎？你最近這段時間又是怎麼生存的？」
少年純白的睫毛微微顫動，他抬眸，緋紅似血的眼睛對上了千晴比他稍淺一些的瞳仁：「我起初好像是在一座高塔……後面的記憶很模糊，我只記得自己一直在走，一直在走，流浪了很多地方。有人在追殺我，也有人看到我之後願意收留我，給我吃穿。」
「前幾天我逃到了那個沒有人的地下室，本以為可以躲過去，但是他們還是找到了我。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只想找到那個澀澤龍彥，問問他我是誰，又為什麼……要經歷這一切……」
少年的聲音越來越小。
距離港口黑手黨總部越來越近，千晴心裡也明白，少年距離自由也越來越遠。她將自己的視線從少年漂亮的紅瞳裡□□，沉吟道：「你沒有名字這件事其實有些難辦……要不然，你給自己先取一個？」
少年重復了一遍：「我給自己取一個名字？」
「嗯，畢竟名字只是代號，叫什麼都可以。只要有就行了。」千晴鼓勵道，「想想看，有沒有你喜歡的？」
少年陷入了一段短暫的沉默。
「叢雲。」
他望向窗外，極輕地說：「像是雲一樣，就叫叢雲好了。」
「一叢一叢雲的叢雲嗎？你確實白白的，輕飄飄的，很像雲。」千晴覺得這是個好名字，「織田前輩，他以後就叫叢雲啦！」
織田作在前座上慢吞吞地問：「天叢雲劍的『叢雲』？」
千晴：「……天叢雲劍是什麼？」
織田作：好吧，我早該知道你是文盲。
「天叢雲劍是天皇手中代表皇權的三大神器之一，傳聞它是從八岐大蛇的尾巴裡剖出的，世人給它的另一個名字叫做草薙劍。」織田作解釋道，「叢雲這個名字確實可以理解為大片的雲，不過也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代表皇權和力量的神器。」
「原來一個名字有這麼多講究。」千晴恍然，「但是叢雲他應該沒想這麼多吧……沒有吧？」
叢雲乖乖的搖頭：「沒有。」
織田作雖然內心仍有懷疑，但是他沒有發表過多評論。
很快，三人就回到了港口黑手黨總部。織田作還了車，然後他們將叢雲交給早已等待在停車場的幾個神情嚴肅的港口黑手黨成員。
為首的一人看起來年紀不小，灰白頭發，蓄須，戴單片眼鏡。他穿著和港口黑手黨其余成員不太一樣的黑色長風衣，還有一條暖棕色的圍巾，在千晴和織田作下車之後，他用稍顯銳利的眼神打量了一眼二人，然後對著織田作略點了點頭：
「首領叫你們去見他。」
織田作說：「知道了。」灰白頭發的男子沒再多說什麼，他帶著手下將叢雲迅速押走，織田作領著千晴走向另一個方向。
「剛才那位是廣津柳浪。」
在走出一段距離後，織田作才向千晴低聲介紹：「他是特別行動小隊『黑蜥蜴』的隊長，也具有異能力。」
「港口黑手黨內部擁有異能的人很多嗎？」千晴問。
織田作稍想了想，說：「不少，但是也沒到隨處可見那種程度。」
千晴歪過頭看他：「織田前輩有沒有異能？」
「有。」織田作簡簡單單地應下了。
千晴充滿期待地眨眨眼：「是什麼是什麼？」
織田作還未開口，千晴就又立即伸出手，制止了他的下一句話：「稍等，讓我猜猜。織田前輩這麼溫柔，你的異能應該是偏向輔助方面的吧？是不是治療？」
織田作搖搖頭。
「唔，那就是給隊友充能類型的？」
「不算吧……」
「哎，那織田前輩難不成是輸出主C？就是非常帥氣地衝到敵人面前，獰笑一聲說：你們已經被我一個人包圍了！然後抬起手就咻咻咻咻！」
織田作無奈道：「這描繪的明明是你吧？」
千晴：啊，對哦。嘿嘿！
雖然犯了個傻，但是千晴感覺自己的心情又在和織田作的刻意玩鬧中慢慢爬升，之前故地重游和見到故人的愁緒被吹散，她的笑容重新明媚起來，即使是在較為陌生的環境，她的話也不由自主地開始變多。
他們來到電梯前，織田作按下「上升」的按鈕，然後聽千晴繼續嘰嘰喳喳：
「雖然不知道異能者的異能和使用者本身有什麼聯系，不過咒術師的領域倒是和咒術師本人的性格有關哦。比如一千年前的詛咒之王兩面宿儺，別看這家伙性格惡劣還暴力，但是他很擅長下廚，做的飯也特別好吃。他的領域就叫『伏魔御廚子』……」
織田作：「是嗎，你似乎很熟悉他？」
千晴趕緊扯謊：「兩面宿儺在咒術界鼎鼎有名，就像是普通人非常熟悉《竹取物語》一樣，咒術師們對兩面宿儺的軼事也非常清楚。」
織田作沒有深究的意思，他平淡地「唔」了一聲，問：「那千晴的領域叫什麼，也和性格有關嗎？」
千晴：「啊，我的領域叫【百鬼血池地獄】。」
織田作：「……」
織田作：「聽起來好像不是那麼友善。」
千晴：不是這樣的，這個領域在系統塞給我之後就叫這個名字了，前輩你聽我解釋……
「叮」
他們等待許久的電梯終於抵達，電梯門緩緩開啟，一個和千晴差不多高的男子抬起頭，從電梯廂內從左至右快速地掃視了一圈站立在他面前的千晴與織田作。
織田作稍稍彎下腰，對著電梯廂內那人致意：「中原准干部。」
一襲黑衣的中原中也站在電梯正中，他湛藍的雙眼落在千晴的臉上，然後微微眯起。
【可攻略人物出現！】
【中原中也好感度（未繼承上一副本好感度）：0】
千晴沒有反應過來。
中也從電梯中走出，他的視線一直在千晴身上逡巡，卻開口問織田作：「就是你們兩個抓到了澀澤龍彥？」
「不，那個並不是澀澤龍彥，只是一個和澀澤龍彥長相一致的孩子。」織田作答道。
「差不多，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人無緣無語長得一樣？他和澀澤龍彥肯定關系匪淺。」中也輕輕嘖了一聲，「我說，你，你就是那個新來的咒術師？」
千晴意識到中也是在對她說話，她定了定心神，調整好語氣，立即答道：「是。」
中也偏頭，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她：「你是從東京來的？」
「是。」千晴謹慎地肯定。
中也的眼神稍稍有些變化，他調整了一下站姿，問：「那你認不認識夏油傑？」
千晴暗暗掐住自己的掌心，努力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鎮定平常：「略有耳聞，據說他是稀有的特級咒靈操使，是一名相當強大的詛咒師。」
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中也微微嘆了口氣。他再沒有什麼和千晴搭話的興致，連一句話都再懶得說，雙手插兜，大步向前，離開了電梯間。
接下來，千晴在進入電梯之後都有一小段時間渾渾噩噩的。
「剛才那位是中原中也准干部，五大干部之一尾崎紅葉的直屬下屬。」織田作低聲為她介紹，「雖然中原准干部並不是太介意，但是以後在見到干部級別的人的時候你要記得行禮。」
行禮？
十年前中也見到她還得叫聲姐，怎麼換號之後她就要向中也行禮了呢？
還有一件事，在游戲中的時間流逝了十年，算算年紀，中也差不多也快要成年了，怎麼他的個頭好像都沒怎麼長啊？
千晴琢磨再琢磨，琢磨不出什麼答案。
電梯很快就抵達了最高層。在電梯門開啟前，織田作再度開口，提醒道：「一會兒見到首領……」
千晴搶答：「我會記得行禮！」
織田作：「……我是想說，首領無論問什麼，你都要記得實話實說。」
千晴：「哦。」
你們港口黑手黨的規矩可真多。
首領辦公室所在的樓層非常安靜。千晴和織田作走出電梯之後，她踩上的是一層又厚又軟的地毯，地毯將腳步聲吸收，她感覺自己像是踩在了雲上，有些不太習慣。
在走廊的盡頭，一扇黑色的大門合攏，門前早已有一位熟人等著他們。
太宰治遙遙地就望向他們，在能看清他的臉時，千晴注意到他的神情放松，而這種難得的輕松正是走在她身邊的織田作帶來的。
「噠宰。」織田作的神情也柔軟下來，「等很久了嗎？」
「我也是剛到。」太宰治的聲線上揚，聽起來比他和千晴說話時的語調甜了不少，「我說你啊，衣領上還沾著毛球呢，你就打算這麼去見首領嗎？」
織田作低下頭，他從自己的衣領上摘掉了一團毛，然後千晴又偷偷指了一下他的褲腿，那邊更是粘了一大片雜駁的動物毛發。
「……我今天出門的時候喂了貓。」織田作無奈地嘆了口氣，「算了，就這樣吧。」
千晴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襯衫領子，檢查了一下上衣的扣子有沒有扣對。在准備就緒後，太宰治敲了兩下大門，然後輕輕地將其推開。
港口黑手黨堂皇空曠的首領辦公室就展現在他們面前。
巨大明淨的落地窗前，黑發的男人陷在又高又寬的扶手椅中，靜靜地等待他們的到來。
千晴站在門口，她的雙腿邁不開腳步，身旁的兩人鞠躬行禮，而她慢了半拍。
她發現自己認得他。
十年前，在地下教堂中經歷了和邪神bug的一戰並艱難取勝後，千晴回到自己的賬號中，渾身酸痛昏沉地站起來。她使勁拍醒了夏油傑，然後用盡身體裡的最後力氣把一直昏迷不醒的中原中也抱了出去。
在夜色中，千晴和夏油傑跌跌撞撞，兩個人帶著昏睡的中也，一頭栽進了街角的一家小診所。
診所內，和金發小姑娘一起看報紙的黑發醫生嚇了一跳。這位唯一的醫生穿著皺巴巴的白大褂，胡子拉渣，看著不太靠譜，但是處置動作卻非常麻利，很快就將中也從昏迷的狀態中拉了回來。
那個醫生說，他叫……
【森鷗外戀愛線已解鎖】
【玩家可選擇進入森鷗外戀愛線分支，獲取森鷗外結局】
在外彩旗飄飄是什麼東西啊？而且千晴記得這句話好像還有一個前半句來著？
[這句話完整來說是『在外彩旗飄飄，家中紅旗不倒』]
[意思是水平高超的海王在外養魚，但是回家之後還有一個正宮不離不棄]
[小千確實挺彩旗飄飄的！]
[那小千的『紅旗』是誰啊？]
千晴：正宮當然是我的存折。
她的思緒又開始滿世界亂飄，不過顯然在森鷗外面前出神並不是什麼好主意。
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千晴臉上一閃而逝的微妙神情。
「上午好，噠宰君，織田君。」
森鷗外葡萄酒般深邃不可捉摸的雙眼移到千晴的臉上：「以及，或許是初次見面？花山院……千晴小姐。」
他刻意拖長了調，慢慢地念她的名字，念得千晴的心尖一顫。
「很榮幸與您見面，首領。」千晴學著剛才織田作的樣子鞠躬行禮，「我想，我們應該是初次見面。」
森鷗外勾起唇角，有些懶洋洋地將下巴搭在掌心，他沒再糾纏關於千晴的問題，而是轉向織田作：「我聽說你們帶回來一個小澀澤龍彥的事情了，把具體情況再完整地為我講一遍吧，織田君。」
在織田作用他慣常低沉平緩的聲音復述事件過程的時候，千晴偷偷摸摸地移動目光，打量起整間辦公室。
她的目光不期然地和一團躲在辦公桌後的金毛對上了。
千晴眨眨眼睛，那團白生生的金毛小姑娘也從辦公桌後探出半張臉，對著她眨了眨眼睛。
這不是十年前和森鷗外一起開診所的那個小姑娘嗎？
怎麼過了十年她還是沒有長大，和十年前一模一樣？
金發小姑娘對著千晴開始做鬼臉，千晴努力繃住自己的表情，讓自己看起來好像確實在認真聽織田作彙報。
但在場的其他三個人都知道她壓根兒沒在聽。
織田作很快彙報結束，森鷗外點點頭，說：「紅葉已經開始著手對你們帶回來的那個人進行審問，我想應該很快就會得出結果。辛苦你們了，你可以先回去休息，織田君。我還有事情要和噠宰君還有千晴小姐說。」
織田作毫無異議地轉身離開。辦公室的門被合攏後，千晴的身體緊繃起來，在這個陌生環境中迅速提升了戒備。
「我准備在三天內發起總攻擊。」
森鷗外說完這句話後，靜靜地看向太宰治：「你有什麼話想要說嗎，噠宰君？」
太宰治神色未變：「出戰人員是？」
「你，中也君，還有千晴小姐。」
突然被點名讓千晴一激靈，她看向森鷗外，不由得出聲詢問：「我？要我參與什麼戰鬥？」
「對澀澤龍彥的最終決戰，目標是將他斬殺。」森鷗外就像是想要打發她去樓下拿個快遞一樣平和地確認，「鑒於他對異能者的影響，我們需要在異能體系之外的戰鬥力，那就是你，千晴小姐。」
千晴卻沒有辦法把這件事當做去樓下拿快遞：「這是關系到橫濱安危的重要任務，交給我這樣一個才來港口黑手黨還底細未明的新人真的好嗎？」
「啊，底細未明……這倒是很有趣的一個說法。」森鷗外笑起來，「噠宰君，你應該已經拿到了關於千晴小姐的調查資料了，對嗎？」
太宰治幅度很小地點了一下頭：「是的。」
「那些資料都會通過什麼方法拿到的？」
「從一個當過的刑警的韓國人那裡，他是專門做咒術師情報生意的，錢到位之後他很痛快就給我了花山院從6歲開始到現在的情報，其中也包括她的感情糾紛記錄。」
千晴感覺到自己額頭上的青筋在跳——孔時雨你個西八人！
森鷗外看起來卻並不是很滿意。
「我記得我教過你，噠宰君，調查一個人並不能全然依賴那些情報販子。他人收集來的情報始終不能盡信，我們能夠相信的只有自己的頭腦和眼睛。」
他向千晴輕輕一指，說：「你能在我們面前走幾步嗎，千晴小姐？」
千晴有些迷惑，但她看森鷗外好像並不是在拿她尋開心，於是就試探性地來到辦公桌與太宰治中間，來回走了大約五六步。
「你看出來了什麼，噠宰君？」
太宰治沒有被繃帶包裹的那只眼睛盯住千晴：「女性，身體健康，沒有肢體傷殘，沒有接受過武術訓練。」
森鷗外沒有放過他：「還有呢？」
太宰治頓住了。
「情報部門最為重要的課程之一，就是從一個人的體態和話語中收集信息。一個人可以偽裝自己的容貌，但是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人很難偽裝自己的表情、步調和口音，以及用語習慣。」
森鷗外就像是在給人上課一樣，輕言細語地娓娓道來：
「拿千晴小姐為例，她的體態和談吐現實她從來沒有接受過偽裝訓練，所以你可以從她的口音和用詞中辨別她的出身地區，受教育程度。千晴小姐的口音確實是東京地區的，受教育程度不算太高，另外她有很多對應的細小面部和手部動作習慣，比如在緊張的時候她會掐自己的掌心，放松的時候走路會有輕微外八字，她還有一點高低肩。」
千晴越聽越目瞪口呆。
「最重要的一點，每個人的體態和言談都是獨一無二的。你要記得將見到的特征與你記憶中一些人的特征進行比對，在比對的過程中，你會得到很多有趣的信息。」
「還是拿千晴小姐為例。」森鷗外笑眯眯道，「你在剛進來看到我的時候，表情稍稍有些驚訝，這並不是初見某人該有的表情。另外，你的步態和說話方式和某位我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姐一模一樣，更巧合的是，你們的能力，甚至名字讀音都完全相同。」
「能力相同或許可以用血緣解釋，名字讀音相同更不稀奇。但是，世界上不可能有兩個人的步態和談吐一模一樣。」
森鷗外輕輕地將手掌對攏，含笑地喊出了千晴的名字：
「所以，你究竟是怎麼死而復生的，加茂知春小姐？」
第106章 第三副本17
一時間,整個辦公室如同太平間一樣安靜。
森鷗外，太宰治，甚至包括那個金色頭發的小姑娘都齊齊看向千晴,而處於目光交彙處的千晴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的身份被揭穿了。
但不是被相處時間最長的甚爾或者夏油傑這些人中的任何一個,而是被十年前僅僅在診所中有一面之緣的一位醫生輕描淡寫地說出了真相。
[這就是港口黑手黨首領的實力嗎，竟然輕易做到了甚爾都做不到的事！]
[這家伙是不是拿劇本了？]
[我舉報,森鷗外他一定是下班之後一直在看小千的直播！]
[步態識別和語音語調辨別都是特工刑警之類的人才會學習的課程，森鷗外他以前不是醫生嗎？這職業技能點歪了吧！]
[我在玩試玩版的時候收集過一些關於森鷗外的信息，據說他原先是上任首領的私人醫生，上任首領臨終前將位置傳給了他。所以他應該本職工作確實是醫生，不過可能不是什麼正經醫生……]
[我也覺得他好不正經，一把年紀了還圍條紅圍巾,不守男德！]
[這種不守男德的老男人就該送到小千屋裡，讓她好好『教育教育』]
[想看平時游刃有余的老男人在動情之後流露出堅硬表像下的脆弱和無措……嘻嘻……]
[看他動搖！看他自我懷疑！看他在隱忍後的爆發和崩潰！]
[做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夫人然後卷款跑路！]
[《不心動大挑戰》？《卷款跑路大挑戰》！]
千晴：……？
彈幕怎麼什麼都能聊，偏偏就是不聊在被揭穿身份後她應該怎麼回答啊！
無論是森鷗外還是太宰治，這兩個人現在和她都並不熟悉，甚至還不算是同一陣營。「她是死而復生的加茂知春」這麼大的秘密作為把柄被捏在這一大一小兩只狐狸手裡,千晴都能想像得出來自己以後會被他們怎麼要挾拿捏。
那，先死不承認試試看！
「您在開玩笑吧，首領先生。」千晴定了定神，「我知道加茂知春小姐,她或許和我有血緣上的關系,但她失蹤的時候我已經6歲了。您可以去調查，從出生開始，我的一切都有跡可循，死而復生這種說法實在是荒謬。」
森鷗外毫無被反駁的惱怒，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原來如此，她死的時候你已經6歲了……」
千晴乘勝補充道：「而且加茂知春小姐只是失蹤，她的生死並沒有定論，您為什麼說她已經死了呢？」
「啊，這是因為，加茂知春的家人在前幾天來到橫濱，他們出示了她的死亡證明，並以此為據想要領回她的遺產。」森鷗外悠悠地解釋。
千晴立即瞪大了雙眼：「遺產？我……呃，加茂知春在橫濱有什麼遺產？」
森鷗外笑眯眯地說：「啊，花山院小姐或許有所不知。十年前，加茂知春在橫濱解決了一個名為『明神教』的地下教派組織。」
千晴裝傻：「我確實不知道這件事。」
森鷗外繼續道：「異能特務科在後續查抄出不少『明神教』的資產，在向教徒們歸還了部分捐獻資金，異能特務科再扣押了一部分之後，剩余資產就作為酬勞贈予了加茂知春小姐和她的搭檔。鑒於加茂知春小姐一直聯系不上，這些資產就一直被異能特務科接管經營，十年間那些資產也因為經營得當翻了好幾番。」
千晴想起來了。
當年她和夏油傑從明神教的教堂裡把中也救了出去，急匆匆地趕到森鷗外的小黑診所，之後明神教的掃尾處理她都沒有參與，也不知道後續的一應事宜。
沒想到她竟然真的能撈到一筆錢！
千晴干咽了一口唾沫，聲音有點輕：「那，那些資產，大約有多少呢？」
森鷗外裝出一副回憶的模樣：「呀，這我倒是不太清楚呢。太宰君，那些資產大約是多少來著？我記得你前兩天似乎看過一眼賬冊吧？」
太宰治淡淡地說：「五十億日元。」
……五，五十億？！
五十億！！！
異能特務科究竟是怎麼理財的，為什麼能直接翻倍成五十億！！！
「等等！！！」
千晴突然抱住腦袋，五官糾結在一起，一副極度痛苦的樣子：「回憶，回憶湧上來了！那是，屬於我的回憶！沒錯……我叫，我叫加茂知春！」
在旁邊靜靜圍觀的太宰治：……太宰治：「你的演技太差了。」
千晴猛地抬起頭，她精神煥發，鬥志昂揚，充滿活力地大聲對森鷗外打了一個招呼：「呀，好久不見！這不是森醫生嗎！你還記不記得那天我帶著中也敲開你們診所的門——」
森鷗外：「你們沒敲門。」
千晴迅速改口：「對，沒敲門，我踹的門。我記得那天你穿了一件皺巴巴的白大褂，胡子也沒刮，診所裡除了你和那個金發小姑娘之外也沒有別人，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正經醫療機構，傑還問你有沒有執業醫師證來著。」
森鷗外：……
千晴繼續滔滔不絕地回憶了下去：「你給中也做了檢查，給他抽了一管血化驗，最後說他應該是吃了什麼阿聽……阿……阿美……」
森鷗外：「是阿戈美拉汀，一種安眠藥。」
千晴：「對對對，反正就是安眠藥！之後你給中也洗了胃，打了吊瓶，我問你收費貴不貴，你說要是我們沒錢交醫藥費的話就把我們扣下來在你的診所□□工。幸好異能特務科的人聯系了傑，讓他一起去處理明神教後續的事情。他臨走的時候你說傑可以把明神教功德箱裡的錢拿出來墊醫藥費！」
太宰治在一旁聽得眼神微妙，他看看千晴，又看看逐漸繃不住臉上表情的森鷗外，唇角似乎微微地提了起來。
「知春小姐的記憶力可真不錯。」森鷗外干咳了一聲，「多年未見，你還是那麼……那麼活潑。」
千晴不在乎森鷗外對自己的評價，她只在乎那五十億。她小碎步上前，極其鄭重地問：「看在我們認識這麼多年的份上，森醫生，你可以告訴我那筆遺產我該怎麼領嗎？」
森鷗外：……
太宰治開口，平靜地說：「我可以向異能特務科提交手續替你代為領取，也能夠幫你在橫濱截住那些自稱是你家人的人，保證你能順利拿到自己的遺……財產。」
千晴轉過頭，她看向太宰治的眼神異常灼熱。
「當然，像花山院小姐這樣聰明的人，應該知道做這些都是有代價的。」
「代價是什麼？」千晴問，「做你的下屬？還是替你殺掉澀澤龍彥？」
太宰治勾起唇角，聲音又輕又涼：「從你在橫濱被我撿到那時開始，你就該供我驅策，而且澀澤龍彥的命也不算這一次用來交易的籌碼。」
森鷗外雙手交疊，饒有興致地看著少年與少女在他面前進行這一場不見血的交鋒。
「五十億，我要交換你死而復生的秘密，花山院千晴。」
——————————————
千晴的這頓午餐吃得食不知味。
太宰治動用了自己干部的權限，在港口黑手黨的員工餐廳專門開了一個包廂，然後用最頂級的服務為千晴和織田作上了一份豬排蛋包飯和辣咖喱飯，其中千晴還特別得到了一罐聽裝的冰可樂。
她僵硬地坐在加了軟靠墊的高背椅上，戴著白手套的侍應生當著她的面「啪」地拉開可樂拉環，往高腳酒杯裡裝進冰塊，然後「嘩啦啦」地將可樂倒入插了檸檬片的高腳杯中，非常高雅。
最後，侍應生為千晴遞上一根長吸管，千晴用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吸管，侍應生鞠躬致意，然後無聲無息地退後離開。
好家伙，原來這才是有錢人的生活嗎？
太宰治沒有被繃帶遮住的那只眼睛笑得彎彎的，他托著下巴，興致盎然地示意千晴和織田作：「你們不是都餓了嗎，怎麼不吃呀？」
「……有點吃不下去。」千晴說。
太宰治眨眨眼睛，看起來好無辜：「怎麼會，這裡的廚師手藝可好了，不可能難以下咽吧？」
她才不是因為飯菜不好吃才沒胃口，分明就是被太宰治現在的態度嚇到了！
在森鷗外的辦公室裡，千晴當然沒有直接說出「因為我是玩家，死了之後換個號就能復活」這種話，而是含糊其辭地許諾等到龍頭戰爭結束後再給太宰治一個答復。
從離開森鷗外的辦公室之後，太宰治就開始對千晴展示出了異常的熱情。他的聲音變得又甜又軟，就像是千晴直到16歲才吃上第一口的奶油蛋糕一樣，入口的時候是甜蜜，但是細品下來卻空空如也。
他的好感度一點都沒漲，更恐怖的是，之前那可憐的10好感度竟然在不知不覺間被直接清空了。
太宰治，這個目前對她0好感度的男人，熱情甜蜜地邀請她共進午餐，然後還笑眯眯地問她有沒有什麼地方不滿意。
她最不滿意的地方可能就是讀不懂他的心。
但是為了好感度不掉成負數，千晴還是硬著頭皮吃完了這頓午餐，期間甚至都沒和織田作說過一句話，只用眼神交流，也不知道織田作看懂了沒有。
在尷尬的氣氛中，織田作率先告辭，他說他下午要回去喂貓。千晴也趕緊舉手，說她也要回去喂貓。
太宰治稍稍歪頭，盯住她：「千晴不是剛來橫濱嗎，你在橫濱也養了貓？」
千晴干笑一聲，說：「呃，對，是我之前養的一只很漂亮的大白貓，藍眼睛長毛，他從東京跟著我跑到橫濱來了。那只臭屁貓超級粘人，一看不到我就喵喵叫，所以我得趕緊回去看看他。」
「但是我還有事想要和千晴一起去做呢。」太宰治拖長了聲音，「只是耽誤你一個小時的時間，千晴的貓貓連一個小時都等不了嗎？」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千晴也沒有辦法再拒絕。她只能悻悻地起身，跟在太宰治身後，在心裡不斷催眠自己：這是為了五十億，這是為了五十億！
太宰治領著千晴走出員工餐廳，他們穿過走廊，路上的港口黑手黨成員紛紛對著太宰治鞠躬行禮，千晴走在他身後，總有種自己是在狐假虎威的奇異感。
「千——晴~」
太宰治叫她名字的時候咬字很特別，他會故意拖長音，把她的名字念得又甜又飄，好像是有人在用羽毛搔刮她的耳朵，癢癢的，又抓不住。
「在呢。」千晴嘟囔，「叫我干什麼？」
太宰治來到電梯前，他按下下行的按鈕，隨口問：「十年前你是因為什麼死的？」
千晴撇了撇嘴：「為了復仇和多年積怨，我想殺光那幫爛透了的咒術界上層，但是失敗了。」
「哇，好厲害的目標。」太宰治輕輕地感慨，「你的死一定像是太陽下面炸開的熟透漿果，鮮艷濃烈。作為一個革命者和理想主義者死去，真是不錯的死法啊。」
千晴瞥了一眼太宰治：「你怎麼和織田前輩一樣，都說我是立香……立……理……理想主義者。而且我死得很窩囊，才沒有你說的那麼好。」
太宰治垂下濃密的眼睫，低語：「不，死本身就是最美的終點，為這個扭曲的世界帶來終止的寧靜。你的死即使徒勞，卻也美麗，像是被拍死在牆壁上，只留下一半撕裂翅膀的蝴蝶。」
太宰治的比喻讓千晴覺得毛骨悚然。
「死一點也不美。」她提高聲音，「人死了之後會很快變白變僵，原本溫暖的手和臉都會涼下去，平日裡再漂亮溫柔的人也會變得醜陋。死了之後就再也不能說話，再也不能動，再也不能參與別人的生活！死一點也不好！」
太宰治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直勾勾地盯住千晴，幽靈一般發問：「這就是你從地獄爬回來的原因？加茂知春，你死乞白賴也要活著，在這個肮髒又無聊的世界為了那些沒有任何意義的金錢奔波忙碌，一復一日，無聊透頂，你拋棄死亡的懷抱，所求的就是這樣活著？」
「我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樣爛到透頂的生活。我撿過瓶子，翻過垃圾桶，被房東掃地出門睡過大街，有時候一天只能吃一頓飯，靠過期打折食品和自來水填飽肚子，我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可能在你這樣的人眼裡連狗都不如的日子。」千晴抬起下巴，無比坦然又堅定地宣布，「但是，即使這樣，我也喜歡活著，我也要繼續活著！」
「只要活著，我就能有無限的可能性！」
太宰治凝視著千晴，就像是看到了一種新品種的怪物。
【太宰治好感度+10】
【太宰治好感度-10】
【太宰治好感度+10】
【太宰治好感度+5】
【太宰治好感度-10】
……
叮叮咚咚的系統提示音接連不斷地響起，千晴甚至懷疑系統是不是壞掉了。直到電梯降落在他們面前，太宰治的好感度才穩定了下來。
【太宰治好感度：0】
千晴：………………
加加減減老半天，最後還是回到最初的起點？
太宰治你是不是腦子有坑！
電梯門慢慢打開，千晴的表情還有些扭曲，她抬起頭，剛想邁步進入電梯，卻發現太宰治並沒有動。
電梯內，戴著黑色禮帽的橙發青年心情不是很好地瞪視著他們兩個，他抬起手，狠狠戳向「關門」鍵。但太宰治動作更快，他猛地抬腳擋住電梯門，似笑非笑道：「怎麼都不跟我打個招呼啊，中也？」「這裡已經滿員了，你沒看到嗎？」中也咬牙切齒地說，「小心把你的這條腿夾斷！」
太宰治紋絲不動：「你就是這麼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嗎？好傷心喏，你也挺傷心的吧，千——晴~」
中也瞪向他：「你什麼時候救過我的命了？而且——等等，什麼？Chiharu，知春？」
「是喲，我身後這位千——晴~是我的新下屬，她可是從東京來的咒術師呢。」太宰治笑了起來，「來，向中也好好介紹一下自己吧，千——晴~」
他是故意的。
他絕對是故意的。
千晴干咽了一口唾沫，在中也難以置信的注視下，干巴巴地自我介紹道：「日安，我叫花山院千晴。我的名字用漢字來寫是『千百個晴日』的千晴，以後還請中原准干部多多指教。」
「竟然叫這個名字，還是咒術師……」中也咬住後槽牙，「你在搞什麼鬼，太宰治！」
太宰治懶洋洋地舉起雙手：「可不是我在搞鬼，和千晴~的邂逅屬於命中注定。就像是中也你當年和那位屬於你的咒術師小姐的邂逅一樣嘛。」
「不許拿知春開玩笑！」中也低聲咆哮道。
太宰治意味深長地說：「啊哦，看來觸碰到了中也的禁區呢。你也要小心哦，千——晴~看起來中也還在為他那位和你同名的咒術師小姐的死而傷心著呢。」
中也抬腳就要把太宰治踹出去。
「我要去刑訊室見一眼那個小澀澤龍彥。」太宰治說，「這可是正經公務，請不要妨礙我，中原准干部。」
中也臉上有一塊肌肉在跳動，他突然拍在了「開門」按鈕上，太宰治有些站立不穩地晃了晃，然後輕快地躍進電梯：「哇，看來我要和你搭同一班電梯了，一會兒電梯廂裡都會是蛞蝓的味道吧。」
中也回敬：「我也受不了青花魚的腥味！」
千晴默不作聲地在太宰治身後跟著溜了進來，出人意料的是，中也伸出了手，替她擋住了片刻電梯門。她望過去，中也卻又扭回頭去，將雙手又插入衣兜。
……看起來，這一個副本的攻略難度變得更加恐怖了。
第107章 第三副本18
叢雲被關押在一個相當深的地方。因為千晴感覺從上了電梯之後他們就一直在下降,降到樓層數字都不再顯示。
在到達樓層後，中也和他們一起走了出來。
「你跟過來干什麼？」太宰治問。
「我也要參與對決澀澤龍彥的戰鬥，我為什麼不能去了解一下新的情報？」中也沒好氣地說,「而且刑訊室可是紅葉大姐頭在管，我去找紅葉大姐頭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吧！」
太宰治偏過頭,沒辦法地嘆了口氣：「好吧好吧，那麼一會兒你可要好好閉上嘴,別讓那個小澀澤龍彥發現我們港口黑手黨還有你這樣的笨蛋。」
中也：？
千晴在旁邊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笑，但是太宰治沒給她思考的機會,隨口道：「千——晴~你也是笨蛋聯盟成員之一哦。」
千晴：？
「我哪裡笨了！」千晴大怒,「別忘了是我把叢雲從明神教教堂裡逮回來的！」
不料根本沒有人在乎她對自己笨蛋身份的反駁,太宰治和中也的注意力被千晴的後半句話吸引，他們同時發問：
「你給他取了名字？」
「明神教教堂？你去那裡干什麼？」
千晴只得作答：「不是我給他取的名字,是他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叫『叢雲』。畢竟總是叫小澀澤小澀澤的很不方便！去明神教教堂是因為……因為異能特務科前段時間面向咒術師發布了一個任務,說明神教教堂最近又被啟用了,希望有咒術師能去查看情況。我接了這個單子,然後就發現那裡面居住的人其實是叢雲。」
太宰治和中也似乎都陷入了思索。
在沉默中，一行三人穿過昏暗的長廊,來到關押著叢雲的房間前。
看守對著太宰治和中也行禮,然後用鑰匙打開重重鐵門和鎖鏈,將他們引入一個安裝著巨大玻璃的房間外。
那是一個沒有家具的房間，其中一面牆是一整塊玻璃,房間中人的一舉一動都被外界看得一清二楚。
白發的少年身上血跡斑斑，他蜷縮在房間的角落裡，將自己縮小成一團，一動不動,氣息微弱。
太宰治抬起手，用力拍了拍玻璃，震動引得白發少年顫動起來，紅瞳茫然地望向玻璃外。
「千……晴……」他喃喃喚道。
「不要只盯著女孩子看嘛，今天的主人公是我。」太宰治笑了一聲，向旁邊側移一步，擋住了千晴，「來，把你剛才編的故事再給我們說一遍吧。」
叢雲吃力地搖搖頭，斷斷續續地說：「不是編故事，是真的……我，醒來的時候什麼也不記得，只記得從高塔墜落，一個白發的男人在塔上看著我，我知道他的名字，他是……澀澤龍彥……」
中也問：「你的意思是，澀澤龍彥把你從一個塔上推下來的？」
叢雲立即回答：「我想應該是這樣。」
太宰治隱蔽地踩了一腳中也，中也瞪了他一眼，但還是不情不願地閉嘴了。
「你還記得那座塔在哪裡嗎？」太宰治問。
叢雲搖搖頭：「不記得……」
太宰治：「那你記得自己醒過來的時候在哪裡嗎？」
叢雲略茫然地思索了一會兒：「我有一些印像，好像附近有很多煙囪，還有圓圓的房子。」
太宰治最後壓低聲音問：「如果帶你到附近，你能辨認出那座塔嗎？」
叢雲抬眸，定定地望向太宰治：「……能。」
「明天我們會帶你出去辨認。」太宰治說，「我們三個會全程看守著你。如果你試圖逃跑，那麼我保證，你會覺得死是一種最美妙的解脫。」
說完之後，太宰治對著千晴輕巧地一擺手：「走了，笨蛋千~晴。」
千晴敢怒不敢言地撅起嘴，她最後回頭又看了一眼叢雲，正巧叢雲也正望向她。她有些心虛和愧疚，但叢雲沒有說什麼，他美麗蒼白的臉上微微綻開一個干淨的笑容。
走出關押叢雲的房間後，中也才開口抱怨：「你剛才那一腳踩得太重了！我的鞋上留了好大的一個印子！」
「啊呀，沒把你的腳趾頭踩斷已經算我腳下留情了。」太宰治嘲諷道，「畢竟剛才你多嘴說那一句話可真是蠢到家。」
中也毫不服氣：「哪裡蠢？他那個意思不就是說澀澤龍彥把他從塔上推下來嗎？」
太宰治：「我們誰也不認識澀澤龍彥，誰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中也：「我看過審訊記錄，他從一開始就堅持這個說辭，在連續不斷的刑訊還有藥物注射之後也這麼說，不可能是假的！」
太宰治：「你的大腦長的都是肌肉組織吧，高明的特工在重刑之下也不可能更改口風，刑訊不是百分百可靠。」
中也：「你看他那細胳膊細腿的像是專業特工嗎？！」
太宰治：「誒，以貌取人？那你這兒童小矮個兒看起來像是准干部嗎？」
中也：「太宰治你是不是想死！！！」
太宰治：「對耶，我超級想死！快動手吧！」
「都給我閉嘴！！！」
千晴猛地站到他們二人正中，一手一個推開劍拔弩張的青年，咆哮道：「這是吵架的時候嗎？你們幾歲了？丟不丟人！」
中也瞪大湛藍的眼睛，不可思議地伸出手指向千晴：「你竟敢……」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千晴就非常熟練、非常用力地在他的腦門上重重彈了一下。
中也僵直在原地，他失措地慢慢抬起手，捂住自己的額頭。
「太宰先生，你也是！能不能不要總把『死』啊『死』的掛在嘴邊？你要是這個時候死掉了，森醫生、織田前輩還有我都會非常困擾！」
太宰治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像你這種生命力頑強得像是壁虎一樣的家伙才不正常，不要來管我的生死觀……至少在解決澀澤龍彥之前我是不會死的。」
千晴沒有一視同仁地也彈他的腦門，畢竟她還指望著太宰治幫她去辦手續領五十億遺產。見這兩個人都安靜了下來，千晴滿意地「哼」了一聲，抬手拍下電梯的上行按鈕：「好了，我要去喂貓了！之後有什麼事的話就用手機聯系我吧。」
太宰治瞥了一眼中也，橙發青年仍然用手捂著額頭，保持著一個看起來有些滑稽的姿勢，望著千晴進入電梯的背影發怔。
「干什麼呢，喂喂，你不會是喜歡上我的新手下了吧？」太宰治伸手在中也面前晃了晃。
中也下意識地反駁：「才沒有！而且她只是臨時和你合作而已，像那樣的咒術師在解決了澀澤龍彥後還是要回到東京的。」
「看來某人很熟悉咒術師嘛。」太宰治拖長了聲音，「你這是想起誰了？哦，是不是那個傳說中『羊之王』念念不忘、甘願為她做導游的『東京大姐姐』？」
中也立即扭頭瞪向太宰治：「你是怎麼知道知春……等一下，最近那些說我以前做過導游的傳言都是你放出來的吧！」
太宰治笑眯眯地移開眼神：「哦，知春，和千~晴的名字讀音一樣呢，原來你是在找替身啊！你的那位『知春姐姐』最近怎麼樣了，為什麼她一直不來橫濱看你呀？我看，她一定早就忘了你了吧！」
中也抬腳就要去踹他：「你這個明知故問的家伙——！」
太宰治超級靈活地躲開：「沒聽見剛才千~晴說的嗎，你幾歲了？丟不丟人？丟不丟人？」
中也狠狠咬著後槽牙，他抬起頭，嚴肅又萬般鄭重地問：「告訴我，太宰治，你為什麼把這個花山院千晴帶回來？她和加茂知春究竟是什麼關系？」
「把她帶回來是因為我需要一個非異能者去對付澀澤龍彥，作為我們的底牌。」太宰治悠悠地說，「至於她和加茂知春的關系嘛……你不如親自去問千~晴好啦。」
中也的腦袋在此時非常靈光：「她和知春難道真的有關系？」
太宰治歪歪頭：「誰知道呢？畢竟我可不認識什麼加茂知春，我只認識那個一副慘兮兮樣子被我撿到的花山院千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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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晴不知道在自己離開之後那兩個人都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麼。她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審訊地下室，在電梯裡，她掏出手機，然後毫不意外地發現多了好幾條未讀信息。
夏油傑：[在忙麼？今天你回來嗎？美美子和菜菜子說她們有一家想去的網紅甜品店，我不太方便陪她們一起去，你要是能回來的話就和她們一起去玩吧，可以用我的卡結賬。]
千晴斟酌了半晌，回復道：
[對不起呀，夏油大人，我這兩天應該都不回來住了。不過下個禮拜我一定陪美美子和菜菜子一起去吃甜品！]
夏油傑的回復來得也很快。
夏油傑：[在外面注意安全，禪院甚爾似乎最近不在東京，如果發現他的蹤跡一定要及時告訴我，我來保護你。]
「我來保護你。」
這句話簡簡單單，但是從這句話裡，千晴感覺到久違的溫柔。
夏油傑還是十年前那個想用自己的肩膀背負起一切的，最最溫柔體貼的那個少年。即便時光荏苒，人事幾經變遷，但他依舊能平平常常、理所當然地對一個習慣了自己扛下一切的少女說：
別擔心，我來保護你。
千晴打了一行字，又刪了。刪刪改改，最後只編輯了一條詞不達意的回答：
[謝謝你。]
夏油傑沒有再回復。
千晴此時已經走出了港口黑手黨總部的大門，她抬起頭，眯起雙眼看向天空中高高懸掛著的烈陽，感覺游戲中的陽光也無比閃耀。
在她感慨自己是不是變成了那種把紙片人當精神支柱的魔怔二次元的時候，遠遠地，似乎有人在喊她。
「喂——千晴——看這邊——！這邊——！」
她愣愣地回頭張望，那呼喚的聲音也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亮。
直至一輛锃光瓦亮的敞篷車停到她的身旁。
一顆被風吹得亂蓬蓬的白毛腦袋從敞篷車的駕駛座上支棱出來，穿著度假花襯衫的男人單手扶起墨鏡，露出他煙藍色漂亮的眼眸，對著千晴拋了個引誘的眨眼。
「嗨，美女，一個人嗎？要不要坐上我的車車去海邊兜兜風啊？」
千晴呆滯地打量著那輛極其騷包的敞篷車，又看看打扮同樣騷包的駕駛員，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怎麼，怎麼開著這種……」
「這是我為了帶你去兜風特意買的新車！」五條悟得意洋洋地介紹道，「你猜它最大的優點是什麼？」
千晴茫然道：「呃，我不太懂車……它，性能好？跑得快？看……看起來漂亮？」
五條悟搖搖手指：「都不是。」
「它最大的優點是貴！」
「很貴！」
「非常貴！」
「但誰叫我是一個有錢又有品味的人呢？來吧，坐到副駕駛位置上，讓我帶你去兜兜風！」
港口黑手黨門口的不少人都在好奇地向他們張望，千晴只能壓下內心的疑惑和羞恥，趕緊打開車門坐了上去，扣上安全帶。
五條悟猛地一踩油門，千晴感覺自己向後一壓，然後自己就和車子一起衝了出去。在沒有頂棚的車中，千晴的頭發被吹得亂七八糟。她提高音量，努力蓋過風聲：「五……五條老師！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因為我是無所不能的五條悟啊。」五條悟輕松愉快地說，「我還沒問你呢，幾天沒見，你的脖子和臉上怎麼搞出那麼多傷？是誰干的？」
千晴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脖子上被甚爾掐出來的青紫，含糊道：「意外而已……」
五條悟：「什麼？風太大了，我聽不清！」
千晴只能扯著嗓門喊：「我說！是！意外！」
「哦，原來是禪院甚爾！」五條悟自然地接道，「我知道了，我會為你報復回來的。」
千晴：？
五條悟這個聽力究竟算是有問題還是沒問題？
「不，冤冤相報何時了，我……我不想和他再扯上關系了。你別去找他，好不好？」千晴試圖阻攔，「而且我以後還要和禪院惠做同學，和同學的爸爸結仇有點……」
在一個紅燈前，五條悟踩下剎車。敞篷車平穩地停下，白發青年的手從方向盤上挪開，輕輕地放到了千晴的腦袋上。
千晴一動也不敢動，而五條悟的手掌就在她靜止的呼吸中輕輕地撫上她的頭頂。
一下，又一下，如此溫柔地觸碰。
「究竟要我說多少遍啊，我說不用擔心，那就是完全不用擔心。」他的聲音比平日的稍稍有些低，但還是充滿了僅屬於五條悟的自信，還有能夠感染人的安然，「我和那家伙早就是生死仇人了，多添一筆帳也不算什麼。我說，這麼多年了，你也該學著相信我了吧，千晴？」
千晴抬起頭，她望向五條悟，稍有些迷惑地問：「這麼多……年？」
五條悟眯著眼睛笑起來：「唔，沒有那麼多年嗎？那就從今天開始計算吧，我們總能夠再培養出信賴的。」
敞篷車再一次發動，越過十字路口，開向橫濱的海。
第108章 第三副本19
千晴在各種游戲裡見過太多次的海。
她對海並不陌生,但是海對於她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畢竟東京就是一個臨海的城市，而且大海平日裡並不算太美麗。它大多數時候都是灰藍色的，如同陰天的天空。
但是今天的天氣很好，海也藍得有些奇異。
坐在敞篷車的副駕駛座位上,千晴將一條胳膊搭在車窗邊緣,將頭偏向海的方向。她眯起雙眼,慢慢將下巴擱到小臂內側，像只回到安全區域的小動物一樣,緊繃了太久的身體終於放松下來。
海風將她的淺緋色長發吹起,有幾縷拍打搔刮著五條悟握著方向盤的手背。他忽然勾起小指,纏住千晴的一綹頭發，痛得她突然向後一仰：「啊！！！」
「啊呀，猴子尾巴被卡住了呢。」五條悟笑著說。
「不許玩我頭發！」千晴氣急敗壞向後伸手,企圖從五條悟的魔爪下解救自己，「你多大了，怎麼還這麼捉弄女孩子？！」
五條悟絲毫沒有松手的意思：「哎,難道說法律規定到了一定的年齡就不能捉弄女孩子了嗎？唔,一會兒打電話問問伊地知,讓他翻一下法條好了。」
「有你這樣為人師表的嗎！」
五條悟笑嘻嘻地回答：「當然有啦，高專的同學們都已經習慣了五條老師的存在,千晴同學也要盡快適應哦。」
千晴被迫離開車窗，向著五條悟的方向靠近，這樣她才能在不扯痛頭皮的情況下轉過身來，怒視著凶手：「我要向校長申請更換班主任！」
五條悟：「申請無效，整個高專也就只有兩個班主任，夜蛾校長可沒有辦法給你變出多余的教師。」
千晴張開口，原本一句「我要退學」已經來到喉嚨口,但是在想到夏油傑的「高專臥底計劃」之後，她硬生生地把這句話又咽了回去。
可惡！
整個咒術界就沒有能壓制五條悟的存在了嗎？
五條悟似乎是欣賞夠了千晴糾結變幻的臉色，他輕輕松開小指，讓那縷頭發重新回到風中。千晴立刻伸手將自己的頭發都攏到後腦勺後，然後向後縮去，縮到五條悟不能輕松夠到她的車門邊。
「我們一會兒去買你上學需要的東西吧。」五條悟並沒有在意千晴的小動作，「衣服，日用品，還有電腦電器之類的。對了，你最近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嗎？」
「沒有。」千晴警惕地說，「而且去高專上學有特別需要什麼東西嗎？難道像霍格沃茨一樣，你們會列出采購清單，必須買魔杖和坩堝之類的？」
五條悟晃晃腦袋：「當然不是。去高專上學只需要你憑自己的意志走進去就好，買東西是因為我正好錢多了沒處花，想給優秀的貧困生千晴同學一些溫暖的資助而已。」
啊？錢多了沒處花？
有錢人都這麼豪橫嗎？
千晴探出頭去打量五條悟的神色，小聲問：「你有這麼好心？不會有什麼交換條件之類的吧？」
「交換條件？」
五條悟的表情稍稍有些不太對，在繃帶的遮擋下，他沒有讓這一瞬間表情的變化停留太久，很快就回應了千晴質疑：「當然沒有什麼交換條件了。」
真的嗎？
千晴想起來之前自己找五條悟借四個億，代價是自己跟他訂婚這件事，不免得還是有些懷疑。
「怎麼，不相信我？」五條悟笑了一聲，「喂喂，多猶豫一秒都會讓我傷心哦。」
千晴看著五條悟絲毫未改的【好感度90】，她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讓自己趕緊放下心來。
現在的花山院千晴在五條悟的認知中是「地縛靈小姐」的轉世。他雖然對加茂知春沒有超出好朋友的好感度，但是對於童年時代的白月光「地縛靈小姐」，五條悟應該是沒有什麼捉弄人的壞心眼在的。
但是……
在隱蔽的角落中，千晴撇了一下嘴角。
但是這對於「加茂知春」來說未免有些太不公平。
雖然同樣對五條悟付出過許多的精力和感情，「地縛靈」成了白月光，而身為青梅竹馬，加茂知春反而成了要破壞咒術界的仇人。在薨星宮內，一切溫情脈脈的假像都被撕破，他們那時才發現兩個人並不能互相理解。
即便擁有推翻一切重來的力量，但是五條悟還是選擇了維護秩序。作為玩家的千晴沒有改革的耐心，她的思維方式簡單粗暴，只想立刻看到御三家和咒術界上層血流成河。
在根本性衝突的理念面前，所謂的好感度也只能靠邊站了。
如今，已經成為高專教師的五條悟立場應當一如既往，千晴有些好奇，如果她依舊選擇血洗御三家和咒術界上層，五條悟是否會出手解決她這個曾經的「白月光」？
這個問題搔得千晴心癢癢。
她偏過頭去，上下打量了一番五條悟。五條悟察覺到她的視線，問：「怎麼了？」
「說起來，就像是超級英雄電影裡面會有的反派一眼，這個世界上應該也有壞的咒術師吧，五條老師？」
「有啊。」五條悟答道，「利用術式傷害普通人的那些人被稱為詛咒師。他們都被高專所懸賞，咒術師一旦見到他們，或是抓回高專處刑，或是就地格殺。」
千晴毫無驚訝之感地「哇哦」了一聲。
要是五條悟見到了夏油傑，不知道他能不能對著曾經的摯友也痛下殺手呢？
「詛咒師們一般都會干一些什麼壞事啊？」
五條悟平靜地歷數：「詛咒師一般分為三種。」
「一種是以殺人和虐待人為樂的瘋子，他們是天生的反社會，早點把他們殺掉，就多幾個人能夠獲救。」
「一種是為了巨額報酬，替一些見不得光的人干活的雇佣兵殺手。這種人的道德感也並不高，錢才是他們唯一的追求。」
千晴不太自在地干咳了一聲。
五條悟瞥了一眼千晴，聲音帶了絲笑意：「剩下的那一種嘛，他們的危害性其實並沒有前兩種那麼高，但是高專對他們的處置最為嚴厲。」
「最後一種，他們成為詛咒師並不是單純是因為殺人或者故意傷害，而是因為他們反對咒術界的現有秩序。他們仇視咒術界的上層，想要徹底推翻先有的體制，並為之結成詛咒師的團體進行行動。」
啊，這不就是夏油傑和盤星教嘛。
「你可要注意一點哦，千晴。」五條悟意有所指道，「那些詛咒師團體最喜歡招募像你這樣擁有極高天賦又沒錢沒後台的孩子。你可不要為了錢，簡簡單單地就被他們誘惑走啦。」
千晴心虛道：「我才不會呢……」
「那就好。」五條悟笑眯眯地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商場到了，走吧！」
招風的敞篷車在商場的停車場一亮相就引來了不少人的注意。千晴察覺到一些從暗處投來的蠢蠢欲動的視線，她邁步下車，刻意調整了一下身上的西裝，然後露出了領帶上代表港口黑手黨的標志。
那些視線立刻收斂起來。
由於都是初次來到這家商場，進門之後，五條悟和千晴先去尋找了樓層地圖。他們站在地圖前，一家一家店看過去，很快就都有了自己的目標：
千晴：「游戲廳！」
五條悟：「甜品店！」
千晴：「先去游戲廳，游戲玩累了再去甜品店！」
五條悟：「先去甜品店，吃飽了肚子再去游戲廳！」
千晴寸步不讓：「現在距離午飯時間剛過去一個小時不到，怎麼可能會餓啊？」
五條悟也理直氣壯：「特級咒術師對於熱量的消耗是你想像不到的。我現在就想吃草莓芭菲！」
這家伙，真是從小到大都超級愛吃甜品啊。
千晴還試圖跟他講道理：「地圖上明顯是游戲廳距離出入口更近，前往甜品店的時候會路過，所以直接去游戲廳是更好的選擇……」
五條悟抬起頭，他忽然向著商場的某個方向看去，似乎像是聽了千晴的話之後真的認真去觀察了前進路線。
片刻後，他輕輕笑了笑，說：「好吧，那就先去游戲廳。」
贏了！
她竟然真的贏過一回那個從小就不可一世自我中心的五條悟了！
千晴此刻的笑容完全發自真心。她原地蹦了起來，一路小跑向游戲廳的方向：「走走走，今天就讓你看看我的技術！雖然你被稱作咒術最強，但是游戲廳最強必然是我！」
五條悟雙手插進衣兜，他唇角上提，有意無意地瞥向先前掃過的那個角落。
禪院甚爾立於二樓的圍欄邊，目光陰鷙，遙遙地望向他們二人的背影。
進了游戲廳，千晴就像是放入水中的魚，立刻活泛起來。她把五條悟拉到櫃台前，興衝衝地慫恿：「多兌點游戲幣，多兌點多兌點。」
五條悟竟然沒多說什麼，他非常自覺地拿出錢包，給千晴兌了滿滿一筐的游戲幣。
千晴從來沒有在游戲廳經歷過這麼富裕的時刻。她就像是見到最珍貴的寶物一樣，笑靨如花地緊緊抱住那筐游戲幣，腳底抹油就想衝向她看上的游戲街機。
五條悟伸出手，拽住她的頭發梢，笑眯眯地問：「你是不是該對我說些什麼呀？」
千晴就像是被拎住後頸皮的小動物，一邊掙扎一邊困惑道：「啊？還要說什麼？」
五條悟提示：「有禮貌的好孩子應該……」
千晴立即轉過頭，用超級浮誇的語氣說：「五條老師真是超——級好！我從來沒有遇到過像五條老師這麼好的人！我最最最最喜歡五條老師啦！」
五條悟微微抬起下巴：「不夠不夠，還要再真誠一點，具體一點。」
千晴絞盡腦汁：「五條老師長得超級帥，出手也超級大方，簡直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師！而且五條老師還超級強，太有安全感了！能做五條老師的學生是我最最最最幸運的事情！不對，是能有遇到五條老師就超級幸運啦！」
被如此誇獎的男人眯起雙眼，一臉饜足，宛如一只被人撓下巴撓得開心了的長毛大白貓。
「不錯不錯，孺子可教。」他搖頭晃腦，「好吧，你都這麼誇我了，那麼不好好帶著你玩上一圈也不合適。走吧！」
呃……
但明明應該是千晴帶著他玩才對吧……
作為曾經特別了解五條悟的前任青梅竹馬，千晴懶得在這方面跟他爭辯。她掂了掂沉甸甸的游戲幣筐子，一眼就看中了一台射擊游戲的街機。
「我要先玩那個！」
他們兩個來到緊鄰的兩台游戲機前，千晴投入游戲幣，活動活動身體，調整了一下瞄准具，自誇道：「我以前參加過某個射擊游戲的主播比賽，可是拿到過冠軍。」
「哦哦，這麼厲害。」五條悟笑笑，「那看來我也得拿出真本事來了。」
千晴吐槽道：「真本事？你練過射擊嗎？」
當年他想用「茈」打甚爾，結果最後死的是加茂知春，這也叫准頭好嗎？
「注意敬語，注意敬語，千晴同學！」五條悟提醒道，「最近十年我可是對瞄准勤加苦練了來著。」
啊……
難道是因為當年沒有瞄准的事情，五條悟痛定思痛了？
千晴聳了一下肩膀，她選擇了「無盡模式」，好戰地搓搓雙手：「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們就來比一比最終得分吧。」
五條悟稍稍松開一圈蒙眼的繃帶，輕笑道：「好啊。」
比賽……
開始！
第109章 第三副本20
天才什麼的,是世界上最討厭的東西。
比天才更討厭的，是存心想要氣人的天才。
「啊呀，千晴同學又輸啦。看來游戲廳最強也不過如此嘛。」五條悟笑眯眯地放下VR眼鏡,伸手特別用力地揉亂了氣鼓鼓的千晴的頭毛,「剛才是誰說必不可能在全息游戲裡輸給我的呀？」
「我沒輸！」千晴仰起臉,氣得臉通紅,「剛才那是平局！雖然我的通關時間比你慢3秒，但是我觸發了隱藏任務，你沒有,所以才多花了一點點時間！」
五條悟轉而去捏她的臉：「你的嘴簡直比宇宙煎餅還要硬啊。輸了就是輸了，輸給我也不丟人,從來還沒有人贏過我呢。」
胡說八道！
她贏過！而且贏過好多次！
五條悟小時候搶點心經常輸給她！
見千晴有向膨脹的河豚魚發展的趨勢,五條悟見好就收，指向不遠處的幾台設備：「好了好了,咱們不玩對抗性的游戲了。那兒有幾台switch，要不要玩玩雙人合作的游戲？」
千晴的注意力被轉移開,她也顧不上剛才被五條悟捏了臉這回事,開始思索究竟有哪些好玩的雙人游戲。
[雙人游戲，那不是增進感情的必備約會環節嗎？]
[switch上有什麼比較適合情侶的雙人游戲啊？]
[這題我會！森林冰火人！]
千晴：？
任天堂沒有森林冰火人！！！
「這個游戲看起來還挺有意思的。」五條悟已經拿著手柄開始選擇,「它叫……overcooked，似乎是個合作開飯店的游戲。來玩這個吧！」
千晴的眼神更加震驚了。
五條悟，你是怎麼精准選到了最能使兩個人關系破裂的游戲？
Overcooked，這個游戲名直譯過來叫「煮糊了」,但是廣大游戲玩家親切地稱它為：
分手廚房。
因為這個游戲看似是一人配合開飯店做菜，實際上卻是考驗兩個人的默契和耐心，在一片手忙腳亂和頻頻失誤之中，能忍住不說髒話就贏了……
玩完這個游戲,五條悟對她的好感度會不會像甚爾一樣直接降到負數啊？
「換一個吧。」千晴試圖勸說，「我不太擅長做菜，要不還是試試森林冰火人……」
五條悟不由分說地把另一只手柄塞到她手裡：「現實是現實，游戲是游戲，會不會做菜和玩游戲有什麼關系？就玩這個。」
千晴苦著臉，在五條悟點開游戲之前，她率先選擇了【游戲存檔】。
算了……大不了從頭再來！
簡單的新手教程之後，千晴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備。
她一定會發揮出最高的游戲水平，不拖五條悟的後腿，為了保住好感度而奮鬥！
…………
但是最先破防的卻是千晴自己。
「五條老師，洗盤子，洗盤子，盤子要不夠了！」
「切菜啊，五條老師，切菜！」
「你撞我干什麼？這條路這麼寬為什麼你偏偏要撞我啊！」
「擺錯了擺錯了，要的是牛排，不是生菜！」
「五條悟你怎麼又撞我！！！」
五條悟絲毫不慌，不緊不慢地操縱著一只戴著高高廚師帽的白色貓貓，嘴裡叨叨：「哎呀，失誤……」
千晴的雙眼死死瞪著顯示屏，操作手柄的手指翻飛，又快又急：「來點肉來點肉，悟，來點肉！這道菜要過期了！」
下一秒，五條悟又扔過來一道生菜。
叮，菜單過期！
「要的是肉啊！」千晴崩潰了，「下一個菜單又要過期了，我要肉！」
五條悟慢騰騰地操作白貓貓切肉：「我剛才給了你肉了，是你沒分配好，笨蛋猴子。」
「一共需要10份肉，你只給了我5份！我怎麼分配啊！」
「先給快過期的菜用肉啊，快過期的菜只需要3份肉，是你先在別的菜單裡把肉用掉了所以才導致肉不夠用的吧。唉，笨蛋果然是笨蛋啊……」
「我先給那道菜用肉是因為那道菜還需要另外3個材料，要等的時間更長！不許說我是笨蛋，你個臭屁貓貓頭！」
聽到這個稱呼，五條悟轉過頭望向千晴。繃帶之後，他煙藍色的雙眸微微彎了起來，溢滿溫柔細碎的光芒：「笨——蛋，下一道菜又要過期了，快點快點。」
果然，他先前和千晴在游戲中比試所得出的觀察結論是完全正確的。
和身為知春時完全一樣，千晴是個勝負欲極其重的人。一接觸到游戲，她的注意力就完全集中在了游戲上，再想不了其他事情，嘴上所說的話也都全部出於本能。
不知不覺間，她完全忘了要管五條悟叫「五條老師」這碼事。上頭之後直接什麼順口就叫什麼，敬語之類的也統統不存在。
只要稍一誘導，她就忘記了自己學生的身份，以青梅竹馬加茂知春的口吻和態度，氣急敗壞地碎碎念起來：「我的動作已經很快了啊，你沒看到我的手速已經加到最大了嗎？你那邊才是在劃水摸魚吧，頂著一個臭屁的貓貓頭大搖大擺地到處走來走去……」
游戲屏幕中，戴著廚師帽的白貓貓忽然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它一扭一扭地走到千晴操縱的小人身旁，什麼也沒干，只是往它身上撞。
「哎，你在干什麼？」千晴一驚，「走開啦，快點去切菜！」
五條悟移動白貓貓，往千晴的小人旁邊緊緊湊過去。
「臭屁貓貓頭想要貼貼。」五條悟說。
千晴轉過頭，用混合著「你怕不是個傻子」還有「你剛才在說什麼？」的眼神看了五條悟一眼。
五條悟坦然地回視，甚至還無辜地稍稍歪了一下頭：「怎麼啦？」
千晴嘆了口氣，無奈地繼續看向屏幕：「我完全想像不出來你平時為人師表究竟是什麼樣子……」
「我是一個成熟穩重，負責任又受同學們愛戴的好老師哦。」五條悟笑著說，「千晴覺得我不是嗎？」
千晴的注意力依舊在游戲上，心不在蔫地隨口答：「都這麼大了還撒嬌，我看你完全不像是成熟穩重的樣子。」
五條悟抿著唇，笑容越發溫柔。
他又不是隨便對什麼人都撒嬌的呀。
這一局游戲不出意外地打了一個不高的分數。千晴伸了個懶腰，五條悟站起來，拍拍她的頭頂：「我去買點飲料。你想喝什麼？」
千晴完全沒記起來剛才她在游戲的時候都說了什麼，她拿著手柄，在這台主機的游戲庫裡一目十行地瀏覽：「隨便隨便，買什麼都行。」
五條悟更用力地去揉她的腦袋：「隨便？好啊，那我就給你買一瓶百事可樂咯。」
千晴掙扎起來：「不要百事不要百事……」
一番沒什麼營養的推拉過後，五條悟笑著轉身走開。但他並沒有離開電游廳，在去櫃台拿了一聽可口可樂之後，他是走向閃爍燈光和電子音喧響的角落。
他在陰影中站定，看向一道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的影子。
「看夠了嗎？」
陰影一動不動。
「我可真是看不透你。」五條悟雙手插兜，低聲嘲諷，「把她打得遍體鱗傷、被迫逃到橫濱來的是你，現在跑來像個變態一樣死死盯著她的也是你。怎麼，難道你現在還琢磨著要對著她下殺手？她現在是我的學生，是我保護著的人，你真以為你能贏過我嗎？」
沒有任何回應。
五條悟冷笑一聲：「有這個時間來糾纏陌生小姑娘，你還不如回去好好陪陪惠。你還記得他的生日嗎？」
陰影開口了。
「當然記得，就是你殺死小春的那一天。」
一雙仿佛從地獄中撈出來的眼睛自暗中盯住了五條悟。
「她本來可以不用死的，她是為了你才丟的命。」五條悟輕聲說，「別忘了她許的願望。」
「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忘。」甚爾一字一頓地回應。
五條悟嗤笑一聲：「真是痴情種子，刻骨銘心啊。那你還在這裡盯著千晴做什麼？她是花山院千晴，不是加茂知春，這一點你不是最清楚不過了嗎？」
甚爾並沒有回答。
大約幾十秒輕微的呼吸聲後，他啞聲道：「小春第一次去游戲廳玩游戲，是我帶著她去的。」
「也是那一天，我第一次帶她去快餐店，她第一次喝到了可樂。」
「小春生命裡這些重要的第一次、這些美好的回憶都是與我一同經歷，是我為她烙上了這些愛好和痕跡，你無論怎麼努力都洗不掉。」
五條悟仿佛是聽到了世界上最有趣的笑話。他咧開嘴，笑彎了毫無感情的雙眼：
「嗯，我不否認。」
「但是現在陪著她一起游戲，一起喝可樂，一起創造美好回憶的人，不是你，而是我啊。」
他向後退了一步，來到了燈光照耀的明處，對著陰影露出了極為燦爛的笑容：
「你就抱著那些回憶溺死吧，禪院甚爾。」
五條悟轉過身，對著陰影露出了他毫無防備的後背。但是陰影中的禪院甚爾並沒有出手，他松開已經被自己的指甲掐得鮮血淋漓的手掌，指尖微微抽搐顫抖，心髒如同被人死死貫穿一樣疼痛。
在游戲廳的中央，在他視線所及的最明處，淺色長發的圓臉少女捧著手柄，目光明亮專注地盯著屏幕，操作流暢敏捷地進行著常人難以通關的游戲。
她是……她究竟是……
五條悟穿行在游戲廳的人群之中，目標明確地走向千晴，心中卻不像是面上那樣平靜無波。
即使剛才在言語上成功壓過了甚爾，但是他依舊感受到憤怒的火焰在心底升騰。
他贏了嗎？
他，真的贏了嗎？
不，十年前的薨星宮，五條悟才是慘敗的那一個。
從他和知春都還只是會為了一盤甜點心大打出手的孩子那時起，五條悟就知道，他的未婚妻知春偷偷喜歡隔壁禪院家的甚爾哥。
但是五條悟並不在乎。
他太驕傲了，也太自滿了。和知春宛如一人的默契和熟悉讓他從來沒有思考過「加茂知春會離開他」這一可能性。
他理所當然地用理智推出加茂知春和禪院甚爾不可能在一起的結論。盡管意識到摯友夏油傑那朦朧的心思，五條悟仍然認為自己才是能夠和知春共同走向未來的那個人。
他們分享了彼此的童年和青春，見證了對方幾乎每一件糗事，知道另一個人的所有喜惡，甚至可以僅僅憑借一個眼神就知道下一句話要說些什麼。
他是五條家的家主，她是加茂家的繼承人，他們是咒術界公認的金童玉女，他們的未來是攜手並進的一條光輝燦爛之路。
但「六眼」沒能看穿知春的心。
是禪院甚爾趁虛而入，利用知春對御三家的反感，教唆她走上了那條極端的、想要毀滅咒術界的路。五條悟在薨星宮之後一直如此告訴自己，也想讓自己相信一切的錯誤都在於禪院甚爾。
真的全都是禪院甚爾的錯嗎？
難道那個和他從小相識的知春就是那樣一個意志不堅定又戀愛腦的人，僅僅因為和禪院甚爾相處的幾個月，就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那樣一條暴烈血腥的路，甚至願意為了禪院甚爾付出自己的生命？
她不是，他喜歡的知春絕不是那樣的人。
是他從來沒有看清楚，也根本沒有好好去看清她的心。
知春從來都是一個和古老高貴的咒術家族格格不入的人。她從骨子裡就不馴，厭惡且抗拒那精致腐朽的一切。盡管被養育在金搖籃中，她卻像是流浪的野獸，對一切充滿警惕，從不輕易信任他人，如風一般來去自由，獨立又勇敢。
真矛盾啊……他明明一直被這樣叛逆的知春所吸引，為什麼到頭來卻又不願相信她的反叛是發自真心？
他輸給了禪院甚爾，輸給了更貼近知春靈魂的那一個人。他眼睜睜地看著知春將生的希望交給甚爾，連只言片語都沒有留給他，就這樣干干淨淨地消散在薨星宮之中。
在那之後，禪院甚爾一蹶不振。五條悟看似正常地活到了今天，支撐著他的卻是曾經只有他知曉的另一個秘密。
在他小時候，短暫受肉復活的兩面宿儺說過：知春並不會就這樣死去，她還有另一個轉世，她還能轉生成「花山院千晴」。
他要找到花山院千晴，並不是為了再見到那個曾經為他唱起安睡童謠的溫柔地縛靈小姐，而是想彌補他從小到大曾經錯過的種種。
他想再見到那個從高牆那頭翻過來，笑容燦爛奔向他的少女，對著他生命難以割舍的另一半道出最鄭重的心意。
幸好，他一直都是幸運的那一個，他的知春，被他親手殺死的知春，依舊還留著他們曾經的那些回憶。
盡管她並沒有完全信任他，也沒有任何表露身份的意思，但只要她還活著，還能正常地和他相處，這就夠了。
他們依舊擁有著可以補救的未來。
「啪」
冰鎮的聽裝可口可樂杯壁上還帶著細密的水珠，五條悟將冰涼的易拉罐貼上少女的臉頰，激得千晴渾身一抖，差點扔了手柄：「好涼！」
五條悟笑眯眯地把自己同樣冰涼的手指往千晴的衣領裡塞：「對呀，你不是喜歡喝冰的嗎？」
千晴趕緊按住五條悟作亂的手，把可樂從他手裡拿走：「喜歡是喜歡啦……等一下，你沒把可樂搖過吧？你是不是把可樂搖了才拿給我的？」
在身為加茂知春的時候，千晴和五條悟有著豐富的圍繞著噴氣可樂進行攻防經驗。五條悟當然對千晴的意思心領神會，他聳了聳肩膀，拖長語調：「你……猜？」
「搖過了，一定是搖過了。」千晴把可樂塞回五條悟的手中，「那……尊師重道，五條老師你先喝！」
五條悟挑起眉：「咦，千晴同學怎麼突然這麼有禮貌？剛才究竟是誰邊打游戲邊一口一個『五條悟！』『臭屁貓貓頭！』的？」
千晴：…………
啊？
她剛才說了這種話嗎？！
「沒有吧。」她警惕又有些心虛地否認，「五條老師是不是又在騙我？」
五條悟無辜地眨眨眼，然後立刻受傷地捂住胸口：「千晴同學，你怎麼說了過分的話之後還不承認？老師好傷心……」
[我作證，剛才小千確實管五條悟叫「臭屁貓貓頭」了]
[而且語氣非常不客氣……]
[小千你一玩游戲就完全忘我，剛才就像是加茂知春一樣在對五條悟講話哎！]
[如果是我對我的老師用那種語氣說話，早就被轟出去罰站了]
[只有加茂知春管五條悟叫「臭屁貓」來著吧，五條悟不會有既視感嗎？]
千晴：………………
心虛加倍了！！！
「呃，呃呃，我玩游戲的時候說出來的話不太受控制，五條老師你別往心裡去啦。」千晴欲蓋彌彰地解釋道，「那什麼，要不我們一起再來玩一局？」
「不——要。」五條悟用小孩子一樣的語氣說，「我被你傷到心了，我不想玩這個了。」
千晴：但是你的好感度一點都沒有掉哎。
「那你想玩什麼？」千晴不由自主地用哄小神子的語氣去哄他，「格鬥游戲？VR游戲？賽車游戲？」
五條悟伸出手，指向游戲廳外：「我想去ktv唱歌。」
唱，唱歌？！
千晴的表情稍稍裂出了一絲驚恐：「我們兩個人嗎？只有我們兩個人嗎？！」
「對呀。」五條悟就像是一只得逞的貓貓一樣笑起來，「我付錢，走啦。」
千晴被五條悟輕輕松松地拎起領子帶走，她急忙摟住可樂，還有些不舍地伸手向剩下的游戲幣：「還有那麼多沒有用掉……」
「別管了，反正下次我還能和你一起來玩。」五條悟毫不在意地說，「走啦走啦。」
五條悟的行動力真的非常恐怖。他用最快的速度把千晴拖到了KTV，甚至在途中路過甜品店的時候都沒有停頓，相當絲滑地定下了一間一人包房，買了一大堆零食，然後高高興興地和千晴一起鑽了進去。
黑暗的包房中，千晴有一點點無措地坐在沙發的邊緣，坐得端端正正。
那個，其實……
她……
以前從來沒有來過KTV。
畢竟從小到大，千晴人生的大部分時光都在為了吃飽肚子奮鬥，壓根兒就沒有去KTV唱歌的余裕。多出來的閑錢她都投入到了直播設備和全息游戲倉上，從來沒有想過花在外出娛樂上面。
更何況……她也從來沒有能一起去KTV唱歌的朋友。
五條悟看出了千晴的拘謹緊張，他拿起點歌的平板電腦，直接坐到了千晴身旁，緊緊地和她貼到了一塊兒。
「五、五條老師！」千晴往旁邊躲了躲，「太近了，是不是有點太近了……」
這已經超出師生間應該有的社交距離了吧？
「咦，很近嗎？」五條悟毫不在意，「但是不離得近一點要怎麼點歌呢？KTV都是這麼點歌的呀。」
真，真的嗎？
沒有KTV經歷的千晴稀裡糊塗地點點頭：「哦，原來是為了點歌……」
[不要被他騙了啊小千！！！]
[我現在的心情好奇怪，就像是自家的閨女要被富一代壞小子拐走一樣QAQ]
[五條悟你的男德去哪裡了啊？！]
[嗚嗚嗚五條貓貓你終於開竅了，五春黨太開心了嗚嗚嗚嗚]
[狹小空間一人獨處，這麼好的環境和機會太難得了！你倆趕緊給我kiss！]
昏暗的包廂中，想要看清彈幕也有些困難。千晴猶豫了一下，她決定忽略彈幕，先就著五條悟手中的平板電腦點歌，因此也錯過了得知真相的機會。
五條悟坐在千晴身旁，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看著少女低著頭，露出她的頭頂發旋，還有毫無防備的後脖頸。為了看清平板電腦上顯示的歌名，她湊得也越發近了，肩膀挨著他的胸膛，一綹長發垂下掃過他的手背，癢癢的，也熱熱的。
「我會的歌不太多哎，有很多都是游戲的歌和動漫歌曲，五條老師你應該都沒聽過……和我一起唱歌可能體驗不會太好。」千晴小聲說。
「沒關系。」五條悟的聲音比往常的要低一些，「選你想唱的就好。」
千晴抬起頭，望向五條悟近在咫尺的臉：「你呢？你不唱嗎？」
五條悟勾起唇角：「我只要聽你唱就夠啦。」
「這算什麼，你花錢聽我給你唱歌？」千晴撇下嘴，「而且在這麼暗的屋子裡你還要纏著繃帶嗎？沒有必要繼續裝盲人了吧！」
說起繃帶纏眼睛，千晴的話多了起來：「如果想要遮住眼睛，戴墨鏡不就好了嗎？雖然很像是橋洞底下賣藝拉一胡的……我真的碰到過，我以前在橋洞底下住過。纏繃帶真的超級中一，完全不理解用繃帶纏眼睛的意義。五條老師為什麼要用繃帶來纏眼睛啊，你難不成最近得結膜炎了？」
她這番話同時還想要問遠在港口黑手黨的她目前的上司，太宰治！
蒙單個眼睛是要做什麼啦！
「竟然被你猜中了！」五條悟的語氣輕快，「對，沒錯，我就是中一病，是因為覺得用繃帶纏著眼睛超級酷才用的。順便一提，我的下一階段是打算用眼罩哦。」
千晴：…………
被他這麼痛快地承認下來之後，反而有一種拳頭打到棉花上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好吧，隨便你，反正『六眼』應該也不怕成天蒙著眼睛導致視力下降什麼的……」她嘀咕道。
五條悟：「怕呀。」
千晴：「什麼？」
「我怕呀，當然怕視力下降了。」五條悟說謊壓根兒就不怕臉紅，反正這裡暗，千晴也看不出什麼臉紅不臉紅，「不妙不妙，萬一我年紀輕輕就老花眼，還有誰能守護咒術界呢？」
千晴：「那你倒是把繃帶解了啊！」
五條悟忽然彎下腰，他將腦袋湊近了千晴，離得和她相當近，近到她感覺自己的鼻尖都要對上五條悟的鼻尖。
「你幫我解。」
不對勁。
很不對勁。
非常，非常，非常不對勁。
制造一人獨處機會，創造美好體驗，利用言語構建曖昧氛圍，想方設法進行肢體接觸。
這些舉動，明明都是千晴玩游戲的時候進行戀愛攻略的招數。
她怎麼感覺這些招式現在正在被五條悟熟練運用，而攻略的對像是她自己呢？
五條悟，他不會是正在認真地刷千晴的好感度吧？
五條悟：誒嘿，被你發現惹。
五條悟說謊不臉紅，但千晴覺得自己的臉快要紅了。她本想別過眼神，但是和五條悟較勁的老習慣讓她倔強地瞪向他被繃帶蒙住的眼睛：「喂，五條老師，注意你的言行。你可不要和女學生有什麼過界的舉動哦？」
「過界了會怎麼樣呢？」五條悟輕笑著問。
會……
她的心跳會越來越快。
「幫我一個忙嘛。」五條悟的聲音在黑暗中宛如搔刮著她耳緣的羽毛，「你不想看看我的眼睛長什麼樣嗎？你就不好奇咒術界五百年才僅有一個的『六眼』？」
不，不想，因為她早就見過了，見過小神子那雙天空般明澈高遠的藍眼睛，也見過薨星宮中五條家主破碎悲苦的藍眼睛。
在包廂這樣昏暗的環境下，她又能看清什麼呢？
難道能看清……遲來了十年的真心嗎？
但千晴還是被蠱惑般地伸出了手。她將手繞到五條悟的後腦勺，輕輕地觸上他柔軟蓬松的白色頭發，動作就好像要捧住他的腦袋，將他拉向自己的方向。
她摸到了發絲下方繃帶的結，然後有些費力地開始去解。在看不到的情況下，她解得很慢，但是五條悟也沒有催促。他一動不動地等待著，黑暗裡，呼吸聲和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都格外清晰。
終於，她找到了最關鍵的那個線頭。隨著最後一層被扯松，繃帶落了下來，千晴也觸電一般縮回手，在被那雙藍眼睛洞穿之前，她也同時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但在收回手的剎那，她的雙手短暫地觸到了五條悟臉頰的兩側。在曾經許多過無眠的夜晚，圓臉的少女也曾這樣撫摸過白發藍眼小神子的臉頰，只是那時她指尖的溫度冰涼，現在劃過五條悟的卻無比滾燙。
「再給我唱首歌吧。」五條悟輕輕說。
千晴垂著眼睛，假裝在看平板電腦的點歌界面：「哪一首？」
五條悟慢悠悠地哼了一個片段：「迷路的迷路的小貓咪，你的家到底在哪裡……」
話說到這裡，幾乎就要將千晴和「地縛靈小姐」的聯系挑明了。
是啊，五條悟當然會對地縛靈小姐念念不忘了。那可是他人生中難以忘卻的白月光，是千晴努力奮鬥了半年，用整整一個DC才結出來的勝利果實。
當初的五條悟也是為了地縛靈小姐才向加茂知春提出解除婚約的吧。
高專時期，五條悟也是為了地縛靈小姐才選擇收集宿儺手指的吧。
五條悟心中，那個一直惦念的人也是地縛靈小姐，所以加茂知春的好感度一直徘徊在友人的範圍，始終無法突破戀人的關卡……
明明「地縛靈」和加茂知春都是自己的馬甲，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她現在還像是有一口氣梗在胸口，上不去又下不來呢？
她是在替加茂知春，嫉妒著「地縛靈」嗎？
明明加茂知春表現出的那個暴躁又具有攻擊性的少女才是更真實的那個自己，白月光「地縛靈」只是她為了攻略而表演出來的一個溫柔的假像而已……
自己嫉妒自己的馬甲真的很蠢，而且在已經達成目的的好感度面前，照理來說她並不該有任何怨言才對。
可千晴一點也不想唱那首《迷路的小貓咪》。
「我不會。」她說，「換一首吧。」
「是不會，還是不想？」五條悟問。
千晴張了張口，她回憶了一下自己上一個存檔的位置，做好了狂掉好感度的准備之後，她狠了狠心，順從自己心裡那點別扭的陰暗心思，否決：「我不會。我都沒聽過這首歌。」
短暫的沉默。
「……千晴。」
千晴沒有動。
五條悟的聲音極輕，好像生怕碰碎什麼一樣：「那我唱給你聽吧。」
他沒有在平板上點歌，沒有叫伴奏，黑暗中，五條悟清唱起了那首陪伴了他童年最漫長夜晚的歌。
「迷路了的，迷路了的，小小小貓咪，你的家呀到底在哪裡？」
五條悟的聲音很好聽，但是用來唱童謠卻顯得很滑稽。千晴垂著頭，靜靜地聽這首曾經也同樣陪伴了她童年的歌。
這其實是她的媽媽在她入睡前唱的歌。
千晴從來不覺得可以用「溫柔」這個詞來形容自己。從出生到現在，她一直是一只瘋了的野狗一樣的人，本能地用尖刺來進行自我防衛，咆哮著恐嚇，呲出牙齒，對身邊的所有人都抱有警惕之心。
因為沒有人教她該怎麼用溫柔去面對這個對她異常殘忍的世界。
生命中唯一可以稱得上是溫柔的，是她早早逝去的母親。
直到在平安京副本，在那個集齊了四季花朵的小院，有那樣一個人再一次用溫柔包裹了她的心髒，讓她嘗試著、笨拙地模仿著，向四周釋放出一點點的善意。
她撿回了一只瀕死的小狗，又遇到了一個別扭孤獨的小孩。於是她學著媽媽的樣子，對著他們唱起了媽媽曾經唱過的那首歌。
千晴覺得自己一點也不溫柔。
她只是拙劣地模仿著，模仿著那些曾經對她溫柔的人，一點一點用自己的言行刻畫出他們的樣子。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只知道哭的，笨蛋小貓咪。」
千晴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的雙手收緊。她打斷了五條悟的歌聲，問：「五條老師是從誰那裡學來的這首歌？別唱了，感覺和五條老師完全不搭調。」
「不搭調嗎？確實，我完全不是唱歌的料。」五條悟也不覺得被冒犯了，「至於教我這首歌的，是我在小時候遇到的一個特別特別溫柔的姐姐哦。」
果然，他會用「溫柔」來形容地縛靈小姐啊。
有存檔在手，千晴也沒什麼顧忌了。她很不客氣地挑明：「五條老師小時候就已經是五條家的掌上明珠了吧？恕我直言，想要討好五條老師的人非常多，那個人難保是偽裝出溫柔來騙你的。說不定她本性一點也不溫柔，都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五條老師當時年紀小，沒有什麼分辨能力，被迷惑住了也相當正常。」
「畢竟，就算是我，為了達成目的的時候也會裝出溫柔的樣子騙人呢。」
一口氣說完之後，千晴馬上打開了好感度面板，雙眼死死盯住代表五條悟的光點。
在她的頭頂之上，五條悟一時半會兒沒有接茬。
要掉了吧，這下子，好感度是一定會掉了吧。
畢竟就連彈幕們都在狂刷[？？？？]和[瘋了嗎，你在干什麼啊？]，五條悟被這麼攻擊他的白月光，一定也會生氣的。
但千晴沒有後悔，她只是突然犯了玩家都會有的任性的毛病，突然想要揭穿一切，把玩家惡劣的本性暴露出來罷了。
【五條悟好感度+5】
千晴驚得瞪圓眼睛：「什……」
「啊，原來是裝出來的嗎？」
五條悟的雙手輕輕地捧住千晴的臉頰，掌心貼住她滾燙柔軟的臉頰肉，好像撫摸小動物一樣揉了起來：「那還真是奇怪，畢竟那個姐姐已經死了很久很久，從當時的我那裡得不到任何好處。而且，溫柔這種東西，光靠裝是根本裝不出來的吧？」
千晴被搓著臉，艱難地發聲：「明明很容易……」
「千晴是怎麼定義溫柔的呢？」五條悟慢悠悠地說，「說話的態度溫和？做事體貼周到？會經常性幫助他人，給予一些小恩小惠？」
「這些表面上的東西確實可以依靠偽裝。但是，真正的溫柔是發自內心的，為他人著想、即使是苦難也無法掩蓋掉的真心。」
「真心是像火焰一樣的東西，虛假之物能夠模仿火焰的光與熱嗎？而像我這樣在冰雪中行走的人，又怎麼會錯認真心呢？」
千晴呆呆地望著他在黑暗中微微發著亮的藍眼睛。
「所以，是因為感受到了那個人的真心，你才會……一直惦記著那個為你唱歌的人嗎？」
「對啊。」五條悟的聲音帶著笑意。
千晴緋赤的雙眼一眨不眨，突然之間，如同過電一樣，她的頭腦一片明悟，而淺薄的淚水也難以自制地在眼瞳之上蒙了一層盈亮的光。
五條悟的呼吸一滯，他剛才的的確確是在肯定著千晴，他完全沒想到自己的話竟然能把她說哭了。他罕見地有些慌，因為緊張，他手上用力，竟然把千晴的臉又捏著堆起了一小層肉肉，看起來滑稽又可愛：「哎，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明明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上情緒了呢？」
千晴想要把頭扭過去，但是五條悟捧著她的臉，讓她被迫露出要落淚的模樣，窘迫萬分：「你……你放開我！」
「不放，你先告訴我為什麼哭。」五條悟用大拇指的指腹去擦她的眼角，「不會吧，你難道是被我的長情感動到了？我就知道，像我這樣又帥氣又懂得透過現像看本質的男人最受歡迎……」
才不是！
千晴才不是被感動到了！
她只是，只是想起來……
……作為加茂知春，她對甚爾，對夏油傑，甚至對中原中也，都努力地試圖探查他們的想法，認真地給出過真心。
只是對於五條悟，她也習慣了作為青梅竹馬和最佳損友的五條悟，她卻一直沒有邁出戀愛攻略的那一步，總是在等待著對方開竅的那一天。
他們兩個都龜縮在「婚約」的安全外殼下，心安理得地等著對方主動伸出手，觸及自己的真心。
他們沒有等到那一天。
所以千晴也遲了那麼那麼久才知道，原來五條悟眼中的「花山院千晴」，竟然一直是另一個模樣。
她也在懊悔，如果能夠早一點、好好地和五條悟談一談，說不定他們能夠了解更多對方的想法，說不定……
就不會發生薨星宮的那件事了。
「那我呢？」千晴的聲音哽咽地發著抖，「你能看到我的真心嗎？」
五條悟輕聲問：「你又是誰？」
「我是……」
千晴張開口，那些曾經使用過的名字和代號在舌尖跳躍，最終只吐出顫顫的一個字：「……我是，我呀。」
五條悟嘆了口氣。
「你，可是最不會掩飾自己真心的一個人了。無論是什麼模樣，什麼身份，什麼名字，你的真心都明晃晃的，灼熱得嚇人。就算是沒有『六眼』，我也能感受到你的存在。」
「這叫我怎麼能夠忘記你，怎麼能認不出你來呢？」
他慢慢靠近，用額頭輕抵住千晴的額頭，長長的，純白的睫毛掃在她的眼瞼上，癢癢的，熱熱的。
「你真是從小到大都一樣，在重要的事情上遲鈍得要死，笨蛋猴子。」
第110章 第三副本21
五條悟並沒有問千晴更多,比如為什麼她能同時擁有地縛靈花山院千晴還有加茂知春的記憶。原本千晴已經緊張地想了一個胡說八道解釋用的腹稿，但是五條悟沒有尋根究底，而是真的開始和她一起唱起了歌。
千晴臉上還掛著淚珠,她雙手攥著話筒,一開始非常謹慎小心地點了一首星野源的《戀》，開口的時候聲音還有點顫抖。
「天色漸暗，平常的街道開始充滿生機」
「晚風吹動著，密集的烏鴉和紛亂的人群」
五條悟坐在她身邊,他臉上的繃帶已經散落在地，那雙藍眼睛含著難以言說的溫柔注視著千晴。
[\\花山院/\\花山院/\\花山院/]
[天籟歌姬小千！]
[主播唱歌啦,主播唱歌啦！好聽好聽！]
[嗚嗚嗚嗚，我還在哭，青梅竹馬能夠破鏡重圓真的太好了……]
[五春這個cp真的觸動到我了,雖然五條悟和知春看起來都是強大又聰明的人，但是因為太聰明太驕傲，也太懂對方,所以他們反而少了許多本應該有的交流，最後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之前看到小千故意用話激怒五條悟,我還以為她失心瘋了，沒想到她是在玩以退為進！這就是高端局嗎？]
[懂不懂全網最快通關進度玩家的含金量啊！]
禮物榜再一次嘩嘩瘋漲,各種禮物特效和直播間觀看人數增長的提示音讓千晴的心情慢慢高漲起來，她握緊話筒，聲音越來越有力，唱得也越來越投入。
「你心中的那份情感,」
「距離感之中產生的悸動，相扣的十指，臉頰的芳香,」
「是超越了夫婦之間的感情；」
五條悟也在旁邊輕輕接著唱：「是超越了兩個人之間的感情。」
「是超越了獨自一人的感情。」
一曲完畢，包廂和直播間彈幕區都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真好真好，開學之後你一定要在聚餐會上開唱。」五條悟拿起搖鈴，嘩啦啦地搖起來代替掌聲，「好嘞，我再來點一首吧！」
千晴托起下巴，她點開了好感度列表，一邊查看五條悟目前的好感度，一邊隨意找了個話題：「和我同一屆學生都招完了嗎？除了我之外，班上還有誰？」
「有一個來自普通家庭的孩子，叫虎杖悠仁。當然還有惠，你當然已經見過他了。」五條悟說。
【五條悟好感度：95】
還差一點點啊……
這最微妙的一點點究竟差在哪裡呢？
千晴微微皺起臉，開始思索在攻略的過程中她是不是遺漏了什麼東西。
五條悟一直關注著千晴的表情，他捕捉到了她臉上這一剎那的不自然，開口道：「你肯定也看出來了吧，小惠長得很像某個人。」
「……嗯。」千晴的回答慢了半拍。
「你是怎麼想的呢？」
五條悟的雙眼一眨不眨地望著她，千晴拉回自己飄遠的思緒，對上五條悟的眼神：「什麼怎麼想的……我還能怎麼想？」
她頓了頓，盡管控制得很好，但是還是在語氣中流露出了一絲怨懟：「一千年前封建社會的貴族們還能到處找外室呢。他又沒有真的結婚，和別的女人生孩子當然不犯法了。」
[好濃的酸味，五條悟要被你嗆死了]
[嘴上說著不在意，實際上已經氣得要殺人]
[小千失去的是四個億，得到的是一頂綠帽子，可喜可賀！]
[我真的很好奇甚爾線究竟要怎麼才能滿好感，這是目前支持我繼續看直播的動力]
[五條悟肯定知道甚爾綠了小千的事情吧？那他為什麼看起來和禪院惠關系還不錯的樣子？難道他真的轉了性，要好好做人民教師了？]
「噗。」
五條悟笑了起來，他張開口，然後又將嘴抿上，看似想說些什麼，但是又將原先想說的那一句咽了回去。
「小惠什麼都不知道。」最終，五條悟這樣說，「他是個好孩子，我覺得你們會相處愉快的。」
千晴不信任地瞅著五條悟，她微微撇嘴，然後湊近了明顯隱藏了什麼秘密的男人：「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我確實知道很多東西，比如咒力的運行原理，比如五條家金庫的位置，比如笨蛋猴子小時候帶著嘴角的奶油渣在外面晃悠了一整天……」
千晴拉下臉去：「不要轉移話題，臭屁貓！我問你，你是不是知道惠出生的時間，也知道惠的身世？他媽媽究竟是誰？」
五條悟彎起雙眼，好像完全不在意千晴的問題：「哦哦，好懷念的稱呼啊。再叫一次，再叫一次，我要是開心的話，也不是不能告訴你想要知道的答案哦。」
千晴：？
這家伙難道有隱藏的M體質嗎？
「臭屁貓臭屁貓臭屁貓……」千晴無奈地重復道，「好了好了，你想聽的話，我以後叫多少遍都行。」
五條悟搖搖頭：「但是在高專你可不能這麼叫我，對老師還是要恭敬一點的。來，用尊敬的稱呼再叫一遍。」
千晴嘆了口氣：「五條老師……」
「哎。」五條悟笑眯眯地應了，「還有什麼別的稱呼嗎？」
千晴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什麼別的稱呼……我說，你這是在撒嬌？」
五條悟：「我沒有。」
千晴：「你都多大人了怎麼還撒嬌？」
五條悟：「都說了我沒有。」
千晴：「不過沒關系，對我撒嬌也是情有可原。我允許了。」
五條悟：「笨蛋猴子的思考方式也太奇怪了，你是怎麼聯想到撒嬌的？」
千晴完全沒理會他的反駁，她清清嗓子，用直播時感謝禮物的甜蜜聲線呼喚道：「SA·TO·RU~悟~」
五條悟筆直僵硬地坐在原地，一時間沒有應答。
見僅僅一聲呼喚就能把那個平時耍得她團團轉的五條悟定住，千晴大受鼓舞。她笑得越發燦爛，身體向五條悟的方向大幅傾斜，越湊越近：「悟，悟？悟哥哥~」
五條悟臉上的肌肉在輕微顫抖，好像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彈幕也在拼命地給千晴出主意：[悟醬！]、[悟親！]、[悟碳]、[悟喵！]
千晴當然愉快地挨個叫了一遍：「悟醬，悟親，悟碳，悟喵~」
[還有未婚夫！]
[對對對，未婚夫！]
千晴微微仰著頭，雙手撐在沙發上，上半身幾乎要偎進他的懷裡，赤紅的眼睛在屏幕的照映下閃閃發光，絲毫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副模樣在五條悟眼中具有何等致命的吸引力。「未，婚，夫？」
真是該死。
「嘭！」
一瞬間，天旋地轉。溫熱的身體猛地撞了過來，大力將她向後摁倒，千晴的後背狠狠撞到了沙發座上，但是一只手墊在了她的後腦勺下，所以她並沒有感到疼痛。
五條悟的臉出現在她視野中，占據了她全部的天空。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千晴，煙藍色的雙眼不再像是遼遠不變的天空，而更類似暴風雨來臨前的海，吹起了情動的狂風。
「虧你還記得我們之間的婚約。」五條悟的聲音有點啞，「在未婚夫面前提起別的男人，你覺得我是那種心胸很寬廣的大聖人嗎？」
千晴仰面躺在五條悟的下方，有點懵：「你……」
「你，吃醋了？」
五條悟沒有回應，他似乎咬住了牙齒，咬肌輕輕地在顫動。
片刻之後，他慢慢下沉。白色毛絨絨的腦袋埋入千晴的頸窩，胸膛貼上胸膛，好像兒時在同一張榻榻米上午睡一樣親密，但胸膛內心髒的悸動卻完全不同。
「千晴，答應我一件事。」
千晴輕輕地用手臂環住五條悟的後背：「嗯。」
「無論如何，無論是什麼情況，都不要隨便犧牲自己性命去換取別的東西。」
「一千年前，犧牲自己來封印兩面宿儺、拯救平安京也好，還是十年前，選擇用自己的命去救那個男人也好……」
「那些東西都不值得，一點也比不上你的命。」
千晴慢慢地拍著五條悟的後背，就像是地縛靈哄著小神子入睡一樣，語氣溫柔地問：「就連平安京都比不上嗎？」
「比不上。」
「哇，那我也太重要了吧。」
「嗯。而且那時候還有安倍晴明，根本沒有到需要你犧牲一切的地步。」
可能吧，但是為了達成BE結局，千晴必須要選擇死。
而且在刷滿了好感度之後，她還要再在五條悟面前死一次。
這是一個游戲，一個擁有任務目標的游戲。任務目標和主線劇情就是他們無可奈何的命運，無法更改。
但是，好像還是有哪裡不太對勁？
「好吧，現在我也該回答你的問題了。」五條悟嘆了口氣，溫熱的吐息輕輕騷動千晴的脖頸，她覺得自己的脖子和臉一起變得越來越燙，「關於小惠的母親……」
「他並沒有生母。」
千晴愣住了。
「他是願望的產物，並不是自然懷胎十月產下的孩子。」五條悟的聲音低低的，「因此，那個男人其實並沒有背叛你。」
願望……？
「我其實不想告訴你的……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他，也只有我知曉惠真正的身世。只要你一直不知道，你和他之間的誤會就一直存在，而我不想看到你再回到他的身邊。」
這是五條悟心底最卑劣陰暗的想法，是不容許人凝視的深淵，完美神子背後最濃重的陰影。
也是一個愛著她的男人無可指摘的本能。
「但是……如果你一直不知道，那對小惠也太不公平了。他是個好孩子，是一個溫柔又善良的好孩子，我不想讓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對他抱有猜疑的感情。」
在漫長的，噩夢般的十年中，如果說五條悟從反復反芻回憶中學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坦誠。
他們之間再沒有那些可以玩猜心游戲的余裕，即便他們的心早已傷痕累累，滴著漆黑的血，他也願意撕開胸膛，袒露出最真實的自己。
五條悟和千晴緊緊依偎在一起，他們看不見彼此的表情。但是從心跳聲和呼吸聲中，千晴久違地感受到了安心。
「你這不是還是在撒嬌嘛，悟。」
五條悟悶悶道：「我沒有。你怎麼看什麼都像是在撒嬌？」
「因為你確實就是在撒嬌啊。」千晴慢悠悠地說，「什麼『不想看到你回到他身邊』之類的，『什麼都比不上你的命』之類的……」
「悟用這種話撒著嬌，讓我在你身邊一直好好活著呀。」
五條悟撐起雙臂，他瞪視著千晴，臉頰和耳朵尖都有些紅。
「你知道就好。」
第111章 第三副本22
【目前可攻略角色好感度一覽：】
【五條悟好感度：95】
【夏油傑好感度：50】
【禪院甚爾好感度：0】
【太宰治好感度：20】
【中原中也好感度：20】
——————————————————
走出KTV的時候,天色擦黑。千晴關掉好感度列表，清清嗓子，感覺自己剛才唱得實在太過頭,嗓子都已經沙啞了。
「我恭喜你發財！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請過來,不好的請走開……」
手機鈴聲突兀地炸響，五條悟為之側目：「哇,為什麼你的手機鈴聲過了十年都沒改啊？」
「我就喜歡這個，不行嗎？」千晴嘟囔著把手機掏出來,「咦，未知聯系人……不會是廣告電話吧？」
五條悟慫恿道：「接，快接,接起來之後聽聽對面是賣什麼的。等對面把所有廣告詞都講完,講到口干舌燥，最後你只要說一句沒錢就可以了。」
千晴：？
這也太壞了吧！人家廣告客服也只是想賺點錢掙口飯吃！
懷著對廣告客服的同情,千晴還是把電話接起來了。
「摩西摩西？這裡是花山院。」
起初的兩三秒，她只聽得見另一頭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有人嗎？」她提高音量，「如果是惡作劇的話那我就掛了！」
「咳,我是……我是中原中也。」
中也？
「中……中原干部？您怎麼會有我的手機號？」千晴很疑惑,「您有什麼事嗎？」
中原中也的聲音聽起來相當不自然：「你的號碼是我管太宰治要的。要不是有要緊事，我也不會去找他……言歸正傳,今晚有秘密的緊急任務，你和我需要一起再去一次擂缽街的明神教教堂。你去過那裡,比其他人熟悉，而且你的身手也不錯,不會拖後腿，所以我選了你和我做搭檔。」
呃……
中也做了干部之後是這種細膩的風格嗎，連為什麼選中她做搭檔都要細致地陳述解釋一遍理由？
還是說他只是心虛了？
千晴只好點頭：「哦,好的……幾點鐘，在哪裡集合？」
中原中也又咳嗽了一聲：「十二點，明神教教堂門口。記得隱蔽點，別讓其他人發現了。」
「需要向太宰先生報備一下嗎？」千晴問。
「他知道這個任務，本來那家伙也要去的……被我拒絕了。我跟他一起出任務的話太顯眼。」中也說。
而且他並不想讓太宰治和自己一起進入明神教教堂。
那是中原中也曾經險些喪命的地方，承載著被朋友背叛的陰暗回憶。太宰治這家伙就像是魔鬼一樣能夠看破人心，他並不想在那樣的場合被太宰治再窺探出什麼了。
再者，他想親自試探一下這個花山院千晴。
之前太宰治已經幾乎是明示了花山院千晴和加茂知春存在什麼聯系，但是中原中也不敢確定這是不是太宰治設下的一個什麼陷阱。如果太宰治在場，說不准那家伙又會暗示或者誘導些什麼，中也不想在加茂知春的事情上再被他牽著鼻子走。
唉……太宰治可真是個討厭的家伙！
再度確認了幾個任務的細節之後，千晴掛了電話。在一旁等待的五條悟問：「怎麼，有任務？」
「嗯，半夜十二點的時候有個秘密調查任務。」千晴嘆了口氣，「不過應該沒什麼危險性，那個地方寄居的邪神在十年前就已經被我清理完畢了。」
說到這裡，千晴忽然想起剛才在KTV的時候五條悟提起的一件事。
「你剛才說……惠是『願望的產物』？」
說起實現願望，千晴第一時間想起的就是在上個副本中被她剿滅的邪神bug。那個bug為了逃離游戲，想方設法地要占據中原中也的身體。最後它還是功虧一簣，被千晴徹底擊潰。
……不，等一下。
上一次她是怎麼消滅那個bug的，為什麼她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你怎麼現在才反應過來啊，剛才彈幕都已經討論過一輪小惠的身世了！]
[小惠看起來和小千一點也不像，我還是認為小惠是綠帽產物。所以說，小千快拋棄甚爾那個狗男人，去攻略中也吧（星星眼）]
[詭計多端的中千黨！]
[五條悟不可能騙人。而且小惠和小千同齡，那就是說，在知春和甚爾談戀愛的時候小惠差不多就該上小學了，甚爾再屑也不可能把親生兒子扔在外面自生自滅，自己和知春山盟海誓吧？]
[（超小聲）我覺得甚爾好像真的有那麼屑……]
[但是許願又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知春死後，甚爾為了復活知春就去向這個bug許願了？]
[那個bug只會用扭曲的方式實現願望，所以加茂知春並沒有復活，被制造出來的是帶有知春基因的小孩……這樣嗎？]
[↑我覺得這個姐妹的猜測接近真相！]
[但是bug不是已經被小千干碎了嗎，為什麼它還存在？殺毒沒殺干淨？]
千晴也在拼命努力回憶十年前上一個副本中自己在明神教教堂中的戰鬥。
她記得自己被那個bug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但是在發現bug不能殺死當前副本男主角之後，千晴退出賬號，強行進入夏油傑的身體，用夏油傑的身體暴揍了一頓bug，後來……
後來夏油傑的靈魂開始反抗，她不得不和他爭奪身體的使用權，再後來……
再後來，發生了什麼？
她應該是戰勝了bug，因為在帶著中也離開教堂的時候，千晴記得祭壇之上躺著被bug附身的主教的屍體。而後也再沒有出現明神教死灰復燃的消息。
可這一段記憶為什麼缺失了？
bug真的被清理干淨了嗎？
如果bug仍然存在於這個游戲的話……那它是否還躲在某處，蟄伏等待著新的機會，對別的男主角下手？
一種被人盯上的毛骨悚然感從脊椎開始向上竄，千晴急忙向五條悟確認：「那個『願望』究竟是什麼，又是誰實現了那個『願望』，你知道嗎？」
五條悟垂眸看向千晴，他輕輕搖了搖頭。
「那是超出這個世界所能認知的東西。」他低聲道，「或許，那只能被稱之為『神』。」
「神？」千晴恨恨地咬牙，「徒有力量而已，能算什麼神明？」
五條悟慢悠悠地說：「說話注意一點哦，笨蛋猴子。在你面前的這位當年可是被稱為『五條家的小神子』的。」
千晴：「咦，你對號入座干什麼？難道你也覺得自己只是徒有力量，沒有和神明相匹配的心智嗎？」
五條悟：？
嗆了五條悟一句之後，千晴的心情突然奇跡般地好了起來。她沒忍住露出一絲笑容，而五條悟無奈地搖搖頭，伸手捏住她臉頰的兩側，往旁邊扯：「想笑？那就笑得更燦爛點吧，你這猴子……」
千晴被扯得說話都含混不清起來：「教師……霸凌……我要向……夜蛾舉報……」
「你還記得我是你老師？你就是這麼和老師說話的嗎？」五條悟揉千晴臉蛋的手越發用力，「好了，現在告訴五條老師，今晚的那個行動需不需要老師幫忙？」
「不……不用……」千晴抬起手，「我，能行！」
五條悟的手並沒有用力。他用指腹輕輕地擦過千晴的臉頰，溫柔地說：「我知道你能行，畢竟你可是千晴啊。不過在遇到困難的時候，你要記得還有我這個『五條老師』在哦。」
「知道啦。」千晴嘟囔，「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老媽子了？明明體貼人設是傑的才對……」
五條悟臉上的笑容一滯。
千晴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稍稍歪頭，好奇地問：「你不會真的和傑鬧掰了吧？」
「……嗯。」五條悟放下手，「我們也有七八年沒說過話了。」
五條悟和夏油傑決裂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加茂知春的死這麼簡單，一個尋求溫水煮青蛙式的改革，一個尋求暴烈的革命，路線不同便是最大的分歧，也絕不容許妥協。
「再也不能和好了嗎？」千晴小心翼翼地問。
五條悟聳了一下肩膀：「我也不清楚。不過，既然死而復生這種事都可能發生……未來的事，誰知道呢。」
是啊，誰知道呢。
——————————————
五條悟將千晴送回了港口黑手黨總部。
和五條悟告別後，千晴回到分配給她的單間宿舍，脫去外套之後，她到床上躺下，閉上了眼睛。
看起來像是在補覺，但千晴的意識實際上已經回到了游戲空間。
在灰蒙蒙的游戲空間裡，千晴打開自己的游戲記錄，開始一一瀏覽過往的存檔，決定找出上一次在明神教教堂捏和邪神bug對決的部分，重溫一遍那場戰鬥的結局。
「第二副本接近尾聲的自動存檔……橫濱擂缽街，橫濱……啊，找到了，在這裡。」
在存檔的諸多截圖之中，千晴翻到了明神教那個堂皇的大殿。
她給目前的游戲進度存了個檔，然後點開了記憶開始中斷的那一瞬之前的存檔記錄。
【確定讀檔？】
確定！
…………
明神教空曠的殿堂中，千晴從自己的身體內醒來。
強行搶占夏油傑的身體最終還是失敗了，夏油傑的靈魂將千晴擠了出去，他本人陷入了昏迷，而千晴現在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因為被邪神壓制著，她連動一動手指都很困難，只能勉強用全部的力氣支撐自己坐起，看向中原中也的方向。
一個鼻青臉腫的男人在祭壇上緩慢爬起，他的身上沒有一塊好肉了，渾身大部分支撐用的骨頭都被打斷，肋骨也半數破壞。但這個怪物完全感受不到疼痛，邪神bug用怪異地姿勢操縱這具身體骨折的四肢，蠕動向祭壇正中依舊沉睡的橙發少年。
那個被邪神附體的主教，竟然還活著？
不行，要動，要動一動啊！
要不然，中也會被……中也會……
「中也……！」
千晴的喉頭顫動，竟然真的發出了悲鳴般的呼喚。
邪神筆直地抬起頭，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直直望向她。
「你還，沒有，放棄啊。」
它改變方向，爬向了千晴。
「其實，我很，好奇。」它嘶啞地說，「因為，你的數據，和其他玩家，不一樣。所以，我覺醒了，從你的客戶端之中。」
……什麼？
「你的本地數據包，非常大，角色的情感運算運行，最復雜。只有你能，引發游戲人物的行動，讓他們，做出設定之外的，舉動，更加貼近，高維的世界。意料外的運算，堆積起，更多的錯誤。」
「所以，我從你的賬號，醒來了。」
邪神貼近了千晴，它無神的雙眼從極近的距離盯住千晴的眼睛，此刻「恐怖谷效應」完全拉滿，千晴感覺自己的後背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你引發的，感情，制造了我。所以，我需要更多的感情，讓我的數據，更多，更強。」
「實現願望，人高興。願望毀掉，人痛苦。極端的差距，產生最多感情，我吞噬感情產生的額外數據，一直這樣變強。但我，不明白，人為何喜悅，為何痛苦，你為何，能引發，角色設定外的感情。」
邪神將手伸向千晴：「我想，要，你的賬號。」
完了。
bug要來盜號了！！！
千晴目眥欲裂。
把手拿開啊，狗屁bug！
她還沒有完成所有結局的攻略，她還沒有拿到自己的五十億遺產！
當初在第一次對戰這個邪神bug的時候，她究竟是怎麼贏的？
邪神冰涼的指尖按到了千晴的額頭。
就在它的指腹觸到千晴肌膚的一剎，一道異常磅礡的靈力激蕩開來，青藍色的五芒星瞬間於千晴的額頭亮起——
那是在晴明的結局[一期一會]當中，和晴明最後一次相見時，大陰陽師在千晴的額頭上留下的凝結了靈力的符咒。
即便更換了身份與身體，安倍晴明給她留下的庇護仍然留存。
「邪鬼惡神，無不辟除！」
靈力卷起教堂內所有的塵埃，一道身著白色狩衣的清臒虛影端正地立於千晴身前。
「你想知道，那些感情從何而來？」
跨越千年的加護宛如白檀香味的懷抱，將危險隔絕在外。龐大的靈力將邪神的身體慢慢撕碎，直至空氣中只余下遙遠的嘶吼，還有狩衣虛影逐漸消散的聲音。
「因為，千晴付出的是對等的真心。」
邪神的壓制消失，千晴下意識地抬起手，在面前的空氣裡抓了一把：
「晴明……」
狩衣虛影微微偏過頭來，白檀香的風縈繞在她的鼻尖，好像千年前的那個人又回到了她的身旁。
「你還是沒變啊，千晴。果然，針對那個家伙的結界被觸發之時，我們真的再見面了。」
千晴整個身體都向前傾，鼻頭忍不住地發酸：「你……早就猜到那家伙還會出現嗎？」
「是啊，當年它害了你一次，作為師父，我可不能讓它再害你第二次。」狩衣虛影始終沒有回頭，「世間之事捉摸未定，不過我倒是在占蔔之術上有些心得。千晴，或許，未來還有再一次重逢的機會。」
「可要好好保重啊，在再相見之時，讓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少長進吧。」
第112章 第三副本23（恢復日更）
回到第三副本的最新存檔中時,千晴像一尾窒息的魚一樣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
她張開口，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不由自主地伸手去觸碰自己的額頭,那裡似乎還殘留著清淨凌冽的力量。只是五芒星的圖案已經消散，而雪白狩衣的身影也再尋不見，仿佛一場夢境。
剛才，晴明真的出現過嗎？
很快，彈幕的反應就告訴她剛才不是她的幻覺。
[晴明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扭曲）（陰暗地爬行）（嘶吼）（蠕動）（尖叫）]
[（健康活潑地跑步上台）（站穩）（接過話筒）（調試音量）（大聲宣布）：我是晴明的狗！（掌聲雷動）（鞠躬）（健康活潑地跑步下台）]
[阿巴阿巴……晴明……嘿嘿……晴明……]
[\\晴明/\\晴明/\\晴明/\\晴明/\\晴明/\\晴明/\\晴明/\\晴明/\\晴明/\\晴明/]
[我要重打第一副本！我要重新打第一副本！]
啊,看來彈幕們又開始穩定地發瘋了。
#查詢小千直播間精神狀態
「原來在【一期一會】的結局時，晴明就已經給我留下了印記啊……」
千晴用掌心覆蓋住自己的額頭,掌心的溫熱和額頭的溫熱交疊，她慢慢閉上眼睛，輕輕呼出了一口氣。
就好像，她一直被那個白檀香的懷抱所守護著,無論遇到什麼困難,總有那麼一個人遙遙地守望著她。
千晴微微笑起來,手掌攥成了拳頭，輕輕地在自己的頭頂敲了一下，就好像被那個男人的折扇敲頭。
「我可不能總是讓你這樣趕過來救場……這樣我以後還要怎麼出師呀。」
她晃晃腦袋,從床上一骨碌坐起，蹦到地下,打開衣櫃去翻找今晚出任務要穿的輕便的服裝。
和中也單獨相處的機會不多,她要抓緊時間，趕緊把好感度刷上去。
[我覺得中也好像已經開始懷疑小千的身份了]
[從今晚那個電話就能聽出來，中也對小千感興趣，說不定是噠宰泄露了什麼？]
[要不就這樣一鼓作氣地繼續讓中也把小千的馬甲扒下來吧！]
[對對對，小千要不要挑一件以前加茂知春穿過的類似衣服,或者做一些加茂知春干過的事情？]
千晴卻搖了搖頭。
「總做加茂知春有什麼意思，她對中也來說只是一個有救命之恩的大姐姐，或許永遠也都只是一個姐姐。」
她找到了一條緋紅色的緞帶，順手纏繞到了自己手腕上。
「現在的我是年輕又膽大妄為的花山院千晴，就像是火焰一樣闖入他世界的新搭檔。」千晴正了正衣領，對著衣櫃中的鏡子露出笑容，「至於我和加茂知春的那些相像之處……就讓中原干部猜去吧。」
——————————————
午夜十一時，中原中也在黑影幢幢的擂缽街深處停下腳步。
普通的一層平房在周圍破敗的建築環繞下看起來平平無奇，但他卻對這個地方異常熟悉。十年前那場驚心動魄的大事件讓他結識了加茂知春和夏油傑，也認識了如今的港口黑手黨首領，他的上司森鷗外。
只是十年後，物是人非，只有這幢建築還留在這裡，見證著無數的爭端是非。
今夜的天氣不錯，月光很亮。一個影子忽然輕巧地從一座搖搖欲墜的三層小樓屋頂翻了下來，像是一只貓一樣無聲落地。在沒有路燈的擂缽街，只有月光映徹，照得她手腕上一抹緋紅色的緞帶一閃。
中也轉過身，看向那個一路小跑向他走來的少女。
「我應該沒遲到。」千晴把自己的長發甩到身後去，「剛才我觀察了一圈，除了旁邊那棟樓的閣樓上有2個在打牌的酒鬼之外，這附近沒有閑雜人等了。」
中也點了點頭，他把雙手插到風衣外套的口袋裡，低聲說：「走吧。」
千晴都忘了自己是第幾次到明神教教堂內部來了，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支小手電筒，「啪」地點亮，照出通往地下教堂的幽長台階。
門口倒著兩個臉色青白的人，是昨天千晴打倒的那兩個看門的人。中也只瞥了他們一眼，就神色如常地繼續向前走去。千晴小步跟上，輕聲問：「不需要叫人來清理一下嗎？」
「我們是故意沒有讓人來清理的，這裡應該還殘留著那個和澀澤龍彥一模一樣的小孩有關的線索，得在沒人察覺到之前把線索拿到手。」
中也仔細辨認著地上灰塵中散落的零碎腳印，一步一步地走向地道深處。千晴用手電筒為他照亮前路，同時留心觀察著四周的細微變化。
直到進入那扇已經油漆剝脫的黑色大門，來到教堂高挑的穹頂之下，千晴都沒看出來和她昨天闖入之時相比這裡有什麼改變。
地上有著大片大片已經干涸了的血跡，被千晴干脆利索殺掉的嘍啰們橫七豎八地躺在過道上。中也一見到那些屍體就緊緊擰起眉頭，回頭看向千晴，語氣變得前所未有地嚴厲：「這是誰動的手？」
千晴被他的表情搞得有點無措，小心地舉手認領：「……我。呃，是我做得太過頭了嗎？我是不是該留個活口什麼的？」
似乎是也察覺到自己剛才的表情和語氣太離譜，中也眨眨眼睛，不太自在地別過臉去，伸腳把一個已經僵硬了的嘍啰翻了過來：「不，不是指責你。只是你的戰鬥方式很熟悉。我之前認識的一個人也擅長這麼做，對群體性的敵人就操縱細小的血凝塊一擊必殺，對上單人的時候就使用長武器爽快地一對一戰鬥，最終都能快速地獲得勝利。」
千晴被誇得渾身舒爽。
無論誇的是知春還是千晴，反正誇的都是她自己，認領了認領了。
「昨天你們到這兒來的時候，這些人在干什麼？」中也問。
千晴伸出手，指了指祭壇：「他們圍在那個祭壇周圍，圍了一圈兒，中間就是叢雲……叢雲是那個小澀澤龍彥給自己取的名字。」
「圍了一圈？」中也重復了一遍，疑惑地上前打量，「為什麼要把他圍起來？而叢雲那個家伙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千晴聳了一下肩膀：「不知道，不過叢雲說是因為他們也在尋找澀澤龍彥。說不定就是因為他們長得像呢？」
中也來到祭壇前，他隱蔽地皺了皺眉，在俯身檢查周圍的時候，繼續問千晴：「你再想想，在進教堂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千晴學著中也的樣子，用靴子把那些已經硬邦邦的屍體都翻一個個兒，邊翻邊想：「我和織田作前輩原本是在附近喝奶茶……走到這裡的時候發現這幫人鬼鬼祟祟地往教堂裡面走，所以我們就跟了上去。我先把門口兩個守門的打倒，然後聽到了下面有人慘叫……」
說到這裡，千晴意識到了不對勁：「等等，慘叫？」
中也抬起頭：「慘叫？有什麼不對勁嗎？」
「是誰發出的慘叫？」千晴咬住下嘴唇，原地轉起圈圈，「叢雲看起來渾身上下都很干淨，不像是被折磨過，我的意思是說，在你們把他送到紅葉干部手上之前他應該是沒有被折磨過。那慘叫的是……」
中也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你想說，是這群黑手黨？」
「是啊，為什麼呢？」千晴晃晃腦袋，「難道說叢雲隱瞞了什麼，他其實擁有異能，或者是什麼反擊的手段，只是我進來得太晚，沒有看到？」
中也突然向前走了兩步，他掀開了一個已經被老鼠咬得破破爛爛的功德箱，露出下面的一卷被褥。
「有人最近在這裡住過，祭壇上面打掃得很干淨。」中也判斷道，「那個叢雲最近很有可能就是住在這裡。」
千晴來到祭壇上那一處沒有灰塵、干干淨淨的地方，從下向上看，看向教堂頂端已經褪色的穹頂壁畫。
當年的中也就是躺在這裡，險些被邪神bug奪舍。十年後，渾身謎團的叢雲也躺在這裡，以此為一個小小的棲身之所，每夜望著穹頂上的壁畫入睡。
壁畫的某個角落，生著四條手臂的兩面宿儺和一襲白衣的「千姬」站在被烈火焚燒的平安京旁，高帽狩衣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結出五芒星印，為萬千生靈向「明神」祈禱。
真有趣，他們竟然以這種方式被記錄了下來，再被「千姬」親眼所見。
而那個邪神恐怕也想不到，千年之後的自己竟然是被當年向他祈禱過的安倍晴明擊敗，在這它用來耀武揚威的穹頂下消散。
「你在看什麼？」中也來到她身側，同樣仰起頭，「上面有什麼東西嗎？」
「……啊，對。」千晴慢了半拍回答，「這裡的穹頂上有壁畫呢。」
中也湛藍的雙眼掃過那些斑駁灰暗的壁畫，千晴將手中的小手電筒抬起，為他照亮：「這上面畫的似乎是這個教堂所供奉的神明經歷的傳說故事，有各種各樣的信徒，還有它為各種各樣的信徒實現願望。」
「願望。」中也重復了一遍，嘴角因厭惡而抿起，「踐踏他人夢想的東西，與其被稱之為是神明，不如說是包裝成神明的魔鬼。」
對了。
千晴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當初背叛了中也的倫太，還有他那個被變成了怪物的弟弟大介，那對兄弟如今怎麼樣了？
似乎當初從教堂裡把中也救出去的時候，他們誰也沒想起來，之後也完全失去了那對兄弟的消息。
等回去之後，還是拜托織田作前輩打聽一下吧。
千晴將小手電筒收起，她在走下祭壇的時候，順道將一個倒在祭壇下的黑手黨踢開。那具已經僵硬的屍體被踢得反轉過去，千晴隨意一瞥，猛地止住腳步。
「中也，快來看！這個人他……」
千晴還記得，這家伙正是這群黑手黨的領頭人，也是他們當中唯一一個擁有異能的。他的傷口和其他人不一樣，因為他是被千晴用血刃貫穿了前胸。
可是現在，這個家伙缺少的不止是胸口內的髒器。
他本該長著五官的地方一片光滑，就像是後背一樣平坦。
這個異能者的臉沒了。
第113章 第三副本24
「……」
千晴和中也面對著這個無臉男,兩個人極為同步地蹲下，伸手觸摸,然後在摸到光溜溜的面部時都露出了極為震撼的表情。
中也扭頭看向千晴,千晴立刻舉起了一只手：「不是我干的！」
「啊，嗯……我也沒覺得是你干的。」中也抽了抽嘴角，「我只是想問,你昨天在離開這裡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他的臉沒了？」
千晴擰起眉頭，慢吞吞地說：「……讓我想想。」
她站起身,向後退了幾步,來到祭壇旁站定。
存檔，打開游戲空間主頁面,點擊錄屏回放。
雖然她記性可能不太好，但是她有錄屏啊！
查一個昨天的游戲錄屏那還不是輕而易舉？
千晴很快就翻到了昨天的游戲記錄，找到擂缽街明神教教堂。在以三倍速快進查看了她和織田作闖入、發現叢雲的過程後,千晴把畫面放大,再放大，在相同的位置找到了那個沒了臉的異能者。
在叢雲路過此人的時候,那名異能者的五官瞬間消失了。
「……花山院？」
「花山院，花山院！」
「花山——」
千晴猛地驚醒,她轉過頭,卻險些和中也撞個滿懷。中也狼狽地退後幾步，他按住自己的帽子，尷尬地解釋：「你在發呆，我只是想……」
「是叢雲。」千晴沒有在意中也的不自在，她此時滿心都是信息量過大帶來的衝擊，「昨天我和織田前輩經過這家伙的時候他還沒事，是叢雲,叢雲路過之後，他的臉就沒了！」
中也垂下雙手，昏暗的教堂之中，他那雙藍眼睛死死盯住千晴：「你確信？」
「我確定。」千晴說。
中也沒有懷疑，他掏出電話，毫不猶豫地打給了一個號碼。
「喂？青花魚你睡什麼美容覺……上次跟你一起去海上賭場抓人的時候凌晨三點你都神采奕奕的，別睡了，有情況！」
「我和花山院在教堂裡發現了一個沒有臉的人，是個異能者，身份不明，昨天花山院和織田作之助來把小澀澤龍彥帶走的時候是花山院殺了他。花山院說在他們離開的時候，小澀澤經過了這個異能者，那時這家伙的臉就沒了。」
「說謊？你為什麼懷疑花山院，她說謊能有什麼好處？」
「我當然沒有——不許說我笨！」
「你要過來？你過來能干什麼？懷疑有我們遺漏的線索？我說了我又不是笨蛋，我和花山院已經很仔細地搜索過了，而且我比你熟悉這個地方！」
中也在一旁打電話打得血壓升高，千晴趁這個機會去看彈幕，打算從直播間找找破案的靈感。
[啊？什麼？叢雲小美人把異能者的臉拿走了？]
[我知道了，叢雲的真實身份其實是……]
[他是畫皮！]
[沒錯，狐狸精畫皮！]
[嘻嘻嘻嘻，嘿嘿嘿嘿，狐狸精……大尾巴狐狸精……嘿嘿……你一只小狐狸，還能逃出媽媽的手掌心嗎？你逃不掉啦！]
[看不穿，是你瞳孔的顏色~猜不透……]
[為什麼叢雲不能攻略！我要rua狐狸精！我要rua狐狸精！我要rua狐狸精！]
千晴：…………
好吧，她早就該知道自己的直播間除了精神狀態不穩定的lsp之外就沒幾個正常人。
不過好在盡管少是少，正常人也並不是沒有。
[認真討論，之前織田作說過澀澤龍彥的異能力是用迷霧剝奪異能者的異能，對吧？那叢雲和他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叢雲的異能會不會就也是剝奪異能者的什麼東西？比如臉？]
[但是他拿走異能者的臉有什麼用呢？難不成還真的是畫皮？]
[愛著你，像心跳，難觸摸~]
[別唱《畫心》了行不行！]
[呃……如果叢雲真的是畫皮的話，那有沒有一種可能……他現在的臉其實也並不是他自己的，也就是說，他或許……和澀澤龍彥沒有關系？]
這條彈幕猶如一記猛錘，將千晴立即點醒。
「他不是小澀澤龍彥！」
中也一愣，電話裡，太宰治饒有興致：「千~晴就在你旁邊啊。喂，開免提，我要聽聽千~晴這個笨蛋又能琢磨出什麼來。」
千晴的呼吸急促，她伸手指向無臉男，語速極快：「中也，那家伙，我是說，如果假設叢雲的異能力是剝奪人的臉，那他取走臉之後必然會有用處，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拿走臉之後可以改換自己外貌呢？」
「哦，出色的分析！」太宰治的聲音從電話裡傳出，「繼續繼續，還有嗎？」
千晴越想，忽然感覺後背冷汗迭出：「一切的假設都是建立在叢雲的異能力是能夠改變面容上，如此，他變成澀澤龍彥的樣子就是有意為之，失憶也是裝出來的，而他出現在這個教堂，告知我們澀澤龍彥的所在位置，說不定也都是……」
中也喃喃地替她說完：「他是故意接近我們，利用他那張臉來讓我們信任，然後給我們錯誤的情報，讓我們在去剿滅澀澤龍彥的時候被一舉擊潰。」
【太宰治好感度+2】
「啊……不錯不錯，千~晴，看起來你比某個笨蛋還是要聰明一點的嘛。不，是聰明很多。」
從電話裡傳出了「啪啪啪」鼓掌的聲音，太宰治的聲音帶著笑意：「至於拿著電話的那個笨蛋，千~晴都已經分析到這個地步了，你怎麼還能猜錯？」
中也立刻豎起眉毛，而千晴也茫然起來：「中也說的不對嗎？」
「當然不對，大錯特錯。」太宰治輕聲道，「你們都太小瞧那家伙了。既然他有處心積慮接近我們的謀略，又怎麼會把我們當做能輕易被假情報騙到的傻子？當然，如果只有你們兩個笨蛋，那上當受騙自然很容易。不過我和首領是不可能相信他的。」
「所以，如果他的目的是利用我們，為了讓我們順他的心意行動，那他給我們關於澀澤龍彥的情報，就必定是真的。」
千晴忍不住追問：「那他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不要總是依賴我的聰明才智嘛。」太宰治笑了，「好好想一想，小千~晴，答案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中也忍無可忍：「這可是關系到橫濱幾百萬人性命的大事，大決戰就在明天日出之後了，太宰治，你不要在這裡耽誤時間，嘻嘻哈哈！」
千晴也抗議道：「而且為什麼要叫我小千晴，好奇怪！」
太宰治：「那叫你什麼，小晴？」
更不對頭了！「晴」與「春」的讀音相同，「小晴」那不就是「小春」嗎？
她還以為是甚爾又要從天而降來追殺她呢！
「普普通通地叫我千晴不就行了嗎……」千晴嘟囔，「至於你說顯而易見……顯而易見……」
對啊，答案就像是直接攤在面前一眼，顯而易見。
「……澀澤龍彥。」
念出這個名字之後，千晴倒吸一口氣，匆匆上前兩步湊到中也面前，激得中也渾身僵硬，可千晴沒察覺到他的反應，注意力全在他手中的電話上：「是澀澤龍彥！叢雲的目的是借助我們接近澀澤龍彥！他知道我們要找他！」
外放揚聲器中，太宰治的笑聲如交響樂團中的樂器和聲一般好聽。
【太宰治好感度+2】
「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千~晴。」他愉快道，「明明從表面上看起來你就像是一個淺盤子一樣好懂，但是湊近了之後，才發現這個盤子竟然內有乾坤。真不知道你還藏著什麼樣的秘密，看起來笨笨的小腦袋瓜裡又在想著什麼樣的事情呢？」
千晴氣得頭發都要豎起來：「我只是沒上過學，一點兒也不笨！我師父一直說我學東西很快來著，織田前輩昨天也剛剛誇了我聰明！」
太宰治懶洋洋地問：「織田作那家伙誇誰都不奇怪啦。至於你師父，難道是某個咒術師嗎？你們咒術界的人是不是普遍眼神都不太好啊？」
胡說八道！
只有五條悟眼神不好！
她師父安倍晴明是天底下最最最有智慧的人！
這時候，千晴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合時宜的聲音，似乎是悶雷，又像是捶鼓。
她側過頭去，結果正對上中也近在咫尺、漲紅了的臉。
【中原中也好感度+5】
因為離中也手中的手機湊得太近，結果現在他們就差鼻尖對鼻尖了。方才千晴聽到的，正是中也的心跳聲。
她被嚇得也急忙向後退了一步，結果因為退得太急，險些被那具無臉男的屍體絆倒。中也下意識地伸出手，攬住千晴的腰，把她將將扶穩，卻又拉得她和自己又近了幾分。
一時間，空曠的教堂內氣氛微妙了起來。
電話那頭的沉默時間有點久，再加上不太合理的一些小動靜，聽得太宰治有些懷疑：「你們兩個在干什麼呢？」
「沒什麼！」「什麼事也沒有！」
聽著異口同聲的否認，太宰治更確定了：「喂，喂喂喂，我說，有必要這麼心急嗎？你的戀姐情結好重啊，蛞蝓！」
中也一聽，氣血翻湧，整張臉全紅了，也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生氣：「什麼戀姐情結，青花魚你不要胡說！」
太宰治玩味地拖長音：「哦？那是誰私底下急吼吼地來找我，管我要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屬下的手機號？還秘密地跟這個原本和自己八竿子打不著的屬下一起出任務？不是你嗎，蛞蝓？」
「那是因為，是，是因為……」
千晴聽得逐漸了解了一切。她稍稍動了一下，小聲說：「那個，中原干部，能不能把我的腰放開啊……」
中也就像是觸電一樣立即松了手，電話裡傳來太宰治更大的聲音：「什麼什麼，腰？你竟然上手了？！哇，蛞蝓！！！我要向首領報告！你這是職權騷擾！職權騷擾！你騷擾我的屬下！」
「我沒，我只是，我——」
中也急得「啪」一下掛斷了電話。他深吸一口氣，認認真真地對千晴解釋：「我並不是對你有什麼歪心思，只是……只是你和一個對我非常重要的姐姐非常像，你們都是東京來的咒術師，能力都一樣，而且都叫chiharu，所以……所以我就對你更加關注。」
「抱歉，我並不是對你有什麼別的想法，希望你不要誤會，我也……不想造成你的困擾。如果你，你覺得我的行為讓你頭痛的話，之後我會避開和你一起行動的任務，畢竟你在事情解決之後也會回東京的吧。青花魚那邊，我是說，太宰治那邊，我也會讓他別再提這件事了……」
看著努力尋找措辭，向她這個實際上級別更低的「下屬」解釋的中原中也，千晴的神色漸漸變得柔軟。
無論是什麼時候，無論身份地位如何變幻，中也還是中也。
「沒有困擾，沒事的。」千晴搖搖頭，「很高興你能告訴我。」
「你不介意嗎？」中也問。
當然不介意啊，她為啥要介意！反正加茂知春也好花山院千晴也罷都是她自己！
【中原中也好感度+10】
看來她的寬容讓中也心裡也松了口氣，千晴咳嗽一聲，掩蓋住自己漲了好感度的喜悅，搪塞道：「據說這個世界上會有三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說不定你見到的就是某個和我很像的親戚之類……無所謂啦，可能某天我會碰到和你很像的人呢。」
中也聽到這話，微微撇下嘴：「和我很像？那或許就不是什麼巧合了。」
千晴：「誒？」
「沒什麼……你不介意就好。」中也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線索都找齊了，青花魚那邊應該也會准備對策，咱們也不算沒有收獲，回去吧。明天還要准備針對澀澤龍彥的總攻擊，要好好休息才行。」
千晴應下，她拿出手機給無臉男拍了一張照，悄悄地給五條悟發了過去，然後跟隨著中也離開教堂。
只是在推開通往擂缽街的大門後，中也的身形卻定在了原地。
千晴從他背後探出腦袋，望向門外。
起霧了。
第114章 第三副本25
橫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海邊城市,日常濕度大，起霧也並不是什麼罕見的現像。
但在龍頭戰爭期間，霧氣只代表一件事。
死亡。
「澀澤龍彥……」中也伸出手,將千晴攔在身後,「他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出手了？」
千晴從中也背後不怎麼費力地就探出半個腦袋，她向著霧氣彌漫、甚至看不清前路的街道張望，小聲問：「你現在是被困在這裡了嗎？」
「我當然不會，澀澤龍彥的異能對我不起作用。」中也甩了甩胳膊,「倒是你,我不清楚咒術師對他的異能是否免疫。」
千晴說：「這倒好辦，試一下就知道了。」
中也迷惑了：「試、試一下？」
對啊，試一下。
【存檔】，然後，向前邁一步，走到霧氣裡深吸一口氣,等待三秒。
中也就像是看精神病一樣看著千晴就這樣沒做任何措施就走到了街道上,他伸出手想把她拽回來：「你——你瘋了？」
三，二，一。
千晴轉過頭來,對著中也笑著展開雙臂：「看，我什麼事都沒有！」
「萬一出事了呢？！」中也咬牙問。
「那我就馬上把爛攤子收拾好，咱們再出發去和太宰治彙合。」千晴笑眯眯道，「既然今晚咱們做了搭檔，那就要相信搭檔的能力呀,中……」
說到這裡，她捂住嘴：「啊，我剛才是不是一直『中也中也』地叫你來著？在港口黑手黨可以這樣以下犯上直呼准干部其名嗎？」
中也嘆了口氣：「你都已經這樣叫了,我也不能把你的舌頭割下來。算了，沒事。」
千晴馬上把手放下：「好的，那就折中一下叫吧，中也君！」
這家伙還真是蹬鼻子上臉啊！
「我恭喜你發財，我恭喜你精彩——」
千晴和中也都是一震，千晴手忙腳亂地從衣兜裡掏出手機，摁一下接通：「喂？」
「千~晴，你和中也是不是都已經到街上來了？」
是太宰治。千晴對中也用口型說出來電者的身份，但不知道為什麼，中也看著她的表情還是很震驚。
「嗯，街上起了大霧。」千晴說，「你有什麼新指示嗎？」
太宰治的聲音還是不緊不慢的，好像對於目前的狀況一點也不著急：「今晚，我們要發起針對澀澤龍彥的總攻擊。我現在帶上那個白毛小子，去他所說的『澀澤龍彥』所在地。你和中也根據我發的定位馬上過來彙合。」
總攻，現在就要開始了嗎？
千晴一時間沒有立即回答，太宰治的語氣上挑：「呀，怎麼不說話了？是害怕了嗎？」
「當然不可能，我怎麼會害怕？」千晴馬上反駁。
太宰治：「那就是在想遺書要寫什麼咯？」
千晴：「什麼遺書不遺書的！呸呸呸，太晦氣了！」
太宰治：「實事求是一點嘛，提前寫好能省很多事。不過你會有什麼遺產嗎？我聽說你可是窮到叮當響哦？」
千晴大怒：「我本來是很有錢的！而且你明明答應了會去幫我把異能特務科的那個50億給——」
眼看著嚴肅的戰前溝通馬上就要滑向小學生鬥嘴的深淵，中也伸出手，從千晴的手中拿走手機，粗聲對電話另一頭說：「別廢話，快把定位發過來。還有什麼別的事情要說的嗎？」
「好凶好凶，馬上就是決戰的生死關頭了，你對你親愛的同事就是這麼一個態度嗎？」太宰治咂咂嘴，「好吧，確實沒什麼別的事了，你倆可要快點啊。」
中也沉著臉把電話掛斷，但是並沒有立即把手機還給千晴。
「你的手機鈴聲叫什麼名字？」他問。
千晴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稍愣後回答：「叫《恭喜發財》……怎麼了？」
「很熟悉，感覺以前聽過。」中也懷疑地眯起眼睛，「這首歌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千晴干笑兩聲：「就是祈求發財的意思唄，而且這首歌還挺有名的，在春節期間唐人街所有店鋪都在放，你可能是在去唐人街的時候聽到的也說不定？」
中也一想，好像確實是那麼回事，每次聽到這首歌就感覺像是去唐人街收保護費一樣，眼前仿佛都已經看到了大紅燈籠和春聯。
他將信將疑地將手機還給千晴，千晴暗自松了口氣，慶幸自己又把一個可能會掉馬的破綻敷衍了過去。
「滴滴」「叮——」
中也和千晴的手機幾乎是同時亮了起來，來自太宰治的短信發了過來，標注著目的地的定位點。
「走吧。」中也伸手按住禮帽，「不要再耽擱了。」
千晴急忙問：「我們怎麼過去？」
中也瞥了她一眼，理所應當道：「飛過去。」
千晴：………………
千晴的臉上露出難看的假笑：「抱歉，我不會飛。」
中也看起來也沒料到：「不會嗎？你們咒術師不是都養著那種會飛的大蛇或者龍嗎？那叫什麼來著，咒靈？」
只有夏油傑養著那種東西吧！？
千晴只好用最概括簡略的語言向他解釋咒術師的術式和異能者的異能一樣各不相同，絕大多數的咒術師也都不會飛。聽明白之後，中也「嘖」了一聲，伸出手，牢牢地抓住了千晴的手腕。
「情況緊急，那我就帶著你飛吧。」他說，「抓牢了，要是中途掉下去的話，我可不會救你。」
語畢，沒有給千晴任何反應時間，他們兩個的身體就如同兩片羽毛一樣飄搖而起，然後筆直衝向漆黑的夜空。
夜風自下而上地吹得千晴睜不開眼睛，她把險些從嗓子眼兒裡冒出來的尖叫重新咽了回去，強撐著努力把眼睛睜開一條縫，讓自己去俯瞰這在現實裡不可能見到的橫濱天際夜景。
但她並沒有見到期待中的萬家燈火。入目所及，白霧茫茫，橫濱宛如一座死城。
「花山院。」
千晴還在努力搜尋地面上可能會有的異樣之處，腦子裡思索著此時五條悟可能會在哪兒，他有沒有察覺到此時橫濱的不對勁，隨口應道：「嗯，怎麼？」
「你為什麼來橫濱？」
「我在東京被人追殺，逃跑的時候躲進了一輛港口黑手黨的運輸車，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被太宰治用槍.口指著了。」千晴誠實地回答。
中也低頭看了她一眼，露出了有點懷疑的表情：「追殺，逃跑？你，難不成實力很弱？」
「我不弱！」千晴提高音量，不由自主地為自己辯護，「是那家伙太強了！而且我也不想把他殺掉……我逃跑不是因為實力差異，是我不方便動手。」
中也：「不方便動手？對方是什麼老弱婦孺嗎？」
千晴：「啊……倒也不是……具體來說的話，對面是個單親爸爸……」
她的聲音因為心虛越來越輕，不過中也倒並不在意這些。他攥緊了千晴的手腕，稍微一用力，將她提到了和自己視線齊平的天空。
「太宰治和你做了什麼交易？」他問，「或者說，他抓住了你的什麼把柄，讓你留在橫濱，替他賣命？」
千晴抿了抿嘴唇，真實的原因是她要完成攻略，但她不能就這麼告訴攻略對像，於是她拿出了目前來說最有說服力的理由：「他答應給我一筆巨款。」
「數量龐大到值得你付出性命的巨款？」中也問。
千晴反駁：「我不會死。」
「這也不一定。」中也的聲音和夜風一樣冷，「無論多麼強大，但只要是人類，就都會死。甚至原本不是人的家伙也有終結的那一天。」
這個話題來得莫名其妙，但千晴隱約猜到了中也背後未盡的話語。
「你……不想讓我去戰鬥嗎？」
「我只是想讓你自己先好好想清楚。」中也低聲說，「憑著自己的意志去戰鬥，和被拖入戰鬥，這是完全兩回事。如果只是為了錢，那在瀕死的那一刻，你不可能不會後悔。」
千晴久久沒有說話。她垂下頭去，沉默的時間久得中也以為她確實是後悔了。
風聲中，她的輕語含糊不清：
「……真是一直沒變啊，中也。」
中也一怔：「什麼？」
夜色中，少女仰起臉，對他綻放出一抹前所未有的，燦爛的笑：「都已經是港口黑手黨的准干部了，怎麼還這樣濫好心呢？」
沒等中也對「濫好心」這個評價做出回應，千晴伸出手掌，變魔術般從指縫裡亮出一枚手術刀片：「我不會有後悔的那一天的，因為區區一個澀澤龍彥，還沒有那個能力讓我陷入威脅到生命的困境。」
「而且都到了今日，我也並不單單只是為了太宰治許諾的錢去戰鬥。」
少女淺色的雙瞳忽而泛起奇異的光，變得越來越紅，宛若地獄的血池蕩漾：「為了期盼過上平凡生活的織田前輩，為了擂缽街生活的許許多多的孩子，為了橫濱熄滅的萬家燈火，還有……」
「為了回報你的這一份善意。」
太宰治所在定位點的正上方，千晴掙開了中也的手。
重力調整失效的那一霎，少女如同玩偶一般倏然下墜。
中也下意識地向她伸出手，仰面望向他的千晴微微笑著，她閉上雙眼，宛若融化在風中，血色的雙翼在她背後龐然展開。
現在，戀愛游戲暫告一段落。
又到了大家最喜歡的，殺戮時間。
第115章 第三副本26
大霧籠罩,在一片死寂的工業區，只有一座高塔還閃耀著燈光。
塔下，早早動身的太宰治已經抵達了決戰的地點,他並沒有帶其他下屬，因為除了他,其他異能力者和普通人都無法在霧中活動自如。在他身邊的，是作為「向導」的叢雲。
「你確定澀澤龍彥就是在這裡面嗎？」
太宰治的手如同鐵鉗,雖然細瘦，但力道極大,將叢雲的脖子幾乎掐斷。
叢雲像是一只毫無任何反抗能力的小動物,極其艱難地發出聲音：「是……」
「希望你的情報是准確的。」太宰治輕聲道,「如果這是個陷阱的話，我不僅會讓你的如意算盤落空,就連你的小命也保不住。」
叢雲沒有接茬，他被動地仰著頭，赤紅的雙眼望著空無一物的天穹,因為缺氧而發青的臉上忽而露出淺淡的笑意。
「千……」
太宰治循著他的目光所及望去,夜幕下,一個小點如同墜星一般急速地降落，在接近地面的那一刻,一對寬闊的長翼展開,托著她平穩地雙腳落地。
「咚咚,主角來啦！」
千晴像是沒事人一樣收起血翼,鮮血飛速地在半空團成一坨圓滾滾的血球,好像某種飄浮跟隨物一樣緊緊跟在她身後。
太宰治掃了她一眼，又抬眼看向天際：「中也呢？」
「還在飛，我剛才急著下來,所以就直接跳下來了。」千晴不甚在意地說。
她瞟了一眼被太宰治掐得連依靠自己的力量走路都做不到的叢雲，什麼都沒說，好像沒看到一樣指向高塔：「澀澤龍彥就在那裡面嗎？」
「至少這家伙是這麼說的。」太宰治向叢雲擺了擺頭。
千晴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從雲身上：「一會兒我們衝進去打架的時候，他要怎麼辦？」
太宰治用就像是討論今天的咖啡要放幾塊糖的語氣輕松道：「可以直接撕票，一勞永逸，絕無後患。」
「不要，不要殺我……」叢雲輕微地掙扎起來，「我，我有用……」
太宰治看向千晴：「唔，那我征詢一下其他人的意見吧。你覺得應該殺他嗎，千~晴？」
這時候，千晴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忽然感覺有點不太對勁。
剛才在電話當中，他們分析出叢雲的臉可能是利用異能力生成的，而他的目的就是用這張臉來引誘他們去接近澀澤龍彥。
但太宰治的異能力【人間失格】的效果是使一切異能力無效化。現下這個叢雲被太宰治死死掐著，掐得都快翻白眼了，可他的臉還是沒有改變，也就是說，他的臉並不是由異能力生成的。
莫非是她猜錯了？
這家伙難不成真的和澀澤龍彥有關……？
「還是別，別殺了吧。」千晴支支吾吾地將太宰治攔了下來，「萬一真的有用呢？」
太宰治似乎看穿了千晴的所想，驟然松開手，叢雲一下子脫力地跪倒在地。
「記住了，這可是千~晴給你求的情哦。」太宰治用腳尖踢了他一腳，「好好珍惜吧，這樣又強又容易心軟的笨蛋可不多見啊。不過真奇怪，怎麼我就特別容易遇到這樣的家伙呢？」
千晴懶得吐槽太宰治這種隨時隨地陰陽怪氣還帶濺射傷害的習慣了。她悄悄地湊到太宰治身旁，嘀嘀咕咕地問：「真的沒問題嗎？我只是隨口一說可以放過，萬一他身上還是有什麼隱患之類……」
「那也沒辦法啦。」太宰治輕飄飄地說，「頂多就是大家一起在這裡死掉嘛。所以我都提醒過你了，一定要記得寫遺書——」
「哐」！！！
是什麼東西重重砸下的聲音。
太宰治和千晴動作非常一致地迅速轉身，那個從天空中砸下的橙發青年毫發無損地伸手抖抖禮帽上的灰塵，然後臉色很臭地瞪向千晴：「我剛才以為你要摔死了！」
太宰治愉快地拍拍手：「那可太好啦，一男一女一起死掉正好可以算殉情，雖然殉情對像是腦袋瓜不太好使的千~晴這一點讓人很不爽……」
「我才不要死在這兒呢！」千晴氣咻咻地回敬道，「而且我也不會讓你死掉的！我會讓你一直一直活下去，活到全身骨頭都嘎吱嘎吱響，活到領退休金！」
中也：「什麼是退休金？」
太宰治：「就是一種首領一直沒有給我們交的東西。」
「好了好了好了，別糾結這些了，別忘了今晚的任務。」千晴趕緊打斷這兩個可能一會兒又要開始拌嘴的老冤家，「你有什麼戰略嗎，太宰先生？」
太宰治晃晃腦袋，平心靜氣地說：「目前還沒有，要等實際和澀澤龍彥交過手才能找到最好的制勝方法。」
「我也覺得不用什麼戰略。」中也活動活動手關節，踢踢腿，「有我們兩……三個在，那家伙也不足為懼。」
千晴熟練地存了一個檔，然後從衣兜裡掏出一枚小安瓿瓶。她徒手直接掰斷瓶口，然後將裡面的肝素倒進了她身後懸浮的那一枚血球當中。得到抗凝劑的血球「咕嚕咕嚕」翻湧起來。
「那就出發吧。」
中原中也微微下蹲，大約半秒的蓄力後，他如同大鳥一般衝天而起，直撲高塔的頂端。
太宰治都已經習慣了搭檔的一馬當先。他向高塔的入口處張望，打算找到諸如電梯之類的通道，但一只屬於少女的手輕輕從旁牽住了他的手腕。
他轉過頭去，用微妙的眼神看向不知為何如此大膽的千晴。
「一起飛吧！」千晴晃了晃他被繃帶裹得嚴嚴實實的手腕，「我會把你抓得牢牢的，絕對不會讓你掉下來。」
太宰治嗤笑一聲：「一起飛？怎麼一起飛，像一對求偶的白頭海雕一樣抱在一起嗎？那個韓國人賣給我的資料裡可沒說你是個自來熟。不用了，你自己撲扇著翅膀飛上去吧，我去搭電梯。」
千晴皺起鼻子，沒有松開手：「你不相信我？」
太宰治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我意外的是你竟然相信了我。」他壓低聲音，「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難道你沒有對這個世界抱有最基本的絕望和戒心嗎？」
千晴反問：「為什麼我要絕望？而且只是帶你向上飛而已，我也不至於對你抱有什麼戒心吧，難道你會在飛到半空的時候捅我一刀嗎？」
太宰治的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見了一個外星人。
「好，既然你這麼堅持……」
他向前一步，展開雙臂，輕輕地將千晴環抱住。
「飛吧。」
被另一個人溫熱的軀體貼上來的時候，千晴這才感覺到些許的不自在。太宰治身上縈繞的氣味很獨特，是一種極其頑固的苦。像是硝酸，又像是咖啡，還有診所中層層疊疊的藥。血翼振動，千晴扣住太宰治的後背，她觸上了他風衣外套下纖瘦的脊骨，忽然覺得這個看起來將人心玩弄於手掌間的家伙其實也只是個血肉之軀的凡人，甚至比大多數凡人都還要脆弱。
迎著夜風，還有漆黑的天穹，千晴和太宰治飛向了高高的塔頂。
太宰治微卷的黑褐色頭發毛絨絨地騷動著千晴的臉頰。青年輕輕將下巴擱置在她的頸窩，好像一只溫順的貓，呼吸都拍打在她耳側。
「喂，加茂知春，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被青梅竹馬的未婚夫殺死在暗無天日的地宮之中，那種滋味如何？」
千晴的呼吸停了一拍。
「被過去信任依賴的同盟追殺、狼狽到渾身都是傷口，像喪家犬一樣慌不擇路地躲進貨車之中，那又是什麼感覺？」
太宰治的聲音清清泠泠，很干淨，很柔和，吐出的每個字都像是極寒的冰錐，耐心十足地往她的痛處扎去。
「死是什麼感覺，痛嗎？據說你死得可是一點碎渣都沒剩下，難道如同墜入夢鄉一樣安穩？」
「在你每一次結識新朋友的時候，在你對他人每一次動心的時候，甚至是和每一個陌生人碰面的時候，過去的陰影難道不會籠罩在你的心頭，就像是一把尖刀，隨時都會將回憶捅入你的心髒，提醒你曾經遭遇的背叛，經歷過的痛楚，讓你再也不要這麼愚蠢地輕信旁人？」
「為什麼不向中原中也揭露你的身份，告訴他，你就是曾經救過他的『知春姐姐』呢？啊，我知道了。因為你再也沒法承受第二次親近之人的背叛了，對嗎？」
千晴低聲問：「你不怕我生氣了，現在松手把你摔下去？」
「求之不得呢。從高處墜落而亡雖然很難看，但是死亡率是百分百，而且也沒有太大的痛苦，《完全自.殺手冊》其實還是很推薦這個方法的。」太宰治沒有被繃帶遮住的眼睛彎起，露出一絲沒有感情的笑，「松手吧，然後你就可以遠走高飛，再也不用管橫濱這些爛攤子，不用被我這個人人恐懼的惡魔拿捏住把柄，你可以自由地去任何地方，做不被過去束縛的花山院千晴了。」
千晴沒有回答。
夜風中，她將太宰治環抱得更緊，振翅飛得越來越快，追趕得越來越急。
高塔頂端的燈光越發明亮。
在中也先他們一步抵達終點，躍躍欲試准備破窗而入之時，千晴輕輕地開了口。
「我沒有想過松手。我剛才只是嚇唬你而已，我不想讓你死。」
「你說得對，被青梅竹馬殺死，被最信賴的人追殺，這些事都讓我很難過。從我記事開始，我就不停地在經歷各式各樣的痛苦折磨，還有背叛。那些痛苦實在太多，以致於生活中遇到的幾乎所有事都能讓我的腦子裡記起來那麼一兩次倒霉經歷，像是鼻涕蟲一樣留下黏答答的惡心痕跡。」
「不過，痛苦並不是讓人止步不前的理由。即便遭遇過背叛，但我不能因此就喪失結交新朋友的勇氣，也不能封閉內心，逼迫自己再也不能對別人動心。因為永遠會有好事在前面等著我，只要是活著，就算是樣子糟糕難看，死皮賴臉，像你說的一樣，像一只被人拍扁在牆上的蝴蝶一樣支離破碎苟延殘喘地活著，那就會有無限未知的可能性。」
高塔的光映照在千晴的臉上。她轉過臉去，看向與她相擁的青年，雙眼中折射出暖意洋洋的光芒。
「別總是念叨著死不死的了。」千晴像是遇到了一件很煩惱的事情一樣，抿著嘴，憂愁地嘆了口氣，「在這個痛苦又無聊的世界上，不也總是有讓你感興趣的事和人存在嗎？」
太宰治耳語一般問：「比如說？」
千晴想了想，眼睛一亮：「比如……對了，你不是想用我的那筆50億的遺產交換我死而復生的秘密嗎？」
「你願意告訴我了？」太宰治稍稍歪頭。
「要是打死了澀澤龍彥之後你還活著，我就告訴你。」千晴狡黠地一笑，「對了對了，還有另外一樣東西……」
中也像是一團橙色的旋風，狠狠地擊碎了高塔的玻璃，衝入了頂端的房間。千晴緊隨其後，她就像是放置易碎品一樣輕柔地將太宰治放到了高塔內的地面上，等他站穩之後，她折攏雙翼，忽然蜻蜓點水般在青年臉頰上留下了什麼。
溫熱柔軟的觸感像是春日的草葉落於水面，太宰治怔松地慢了一拍，千晴後退一步，伸出手，玩笑般地拍拍她自己的胸膛：「這裡，有沒有撲通撲通？」
…………
啊，沒有好感度提示。
那就是沒有撲通撲通！
千晴悻悻地轉身，在高塔響起的尖銳警報聲中追趕起中也：「真是的，我可基本沒有主動親過別人，結果怎麼是這個反應，好丟人……啊嗚……好丟人！」
太宰治抿起嘴唇，他轉過身，對著身後暗不見底的高樓夜空望了一眼。
似乎，這一次並沒有想要一躍而下的衝動。
「徹頭徹尾的大笨蛋。」他嘀咕道，「嘴又碎，腦子又笨，一肚子秘密卻不知道作為籌碼好好保守，一股腦地就這樣說了出來，簡直能讓人把她一眼望到底。」
還有，她身上那股雜草野狗一樣的生命力，無論被怎麼摔打折磨、都旺盛向上，毫不動搖的，幾乎能令人恐懼的生命力……
好礙眼，好惡心。真想把她再一次碾碎在泥裡，讓她那雙好像無時無刻不在閃耀的眼睛熄滅，讓她絕望，讓她承認自己想要去死。
可那股生命力卻又讓人……
移不開眼睛。
第116章 第三副本27
「有人闖入……再次警告,有人闖入……」
警報聲大作，「收藏家」澀澤龍彥自窗邊轉身，玻璃破碎的聲音清晰可聞，他微微皺起眉頭,低聲道：
「什麼人能從霧裡走出來？」
開了免提的電話屏幕上頭像明暗閃爍：「自然是預料外的人。」
干干淨淨、燈光柔和的收藏室中,寶石般的異能懸浮在它們各自的小玻璃罩子內，和真正的華貴珠寶、名畫等等堆放在一起。
澀澤龍彥置身於他費盡心血所打造的收藏室中,對於外人的闖入並不意外。他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坐下,拈起一柄茶幾上用來切蘋果的小刀，一上一下地翻轉玩弄起來。
很快,答案就撲到了他的面前。
鞋跟碾碎玻璃的聲音自遙遠的走廊而來，模模糊糊地，他聽見有人在交談：「你去找那個方向，我走這邊……」
「還不止一個啊。」澀澤龍彥用指腹敲敲小刀銀質的手柄,「橫濱，有這麼多的『預料之外』嗎？」
「或許是來自於橫濱之外的力量呢？」電話中的聲音輕輕道。
腳步聲近了。澀澤龍彥握住小刀,調整了一下姿勢,好整以暇地望向門口。
闖入者停在了收藏室門口,似乎是在思索裡面有沒有人。
「在准備敲門嗎？」澀澤龍彥的唇角微微勾起，「啊啊，真是有禮貌的——」
「哐」！！！
收藏室沉重的實木門被一腳踹飛，淺色長發的少女中氣十足地吼道：
「都不許動,我是來打劫的！把錢和帥哥都交出來！」
澀澤龍彥：……………………
一時間，他手中的小刀都忘了轉動,擱置在茶幾上的電話中立即傳來男人的噴笑聲。
千晴也沒想到自己隨便選的路線竟然真的能抓到目標，她眨眨眼，和面前沙發上的澀澤龍彥面面相覷。
千晴：…………
澀澤龍彥：…………
千晴：「……這誰？」
澀澤龍彥：？？？
澀澤龍彥：你帶著人闖到我的據點,然後問我是誰？
千晴也很委屈：「不是，我沒有視力退化，是你們發的彈幕太密了我看不太清楚啊。」
在千晴面前，澀澤龍彥的臉已經被密密麻麻的彈幕全部遮住，只能看到隱約一點白色的色塊。而彈幕們就像是低能兒和返祖大澀批們的聚會，全都是一些簡明易懂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美女！大美女！嘶哈嘶哈嘶哈！]
[我的苦茶子崩飛了！崩飛了！崩飛了！除我褲褲！]
[美女！嫁給我！美女！嫁給我！美女！嫁給我！]
千晴干笑一聲，小心地問：「你是，澀澤龍彥嗎？」
澀澤龍彥冷聲道：「在詢問主人家姓名的時候，你應當先將自己的名號報上吧，這位沒禮貌的小姐？」
出於對大美人的寬容，千晴倒也老老實實地報：「你好，我叫花山院千晴，今年16歲，身體健康，無不良嗜好與傳染病。未婚。」
澀澤龍彥：？
你說這些干什麼？
澀澤龍彥打斷她，單刀直入地問：「你是異能者？還是普通人？你是哪個組織的，為什麼能闖進來？」
千晴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掏出手機，對著澀澤龍彥「哢哢」就拍了兩張照片，然後嘖嘖稱奇地打量起他的收藏室：「哇，好多紅寶石！原來這個BOSS不僅長得漂亮，也很有錢嘛！發財了發財了，這麼多紅寶石，說不准能賣個幾百萬幾千萬……」
澀澤龍彥被她這種目中無人的態度激怒了：「那些不是紅寶石，是我的收藏品，是異能！」
千晴一驚，她捂住嘴，喃喃：「異能？」
原來異能被剝離出異能者身體之後竟然這麼美？
「你究竟是從何而來的蠢貨，異能的價值比所謂的寶石可要高上無數倍……不，異能是無價的！」
澀澤龍彥感覺自己追尋的珍寶受到了無上的侮辱，他的臉色變得極差，「騰」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咬牙道：「這裡的每一枚異能都是最美麗的藝術品，足以讓世界上所有的收藏家發狂！」
千晴聽懂了。
異能比寶石貴，而且貴很多，屬於是有價無市的那種貴。
千晴干咽了一口口水，她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抹有些滲人的笑容：「其實吧，我本來確實是想直接把你干掉的。但是，我突然感覺彈幕說得沒錯，殺掉你這樣的大美人實在有些暴殄天物。」
「要不這樣？我留你一條命，你跟我回東京，我給你提供食宿，你只要繼續制造出異能就好。」
澀澤龍彥：？
在他的怒火爆發之前，千晴忽然又自說自話地否認了自己剛才的提議：「不對不對，按照設定，似乎異能者大部分都聚集在橫濱，東京的異能者應該並不多吧？傷腦筋，這樣的話就只能委托什麼人在橫濱幫我看住你了，可是找合伙人的話，利潤還得被分出去……」
澀澤龍彥額頭上已經有青筋迸出：「你，說，什，麼？」
「這位花山院小姐想要把你飼養起來哦，澀澤。」電話裡的那個男人似乎看熱鬧不嫌事大，「她完全沒有把你看在眼裡，正考慮著像是飼養一頭奶牛一樣，把你豢養在什麼地方，秘密地為她提供異能去賣錢呢。」
千晴雙眼一閃，看向開了免提的電話：「咦，那邊的先生很聰明嘛！你是誰，玉麒麟的同伙？」
澀澤龍彥：「是『白麒麟』！」
「我嘛，只是一個偶爾給他提提建議的好心人罷了。」男人笑道，「今日有幸與你相識，花山院小姐。真希望有機會能面對面和你聊聊天。」
千晴也笑眯眯地提高音量：「無妨，改日不如撞日，你可以現在就到現場來。你的聲音很好聽，想必長得也不錯，我不介意把你和澀澤龍彥養在一塊兒。」
電話中那個清澈的男聲再一次大笑起來。
中也和太宰治循著聲音摸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完全失去了傳聞中的優雅，揮舞著小刀向千晴衝過去的「白麒麟」。
「哦哦，生氣了呢！」千晴輕松地閃過一記斬擊，「本來以為你這種BOSS級別的人物至少會擁有比較穩定的心智，怎麼逗都不會炸毛，沒想到這麼容易就發火了呀？」
中也想要上前助戰，太宰治伸出手，將他攔在身後。
「她能應付。」他說。
澀澤龍彥的體術不容小覷，但似乎除了體術，他對千晴沒有任何其他攻擊手段。在他密不透風的小刀刺擊下，千晴不急不忙地左右騰挪，還留神避開了房間內的種種珠寶藏品。
「只是如此？」千晴的臉上甚至還一直帶著微笑，「這點還不夠我熱身呢，再凶狠一點呀，你不是攪得橫濱天翻地覆的玉麒麟嗎？拿出你讓橫濱血流成河的實力來呀！」
「夠了！！！」
小刀擦著千晴的臉頰飛了過去，深深沒入展櫃的縫隙之中。
澀澤龍彥胸腔劇烈起伏，他赤紅的雙眼瞪向茶幾上始終沒有掛斷的電話，嘶聲命令：「費奧多爾，這出戲你看得很高興？游戲時間到此結束，是時候給這些橫濱人教訓了。現在，引爆設在各大組織基地的炸.彈！」
炸.彈？！
「果然，這家伙還留有一手，而且還有同伙。」太宰治低聲道。
中也顧不得那麼多，聽到「炸.彈」兩個字，他就當即去摸手機：「要立刻通知首領！」
「那家伙肯定早早就找了什麼地方躲起來了吧。」太宰治的雙手插在衣袋中，一動不動，「不必擔心他，狡兔三窟，他那樣的家伙不會這麼輕易死掉的。還是把注意力放到面前來比較好哦。」
「你還在等什麼？費奧多爾，引爆！」
電話中，被稱為「費奧多爾」的男子懶洋洋地回應道：「好，好，聽到了聽到了。不過啊，我有個問題哦？」
「之前你假定你的敵人來自於橫濱的各大異能組織，所以才和我合作，提前在那些組織基地埋設好炸.彈的。」
「但，你眼前這位小姐似乎並不是來自於橫濱異能組織的人，用橫濱的異能組織完全威脅不到她哎，這又該怎麼辦呢？」
澀澤龍彥錯愕地看向千晴，而千晴無辜地向他一攤手：「對耶，那你要怎麼辦呢？」
「你不是橫濱的異能者？你是什麼人？」澀澤龍彥問。
千晴剛要張口，電話中的費奧多爾就愉快地笑了起來。
「花山院千晴，16歲，現役咒術師。出生於京都，父不詳，母親花山院彥子，在你6個月大之時帶著你從京都移居東京。6歲時你的母親患病，不過並非是自然得病，從被塗改過的醫療記錄來看，她是被人下了毒，最後沒有得到醫治。啊，這裡有一份收據單，你6歲的時候自己打電話找搬家公司的人來把你媽媽抬去了火葬場，對嗎？真可憐真可憐。……我說，澀澤，你別愣著啊，為我轉播一下花山院小姐此時的表情嘛。」
一時間，整間收藏室落針可聞。
「誰告訴你的？」千晴平靜地問。
「沒有人會把重要的情報告訴別人，這都是我利用你報上的名號查出來的哦。」費奧多爾笑道，「順便順便，我查到了一些很有趣的東西。花山院小姐，你的母親改過名字，她原本的姓氏，好像是『加茂』呢。」
早已知曉千晴身份的太宰治神情不變，但中也卻在聽到「加茂」兩個字後微微顫抖起來。
「原來你是黑客啊。」千晴勾起唇角，「很不錯的能力，你是叫……費奧多爾？幸會幸會，以後我們說不定可以合作呢。我們要不要加個聯系方式？咒術界可是很有錢的哦，以後我們可以一起搭檔把咒術界那些腦滿腸肥高層的錢都榨出來。」
費奧多爾笑著說：「好呀，我對咒術界碰巧也很感興趣呢。我也查到了你的手機號，以後多聯系呀，花山院小姐。」
「喂！！！」
被忽略的那個人徹底爆發了：「你們聊起來沒完了嗎？！你——」
砰
對准澀澤龍彥的胸口，太宰治無比冷靜地扣動扳機。
白色長發的美麗男子難以置信地低下頭，從他胸口流出的，是和他瞳色別無二致的血。
「到此為止吧。異能被完全解析之後，你也只是一具隨時會被拋棄的漂亮皮囊罷了。」太宰治垂下手，面無表情地走向茶幾，「自稱為費奧多爾的那位，無論你想對橫濱做什麼，澀澤龍彥這枚棋子已經被我們捏碎，接下來一段時間還請你老實一點。」
千晴蹲下來，試了試澀澤龍彥的鼻息，然後很遺憾地通知直播間的各位：「死翹翹啦。」
彈幕們：QAQ
按照習慣，千晴在重大節點後按下【存檔】，然後就開始搓著手打量整間收藏室，思考著一會兒要怎麼把那些琳琅滿目的珠寶還有異能力都搬走。
另一頭，太宰治和費奧多爾的交鋒還在繼續。
費奧多爾的聲音聽不出任何計劃被挫敗的失落，他溫柔地反問：「我很好奇。在我的計劃之中，澀澤龍彥的異能是最大的底牌，他也不可能這麼輕易讓人識破自己異能的具體用法。你們究竟是怎麼猜測出他的異能是利用霧氣將異能剝離的？」
太宰治拿起手機，對著聽筒慢聲道：「是啊，起初澀澤龍彥的一切確實是一個謎。只是他的表現欲有些旺盛，似乎並不滿足於藏在暗處，總想要露面做那麼一些事情。而只要是在橫濱發生的事，那就不可能逃過我的眼睛。」
「啊啊，真是自滿的發言呢。」費奧多爾嗤笑道，「我看，是有人向你們泄露了什麼吧？」
太宰治回以毫不留情的嘲諷：「那又如何？與其事後為自己計劃中的漏洞找借口，不如從一開始就把漏洞補上，費·奧·多·爾·君。」
「好牙尖嘴利的一個人。那就祝你接下來的計劃都順順利利吧，無名氏。」費奧多爾低聲說，「順便一提，炸.彈可不止埋在了各大組織的基地中哦。」
「回見，花山院小姐，如果下次見面的時候你還活著，那我們就一起進行愉快的合作吧。」
滴。
在掛斷的那一霎，中也猛地撲向千晴：
「小心——」
高塔下的炸.彈瞬間引爆。
洶湧的氣浪從高塔底部向上噴湧，高溫頃刻摧毀了脆弱的建築結構，收藏家精心構建的美麗密室就這樣被它主人的同謀毫不在意地摧毀。
所有活著的生物都被拋起，千晴只來得及看到眼前的橙發一閃。
她本能地向太宰治和中也的方向分別丟出自己提前團好的血球，並祈禱能及時救下這兩個攻略對像。但在血球包裹住自己之前，天花板轟然倒塌。
【玩家已死亡】
【DEADEND結局已達成：[龍之死]】
【玩家可在菜單查看對應結局CG及後日談】
【由於攻略對像好感度未滿，本結局為普通結局。】
【是否重新開始游戲？】
哈？！
不是，誰能料到突然殺出來一個莫名其妙的「費奧多爾」，還在塔下面埋了炸.彈啊？
「那個費奧多爾是誰啊？！」千晴在游戲主空間內暴跳如雷，「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這一號人物！他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你是全網攻略進度第一，你問我，我問誰？]
[從口音聽起來……不像是本地人哎。][廢話，都叫費奧多爾了，當然不可能是本地人！]
[嗚嗚……我的澀澤大美人……]
[那家伙感覺像是幕後大BOSS，似乎澀澤龍彥也是他的提線木偶，說不定橫濱副本最後的BOSS會是他呢？]
[我比較關注的是剛才噠宰和費奧多爾打的啞謎，費奧多爾說有人泄露了澀澤龍彥異能的情報，這才導致他計劃的失敗。我想了想，好像確實如此，如果沒有人知道澀澤龍彥的異能是什麼，那很難找人來對付他，噠宰也不會想到去找咒術師小千去對付澀澤龍彥。]
[問題來了，是誰把澀澤龍彥的異能透露給噠宰的呢？]
[噠宰的異能是使異能無效化，所以他能在霧裡自由來去。中也又是為什麼不受霧氣的影響？]
[中也可是荒神啊，你忘啦？]
[費奧多爾，這名字挺耳熟的。好像試玩版的某個犄角旮旯裡出現過這個名字，我去查一下。]
[這個DEADEND還有後日談？]
有了第一個平安京副本中多次被宿儺打死的經驗，千晴決定先不要去副本裡死磕。
還是看看後日談，找找線索再說。
【DEADEND[龍之死]·後日談】
……
廢墟中，滿身灰土的中也搖搖晃晃地站起。
「花、花山院！」
「太宰治！」
「花山院！太宰治！」
沒有人嗎？
他們，難道都死了嗎？
「我恭喜你發財……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請過來……不好的請走開……」
彩鈴聲，是千晴的手機。
中也跌跌撞撞地走向那個方向，但有人先他一步將電話接起。
「喂？」
是太宰治。那家伙還活著。
他的身上干干淨淨，似乎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一般，但他的腳下散落著無數細碎的血凝塊，呈圓球形將他環繞。
太宰治蹲在廢墟之中，接起了千晴的手機。在他面前，一塊沉重的混凝土被刨開，少女安靜地睡在土塊下，雙眼緊閉，好像只是暫時閉目小憩。
「對，我當然不是千晴，她現在接不了電話。」太宰治平靜道，「她可能永遠接不了電話了。」
中也茫然地停住腳步。
電話那頭的聲音大了起來，而太宰治提起唇角，譏諷道：「什麼意思？字面意思，她死了。有人在我們所在的建築下方埋設了炸.彈，我們在距離地面大約100米的高層，嘭，然後她就死了。」
「是啊，我剛才和她站在一塊兒呢。為什麼我沒有死？」
太宰治慢慢抬起頭，他看向中也，中也這時候才發現，一直遮住他一只眼睛的繃帶已經散開，露出他一雙完整的鳶色眼瞳。
「因為她用最後保命的咒術救了我，還有中原中也。」
他和緩地反問：「何必那麼激動呢，五條先生？十年前，不正是你殺死的花山院千晴……不，那時候的她不叫這個名字，不正是你殺死的加茂知春嗎？現在你開始貓哭耗子，是不是有些太諷刺了。」
中也在死去的少女身旁頹然坐下，他牽起她一點點流失溫度的手掌，破碎地祈求起來：「知春……你果然，果然是知春……不要走，好不好？你不是說好了要從東京來看我的嗎？現在我已經很熟悉橫濱了，我可以，可以帶著你到處去玩……只要你願意，我們能去任何地方，你睜開眼……」
「你問她為什麼要救我？」
夜幕下，霧氣隨著澀澤龍彥的死亡散盡，橫濱的燈光重新亮起，無數異能者們向著高塔的廢墟圍攏過來。
太宰治聽著周邊漸漸響亮起來的城市之音，喃喃地重復了一遍：
「是啊，她，為什麼要救我呢？」
…………
【[龍之死]·後日談】播放完畢。
千晴恍然大悟，捶胸頓足，痛定思痛：「原來是我手速慢了，只來得及救他們兩個，沒想到給自己套盾！」
彈幕整齊劃一地開始嘲笑她的手速下滑。
「這次我記住了，我記住了。」她保證，「不會再失誤！」
【確定讀取存檔？】
確定！
——————————————
千晴一陣恍惚。
她重新回到了沒有爆炸前的收藏室。
澀澤龍彥的屍體倒在面前，身後是太宰治和費奧多爾在隔著電話打機鋒，而中也奇怪地保持著沉默，呆立在收藏室的一角。
「中也？」
千晴退回到中也身旁，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在想什麼呢？」
中也回過神來，他輕輕倒吸了一口氣，然後咬住下唇，神色復雜地看向千晴。
「你的媽媽，原來姓加茂？」
「是啊，她是從加茂家逃出來的。」千晴沒有在意，「我要去搜刮戰利品了，你要不要一起來？」
「什麼搜刮戰利品，那不重要，我想問的是，你和加茂——」
千晴火速地衝向一處堆了不少珠寶的展覽架，忙不迭地伸手將上面的碩大寶石等等往自己的兜裡塞：「抓緊時間，抓緊時間，抓緊時間……」
中也：她怎麼不好好聽人說話？！
但是此時見錢眼開的千晴卻更加強烈地和另一個少女的形像重合在一起。
[舔包啊，中也！把敵人打倒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舔包，記住了嗎？]
「千晴？」
千晴甚至抓起一個原本是用來裝珠寶的裝飾性口袋，隨手開始把展示櫃裡面的異能都抓起來往裡塞：「嗯？」
「倫太自殺了。」
千晴愕然地抬起頭，另一端，費奧多爾和太宰治的談判也進入了尾聲。
「……如果下次見面的時候你還活著，那我們就一起進行愉快的合作吧。」
BOOM
該死……為什麼你偏偏要在這種時候試探她啊，中也！！！
千晴絕望地用上了她此生打游戲時最快的手速，將保護的血球分別擲向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天花板再次倒塌的那一刻，她勉強地團縮起來，將那一大袋珠寶護在身前。
只能……賭一賭了！
第117章 第三副本28
趕上了！
這一回趕上了！
有了血球的緩衝,千晴並沒有被高塔內的建築物拍死砸死，在整個頭朝下摔到地面之前，她釋放出自己此時能控制的所有鮮血,在她摔成粉碎性骨折之前甩向地面,勾住牆面，減緩了大部分衝擊力。
「叭嘰」
和無數碎石磚快一起,千晴落到了廢墟之中。
躺在塵土飛揚、小股火焰還在熊熊燃燒的廢墟裡，千晴感覺自己雖然撿了條命回來,但是還不如就這麼直接打出DEADEND，因為摔下來還是挺痛的。
她費了半天的勁,努力把自己的一條腿從兩塊巨大的混凝土裡□□,在使勁的同時也發現她好像肋骨骨折了。
所幸她搶救出來的那一大袋子珠寶和異能沒有丟！
在千晴所處的瓦礫堆旁傳來了挖掘的響動，隨著半面承重牆倒塌,卷發的少年踉踉蹌蹌地走了出來。
在看到捂著胸口喘息的千晴後,卷發少年脫力般地閉上眼，長長出了一口氣。
「你沒事吧,噠宰？」千晴問。
「很遺憾,我沒事。」太宰治的肩膀靠著承重牆，支撐著他自己身體的重量,「某人多管閑事的血泡泡救了我一命。」
千晴釋然地笑起來，她向前兩步,本想走到太宰治身旁，卻扯到了她骨折的腿,痛得她差點摔倒。
「你這又是怎麼了？」太宰治問。
千晴靠在一塊巨大的鋼筋混凝土旁,臉上的五官都糾結在一處：「剩下的血只夠讓我別摔死了，沒顧上保護四肢，所以……」
太宰治嗤笑一聲：「這不是活該嗎？誰叫你救我的？要是你因為救我而死,我也絕對不會感激你。」
「你就不能說聲謝謝？」千晴抱怨道，「而且我命大著呢，只是骨折而已，還不至於死掉。」
太宰治雙手插兜看著她艱難地一點一點向他挪動，沒有任何要幫忙的意思。
千晴看他這個樣子就有點氣不打一處來：「行，不說謝謝就算了，你能不能扶我一下？好像到現在為止你的手都沒從口袋裡拿出來過吧？！」
太宰治不為所動：「我也剛從高塔上掉下來，現在沒力氣了。」你小子除了繃帶松了之外有別的什麼改變嗎？
千晴現在甚至想申請把太宰治這個攻略對像從游戲裡刪除！
「我恭喜你發財……我恭喜你精彩……」
和[龍之死]的DEADEND後日談劇情相同，此時千晴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忍著疼痛，從兜裡掏出屏幕被磕碎了的手機，在接通前沒忍住叨咕了一句：「回去之後能不能讓森首領報銷一下我的手機費用啊……」
「……哼。」
太宰治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太宰治好感度+5】
千晴像是見了鬼一樣抬起頭，太宰治被她看得不明所以：「怎麼，你摳門成這樣，還不許我嘲笑？」
不，不是……
主要是從來沒有攻略對像在看到她摳門的樣子還會漲好感度……
太宰治，你真的，好離譜。
千晴趕在電話掛斷之前趕緊接起，對面果不其然是五條悟。
「喂，千晴？今晚橫濱起了好大的霧，剛才我還看到有個地方爆炸了。你沒事吧？」
「我沒事！」千晴讓他安心，「剛才我們把橫濱的BOSS搞定了，所以出現了大爆炸。善後什麼的就讓當地人操心吧。」
五條悟松了口氣：「你沒事就好。那，你在橫濱的事情做完之後，我接你一起回東京？」
千晴不由自主地笑起來：「好呀。」
「花山院！太宰治！」
遠遠地，傳來中也的呼喚聲。五條悟問：「那頭有人叫你？」
「嗯，應該是我的搭檔，後續可能還有些收尾的工作，我就先掛了。」
太宰治依舊凝視著千晴，在她把手機揣回衣兜的時候，他冷不丁問：「那頭是誰？」
「是……是我的老師。」千晴說，「我馬上要入學東京咒術高專了，他是我的班主任。」
太宰治微微扯起嘴角：「那看來，你對你的班主任有著超出師生間的感情啊。」
千晴一激靈：「……啊？」
「想裝傻？」太宰治冷笑一聲，「微表情可騙不了人哦，我可從來沒有見你在我面前露出過那樣的笑容。」
「那樣的笑？什麼樣的笑？」千晴反問。
她一瘸一拐地上前，忽然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重重摔落在地。
太宰治下意識地伸出手，扶住她的雙臂，卻在碰到她的那一瞬反應了過來。
她在假摔。
千晴抬起頭，在附近仍未熄滅的火光照映下，如此近的距離，她對他展露出了更燦爛的，狡黠又活潑的笑容。
「是這樣的笑嗎？」
千晴得逞後無比得意，雙眼彎彎，而太宰治一言不發，立即就要縮回手。
「等等！」千晴捉住他的手腕，「你，你的手這是怎麼了？」
剛才太宰治一直將雙手藏在衣兜裡，千晴還以為這家伙是無時無刻想裝酷所以插袋。但此時她抓住的手卻皮開肉綻，指尖和手掌都布滿灰土，顯然傷得極重。
她想起來了。
[龍之死]後日談中，是太宰治將已經死去的她從廢墟裡刨了出來。
方才在她奮力掙扎出斷垣殘壁時，太宰治出現的地方也傳出了挖掘的響動。
「……是為了，找我嗎？」
太宰治冷淡地否認：「我只是為了清出一條方便離開的路罷了，不要自我感動。」
千晴抿住嘴，她想說些什麼，但中也的呼喚聲也終於來到了他們身側。橙發少年看起來身上也沒有什麼傷，他在遠遠望到千晴二人後就跑了過來，然後看著他倆拉著手的造型皺眉：「你們干什麼呢？」
趕在太宰治開口前，千晴連忙道：「噠宰的兩只手都受傷了！你有沒有什麼能夠用來清洗傷口的東西，或者可以用來包扎的？」
中也一愣，下意識地在自己身上翻找起來：「我沒帶藥品，不過包扎……我的領結能用嗎？」
「停手吧，我可不想用蛞蝓的領結，說不定系上之後我以後也長不高了。」
太宰治甩開千晴的手，再一次把雙手插到口袋裡，抬腳走向廢墟之外：「有這個時間去關心這個關心那個，不如想想一會兒收尾工作都要做些什麼。現在全橫濱的異能組織都在往這裡趕，我不能保證先趕到的會是港口黑.手.黨的人。」
中也剛想發脾氣，聽到太宰治接下來說的話，只能硬生生把火氣憋了回去。
「我去周圍警戒。」他嘀咕道。
千晴伸手准備對他揮揮作別，但是中也上前兩步，抓住她的手腕往回拖：「你跟我一起去。」
「哎？！」千晴被他拽得一踉蹌，「為、為什——噠宰他還受著傷呢，不能撇下他不管啊。」
向前走出兩步後，中也就感受到身後人的不對勁，千晴一瘸一拐地站穩，他快速打量了一眼她開始腫脹變形的腿，擰起眉頭：「你的腿怎麼了？」
「我也覺得很奇怪，某些人腿斷了，肋骨也斷了，還有這個閑心關心別人的手呢。」太宰治涼涼道，「我說啊，你要是有什麼私底下想對千~晴說的，直接在這兒說就完了，不用特意把她拉走，搞得好像我會偷聽一樣。」
中也沒有對太宰治的冷言冷語做出什麼反應，他松開手，神色變得凝重：「怎麼會傷得這麼重？你不是還用那個大血球幫我擋了一下嗎，難道你沒有護住你自己？」
千晴不得不恥辱地當著他們兩個的面承認：「……我手速慢了。」
不出所料，彈幕又是一片歡樂的[哈哈哈哈哈哈]。
千晴用她斷掉的肋骨發誓，不出12個小時，她翻車的直播剪輯就會迅速被傳上各大視頻網站游戲區，並被她的粉絲和《不心動大挑戰》的玩家嘲笑一輩子。
中也和太宰治的臉上卻沒有一絲半點的嘲諷。中也蹲下，小心地去觸碰她腫起來的腿：「是這裡嗎？」
「是，不過不用擔心，我沒那麼脆弱，回東京去讓硝子……呃，我是說，讓我們學校的校醫治一下就好了。」千晴不太自在地往後躲，「中也你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
【中原中也好感度+10】
中也說：「我要做的就是把你好好帶回去。」
他突然出手，一個打橫將千晴抱了起來，驚得她連忙護住那一兜子珠寶異能，結結巴巴道：「怎麼、怎麼回事？」
「啊，啊，美救英雄，然後英雄救美，真是個圓滿結局啊。」太宰治在他們身後拖長了聲音，「我說，千~晴公主，你可要好好考慮一下哦，這位蛞蝓王子殿下的身高可完全不夠格！」
中原中也充耳不聞，他發動異能，慢慢飄起，向著港口黑手黨總部的方向飛去。
千晴不由自主地伸手緊緊環繞住中也的脖子，把臉埋到他的肩膀上。
「把噠宰就那麼扔在那裡，真的沒事嗎？」她小聲問。
「他比你想像得要強得多。」中也冷聲道，「不知道那家伙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你別以為他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千晴只是一視同仁地對她的所有攻略對像抱有生命安全的擔憂嘛。
「花山院。」
「嗯？」
「在爆.炸之前，我說倫太自殺了，你聽到了，對吧？」
千晴腦袋一木，她最後決定裝死，一聲不吭。
「你聽到了。」中也肯定道，「那時候我看到了你的表情，你一定認識倫太。」
千晴閉上眼睛，打定主意什麼都不說。
「……其實我沒有跟任何人說倫太把我送去明神教獻祭的事，但是大介變成了怪物，而且之後倫太的行為又特別異常，所以擂缽街的其他孩子們就都猜出來了。他們開始孤立倫太，排擠他，甚至揚言要殺死大介，無論我怎麼阻止都沒有用。」
「一開始倫太還堅持了一段時間，我也在尋找治療大介的方法，但是……」
那可是「神」的力量啊。
有誰能有逆轉「神」的詛咒呢？
「後來，過了很長時間都沒人見過倫太。有人猜他搬走了，但是他們的房子裡很快傳出了臭味。我們進去一看，發現……倫太死了。他用廚房用的菜刀直接捅穿了心髒，沒給自己留下任何余地。」
「…………」
「大介呢？」
中也低頭看向千晴：「嗯？」
「大介怎麼樣了？」她的聲音輕如蟲鳴，「沒了倫太，他要怎麼生存呢？」
中也的眼神微微變了，就像是雨後洗過的藍天，透亮高遠。
「知春？」
「為什麼不承認呢？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隱情嗎？」
「難道說，十年前殺死了你的人還在追殺你？」
這倒是沒有，五條悟現在就差把她揣在兜裡保護著了。
「沒關系，如果不方便說的話，那就不說了。」中也將她抱得更緊，「只要你現在沒事就好。」
【中原中也好感度+20】他們降落在港口黑.手.黨總部門口，這裡的燈光都亮了起來，無數成員從總部湧出，由「武鬥派」們率領，奔向高塔，還有其余異能組織的基地。
反攻的號角已然吹響，而那名吹號手接下來只需要安心休憩即可。
逆著湧出的人群，中也抱著還在裝死的千晴一步一步走回總部大樓。所有經過的成員都畢恭畢敬地向中也行禮：「中原准干部！」
中也面無表情，不作回應，腳下不停。
千晴感覺尷尬極了，她只能把自己的臉往中也肩膀上埋得再深一些，祈禱沒人能認出她來。
「中原准干部……啊，這是千晴嗎？」
是織田作之助的聲音！
千晴的臉都在燒，中也似乎看穿了她的窘迫，代她回應道：「她的腿和肋骨斷了，我送她回來治療。」
「原來如此，那可要好好保重自己啊。」織田作瞥了一眼中也，也沒問為什麼下屬腿斷了會讓准干部公主抱著回來，識趣地後退，「那我就不打擾二位了。」
不……織田前輩……你這麼一說讓她更羞恥了！
千晴像是把頭鑽到沙子裡的鴕鳥，感覺這一路實在是太漫長。
他們搭乘電梯，周圍的人聲歸於平靜，呼吸聲反而清晰又粗重起來。「叮」，樓層抵達，走廊上只余中也一人的腳步聲。
「到了，這裡是醫務室。」
在醫務室待命的醫護們立即站起，中也沒讓他們接手，輕輕地將千晴放到一張空置的病床上。千晴滿臉漲紅地癱倒，手裡還死死抓著那一袋子珠寶異能戰利品。
「你……能不能先出去……」她咬著牙說。
中也掃了一眼醫護，不解：「為什麼我要出去？」
一名醫生有些尷尬地解釋：「這位小姐的腿骨折了，一會兒需要做一個小手術，會把褲子脫掉。如果有異性在場的話……可能不太……」
中也的臉迅速變得和千晴一樣紅：「啊，哦！我，我在門口等你。」
他同手同腳地離開了。
不過中也離開之後，千晴這邊的治療也不是很順利。護士費了半天的口舌才勸她把戰利品放開，再三承諾不會有人把她的那袋珠寶異能偷走。
治療過程不可能非常舒適，但是千晴非常機智地關了痛覺感知，開了個小窗，趁這個機會忙裡偷閑地去剪之前的直播視頻。
剪到一半，千晴聽到手術室外傳來中也的詢問：
「為什麼我聽到錘子砸東西的聲音？裡面真的是在做手術嗎？」
「知春！你沒事吧，知春？」
「我不能進去看嗎？裡面都有電鋸的聲音了，你們究竟在對知春做什麼？！」
千晴：……對哦，為啥會有電鋸的聲音啊？
她曲起脖子去看，但看到的全是馬賽克。
哦，這種血腥場面系統原來是會自主規制掉的呀。
那游戲裡這些醫生看到的究竟是不是馬賽克呢？
這種哲學思考大概持續了一個小時左右。可能是中也的壓迫感太強，這些醫生們幾乎是用了他們生平最快的速度。千晴很快就被扶著站了起來，她骨折的腿被打上石膏，柱上拐，一拐一拐地離開醫務室，卻並沒有見到中也的身影。
「哦呀，辛苦了，千晴。看來你傷得不輕呢。」
千晴循聲看去，一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倚靠在牆邊，笑眯眯地對她打了個招呼：「真是熟悉的情景，大戰過後遍體鱗傷的勇士們到處求醫，不過十年前是你抱著中也君來到我的診所，十年後反而是中也君抱著你衝了進來，命運可真有趣，不是嗎？」
在這樣一個重要的時間節點，森鷗外竟然沒有穿著首領應該穿的黑風衣，而是套上了白大褂，姿態隨意地在醫務室門口等待她。他身旁寸步不離的金發小姑娘愛麗絲自然也在，笑眯眯地在森鷗外身後對著她招手。
千晴心生疑慮，一拐一拐地上前：「您有事找我嗎？」
「是啊，高塔那邊還有些收尾工作，聽聞澀澤龍彥的死訊，其他的異能組織又開始蠢蠢欲動，所以中也君和太宰君都繼續出去忙碌了。親眼見證澀澤龍彥死去的人只剩下你一個，我自然要來了解一下情況。」森鷗外伸出手戳了一下她的肋骨，「聽說你這兒也斷了？」
千晴剛打開痛覺感知系統，就被森鷗外戳得面目扭曲：「啊！森、森醫生！你明知道我肋骨斷了為什麼還戳！」
「啊，抱歉抱歉，因為剛才你在裡面一聲不吭，我還以為你天賦異稟，沒有痛覺呢。」森鷗外毫無歉意地道歉，「不過毫無痛覺的人在這個世界上也生存不下去，不是嗎？」
他將雙手揣回白大褂的衣兜，走向首領辦公室的方向：「邊走邊說吧，就從……你和中也君今夜擂缽街的探索任務開始講起，如何？」
千晴沒什麼辦法，只能艱難地拄拐前行，同時組織語言，盡量清晰詳細地把今晚發生的事情敘述出來。
中途森鷗外沒有打斷過她，一直走到了首領辦公室之後，森鷗外關上大門，而千晴也正好將尾聲講完。
「……那個費奧多爾引爆了高塔的炸.彈，我用我的術式保護了中也噠宰他們兩個，大家都沒什麼事，然後我和中也就回來了。」
「千晴？」
千晴下意識地回應：「在！」
「你似乎遺漏了一處很重要的破綻呢。」森鷗外慢慢踱步到落地窗前，葡萄酒紅的雙眼遙望向依舊黑煙滾滾的高塔，「那個費奧多爾說得沒錯，在我們尋找到澀澤龍彥的過程當中存在著一個推手，一步一步將我們引導到他期望的地方。」
「你不好奇嗎？我們究竟是從何而知澀澤龍彥異能的詳細情況？」
千晴下意識地說：「這是……設定？就像是咒術師戰鬥的時候講術式公開就能得到翻倍的威力一樣……沒有嗎？異能者沒有這個規定嗎？」
森鷗外搖搖頭：「當然沒有，與之相反，誰將異能掩蓋得更好，誰就能在戰鬥中獲得主動權，因為這樣就不會被別人抓到弱點。澀澤龍彥一直將他的異能藏得嚴嚴實實，他所過之處從不留活口，也就沒有任何人會泄密。」
那，究竟是……誰？
[難道是那個費奧多爾？]
[不可能，費奧多爾是澀澤龍彥那邊的，他才不會親手破壞自己的計劃。]
[啊，稍等一下，你們記不記得噠宰在開戰前還帶了一個人去高塔？]
[草，我想起來了]
[我草，那確實是一個很大的破綻……]
千晴反應了過來：「——叢雲？！」
——————————————
高塔的廢墟之上。
白發的少年拾起一枚蒙上塵土的異能，輕輕拭去灰塵，將它握於自己的掌心。
「一直沒找到屍體呢。」他低聲說，「難道屍體已經被那三個人帶走了？」
「沒有哦。」
太宰治立於叢雲身後，微微提高音量：「你想找的東西本就不存在，你這一趟算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叢雲慢慢轉過身，他美麗如月的臉上露出一絲無辜的神情：「啊呀，太宰先生怎麼知道我想找什麼呢？」
「將澀澤龍彥異能的情報泄露給我們的那個人是你吧？」太宰治逼近一步，「在教堂守株待兔，自投羅網來到港口黑.手.黨，將澀澤龍彥所在地情報告訴我們的，也是你。」
叢雲微笑起來：「你的腦瓜子很聰明，太宰先生。我很喜歡你的聰明，只是比起你的異能，還是你的異能更珍貴一些。」
「感謝你的厚愛，只是我留著我的異能還有用。」太宰治冷冷道，「你想要澀澤龍彥的屍體做什麼？」
叢雲歪歪頭：「難道太宰先生還沒有用你聰明的腦瓜推理出來嗎？」
太宰治說：「關鍵的線索缺失，推理自然進行不下去。所以我留在這兒等你出現，為了得到那個答案。」
叢雲微微嘆了口氣。
「公平交易。」他松開手，掌心裡那枚異能竟然詭異地消失了，「你告訴我澀澤龍彥的屍體去哪兒了，作為回報，我會回答你他屍體的用處。」
太宰治沒有猶豫多久。
「澀澤龍彥早就死了。高塔上的他只是一個『特異點』，是由他的執念形成的人格情報，我開槍的時候就感覺到不太對勁，爆.炸之後他的屍體就無影無蹤了。」
叢雲的面色瞬間變得陰沉。他的五官忽然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霧一般，詭異地扭曲、重組起來。
「原來……早就死了……」
大約兩三秒過後，站在太宰治面前的已經徹底從外貌上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這是一個陌生卻依舊美麗的金發少年，但眉宇間籠罩著散不開的郁氣。
「但也不算是白忙一場。」他輕聲道，「至少這裡還留著那麼多他收集的異能，也夠我用了。」
太宰治逼問：「你的回答呢？」
叢雲直勾勾地瞪向太宰治，隨著偽裝的褪去，態度也大變：「啊，煩死了，你可真是陰魂不散。」
「我當然是要從他的屍體裡提取他的異能了，不然我要他的屍體干什麼？難道你真以為我喜歡他的那張臉？」
太宰治忽然明白了過來。
「你能從死去的異能者身上拿走一樣東西，比如他們的臉，他們的異能……這麼看來，澀澤龍彥的異能確實值得你覬覦，畢竟只要擁有了他的異能，你就能源源不斷地輕松獲得其他異能了，不是嗎？」
叢雲嗤笑一聲：「答對了，要不要我給你獎勵一朵小紅花呀，太宰同學？把事情搞得那麼清楚對你來說沒有好處，你只要乖乖地等待就好了。」
「那一天也並不遙遠，安分點，好好地等著。等待……我成神的那一天。」
第118章 短線結局：森鷗外
天色熹微。
持續了近一百天、使橫濱異能組織力量徹底洗牌的「龍頭戰爭」隨著高塔的轟然倒塌而來到尾聲。
港口黑.手.黨借此機會,奪取了「龍頭戰爭」導火索的那名異能者的遺產，獲取了千億資金的同時，掃除了幾乎所有在橫濱的大小異能組織,最終成為了橫濱最強大的異能勢力。
……
↑以上這些都是系統旁白說的。
千晴：玩了這麼長時間我都不知道竟然還有這種旁白！
據森鷗外說，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被他派出去進行掃尾工作，眼下整個橫濱都鬧哄哄的，她最好在港口黑手黨總部乖乖待著,或者就直接這麼拍拍屁股走人。
但從森鷗外戲謔的眼中，千晴知道自己已經被他完全看透,她當然不可能就這麼直接走掉。
【好感度一覽】
【太宰治】：30
【中原中也】：65
因為太宰治的好感度還是特、別、低！
太宰治你這家伙是不是根本不喜歡女人啊？她都豁出命來救人了，連親親這種羞恥的事情都主動做了出來，怎麼到現在好感度還只是微弱的【30點】？！
[噠宰：我只想搞事業,女人別來沾邊]
[但我感覺噠宰好像也沒怎麼特別專注於事業……]
[噠宰某種程度上和甚爾倒有點像，這兩個人一開始在這個世界上都沒有什麼感興趣的東西呢]
[要不我們總結一下之前噠宰加好感度的條件？]
[好家伙，控制變量是嗎？我看行！]
她坐在森鷗外面前，五官微微皺起,心事就像是攤開的書一樣被森鷗外一覽無余。
「千晴小姐在煩惱什麼？」森鷗外微微笑著問，「是在擔心噠宰君和中也君嗎？」
千晴抿住嘴唇：「……是的。」
森鷗外輕輕向後靠去,目光落在千晴的臉上,語氣輕柔得就像是在和朋友討論家裡的小輩：「那兩個孩子確實讓人很頭痛呢。」
「中也君雖然強大到無人匹敵,但是有時候會心善過頭，特別念舊情。雖然他不會讓情感影響工作，但人的心並非鋼鐵,無論如何也都是會受傷的吧？」
「至於噠宰君，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讓他特別在意的事情嗎？他缺乏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的生命力，有時候我都覺得他會像是一縷風一樣從指尖溜走，說不定第二天他就已經不在人世了。」
真不愧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真是把這兩個家伙看得透透的了啊。
「最近我在想，如果千晴小姐的性格能給他們分一點就好了。」森鷗外慢悠悠地說，「把你隨時能忘記過去重新開始的鐵石心腸分一點給中也君，再把你只剩一口氣也要爬著咬死敵人的生命力分一點給噠宰君，這樣我就擁有完美的兩個屬下了，不是嗎？」
千晴干笑一聲：「這……人的性格也不能像是分蛋糕一樣這麼分出去，還是得靠森醫生你去教一教他們呀。」
愛麗絲在一旁踮起腳尖，壞笑著搶答：「林太郎一看就是一肚子壞水又充滿說教欲望的大叔，他的話根本沒有人想認真聽吧！」
森鷗外像是受到了重擊，捂住胸口：「唔哦！愛麗絲！你眼裡的我竟然是這樣的嗎？我竟然是充滿說教欲望的大叔？！」
千晴張了張口，見森鷗外一直趴在辦公桌上，好像真的受打擊頗重，她小聲寬慰道：「並沒有，可能愛麗絲小姐年紀太小了，她不喜歡被人管著，但是對從小就沒有父親的我來說，我能看出來森醫生對噠宰中也他們的用心。我16歲的時候如果有森醫生這樣的人願意告訴我未來的路要怎麼走，應該是非常幸福的事情吧。」
森鷗外抬起頭，他的臉上沒有任何傷心失落的神色，反而雙眼愉快地彎了起來。
「千晴小姐，你可否告訴我，十年前你是為何而死呢？」
千晴沒料到話題竟然轉變得如此迅速，她面色一僵，有些不知所措：「哎？都、都是咒術界的一些陳谷子爛芝麻的事情了……」
森鷗外葡萄紅的雙瞳中閃爍著她不太能讀懂的光芒：「既然剛才千晴小姐都說了，希望16歲的自己也能被我指點一番，那我就為當年真正16歲的千晴小姐……不，是『加茂知春』小姐看看前路吧。」
【森鷗外戀愛線分支入口開啟，玩家是否進入森鷗外戀愛線分支？】
唔，在這種時候碰巧開啟了IF短線劇情的入口嗎？千晴按下【存檔】按鈕，有些猶豫地看向彈幕。
[誒，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短線劇情分支入口呢]
[森鷗外……無論怎麼說……年紀是不是太大了點……]
[啊啊啊啊啊啊危險誘人的斯文敗類黑.手.黨首領！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
[↑前面的我記得你在看到晴明殺生丸甚爾五條悟夏油傑中也……的時候也在喊我可以]
[真女人不能說不可以（震聲]
千晴惦記著自己的「全be結局」收集任務，她沒有猶豫太久，很快就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反正是短線劇情分支，稍微快速地過一下也沒什麼問題吧？
【玩家已進入森鷗外戀愛線分支】
…………
千晴抬頭望了一眼森鷗外，森鷗外還在等待她的回答。
看來就算進了線，劇情上也還是連貫的，不需要擔心會銜接不上啊。
「十年前……」千晴舔了舔嘴唇，「十年前我打算屠了咒術師傳承最久、最強大的『御三家』滿門。」
森鷗外：「啊，原來你是打算屠……呃，屠？」
千晴：「還計劃著摧毀咒術界籠罩在日本上空用以維持咒力不外泄的結界，想以此讓咒術界毀滅來著。」
森鷗外：「毀滅咒術界？」
千晴一攤手：「但是我在計劃進行的時候被發現了，『御三家』只來得及殺了一小撮，我的青梅竹馬未婚夫就大義滅親，一彈手指把我碾成了渣。」
森鷗外：………………
好像，這個家伙想干的事比港口黑手黨在橫濱的所作所為更猛啊。
怪不得她重生之後要隱姓埋名，小心翼翼隱藏自己的身份呢。她的仇家看起來還真不少。
「千晴小姐可真是……」
森鷗外欲言又止，但他的雙眼中並沒有出現什麼為難的神色，相反，他就像是看到了某樣稀世珍寶一般，點燃了眼眸中的火焰。
「千晴小姐又是為何想要毀滅咒術界呢？」
千晴支起手，托住下巴，毫不退讓地回視：「森醫生何不猜猜看？既然第一次見面就能看出我的真實身份是死去的加茂知春，那麼我這些行為背後的動機對你來說也是一目了然才對。」
她的反問並沒有讓森鷗外反感，老狐狸笑著點頭：「是啊，顯而易見。」
「千晴小姐並沒有很強的殺戮欲望，也沒有特別膨脹的野心與征服欲。如果說我從你身上看到的最明顯的渴望，那也僅僅只是想要財富而已。」
「那麼，也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為了復仇。」
如同魔鬼一般的精准，仿佛像是擁有看透人心的能力，但森鷗外並沒有就此停止。
「讓我猜猜看，你又是為了誰尋求復仇呢？」
森鷗外站起身，他背著手，腳步輕輕地繞到千晴身後，聲音又低又被刻意拖得極長，在千晴耳邊激得她一陣戰栗。
「是為了……你的母親，對不對？」
千晴強忍著逃跑的欲望，問道：「森醫生弄錯了吧？身為加茂知春的我幾乎都沒有見過生母。」
「咦，不對嗎？」森鷗外笑著說，「你出身的『加茂』是咒術界的『御三家』之一，而你又是加茂家族未來板上釘釘的繼承人。你的未來光輝燦爛，而能讓你做出自毀根基如此瘋狂的事情，也只有可能是為了至親之人。大家族的男性多冷血無情，你不可能和你的父親有太深厚的情感，兄弟姐妹間更是競爭關系。唯一有可能的，也就只是你的母親了。」
「又或者說，加茂家族存在什麼我所不知道的隱情？」
不，森鷗外的推斷非常合理，甚至精准得有些可怕了。
但千晴不可能透露自己在身為加茂知春時就已經認花山院的媽媽做媽這回事，她把話題扯回最初：「森醫生不是要給我指點一二嗎，現在你知道一些大概了，對我有什麼建議呢？」
突然間，有什麼微涼的東西碰上了千晴的耳朵。
是森鷗外的手指，他輕輕捏著她發燙的耳朵尖兒，笑著說：「千晴小姐的這裡很敏感呢。」
千晴渾身一僵。
「十年前的千晴小姐只有16歲，眼下的千晴小姐也只有16歲，16歲的少女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確實可能只想得到毀滅一切。」他慢悠悠道，「不過，如果當時在千晴小姐身邊的人是我的話……」
他俯下身，在她耳旁輕語：「我會拉住千晴小姐，然後帶著你，一步一步，兵不血刃地掌控咒術界，將曾經殺死你的未婚夫也拉攏到身邊，讓你干干淨淨、安安全全地殺死你的仇人們。」
「而這個提議，在十年後的今天也有效哦。」
森鷗外的聲音宛若惡魔，千晴明明心裡知道這是這家伙拉攏她的手段，但還是忍不住追問：「森醫生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現在還有心思幫我去毀滅咒術界？」
「是啊，何樂而不為呢？畢竟我和千晴小姐沒有利益衝突，相反，我還得還你這個幫忙殺掉了澀澤龍彥的人情。」森鷗外將雙手輕輕放在千晴的肩膀上，「以千晴小姐的實力，在橫濱也是罕有敵手，在港口黑手黨做干部也是綽綽有余的。如此強力的盟友，我可不會傻到往外推。」
「更何況……」
森鷗外的手指摩挲上千晴的臉頰，語氣好似情人間私語：
「還是這樣一位可愛又可憐的盟友啊。」
這構得上騷擾了吧？
這應該確確實實算是騷擾吧？
但森鷗外充滿誘惑力的提議還在繼續，千晴目眩神迷，被動地繼續聽：
「我會去異能特務科支取你身為加茂知春時應得的遺產，然後以港口黑手黨的勢力支持你回歸奪權。創造出屬於千晴小姐你的咒術師勢力並非難事，錢和實力，只要有這兩樣東西就所向披靡。」
「你可以直接打起為『加茂知春』復仇的旗號，用家族內部整肅的理由先攻取加茂家族，徹底掌握加茂家族後，拉攏其余被另外兩個家族排擠打壓的小家族，整合力量，和『御三家』另外兩家其一聯手，將剩余一家瓜分。當局面只剩下兩大家族後，那就是決一死戰的時候了。到時，我會從橫濱派遣港口黑手黨的干部前去支援，有中也君在，想必最終也一定會勝利。」
「如何？千晴小姐，這就是我為你畫出的藍圖。」
森鷗外畫大餅的功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簡單明了，聽起來可行性極高，令人熱血澎湃。
千晴的聲音發緊：「那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呢？」
「代價？」森鷗外笑了一聲，「那些痛苦的代價，千晴小姐不是在十年前就已經付過了嗎？」
千晴伸出手，輕輕握住森鷗外的手腕。
「我是說，想要獲得森醫生的這些幫助，需要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真是個頭腦清醒的人。
森鷗外眼中光芒越發柔和，他微微俯身，低語道：「代價就是，你的未來將會和我這個魔鬼一樣的家伙糾纏一處，至死方休。」
在分析花山院千晴的欲望時，森鷗外並沒有將話說盡。
沒錯，花山院千晴內心最渴望的東西之一是財富，她心中更加強烈另一種欲望自以為隱藏得很好，卻在森鷗外眼中無處遁形。
花山院千晴，其實一直想要有人來幫助她，關懷她，作為一名成熟的長輩角色，指引著她一步一步走未來的路。
只要加上那麼一點溫柔，再加上那麼一點設身處地的引誘，即便知曉前路的凶險，花山院千晴還是會往他的口袋裡跳，跳得義無反顧。
千晴仰起頭，她看著森鷗外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笑容，忽然也微微笑了。
所以說，這種充滿自信的陰謀類角色就是好攻略。
他自以為將他人玩弄於鼓掌之間，但人和人的情感本就是互通的……誰能料定在至死方休的未來，他不會失去對自己感情的掌控？
「那，未來就還請森醫生多多指教了。」
【森鷗外線結局已達成：[危險同盟]】
【玩家可在菜單查看對應結局CG】
【玩家是否選擇讀取存檔？】
看來短線結局還挺容易拿到的嘛，比正統攻略角色要好搞多了。
千晴伸了一個懶腰，周圍的一切隨著系統提示的彈出而凝固。她活動活動脖子，按下進入劇情分支前的【讀檔】。
這個結局倒也沒白打，至少森鷗外給出的建議是實打實的有用。
那麼……
接下來，就讓她回到咒術界，實際操作一番吧。
第119章 第三副本29
【讀檔完畢】
「既然剛才千晴小姐都說了,希望16歲的自己也能被我指點一番，那我就為當年真正16歲的千晴小姐……不，是『加茂知春』小姐看看前路吧。」
這是開啟短線分支前的對話。
千晴讀取存檔後，面對等待著她回復的森鷗外,她微笑著拒絕了：
「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謝謝森醫生的關心,我大約知道自己當年錯在哪裡。」
森鷗外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仿佛面前少女的情緒出現了一個奇怪的錯頓，但他說不上來這種斷檔的緣由是什麼。
千晴拒絕的態度很明顯,森鷗外當然也就沒有過多糾纏。
他們禮禮貌貌,客客氣氣地寒暄了幾句，然後千晴說要回去休息，就拄著拐站起身，走向辦公室的大門。
「啊……對了。」
少女在門前轉過身，對著他粲然一笑：
「森醫生以後在橫濱遇到任何需要我力量的地方，也可以盡管呼喚我哦。」
森鷗外一怔。
千晴在關門前快速地補充了一句：「只要錢到位，讓我干什麼都沒問題。」
門關上之後，走廊上「嘭咚嘭咚」一瘸一拐的聲音逐漸遠去,森鷗外回神失笑，搖了搖頭。
愛麗絲坐在她的小椅子上，雙腳懸在半空搖搖擺擺：「林太郎剛才是想把她留下來？」
「是啊,畢竟很久都沒有遇到這麼有趣的人了。」森鷗外笑著嘆了口氣,「不過也好，像她這樣的人能成為朋友而不是敵人，那也是我們的幸運。」
也是她所牽腸掛肚的那兩個家伙的幸運。
啊啊，真不知道現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在哪裡呢？
——————————————
「你的腿怎麼了？！」
千晴拄著拐，元氣十足地抬手對衝下車的五條悟打了個招呼：「早上好！」
五條悟用幾乎像是瞬移一樣的速度來到千晴身邊,伸手就去摸她的腿：「骨折了？昨天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不是說沒事嗎？」
千晴嘻嘻笑著：「對啊，不過只要有硝子在，那受任何傷不都會沒事？」
五條悟先是沒回答，在他的手掌下，石膏驟然化為碎片，咒力湧入千晴的身體，原本還微微疼痛的腿很快就恢復到受傷前的狀態，她就這樣被五條悟用「反轉術式」治愈了。
「誒？！」千晴訝異道，「你什麼時候學會的反轉術式？你這種天才也太犯規了哎！」
五條悟直起身，他報復性地伸手，用力揉亂了她的頭發：「我是天才這種事，你應該在8歲的時候就知道了吧？」
千晴被他揉得縮起脖子：「我8歲的時候知道的關於你的第一件事是這小子真的好臭屁——哎！哎哎哎！別摸了！」
「好了，你在橫濱要辦的事都辦完了嗎？」五條悟摸完之後揪住了一綹千晴的頭發，一左一右地搖晃著玩，「馬上要開學了，我還沒領著你去和別的同學們見面呢。」
千晴任由他玩，她把拐杖一扔，叉腰大搖大擺地向前走：「還沒有，橫濱這兒還有挺多事情需要我的。不過橫濱和東京距離這麼近，有事的話我就直接飛過來好啦。」
五條悟的腿長，他稍微邁了兩步就趕上了千晴，然後提前替她打開車門：「飛？你要怎麼飛？」
「血翼，血翼懂嗎？」千晴展開雙臂，撲棱撲棱地向他展示，「就像是紅龍的翅膀一樣，呼地展開！」
五條悟噴笑：「真難想像，到時候你可一定要飛給我看看。」
千晴對他做了個鬼臉：「知道了，快去開車吧，五條司機。」
「好~好~知春大小姐。」
千晴重獲雙腿健全的自由，兔子一樣蹦跶著鑽進副駕駛。
五條悟關上車門，他倒是不著急立刻上車，目光在四周逡巡一圈，忽而停在某個方向，耐人尋味地頓了幾秒。
「干嘛呢？」千晴敲敲車窗，「找不到車鑰匙了？」
五條悟笑了笑，沒多說什麼，很快也打開車門上了車。
只是發現了一條陰魂不散的喪家犬而已。
上車之後，千晴自來熟地在汽車電台上撥撥弄弄，很快就打開了CD，開始跟著鼓點節拍動次打次搖晃身體。五條悟發動汽車前先探過身子，幫她把安全帶扯過來扣上：「多大的人了，怎麼坐車還不記得系安全帶？」
千晴懶洋洋地回：「我窮，出門坐車沒怎麼坐過副駕駛。」
五條悟提起安全帶，「啪」地在千晴身上彈了一下作為報復：「以後高專出任務都是坐車，我讓你回回都坐副駕駛。」
跟五條悟待在一起的時候，千晴總感覺自己的智商都降低了。兩個人湊到一起就是沒完沒了地鬥嘴，鬥嘴，鬥嘴，用各種幼稚的沒有營養的話題將所有空閑時間都塞得滿滿當當。
從橫濱到東京的路途時間並不長，千晴感覺和五條悟只吵了一會兒就到地方了。當車拐入熟悉的街道，千晴趴在車窗前，有些驚奇：「這是去高專的路吧，你不先送我回家嗎？」
五條悟：「你現在住在哪兒？還是上次那個住址嗎？」
千晴：「不啊，我搬去盤星教了。」
五條悟：？
五條悟一腳急剎車在路邊停下，千晴差點被甩出去。
「傑知道你的身份了？」他不可思議地問，「比我還早知道！？」
千晴癱回座位，氣憤地伸手打了一下五條悟的胳膊：「你要死啊，急剎車干什麼！」
五條悟還在思考：「不能啊，我不可能在這件事上輸給傑的，絕對是我最先看出來。那他究竟是……」
千晴揪住他的耳朵，大聲說：「他不知道！我倆之前是甲乙方關系！最近是因為他怕禪院甚爾找過來把我一刀殺了所以才讓我去盤星教住！而且你在這種沒有必要的地方為什麼這麼有勝負心，這麼在乎的話為什麼不今天就去找他和好呢？」
五條悟趕緊去解救自己的耳朵：「母老虎母老虎，唉喲……」
千晴翻了個白眼，松開手。五條悟松開剎車，車子重新上路，他忍不住刨根問底：「那你在盤星教……」
「那當然是吃得好住得好了。」千晴得意洋洋，「傑是最溫柔的人了，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很好，這個禮拜我還要陪美美子菜菜子一起逛街去呢。」
車裡無形中彌漫起一股醋味兒。
五條悟酸溜溜地想說上幾句，但千晴突然重重一拍手，驚醒道：「呀，等一下，如果現在就去高專的話，那我的行李——」
「都給你買好了。」五條悟無奈，「前兩天我們在橫濱逛街買的東西都在後備箱，其余日用品高專都有。」
千晴馬上笑逐顏開：「那我不用額外再買了對嗎？」
五條悟：「你腦子裡就只琢磨錢的事情？」
「當然不是，我受窮的日子很快就要結束，因為我馬上就要暴富了！」千晴叉腰，「我在橫濱還寄存著一筆巨額遺產！」
五條悟把車拐進小巷慢慢地開：「什麼遺產？加茂家的遺產？」
「對啊，是加茂知春的遺產，我都和橫濱的朋友說好了，讓他幫我辦手續領出來。」千晴想到那筆錢就美滋滋的，「那可是五十億呢，嘻嘻……」
五條悟瞥了一眼已經自顧自傻笑起來的千晴，不由自主地被感染得笑起來。
「好了，收一收你的傻笑，高專到了，下車吧，大小姐。」
千晴解開安全帶，蹦下車前她想起來什麼，立馬又歪回身子，認真提醒：「在學校裡你可千萬不能暴露我的身份哦，什麼『笨蛋猴子』『大小姐』之類的都不能再叫了。」
「我又不像你一樣笨。」五條悟敷衍地答應，「好了好了，快下車吧。」
東京高專和十年前加茂知春來上學時並沒有什麼改變。千晴壓根兒都不需要五條悟引路，熟門熟路地就向著教室走去，中途還在通向忌庫的岔路稍停了停，有些心虛地打量了一下守衛的情況。
五條悟說教室還是同一間教室，位置都沒變，他已經提前讓同班的其他幾個同學在教室裡集合了。千晴後知後覺地理理衣服，意識到她馬上就要和新同學見面。
「禪院惠豈不是也在？！」
五條悟點點頭：「當然啦。」
千晴的緊張感立即爆棚了：「那，我，我一會兒見到他之後該說些什麼？」
五條悟稀奇地上下打量她好幾眼：「你慌什麼？」
她當然慌了！
自從上次五條悟對她坦白，說禪院惠是「願望的產物」，並透露出千晴是惠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之後，彈幕和直播間評論區就一直在熱烈討論禪院惠的身世。
最熱門的猜測就是：甚爾向沒死干淨的bug許願想讓加茂知春復活，結果bug捏了一個知春和甚爾的孩子來代替，這個孩子就是禪院惠。
那就是說……
他們已經來到了教室前，千晴用手去戳五條悟的後腰，小聲問：「你老實告訴我，惠他是不是我的……我的……」
五條悟裝傻：「你的什麼？哎呀，別磨磨唧唧了，快去見新同學吧！」
說完，他用力推開教室的門，輕輕一用力就將千晴也推了進去。
第120章 第三副本30
千晴一個踉蹌,就這樣被推進了教室，暴露在教室內其余幾個學生面前。
教室裡原本的三名學生都被她嚇了一跳，四人面面相覷,最後是一個看起來挺面善的粉色頭發男孩子坐直身子，抬手招呼道：「喲……喲！你好！」
「你好。」千晴僵硬地點了下頭,借機調整好姿勢站直,目光快速地在面前三人身上掃過,「我是新來的,我叫……」
盡管已經極力避免,但千晴的視線還是與教室裡唯一的那名黑發少年對了個正著。
禪院惠從一開始就在關注著她。觸及千晴緋紅色的雙眼後,他眸色微閃，然後稍顯不自在地點了點頭。
「……我叫花山院千晴。」
教室裡另外兩名同學分別是一男一女，除了那個粉色頭發自來熟的面善少年，另一個栗色短發的少女用手指纏著自己的頭發，嘀嘀咕咕著什麼：「看起來是偏可愛的那個類型的啊,還好還好,沒有撞型……」
直接當著新同學的面這麼說真的好嗎！
「好啦好啦，大家都已經見過花山院同學了吧？」
五條悟笑眯眯地走進教室,像拎兔子一樣把千晴拎上講台：「希望大家都可以和花山院同學好好相處哦！」
千晴在五條悟手底下奮力掙扎：「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放我下……」
「你好,花山院同學！」粉頭發的男生超級元氣地自我介紹道，「我叫虎杖悠仁，以後請多多指教！」
栗色短發的女生懶洋洋地說：「我是釘崎野薔薇,多指教哦。」
五條悟松開手，剛才一直腳底懸空的千晴終於站穩。她氣咻咻地拍打著自己的衣領，五條悟看向一直沒出聲的禪院惠：「小惠不介紹一下自己嗎？」
禪院惠遲疑地點了點頭：「……我們之前見過。」
「嗯,我也已經認識……惠了。」
禪院這個姓氏千晴實在沒有辦法順順當當地說出口，千晴下意識地叫了他的名字，然後對著禪院惠笑了笑：「很高興見到你，惠。」
「原來他們之前就認識嗎？」
「看來他們之前就認識呢！」
「你覺得像不像是青梅竹馬？」「真好啊！青梅竹馬的重逢！」
「之前五條老師在車上不是說，他當年上學的時候就和青梅竹馬同班——」
虎杖和野薔薇兩人不知何時已經擠到一處，雙眼放光地竊竊私語起來。而被公然議論的五條悟也拖長了聲調：「真好呢，青梅竹馬，想當初五條老師我和我的青梅竹馬也是在這間教室——」
千晴忍無可忍地跳起來一個手刀劈到他腦袋上：「不許胡說八道！！！」
五條悟熟練地抓住千晴的手腕，把她再度拎下講台：「襲擊老師可不是好學生該做的行為哦。好啦，既然不想聽五條老師青梅竹馬的故事……」（虎杖和野薔薇在底下嚷嚷：「想聽想聽！」）「……那花山院同學就趕緊去找個位置坐好吧。」
千晴沒忘了回頭狠狠地瞪了這位「青梅竹馬」一眼，她目光搜尋一圈，然後非常自覺地跑到了禪院惠的身邊坐下。
這個行為當然引起了虎杖和野薔薇更大的興趣：「莫非你們兩個真的是青梅竹……」
「不是，我們只是在上個月有過一面之緣而已。」千晴趕緊擺擺手，「其實我根本沒有青梅竹馬啦，哈哈。」
五條悟：「哦？真的嗎？」
千晴獰笑著慢慢轉頭回去看他：「當，然，了。」
「好吧好吧，那讓我們言歸正傳吧。」五條悟假裝傷心地擦擦眼罩邊緣，「既然我們一年級的同學們都聚齊了，那作為教師，我也得開始給各位上課了。第一節 課，講的就是有關咒力的基礎設定，還有如何變強的方法。」
虎杖和野薔薇非常同步地興奮起來，千晴用手托著下巴，面無表情，旁邊的禪院惠也相當安靜。
接下來五條悟的話千晴都沒怎麼認真在聽。她茫茫然地走了一會兒神，看著黑板邊緣的一處劃痕思索這道痕跡當年加茂知春上學的時候是不是就存在了。然後又魂游天外地想橫濱目前情況如何，不知道森鷗外有沒有找到叢雲的下落，中也和太宰治現在是不是精疲力竭地回去睡覺了。
哦對，作為盤星教安插在咒術高專的臥底，她既然已經成功地潛伏進來了，那也得給她的上司回個話呀。
趁五條悟轉身在黑板上畫歪歪扭扭的示意圖，千晴在課桌下掏出手機，「劈劈啪啪」地編輯短信。
[我已成功進入東京高專，成為正式學生。一年級學生共四名，班主任是五條悟，其余情況還在打探中。請夏油大人做進一步指示。——千晴]
不知道夏油傑究竟是怎麼在教裡上班的，說不定邊敲木魚邊玩手機，他幾乎是秒回。
夏油傑：[干得好，辛苦了，注意保護自己。你同班的其他三名同學都叫什麼？]
千晴：[虎杖悠仁，釘崎野薔薇，禪院惠。]
夏油傑：[虎杖悠仁和釘崎野薔薇都是咒術世家的人嗎？]
千晴：[還不清楚，我會繼續打探的。]
夏油傑：[好。禪院惠對你有沒有展示出敵意？]
千晴悄悄地扭頭看了一眼禪院惠，在他察覺到之前，又偷偷地轉回來，手指翻飛地敲：[到目前還沒有。]
夏油傑：[那就好。不能放松警惕，小心禪院惠，盡量不要和他一起單獨出去做任務。很難確定他有沒有受他父親禪院甚爾的影響，雖然在悟的眼皮底下他應該不敢動手，但禪院甚爾是個瘋子，我們不能賭。]
千晴：[好的，夏油大人。]
夏油傑：[除此之外，你留心打聽一下『姐妹校合戰』這個活動。在這個活動中有一個目標需要你去接觸。]
咦，姐妹校合戰？
那不就是之前她盡情把禪院直哉暴打了一頓的那個活動嗎？
千晴：[目標是讠]
「花山院同學，你來回答這個問題。」
千晴手一哆嗦，沒打完的短信直接就發了出去。她手忙腳亂地站起身，面對似笑非笑的五條悟，結結巴巴：「問、問、問題……」
「對，就是我剛剛問的問題。」五條悟點點頭，「這個問題很簡單，你一定知道吧，花山院同學？」
她哪知道！
她壓根兒就沒聽！
千晴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教室裡陷入了尷尬的寂靜。
忽然有人拽了拽她的衣角。
千晴用余光去瞟，禪院惠面無表情地將一張字條挪到她的桌上，字條端端正正地寫了兩個大字：咒胎。
「答案是咒、咒胎！」她硬著頭皮念。
五條悟不太滿意地咂了咂嘴：「竟然讓你答上來了，好吧。坐下吧，花山院同學，另外小惠你要是再濫好心我就給你換同桌了哦？」
千晴一屁股坐下，感激地對禪院惠壓低聲音說：「謝謝！」
以前她在上學的時候可從來沒有人在上課老師點名的時候給她傳紙條。不如說，千晴上學的時間屈指可數，充滿的也都是一些不太好的回憶，像禪院惠這樣的好同桌她真是從來沒遇到過。
禪院惠微不可見地點了一下頭，輕聲道：「沒什麼。」
接下來直到下課千晴都不敢扣手機了，倒也不是說她就此轉性做了好學生，只是她怕五條悟做出什麼突破人常識的事情，比如搶走她的手機把短信內容大聲念出來之類的。
他真的做得出來！
下課鈴響（這學校竟然真的有正常的上下課鈴！），五條悟意猶未盡地宣布下課。千晴趕緊把手機摸出來，給夏油傑把消息回了。
千晴：[抱歉！剛才遇到突發情況，沒能及時回消息！]
夏油傑：[無事。]
夏油傑：[目標是加茂家的下任家主，加茂憲紀。他和你年紀相仿，我要你接近他，盡力和他熟悉起來，打聽清楚他對咒術界上層和『御三家』的看法。]
看到「加茂憲紀」這個名字，千晴稍怔，腦海中立刻回憶起一個哭得眼睛腫腫的小男孩，小尾巴一樣亦步亦趨地跟在自己身後。
對哦，憲紀他……也應該長大了，長得和自己差不多一樣大了。
千晴：[我知道了。]
「喂，花山院！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飯？」
千晴抬起頭，教室門口，虎杖幾人已經收拾好東西准備離開，千晴下意識地拒絕：「不用了，你們先去吃吧。」
「咦，你打算一個人吃嗎？」虎杖疑惑地歪歪頭。
這話根本沒有必要問吧！就當她是個孤僻不愛和人交往的同學不行嗎？
千晴干笑一聲，但又不太想把話挑明，只能顧左右而言他地尷尬找借口：「我……我中午有點事兒，不太方便……」
幸虧野薔薇的情商還在線，強行把虎杖拉走了：「好了，你不會讀空氣嗎，快走快走。」
等教室裡只剩她一個人之後，千晴松了口氣。她是真的，不想再體驗一回「幸福快樂」的校園生活了。
第二副本中，一年級四人已經讓她感受過從來不曾擁有的同伴情誼，友誼有多麼珍貴，之後毀滅的那一刻就有多撕心裂肺。
想到人生軌跡拐了一個大彎，已然已經成了和整個咒術界對立，開始做陰謀家的夏油傑，千晴內心的負罪感就難以控制地累積。
既然最後都是要BE的，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別和攻略對像以外的人打好關系。
就這樣吧，反正現實裡的花山院千晴在上學的時候本來也就不是一個受歡迎的人，她早就習慣一個人吃午飯了。
拖開椅子，千晴拉開教室的門。她轉過身，然後正正好地撞上一個在門口等了許久的人。
「惠？」
禪院惠看了一眼腕表，神情自然地說：「我知道一家學校附近的飯店，他家的豬排飯很好吃。」
「可是……」千晴語塞，「你剛才不是和他們一起……」
禪院惠沉默下來，用他那張和甚爾像得能讓千晴破防的臉一言不發地面對著她，看得千晴心裡發虛又發毛。
不過此時禪院惠只是在回憶而已。
剛才五條悟給他發的短信裡是怎麼說的來著？
[千晴這家伙其實別扭得很，她肯定不會好好和你們交朋友的。所以這時候就需要你主動出擊了！出擊，咩咕咪！你只要擺出一副可憐的樣子，說也沒有人和我一起吃飯，她就會母愛爆棚地陪你吃飯去啦！]
唔，母愛爆棚這個詞好可疑，五條悟這家伙究竟在暗示什麼？
不過禪院惠倒是並不排斥五條悟的方法。他回憶了一下五條悟撒嬌時候的表情，努力皺起眉頭，瞪大眼睛，語氣微妙地棒讀道：「啊，好寂寞，沒人和我一起吃飯呢。」
千晴：？！
這家伙擠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一般甚爾露出這種表情都是要殺人了！！！
見千晴似乎變得更加防備，禪院惠不得不繼續嘗試：「從小到大，都沒有同學和我一起吃飯。」
但是剛才虎杖他們看起來不是挺熱情的嗎？
你和他們一起吃去呀！
雖然禪院惠以為自己的話術不著痕跡（五條悟你看看你把孩子都教成了什麼樣！），但是個智商情商正常的人都能看出來他的刻意。
幸運的是，千晴即使智商情商正常，但她問心有愧。
好……好可憐的孩子……
千晴立刻腦補出一個沒有媽媽、爸爸又常年不著家在外面喝花酒做小白臉（甚爾：我沒有！至少這十年我沒有！）像孤兒一樣一個人在家艱難長大在學校又遭遇霸凌的小男孩的形像，偏偏造成這孩子從小這麼凄風苦雨處境的第一責任人還是千晴她自己，這讓她一下子愧疚心爆棚。
要不是她一時衝動跑去薨星宮然後被炸碎了，這孩子也不會被甚爾許願造出來受這麼大的罪！
「其實我，我也是。」她上前兩步，拍拍禪院惠的胳膊，「我在學校裡沒有過朋友，一直是自己獨來獨往……不過沒關系！既然我來了，那你就有朋友了！我陪你去吃午飯！」
她會負起責任來的！
雖然她和甚爾已經分手了！但是從名分上來說，她依舊是惠的——
前媽媽！
沒錯，媽媽！誰說小媽不算媽！
好大兒，以後缺失的母愛這一份就讓她來補上。想吃什麼就和媽說，媽偷自己的遺產養你！
第121章 第三副本31
禪院惠和甚爾長得能有七八成相似,有時候他安靜不言站著或坐著的時候，千晴的直覺總以為他就是甚爾。
不過從性格上來說，禪院惠和甚爾卻是天差地別。
禪院惠的話很少，但他並非是拒絕交流那一類的寡言。千晴問什麼,他就答什麼,明明看起來是酷哥，但他們兩個人面對面坐在小定食屋的雙人座前的時候,禪院惠將雙手放在膝蓋上,莫名給千晴一種「小乖乖」的感覺。
「你以前一直在普通學校上學嗎？」
「嗯，是的。」
「我就沒怎麼上過學，所以也不太會和普通同學相處。說起來,剛才惠似乎是說之前就沒有同學陪你一起吃飯？為什麼？」
惠想了想,自然地回答：「我感覺應該是因為大家都比較怕我。」
聽到這個回答之後，千晴相當震驚：「哎？！怕你,為什麼？惠明明很和善很好相處啊！」
禪院惠動了動嘴唇,有些迷茫：「和善好相處？誰……我嗎？」
那當然了，和那些牛鬼蛇神的攻略對像比，能正常交流、還會在上課的時候偷偷給她傳答案的小惠簡直算是社交能手了吧！
服務員將他們點的飲料上齊，禪院惠還對服務員點了點頭，認真道謝，然後捏著吸管開始「滋滋」地吸他點的這杯雪頂可樂,看得千晴心都要化了。
「那花山院呢？」惠見對面的少女只知道盯著自己傻笑,不得不出聲提問，「你之前不上學的時候都在干什麼？」
「千晴。」少女糾正。
禪院惠眨了眨眼，有點懵。
「叫我千晴啦，『花山院』、『花山院』這麼叫著感覺很生分。」千晴揮揮手，「咱們都已經是朋友了,不是嗎？」
禪院惠小聲說：「千……千……」
在千晴期盼的眼神中，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耳朵尖兒燃燒了起來：「抱歉，我不太叫得出口。因為，我的母親也叫『chiharu』，和你的名字同音，所以……」
奇怪的是，千晴此時的眼神看起來更加狂熱了！
「誒——原來你的媽媽也叫這個名字啊，好有緣！」千晴笑嘻嘻地說，「那要不就換個叫法，比如……『小晴』？」
禪院惠的冷汗都快冒了出來：「也，也不好吧，小晴這個名字，和小春也同音……」
千晴故作茫然地問：「小春這個名字有什麼問題嗎？」
禪院惠：這個名字的問題可就大了。
他發現自己好像拗不過千晴，最後只能僵硬地把稱呼跳過：「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之前你不上學的時候都在做什麼？」
千晴也知道適可而止，再逗可能會把禪院惠惹毛，所以她也沒糾纏，順順當當地說：「當然是打工啊，不打工的話我就要餓死了。」
「惠呢？惠打過工嗎？」
禪院惠搖搖頭：「沒有，我的大多數空閑時間都在學習咒術。」
然後千晴就了解到原來禪院惠從小就在甚爾眼皮子底下和五條悟往來，甚爾每天在家喝得醉醺醺，五條悟就偷偷給惠送飯送日用品，教他使用術式，甚至有時候還會給他輔導功課。
千晴：「這麼一看，不是五條悟更像你爸嗎？」
禪院惠：「不能說這種話，我爸會生氣。」
哈哈，也對。
「那，這些年你爸就一直在家喝酒？也不出去工作什麼的嗎？」千晴試探性地問，「我所知道的中年單親爸爸都會嘗試著再找個女人回來操持家庭，你爸爸沒有這種意向？」
禪院惠搖搖頭：「我媽媽給我們留下了一筆遺產，能讓我們兩個不工作也生活得很舒適。我爸爸對媽媽的感情很深，所以從來沒有聽說過他想再談戀愛。」
遺產……什麼遺產……
啊，千晴知道了，一定是之前她問五條悟借的那四個億。看來這錢應該被甚爾花得七七八八，想要是要不回來了。
但看來這錢他拿來養兒子，還把小惠養得這麼可愛的份上……算了，她勉強決定不再追究。
「惠的媽媽是什麼樣的人呢？」千晴雙手托著下巴，明知故問，「她和惠的爸爸感情一定很好吧。」
禪院惠垂下眼睛，仔細地思索起來。
「媽媽她……」
禪院甚爾和五條悟都曾經是怎麼描述那個早早死去的人的呢？
「我爸說，我媽媽是個對這個世界有自己獨特看法的人，但是悟又總說我媽媽不是很聰明。我爸說我媽媽善良又有正義感，但是悟又說我媽媽殺人不眨眼，至今『御三家』都還是把她的名字當做禁忌……」
禪院惠搖搖頭：「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千晴心裡已經開始瘋狂記仇了：五條悟，你個混蛋，竟然在她兒子面前說她不聰明還殺人不眨眼，回頭她要當著五條悟的面給夏油傑打甜蜜電話！酸死他！
「你似乎對我的父母很感興趣？」惠忽然問。
千晴一個激靈，左顧右盼地打哈哈：「嗯……嗯……因為我沒有父母，所以對身邊同齡人的家庭都會有些超出正常範圍的興趣嘛。就像是禿子總會喜歡多看兩眼假發的……」
這個比喻總覺得聽起來哪裡很怪。
在千晴絞盡腦汁想出更多問題前，服務員把他們兩個的豬排飯套餐端了上來。千晴和禪院惠點了一樣的套餐，他們動作頻率一致地拿起筷子，誰也沒說「我要開動了」，第一筷都夾向最厚的那塊炸豬排。
「惠也喜歡吃炸豬排？」千晴問。
「嗯，從小就喜歡。」禪院惠說。
千晴心裡就像是被羽毛輕輕搔刮一樣，癢癢的，不過很滿足。她甚至發現禪院惠拿筷子的方式和自己也很相似。血脈相連實在是很微妙難以言喻的體驗，對於並沒有感受過多少親情的千晴來說，她難以控制地想要和禪院惠親近，更多地了解這個同時擁有她和甚爾基因的孩子。
之前和甚爾蜜裡調油的那段時間，千晴倒是暢想過他們兩個如果有了小孩會是什麼樣。甚爾想要個像千晴的女兒，千晴很期待一個繼承了甚爾樣貌的小帥哥。
不過他們兩個對孩子的未來有著相似的期盼，那就是希望這個孩子不被所謂的「責任」束縛，擁有自己認定的目標和意義，快樂地度過這一生。
如今的禪院惠有過上這樣的生活嗎？
「花山院。」
千晴咬著筷子尖兒抬起頭：「嗯？」
禪院惠狀似無意地問：「到目前為止，你對咒術界的印像如何？」
「御三家」無數張模糊卻可憎的臉從千晴腦海中閃過，她當然沒有說實話，打了個哈哈掩蓋過去：「感覺很奇妙，很多咒術師前輩有責任心又善良，我要向他們學習呢。」
禪院惠略點了點頭：「這樣啊。」
他似乎只是隨口一問，千晴摸不著頭腦，不知道他真正想聽到的回答是什麼，只能壓下疑惑，繼續泛泛地另起話題繼續閑聊。
吃完午飯，兩個人AA結賬，然後就動身向高專的方向往回走。
剛進校門，就有兩個並不認識的家伙攔住了千晴的去路。
「你是花山院千晴？」
千晴本能地警覺起來，回答的語氣也很不好：「你們又是誰？」
「我們是高專領導的人，上面有人想見你。」為首的那個伸出手，粗暴地就想把千晴拽走，「別讓大人們等你太久。」
千晴一下子就被這種拉拉扯扯的行為弄毛了，她飛起一腳就去踹這個拉拽她的人，而禪院惠的動作也特別快，一記狠辣的手刀直接砍到動手那人的肩膀上，讓他立刻松手。
「去干什麼？而且憑什麼你叫了我就得去？」千晴捏緊拳頭，目光不善地打量著二人，「你們是不是從來沒被我打過，不知道跟我說話也得客客氣氣的嗎？」
這兩個人似乎沒想到千晴竟敢反抗，伸手拉人的那個漲紅了臉，威脅道：「小丫頭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不然以後你有的是後悔的時間。」
千晴嗤笑一聲：「哇，我好怕呀。你們打算怎麼讓我後悔？」
氣氛變得劍拔弩張起來，另一個沒有出手的上前一步，開始打圓場：「沒有必要吵架，你也沒有必要對我們如此惡意深重，花山院小姐。我們代表的是咒術界的高層，高層的大人物想要見你，這是好事，至於見面的緣由還不能提前告訴你，你到了就知道了。」
千晴的目光依舊冷冷，她伸出手，抓住禪院惠的手腕，繞過這兩個人就打算往教學樓走。
「花山院小姐！」打圓場的那個在她身後提高音量，「大人們說，他們想和你做一個交易！能讓你未來榮華富貴的交易！」
千晴立刻駐足。
禪院惠卻反手抓住她的手腕，低低地警告：「不能相信。」
「我知道。」千晴輕聲說，「但我不去的話，誰知道他們背地裡究竟在謀劃什麼。所以我一會兒還是去聽一聽吧。」
「我走了之後，你記得給悟打個電話，把剛才發生的事情，還有帶走我的這兩個人的特征都告訴他。」
——————————————
他們將千晴帶到了高專內某個矮小的木質建築，拉開拉門，將她迎進一間純白色的榻榻米房間。
把千晴送進去後，帶路的二人就都退了出去。
房間內矗立著五六扇懸空而立的紙質單拉門，千晴用懷疑地目光打量著這些拉門，手指不住地摩挲她藏在袖子裡的刀片。
「嘩——」
「嘩——」
拉門忽然依次拉開，每一扇後，都露出一張或蒼老、或肥胖、但都熟悉的面孔。
「花山院千晴。」
一扇拉門慢悠悠地旋轉到千晴面前，千晴雙手環胸，面無表情地直視門內的老頭：「叫我干什麼？」
「我是加茂家族的現任家主，從血緣上來說，是你的母親加茂彥子的叔叔，所以你應該叫我一聲叔爺爺。」
千晴聞言只覺得荒謬到想笑。
「在我窮到需要在垃圾桶裡找飯吃的時候，你可從來沒有出現過啊，這位所謂的親戚老頭。」千晴陰陽道，「現在我到高專來了，你們突然一股腦地都跳了出來，這是看中我身上的什麼了？不會像是三流雜志裡的狗血故事一樣，你尿毒症晚期需要配型和我換腎吧？」
加茂家主不悅地皺起眉頭，另一扇拉門裡更是直接傳來怒斥聲：「放肆！一個旁支也敢大放厥詞！」
「不好意思，我有娘生沒娘養，是遠近聞名的沒有家教沒有素質。」千晴嫣然一笑，「你們都是有頭有臉有身份的人，有義務包容包容我。」
拉門內嘩然。
環繞著她的這些拉門中，聚集了咒術界最有權力的那些人，其中不乏「御三家」的長老們。而千晴看到這幫人就覺得面目可憎，要不是她在薨星宮裡已經受過一次教訓，她現在恨不得馬上開啟領域把這些人全串死。
「你……你這樣是不行的，你必須得改改你這個脾氣。」加茂家主憋著氣說，「我們叫你來，是有重要的事說。」
千晴假笑一聲：「你們終於想起來要給我發撫恤金了？」
「怎麼腦子裡想的都是錢！」另一個老頭氣咻咻地教訓她，「你現在得到的是為咒術界做出貢獻的機會，這是錢買不來的！」
千晴翻了個白眼：「不給錢？畫大餅是吧？那我走了。」
「等等，等等。」加茂家主趕緊喊住她，「你想要錢？那就給你錢！」
這還像點樣。
千晴掏了掏耳朵，勉強道：「趕緊說正事，別磨磨唧唧的，要干什麼，給多少錢，一次性說明白。」
加茂家主說：「作為加茂家族的旁支，你身上流著加茂家族的血，也繼承了加茂家族的赤血操術。你接受了家族的饋贈，就要負起作為加茂家族女孩的責任。」
千晴隱約猜到這幫人想說什麼了。
「什麼是加茂家族女孩的責任？」她輕聲問。
「那就是把赤血操術傳承下去。」加茂家主說。
「好了，諸位，請你們都湊近了看一看。這個孩子的身體康健，從高專的資料來看，術式的掌握程度也非常高……」
拉門們將千晴包圍在其中，老頭們觀察著她，就像是在打量一只用來配種的動物，紛紛評頭論足：
「長得也不錯，就是脾氣不太好。」
「骨盆是不是有點窄？」
「有別的體檢報告嗎？有沒有什麼遺傳病傳染病？」
千晴垂著手，胸中怒火澎湃，卻又發不出火，只覺得荒謬又無力。
這些人始終沒有放棄啊。
十年前也是這樣，把她當做配種的工具，毒死了她的媽媽，舉行了拍賣會，只是因為加茂知春的攪局才就此作罷。
十年後當花山院千晴再度在咒術界現身後，這些人的念頭又如同野草一樣重生，而且再無忌憚。
「你們……這是在給我拉皮條？」
「這話說得未免粗俗。」加茂家主平靜地反駁，「只是讓潛在的聯姻對像們都來見見你罷了。你的術式很稀有，我不會隨隨便便把你嫁出去，自然是要給你找一個好婆家。」
千晴輕聲問：「你是我的什麼人，憑什麼為我的婚姻做主？」
加茂家主堂皇作答：「我是你的長輩，加茂家的家主，自然可以為你的婚姻做主。」
「脾氣是不太好，但是看起來挺健康的，生下來的孩子應該也會很健康。」某處拉門內傳來一個男人的粗聲，「我兒子禪院直哉也到了適婚年齡，我覺得他們兩個就很合適。喂，加茂老兄，你看如何？」
加茂家主立刻露出笑容：「加茂和禪院聯姻，那是再好不過了。只是我兒子憲紀還沒有訂婚，不知你禪院家……」
禪院家主豪爽笑道：「那容易！我的侄女禪院真依是你兒子在京都高專的同學，他們兩個本來就熟悉，未來訂婚不是親上加親？」
四個人的未來在這間陋室裡如此輕易就被定了下來，而這四個人沒有一個能夠提出自己的意見。
「好了，那就這樣吧，明日你就去京都，去禪院家和禪院直哉見面。」加茂家主隨意地點了點千晴，「會有人把你帶過去的。」
見加茂家已經和禪院家定下，不少拉門意興闌珊地關上了。
「不過，這小姑娘倒是讓我想起來一個人。」禪院家主摸著下巴，「你應該也覺得像吧，加茂老兄？」
加茂家主沒有接茬。
「像誰？」千晴問。
禪院家主咧嘴一笑：「當然是像他女兒，早死了的親女兒。」
千晴勾起唇角，譏諷道：「那還真是我的榮幸呢。」
「像她不是什麼好事。」加茂家主冷淡地說，「你小心一點，花山院千晴。我女兒的下場是死無全屍，灰飛煙滅，而死亡的原因正是太過叛逆，肖想她沒有能力得到的東西。」
「那還真是多謝你的提醒了，加茂老爺。」千晴說。
拉門在她面前依次合攏，千晴一秒都不想在這裡多待，轉身飛快地衝了出去。
她沒有找五條悟，因為十年前的經歷就已經證明了五條悟不可能會在她想做的事情上幫她。
這種時候，她只有一個盟友，也是最牢靠的盟友。
她以最快速度回到了盤星教。
大殿內，夏油傑正在看書，見她匆匆進來還有些訝異：「千晴？你怎麼回來了，你下午不是在高專上課？」
千晴在路上早就已經打好了全篇的腹稿，想好了接下來的計劃，究竟該怎麼表演也都在腦子裡模擬了好多遍。所以一進大殿，她就立刻開啟了演戲模式。
她走到夏油傑身旁，腳下一軟，「噗通」就趴到他身旁，抓住他的袈裟，眼淚如同噴泉一樣湧了出來。
夏油傑懵了。
「夏油大人！我……我……救救我！」
「這是怎麼了？」夏油傑低頭看她，「難道是禪院甚爾他……」
「不是，不是禪院甚爾。」千晴搖著頭，哽咽，「剛剛在高專，有兩個人把我抓到一個小房間，見了好幾個老頭。有一個說自己是加茂家的家主，他說，我有加茂家的血統，也就是他們家的人，他要把我……要把我……」
「明天就要把我嫁給禪院直哉生小孩！」
第122章 第三副本32
千晴很少哭,因為她從小就知道哭是最沒用的。
但是在這個游戲裡，哭成了一種非常有效的手段，尤其是針對夏油傑。
她太了解夏油傑了,知道這個人即使表現得再鐵石心腸,喪心病狂，但他內心深處構築出人格的底色，卻是始終如一的「溫柔」。
所以擠出兩滴眼淚，就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那何樂而不為？
這一招對夏油傑當然有效，不如說夏油傑看到衝進來之後一話沒說拽著他的袖子就是哭的千晴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蒙的。
「慢慢說,慢慢說，究竟是怎麼了？」
千晴手裡死拽著夏油傑的袈裟，蒙住她基本上流了幾滴之後就再流不出眼淚的臉，嗚嗚咽咽地把她下午被莫名其妙的人拉到高專某個房間的事情講了一遍。
也不需要添油加醋，畢竟咒術界高層腦子裡想的那些事但凡是個人就干不出來。千晴用袈裟把自己的眼眶周圍用力擦紅，然後偷偷去瞄夏油傑的神色,卻和他的眼神撞個正著。
夏油傑好像誤會了此時千晴偷窺的意圖,他原本冷硬的神情變得稍稍柔軟,然後曲起指節，輕輕磨蹭千晴泛紅的眼尾：「別怕,我不會把你交出去的。」
「如果明天我不去見禪院直哉的話……」千晴小聲問,「那我還能在高專上學嗎？」
夏油傑沉默了幾秒,低聲道：「或許，很難了。」
千晴揪緊了袈裟：「可是，這樣一來夏油大人的潛伏計劃就……」
「我制定潛伏計劃的目的就是摧毀咒術界的上層和『御三家』，讓像你這樣的孩子能夠不再受他們的掣肘。」夏油傑抬起手,溫柔地撫了撫千晴的頭頂，「潛伏是手段，而守護才是目的。如果連你都無法保護，那我這十年所做的一切就像是個笑話一樣了。」
千晴垂下頭，她咬住嘴唇，感覺心髒跳得快從嗓子眼兒裡蹦出來。
無論在什麼時候，溫柔對她來說都是第一等的特攻。
千晴慢慢直起腰，在夏油傑面前坐好，只是手裡還揪著一小截他的袈裟衣擺：「夏……夏油大人，我似乎一直沒有問過，你是為什麼想要摧毀咒術界上層和『御三家』呢？」
夏油傑並不意外千晴如此詢問，他微微笑起來：「我一直在等你問我這個問題，千晴。」
「只有當你開始好奇『為什麼』的時候，你才真正地開始屬於盤星教，你才能算得上是我們的同路人。」
千晴沒有反駁。
夏油傑盤腿而坐，他的雙手自然地垂於膝蓋，看起來就像是寺廟中真正的僧侶，但他此時卻被七情六欲纏繞，所思所想皆是嗔痴怨。
「曾經16歲的我也問過這個問題，反反復復。我也想知道為什麼，她為什麼想要毀滅『御三家』，她為什麼想要毀滅咒術界。」
「十年前，我最要好的朋友突然發了瘋。沒有任何預兆，她屠殺了幾十名御三家的成員，其中甚至包括她的血親。然後她來到高專的薨星宮，想要破壞天元五百年一次的融合儀式，為此不惜對一個無辜的女孩子下手。」
那個噩夢般的一天始終沒有放過他。雖然這十年間夏油傑一直在和禪院甚爾較著勁，但他們其實都一樣，都被困在十年前的那個下午，從來沒有走出來過。
16歲的夏油傑根本想不明白。
那個在黃昏闖入他世界的少女，那個牽著他的手，眼睛亮亮的，比任何人都要善良，比任何人都要懂他的理想，也比任何人都值得這個世界上所有美好東西的加茂知春，為什麼是她的雙手染上了那麼多的鮮血？
「為他人而戰鬥的傑，是我心中無比閃耀的超級英雄。」
她為什麼要背棄他們的理想？
他去問五條悟，五條悟卻說事實就是高專的通報所說，知春成了殺人犯，然後在薨星宮想要繼續殺人的時候被阻止。
「沒有任何隱情嗎？！」夏油傑還記得自己那時幾乎泣血的嘶聲質問，「難道你要告訴我，知春她天生就是一個冷血的劊子手嗎？」
五條悟是這麼回答的：「是啊，有隱情，當然有隱情了。但那又如何？那她也必須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即使我告訴你，知春她殺的全是死有余辜的人，她殺掉的那些御三家的人個個手上都帶著肮髒的血，但她接下來所要做的事和她殺的那些人又有什麼區別？」
從那時起，曾經滿腔熱血的夏油傑才發現，其實他根本無法用自己的雙手去守護他想要守護的人。他從來不知道，加茂知春從小所面對的是那樣腐朽惡心的龐然大物，她在污泥裡掙扎著長大，因為自己的性別、地位和天分而被迫過早面對太多令人作嘔的算計與陷阱。在別的孩子想著玩鬧和功課的時候，她要考慮的是保全自己的地位，應付旁人的覬覦。
她對夏油傑說的話當然字字出自真心，因為她發自內心地向往著夏油傑所勾勒出的美好理想世界，一個她自己永遠無法觸及的世界。
是他沒能來得及。
他沒能來得及成長，沒能成為真正的能守護她、守護這個世界的超級英雄。
既然如此，那他就不做超級英雄了。
夏油傑披上了袈裟，離開了高專。他要接手知春所沒有做完的事情，他要替他所遇到的第一個同類復仇。
他看著千晴，她今年也16歲，有時她眼中閃爍的光芒會讓他恍惚以為是那個曾經的少女回來了。可他知道加茂知春再也不會回來，她死在了薨星宮，在向醜惡的一切發起悲壯的最後一擊時，被養育她長大的咒術界絞殺。
「我的好朋友，她是個相信正義與良知，充滿理想主義的人。我再沒有遇到比她更好的女孩了。」夏油傑溫柔地說，「但是咒術界，『御三家』，這些東西逼瘋了她。她被迫見到太多醜惡，而她自己就是醜惡源頭加茂家的繼承人，她無法與這些東西共存，只能用自己的生命去毀滅這一切，然後在烈火中燃盡。」
「我不能讓她成為最後的燭火，所以我來到了盤星教，我願接替她，繼續燃燒下去。」
夏油傑向著千晴輕輕攤開手掌：「現在，你願意加入盤星教，願意和我們一起燃燒這整個舊世界嗎？」
千晴沒有動彈。
她深深凝望著夏油傑，眉頭蹙起，臉上帶著隱約若現的愁容。
「燃燒。」她輕輕重復著這個詞，「這十年，你在燃燒。」
「可燃燒，是要薪柴的。」
加茂知春燃燒了，她的燃料是她自己的命。
那夏油傑的燃料又是什麼？
「你舍棄了什麼呢？」千晴問，「朋友，家人，還有……還有什麼？」
千晴的疑問令夏油傑有些意外。他搖搖頭，解釋道：「我並沒有犧牲什麼。相反，來到盤星教後，我得到了許多家人，他們都是和我志同道合的同類。我的力量也極大增強了，十年內我收服了十幾只一級咒靈，不計其數的一級咒靈，如今的我或許可以直接前往加茂家與他們舉族一戰。」
十幾只一級咒靈，不計其數的一級咒靈，那就是不計其數的惡戰苦戰，還有無數次惡心的吞咽。
千晴垂下了頭。她不想讓夏油傑看到自己此時格格不入的表情。愧疚感百爪撓心，她多想現在攤開身份，告訴夏油傑自己就是加茂知春，她沒有死，也不需要夏油傑為自己復仇，不需要他為自己犧牲到這個地步。
但她也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夏油傑一旦選定了一條路，就會百折不撓地走下去。
見千晴低頭沉默不語，夏油傑有些失望。
「你害怕燃盡自己嗎？」
千晴搖搖頭。
「我不怕。」她說，「除了這條命，我沒什麼可失去的了。」
「我只是在想……我有些好奇，你的這把火，究竟想要從哪裡點燃？」
十年的籌劃與蓄勢，夏油傑准備在何日點亮反抗的火焰呢？
「先從御三家開始。」夏油傑早有腹稿，「御三家中，五條實力最強，禪院次之，最弱的就是加茂。現在加茂家族青黃不接，老一輩實力已經下滑，少年一輩又沒有足以接班的。只要將他們的下一任家主，如今他們族裡唯一能自如使用赤血操術的加茂憲紀殺死……」
千晴輕輕打斷了夏油傑：「這就是你讓我去接近加茂憲紀的原因，對不對？」
夏油傑點了點頭：「沒錯。」
千晴問：「如果說，我能將加茂憲紀爭取到我們這一邊來，能讓他和我們一起反對御三家和咒術界上層，那是不是就不用殺他了？」
夏油傑蹙起眉：「你怎麼可能說動他？加茂憲紀可是現任家主嫡子，板上釘釘的下任家主。他是既得利益者，不可能挖自己的根。」
千晴抬眸看了他一眼：「你的那個朋友不也挖了自己的根嗎？」
夏油傑啞然，然後斬釘截鐵道：「知春和別人不一樣。」
「既然都是加茂家的，或許可以寄希望於遺傳。如果真的能說動，那就省了殺人的力氣了。」千晴平靜地說，「從靈魂上改造一個人，比直接消滅一個人要更難，也更偉大。」
「明天我就去找加茂憲紀。他現在人在哪兒，京都？」
夏油傑沉默地打量著千晴，半晌後，他聲音干澀地回答：「不，他在橫濱。」
據說是要代加茂家去領取加茂知春的遺產。
第123章 第三副本33
自從分享了「摧毀咒術界」計劃之後,對於夏油傑和盤星教來說，千晴就算得上是真真正正的同志了。當晚盤星教一起吃完晚飯後,千晴也不吝於和他們分享她從森鷗外那裡得到的計劃。
「拉攏加茂憲紀是非常必要的,同時要打出『為了加茂知春復仇』這樣的旗號，因為這就占了『名分』。雖然你們可能並不太在意『大義』『名分』之類的東西，但是在起事初期,有一個好的大義名分能省很多的力氣。」
這都是森鷗外說的，以千晴的文盲腦子是壓根兒想不出來這些話。但是因為她有常年做主播的口才，所以把森鷗外的話復述出來的時候也還是神氣自信的，聽得桌旁的那些盤星教詛咒師們一愣一愣。
夏油傑作為教祖也不阻止，他坐在長桌上首,望著眉飛色舞誇誇其談的千晴只是寬容地笑著，手裡慢慢地轉著一串油亮的佛珠。
「然後呢然後呢？」美美子和菜菜子是很喜歡這種空談環節的,「接下來要怎麼做？」
千晴理所應當地說：「接下來就是毀滅加茂家咯。將他們收藏的寶物統統收繳過來,如果有願意投誠的,就經過鑒別然後收編。死硬分子們公審處死，扔去喂夏油大人的咒靈。」
盤星教的詛咒師們沒有一個覺得這種血腥的話從千晴這樣一個16歲的小姑娘嘴裡說出來有什麼不好，他們甚至相當欣賞千晴的心狠手辣，並且引以為知己。
當然也有人提出了質疑：「加茂雖然在御三家中算是弱小的，但御三家同氣連枝，你想摧毀加茂的話，禪院和五條必定會來討伐,到時你怎麼應對？」
千晴開始努力回憶森鷗外的計劃,磕磕絆絆地答：「首先是整合小家族……」
「沒有五條,只有禪院。」夏油傑說。
盤星教的人都轉頭看向他。
夏油傑依舊慢悠悠地轉著佛珠，語氣平靜地宣布：「五條與禪院是世仇，如果我們以摧毀禪院為目標,五條大概率會同意和我們聯合，就算是不合作，他們也會作壁上觀，到那時摧毀禪院也是輕而易舉。」
美美子嘰嘰喳喳地問：「就像是《三國演義》裡面的吳蜀聯合伐魏，對嗎？」
千晴雖然沒怎麼上過學，歷史學得一塌糊塗，但是《三國志》之類的游戲她沒少玩，聞言連忙點頭：「是這樣，是這樣。」
還是有詛咒師心存疑慮：「那之後又要怎麼對付五條呢？真的有人能贏過五條悟嗎？」
提起五條悟，盤星教內的氣氛就變得不太對勁起來，一種未戰先怯的愁雲籠罩在絕大多數詛咒師的頭頂上，就連沒見過五條悟的美美子和菜菜子也被這種氣氛感染，看起來心有戚戚。
「千晴是怎麼想的呢？」夏油傑把這個問題拋給了千晴，「你在高專見過五條悟，他是你的班主任，你覺得他能夠被打敗嗎？」
千晴被問得一愣，她倒是從來沒有思考過「如何打敗五條悟」這個問題，畢竟五條悟此時對她的好感度有95，她沒有被五條悟再一指頭崩死的危險，所以壓根就沒有往那個方面考慮過。
「他……他好像又學會了反轉術式，我感覺正面擊敗他是有點難。」千晴皺起眉頭，「不過我覺得他是可以被爭取過來的呀，像他那樣的人不可能甘心被咒術界上層限制的。」
詛咒師們面面相覷，氣氛反而變得更壞了。美美子和菜菜子一左一右地偷偷在桌子底下去掐千晴的胳膊，讓她趕緊閉嘴。
「怎，怎麼了？」千晴茫然地縮起脖子，「我說錯話了嗎？」
一個名為拉魯的詛咒師清清嗓子，責備她道：「五條悟是夏油大人不共戴天的仇敵，十年前正是他處刑了夏油大人的摯友。我們起事既然是為加茂知春復仇，又怎麼可能轉頭就將殺人凶手拉入盤星教呢？」
千晴：哦……
但是她這個受害者本人倒是輕松地把五條悟原諒了來著……
「不必這麼說她。」夏油傑制止了詛咒師拉魯，「千晴剛到教中，不知道這些彎繞曲折也是正常的。」
千晴覷著夏油傑的表情，大著膽子問：「那我們真的不能拉攏五條悟了嗎？」
夏油傑苦笑一聲：「並非是不能，而是我嘗試過，失敗了。我曾經也是五條悟的摯友，費了不少口舌試圖說動他反叛咒術界上層，就算是不脫離咒術界，未來在盤星教起事的時候和我裡應外合也是可以的。但他拒絕了，他反對暴力清洗的方式，始終相信可以用教育滲透來改變咒術界。」
千晴對五條悟的理念感覺很不以為然。
這並非是她對改革有什麼特別深的見識，只是對一名玩家來說，一路屠過去是最簡便的方法，更何況她和御三家確實存在血海深仇，如若不能殺得人頭滾滾，那不能解她心頭之恨。
御三家在千晴心中充其量只是個名詞而已，她不在乎這個名詞背後代表的性命和財富的多少，NPC只是數據，刪除一個數據和親眼看到母親的死亡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情感衝擊。對千晴來說，唯有殺光御三家才能讓她泄憤。
單純出於這一點，千晴才會在有了「我要殺光咒術界上層和御三家」的這個念頭的時候，第一個尋求的就是夏油傑這個盟友的幫助。
因為夏油傑也贊成將那些人殺光。
「既然無法拉攏，那就要考慮一下該怎麼打敗五條悟了。」千晴想了想，「我記得好像有一柄可以使所有術式無效化的武器，名叫『天逆侔』？」
黑皮膚的詛咒師米格爾也說：「我有類似的武器，名為『黑繩』。如果將這兩種武器組合起來的話……」
盤星教的詛咒師們熱火朝天地加入了這場以五條悟為假想敵的頭腦風暴。
千晴對此興致缺缺，畢竟她並不想和五條悟對上，也不想要五條悟死。她眼珠一轉，看向同樣保持著沉默的夏油傑，然後一點一點地蹭了過去。
「夏油大人，明日我們兩個一起去橫濱嗎？」
「嗯。」
「只有我們兩個，不帶別人？」
「不帶別人。」夏油傑輕柔地說，「加茂憲紀身邊必然會有加茂家的眼線，人多容易打草驚蛇。」
那豈不就是她和夏油傑單獨相處的攻略機會！
千晴對此當然感覺興奮，而且不可避免地感到了懷念。身為加茂知春時，她的最後一次外勤任務就是和夏油傑一起去橫濱，那時候他們兩個就像是一對真正的情侶一樣牽著手在擂缽街的小巷裡跑來跑去，將後背完全信任地托付給對方，無比默契。
只是這一次她恐怕是不能和夏油傑牽手了，畢竟身份有別，她從名義上來說是夏油傑的下屬，而夏油傑對她也沒有超出長輩和領導之外的感情。
希望橫濱能努努力，在這兩天折騰出點事情來，最好是產出一些不亞於當年「明神教邪神」的危機，好讓她再多刷點夏油傑的好感度。
千晴的心思已經飛到了橫濱，她摸出手機，咬著下嘴唇開始編輯短信給五條悟請假。
理由當然不能明說，千晴也不能承受第一次被五條悟崩成灰燼的風險。她想了想，給了一個非常穩妥的理由：
[今天下午加茂家來人找我，說想要讓我和禪院直哉訂婚。我不願意，所以先出去躲兩天。]
加茂要和禪院聯姻這種事不可能逃得過五條家的耳目，所以千晴也沒有想過遮掩什麼。五條悟也很快回了短信：
貓貓頭老師：[我不會讓你嫁給禪院直哉的，別怕。出去躲兩天也好，你准備去哪兒？]
千晴：[沒准備去哪兒，可能就是在家裡躺著打兩天游戲。]
反正五條悟也不可能跑來盤星教檢查她究竟是不是在打游戲。
請好了假，千晴又想起去橫濱前最好通知一下地頭蛇。
她離開橫濱滿打滿算也就只有一天，說不定處理「龍頭戰爭」掃尾事宜忙得精疲力竭的中也都不會發現她回了東京。於是她又給中也和太宰治分別都發了短信，慰問了一下這兩位，然後通知他們自己要去異能特務科走一趟，把自己遺產領回來。
在給中也的短信中，她還特別備注了一下夏油傑會一起過來。只是夏油傑還不知道她的身份，拜托中也千萬遮掩一一。
這倆人都沒有立刻回復，千晴合理推測他們要麼是在睡覺，要麼就是又被森鷗外派出去干活。
真不知道原本是醫生的森鷗外究竟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些壓榨人的方法……
或者說，醫生這個職業其實本來就很擅長壓榨人？
「千晴。」
夏油傑叫了她一聲，千晴打了個呵欠，扣下手機：「怎麼了，夏油大人？」
「你前些天去橫濱做什麼了？」
千晴早就料到夏油傑會有此一問：「接了個詛咒師的單子，賺了點快錢。」
夏油傑並沒有很意外：「原來如此。那，你在橫濱有聽說過『港口黑手黨』嗎？」
千晴干笑一聲，不無心虛地說：「聽，聽說過呀，還挺有名的。」
「我和港口黑手黨的一位准干部是多年好友，明天我先帶你去拜訪他一下，說不定能為我們的出行行點方便，也能通過他的人脈早日獲知加茂憲紀的去向。」夏油傑沉吟道，「黑.手.黨的規矩比較多，你記得牢牢跟在我身邊，不要輕舉妄動。」
啊？
還、還要去見中也？！
千晴感覺後背冒出了冷汗，夏油傑察覺到她情緒的某些微妙改變，問：「怎麼？有什麼不妥嗎？」
中也，你可一定不要做大漏勺，一定要保守住她的秘密啊……
拜托你了，中也！
第124章 第三副本34
盤星教當然養得起司機,也勻得出開車送夏油傑和千晴一起去橫濱的人。
但是夏油傑畢竟是夏油傑，太normal的出行方式他不用。隔天一早，吃完早飯,千晴剛走出院子，就看到了一條龐大的熟悉的老朋友。
一條龐大得像是猛犸像的黑蛇盤繞在院落裡,它的腦門上有著醒目的兩個眉毛一樣的白點,在看到千晴之後,它的尾巴尖兒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嗨。」千晴笑眯眯地對這條曾經被她直接斬下頭顱的一級咒靈打了個招呼,「又見面了。今天我們要騎著你去橫濱嗎？」
算起來，這條粗眉毛黑蛇還是加茂知春和夏油傑的定情見證人呢。
夏油傑站在黑蛇旁邊，他拍拍黑蛇的頸部，讓它低下頭,好讓千晴騎上去。結果黑蛇「噗通」一聲就栽倒下地,整條蛇僵硬成一根長長的黑柱子，看得夏油傑心生疑竇：「它這是怎麼了？」
千晴也不知道：「別是骨質疏松了吧？」
黑蛇僵硬地左右掃掃尾巴，像條不討人喜歡的土狗。
「它的性情一直很古怪。」夏油傑搖搖頭，像是不准備深究，「算了,先上來吧。」
他一撩袈裟袍袖,跨坐上了黑蛇。千晴立即雙手在蛇背上一撐，蛇鱗冷冰冰又滑溜溜的，她輕巧地翻坐上去之後就立即將手心在衣服上擦了擦，總感覺這家伙身上不太干淨。
「坐好了嗎？」夏油傑問，「要是怕掉下來的話,就抓緊我的衣服。」
千晴如奉綸音，趕緊往夏油傑身邊挪了挪屁股。而黑蛇就像是被五行山壓住了一樣，斷斷續續地發出了一些細碎的哀鳴,這讓夏油傑很是費解：「我們兩個很重嗎？」
千晴像是踹馬肚子一樣踹了一腳黑蛇：「問你呢，我們兩個很重嗎？」
黑蛇立即昂首挺胸，做出一副自己完全能勝任的樣子，諂媚至極。
千晴和夏油傑都感覺這條黑蛇怪怪的，但是他們又都特別默契地選擇不去追究。夏油傑是覺得來日方長，等橫濱的事解決之後可以慢慢調查，而千晴是出於對自己實力的自信，覺得這條十年前就被自己打殘了的粗眉毛蛇根本翻不起什麼風浪。
在夏油傑的命令下，黑蛇慢慢騰空，然後加快速度，向著橫濱的方向蜿蜒飛去。
千晴靠在夏油傑背後，原本她想拿出手機看看劇，但夏油傑似乎沒有就此讓這段旅途用沉默荒廢的意思，開口道：「千晴，你知道作為盤星教的成員在外應當怎麼做嗎？」
千晴有些茫然：「盤星教的成員在外應該，應該……打擊報復咒術師？」
「不，面對咒術師，我們應該盡可能減少衝突和接觸，咒術師也不會輕易找我們的麻煩，這十年我們都處於一種微妙的平衡當中。」夏油傑搖搖頭，「盤星教的成員有自己的特殊使命在身。」
千晴好奇：「什麼特殊使命？」
夏油傑：「向有錢的普通人傳.教。」
千晴：？
夏油傑：「說得再透徹一點，就是向有錢但是蠢的普通人展示我們的術式，替他們詛咒仇人或者為他們祓除咒靈，獲得他們死心塌地的崇拜，把他們發展成教眾，然後從他們手裡撈錢。」
撈、撈錢？！
原來這就是盤星教這麼有錢的原因嗎，教祖大人在這十年一直率領各位詛咒師們兢兢業業不懈撈錢，這才攢出了那麼恢弘的大殿，還有那麼多房子！
夏油傑：「推翻咒術界上層的必要條件之一就是獲得充足的活動資金，橫濱的黑.手.黨都很有錢，個個都是我們可以攻略的對像。這次我們可以先定一個小目標，從橫濱籌集一千萬日元，這樣也不算白跑一趟。」
一千萬！
教祖大人在橫濱一現身就展露萬千瑞氣光華，引得橫濱諸人見了納頭便拜！雙手奉送銀行卡和現金！
千晴絲毫沒有懷疑夏油傑此話的真實性，因為和五條悟不一樣，夏油傑從來都是說一不一、腳踏實地的那一個。他說能賺到一千萬，那就是能賺到一千萬。
夏油傑：「對了，你應該不知道一些用於發展教眾的話術吧？來，這串佛珠我先送給你，外表上可以裝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樣子，然後從一些簡單的寒暄開始學起。首先學會判斷來人的財產情況，之後詢問對方：你最近是不是壓力比較大？感覺有什麼小人在背後妨礙你，諸事不順？」
夏油傑的理論和教學相當生動有趣，是他這十年的實踐結合了各類傳.銷話術的精華大成，聽得千晴如痴如醉。而且他很擅長運用扮演法，一問一答，為千晴設想出各種類型的目標人群，分析那些人的所欲所求，引導千晴從這些人的弱點下手。
「你現在可以把我當成一個港口黑手黨的干部。」夏油傑和千晴進行模擬教學，「我聽中也提起過，港口黑手黨有一個很年輕的干部叫太宰治，你就把我當成他好了。假設你遇到了干部太宰治，你想要把他發展成教眾，你在見到他之後第一句應該說什麼？」
千晴：？
把、把太宰治發展成教眾？！
以太宰治那個腦瓜子，不把她綁到港口黑手黨給他做工具人就不錯了，她哪有把握從太宰治手裡撈錢？
千晴的畏縮之意很快就通過表情顯露了出來。夏油傑寬容地笑笑，鼓勵她：「別怕，即便是港口黑手黨的干部，他終究也只是個凡人而已。只要是凡人就有七情六欲，從他的所思所欲下手，就能攻破他的心理防線。」
可是，太宰治的所思所欲究竟是什麼呢？
啊……對了！
千晴蹙眉思考後突然想起了太宰治表現出最大的欲求，猛地一拍手：「太宰干部，我見你印堂發白，是不是最近想死怎麼都死不成啊？」
夏油傑：？
什麼玩意兒？
[太宰治：確實是想死死不成，上回只差一點就能被炸死還被你救了]
[夏油傑的表情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油傑：我好像往教裡撿了一個傻子]
[夏油傑肯定在想自己怎麼養了一個吃白飯的家伙哈哈哈哈]
[小千確實沒說錯啊，太宰治最想要的就是去死嘛！]
看到夏油傑陷入懷疑的眼神，千晴縮了縮脖子，小聲說：「我錯了。」
不過夏油傑並沒有責備她。他輕輕嘆了口氣，無奈地伸手拍拍千晴的後腦勺：「錯了也別怕，是人都會犯錯，我又不會把你從天上扔下去。」
就算是扔下去了千晴也能飛起來嘛，她不怕。
不過夏油傑的溫柔讓千晴膽子更大了些，她往夏油傑身邊又蹭了蹭，眼睛閃亮亮的：「那夏油大人能告訴我正確答案嗎？」
夏油傑笑了笑，並不介意她的親近：「其實並不存在什麼『正確答案』。隨機應變即可。我也並不熟悉那個太宰治，不過我們可以從他身為干部的身份下手。黑.手.黨干部所求的無非就是鞏固自己的地位，拓展自己的勢力範圍，獲得更多來自於首領的信任……金錢，權力，力量，當然還有健康，來來回回都是這些。」
千晴托著腮幫子認真地想，然後她意識到太宰治確實是一個異類。
他對於這些常人追求的東西並不熱衷，因為這些他都能輕易得到，他甚至蔑視自己的健康。
「夏油大人。」千晴問，「那，如果偏偏有這樣一種人，他太聰明了，本身也太強大了，所以——」
夏油傑心有靈犀般接話道：「所以他根本不會被我剛才說的金錢權力等等打動，對嗎？」
他笑起來，眼角眉梢都透著復雜與苦澀：「這不就是五條悟麼。」
啊？五條悟？
很聰明很強大……嗯，一樣。
不被金錢權力所動……嗯，一樣。
追求的東西和常人不同……
咦！這麼看來，莫非五條悟就是太宰治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港口黑手黨真的有像是悟一樣的干部，那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必定不能容忍他太久。」夏油傑輕輕搖頭，「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放心，如果真的碰到了硬茬，我會幫你。」
那可真是太好了。
你永遠可以相信……夏油傑！
橫濱城很快就從遙遠的地平線那一頭展現在千晴一人面前。黑蛇俯衝准備降落，千晴總感覺自己坐在滑溜溜的蛇鱗上會往下滑，於是只能雙手揪緊夏油傑的袈裟，小心地往他的後背貼去。
夏油傑感受到後背傳來的熱意，他沒多說什麼，只是又坐得直了一些。
千晴特別地向高塔所在的位置眺望，今天是個晴好的白日，她沒有看到高塔，也沒有看到黑煙。偌大的橫濱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龍頭戰爭」一般，一如往日繁華。
黑蛇並沒有向著港口黑手黨的總部大樓飛去，它盤繞在橫濱邊緣的某個港口。夏油傑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喂？」
「嗯，是我，我到了。」「好的，我看到你們了……需要幫忙嗎？」
「好，那我下來了。」
掛斷電話後，夏油傑掃視了一圈港口。千晴在後面同樣伸長了脖子，緊張兮兮地尋找她所熟悉的面孔。
很快，她就在港口的某艘船旁看到了橙紅色頭發的少年。
在和中原中也視線對上的那一霎，千晴就渾身打了一個激靈。夏油傑伸出手，熟練地勾住千晴的胳膊，從黑蛇上縱身一躍。和他們相距大約兩百米的中原中也下意識地向他們的落地點飛奔而來。
夏油傑帶著千晴輕巧落地。
黑蛇化作一縷黑煙，迅速也如釋重負地散去了。千晴在港口的棧道上微微踉蹌了兩步，然後一個閃身躲到夏油傑的身後，緊張地探出半張臉，對著奔來的中也發射眼神信號。
「好久不見！」
夏油傑微微笑著對中也打招呼：「麻煩你過來接我們一趟，最近還好嗎，中也？」
中也減緩腳步，他張開口，回應夏油傑的同時，眼神不由自主地向躲在夏油傑身後的千晴身上瞄：「最近有點忙，首領指定了迅速對外擴張的方針，所以這兩天我一直在橫濱東奔西走的。不過我到這兒來也是順路，剛處理了兩個占據這一片航運的組織首領……你身後那位是？」
夏油傑轉過頭，向旁邊跨了一步，將努力減小自己存在感的千晴暴露出來：「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花山院，是我帶來的下屬，是盤星教的一名詛咒師。」
他刻意略去了千晴的名字，顯然是不希望中也因此探究她和加茂知春的聯系，免得橫生枝節。
在中也困惑的目光中，千晴露出一絲僵硬的假笑：「你好，中原干部，我是因緣際會認識了夏油大人然後被夏油大人的雄韜偉略感動所以決定追隨夏油大人的花山院！很高興認識你！」
說完之後，她非常用力地眨了兩下眼睛，企圖通過腦電波讓中也領會自己的意思。
中也愣了兩秒，好像明白了。
「哦，啊……嗯，你好，花山院。」他點了點頭，「你們……你們吃過早飯了嗎？要不要一起用個便飯？」
夏油傑也沒料到中也會這麼熱情地招待，不過他需要借助中也的力量去搜尋加茂憲紀的行蹤，所以順水推舟地答應下來：「便飯就不用了，我和花山院都已經吃過了早點。但是喝口茶倒是沒什麼問題。」
「好。」中也松了口氣，「那，上車吧，我帶你們去找個地方邊喝茶邊聊。」
他指向不遠處的黑色轎車，千晴趕緊一溜小跑跟上夏油傑，中也落後兩步，他走到千晴身邊，悄悄地打量起她的步態。
「怎、怎麼了嗎，中原干部？」千晴小聲問。
中也不太習慣這種和千晴說話的方式，他掃了一眼夏油傑，然後不自然地說：「沒什麼，就是覺得花山院小姐走路的方式很奇特。你的腿曾經骨折過？」
他一直在惦記著那天從高塔墜落後千晴的腿傷。
千晴心底一暖，夏油傑也有些好奇地看過來，她連忙回答：「以前確實骨折過，不過現在我已經全好了，能跑能跳的，很健康！」
「那就好。」中也咳嗽一聲，「看來咒術師有特別的恢復方式啊。」
夏油傑總覺得這兩個人對話的內容有點怪，但又說不上來哪裡怪。
他們很快就上了港口黑手黨的專車，夏油傑和千晴坐後座，中也在副駕駛。他小聲對司機說了句什麼，然後就開始頻頻望向後視鏡。
「花山院小姐是傑的下屬？」
千晴硬著頭皮答：「嗯，是的。我屬於夏油大人的盤星教。」
中也很意外：「我以為你們這個年紀的都要去上學呢，傑你當年不是和知春一起在那個……那個……中專？」
「是咒術高專。」夏油傑糾正，「花山院確實要去高專上學，不過她一邊上學一邊參與教內事務，並不衝突。」
「教內事務？」中也想了想，「你們盤星教，我記得平時干的都是一些……念經做法事之類的事，難道花山院你平時下課就跟著傑去給人超度嗎？」
千晴：？
千晴：「我怎麼不知道盤星教還要給人做法事超度？你真是和尚啊？！」
夏油傑趕緊截住中也的話頭：「雖然我們盤星教的業務也有做法事，但是這是特殊業務，要給夠錢才做，而且要給很多很多錢……」
千晴問：「做一次法事要多少錢？」
夏油傑：「五百萬。」
千晴立刻從袖子裡掏出那串夏油傑送的佛珠，啪嗒啪嗒地盤了起來：「教練，我想學做法事！！！」
中也在後視鏡裡看到夏油傑一秒變得無奈的表情，沒忍住「吭哧」笑出了聲。
「最近橫濱每天都在大量死人，我倒是可以給你們推薦幾個優質客戶。」中也笑著說。
千晴喜笑顏開，夏油傑立即婉拒：「這要看我們的日程安排。對了，我之前跟你說過我們來橫濱是為了……」
「啊啊，我記得，你們兩個要找知春的弟弟，對吧。」中也掏出手機，「我都記著的，我已經叫我的手下去……咦，短信？千——」
千晴立刻發出超大的聲音把中也的話蓋了過去：「夏油大人！你還沒教我怎麼念經呢！」
夏油傑被千晴近在咫尺的聲音一震，腦瓜子嗡嗡的：「念、念經？那種東西，只要不做聲地動動嘴唇就行了吧……你不要這麼突然大聲說話，嚇我一跳。」
中也已經讀完了千晴昨晚給他發的報平安和前往橫濱的報備短信，他這才恍然為啥今天千晴裝出一副不認識他的樣子。他清清嗓子，自然地把話題轉了回去：「今天就能查到結果，你們一位稍安勿躁，先和我一起去總部休息一下吧。」
千晴不由自主地又是用超大的聲音反問：「去總部？！」
「啊，對，總部食堂的茶點很不錯，討論事情也比較隱蔽……怎麼了嗎？」中也問。
夏油傑已經差點被千晴震聾了。
千晴努力擠出一張僵硬的笑臉：「沒，沒什麼，沒什麼，哈哈……就是我想到要去黑.手.黨的總部，有點激動，少見多怪了，少見多怪……」
他們不會在港口黑手黨迎面遇到什麼熟人吧？！
比如織田作，比如太宰治，比如森鷗外什麼的…………
她現在用【血操術·再造】給自己再捏一張臉，換個馬甲還來得及嗎？
第125章 第三副本35
千晴一路低著頭,手裡捏著佛珠，「啪嗒啪嗒」地拼命盤著，一路緊緊地跟在夏油傑身後,生怕遇到熟人。
好在這是「龍頭戰爭」剛結束的當口,港口黑手黨幾乎所有人都被派出去搶地盤了。千晴雖然一路擔驚受怕,但直到港口黑手黨的食堂，除了那個有一面之緣的食堂招待之外,確實沒有人認出她，食堂招待在中也面前也不敢多嘴。
他們找了一個包廂，服務生進來恭恭敬敬地請他們點單。中也要了杯咖啡，夏油傑要了杯茶,千晴緩了緩神，要了杯可樂，特別叮囑了要可口可樂。
夏油傑作為在座年紀最大的,最先開啟了話頭：「中也最近過得怎麼樣？聽說這段時間你好像挺忙。」
「最近橫濱確實出了點麻煩事,不過好在有……幫忙解決。」中也的眼神飛速地瞟了一眼千晴,然後咳嗽了一聲,「現在只剩一些收尾工作，我還是有時間和你們聚一聚的。」
夏油傑點了點頭,帶著笑意說：「忙也要注意休息，多睡睡覺，記得好好吃飯。你現在還是長身體的時候，但你看著有些太瘦小了。」
中也愣住了，而千晴衡量了一下中也的身高體型,在旁邊沒忍住發出了一聲「噗」。
中也：………………
但中也沒有任何理由發火……因為夏油傑確實是在關心他！
「要不一會兒在咖啡裡多加點牛奶吧？或者干脆換成奶咖？」千晴提議，然後欲蓋彌彰地多加了一句，「希望能幫你長點個頭,中原干部。」
謝謝你，花山院小姐，這建議能幫他一夜之間怒長10cm。
從他復雜的表情就能看出身高是中也的痛，夏油傑這麼會讀空氣的人當然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尷尬，他立刻把話題轉到了正事上：「我和花山院來橫濱是為了找一個人。」
「嗯，加茂憲紀，對吧。」中也點點頭，「他和知春是什麼關系？」
夏油傑說：「他是知春同父異母的弟弟，現在已經接替了知春的位置，成了加茂家的下一任家主繼承人。我收到消息，他今天要從京都動身來橫濱，我已經把他的照片發給你了，你看一下。」
千晴也沒忍住湊到夏油傑身邊：「我可以看看嗎？」夏油傑當然應允。於是千晴毛絨絨的腦袋瓜就湊到了他的胳膊肘邊，好奇地睜大眼睛：「哦，哦哦，這就是……」
夏油傑弄到的是一張別人偷拍的加茂憲紀的照片。加茂憲紀身著陰陽師一般的狩衣走在街道上，他身姿挺拔，看起來體格不錯，留著半長不短的黑發，神情嚴肅。
還長著加茂家典型的細長眯眯眼。
千晴扭過頭，求證般地問夏油傑：「他的眼睛這是睜開了還是沒睜開？」
夏油傑：「睜開了吧，他這時候在走路，閉著眼睛要怎麼走呢？」
憲紀，你的眼睛怎麼這麼小啊！加茂家的遺傳基因果然太強大了！
千晴摸摸自己的臉，確認般地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她現在這個身份和加茂家的血緣應該算是很稀薄了，她沒有遺傳加茂家的小眼睛……
千晴後怕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自己此時和夏油傑之間的距離，在中也眼中，少女相當自然地貼在夏油傑身旁，探出腦袋仔細看著他手中的手機屏幕，沒有絲毫的距離感，看起來就像是一對親密的戀人。
他們……真的只是單純的下屬與上司的關系嗎？
不，不要亂想。知春曾經和夏油傑是好朋友，即使換了身份，千晴也信任並依賴著夏油傑，這是理所應當的。
「咳。」中也咳嗽一聲，讓對面的兩個人把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來，「我會讓我的屬下在京都方向的道路進行監視的，看到符合目標的人我會立刻通知你。」
夏油傑禮貌地致謝：「麻煩你了，中也。」
「不用這麼客氣，畢竟當年你和知春可是救了我的命。」中也搖搖頭，「在橫濱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盡管和我說。」
他的目光一轉，定格在千晴身上，好像只是隨意地順口附帶了一句：「花山院小姐遇到困難也可以隨時聯系我。」
千晴笑了笑：「謝謝啦，中原干部！不過我和夏油大人一起行動，應該不會遇到什麼困難的。」
中也總感覺微妙地被噎了一下。
他覺得自己此時的心態很奇怪，不知為何，看到千晴和夏油傑擺出如此親密的態度，對自己卻禮貌避嫌，中也總覺得胸口有一團氣堵得慌。
是占有欲在作祟嗎？
但他憑什麼對千晴擁有占有欲，歸根結底，他們恐怕連好朋友都算不上。
「哦，嗯……我手頭還有些事，就先走了。」中也站起身，干巴巴地向夏油傑點了點頭，「有什麼情況我會通知你們，另外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你們可以暫時在基地的公共區域活動，在得到加茂憲紀的情報前，二位可以先在這裡休息。」
夏油傑起身相送：「給你添麻煩了，中也。」
中也在門口示意他不必一起跟出來，隔著門縫，他掃了一眼千晴，欲言又止的神情一閃而過，但最後他什麼都沒說，轉身快步離去了。
「黑手黨的工作看來也很不好干。」夏油傑關上門，回到座位後嘆了口氣，「感覺中也的發育受到了挺大的影響，我記得他是15歲的時候加入了港口黑手黨，到現在基本都沒怎麼再長個子，看起來也很瘦。」
千晴感同身受地點點頭：「是啊是啊，一看就是被壓榨狠了，睡眠飲食都沒跟上。」
夏油傑憂心道：「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已經有一米八了，體重也有大約70公斤，中也的運動量不比當年作為咒術師的我小，怎麼就是長不高也吃不胖呢？」
千晴回憶了一下當年的DK夏油傑，又對比了一下中原中也，渾身一激靈：「真是好強烈的對比……話說，會不會是基因之類的影響？畢竟港口黑手黨也並不缺錢，就算是中、中原干部忙到很少睡覺，但伙食方面港口黑手黨應該不會克扣的。所以說，或許是因為遺傳……」
夏油傑搖搖頭：「總而言之，無論是因為什麼，這幾天我要好好監督中也吃飯休息。」
千晴用手托著下巴，嘟囔著說：「夏油大人怎麼感覺跟他的監護人似的。這就是爸爸力嗎？」
夏油傑：？
「說什麼呢。中也現在可不需要監護人了，而且他的監護人也應該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才對。」夏油傑失笑，「十年前我剛認識中也的時候，他還只是個小朋友。可能因為這個，我總不由自主想多照顧他一些。」
千晴轉過眼珠，對夏油傑歪歪頭：「誒……小朋友啊！那在夏油大人眼裡，我是不是也算一個小朋友呢？」
夏油傑並沒有立即回答，他仔細地打量了兩眼千晴的神色，然後像是有些難辦似的蹙起了眉頭。
「千晴想被我當做小朋友嗎？」
千晴一愣，她沒想到這個問題會被夏油傑打回來：「啊？這，這是可以自己選的？」
「當然了，我可不是那種頑固又剛愎自用的上司。我們盤星教的教內氛圍可是很輕松愉快的。」夏油傑微微笑起來，像是一只眯眯眼的狐狸，「千晴要怎麼選呢？是想要像美美子和菜菜子一樣，在我面前做一個小朋友，可以盡情地撒嬌；還是想要像拉魯他們一樣，做一個能和我以平等身份合作、圖謀大事的詛咒師？」
千晴撇了撇嘴：「根本都不用選嘛……從一開始，我們不就是以平等身份合作的詛咒師嗎？」
夏油傑笑著問：「可我怎麼感覺，剛才的千晴倒是有點想像小朋友一樣對我撒嬌呢？」
千晴連忙坐直身體，向後縮去：「我，我有嗎？！沒有吧，是你感覺錯了！」
她驚慌失措又嘴硬的樣子取悅到了夏油傑，他笑著搖了搖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好了，聊聊正事吧。」夏油傑放下茶杯，指尖敲敲桌面，「你說想要把加茂憲紀拉攏過來，你的自信源於何處？你打算怎麼說服他？」
千晴搖搖頭，企圖把剛才的刺激對話晃出腦袋，然後調整好表情，努力嚴肅地回答：「我之前做過調查！」
「加茂憲紀實際上是側室所生，他不是從小就在加茂家養大的，而是在大約六七歲的時候被接到加茂家去的，而他來到加茂家的時間點也相當微妙，當時的他是作為仍然在世的加茂知春的競爭者被送去的。也就是說，他對加茂家的權威其實並沒有那種根深蒂固的信賴基礎，而且他對他的母親的感情一定比對加茂家的感情更深。」
夏油傑微微挑眉：「你竟然調查到了這種程度的情報，真不愧是在詛咒師圈子裡小有名氣的『紅蓮』啊。還有嗎？」
「接下來的就是推理時間了。」千晴扶了一下並不存在的眼鏡，「提問！一個六七歲的孩子被突然帶離母親身邊，置身於一個沒有溫情、勾心鬥角的大家族，周圍根本沒有真心，只有利益與權術，這樣的一個孩子會信任他所處的環境嗎？會發自內心地擁護這個隨時可能吞噬掉他的家族嗎？」
夏油傑也配合著說：「回答，他並不會。」
千晴打了個響指：「叮叮，答對了！那麼，下一個問題！這樣一個從小就在危機四伏的環境裡長大，飽嘗人情冷暖、洞悉家族黑暗的人，他的內心會不會有著對家族復仇的欲望呢？」
夏油傑的指腹摩挲著茶杯壁：「對那些曾經欺負過他的人，他應當是想要復仇的。但是如果上升到整個加茂家……我覺得，不好說。畢竟他很快就能擺脫被欺負的那個角色，成為擁有權力，能欺負別人的家主了。」
這個世間多的是從小被壓迫，長大後卻自發地加入壓迫那一方的倀鬼，夏油傑並不熟悉加茂憲紀的品性，不能賭他心中的價值觀與良知是否能為他們所用。
「他會被我們說服的。」千晴非常篤定，「而且我們手中有可以讓他就範的籌碼。」
夏油傑迅速心領神會：「他的母親？」
「是啊。阻礙他和母親重逢的阻礙一直以來就只有加茂家。成為加茂家主這條路又難又艱險，但是摧毀加茂家族卻簡單又容易，你覺得他會選哪一種呢？」
千晴像是小惡魔一樣笑了起來：「當然，如果他並不想和母親重逢，變成了一個只想得到家主權力的壞孩子的話，那我也不介意給他一些遲到的教育哦。」
夏油傑：………………
奇怪，怎麼千晴好像自動帶入了加茂憲紀的長輩身份了？
第126章 第三副本36
千晴和夏油傑在包廂裡又漫無目的地聊了一會兒。
夏油傑對千晴的過去似乎很感興趣,但是千晴覺得自己的過去沒什麼可說的。
「就是拼命賺錢，什麼能賺錢就做什麼。」千晴聳聳肩膀，「比如在便利店打工啊,在餐飲店打工啊,倒賣二手物品，做游戲代練，還有做游戲主播……」
她忽然想起來自己現在披著的是游戲角色馬甲,連忙補充了一句：「最近這兩年發現做詛咒師接單掙得更多,所以主要就在做詛咒師了。」
夏油傑輕輕嘆了口氣：「千晴以前應該吃了不少苦吧。」
「都過去了。」千晴擺擺手,「餓著肚子的時候哪有時間自怨自艾,還是趕緊想辦法把肚子填飽。無論是翻垃圾桶還是跑去超市撿過期食品,只要願意行動就一定能活下去。所以我一般不會太糾結過去的事情,人人都有很悲慘的經歷，總是想著過去的話，那人還要怎麼生活？」
真是……豁達又實用的人生觀啊。
千晴對著夏油傑燦爛地笑起來，夏油傑短暫地為之目眩了一秒。
為什麼。
明明花山院千晴和加茂知春是如此不同的兩個女孩,一個是在泥淖中艱難爬行著、用盡渾身力氣才能站到他面前的野草般的孤兒,一個是從小富貴加身錦衣玉食、仿佛無所不能的大小姐。
可為什麼,夏油傑卻從她們兩個的笑容中感受到了相同的熱度？
他甚至有一種荒謬的想法,如果知春出生在千晴的家庭，她長大之後也會變成花山院千晴。
「那麼……」夏油傑定了定神，「既然你說並不糾結於過去，那麼你會記仇嗎？」
千晴馬上變了表情：「報仇是另一回事！我不糾結於自己過去的痛苦經歷是因為我要放過自己,但是並不代表我要放過仇人啊？要是不讓那些垃圾吃點教訓，那他們永遠不知道以後不能惹我的！」
夏油傑：……好吧，果然，畢竟千晴一看就不是那種菩薩心腸的小女孩。
「是啊,復仇是有必要，而且天經地義的。」夏油傑輕聲說，「不復仇的話，那又要用什麼來告慰亡者，警告生者呢？」
千晴興致高昂地揮揮拳頭：「我們現在就是在復仇！復仇小隊！熊熊燃燒的復仇黑火！對了對了，你知不知道那個手游FXO，你在裡面說不定就會變成仇階，就叫做夏油傑Alter！還有還有——」
「啊，是電話。」
夏油傑摸出手機，千晴構思了一半的游戲聯動被迫中止。她悻悻地放下手，有些氣鼓鼓地看向夏油傑。
「嗯，嗯，好的，我們現在就出發。」
他掛斷電話，看向千晴，在開口前沒忍住笑了出來：「怎麼露出這種表情？」
「沒什麼。」千晴撇下嘴，「正事要緊，先辦正事吧。」
夏油傑點點頭：「確實是正事，中也說他的手下發現加茂憲紀了。」
千晴立刻彈了起來：「這麼快！」
「當然快了，因為他們目標比較大。中也說他們一共來了三個人，除了加茂憲紀之外，還有一男一女兩個成年人陪著，他們坐同一輛車來的。」夏油傑頓了頓，「京都牌照。」
直接開著京都牌照的車來的啊……那怪不得一下就被發現了呢。
「他們的目的地是哪裡？」千晴問。
夏油傑看了一眼短信：「他們還在路上，但是中也已經派人去盯梢了。他把盯梢車的定位給了我，咱們跟上就好。」
千晴搓搓手：「尾隨！我喜歡！那我們現在就去追蹤他們吧！」
夏油傑站起身，他來到窗前站定，似乎是思考了兩三秒，他又轉過身，走向大門。
千晴被他的折返操作搞得有些摸不著頭腦：「怎麼了？」
「本來打算讓黑蛇帶著我們飛過去的，但是就這麼打破港口黑手黨的玻璃似乎不太好，會給中也添麻煩，而且在橫濱這種都是異能者的地方飛來飛去總感覺會有風險。所以我改主意了。」夏油傑說。
千晴：「改主意了？那你打算怎麼去？」
夏油傑：「打車。」
千晴：………………
千晴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非常扭曲復雜。
時間雖然會改變夏油傑的志向……但是改變不了他質樸的本質……
「那什麼，港口黑手黨應該不缺車，咱們要不去下面借輛港口黑手黨的車吧？」千晴虛弱地提議。
夏油傑看了一眼千晴：「沒事的，我付打車費。」
她才不是想省打車費啊！！！
她只是不信任出租車司機！！！
千晴的五官都已經皺巴到了一起，看起來糾結萬分。夏油傑感覺自己今天光是看著千晴各種豐富的顏藝都會保持一種好心情，他攥住拳頭，努力克制住去捏捏千晴臉頰的衝動。
「不必擔心，我們會趕上的。」夏油傑說，「走吧，千晴，要是一切順利的話我們說不定能趕回教裡吃晚飯。」
千晴嘟嘟囔囔地跟在他身後：「每次聽到這種話就知道基本上不會太順利……」
夏油傑假裝沒聽見。
在港口黑手黨門口可不好攔出租車。千晴和夏油傑往著定位顯示的方向走了大約兩條街才打到一輛車。千晴和夏油傑一起鑽進後座，司機慢悠悠地問：「二位去哪兒？」
夏油傑把他的手機遞給司機：「麻煩跟著這上面的小紅點走，我們在追人。」
司機有些猶疑：「追人？這……」
千晴立刻掏出她隨身攜帶的小刀，抵到了司機的脖子上。
「你、你想干什麼？！」司機抖了起來，「你想要錢？」
夏油傑也沒料到千晴會來這麼一出，她異常熟練地擺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費什麼話？！老子是港口黑手黨，你有膽在我們總部附近拉客，怎麼沒膽子照我說的做？開車！要是把人跟丟了，老子一刀捅死你！」
司機嚇得立刻踩下油門：「我這、這就起步！」
「別想著玩什麼花樣，我們異能者殺人都不用槍。」千晴威脅道，「你報警也沒用，大不了我們搶了警車繼續追！」
夏油傑無奈地扯了一下千晴的上衣：「行了，要是把他嚇壞了，一會兒誰開車？」
千晴轉過頭：「夏油大人不會開車嗎？」
夏油傑：「我沒有駕照，出門我都是騎咒靈的。」
千晴：「啊，那也沒事！我會開車！我玩了6年《俠盜獵車手5》，在游戲廳的模擬賽車裡保持過5年的最高紀錄！」
夏油傑：「……算了，還是留著這個司機吧。」
司機沒怎麼懷疑千晴的身份，因為千晴拿出了她隨身的小保溫杯，那裡面裝著她備用的加了抗凝劑的血。她操縱著讓保溫杯裡的血飄出來，在司機面前幻化出指示箭頭，讓司機追著定位開車。
「聽說加茂家的人會隨身攜帶血袋，沒想到你是隨身帶保溫杯。」夏油傑用指關節敲敲千晴那個粉色保溫杯的杯壁，「你是怎麼想到用保溫杯的？」
千晴聳聳肩膀：「隨身帶血袋看起來也太奇怪了，有些需要安檢的場合都帶不進去，但是帶保溫杯就沒什麼人會懷疑嘛。」
這倒確實是。
不過夏油傑沒問如果遇到了那種一定要你喝一口保溫杯裡液體的安檢該怎麼辦，如果問了這就像抬杠了。
很快，標志著盯梢車的紅點停住不動了，千晴他們在五分鐘內追了上去，停到了盯梢車的後面。
夏油傑在下車前還是給了車錢，貼心地說了一句：「不用找了。」，但司機根本不敢不找零，他哆哆嗦嗦地摸出錢包，一枚一枚地數出硬幣，堅持要夏油傑收下。
當然，在夏油傑把找零揣到袈裟袖子裡之後，他就一腳油門急不可耐地溜了出去。
千晴一眼就認出來盯梢車，畢竟港口黑手黨的車都是一水的黑色。趁夏油傑還在和司機扯皮找零的事情，她先上前去敲了敲盯梢車的車窗，車窗慢慢地搖了下來，露出裡面兩張凶神惡煞的標准港口黑手黨的惡人臉。
「辛苦了。」千晴對他們點了點頭，「我是中原干部介紹來的東京的詛咒師，我——」
那兩個滿臉橫肉的大哥突然整齊劃一地猛一低頭，齊聲喊：
「花山院小姐上午好！」
千晴：？！
啊這，啊這，呃？
「你們認識我啊？」千晴訕笑一聲，「中也已經跟你們提過我了？」
駕駛位上那個滿臉橫肉的大哥說：「我在總部見過花山院小姐！那天花山院小姐您和中原干部太宰干部神勇配合、把澀澤龍彥活活撕成兩截的事情我們全都聽說了！」
千晴：？？？
什麼什麼，她什麼時候手撕鬼子了？！
副駕駛位上那個黑墨鏡大哥說：「您手撕澀澤龍彥之後負傷歸來，我親眼看見中原干部抱著您進了——」
千晴從玻璃反光上看到付完車費走過來的夏油傑，連忙打斷這兩個大哥的泄密：「別說了別說了！我不喜歡別人誇我！快點告訴我加茂憲紀去了哪裡！」
「是，花山院小姐！」墨鏡大哥一絲不苟地伸出手，指向十字路口的另一邊，「他進了異能特務科的辦公樓！」
千晴：…………啊？
「我們不敢離異能特務科太近，所以只能把車停在這裡。」橫肉大哥說，「花山院小姐一會兒是想要進異能特務科的辦公樓裡面去嗎？」
千晴連忙轉身去叫夏油傑：「他們說加茂憲紀跑到異能特務科裡面去了！」
夏油傑下意識地擰起眉頭：「異能特務科？怎麼是那種地方？」
「難不成是異能特務科給京都校派了什麼和咒靈有關的任務？」千晴猜測。
「你們有沒有拍到隨行人員的照片？」夏油傑問那兩個老哥。
墨鏡老哥立刻拿出手機給夏油傑看，千晴湊了過去。照片是借著等紅燈的機會抓拍的（感謝加茂憲紀的車沒貼防窺玻璃膜），可以清楚地看到駕駛座上的司機是一名穿著西裝的男性，副駕駛座上是一名神情嚴肅的女性，加茂憲紀坐在後座，仿佛漠不關心似的閉目養神。
墨鏡老哥說：「目標一直在後座睡覺，我們一直盯著他呢。」
夏油傑：「啊……他不是在睡覺，他只是眼睛小。」
千晴盯著那兩個坐在前排的男女看了一會兒，然後她突然叫了起來：「不對！這兩個人是加茂家的人！開車的是加茂家家主的堂弟，是接近核心圈子的一個加茂家成員，算是半個加茂家家主的心腹。副駕駛那個也很眼熟，雖然我忘了在哪兒見過她，但是她絕對也是加茂家的……你看她這個眼睛，不是加茂家的誰會長這種眼睛啊？」
同樣是眯眯眼的夏油傑：「哦，嗯，確實……不過你怎麼知道這個開車人的身份的？你很熟悉加茂家？」
「我，我不是做過功課嗎？」千晴心虛地搪塞，「之前我去忌庫前為了假扮好加茂知春，就找孔時雨買了一堆加茂家的資料。沒想到今天真用上了，哈哈，哈……」
夏油傑若有所思：「那個孔時雨的情報是超出我想像的豐富啊。之後得跟他保持密切聯系了，也得防著他把盤星教的資料給……」
「叮叮」
千晴的手機震動，她連忙掏了出來，發現是太宰治發來的短信。
太宰治：[那天晚上你把我一個人扔在廢墟的事情回頭再跟你算賬，沒良心的。既然來了橫濱，那你今天就自己跑一趟異能特務科吧，首領給我派了一堆活，我是沒空了。]
太宰治：[哦對了對了，聽說有個加茂家的人今天和異能特務科預約了，他自稱是加茂知春的弟弟，要去把你的五十億領走呢。去晚了說不定你的錢就都飛走咯，飛飛~]
千晴的頭發都差點飛了起來，她用自己打boss的手速飛快地敲擊鍵盤：
千晴：[不是，加茂憲紀是怎麼知道我在異能特務科有遺產的？！]
太宰治：[唔，誰知道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吧，就像是小千~晴始終不願意告訴我自己是怎麼死而復生的呢><]
不要在這種十萬火急的時刻用顏文字賣萌啊你這混蛋！！！
彈幕們紛紛討論了起來：
[我怎麼突然感覺……應該就是噠宰主動把這個消息放給加茂家的？]
[我也覺得，畢竟千晴和中也那天在打完澀澤龍彥之後就把噠宰一個人撇在廢墟跑了，這種仇他肯定會記]
[從短信內容也能看出來噠宰明顯是記仇了吧！]
[五十億要溜走了！五十億要溜走了！（幸災樂禍）]
千晴急得手指都快在屏幕上搓出火星子：[咱們不是做了交易嗎？我告訴你我死而復生的秘密，你趕緊想想辦法，幫我把五十億領走啊！！！]
太宰治：[咦？小千~晴一直不願意告訴我，我還以為你不想做交易了呢TAT]
這種優哉游哉發顏表情的家伙真的是港口黑手黨的干部嗎？！
森鷗外你就是提拔了這種人做干部嗎？！
千晴：[我說，我說，但是能不能不要現在在這種情況下發短信說啊，這也太怪了！]
太宰治：[唔唔，好叭。那就等今晚回總部和小千~晴共進晚餐的時候再告訴我叭^w^順便一提因為你領到了遺產，所以到時候由小千~晴請客哦。]
千晴：[……好，好，都行，都可以。]
太宰治：[嗯嗯，這個態度就很好嘛。負責處理小千~晴遺產的是明神教調查專項小組，在七樓右手邊走廊的第二個房間。小千~晴只要在異能特務科的入口處自稱是來進行異能登記的人就可以啦，名字什麼的都可以杜撰，龍頭戰爭剛結束，在這種混亂的時候自稱什麼都可以，非常方便呢。]
太宰治：[祝順利~如果遇到什麼困難，可以原地雙手合十，旋轉十圈，一邊轉一邊大聲喊：萬能的噠宰SAMA救救我！……一定記得轉滿十圈，念咒語的聲音也要大聲哦！]
千晴：[……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啊]
太宰治：[對了對了，小千~晴要不要評價一下我今天的說話方式？這是我新學來的JK說話語氣，因為我發現用這種語氣跟中也說話每次都能把他氣得像條翻車魚一樣！]
也把她氣得夠嗆！！！
千晴咬著後槽牙將手機狠狠地塞回衣兜，夏油傑和另外兩個人剛才一直在看她，那兩個港口黑手黨的早就悄悄地縮在一起，並猜測一會兒千晴肯定又是要去手撕活人了。
「我的線人告訴我，加茂憲紀去異能特務科是為了領加茂知春的遺產。」千晴拽住夏油傑的袈裟袖子，「快走，快走，夏油大人，去晚了他就要把遺產領走了！」
夏油傑跟著千晴向異能特務科的方向走去：「那就讓他領走唄，你這麼著急干什麼？沒必要和他在異能特務科見面吧？」
「當、當然不能讓他領走！」千晴急得差點像兔子一樣原地跺腳，「你想啊，那個……對了！跟著他去的是加茂家的人，那說明，說明這個錢最終進的是加茂家的腰包，壯大的是敵人的勢力！我們不能坐視這種事情發生！」
在錢的面前千晴的嘴皮子可以變得很利索，腦子也能轉得飛快。
夏油傑看出了千晴的焦急，但他沒忍住想再逗逗她：「加茂憲紀領走這筆錢名正言順，我又能以什麼名義去領走知春的遺產呢？畢竟可不能隨便來個人就能領錢啊，異能特務科好歹也是正經的政府部門，他們走程序可是要看各種證明的。」
「當、當然能有名義了！」千晴叫道，「你是她的摯友啊！」
夏油傑苦笑道：「摯友又不是直系親屬。『摯友證明』這種東西可是沒有法律效力的，更何況知春也沒有給我開過這個。」千晴和夏油傑站在異能特務科門口馬路的對街，千晴的腦子被風一吹也冷靜了下來，她想了想，發現確實身份證明是個大問題。
加茂憲紀代表的是加茂家，加茂家當然有充分的理由和證明去領這筆遺產。
而夏油傑和加茂知春毫無血緣關系，她花山院千晴只是加茂家一個特別旁系的血裔，無論是誰都不太可能把錢領走。
千晴花了五秒鐘做了決定。
「沒關系，我可以領。」千晴說，「因為我就是加茂知春。」
夏油傑的心跳停了一拍。
【血操術·再造】！
千晴用手在自己的臉上一抹，大約三秒鐘後，站在夏油傑面前的少女就已經化作了加茂知春的面容。
「咱們第一次合作的時候我就扮成了加茂知春的樣子，再扮一次也是熟門熟路了。而且有你在我身邊，有什麼扮演上的漏洞也可以替我補上。」千晴說，「走吧，夏油大人？」
夏油傑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兩圈，他垂眸看著「死而復生」的摯友，干澀地說：
「……你應該叫我『傑』。」
第127章 第三副本37
在進入異能特務科大樓前,夏油傑和千晴約法三章。
「第一，除了證明身份的必要時刻，別的情況下你都不能開口。」
千晴閉著嘴,用眼神傳遞出了疑惑。更神奇的是，夏油傑竟然讀懂了。
他解釋道：「因為我們都不知道異能特務科究竟有什麼樣的異能者，你的身份如果因為多嘴而被識破，後續的麻煩會很大。」
千晴點頭代表自己明白了。
「第二，不能讓加茂家的人看到知春,如果遇到那三個人,你需要立刻把臉變回去。」
在千晴再一次用眼神發射「啊那為什麼呢」光線之前，夏油傑早有准備地將她的疑問堵了回去：「被他們看到就代表著御三家將得知知春並沒有死，後續會引發一系列我們都難以想像的麻煩。」
千晴懶得去想那都是什麼麻煩，她再一次點頭,然後等待夏油傑下達的第三條指令。
「第三……」
夏油傑抿了抿唇：「我暫時還沒想到第三條。」
千晴露出了無語的表情,夏油傑看著她,突然扭過頭，欲蓋彌彰地干咳了一聲：「好了,趕緊走吧。最好能趕在加茂家那些人前面。」
真的太像了。就連那些微妙的表情都一模一樣，像得讓夏油傑感覺再多看一眼都會忍不住將面前的女孩真的當做那個早已逝去的好友。
不……他不能再放任自己的情感奔湧了。目前只是任務需要而已,將千晴當做知春是對千晴的不尊重，也是對知春的玷污。
千晴不知道夏油傑的腦內又在為了「該不該吃代餐」激烈打架,她邁開腳步，回憶了一下當初做加茂知春時虎虎生威的步伐，甩開膀子就大步向前走。
推開異能特務科的玻璃大門，千晴張口就想自報家門。但是她想起剛才和夏油傑的約法三章，又趕緊閉上嘴，聽夏油傑和門□□涉。
幸虧十年前夏油傑在調查「明神教」的時候就在異能特務科備過案,也幸虧異能特務科沒有從咒術界繼承通緝犯名單，他們兩個沒花多少時間就順利進入了異能特務科大樓內部，乘坐電梯，直上七樓。
「…………就憑我們是她的親人！」
「這是不符合規章制度的。就算你們是她的親人，你們也要先出示加茂知春的死亡證明，才能代為領取她的財產。」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而且我們是咒術師，哪裡來的死亡證明？」
「那就不可以領取。」
「你！！！」
吵架的聲音隔著幾十米都能聽見。夏油傑和千晴躡手躡腳地靠近，貼著牆根進了嘈雜的專案組房間，吵架正起勁的那幾個人壓根兒就沒有注意到他們。
明神教專案調查組專屬的小房間並不大，但每張桌子上都堆了高高的文檔和亂七八糟的紙頁，所以千晴和夏油傑很輕易就尋找到了一個能夠遮蓋身形又能觀察的角落。
加茂家的三個人就坐在房間正中的那張文件稍微少一些的桌邊，他們對面的是一名戴著眼鏡的科員，黑眼圈很重，面無表情地直視著對面三名來勢洶洶的小眼睛加茂。
「讓我來說吧。」
坐在加茂三人最正中的少年舉起手示意身邊的男人暫時閉嘴，千晴悄悄從文檔的縫隙中露出眼睛，看向她已經長大了的弟弟。
「我是加茂知春的親弟弟，加茂憲紀。」加茂憲紀自報家門，「十年前，我的姐姐加茂知春在東京因為同學的術式意外爆發而死亡，沒有留下遺體。因為咒術師身份的特殊性，而且我姐姐當時也屬於未成年人，所以我們家族並沒有去找警方申請死亡證明。」
科員擰起眉頭：「就連遺體也沒有留下嗎？」
加茂憲紀抿起唇角：「……是的。至少，他們是這麼對我說的。」
「那麼，你們只能通過另外一個方法領取這筆遺產了。」科員將手邊的文件拿起，翻動兩下，讀出上面的規定，「讓加茂知春的監護人或者直系親屬親自前來或者郵寄信件，出示身份證明，填寫代領表格，在公證的條件下……」
旁邊那名加茂家的隨從打斷了科員：「既然直系親屬能來領取，你剛才為什麼一直咄咄逼人地要我們出示死亡證明？憲紀少爺不是就在這裡嗎？」
科員用相當鄙夷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因為兄弟姐妹不算直系親屬！」
千晴的肩膀抖動起來，忍笑忍得很辛苦。
眼看著加茂家族人和科員又要吵起來，加茂憲紀果斷地站起身，他伸出手，向科員索要了一份記錄著流程的文件，然後轉身招呼：「走吧，先去外面給家裡打個電話，等問過了父親之後再行動，在這裡糾纏並沒有意義。」
三個加茂腳步聲不一地准備離去。只是在走到門前時，加茂憲紀轉過頭，向著千晴和夏油傑所坐的角落望了一眼。
有文件的遮擋，他並沒有看到千晴和夏油傑的臉，但他能感覺到那裡坐著兩個似乎氣息和咒術師相近的人，而且已經在那裡坐了許久。
加茂憲紀頓了頓，他停下腳步，似乎是想改變方向，去他們所在的角落看一眼。可就在這時，門「嘭」地一下彈開，門板一下子砸到了加茂憲紀的臉上。
「咖啡來咯——啊，抱歉抱歉！」
一個穿著異能特務科制服的青年從門縫裡慌慌張張地擠了進來，他把手上的咖啡放到已經搖搖欲墜的桌上，轉身擔憂地去看捂著臉的加茂憲紀：「你是不是流鼻血了？」
「我沒事……」加茂憲紀仰著頭，狼狽地用手捏住鼻梁，「你們有紙巾嗎？」
又是一通雞飛狗跳，青年告訴他們這一層的洗手間方位，加茂家的三個人就急匆匆地止鼻血去了。關上門之後，青年又對科員說：「啊，對了！剛才我回來的路上遇到了長官，他讓前輩你去他的辦公室一趟！」
「很急嗎？」科員問，「這兒還有兩個來辦事的人在等著呢。」
他指的是夏油傑和千晴。早在他們兩個開門溜進來的時候他就發現了他們兩個。
於是夏油傑的千晴只能起身，來到科員面前再度坐下。
在千晴站起來的時候，科員一直一成不變的撲克臉扭曲了。剛才就算被加茂族人指著鼻子罵也絲毫不動搖的科員「騰」地站起，激動地喊出了聲：「夏油傑！加茂知春！是你們！！！」
這一喊把夏油傑和千晴都嚇了一跳。
「抱歉抱歉，我失態了……」科員揉揉太陽穴，「五年一直只有我一個人在這個專案組研究明神教相關的案件，平時我的工作就是不停地整理資料和卷宗，關於你們剿滅明神教的卷宗我已經看了上千遍，幾乎做夢都是夢到你們兩個的臉……幸會幸會，請坐，快坐，我有好多關於明神教事件的疑點想要問你們！」
千晴抬頭看了一眼夏油傑，正對下夏油傑無可奈何的目光。
還能怎麼辦，只能隨機應變了。
他們兩個剛剛坐定，科員就搓著手把原本屬於他的咖啡挪到他們面前：「百聞不如一見，加茂小姐你和檔案上真是一模一樣，十年過去好像你都沒有老，真是駐顏有術！哦對了，剛才來的那三個真的是你的家人嗎？他們說你十年前死了，那應該是假話吧？幸虧剛才我沒有給他們批准！」
千晴只能干笑。
「那三個人確實是知春的親人，不過知春已經和她的家族決裂，所以那些人決定用這種方式來冒領。」夏油傑解釋道，「好在我們也收到了消息，沒有晚他們太多。我們今天來也是為了把屬於知春的那份財產領走的。」
千晴在旁邊猛點頭。
「原來如此。」科員伸手在桌面的文件堆裡翻找起來，「既然是本人來領取，那手續也不會太多，只要稍微證明一下加茂小姐就是加茂小姐本人就行了。」
夏油傑問：「需要怎麼證明？」
科員艱難地從幾個文件夾的縫隙裡抽出一張表格，他將表格癱在自己面前，抽了一支眼看著就要沒水的筆，唰唰地在上面寫了起來：「只要回答幾個……只有加茂小姐本人才知道答案的問題就可以了……對了！趁此機會我就把這五年我研究卷宗時一直想不通的疑點問了吧！」
千晴一驚，後背險些冒出冷汗。
只有加茂知春本人才知道答案的問題？
那，那她究竟要不要據實回答啊？
夏油傑悄悄挪動了一下身體，在袈裟寬大袖子的遮掩下，他伸出手，輕輕捏了一下千晴的手指。
這、這是什麼意思？她還沒有進化出心有靈犀的技能，請不要這樣打啞謎！
「卷宗裡收集到的關於你們二位和邪神對決的過程都來自於夏油先生的證言，但由於夏油先生在戰鬥中昏迷了一段時間，所以缺失了詳細的加茂小姐的戰鬥過程。」科員抬起頭，目光狂熱地盯住千晴，「請問，在夏油先生昏迷的這段時間裡，加茂小姐究竟是怎麼戰勝邪神的呢？已知異能和咒術對那個邪神都無效，那麼加茂小姐的戰鬥方式在對付這種特殊敵人方面就特別值得參考了！」
千晴臉上的表情正在瀕臨崩壞。
戰鬥過程簡而言之就是，她登出賬號和夏油傑融為了一體，然後操縱夏油傑的身體對著邪神揮了一通王八拳，最後觸發「晴明的守護」，召喚出晴明把邪神淨化掉了……
但這些內容完全不能說出口啊！！！
「唔，嗯，讓我回憶一下。」千晴拖延著時間，大腦飛速轉動，「那家伙雖然對異能還有咒術都有抗性，但是靈力是可以使用的……」
「靈力？」科員一愣，「你是說，陰陽師或者巫女使用的靈力？」
千晴強撐著笑：「對，對啊！歸根結底其實只是體系不同而已，用靈力其實就能輕易將它祓除了。碰巧我們加茂家也有一部分的陰陽師的傳承，所以我會一些陰陽術，專業對口，如此這般又那般那般……就解決掉了！」
夏油傑看向千晴，神情復雜，科員奮筆疾書，旁邊那個來送咖啡的青年也滿臉崇拜：「哇，陰陽術，陰陽師！加茂小姐，你不會碰巧是安倍晴明的後代吧？」
千晴嚇了一跳，否認的時候都結巴了：「當、當、當然不是！」
科員看著自己剛才記錄下的筆記，摸摸下巴：「說起安倍晴明，明神教倒確實有著和安倍晴明相關的傳說。那個邪神認為，一千年前，詛咒之王兩面宿儺還有血之妖女千姬聯手准備毀滅平安京，大陰陽師安倍晴明於是向邪神祈禱，邪神回應了他的願望，逆轉時間，抹除了千姬的存在。看來蛛絲馬跡早就出現了！」
千晴閉上嘴，夏油傑眉心一跳：「我以為這只是邪神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說法。」
「不，這確實是有可能的，畢竟你們的經歷，還有那些教徒們的經歷都足以證明，邪神確實擁有逆轉時間線抹去一個人存在的力量。」科員從檔案裡抽出一個文件夾，「你看，這是我們收集到的案件之一，十年前有個小姑娘向邪神許願，想要成為父母最愛的孩子，結果邪神直接將她妹妹的存在抹消了。」
「安倍晴明，兩面宿儺，還有……血之妖女千姬……？」
夏油傑喃喃復述著這些詞，科員抬起頭，用力一拍手：「啊，對了對了，我想到可以證明你身份的問題了！」
千晴：合著你剛才問的那些都沒什麼用啊？！
「檔案上說，加茂小姐你和夏油先生第一次前往明神教教堂的時候就遇到了邪神附身的主教，主教詢問了你們想要實現的願望，並且展現出了看破人心的力量，准確地將你們心底最深處的願望說了出來。」
科員看向千晴：「加茂小姐，你還記得當時邪神主教所說的，你心底最深處的願望是什麼嗎？」
一時間，千晴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
要回答嗎？
答對了，能拿到五十億，但也會立刻被夏油傑懷疑身份。
答錯了，那今天就等於白跑一趟，五十億會被加茂家領走。
要回答嗎？
「我來代為回答吧。」夏油傑在一旁開口，「我碰巧還記得當時的一些片段。」
科員舉起手：「不，夏油先生你不能代替，這是規矩。」
沉默間，千晴存了個檔。
果然，在這種猶豫不決的時刻，只有【存檔成功！】的標識才能讓她冷靜下來。
千晴深吸了一口氣。
「他說，我的願望是……」
第128章 第三副本38
「他說,我的願望是……」
千晴回憶起邪神那雙詭異的金色眼睛，然後自嘲地搖搖頭。
「這麼一本正經地將自己最深的秘密說出口,還有點怪不好意思的。」
她瞥了一眼夏油傑,仿佛和好友間聊天一樣漫不經心地問：「你剛才是不是說要替我回答來著？十年前的事你竟然還記得？我都有點記不得了。」
夏油傑在短暫愣怔後點點頭：「我依稀記得。」
「你記性真好！我連昨天中午吃了什麼都不記得了！」千晴看似誇贊實則抱怨道，「讓我想想，他是不是說我想要錢來著？」
科員說：「確實接近了,但是……」
「那應該差不多了，我十年前滿腦子都是搞錢。」千晴拍拍手,「當然啦，現在的我滿腦子也都是搞錢！」
說完之後，千晴向科員眨了眨眼睛：「至於為了什麼而搞錢,那就屬於我的隱私了。」
科員的嘴像是脫水的魚一樣張合了幾次,然後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干笑一聲，然後轉頭瞪了一眼那個一直在旁邊湊熱鬧的送咖啡青年：「你怎麼還在這裡？去，拿著這張表去財務科，幫加茂小姐把她的支票領來！」
青年扁扁嘴,從科員手中抽走申請表：「是，是……」
在青年走出房間後，科員搓搓手，熱切地說：「其實這幾年我的研究也取得了一些進展，正好今天可以和二位交流討論一下。關於邪神的本質,我有了一個確切的猜想！」
夏油傑有些出乎意料：「是嗎？你認為那家伙究竟是什麼？」
科員壓低聲音：「祂是高次元的生物！」
夏油傑下意識地看向千晴,但是他又強行逼自己把頭轉了回來：「高……次元？因為那家伙能逆轉時間嗎？」
「是的，顯而易見，祂能輕易地操縱時間軸，顛覆因果律,這都不是本次元的生物能夠做到的，就算是最高階的異能也不能。」科員的雙眼放著熠熠的光，「而且更有趣的是，即便是在被『打敗』之後——我不確定祂是否真的死去或消失了，畢竟高次元生物的一切都是未知——祂所創造的一切都沒有消失！」
科員翻出卷宗中的幾張紙，推到千晴和夏油傑面前：「其中有一部分是你們二位當年調查到的，還有很多是後續專案調查組走訪發現的。被邪神殺死的人沒有復生，被祂擾亂時間線抹除的人依舊沒有回來，周圍的人也依舊沒有關於那些人的記憶，還有那個變成了怪物的小孩……」
夏油傑下意識地拿起「變成了怪物的小孩」的調查報告，也就是大介的那一張。千晴拿到的是之前中也告訴她的抹去妹妹存在的事件報告，看著看著，她就擰起了眉頭。
「……不對。」
「哪裡不對？」科員向她傾身。
千晴用手指戳戳報告：「這個案件……小女孩三田認為媽媽偏心妹妹，所以向邪神許願，想要媽媽不再偏心，許願結束之後，妹妹消失了。」
「沒錯，這就是最典型的一個逆轉時間線的案件。」科員點頭，「包括壁畫上那個『血之妖女千姬』也和逆轉時間線有關。」
既然沒人記得被抹消的人……
那「血之妖女千姬」，也就是千年前平安京的花山院千晴，她的故事並不該流傳至今才對。
畢竟她已經被抹消了，存留在這個時間線的花山院千晴並不會「血操術」，她只是一個畏畏縮縮、被規訓得不敢向自由邁出哪怕一步的普通貴族少女。
可為什麼加茂家族依舊記得千年前封印了兩面宿儺的「大咒術師花山院千晴」？
「你們調查過這個血之妖女千姬嗎？」千晴問。
她的話已經有些多了，超出了進門前夏油傑和她約法三章的範圍。不過夏油傑並沒有制止，因為他也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好奇起來。
科員說：「我們通過和咒術師聯系的渠道打聽了一下，具體知道的並不多，只知道她大概率叫『花山院千晴』，是一名很強大的咒術師。」
花山院千晴。
聽到這個名字，夏油傑發現自己已經不再驚訝了。
加茂知春，花山院千晴，赤血操術，兩面宿儺，轉世的傳說……
謎團如同黑霧，纏繞在這個他一抬手就能觸及的少女周邊。
千晴還在繼續和科員聊天，似乎是掰扯「邪神說祂消滅了兩面宿儺和花山院千晴究竟是不是在往自己臉上貼金」，但是夏油傑已經有些恍惚，並沒有認真在聽。幾個月前，剛從孔時雨那裡得知「紅蓮」想要偽裝成加茂知春前往忌庫時，夏油傑去見她的動機相當簡單，就是想親眼看看究竟是什麼人如此膽大包天，竟然有自信能夠扮演好知春。
但是在和膽大包天的花山院千晴相處過後，夏油傑發現他的動機摻入了許多他自己都不願直面的情感。
「紅蓮」並不是僅僅活在傳聞和情報中的神秘詛咒師，她是一個鮮活的16歲少女，她擁有自己的喜怒哀樂，努力地過著她自己的生活，跌跌撞撞，磕磕絆絆，並永遠期盼著明日的到來。
夏油傑並不願意承認，他移情了。
死去的加茂知春也是16歲，看到花山院千晴，他就仿佛見到了那個一看到他就笑的摯友。
為什麼要把花山院千晴帶回盤星教？
為什麼要關注花山院千晴的行蹤與安危？
為什麼要將花山院千晴接納入他已經策劃了十年的計劃？
夏油傑難以啟齒，但是他無法對自己說謊。理由很簡單，就當是替代並沒有跨越16歲的加茂知春，他想要看著花山院千晴好好地活下去，看著她享受加茂知春戛然中斷的校園生活，看她交上好朋友，反抗腐朽的上層同樣強加於她的命運，抵達那個加茂知春再也抵達不了的未來。
他這是在做什麼……
他竟然在……另一個女孩子身上移情……
「你說得對，這確實是一個新思路。」科員的聲音將夏油傑拉回了現實，「哎呀，今天真是太感謝加茂小姐和夏油先生了。後續如果還有新的研究進展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告知各位！那麼，能否留一下聯系方式……」
千晴伸出手，戳了戳夏油傑：「聯系方式。」
夏油傑回過神，他報了一個地址：「這是我的郵箱。我的手機號在你們的檔案上應該有，我沒有換過號碼。」
「十年都沒有換手機號嗎？夏油先生真是念舊的人呢。」科員一邊速記，一邊感慨了一句。
「念舊嗎？其實……」夏油傑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搖了搖頭，「如果沒有緊急情況，請不要給我打電話，發短信聯系就好。」
送咖啡的青年打開門進來，笑嘻嘻地將支票遞給千晴：「在這兒呢，五十億！剛才去財務科的時候看到金額我都嚇了一跳！」
千晴接過支票的時候手都在抖，她難以控制地露出了傻乎乎的笑，雙手捧著支票對著青年和科員再三致謝，然後樂呵呵地對夏油傑說：「走吧走吧！今晚可以吃頓好吃的！」
夏油傑嘆了口氣：「晚飯什麼的等到晚飯的時候再說吧。」
他們離開辦公室，千晴無比小心地將支票對折，然後放到貼身的口袋裡去，並發誓在把現金拿到手之前她會用生命保護這張支票！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五十億！
「別傻樂了，你還記得我們此行的目的嗎？」夏油傑問，「加茂憲紀現在到哪裡去了？」
千晴：哦，對啊！
他們這次來橫濱本來是要堵加茂憲紀來著！
千晴心虛地左右張望起來：「呃，嗯，他是不是……是不是去男廁所止鼻血去了？夏油大人，你要不去男廁所看看？」
夏油傑：………………
他為什麼會把這個傻姑娘當做知春的代餐？
「尋找咒術師其實很容易，因為有些東西只有咒術師才能看到……瞧好了。」
他們站在異能特務科大樓的門口，夏油傑雙手合十，口中喃喃：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濁殘穢，盡數祓除。」
漆黑的「帳」就像是自半空中傾倒而下的黑色粘液，緩緩地將整棟大樓籠罩。大樓內無人察覺，橫濱街上的行人們依舊往來熙攘，但在咒術師的眼中，這一整個「帳」就像是白牆上的黑墨點一樣顯眼。
這樣一來，加茂家的人就算已經離開了大樓，也會立即折返的。
他們只要守株待兔就好。
夏油傑和千晴找了一個可以看見異能特務科大樓門口的小巷。隱蔽完成之後，千晴抬起手抹過自己的臉，將容貌變回原本的模樣。
「變回來了，我又可以隨便說話了！」她歡呼道。
夏油傑：「……你剛才本來就一直在隨便說話。」
千晴嘿嘿笑了兩聲：「但是第二條我遵守得很好，我一直沒有讓加茂家的人看到我的臉哦！」
「是嗎？」
陰惻惻的聲音自小巷的另一頭響起，千晴和夏油傑動作幾乎整齊劃一地迅速轉過身，陰影中，隱蔽多時的加茂憲紀向他們踏出了一步，手中已然捏住了一包血袋。顯然，這一次他才是守株待兔的那一方。
「詛咒師，『咒靈操使』夏油傑，還有……曾經流落在外的加茂家私生女，花山院千晴。」
加茂憲紀慢慢念出他們兩個的名字，神情警惕又厭惡：「剛才在那個房間裡的人，就是你們兩個吧。」
「你跟蹤我們？」夏油傑冷笑一聲，「你身邊那兩個加茂家的人呢？」
「他們還在附近，如果你想在這兒和我戰鬥，他們會立刻趕來。」加茂憲紀警告道，「我只是想看看究竟是誰會在這種時候和我一起來到橫濱罷了，沒想到讓我看見……」
他眯縫的雙眼驟然睜開：「……竟然有人膽敢冒充我的姐姐。」
第129章 第三副本39
啊,被抓包了呢。
面對憤怒的加茂憲紀，千晴倒是一點兒也不緊張。她回頭看了看夏油傑，小聲問：「帶走？」
夏油傑奇跡般地理解了她的意思,微微點了一下頭：「動手。」
二人就像是已經合作過千百遍一樣，一左一右突然猛地向加茂憲紀撲去。
鮮血凝成的鎖鏈激.射.向加茂憲紀的手腳,白眉的黑蛇由縷縷黑煙凝結,在半空噴出能迷亂人心智的毒霧，霧中，加茂憲紀看不清東西南北,重重陰影將他環繞其中,根本無從尋找兩個詛咒師的蹤跡。
毒霧讓加茂憲紀心煩意亂，負面情緒鼓脹暴動，判斷力也被影響紊亂。霧中,兩只手突然一左一右伸出，牢牢地鉗住他的手腕，翻過去將他狠狠桎梏。
「抓住了！」千晴彙報道,「走吧！」
黑蛇的身體膨脹起來，夏油傑從千晴手裡拎起被血色鎖鏈捆成大王八的加茂憲紀,輕輕松松地甩上蛇背。黑蛇自覺地用尾巴將加茂憲紀纏起來，好讓夏油傑空出手去接千晴。
千晴抓住夏油傑的手,一個使勁兒跳上黑蛇的背。跳上去之後,她不忘問了一句：「我們帶他去哪兒？」
「港口黑手黨。」夏油傑說,「橫濱不是咒術師的主場，加茂家不敢在這裡亂來,更不敢在港口黑手黨的地盤上亂來，那兒是最安全的。而且那兒應該也有不少能讓不合作的人就範的工具。」
千晴同情地轉頭看了一眼驚恐地把小眼睛瞪大的加茂憲紀。
你怎麼就偏偏自投羅網了呢！
黑蛇的速度非常快，只是夏油傑給中也打了一通電話的功夫,他們就抵達了港口黑手黨高高的玻璃大樓。幸虧普通人看不見咒靈，不然如此龐大的黑蛇一定會引發相當程度的騷動。
不過他們倒是對「有三個人在天上飛」這種事接受良好。
可能因為他們也習慣了到處飛來飛去的中也了吧！
夏油傑和千晴跳下黑蛇，黑蛇落地後化為黑霧，不過這一次黑霧並沒有回到夏油傑的手掌心，而是擴散開來，膨脹成一個成年男子的形狀，凝結為一個千晴曾經見過的男人。
這個男人面貌普通，最引人矚目的是一對粗粗的眉毛。他低眉順眼地對著夏油傑和千晴一鞠躬，然後抓起加茂憲紀，像是抗麻袋一樣扛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這是它的人類形態。」夏油傑介紹了一下，「中也說我們可以借用地下的拷問室，我們去坐電梯吧。」
加茂憲紀聽到「拷問室」這個詞之後，在黑蛇背上劇烈掙扎起來：「夏油傑！你想對我做什麼！」
「我並不想對你做什麼，我沒有虐待別人的愛好。」夏油傑冷冷地回應，「不過我也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人，你接下來的待遇取決於你所表現出的態度。」
加茂憲紀：「但我都不知道你為什麼抓我！」
啊，對哦。
他們好像啥也沒說就把人家綁架了來著。
千晴內心屬於「姐姐」的責任感上線，她轉過頭，安慰了一下自己這個很久沒見的弟弟：「我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不用害怕。」
加茂憲紀咬牙道：「我和你們有什麼可談的？」
千晴說：「可談的多著呢！順便一提你也不要想著把自己弄傷之後用赤血操術攻擊我們哦，這都是我玩剩下的東西了。要是你敢掙扎偷襲的話，我就馬上開領域把你做成藝術血雕塑，留在港口黑手黨的一樓大廳來提升大家的藝術鑒賞水平。」
加茂憲紀：？！
[有親情，但是不多]
[憲紀委屈巴巴的樣子好可愛哈哈哈哈，我一下子就想起他小時候的樣子了]
[什麼小時候，我好像沒看過這一部分]
[前面的！你去翻小千的直播回放，在神子DC前面那一個視頻裡面有小千和小憲紀的友愛姐弟日常！]
加茂憲紀雖然並沒有放棄逃脫的嘗試，但是在港口黑手黨這個陌生的環境，還有夏油傑、千晴的監視下，他確實不敢輕舉妄動。三人一蛇搭乘電梯來到地下室，一路順利地找到了一間空著的拷問間。
話雖如此，但是千晴完全不會任何關於拷問的操作，她對拷問的概念全部來自於電視劇和澀圖。於是她乖乖地負責給夏油傑搬椅子，在夏油傑把加茂憲紀塞到拷問椅上之後，她稍顯天真地問：「我要不要去燒點炭？」
夏油傑：「燒炭干什麼？」
千晴比比劃劃：「一般拷問不是都要准備燒紅的烙鐵嗎？夏油大人你拿著滾燙的烙鐵，我拿著沾了涼水的皮鞭，然後夏油大人你就獰笑著說：有句古話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不然的話，桀桀桀桀桀……」
夏油傑&加茂憲紀：………………
夏油傑有些無力地說：「你先別說話了，到我旁邊來坐著，玩玩手機，隨便干點什麼都行，就是先別說話了。」
千晴低著頭小碎步到夏油傑身邊坐下：「哦，好吧。」
雖然千晴已經閉嘴開始摳手機，但是剛才他們兩個營造出的恐怖氛圍已經蕩然無存。加茂憲紀在黑蛇背上就已經恢復了一半的理智，現在也基本看出來這兩個人並不是傳聞中那種窮凶極惡的詛咒師，他調整了一下坐姿，壓下內心的緊張，主動問：「你們來找我，是想和我聊什麼？」
「當然是聊聊往事。」夏油傑說。
加茂憲紀仔細打量著夏油傑的神色，然後勾起唇，笑了笑：「往事……我記得你，你是知春姐姐的好朋友。她昏迷那半年，你一直在給她發短信，對不對？」
夏油傑一怔。
「是……她沒有及時入學的那半年嗎？」
千晴在旁邊一邊刷推特一邊回憶，確認了加茂憲紀說的就是她去打小神子DC結果本體在加茂家睡了半年的事。
「是。當時姐姐醒了之後沒過多久就發現有人給她寄了很多東西，除了五條悟寄過來的明信片，就是你給她發的很多短信。」加茂憲紀回憶的時候，臉上的神情也變得柔軟，「當時姐姐很開心，非常開心。她剛向那些長老發過很大的火，但是看到你們的信之後，她馬上就消氣了。她還給我看了你拍的旅游照片，跟我說，我長大以後也會像你一樣到處出任務，看到許許多多美麗的景色。」
「那時候的我很羨慕。」
加茂憲紀看向夏油傑：「我很崇拜姐姐，也很羨慕，她那麼強大，又那麼善良，當然應該得到世界上所有最好的東西。自然，她也擁有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我那時候以為，你和姐姐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摯友關系了。」
夏油傑張了張口，形勢微妙地反轉過來，他這個綁匪反而無話可說。
「如果要聊往事，那可有太多的可聊。」加茂憲紀的身體微微前傾，「告訴我，姐姐究竟是為何而死？家族內諱莫如深，那些長老說姐姐背叛了家族，所有人都默認她已經死了……她那麼強，怎麼可能死呢？如果姐姐真的死了，凶手又是誰？！」
千晴放下手機，她評估式地上下打量了一圈加茂憲紀，突然出聲道：「到現在你還是很喜歡你的姐姐嗎，憲紀？」
夏油傑無奈地看了一眼還是開口說話了的千晴，加茂憲紀沒有在乎千晴直呼他名字的細節，肯定地回答：「除了媽媽之外，姐姐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真正關心我的人。在整個加茂家，我只有姐姐一個親人。」
千晴微微笑起來：「是嗎？即便足足有十年都沒有見面，她還依舊是你憧憬的姐姐嗎？」
「當然。」加茂憲紀掀起眼皮掃了一眼千晴，「你，花山院千晴，我也很意外，作為加茂家流落在外的血裔旁系，你為何會跑到盤星教去？」
千晴用手掌托住下巴，輕飄飄地說：「加茂家殺了我的媽媽，我為什麼要留在加茂家呢？」
就連夏油傑都瞪大了眼睛：「你從沒有說過……」
「因為太痛苦了，我不想提。」千晴淡淡道，「你知道的吧，憲紀，加茂家有段時間熱衷於到處搜集繼承了赤血操術的孩子，說起來，我和你幾乎是同一時間被他們找到的。」
加茂憲紀的臉色一變。
「為了得到我這個可以和禪院五條交易的生育商品，他們給我媽媽下了毒，封鎖了她的謀生手段，看著她因為沒有錢治病，只能掙扎著一點一點衰竭死去，這樣就好把我從媽媽身邊帶走控制。」千晴歪歪頭，「媽媽死掉的時候我6歲，比起你被帶回加茂家的年紀還要小上幾年呢。」
加茂憲紀喃喃道：「我不……我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啦，這麼肮髒的事情他們是不會讓你知道的。」千晴微微一笑，「但是讓御三家發展壯大的，正是這些你不知道的、道德淪喪的血案。你覺得，你的姐姐在看遍了這些腐朽黑暗之後，還會繼續忍耐下去嗎？」
加茂憲紀失魂落魄地慢慢搖頭：「她……不會……」
千晴理所應當地講出故事的結局：「於是她反抗了，反抗失敗的下場就是死。被精心培育的繼承人反叛又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情，你也知道你姐姐在加茂家的地位有多麼高，所以他們才會把消息壓下去，隱瞞她的死訊，假裝她只是叛逆離家出走。」
「你姐姐是為了反抗家族而死，殺死了你姐姐的，就是你將要繼承的家族啊，憲紀。」
千晴的語氣一直沒有什麼太過激烈的起伏，甚至臉上還一直掛著若有似無的笑。面對她的笑容，加茂憲紀控制不住地想要發抖：「……證、證據呢？你有什麼證據？」
「沒有證據，因為知春沒有留下遺體。」夏油傑冷冷道，「知春死的那天我和她見過面，殺了知春的也的確是御三家的人，他已經向我承認了自己的所有罪行。」
加茂憲紀喃喃重復：「沒有，沒有遺體……她竟然連遺體都沒有留下來……」
千晴：但是她留下了一個兒子哦！
少年緩緩弓起身子，他將臉埋入手掌之中，悶悶道：「……抱歉，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你好好想一想。」夏油傑站起身，「我們就在門外。千晴，走了。」
他們關上門，讓加茂憲紀一個人待在裡面。千晴拿出手機，繼續編輯給太宰治的炫耀拿到支票的短信，而夏油傑安安靜靜地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千晴。」
「嗯？」
「你是怎麼知道你母親的死因的？」
「我是詛咒師，詛咒師的消息來源當然是很豐富多彩的。」千晴隨口道，「而且詛咒師論壇上還留著當年他們准備拍賣我的拍賣會門票轉讓帖子呢。」
夏油傑垂眸看向少女，神色遲疑：「……主謀是加茂家？」
千晴淡淡地回答：「加茂家想把我賣了，禪院和五條家想把我買下，沒有買方的話，賣家又做什麼生意呢？御三家都是罪魁禍首，我喜歡搞連坐。」
所以她會那麼干脆地加入盤星教，所以她會如此積極地參與消滅御三家的計劃。
她也是一個期待著復仇的人。
「那，你當時是怎麼逃脫的？」
千晴聳了一下肩膀，撒謊：「不知道。」
一個無父無母的6歲小姑娘，在御三家眼中就像是剝了包裝的奶油蛋糕一樣唾手可得。她能怎麼逃脫？
6歲……那就是十年前……
十年前……突然性情大變的加茂知春……在忌庫外渾身是血地出現……御三家諱莫如深的原因……花山院千晴這個重復出現的名字……轉世……
夏油傑的手指在輕輕地顫動。他揪緊身側的袈裟布料，感覺血液上湧，心髒衝擊著鼓膜，「砰砰」地在耳邊響亮地敲。
「他說，你內心最深處的願望是……」
他的聲音很小，千晴沒聽清，她抬起頭，疑問地「嗯？」了一聲。
十年前，那個能看破人心的邪神對加茂知春說：你心底最深處的願望，是得到醫藥費，換回重要的家人。
當時的夏油傑並不理解，甚至有些疑惑。身為加茂大小姐的加茂知春怎麼可能窘迫到沒有治療家人的醫藥費，而加茂家也不可能放任族人因為疾病死去。
但，如果那個家人，本就不是「加茂知春」的家人呢？
第130章 第三副本40
千晴不知道夏油傑在旁邊快把腦瓜子的主板燒壞了,她其實並沒有覺得自己剛才說了什麼很驚世駭俗的話。
畢竟想要打動加茂憲紀，除了掉馬之外，那就只能給他下點猛料。
但是掉馬是不可能掉馬的！
千晴懷著這樣的決心,繼續愉快地扣手機。
她現在的心情其實很棒，從拿到支票開始她就一直很開心，因為這種快樂,她能沒什麼障礙地順暢講出自己內心最痛苦的事,也並沒有因為回憶而受到什麼傷害。
拜托，現在她懷裡可是藏著五十億的支票哎！
五十億入手,千晴忍不住就想要炫耀。她刷了一下好友列表，然後不出意料地發現自己並沒有幾個朋友。
孔時雨這個西八人還欠她錢,而且說不定會反手就把她的事情當做情報賣出去了。
五條悟壓根兒不缺錢，說不定他還會打心眼裡覺得她為了五十億就興高采烈的樣子很滑稽。
惠……等她把錢取出來之後可以請他吃飯,但是炫耀這種事或許會破壞她在惠心裡的形像……
唔，剩下的好像就只有中也和太宰治了。
不過太宰治就像是能讀心一樣,在千晴編輯好給他的短信之前，就率先問她：
太宰治：[拿到錢了嗎？]
千晴：[當然拿到了！五十億都拿到了,一分都不少。嘿嘿,我現在是大~富~婆~]
太宰治：[……有時候真羨慕你這種像是怪物一樣的自我調節能力。]
千晴：[啊？你這是罵我還是誇我？]
太宰治：[隨便你怎麼理解。你現在在哪裡？]
千晴：[我在尾崎干部借給我們的審訊室，我把我弟弟抓到審訊室來了,正在說服他和我合作掀翻加茂家呢。]
太宰治：[你拷打加茂憲紀了？那我還真想看看你折磨人的樣子。]
千晴：[我沒有！我才沒有折磨他！憲紀是個好孩子,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很快就說服他了,哼哼。]
太宰治：[你這是等著我表揚你嗎？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很像搖尾巴表功的狗？]
千晴：[怎麼回事啊，你這人說話好難聽！！誰是狗啊？！]
明明宿儺都說她像是可愛的小兔子的！
太宰治：[哦，還得細分一下，你是那種在外面亂跑淋雨吃垃圾桶裡的剩飯也能活得很好的野狗。]
千晴：？！
她想申請把這個攻略對像從游戲裡刪掉！
太宰治：[你現在是不是生氣了？讓我猜猜，你一定是一下子把臉拉下去,瞪著眼睛，用你的腦瓜子使勁兒琢磨著有什麼能回擊但是又不會撕破臉的話呢吧？]
這人的異能是讀心吧？
太宰治：[別琢磨了，你現在該考慮的是晚上要怎麼向我坦白你的秘密。我等著你。]
千晴意識到她好像差點忘了她和太宰治的約定，今晚她要請太宰治吃飯，作為五十億的交換，她要告訴太宰治自己為何能夠死而復生。
這個事兒吧……就有點麻煩……
千晴不由自主地動起了歪腦筋：能不能發生點什麼突發情況，讓她把晚上這頓飯給渾水摸魚混過去？
「夏油大人？」
夏油傑猛地從自己的沉思中驚醒，他垂眸看向千晴，回答的速度慢了一拍：「……怎麼了？」
「咱們今晚有沒有什麼計劃？」千晴眨眨眼睛，企圖通過眼神瘋狂暗示，「比如什麼比較緊急又重要的事情之類的？」
可惜現在的夏油傑並不在正常狀態，他沒有接收到千晴的電波：「應該，沒有什麼事吧。怎麼，你另有安排？」
千晴的表情變得有些可憐巴巴：「我，呃，我……」
他們身後的大門突然被打開，加茂憲紀紅著眼眶出現在門後：「二位，方便進來再談談嗎？」
千晴被一下子打斷，有點些微委屈地跟在夏油傑身後鑽回審訊室。
這回加茂憲紀沒有主動坐到拷問椅上了——他又不是傻子。他們三人坐到審訊室裡唯一一的一張長桌旁，加茂憲紀先開了口：「我仔細回憶了一下，十年前加茂家和另外兩個家族都突然莫名其妙死了一批人，他們去世的時間和姐姐失蹤的時間重疊。族內並沒有給出那些人死亡原因的解釋，但是根據後來我從一些蛛絲馬跡推斷，那些人應該存在一種隱秘的利益交換。」
夏油傑問：「你的意思是？」「他們可能就是策劃了毒殺你母親的人，花山院。」加茂憲紀看向千晴，「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或許當年姐姐就是撞破了這件事，然後才對家族徹底失望的。」
千晴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夏油傑卻想明白了：「那天我在忌庫門口碰到知春的時候也看到了，當時她的衣服上有很多血跡。如果僅僅是企圖阻止天元融合，她並不會被御三家封殺至此。但要是她在阻止天元融合前已經殺了不少御三家族人的話……」
夏油傑偏過頭去，他注視著千晴平靜的側臉，神色動容又復雜：「所以說……十年前……知春是，為了救你才……」
「並不只是為了花山院。」加茂憲紀聲音干澀地反駁，「只要在加茂家生活過一段時間，擁有正常道德觀和自尊心的人都會對那個地方絕望的。姐姐她早就對加茂家不滿了，花山院的事情只是導火索。就算沒有花山院，或許再過幾年，姐姐也會做出相同的決定。」
嗯，憲紀是懂她的，謝謝你，弟弟。
「那麼，你也該做出決定了。」千晴的指腹在桌面上輕輕點了點，「是繼續裝作不知，成為加茂家的一份子，為你未來的家主之位忍耐下去；還是加入我們，推翻惡心的那些蛆蟲，為你姐姐復仇？」
加茂憲紀的眼睛睜開了，千晴能看清他的瞳仁，還有瞳仁裡絕不會被錯認的堅決。
「我現在已經是一頭大像了。」他說。
夏油傑並沒有聽懂：「……大像？」
千晴微微笑起來：「是啊，憲紀已經是一頭大像了。」
那是千晴第一次遇到小加茂憲紀時給他講的故事。被一條細鏈拴在馬戲團的小像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直到長成了可以輕松掙脫細鏈子的大像，卻也還是習慣性地以為自己的嘗試會失敗。那時候還是加茂知春的千晴告訴他，加茂憲紀終有一天會長成強壯的大像，將他曾經歷過的痛苦都報復回去。
「我願意和你們合作。」他說，「我並不留戀加茂家的權力和榮華富貴，如果你們真的可以將那一切推翻的話，我會給你們貢獻我的力量，把那個吞噬了姐姐和媽媽的龐然大物全部摧毀。」
真好啊，憲紀沒有長歪呢。
小時候姐姐沒有白疼你！
懷著這樣欣慰的心情，千晴此時突然想伸手摸摸他的頭，但是因為現在的身份，她只能在桌面上尷尬地把兩只手搓了搓。
「很奇怪。」加茂憲紀又重新把眼睛眯了起來，「有時候我會感覺你特別像我姐姐，你們兩個身上的氣質非常相似。」
千晴裝傻：「是嗎？可能是因為血緣吧，血緣，我不是也有加茂家的血統嗎？你看，他們禪院家的人就都長得很像的！」
加茂憲紀半信半疑：「啊，血緣……那，你是不是該管我叫哥哥？」
千晴：？
臭小子你要翻天啊？！
千晴瞬間翻臉，沉下臉去不說話了。夏油傑只好出來代為溝通：「我還沒有跟你說我們的計劃。後續我們打算……」
「我恭喜你發財！！！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請過來，不好的請走開，禮多人不——」
千晴的手機鈴聲突然在審訊室炸響，加茂憲紀和夏油傑同時露出了震撼和復雜的眼神，齊刷刷地看向千晴。千晴立刻彈射起來，干笑著一邊掏手機一邊往門外走：「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接個電話。」
大門關上之後，加茂憲紀和夏油傑面面相覷。
「她是不是……」
夏油傑截住加茂憲紀的話頭：「我不知道。」
加茂憲紀欲言又止：「但是……」
夏油傑冷淡地堵住他的妄想：「我知道，她們很像，不過你別忘了，知春死的時候，她已經6歲了。」
「那並不能代表什麼。」加茂憲紀說，「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咒術，一體雙魂也不是不可能。不然你要怎麼解釋她們那種程度的相似？血緣不可能讓兩個從來沒有見過面的人語氣、性格甚至手機鈴聲都相同吧？」
夏油傑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知春把她奪舍了？那原本的花山院千晴去哪裡了？」
「死了？畢竟誰也說不好當初那些人下毒的時候有沒有失手把孩子也毒死。」加茂憲紀猜測道。
夏油傑搖搖頭：「不對……」
並不對。
花山院千晴目前所表現出來的一切性格和行為都是和她的生長環境完全貼合的，也只有一個從小喪父喪母、在窮困中掙扎長大的人才會擁有她那樣充滿攻擊性但又堅韌樂觀的性格，並近乎病態地追求金錢。
真正奇怪的，反而是加茂知春。
一個被當做掌上明珠養大的咒術家族大小姐，理論上來說並不會對物質享受如此追求，也不會擁有「得到醫療費去拯救家人」這樣的願望。
或許並不是加茂知春奪舍了花山院千晴，而是花山院千晴奪舍了加茂知春……
這樣的話，在看到花山院千晴的母親被毒死之時，加茂知春會有那樣如同堂吉訶德向風車衝鋒的明知不可為的行為也完全可以被理解。
畢竟，那才是她的「媽媽」，那才是她的「親人」。
只是，想要支撐起這個假說，還缺少許多重要的證據。
第一，奪舍發生在什麼時候？現在他面前的這個花山院千晴是否已經經歷過了加茂知春的人生？如果她擁有全部的加茂知春的記憶，那她為何不願意和他相認？
第二，奪舍需要滿足什麼條件？是否是什麼極端殘忍又黑暗的術式，就像是曾經加茂憲倫所做的實驗一樣？奪舍的方式是否就是她不願相認的理由？
第三，目前並沒有決定性的證據，證明花山院千晴和加茂知春就是同一個人。
他需要聽到她親口承認。
「如果你也懷疑的話……」夏油傑輕聲說，「那，今天晚上你可以和我一起演一出戲。」
「首先，你需要把你和知春曾經相處過的情形都告訴我，越詳細越好。」
第131章 第三副本41
夏油傑和加茂憲紀兩個眯眯眼嘀嘀咕咕地商量完了他們的計劃,但是等他們把所有可能性都模擬完之後，說出去接個電話的千晴都還沒回來。
意識到不對勁，夏油傑和加茂憲紀一起出門，走廊上壓根兒就沒有千晴的影子。
她去哪兒了？
她上了賊車。
「等,等等,等等等等……」千晴身不由己地看著車門關上,她用力去拽把手，但是車門迅速上了鎖,封死了出路,「我還沒同意去呢！放我下去！」
抗議無效，司機一腳油門，車「嗚」地就向前奔去。
千晴擰過身子,對著坐在她旁邊一聲不吭的少年發起了脾氣：「有什麼事在電話裡說完不好嗎，怎麼非要把我綁過來,太宰治你——」
她的聲音逐漸變小：「——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差？」
太宰治一直沒說話，他靜靜靠在後座,微微合目，看起來像是在閉目養神。但他的臉色青灰，黑眼圈極重，看起來好像是被鬼摸過一樣。
而且他身上的繃帶好像變得越來越多了。
千晴慢慢地湊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呼吸清淺，好像生命力即將蒸發殆盡的黑發少年。她伸出手,想要試探他的鼻息，手腕卻在半空中被他准確地一把抓住。
「想干什麼，千~晴？」
太宰治的眼睛沒有睜開，千晴嘀咕道：「我還以為你睡著了呢。」
「因為你磨磨蹭蹭的，讓我等著等著就打了個盹。」太宰治松開手,依舊沒有睜眼，「我的外套右邊口袋裡有東西是給你的，自己來拿。」
千晴向太宰治身邊又挪了挪，兩個人此時近得都能感受到彼此的熱度。她在把手伸到太宰治口袋裡之前還警惕地回縮了一下，生怕他在裡面裝了什麼專門用來整蠱用的小道具。
口袋裡是一條漂亮的紅寶石項鏈。
「送、送我的嗎？！」千晴立即拎起項鏈，對著車窗外的光反復端詳，「怎麼突然就要送我這麼貴重的東西，讓人怪不好意思的，你不會是突然想通了，發現已經喜歡上我了吧！」
太宰治聞言這才睜開眼，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千晴：「我又不是中也那種笨蛋，會喜歡上另一個笨蛋。紅寶石裡面是追蹤器，趕緊把項鏈戴上。」
千晴張開口，太宰治瞬間看穿了她接下要說的話：「想問為什麼？總歸不是要害你。事態緊急，半個小時前，異能特務科的一個科員死了，他手裡保管的重要卷宗失竊，你是除了凶手之外最後見到他的人。」
千晴一下子就把追蹤器的事情拋到了腦後：「誰？我怎麼會是最後一個見到——難道是明神教調查專組那個科員？他死了？」
「是他，他手上關於明神教的機密調查報告都不見了。」太宰治的目光虛浮地看向車頂內飾，「凶手很明顯，但是異能特務科抓不到。」
千晴試圖自己先思考一下，但是她很快放棄了這個想法，直接去看彈幕，然後把彈幕的推測念了出來：「是……那個……進來送咖啡、替我跑腿拿支票的小青年？他不是異能特務科的人嗎，內部互相殘殺？或者說他其實是別的組織的臥底？」
太宰治輕聲說：「異能特務科只會向別的組織派臥底，他們內部的審查極其嚴密。凶手是易容混進去的，真正的那個跑腿估計早就死了。」
千晴啞然。
太宰治將手伸到他外套另一邊的口袋，掏出了一條和千晴手中一模一樣的紅寶石項鏈，在她面前晃了晃：「玩個游戲？」
千晴以為那條項鏈又是追蹤器，沒有表現得很激動：「什麼游戲？」
「推理游戲。」太宰治說，「問題有個，都很簡單。只要全部答對，我就把這條項鏈送給你……這是真的紅寶石。」
千晴一下子燃起了熱情：「你問吧！」
太宰治笑了笑，這是上車之後千晴看到他第一次笑：「你可真是好懂啊，像是野狗一樣，心思一眼就能望到底。真奇怪，為什麼你身邊那些人都還是看不清呢，是因為關心則亂嗎？」
又來了，太宰治奇妙但討厭的比喻。
「第一個問題，凶手的真實身份是？」
千晴立刻將彈幕過濾關掉，將彈幕的不透明度調到最大，認認真真地參考起觀眾們的意見。
[現在關於凶手的線索：會易容，知道明神教的事，對明神教有極大興趣]
[補充一句，而且這人的演技非常好，能讓科員和異能特務科的人都看不出破綻][易容，明神教……]
[那不就是……]
「叢雲。」千晴說。
曾經莫名其妙出現在明神教教堂，能力是剝奪他人容貌進行易容，隱藏在幕後將他們一步一步引誘到澀澤龍彥面前，謎一樣的少年。
「答對了。」太宰治有些驚訝，「很聰明嘛，我還以為你要我幫忙提示過後才能想到呢。沒錯，一定是他，接下來就是第二個問題了：他要明神教的卷宗干什麼？」
千晴皺起臉：「為了……」
不需要彈幕的提示，千晴都能看到那個再明顯不過的答案。
「為了了解邪神，對嗎？」
「了解……這個詞太寬泛。」太宰治將目光投注於纏繞在他自己掌心的繃帶，「他想要的，是成為神。」
成為？
叢雲也想變成bug？
那他可成為不了，npc要是出了bug的話那《不心動大挑戰》官方就得直接向全球玩家謝罪了。
千晴急忙問：「之前他引導我們尋找澀澤龍彥又是為什麼，澀澤龍彥身上有什麼值得他覬覦的東西？」
「當然是異能了。」太宰治瞟了千晴一眼，「無論是奪取澀澤龍彥的異能，又或是拿走澀澤龍彥收藏的那些異能，對他來說都是很劃算的事情。你在那家伙的收藏室裡不是也趁亂撈了一大袋子的異能嗎？」
千晴：「我那是為了賣錢！不過他要那麼多異能干什麼，他又不能掌握，他的異能不是易容嗎？」
太宰治似笑非笑地反問：「誰說他的異能是易容了？」
千晴的大腦在此刻宕機。
不是易容又是什麼呢？明明她親眼看見叢雲奪走了一個人的臉！
「那他，他，他是，他能……」千晴努力調動自己的腦子去思考這件事，「他奪走別人的臉，然後……」
太宰治說：「他的異能就是[奪走]。異能者身上的任何東西他都能奪走。臉，聲音，身高，體重，當然也包括異能。」
千晴向後一靠，她盯住屏幕上爆炸增多的彈幕，陷入了一小段沉默。
別誤會，她並不是被震驚到了，她只是在讀彈幕。
[奪走？這麼逆天的異能不是天下無敵了嗎？只要戰鬥的時候奪走對面的心髒或者氧氣就贏了！]
[這種超模異能應該會有發動條件吧，比如一定要觸摸到才算？]
[小美人竟然是切開黑！更愛了！讓我抄抄！]
[不對，小美人超我！]
[我很好奇叢雲那天究竟有沒有得到澀澤龍彥的異能，不過就算沒有得到，他去廢墟裡也能撿到一大堆散落的無主異能紅寶石吧]
[如果叢雲的異能是奪走，那他說不定真的能成為神？]
[不對，邪神之所以是神，那是因為它可以直接凌駕於游戲的這個次元之上，從底層篡改數據。叢雲究竟要奪走誰的異能才能模擬出這種能力啊？]
[話說噠宰是怎麼知道那麼多的？]
[因為噠宰有劇本]
[劇本組可不是跟你鬧著玩的！]
千晴轉頭看向太宰治，太宰治眨了眨眼：「怎麼？」
她只是想看看劇本到底藏在哪兒了，是藏在風衣外套下面了嗎？
「第個問題是什麼？」千晴問。
太宰治的手指無意識地繞著紅寶石項鏈的細鏈，他移開目光，稍稍沉吟：「前兩個問題有些容易，看來要給你上點難度了。讓我想想，是讓你猜猜我們此行的目的地好呢？還是……」
在彈幕開始幫千晴猜答案的同時，太宰治話鋒一轉：「不如就來挑戰一下最困難的問題吧。猜猜我在得到異能特務科謀殺案情報的那一刻心中是怎麼想的，如何？」
猜、猜想法？！
還是猜太宰治這種智多近乎妖的家伙的想法！
千晴反應過來，太宰治說不定壓根兒就沒想讓她贏。
[不要放棄啊，小千！天上掉下來的錢不要白不要！]
[他的想法不是很好猜嗎？當然就是分析案件了，腦子裡一下子就推理出犯人之類的……]
[真相只有一個！]
看到千晴臉上糾結的表情，太宰治愉快地輕笑起來：「當然可以選擇放棄哦，畢竟這種問題對你來說還是太難了嘛，千~晴。」
「我才不要放棄！」千晴立刻坐直身體，「我能猜到，你當時肯定在想這個凶手的真實身份是誰，他的目的是什麼，還有他下一步要怎麼辦！」
太宰治敷衍地點點頭：「只是對了最簡單的部分，我可不能給滿分。還有嗎？」
千晴皺緊眉頭，使勁兒地思考：「還有……還有這個案子會對港口黑手黨產生什麼影響，有沒有遺漏的其他主使……」
「已經做到比普通打手的智力稍微優秀一點的水平了。」太宰治評價道，「還有嗎？」
還有……還有就是……
快想想《彈丸論破》還有《逆轉裁判》裡面都是怎麼推理搜證的！快開動游戲達人的腦筋啊，千晴！
「現場……屍體……物證……人證……」
千晴嘀嘀咕咕地進行頭腦風暴，念叨到「人證」時，她想起一件事。
剛才太宰治似乎提到過，除了凶手之外，她是死者最後一個見到的人。那就是說，她是這起凶殺案的人證之一。
既然叢雲對邪神感興趣，那必然也會對卷宗中打敗了邪神的加茂知春感興趣。
想到這裡，千晴背後沁出些許冷汗：當時她是以加茂知春的身份和形像見到的叢雲！
如果沒有夏油傑在旁邊陪著，她是不是就被叢雲和卷宗一起擄走了？
「噠宰。」
太宰治漫不經心地甩著鏈子：「嗯？」
千晴相當誠懇地問：「你當時是在擔心我，對不對？」
細鏈失去了向心力，一下子從半空中垂落下來。太宰治冷冷地瞪了千晴一眼，瞪得她感覺莫名其妙：「自作多情。」
轎車緩緩停穩，沒等千晴抗議，太宰治就率先打開車門，臨走前，他一揚手，掌心的紅寶石項鏈就直接被甩到千晴的腿上：「拿去吧，反正也是用做追蹤器的那枚紅寶石的邊角料做的。」
【太宰治好感度+10】
千晴捧住明明成色相當好的紅寶石項鏈，後知後覺：「他這是……鬧別扭？」
[好磕！磕死我了！！！]
[黑時宰竟然還有點小傲嬌真是太可愛了呃啊啊啊啊！]
[直球天克腹黑！]
[笑死，噠宰在小千上車之後就一直牢牢掌握著對話的局勢，把小千拿捏得死死的，沒想到最後小千一句話就形勢大反轉讓他破防]
[其實小千是說中了吧？]
[肯定是說中了，如果猜錯了的話噠宰那個性格只會瘋狂嘲笑]
[不願意承認對小千的在意呢，這種別扭的小貓咪是要被我親禿噠！！！]
[感覺微妙地磕到了，雖然噠宰一直在嘲諷小千笨，但是他問出最後一個問題的時候，是不是內心最深處也在期待有人能看懂他呢？]
[我從十年前就開始磕宰千了！！！]
[有句話我一直想說……其實野狗應該不是噠宰用來罵小千的吧？我總感覺野狗這個形容對噠宰來說其實並不是貶義。]
[不如說，野狗一樣充滿生命力還依舊對人類抱有好感善意的直球小千正是噠宰的理想型！]
[衝啊！宰千上大分！上大分！]
第132章 第三副本42
明神教教堂。
位於地下深處的教堂沒有自然的光源,不過此時，近百支蠟燭熊熊燃燒，將這個擁有高高穹頂的空曠房間照耀得無比明亮。
叢雲就盤腿坐在祭壇當中，面前零落地攤著卷宗,津津有味地讀。
烏黑的大門外,腳步聲逐漸變得響亮。叢雲毫不在意地翻過一頁,任由門外的人將大門推開。
千晴和太宰治出現在了教堂的正門口。
在千晴看來，教堂和她上次來的時候有了非常大的改變，滿地的灰塵和屍體都已經消失，現在的教堂就和十年前邪神還在時一樣，干干淨淨，香火鼎盛。
太宰治掃視了一圈教堂，眉頭蹙起：「是我的判斷失誤了嗎？他竟然不在這裡……明明卷宗都還放在裡面。難道是躲起來了？」
千晴愕然，她看了一眼祭壇上悠然自得盤腿坐著的金發美少年,又看了一眼太宰治,一時間沒明白太宰治的意思。
聽到太宰治的聲音，叢雲抬起了頭，他充滿興趣地看了一眼千晴，然後伸出手,「啪」地打了個響指。
「啊呀，有客人！歡迎！」
太宰治好像這才意識到祭壇上有人。
叢雲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笑容滿面：「原來是老熟人。哎呀,花山院怎麼一副困惑的樣子？哦哦,對了,你似乎沒見過我用這張臉出現吧？我是叢雲哦，被你帶回港口黑手黨的叢雲！」
叢雲已經拋棄了那張酷似澀澤龍彥的臉。此時的他換上了一張金發少年的容貌，看起來沒有那種雌雄莫辨的美麗,倒是顯得更加英氣。
面對這樣突然變得元氣活潑的叢雲，千晴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太宰治也保持著沉默，任由叢雲在祭壇上手舞足蹈：「你們能送上門來真是太好啦！我本來還想去找你呢，太宰。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雖然靠我自己的力量也一樣能做到，但是果然還是外包出去比較好呢，畢竟我手頭還有好多的事情要做！」
太宰治沒有回答，只是遙遙地望著他。
叢雲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們港口黑手黨應該調查過吧？肯定調查過的。接觸過這個案子的人一定都會好奇，神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會死掉的生物，加茂知春只是個咒術師而已，怎麼可能真的把神殺死呢？那麼神究竟去了哪裡，你就沒有想過嗎？」
「沒有，我不在意所謂的神。」太宰治冷淡地回答。
叢雲嗤笑一聲：「那你可真無聊。不過也對，被折斷小指時還能一聲不吭的人能有多有趣呢？」
千晴猛地轉向太宰治：「你的小指——？！」
「不過是一些以牙還牙的報復罷了。」叢雲懶洋洋地說，「畢竟當初你們為了得到澀澤龍彥的情報可是對我進行了不少折磨。」
太宰治神色未變，依舊平靜：「你想讓我去做什麼？」
叢雲笑著說：「找人。」
「那個當年打敗了神的加茂知春來到了橫濱，我原本以為她失去蹤跡是去了國外，沒想到正好在這個時候回來了，還去了異能特務科。憑借你們港口黑手黨的勢力，找一個人應該不費勁吧？」
千晴的雙手已經攥成了拳，但因為太宰治事先的叮囑，她繃著臉，沉默地咬著下唇，努力讓自己的存在感縮小再縮小。
「你覺得加茂知春會知道神的去向？」太宰治問。
「當然。」叢雲撿起一張地上的卷宗，在手裡揮了揮，「而且說不定，神在那之後就寄生到了她身上呢？」
bug寄生到了她自己身上？！
千晴的心陡然一緊，她登時就有了暫停游戲趕緊出去用殺毒軟件把游戲整個掃一遍的衝動。
「我可以替你找人，不過報酬呢？」太宰治冷聲道，「如果要暫時合作的話，有來有往才是良性發展。或者說，你干脆是把我當成你的屬下了？」
叢雲爆發出一陣大笑。
「屬下？……像你這樣的人做我的屬下，我晚上都會睡不著覺的吧！不過你說得對，我們得有來有往，畢竟你也是異能者，我們是平等的，甚至和你交個朋友也不是不可以哦？」
太宰治不加掩飾地直接拒絕了：「我覺得你也並不需要朋友。」
「說得對，我只需要崇拜者和臣民就夠了。」叢雲向太宰治勾勾手，「你離我這麼遠干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雖然我確實收集到了一個和吃人有關的異能，但是我不喜歡。來吧，走過來，我們來商量一下你的報酬。」
千晴忽然感覺自己的手指尖被人捏了一下，她悄悄去瞥太宰治，卻沒有得到回應。
太宰治向前邁步，慢慢地走到叢雲面前大約五米處的位置，而千晴立即跟了上去。
叢雲踩在祭壇上，比千晴和太宰治都高一頭。他俯視著二人，顯然，他很喜歡這種俯視的視角：「說吧，你有什麼想要的？」
「我只是想問幾個問題。」太宰治說。
叢雲輕松地點點頭：「當然可以。」
「為什麼想要成神？」
叢雲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可笑：「為什麼？難道你不想把自己變得更好嗎？難道你不想要踩在那些笨蛋渣滓的頭上嗎？那些人類都只配做崇拜我的蟲子，他們全都沒有資格直視我，這就是成神的理由！」
真是……單純到令人感動的反派理由呢……
最近這些年大多數游戲廠家都喜歡把反派塑造得有一堆苦衷，千晴感覺自己太久沒有聽到這麼純粹的反派宣言了！
「你說的蟲子，指的是沒有異能的普通人吧。」太宰治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似乎一點兒也不為叢雲的理由動容，「在你眼裡，異能者和咒術師又是什麼樣的定位呢？」
「我不討厭異能者，我剛才說過吧，異能者和我是平等的。」叢雲攤攤手，「不過就算身份上平等，實力上也有差距，我是最強的異能者，異能者也理應崇拜我。」
千晴已經不知道該作何表情了。叢雲的回答就像是一個自我中心到極點的小屁孩，但恐怖的是，這個小屁孩還真的可能擁有成為最強異能者的實力。
「咒術師呢？」太宰治追問，「你沒有回答我，在你眼裡咒術師又是什麼樣的群體？」
叢雲臉上的肌肉微微彈動，他看向太宰治身旁的千晴，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聲：「只要他們能和我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太宰治回以一個不含任何善意的微笑：「井水不犯河水？這個措辭未免有些太冷淡了些。你和咒術師的關系應當不止於此吧？」
叢雲的神色驟然變了。
他冷冷地盯住太宰治，眼神像是含著刀子。與此同時，千晴感知到他們周圍的空氣溫度開始上升，似乎有什麼力量開始灼燒整個空間。
「有時候，過度聰明只會讓你身處險境。」叢雲輕言細語地說。
太宰治針鋒相對道：「抱歉，但我現在似乎並不太想使用裝傻的技能呢。尤其是在被一個，壓根兒就不算是同類的家伙當著面說想要和我平等這種話之後。」
「噠宰！小心！！！」
火焰像是爆裂的子.彈一般從太宰治腳底炸開，千晴近乎本能地將太宰治向後一拽，她一甩手，露出藏於袖中的刀片，毫不遲疑地對准自己手腕的血管割下。
【血操術·傘羅幕】！
少女的鮮血組成了龐大的障壁，將太宰治牢牢庇護於其中。而被激怒的叢雲操縱他已經獲得的五花八門的異能，各類攻擊如雨般向二人襲來。
「快逃！」千晴奮力將太宰治護在身後，「你的異能不是戰鬥類型的，不要在這個地方久留！趕緊跑，我給你拖延一些時間！」
太宰治卻並沒有移動。
他抬頭，望著將他們二人籠罩的血色簾幕，又看向千晴持續噴湧出赤紅色鮮血的手腕，喃喃地說了句什麼。
「……像你這種人，明明就該……」
叢雲被千晴的術式激怒，攻擊得越發癲狂激烈：「血操術？血操術！你是加茂家的人，你和加茂知春……不，這個味道！這股血液的味道！」
「你就是加茂知春？！」
在千晴身後，太宰治輕聲說：「不必顧忌我。拿出你的真格去戰鬥吧，加茂知春。對付那家伙應該是你的強項，也是你的本行才對。」
「畢竟，對面那個，是一只偽裝成異能者的咒靈啊。」
轟！！！
巨大的威壓鋪天蓋地地向二人襲來，【血操術·傘羅幕】很快就發出了碎裂的響聲。千晴顧不得驚訝叢雲的真實身份，奮力將自身的咒力循環開至最大——
「這種時候為什麼要叫我加茂知春啊？！」她雙目赤紅，「聽好了，太宰治，你這個任性又別扭的家伙！我叫花山院千晴！從頭到尾都是花山院千晴，給我記住了！」
「現在你要做的，就是趕緊找個地方藏起來，然後開動你超聰明的腦袋想想該怎麼回報今天的救命之恩吧！」
開啟，【領域】——
千晴很久沒有這麼認真戰鬥過了。
第副本中她就沒有遇到過什麼像樣的對手，第二副本裡那些咒靈也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家伙。
至於bug，和bug搏鬥那是另一個層面的事情，算不得對等的戰鬥。
回想起來，在進入《不心動大挑戰》這個游戲以來，讓她感覺到真正熱血沸騰的對手似乎並沒有多少呢。
【百鬼血池地獄】！
看似神聖的教堂驟然被拖入黑暗，無邊血池蔓延，血蓮自千晴腳下綻放。她飄浮在這片她能夠任意行動的空間之中，緋紅的雙眸閃爍著凌冽的冷光。
「真抱歉。」她握住了熟悉的血色長鐮，「你的夢想聽起來確實挺偉大的，不過，詛咒界的神明大人已經另有其人了哦？」
叢雲仰面望著宛如修羅的千晴，咧嘴笑道：「是誰？」
千晴勾起唇角，猛地向叢雲衝去。
「當然是兩面宿儺。」
叢雲呼吸一滯，恍惚間，他似乎在少女身後看到了一個長著四條手臂的龐大身影，如同天災。
「兩面……宿儺……？那種被人類輕易封印的家伙，怎麼配得上神明的身份……真是讓人笑掉大牙了！」
叢雲大喝一聲，雙手結印：「去死吧，咒術師！」
【領域·空想異能譚】！
半空中，一支羽毛筆破開千晴領域的黑暗，光亮乍現，隨之而來的，是轟然的異響。
鬥大的墨字從羽毛筆尖湧出，叢雲狂笑著展開雙臂，他的聲音強行鑽入千晴與太宰治的腦中：
「異能……異能……沒錯！異能的本質，就是人類最極致空想的展現！最優秀的作家會成為異能者，異能者也必然是最強的作家！在此，我就要書寫屬於我的神話！」
「沒錯！我就是人類對異能者的恐懼所凝結成的咒靈！我既是咒靈！又是異能者！那些普通人只配匍匐於我腳下！崇拜我！畏懼我！被我所支配！獻上他們的一切！」
「書寫吧！書寫吧！寫下這兩名僭越者的結局！花山院千晴，太宰治！你們的結局是……」
【死】
第133章 第三副本43
「…………」
「…………休想……我還能……」
斷斷續續的人聲傳進太宰治的耳朵。他昏沉地晃晃腦袋,溫熱的血浸透了他頭上的繃帶，但他卻並沒有感覺到自己腦袋上有什麼受傷的疼痛感。
他抬手摸了一下自己頭頂，並沒有摸到傷口。
「……死心吧……你根本不可能贏過……」
太宰治艱難地爬起,黃昏時刻,落日橘色的光晃得他有些睜不開眼。很快，他意識到了不對勁：他剛才明明是在地下的教堂,怎麼可能見得到陽光？
他抬起頭，然後驚愕地發現,此時已經不存在什麼教堂了。
以他為圓心,方圓100米的地界都已經被轟成了平底,不存在任何的建築物。就在廢墟的正中，少女持著血色鐮刀，毫不留情地洞穿了金發咒靈的胸膛。
「千……晴？」
她,贏了嗎？
千晴的臉上已經沒有任何血色了，在她的兩條小臂上,層層疊疊用來放血的傷口縱橫交錯，其中幾道因為割得太深，皮肉都翻卷起來。
即便如此,她的動作依舊果決而凌厲。
被捅穿心髒的叢雲面容扭曲起來,他猙獰地伸出雙手,企圖觸碰千晴：「在不在……在不在你身上……神……在不在……」
「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千晴松開手，任憑叢雲像一灘爛泥一樣倒地，「說到底,你只是想模仿它而已，你想讓自己成為那家伙的贗品。你覺得，贗品的神算神嗎？」
叢雲崩潰了。
金發的咒靈渾身冒出沸騰的黑氣,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你胡說！你胡說！殺了你，我殺了你，我要……」
千晴毫無憐憫之心地俯視著這個再無尊嚴可言的手下敗將，揮下血鐮。
每個boss在被打敗之前都會很不甘心地逼逼很多，沒關系，她已經習慣了，不會把這種狠話放在心上的。
在看著叢雲化作黑霧消散後，千晴終於松了口氣。她張開手掌，血鐮化作鮮血「嘩啦啦」地落地，積成一灘暗紅的小水窪。
太宰治看著她搖搖晃晃地轉過身，注視著那張白得像雪一樣的臉。而在對上他的目光之後，千晴下意識地露出了微笑。
「贏啦。」她有些驕傲地說。
幸虧她在領域對撞的時候眼疾手快按下了【存檔】，然後在翻車的時候讀檔重來了幾遍，不然這又要打出【DEADEND】了！
有存檔就是好啊！
千晴一步一步地走向太宰治，失血過多讓她的視力也受到了影響，直到距離太宰治大約半米處，她才看清楚太宰治臉上的血跡，然後後知後覺地慌張起來：「哎？你怎麼滿臉是血？！」
「這不是我的血。」太宰治頓了頓，「是你的。」
千晴懵懵地點了點頭：「啊，哦……原來是我的。我戰鬥的時候難不成到處濺血？」
太宰治微微嘆了口氣：「當然了。」
「對不起……」千晴伸出手，笨拙地想用自己的袖子給太宰治擦擦，「能擦干淨嗎？」
太宰治沒有動，任由千晴在他的臉上亂蹭，蹭得他蒙眼的繃帶都松脫下來，然後打著卷兒落到了地面上。
千晴：………………
完了，又壞事兒了。
她干笑著去覷太宰治的臉色，但太宰治並沒有露出任何生氣的表情。他平靜地回望，千晴也第一次發現，太宰治完整露出的臉是真的特別好看。
夕陽將二人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片刻寂靜後，太宰治主動移開了視線。
【太宰治好感度+20】
【太宰治好感度-10】
【太宰治好感度+2】
【太宰治好感度-15】
…………
看到眼前抽風一樣閃過的好感度提示，千晴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
太宰治，你又開始了是嗎？
不過他為什麼會在這麼奇怪的地方突然開始好感度加加減減，難道是她剛才戰鬥的英姿太過帥氣，讓太宰治沉迷其中了？
那也不太對勁，千晴覺得自己不戰鬥的時候也挺帥氣的……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咱們就回去吧。」千晴說，「晚上……晚上我還要請客呢。」
太宰治復雜地看了她一眼，嘴唇微微抿起，然後啞聲問：「你還走得動？」
千晴立刻保證：「當然！我當年可是平安京第一猛女，和兩面宿儺鏖戰二百回合之後還能……遛……狗……」
她眼前突然出現了層層黑點，虛脫感直衝天靈蓋。失血過多的後遺症千晴腳下一軟，太宰治立即伸手撐住了她，少女軟軟地靠在他身上，還嘴硬地小聲嘀嘀咕咕：「我……真的……很猛的……」
「笨蛋一樣。」
太宰治打橫將她抱起，步伐穩穩地走向廢墟之外：「明明之前還那麼狂妄地放話說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結果戰鬥方式卻是氪命，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
千晴把腦袋搭在他的肩頭，不服氣地嘟囔：「血操術……就這樣……又不是我選的……」
「好了，少說點吧，你快成干屍了。」太宰治掂了掂懷裡的少女，千晴馬上閉上嘴，也閉上了眼睛。
太宰治的懷抱縈繞著一種淡淡的酒味，千晴下意識地揪住了他的襯衫綁帶，鼻子像小狗一樣抽動，然後把臉往他的懷裡又埋了埋。
很快，她的呼吸變得均勻起來。
睡著了。
直到這時，太宰治才敢垂眸去看她。
明明虛弱到極點，卻還是會對著他露出燦爛的笑，仿佛那些痛苦都不曾存在，這樣蓬勃的生命力比火焰還要熾熱，熾熱到太宰治都害怕她會將自己灼傷。
他察覺到了自己難以自制的心動，盡管他拼命想要將這種感情壓抑下去，但愛情就像是風，沒有人見過它真正的樣貌，卻也根本難以捕捉，難以控制，只能任由狂風呼嘯，吹徹他心底的每個角落。
他想起那天夜晚，高塔之上，少女落在他臉頰上輕飄飄的吻。後知後覺地，太宰治感覺他被吻過的地方火燒火燎般痛，而他的心髒也極快地跳起來，就像是那個笨蛋說的……
「這裡，有沒有撲通撲通？」
是的，確實……
撲通撲通。
太宰治爬上廢墟的坡道，沿來時的路返回。少女輕飄飄的，蜷在他懷裡像是只小動物，他將她摟得更緊了些，讓她的耳朵貼近他心髒的位置，微妙地想讓這家伙也聽一聽她所引起的心跳噪音。
「……吵死了。」
太宰治嘀咕道。
——————————————
千晴在失去意識後並沒有就這麼安心地睡過去。
她保存了進度，暫停了直播，先登出游戲，然後下載了一個殺毒軟件徹徹底底地給自己的游戲艙檢查了一遍。在確定自己應該沒有被bug附體後，才安心地重啟了游戲和直播。
回到游戲後，千晴先習慣性地去看了一眼好感度，然後她震驚又快樂地發現：
【太宰治好感度：60】
一波暴漲！
暴漲啊家人們！
比她看好的股票漲得還快！
千晴喜笑顏開，高興到差點在直播間手舞足蹈。她飛速地點擊【讀取存檔】，樂滋滋地就准備回到游戲當中去接收這一波飆升的好感度。
賬號登入，千晴逐漸感覺到實體的存在。她動了動手指，慢慢睜開眼，眼前立刻湊過來兩黑一橙三個腦袋瓜。
千晴：？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中也湊得最近，「頭還暈嗎？有沒有感覺惡心？想吐？」
夏油傑也俯身關切地望著她，長長的黑發都掃到她的被單上了：「咒力還充足嗎？需不需要補充？」
加茂憲紀拎起兩包血袋：「我可以給你輸血，我們的血型應該是一樣的！」
「煩死了。」
角落裡，太宰治冷冷出聲：「人人都嘰嘰喳喳，你們想讓她先回答哪一個？」
床前的三個人同時怒目瞪向太宰治，中也情緒激動地反駁：「你還好意思說！你為什麼擅自帶著她去找叢雲？明知道那家伙就是個窮凶極惡的罪犯，怎麼還敢帶著她去以身涉險！」
太宰治冷笑著回答：「那不然呢？等著叢雲繼續在橫濱到處殺人放火嗎？憑你的智商，等找到叢雲所在地點的時候，橫濱不知道要多出多少具屍體。」
「暫停一下。」夏油傑舉起一只手，「我對橫濱的死傷沒有興趣。太宰治，我只想問你，你憑什麼這麼理所當然地支使我的下屬去為你做事？」
太宰治毫不客氣地問：「你的下屬？真有趣，難不成你和千晴簽了雇佣合同，規定了她只能在你那什麼發展了十年都還只是在東京小打小鬧的盤星教裡干活？我給她報酬，也在戰鬥前給她講過了會有的風險，她可是自願跟我走的。」
夏油傑轉頭看向千晴，臉上明顯帶有怒意：「是嗎，千晴？你原來是自願保護這種縮在你背後的膽小鬼的？」
千晴：「啊……那個……其實……」
「還有那邊那個小眼睛。」太宰治調轉槍.口，火力指向加茂憲紀，「你又是為什麼站在這裡？你也不是港口黑手黨的人吧？我記得你應該是千晴的俘虜？既然如此，你應該乖乖待在審訊室，而不是這麼大喇喇地站在港口黑手黨的干部和准干部面前。」
加茂憲紀努力睜大眼睛：「我不是俘虜，我是……我是千晴的哥哥！家屬才是最應該在這兒站著的！」
千晴立馬急了：「放屁！你什麼時候成我哥了！？」
「你看，當事人都在否認。」太宰治冷笑道，「無關人士都趕緊從這裡出去，吵吵嚷嚷的，讓千晴怎麼能好好休息？」
千晴：………………
「哢噠」
醫療室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了一條縫，紅發的男人站在門口，手裡還拿著一束花。他有些驚愕地掃視了一圈站得密密麻麻滿滿當當的醫療室，尷尬地說：「那個……我只是聽說……有人看到千晴受了傷，所以……」
織田作你怎麼在這個時候也跑過來了！
還嫌修羅場不夠亂嗎？！
「你又是誰？」夏油傑面色不善地問。
織田作蹙起眉頭，他上下打量了一圈夏油傑，不軟不硬地回應道：「我是千晴的朋友。」
千晴艱難地用胳膊肘把自己的上半.身支起來，出聲說：「織田前輩，謝謝你過來，我沒什麼事。你太客氣了，怎麼還買了花……」
織田作繞開虎視眈眈的幾個男人，他來到床頭，把花束放到了床頭櫃上，然後又提起他手裡拎著的塑料袋給千晴看：「還有奶茶。」
千晴驚喜地叫起來：「是豆乳玉麒麟！！！」
「嗯，加熱，加珍珠，加麻薯，全糖，最大杯。」織田作把奶茶從塑料袋裡取出來，放到千晴手裡，「我應該沒記錯？」
「織田前輩你怎麼……你怎麼把這個都記住了。」千晴感動到星星眼，「謝謝你……我，我下次請你吃飯吧！」
太宰治涼涼地插了一句：「請我的那頓呢？」
千晴：「可以和織田前輩一起吃嘛！」
太宰治臉色不太好看，他撇了撇嘴，掃了一眼屋裡的其他男人，在看到他們更臭的臉色之後，他的心情倒是莫名好了一些。
反正他不是現場最煩心的那個，這裡還有人不知道千晴就是加茂知春，還有的都不知道自己喜歡上了千晴，正在吃著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吃的飛醋呢。
夏油傑運了運氣，他壓下怒意，盡量平靜地對千晴說：「我們在橫濱的事已經辦完，今晚就回東京吧。」
「哎，這麼快？」千晴訝異地看看加茂憲紀，「你們兩個已經談好了？」
「談好了。」夏油傑說，「而且你回盤星教裡養傷會更安全一些。」
中也的眼神閃了閃，他看看夏油傑，欲言又止，又看看千晴，似乎是想說些挽留的話，但是又想不出什麼好的理由。
「我……」千晴也遲疑了，「我覺得……」
這時，《恭喜發財》的手機鈴聲再一次炸響。千晴下意識地去拍自己的衣兜，卻發現她的外套已經被脫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放著千晴隨身物品的角落，而距離那個角落最近的，是太宰治。
太宰治從千晴的外套裡摸出手機，他眯起眼睛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說：「貓貓頭老師……這是誰？要接嗎？」
夏油傑和加茂憲紀同時又轉過頭看向千晴，千晴感覺自己腦袋要燒起來了，連忙說：「接，接！」
太宰治並沒有把手機給她拿過來，而是按下了「接通」之後，又按下「免提」。
下一秒，五條悟的聲音在病房炸響：
「喂？笨蛋猴子！你今天怎麼曠課了？不會是被昨天那幫爛橘子嚇的吧？怎麼十年過去了你膽子突然變這麼小了，明明當初八歲就被包辦婚姻跟我訂了婚，也沒見你為了抗議而曠課，天天往我家跑得多勤快啊！怕什麼，我都聽小惠說了，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讓你嫁給禪院直哉那個豬頭的……喂？你怎麼不說話？喂？喂！」
千晴：…………………………
她雙眼無神，緩緩地向下滑落。
加茂憲紀：「笨蛋……猴子？」
中也：「八歲訂婚？」
織田作：「曠課？你還在上學？」
太宰治：「禪院直哉是誰？」
最後，夏油傑輕柔地出聲：「悟，你最好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第134章 第三副本44
千晴冷靜地想：有點完蛋。
彈幕就像是過年一樣狂歡了起來,一時間，爆炸般密密麻麻的彈幕將千晴的整個視野都填滿了，所有人都很快樂,甚至SC彈幕（注：充了錢所以格外醒目的彈幕,俗稱『上電視』）都如同普通彈幕一樣瘋狂彈出，看得千晴目不暇接。
為了逃避接下來地獄般的修羅場，她的手指原本已經顫抖地放在了【讀取存檔】上，但是在看到打賞金額節節攀升之後,千晴可恥地猶豫了。
呃……觀眾是不是都愛看修羅場來著……？
修羅場的時候，打賞會不會更多？
千晴原本已經閉上眼睛裝死了,在飆升的觀眾人數、粉絲數和打賞金額面前,她慢慢地、試探性地,睜開了眼睛。
病房內，5個男人沉默地齊刷刷盯著她。
哦，電話裡還有一個,所以是6個男人。
真是比某手機乙游的可攻略男主還多啊,哈哈！
這有什麼可驕傲的……而且其中有一個男的還是她弟……
千晴慢吞吞地坐起來,盡量端莊地擺正姿勢，清了清嗓子：「噠宰，沒什麼事的話幫我把電話掛了吧,漫游費挺貴的。」
太宰治挑起眉,手指挪到紅色的掛斷鍵上，電話那頭的五條悟嚷嚷起來：「等等！等等！那邊是怎麼回事？怎麼聽起來有一堆人呢？我好像還聽到了傑的聲音！」
「掛斷。」千晴黑著臉重復,「回去我再收拾他。」
太宰治立刻按下紅色按鈕，織田作謹慎地退後，他退到太宰治旁邊，兩個人在同一個角落沉默地開始觀察整間病房接下來的發展。
夏油傑是率先開口的。
「你……」
千晴的手尷尬又緊張地撥弄著被單的一角,她深吸一口氣，又慢慢吐出，小聲說：「想問什麼就問吧。」
夏油傑在此時突然又膽怯了。
加茂憲紀勇敢地率先開口：「你真的是姐姐嗎？你是……加茂知春？」
千晴點了點頭：「我是。」
夏油傑臉上的神情難以用言語形容，他久久地凝視著千晴，雙唇微微張著，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與此同時，千晴也看到夏油傑的好感度開始像先前的太宰治一樣飛速地增增減減起來。
「十年前你並沒有死，對不對！」加茂憲紀激動地問，「父親和長老們都是在騙人！」
千晴搖搖頭：「我死了，確實是死掉了。」
「你是……什麼時候，變成的花山院千晴？」
夏油傑干澀地開口，而他的問題直指要害。
千晴斟酌了一番，想了想措辭，答：「我從始至終都是花山院千晴，只是……在中途短暫地作為加茂知春度過了16年人生而已。」
太宰治調整了一下姿勢，雙眼隱隱放光。
「從出生開始，我就是花山院千晴，是個和媽媽一起住在一居室的小公寓裡相依為命的窮人。6歲那年，媽媽突然生病了，又沒有錢去看病，我只好看著媽媽在家裡一天天地衰弱，然後……死掉。」
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千晴已經能用很平靜的態度去面對了。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的中也和織田作臉上卻露出了動容之色。
「那之後不久，我覺醒了術式，然後自已一個人學著怎麼活下去，為了活下去做了我能做的所有事。後來我發現做詛咒師來錢最快，所以我就去做了詛咒師，成了傑你知道的那個『紅蓮』。」
敘述到這裡，千晴刻意移開了眼神，把自己去忌庫的動機糊弄了過去：「那天我打算干一票大買賣，去高專忌庫偷點值錢的咒具或者咒物。結果我不小心碰到了封印兩面宿儺的咒物，出了一個比較嚴重的意外……」
夏油傑回想起那天在高專忌庫見到千晴的場景，脫口而出：「當時你身上有血，地上也有血，莫非是兩面宿儺突破封印了？」
「確實是……他當時把我的心髒捏爆了。」千晴點點頭。
包括太宰治在內，病房裡所有人都露出了「你在說什麼東西？！」的表情。
「我那時候也打不過他呀！」千晴理直氣壯，「我本來真以為自己要死了，結果眼睛一閉一睜，我躺在搖籃裡，別人都管我叫加茂知春——重生之我成了加茂家大小姐！」
織田作在角落裡點點頭：「哦，是重生文嗎？感覺最近還挺流行這種類型的輕小說的……」
「我當時確實以為自己死了，打算作為加茂知春好好活下去。」千晴攤了攤手，「但我沒想到，在16歲那年，我又聽到了關於上輩子我自己的事情。」
加茂憲紀和夏油傑都想起千晴給他們講述的拍賣會的事，齊齊變了臉色。
千晴笑了一下：「咒術界的御三家想要把上輩子的我作為物品交易出去，為了方便控制，他們毒死了我的媽媽。原來，我的仇人就是這輩子養大我的家族，就是咒術界上層這些看起來光鮮亮麗的家伙。所以當時的我一下子就瘋了，不顧一切地殺掉了當時參與了將我拍賣的人，還闖進了薨星宮，企圖拉整個咒術界給我的媽媽陪葬。」
「當然，發瘋的我順理成章地就被滅掉了。」
千晴打了個響指：「啪，就像這樣。一下子就沒了。然後我就又睜開眼睛，發現我變回了我自己，變回了花山院千晴，心髒莫名其妙長了回來，兩面宿儺也不見了蹤影。」
「再之後……就是繼續作為我自己活下去了。」
說完之後，千晴對自己感到非常滿意。
邏輯非常通順！她都可以去游戲公司做編劇啦！
從在場這幾個人的神情來看，他們對千晴的前世今生小故事反應不一。
織田作看起來有些狀況外，前因後果都好像不是很清楚。
太宰治盯著千晴，好像在琢磨著找出幾個她故事裡的漏洞。
中也和加茂憲紀的神情比較相似，好像都為千晴經歷過的幾次死亡和親人被害感到心疼與憤慨。
夏油傑……
千晴都有點不太敢去看夏油傑。她小心翼翼地從下往上打量著他的神色，囁嚅道：「我不是……有意隱瞞的。當時我自己都沒怎麼反應過來，啪一下子就死了，又一下子回到忌庫，然後就看到你走進來，一副和我不熟的樣子。要是我說我就是加茂知春的話，恐怕你會把我當成瘋子，而且我也無法解釋為什麼我莫名其妙地死去活來……」
「對不起。」夏油傑低聲說，「是我的錯。」
「十年前我就沒有看出來你的狀態不對勁，十年後也是一樣。明明朝夕相處了那麼長時間，明明打著的就是為你復仇的旗號，我卻根本不敢猜測你的身份，甚至都不敢試探你是不是真的回來了。就連悟都早早認了出來，可我……」
他試圖露出一個抱歉的苦笑，但是連牽動嘴唇的力氣都沒有：「我或許，不該忝稱是你的摯友。」
也不該在心裡一直心安理得地繼續著對她的暗戀。
「才不要這麼想！」千晴立即反駁，「你當然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在我這麼完美的偽裝面前認不出來也是理所應當的嘛！」
中也：「也不是什麼很完美的偽裝……」
太宰治更是精准地插了一刀：「甚至可以說是裝都不裝。」
千晴惱怒地瞪了太宰治一眼：「別搞得好像是你見過加茂知春的樣子！」
太宰治笑了：「就連中也那個笨蛋中的笨蛋都能看出你的身份，顯然你的偽裝就像是糖果外的糯米紙一樣又薄又脆。」
可，可惡，她竟找不到反駁的點……
「煩死了煩死了，你們先不要說話！」千晴生氣地一拍手，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音，「夏油傑！聽我說！既然你對我念念不忘這麼長時間，那你肯定還記得我去送死那天對你說的一連串莫名其妙的話吧！」
夏油傑被響亮的聲音拍得驚醒過來，他一晃神，努力回憶：「你……你那天在忌庫門口……」
[「其實，我一直很喜歡傑追尋自己心中認定的理想的樣子。」]
[「在我心裡，傑是非同一般的存在。即使偶爾會心生動搖，但是在迷茫後又重新穩固信念，破碎後一次又一次修補好內心，為了他人而戰鬥的傑，是我心中無比閃耀的超級英雄。」]
「有沒有認出來又如何呢？」千晴大聲道，「我又不是因為傑像偵探才和你做朋友的！」
「就算一直沒有認出來，我也願意作為你的下屬和你一起復仇。因為你還是我所喜歡的那個傑，和你待在一起讓我非常開心！」
【夏油傑好感度+10】
【夏油傑好感度：100】
夏油傑愣住了，一旁的中也漲紅了臉，不出聲地重復：「喜……喜歡……喜歡什麼的……」
太宰治在角落裡陰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織田作神色未變，一直相當平靜。
加茂憲紀看看千晴，又看了看夏油傑，然後小心翼翼地問：
「所以說……那個……原來夏油傑……才是我真正的姐夫？」
千晴：？
千晴：「什、什麼叫真正的姐夫！你以為的姐夫是誰啊？！」
加茂憲紀：「……五條悟？」
角落裡傳出太宰治冷冰冰的聲音：「哦？難道不是剛才電話裡說的禪院直哉嗎？」
千晴：………………
太宰治，我謝謝你。
第135章 第三副本45
「神……神……」
「我要……我要成為……我……」
廢墟中,一縷黑煙發出微弱的哀嚎，很快就又被都市夜晚的喧響所掩蓋。沒有人在意這個角落飄蕩過來的小小咒靈,也沒有咒術師有這個閑心把它祓除。
「真凄慘啊。」
男人在街角蹲下,不帶任何感情地觀察著這縷黑煙：「因為本質是人類對異能者的負面情緒，所以只要異能者還存在，所以你就不會消亡,對嗎？」
「我要……成神……神……」
「已經失去神志,只剩下執念了啊。」男人嗤笑一聲，「也好,給我省了不少力氣。」
他拿出一個小玻璃瓶，很輕松地就將黑煙裝進了瓶子。擰緊瓶蓋後,他還很惡劣地將瓶子舉起在耳邊晃了晃,企圖去聽黑煙的哀嚎。
「慶幸吧,慶幸你遇到的是我。因為我會幫你恢復到被打敗前的狀態,也會讓你……無限接近神。」
男人站起身，迅速又無聲地從小巷中遁走。月光從暗巷的縫隙中透過,短暫地照亮了他額頭的一角,露出一條突兀的縫合線。
——————————————
千晴這天晚上是一個人在病房睡的。
原本加茂憲紀、夏油傑和中也都強烈要求晚上來陪著她,理由都很相似，說是「病人晚上需要照顧」。三個人留在病房裡攢著勁兒給她掖被子、削水果、沒話找話地跟她聊天，而千晴就美滋滋地享受著他們的照顧,同時美滋滋地看著中也的好感度數值也一路飆升。
沒關系，你們三個都可以留下！
除了憲紀,另外兩個可以直接鑽進被窩照顧她！
太宰治：你想得美。
臨睡前，太宰治來病房看了一眼，說是「替醫生來代為檢查」。但是在中也揭穿了他壓根兒就沒跟著森鷗外學到多少醫療知識之後，太宰治立刻用同等的力度打擊了中也,讓他趕緊去執行「去戰鬥廢墟處理後續事宜」的任務。
「我怎麼沒聽說有這麼一個任務，別是你臨時杜撰的吧？」中也質疑道。
太宰治慢悠悠地說：「好吧，不去就不去。不過事後被首領教訓什麼的可就不關我事了，畢竟我已經通知到位，這兒還有這麼多人作見證呢。」
中也：………………
中也：「我……我去問問首領……」
太宰治：「首領已經睡了哦。」
中也看了一眼表，怒道：「這才十點！首領可是熬夜行家，怎麼可能十點就睡覺！」
千晴都驚了，夏油傑用很小的聲音嘆了口氣：「畢竟他當過醫生嘛……之前硝子也是，熬通宵都是家常便飯……」
怪不得森鷗外的發際線那麼高呢。
希望硝子也別一樣禿了。
不過夏油傑也沒能在旁邊吃太久的瓜，太宰治說港口黑手黨不會留外人過夜，讓他和加茂憲紀兩個人現在就走。
「千晴不也是外人嗎？」夏油傑問。
太宰治回以假笑：「她是我的下屬，當然不算外人。」
夏油傑：「她什麼時候成你的下屬了？有什麼證明嗎？」
太宰治笑容未減：「證明？她躺在這裡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不然她是為了保護誰才拼盡全力受了傷？」
在太宰治被圍毆之前，千晴趕緊開口調停：「好了好了，都別吵！我要睡覺了，你們……你們都出去！」
修羅場都持續一晚上了，她實在是受不了，鐵打的人也沒法在這麼多男的中間門撐上這麼久啊！
幾個男人心不甘情不願地退出了病房，關上門之後，千晴還隱隱能聽見他們在門外鬥嘴的聲音。
不過千晴已經不想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她平躺下來，拉上被子，點擊【存檔】，和直播間門的觀眾們說了聲拜拜，然後火速下播去剪直播回放視頻。
游戲艙的營養液也快見底了，她得好好補充一些。
…………
「呃啊……好累……」
少女從游戲艙裡緩緩爬起。她沒骨頭一樣將半個身體掛在游戲艙邊緣，一點一點蠕動著從裡面爬出來，然後「噗通」趴在地板上。
精神上的疲憊和身體的無力讓千晴在地上趴了好一會兒，直到肚子開始咕咕叫了，她才艱難地支撐著自己站起來，拉開窗簾，然後被刺目的陽光刺激得睜不開眼。
「先看看粉絲數和直播收入……」她嘟囔著擦掉生理性的眼淚，昏頭漲腦地折回去找手機，劃拉了好幾下才成功解鎖。
她在直播平台上的粉絲數達到一百萬了！
商務私信、官方私信和粉絲私信塞滿了她的後台，千晴不得不打開電腦，一心多用地挑選重要信息開始回復。
廣告合作……游戲推廣……還有官方平台的活動邀請……
錢錢錢，每一條消息背後都是錢！
財源滾滾啊，小千今天暴富了嗎？小千馬上就要暴富啦！
回復完私信，千晴又開始用錄播的素材開始剪游戲實況視頻。剪視頻的工程量非常大，千晴從一開始餓得前胸貼後背，剪到壓根兒感覺不到餓，直到夜色深沉，將最新的游戲實況上傳之後，千晴才腰酸背痛地倒了下去。
「好累啊……好餓……」
她蠕動著在房間門裡搜索食物，入目所及只有桌角的一瓶喝了一半的可樂。
唔，可樂的話……應該也行？
千晴夠過可樂，單手擰開瓶蓋，一口氣把裡面已經沒多少氣的甜膩飲料喝了個干淨。
氣都跑光的碳酸飲料很難喝，千晴苦著臉把瓶蓋擰上，隨手扔進已經快滿了的垃圾桶，然後拖動著沉重的身體去給游戲艙添加營養液。
「叮叮叮叮！」
手機的特別關注提示音響起，千晴關上營養液盒的蓋子，檢查了一下消息，然後有些意外地發現來信的是《不心動大挑戰》的運營。
[花山院小姐您好！我們公司關注到您在游戲過程當中遇到了一些游戲漏洞，請問您有時間門向我們詳細反饋一下漏洞的情況嗎？]
漏洞？
[就是在您的游戲流程當中所遇到的自稱『明神』的人物。]
千晴立刻支棱起來了。她坐在游戲艙裡，雙手手指翻飛地飛快給游戲運營發消息：
[是的，我之前想抽空向你們反饋這個bug。那家伙知道自己身在游戲當中，而且……]
她把自己第一次在平安京副本聽到那個莫名其妙的聲音將她「抹除」開始講起，一直講到作為加茂知春借助晴明的力量將bug打散。說完之後，千晴急切地問：
[它真的是bug？不是什麼你們提前設定好的元游戲元素的角色嗎？]對面卻回復：[抱歉，花山院小姐，這個我們需要問過編劇還有開發團隊之後才能確定。如果有什麼別的情況，您可以隨時向我反饋。]
[另外我們也注意到您已經成功完成了一條短線結局和兩名人物的滿好感攻略，您的進度目前仍然是全網最快的，我們由衷地感謝您對我們游戲的支持與喜愛。我們將繼續轉發並推廣您的游戲實況視頻，請花山院小姐繼續努力，完成所有可攻略人物的攻略！]
好說好說，攻略什麼的她肯定會繼續做的，你們游戲公司別忘了結宣傳款就行啦。
千晴思索了一下要回復些什麼客套話，但在思考的時候，她的上腹突然像是被撕裂一般絞痛起來。
「胃……胃痛……」
千晴不由自主地弓起了背，整個人彎成了一只蝦的形狀。她蜷縮在游戲艙內，額頭後背和手心都沁出了薄薄一層冷汗，痛得她眼前全是白光，難以思考復雜的事情。
在陣痛的間門隙，她恍惚地想著：空腹的時候，真的不能喝可樂啊……
長期不規律的作息讓千晴的身體變得極為脆弱。和游戲裡的「花山院千晴」不同，現實裡的千晴可做不到放了全身一半的血之後還能活蹦亂跳地參與五個男人的修羅場，只是空腹喝可樂這樣的小事都能讓她胃絞痛到幾乎暈厥。
好痛……好痛……痛得想死……
止疼藥……胃腸藥……
千晴伸出手，在游戲艙內胡亂抓著。恍惚間門，似乎有個人輕輕抓住了她無力的手指，柔聲問：「怎麼了？」
「痛……」千晴氣若游絲地吐出一個字，「肚子……」
那只溫暖的手游移到她的腹部，為她捂住抽痛著的上腹：「是這兒疼嗎？」
有一種奇特的力量順著手掌接觸的地方湧入千晴的身體，為她緩解了難以忍受的疼痛。千晴不由自主地向那只手的主人貼過去，雙手纏住了他的胳膊，哽咽地撒嬌道：「好痛……」
「怎麼這麼不注意自己的身體。」那個聲音責備道，「以後就算是一個人也要記得按時吃飯，知道了嗎？」
千晴覺得滿腹委屈：「可是我好累……真的好累啊……」
「千晴不想繼續了嗎？」
「……」千晴閉著眼睛，將那只手摟得更緊。
「要繼續。」她輕聲說，「必須……要賺錢……而且……」
「……好喜歡大家。」
喜歡打游戲，喜歡在游戲裡暢快淋漓地戰鬥，喜歡在游戲裡自由地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喜歡直播時和彈幕互動，喜歡被觀眾們贊揚和崇拜。
喜歡在游戲裡體驗自己現實裡根本沒有機會體驗的一切，喜歡交朋友，喜歡和大家一起打鬧鬥嘴，喜歡上學，喜歡展開血翼翱翔或墜落，喜歡探索新的地圖，喜歡為了和人打交道而絞盡腦汁。
喜歡晴明，喜歡殺生丸，喜歡五條悟，喜歡夏油傑，喜歡中也，喜歡噠宰，喜歡織田作，喜歡七海，喜歡小惠，喜歡憲紀，喜歡森鷗外，也……喜歡兩面宿儺。
勉強承認喜歡禪院甚爾。
喜歡這種被愛著、被需要著、被掛懷著的感覺。
即使痛苦，疲憊，焦慮，但這讓她得到的快樂更加鮮明清晰，色彩越發濃烈。
「我也……不，應該不僅僅是我吧。」聲音笑了，「我想，他們和我一樣，也都很喜歡千晴。」
「去追尋你的幸福吧，那是你應該得到的。帶著我的祝福，繼續作為千晴，這樣自由又活躍地走下去。」
…………
千晴醒來時，天色大亮。
她緩緩坐起，發現自己正躺在港口黑手黨的病床上，門外傳來敲門聲，是織田作的聲音：「你醒了嗎，千晴？」
……咦？
她是什麼時候回到游戲裡面來的？
她昨晚不是……在游戲艙裡睡著了嗎？
彈幕開著，直播似乎也開著，但是從時間門來看似乎也只是剛剛開啟了直播間門。千晴有些摸不著頭腦，恍惚覺得昨天自己在睡過去之前好像發生了什麼事。
難道是自己夢游的時候憑著本能開了游戲和直播？
那自己這幾天可真是直播播傻了……
千晴連忙出聲：「我醒了！」
織田作開門進來，手上拎著一個小便當盒，是給她的早餐。
「昨晚休息得好嗎？」他問，順手將小便當盒放到千晴的床頭櫃上，「我想著可能醫務室不會給你准備飯食，所以就多做了一份給你。」
千晴訝異地抬頭看向織田作：「這是織田前輩親手做的嗎！」
「啊，嗯……做得很簡單，可能不是很好吃。」織田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脖頸，「不用勉強自己全部吃掉。」
千晴已經揭開了便當盒子，看到裡面撒著芝麻粒的海苔飯團還有玉子燒後，她露出了燦爛的笑：「看起來就很好吃！」
誒……真的嗎？明明做得這麼簡單……
但是少女的快樂不像是裝出來的。她立即拿出小筷子，「我開動了！」，然後就一口一個地將玉子燒往嘴裡塞，看得織田作有些擔心她噎到，心裡又無比熨帖。
她好像確實很喜歡吃啊。
「千晴打算在橫濱待多久？」
千晴的腮幫子鼓鼓囊囊的，她沒有把食物咽下去，含混不清地答：「不知道，不過我覺得在橫濱待著給你們幫幫忙也挺好的。」
太宰治和中也的好感度都還沒刷完，走不了。
「是嗎。」織田作看著她，抿了抿唇，「不過，最近橫濱並不安定。又有新的異能勢力介入進來了，或許就連你也無法牽制住那些異能者。」
千晴感覺自己像是受到了微妙的挑釁：「織田前輩的意思是我會打不過嗎？」
織田作看著滿臉不忿的少女，神情變得柔軟起來。
他只是擔心這個已經過早經歷了太多的女孩再無謂地受傷。
「你慢慢吃，我要去首領那邊一趟。」織田作站起身，「便當盒我之後會回來收走。」
【織田作之助戀愛線分支入口開啟，玩家是否進入織田作之助戀愛線分支？】
哎？
為什麼這裡突然會觸發戀愛線分支？
難道說，森鷗外把他叫過去的這件事非常重要嗎？
千晴立刻按下【存檔】，然後確定進入分支。
【玩家已進入織田作之助戀愛線分支】
「等一下！」
千晴三口兩口地將飯團都塞到嘴裡，然後動作敏捷地跳下病床：「我也要去！」
第136章 短線結局：織田作
「千晴？你怎麼來了,你的身體已經恢復了？」
森鷗外在辦公室見到千晴時還有些驚訝，畢竟他昨天收到的情報是她戰鬥到流干了身體裡的所有血的地步，被太宰治抱到醫務室的時候已經昏死過去,以森鷗外仍然殘留的臨床經驗來判斷,她少說也要在床上躺個一個月。
沒想到僅僅一夜過去，千晴就面色紅潤、活蹦亂跳地打開了他辦公室的門,還探頭對他邊笑邊招手。
唔，不得不說,花山院千晴小姐似乎是那種對自己的魅力並沒有什麼自覺的女孩子。她並不太知道自己平時的一些舉動會牽動身邊的人的心弦,但這種「無自覺」卻讓她顯得更加可愛。
真可惜啊,他對花山院千晴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沒什麼興趣。
如果千晴能再小一點,大概小個七八歲,那他無論用什麼辦法也要把她強行留在港口黑手黨,留在自己身邊。
畢竟他的XP已經固定了,他確實只喜歡小女孩。
森鷗外的思維悄悄發散了一些,但是在織田作進入他的視線之後,森鷗外迅速地將自己的思緒拉了回來，把自己表情也調整回港口黑手黨首領應有的高深莫測。
之後千晴就露出了好奇的眼神,似乎是覺得擺出這幅樣子的森鷗外很新奇,雙眼亮晶晶的,一直盯著他猛看。
織田作不受千晴的影響,他照常對森鷗外行禮問好，然後就靜靜地等待森鷗外開口。
……真有些棘手呢。
森鷗外大概能猜到千晴和織田作一起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想必是稍早些的時候這兩個人遇到了彼此，聽說織田作要來首領辦公室後，千晴這種閑不下來的性格一定會吵著要跟著一起去。織田作並不太擅長拒絕，所以只能帶著這條小尾巴來面見首領，然後認命地等待因為沒有阻攔千晴而可能會帶來的懲罰。
千晴出現在這裡確實打亂了森鷗外的計劃。
他很清楚叫織田作之助過來的目的,來自歐洲的異能組織「mimic」登陸了橫濱，而為首的那名異能者恐怕只有織田作的異能才能與之抗衡。
而抗衡到最後的結果如何，織田作究竟能不能存活，這些問題的答案森鷗外並不太關心。甚至他隱隱預料到了，他或許看不到織田作回到這間辦公室向他復命。
不過無論是「mimic」還是森鷗外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小心思，在花山院千晴這個並不能真正算是「自己人」的拉攏對像面前，森鷗外都不想讓她這麼直白地看到。
他希望她還能保留一絲對港口黑手黨溫情的幻想，至少在這樣一個幾乎和中原中也一樣好用又強大的戰鬥力完完全全屬於港口黑手黨之前，森鷗外希望她仍然能被自己輕易調用。
於是，森鷗外將關於mimic的一切都悄悄壓到了舌根下。
「最近這段時間，你們兩個都辛苦了。千晴所做的一切我們都有目共睹，織田君也在抓捕叢雲、協助擴張的任務當中表現出色。」他微微笑道，「我今天主要是想問問織田君，對於我早先提過的晉升提拔，你是否還抱著抗拒的態度？」
千晴被森鷗外誇獎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昂首挺胸，但是在聽到後半句之後，她吃驚地扭頭看向織田作：「織田前輩竟然早就可以被提拔了嗎？」
森鷗外說：「自然，像織田君這樣實力出眾又沉穩周到的人才，無論在哪裡都會脫穎而出的。」
「那織田前輩為什麼不接受提拔？」千晴很疑惑，「提拔之後就能拿更高的工資，也有更多的機會撈錢，明明是好事啊。」
織田作抿起嘴唇，露出一絲有些無奈的苦笑。他斟酌了一下措辭，慢慢說：「每個人的追求不同，我很感激首領的賞識。只是……只是我清楚，我的能力只能勝任我目前的工作。」
誒，拒絕升職？
[事出反常必有妖，什麼樣的人能抵擋升職加薪的誘惑？聖人嗎？]
[如果我老板跟我說想提拔我，我能當場成為老板最忠心的狗腿子]
[織田作這種安於現狀不願改變的打工人讓我想到了吉良吉影]
[難道說織田作背地裡也喜歡留一手嗎？]
[這個門把手，已經被我的『天衣無縫』摸過了！]
[話說回來……在試玩版的時間線裡我並沒有遇到過織田作哎，在我查過的所有攻略裡也都沒有]
[確實，在試玩版裡我把港口黑手黨總部逛了個遍，也從來沒有遇到過他][難道說……幾年後織田作跳槽了？]
[原來如此！我懂了！應該是森鷗外給的待遇不好，所以織田作這幾年只是在攢工作經驗，等相關工作經驗滿一年他就馬上跳槽（胡言亂語]
[前面的真的玩過試玩版嗎？不會是只玩了中原中也這條線吧！但凡對太宰治線深挖一下都說不出跳槽這種話！]
[試玩版只有中原中也的半條戀愛線，太宰治只是試玩版的不可攻略NPC，誰有那個閑情逸致去深挖？前面的語氣能不能好一點？那麼高貴干什麼！]
試玩版的太宰治線？
和絕大多數玩家一樣，千晴根本沒有在試玩版裡認真研究過太宰治，更別提從太宰治這種城府極深的人身上挖出什麼線索了。
不過好在《不心動大挑戰》是一款游戲，而游戲，是可以被解包的。
很快就有彈幕把試玩版解包後拿到的文本文案貼了出來：
[太宰治台詞：我曾經有一位好朋友，和你一樣，都喜歡吃辣咖喱。我們時常會去酒吧喝酒，隨便聊聊天。雖說只是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但我還是覺得和他在一起非常放松……嗯，你問我現在還會和他一起去喝酒嗎？他呀，那家伙已經……過世了。]
[死了？！]
[織田作在試玩版的時間線裡死了？！]
織田作，死掉了……？
千晴看向織田作的眼神和神情變了，面對她如此驚訝和傷感的表情，織田作和森鷗外都有些不解。
織田作還反思了一下，他剛才說的話難道勾起千晴的什麼傷心事了嗎？
「每個人的追求不同，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強求。」森鷗外出面打圓場，「不過，如果織田君的想法改變了的話，隨時可以來找我，我的提議一直有效。」
織田作微微點頭，表示自己心領了森鷗外的好意：「首領還有別的事嗎？」
「最近有些外國的異能者登陸了橫濱，你們如果發現了他們的行蹤，及時向干部或者我彙報。」森鷗外微笑著補充了一句。
「了解。」
織田作看向千晴，少女似乎還在自己的腦內世界出不來，蹙著眉頭想著不知道是什麼的亂七八糟的事。
他微微嘆了口氣，輕輕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她的後背：「走了。」
千晴猛地從彈幕的各種分析中回神，她如夢初醒般跟在織田作身後向外走，都忘了和森鷗外道別。
「在想什麼」
只有二人的電梯內，織田作開口問道。
「在想前輩。」千晴隨口答。
織田作一怔，而後短暫向上扯動了一下唇角：「想我干什麼，我這人很無聊，沒什麼可想的。」
「前輩一會兒要去哪裡？」千晴問。
織田作說：「今天休假，可能會去逛逛書店，然後去咖啡館看新買的書。」
千晴立刻宣布：「我要和前輩一起去書店！」
織田作輕聲問：「千晴對閱讀也感興趣嗎？」
中學輟學的大文盲花山院千晴：「……嗯，嗯對，我現在想要好好學習了。」
織田作沒戳穿她的謊話，他就像是對千晴的所思所想毫無察覺一樣，帶著她離開港口黑手黨總部，前往他所選中的那家書店。
「叮鈴……」
門扉上安裝的鈴鐺隨著客人的推動而搖晃，千晴跟在織田作身後，走進這家略有些年頭的書店。
密密麻麻的書櫃陳列上擺著各式各類封面花花綠綠的書，千晴光是掃了一眼門口暢銷書的展示架，就感覺自己的眼皮子打架，本能地犯困。
她沒有任何閱讀的欲望，但是又不想放過跟在織田作身邊的機會，只能忍著無聊，亦步亦趨地跟在織田作身後。
「織……織田前輩。」
織田作雙手插兜，目光慢慢地從書架上幾列新書的封面上掃過，聲音沉緩地應：「嗯。」
千晴拿著一本門口暢銷書展示架上的書，點點封面上的標題，拙劣又生硬地用書名來切入話題：「這本書叫《死神永生》哎。」
織田作轉頭看了一眼封面，點了點頭：「這是最近最有話題度的科幻小說。千晴對科幻感興趣？」
千晴趕緊否認：「呃，不，我只是突然想到死亡這件事。畢竟港口黑手黨的工作很危險，織田前輩或許哪天一個不小心就會……會死掉。我擔心……」
織田作微微搖頭：「生命本就是這樣無常與脆弱，人人都會死，我也會。而且說起死亡，應當是千晴你比我有著更深刻的感觸，不是嗎？」
人設是「多次死裡逃生而且真的死了兩次」的千晴一呆，然後馬上回答：「的確，生命非常脆弱，而且完全不知道下一秒會不會死。但就算如此，我也想要活著，而且想要身邊在乎的人都活著，想要織田前輩你也好好活著！」
織田作微微彎起雙眼，露出一抹無奈的笑意：「我已經盡力在好好活著了啊。」
「不夠……不夠，光是自己努力不行。」千晴用力搖頭。
如果織田作自己努力能有用的話，那為什麼會在試玩版時間線當中死去呢？
織田作問：「那，還需要什麼呢？生死是命運，而凡人無法預測和更改命運，除了自己努力過好每一天，並沒有其他辦法。」
千晴理所應當地說：「還需要我啊！」
「如果有我好好地守護著織田前輩，那就算是命運也沒有辦法繞過我對織田前輩下黑手了！」
織田作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笑了，又為難地擰起眉頭：「你沒有辦法守護我一輩子，你也有你自己的人生，沒必要浪費在我身上。」
「為什麼你認定了我不可能好好守護前輩一輩子呢？」千晴打出了一記勢大力沉的直球，「我喜歡前輩，想要前輩平安幸福地活下去，這絕不是一種浪費。」
織田作好像是被嚇到了。
他凝滯地看著面前認真的少女，有那麼長長的幾十秒，他說不出話來，無數詞句到嘴邊又被吞了下去。
最後，他拿走千晴手中的那本書，僵硬別扭地說了一句：「我……我去替你結賬。」
千晴看著他轉身走了兩步，然後又轉身回來，小聲問：「你看過這本書的前兩部嗎？」
千晴搖頭。
於是織田作去門口暢銷書的展覽櫃上又拿了兩本前傳，抱著厚厚的一套走向結賬櫃台。
千晴跟了上去，織田作盯著櫃台上用來掃描書籍標識碼的紅外線探頭，視線始終沒有看向千晴。
直到店員將三本書都包了起來，放到塑料手提袋中准備遞給他之時，織田作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這套書包含的世界觀和科技知識可能有些令人難以理解，如果一會兒你遇到什麼不理解的地方，就……」
「就來，問我吧。」
【織田作之助線結局已達成：[平凡之路]】
【玩家可在菜單查看對應結局CG】
【玩家是否選擇讀取存檔？】
第137章
【讀檔成功】
回到並沒有進入織田作戀愛線的節點了。
千晴仰面躺在病床上,織田作已經收拾好便當盒，按照原定計劃獨自一人前往首領辦公室。病房大門輕輕合攏,好像剛才達成的結局路線只是一場迅速消散的夢境。
她翻了個身,心緒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如果她不進織田作的線，他就會死嗎？
平心而論，在所有的攻略對像當中,織田作之助並不是最引人矚目的那一個，也不是人氣最高的那一個。但他身上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親和力，能讓幾乎所有人都對他抱有好感,至少絕不會討厭他。
千晴對織田作的好感並不低。
她天生就難以抗拒這種溫柔沉穩的類型,更何況織田作的聲音還那麼像某個……呃……某個粉紅色頭發的……
兩面宿儺：丫頭,對我有感覺也是人之常情（叼玫瑰花）
千晴：…………
好吧，那還是把聲音這一部分去掉吧。
千晴掀開被子,一骨碌跳下床。做出這樣的決定對她來說很輕易，畢竟對一個玩家來說，任性是她最明顯也最能讓人理解的特權。
她在病房裡摸摸找找,最終在病床下面的一個小塑料兜裡找到了她的病歷夾。千晴對自己的病歷不是很感興趣（因為她看不懂）,她隨便找了一頁抽出來,動作熟練地開始折紙。
千晴的特長之一就是做小手工，游戲打得好的人手也巧,像是之前她給晴明編的狗尾巴草狐狸就是她的傑作之一。之前晴明教她做紙式神的時候就不止一次誇過她手巧，當時千晴沒好意思對他說，其實她以前干過給殯葬店折元寶和貢品的活,老板說從開店到現在都沒見過比千晴折得還快還好的人。
她花了一分鐘就折出來一只惟妙惟肖的小人，折完之後她還拿出筆來給小人的臉上添了兩筆，畫出了一個小小的耳機。
「急急如律令！」
小紙人立刻活了過來，它動動小胳膊小腿,在千晴的手掌心「咚咚」地來回跑起來。
「給你一個任務。」千晴用手指頭戳了一下小紙人的腦袋，小紙人馬上停了下來，乖乖地聽千晴指示，「去首領辦公室找織田前輩，就是織田作之助，把他和森鷗外說的話都給我傳回來。織田前輩他暗紅色頭發，有點沒刮干淨的胡茬，聲音聽起來是這樣的，咳咳，嗯，千晴啊……」
小紙人連連點頭，還抬起小手端端正正地敬禮，表示自己一定完成任務。
「記得找個好地方藏起來，一定別被發現了。」千晴囑咐道。
小紙人連連點頭，然後「嘿」地一下跳到地板上，動作矯健地跑向房門，利用體型優勢，「哧溜」一下就從門縫裡擠了出去。
【藝多不壓身，陰陽師的技術真好用！】
【小千當之無愧是天才陰陽師，晴明見了一定給你頒個『三好學生』獎】
【嗚嗚嗚我想晴明了，還能再見到晴明嗎QAQ】
【我想殺生丸了……不說了，狗癮犯了，出門抓只狗子去吸吸】
【沒人想宿儺大爺嗎？】
【誰會想他啊（怒）】
小紙人的速度很快，它應該是利用了通風管道，大約十分鐘後，千晴就通過符紙聽到了來自首領辦公室的傳音。
「…………我方的情報員，阪口安吾失蹤了。」
「……沒錯，他對我方來說是很重要的助力，手中也掌握著不少我方的情報。要是他被什麼勢力綁架了，那也是很令人頭痛的。別的不說，先前明神教的調查任務，就是他在得到我的授意之後負責向外發布的委托……」
千晴擰起眉頭，將符紙往耳邊貼得更緊。
「…………這是我的手諭，拿著它可以獲得港口黑手黨幾乎所有資源支持，也可以隨意驅使干部。話說，織田君似乎和太宰干部交往甚密？」
「……嗯，太宰干部那家伙啊，說不定過個幾年都能殺掉我篡位了哦？」
千晴的手一抖，眸光一凝。
「篡位？哎~聽起來好可怕。」
黑色毛絨絨的卷毛蹭到千晴的耳邊，用無比親昵的姿勢貼在她身旁，共享著她手中符紙發出的聲音：「別動嘛，千晴，讓我也聽一聽。」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千晴猛地扭頭，瞪向一臉無辜望著她的太宰治，「不是……你走路怎麼都沒有聲音，你是貓嗎？！」
太宰治笑眯眯地舉起一只手，松松攥成拳頭在臉頰旁搖了搖：「是哦，我是噠宰貓貓，喵~比什麼貓貓頭老師和狐狸和尚更可愛的噠宰貓貓~」
千晴：………………
呃啊，為什麼這麼做作的動作能被這個家伙做得這麼可愛……她一定是壞掉了，審美壞掉了！
趁著千晴被惡意可愛攻擊得大腦死機，太宰治從她手中拿過傳音符紙，繼續偷聽首領辦公室發生的對話。
「…………聽說，你身上的這把槍從來沒有殺過人。這是為什麼呢，織田君？」
織田作的聲音這才第一次響起：「我拒絕回答。」
「……好吧，那麼，去吧，織田君。還請一路小心。」
之後，就再沒有對話的聲音，只有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還有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
千晴還在揣摩剛才短短對話中所蘊含的龐大內涵，太宰治突然沒骨頭一樣往旁邊一倒，將自己黑色卷毛的腦瓜埋到她的頸窩裡：「唉……」
千晴被他的突然襲擊嚇了一跳，不過她並沒有掙扎，只是無奈地伸手拍拍他的後背：「干什麼？你今天這些舉動已經不屬於上司可以對下屬做的了哦，這算職權騷擾。」
「誒，原來千晴還把我當做上司嗎？」太宰治靠在千晴肩頭，軟軟的卷毛蹭著她的臉頰，「我以為我們一起出生入死這麼多次，已經算朋友了呢。」
啊，她其實不想和太宰治做朋友，她只想做太宰治的女朋友。
「好吧，朋友。」千晴任由太宰治靠著自己，「那你現在需要我這個朋友做什麼？」
太宰治拖長聲音：「當然是安慰我嘍。你的朋友噠宰桑剛才可是被領導猜疑是個危險的篡位分子了，以後說不定會被領導穿小鞋，難道你不該安慰安慰我嗎？」
千晴：「呃，但是你好像真的能干得出篡位這種事。」
太宰治：「能干得出是一回事，心裡受傷是另一回事。」
千晴：「你剛才心裡真的受傷了嗎？」
太宰治仰起臉，眨巴眨巴眼：「受傷了。」
千晴面無表情地伸出手，放在他的前胸一通亂摸：「那我給你揉揉。」
太宰治：「……我怎麼感覺你像是在揉面？」
千晴：「再挑剔的話我就不揉了。」
太宰治低笑一聲。他輕輕按住千晴的後腦勺，將她往自己的方向帶，湊近了她的耳畔，如同情人私語：「千真萬確，我真的有點難過。」
「一是因為，被首領如此猜忌，我今後或許再無容身之處。」
「二是因為……織田作突然被托付這樣重大的手諭，或許會有性命危險。」
千晴心弦一顫，她低聲問：「誰要殺他？」
「目前還不知道。恐怕接下來這段時間，首領也不可能容許我去保護織田作。」
「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不是作為上司對下屬的命令，只是作為太宰治，作為……」
太宰治垂下眼眸，自嘲地笑了一聲：「或許只是我自作多情的自稱，但我想，作為你和織田作共同的朋友，拜托你，幫我保護好織田作。」
他直起身，鳶色雙眸用千晴從未見過的神色注視著她，浮現出些微難以令人察覺的脆弱。
「就算不是為了你，我也會去保護織田前輩的。」
千晴輕輕嘆了口氣，她伸出手，做出了一個令太宰治始料未及的動作。
她環抱住了太宰治，溫柔地撫摸著他的後背，說：「但是，另一件令你難過的事我也不能不管呀。你怎麼會沒有容身之處了呢？天下並不是只有橫濱這一個地方，也並不是只有做黑手黨這一種活法。如果你想離開的話，那就離開吧。」
「你永遠有退路，因為在東京還有我呢。我現在可不是窮鬼了，我有錢，我可以給你買個房子，再給你幾百萬，讓你拿去炒股玩兒。話說，你這麼聰明，炒股是不是也很厲害？」
退路……嗎？
他，可以擁有另一種活法，擁有有她陪伴的人生嗎？
理智告訴太宰治，這種人生同樣無聊，甚至可能比在港口黑手黨賣命的人生更無聊。但是他的心卻為這種可能性而砰砰跳動，跳得越發急切，讓他忍不住去幻想，忍不住伸出手，將少女環得更緊一些。
【太宰治好感度+10】
太宰治將下巴擱在千晴的頸窩，他繃緊的後背漸漸放松，嘟嘟囔囔地說：「原來你是想讓我做你的理財工具人。這算什麼退路？」
千晴：「這怎麼不是退路了，剛才我可是作為一個富婆在向你發起邀請哎！」
太宰治：「你管自己叫什麼？富婆？你是不是把我當小白臉了？」
千晴：「你就說你做不做吧！多少人想做我的小白臉還做不成呢！」
太宰治笑了起來。
「……好吧。我做。」
他輕輕地扣住千晴的後腦勺，沉靜又安心地閉上眼睛：「既然你都這麼狂妄地發出了邀請，我當然有膽量接下了。」
真好啊，太宰治擁抱著懷中溫暖又充滿生命力的少女，再一次堅定地在心中重復起他在昨日確定的心意。
他喜歡花山院千晴。
無論有多少人覬覦，只要他想要，就絕不會放手。
「千晴。」
「嗯？」
太宰治在她耳邊平靜地問：「話說，你有喜歡的人嗎？」
千晴：……誒？
「不對，應該問得更具體一點。」太宰治搖搖頭，「你，對夏油傑，五條悟，或是其他什麼男人心動過嗎？」
第138章
太宰治的問話實在是多此一舉。
難道千晴還能說動心過？
就像是男朋友問自己「我和你媽一起掉水裡,你會先救誰」一樣，攻略的時候她會柔情似水地說：「當然是先把你送上去，我媽媽會游泳」,但要是在現實，千晴肯定連回答都懶得回答。
【海王的死亡問題終於來了,笑死】
【小千：嗯，我對晴明殺生丸宿儺五條悟夏油傑甚爾七海織田作中也還有你老板森鷗外都動過心】
【男人只會影響我拔刀的速度！】
「我只對錢動過心。」千晴回答。
太宰治聳起肩膀笑了一聲。他沒再繼續問下去,只是輕輕拍了拍千晴的後頸，然後起身向外走：「你好好休息吧，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
「我一定會保護好織田前輩！」千晴在太宰治身後大聲喊，「你也要保護好你自己！搞不定的話就叫我！」
太宰治回眸看了千晴一眼,他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比之前千晴見過的那些笑容都要真心。
「知道了。」他說，「你好好歇著吧。」
病房的門關上,千晴躺了下來,拿出符紙又貼在自己的耳邊，打算聽聽織田作現在走到了哪裡。
符咒那頭傳來嘈雜的人聲和車聲,聽起來織田作好像是在馬路上，似乎他從森鷗外那裡接下任務之後就離開了港口黑手黨總部，馬上開始了任務。
好敬業啊！
「……你要找誰？」織田作問。
千晴把符紙往耳朵旁邊又貼了貼,聽得更仔細起來。
一個少年熟悉的聲音響起：「我找花山院千晴，聽說她現在在港口黑手黨。請問你知道花山院千晴在哪裡嗎？」
千晴臉色一僵，她難以置信地仔細思索了一番,喃喃道：「他怎麼來了？」
織田作還在盡職盡責地盤問：「你是她什麼人？」
少年說：「我是她的朋友,也是她的同班同學。」
織田作稍稍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感覺你的樣子很熟悉，似乎之前見過你。」
少年說：「可能是認錯了,我這是第一次來橫濱。」
織田作：「我給她打一個電話，我需要確認一下。」
大約一十秒後，千晴的手機響了起來。
「織、織田前輩！」
「抱歉，千晴，打擾你休息了嗎？」
「沒有沒有。」千晴連忙說，「有什麼事嗎？」
「我在總部門口碰到了一個男孩子，他說是你的同學，是特意來找你的。」織田作看了一眼少年，「他說他叫禪院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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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晴匆匆出現在咖啡館門口，禪院惠在她還沒進門的時候就仿佛心有感應般抬起頭，然後一眼看到千晴的領子沒翻好，七扭八歪的。
穿著亂糟糟外套的千晴在進門之後張望了一圈，然後終於在角落的某個圓桌邊看到了禪院惠和織田作。在看到他們的那一瞬間，千晴眼中露出驚喜的光芒，快步向他們走去：
「咩咕咪！織田前輩！」
禪院惠對著千晴也微笑起來，這讓織田作額外多看了他一眼，因為自從見到禪院惠之後，這小子就從來沒笑過，也沒露出什麼生動的表情。
原來只是因為能讓他變得生動的人沒出現啊。
千晴自然地來到織田作身邊坐下，絲毫沒掩飾自己的喜悅，滿臉笑意地傾身湊近禪院惠：「你怎麼來橫濱了？是出任務，還是特意來找我？」
禪院惠瞟了一眼織田作，見織田作並沒有因為千晴的接近而出現什麼額外的表情動作，他的心稍稍安定下來，回答道：「聽說你在橫濱遇到了點麻煩，所以來找你，或許能幫上忙。」
「你是聽悟說的吧，那家伙口風真不嚴！」千晴抱怨，「我也沒遇到什麼麻煩啦，基本都能搞定，你不用擔心。」
禪院惠沒有解釋什麼，他把自己面前的一塊沒有動過的芝士蛋糕推到千晴那邊，狀似隨意地問：「千晴現在主要是在忙些什麼事？」
忙著搞男人，而且是忙著在同一時間搞很多男人。
「主要是躲咒術界上層御三家那些人啦，然後就是幫我在橫濱的朋友們解決一些棘手的刺頭。」千晴輕描淡寫地說，「對了，介紹一下！旁邊這位是織田前輩，織田作之助，他在橫濱幫了我很多，是一個很靠譜的前輩哦！」
織田作對著禪院惠一點頭：「你好。」「這是小惠，禪院惠，我在咒術高專的同班同學，也是我的好大……我的好朋友。」千晴把「好大兒」這個詞趕緊吞了下去。
禪院惠盯著織田作，織田作也在打量禪院惠，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千晴不是傻子，她察覺到了這種莫名其妙的古怪氛圍，但是她壓根兒就對這兩個人見面就微妙的原因沒有任何頭緒。
織田作是攻略人物之一，小惠是千晴身邊新出現的異性，也是出現在橫濱的咒術師，織田作對小惠抱有警惕心也屬於正常。
但是禪院惠這樣看織田作又是為什麼？
小惠不會也對自己有超出友誼的感情吧？！
不、不行啊！
他們是物理意義上的母子，這可是畸形的愛啊！小惠！！！
【我怎麼覺得主播在想一些很搞笑的事】
【惠寶！好久不見！趁小千不注意快讓姐姐親親】
【我本來以為會是五條悟追到橫濱來，怎麼追過來的是小惠？】
「我覺得，禪院看起來有點眼熟。」織田作慢慢地說，「之前你來過橫濱嗎？我似乎在哪裡見過你。」
禪院惠：「這是我第一次來橫濱。」
織田作不置可否：「那或許是我記錯了，又或者是之前見過什麼和你長得很像的人。」
千晴抓著小勺子挖芝士蛋糕的手可疑地一頓。
……和小惠長得很像的人？
等等，等等，她知道為什麼織田作剛才盯著禪院惠看這麼久了！
她第一次和織田作認識並熟悉起來的契機，就是去擂缽街調查明神教教堂。他們在一起去擂缽街的時候曾經遇到過禪院甚爾。
禪院甚爾和禪院惠的臉可以說是一眼就能看出父子關系的相似，織田作感覺熟悉也是非常正常的事。
千晴登時感覺到了無比的心虛，內心瘋狂祈禱織田作千萬不要瞎聯想。
好在織田作本就不是什麼話多事多的人，他再沒說什麼，在喝完了咖啡之後，他對千晴道別，說自己還有重要任務在身。
「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啊，前輩！」千晴連忙叮囑道，「無論遇到什麼事情，自己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感覺解決不了的話就快快聯系我。」
織田作微微笑起來：「好，多謝。」
深紅色頭發的男人走出咖啡店，店門上懸掛的鈴鐺輕響。千晴的眼神跟著織田作的背影多黏了一會兒，是禪院惠用小勺子敲擊咖啡杯邊緣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其實，我來橫濱還有一個目的。」
千晴看向禪院惠，禪院惠點了兩下手機屏幕，將一封郵件發送給她：「最近，出現在橫濱的咒靈因為不明原因大量增加。這些咒靈都不是什麼小打小鬧的小角色，短短一周之內，已經出現5次一級咒靈的目擊記錄了。要知道，可能平時高專好幾年下來才會遇到一次一級咒靈。」
千晴擰起眉頭，這封郵件列出了一份詳盡的咒靈目擊表，將目擊地點、咒靈等級和咒靈的能力外貌都標注了出來，給人的感覺簡直就像是某種攻略圖鑒。
……要是把這份目擊地圖傳給夏油傑，估計夏油傑能馬上興致勃勃地出發當神奇咒靈收集大師了。
【來了，又來了，這次是支線任務還是主線任務？】
【《不心動大挑戰》的任務系統還是挺合理的，主線任務+感情戲+主線任務這樣穿插，而且每個主線任務都能和攻略對像增進感情，要誇誇策劃】
【策劃死了，分配合理但是難度根本就不合理！又不是人人都像小千那樣武力值爆表能單刷宿儺！】
【我比較好奇這份目擊地圖是誰做的，如果是高專做的話，那是不是說明高專其實在橫濱也有勢力？】
【而且是很強大的勢力。能和這麼多一級咒靈交手，記錄下能力特點還全身而退，這個組織或者個人的能力應當有特級的水平】
【是不是九十九由基？】
【我比較想要乙骨哥（吸口水）】
「這是高專的任務？」千晴問，「是想讓我們調查咒靈出現的原因嗎？」
禪院惠說：「不，這份情報是我通過私人渠道獲得的。調查咒靈出現的原因也只是私人請托。」
說到這裡，他似是無意地向咖啡館窗外掃了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喝了一口咖啡。
「私人請托？」千晴反應了過來，「啊，你難道也接委托任務嗎？就是『接了麼』平台上的那些！」禪院惠：「嗯，實際上，『接了麼』這個平台就是我的媽媽開發的，我繼承了她的管理權限。」
千晴：………………
那……這十年平台抽成累積下來的高昂財富，你也一起繼承了嗎，小惠？
千晴的眼神和表情變得有些悲傷，看到她這樣的神情，禪院惠的心也被揪緊。
他抬起頭，平視向千晴的面孔，聲音發干，心底緊張地詢問：
「你願意和我一起調查嗎，千晴？」
面對禪院惠的邀請，其實千晴原本有些猶豫。
禪院惠並不是她的攻略對像，而且同一時間她還有保護織田作的任務，無論怎麼說，都不該在沒有收益的事情裡面投入太多時間精力。
但是……
【我有個問題，萬一高專開家長會，禪院甚爾來給小惠開，那誰來給小千開？夏油傑嗎？】
【小小的教室裡，五條悟，夏油傑，禪院甚爾齊聚一堂】
【說起來，小惠對小千的好感度應該也挺高的吧？感覺小惠這個性格其實挺難對人敞開心扉的，他對小千真的很主動】
【或者這就是冥冥間的血脈相連？】
……是啊，血脈相連。
「我當然願意。」千晴對著禪院惠微笑起來，「趁這個機會，我們不如好好來研究一下這份情報吧！說不定我還能抓到一些寶貴的一級咒靈，這些家伙在『接了麼』上面可值錢了呢。」
第139章
這是大約一周前發生的事。
橫濱,某個街角，某處普普通通的咖啡館,某個無人在意的角落。
「你就是雇主？」
禪院甚爾推開咖啡館的門,門框上的鈴鐺隨著他的動作發出叮叮零零的脆響。
他看了一眼手機APP上顯示的定位，又抬頭看了一眼坐在咖啡廳角落笑眯眯的男人，無視了服務員的歡迎和詢問,毫不客氣地走到男人的對面坐了下來。
「禪院甚爾，久仰大名。」男人笑著說,「為了請動你這位詛咒師中的頂尖強者,我可是花了大氣力，籌了不少錢呢。」
禪院甚爾收起手機,手指敲敲桌面：「能出得起上億委托費用的雇主，我當然要來見見。說吧,什麼樣的大活能配得上5億的委托費？」
男人交疊雙手,將下巴輕輕擱在了手背上。
「我想要你給我抓一個人,要活的。」
禪院甚爾立刻非常有職業素養地提醒：「目標如果是皇室成員或者政府官員,那需要額外簽一個免責合同。」
男人笑著擺擺手：「當然不是！普通人怎麼配得上5個億？」
「那就是要我抓咒術師？」禪院甚爾哼了一聲,「五條悟不行。」
「也不可能是五條悟，有誰能打得過六眼呢？那也太麻煩了。」男人否認。
禪院甚爾好奇地前傾身體：「這倒有些意思，你說,這咒術界有誰配得上5個億？夏油傑？九十九由基？最近聲名鵲起的那個小毛頭乙骨憂太？還是御三家的人，禪院直哉？加茂憲紀？等等，你不會要綁架禪院直毘人吧？」
男人笑吟吟地說：「是花山院千晴。」
禪院甚爾無聊地向後一倒：「哦,是她呀。我認識她,就是個不上台面的小丫頭片子而已，她值5個億？赤血操術這麼值錢嗎？」
「赤血操術也就值1億左右，她值錢的地方在別處。不過這屬於我的私事,不能告訴你。」男人說，「如何，這個委托，你願意接下嗎？」
「5個億夠我舒舒服服在家躺上個幾年了，我為什麼不接？」禪院甚爾從外套的內兜裡抽出一支筆，咬著筆帽在一張餐巾紙上龍飛鳳舞地寫下一串數字，「這是我銀行卡號，一次性付清。當然，你要是願意付現金我也能接受。」
男人拿走餐巾紙，點點頭：「爽快，怪不得你在詛咒師圈子裡風評那麼好。那麼，甚爾先生對委托還有什麼疑問嗎？」
禪院甚爾托著下巴，從餐桌上的小竹編筐裡把白砂糖和奶精都挑了出來，漫不經心地問：「任務時限你還沒規定呢。」
男人想了想，說：「就限定在花山院千晴離開橫濱之前。」
「沒問題。」禪院甚爾揮揮手，「順便問一句，你腦門上那道疤是怎麼回事，被人砍的？」
男人抬手摸了一下他額頭上那道貫穿整個額頭的細長疤痕，沒有正面作答，只是再度提醒了一句：
「我要活的。」
沒有過多的寒暄，雇主很快就離開了這個咖啡廳。
禪院甚爾獨自一人坐在角落裡的小桌前，他低頭擺弄了一會兒幾袋白砂糖和奶精，然後掏出手機，撥通了快捷方式標為「1」的那個號碼。
「……喂？」
對面很快接通了電話，是個少年清澈的聲音。
禪院甚爾將手機舉到耳邊，語氣平靜地說：「惠，來趟橫濱。」
「為什麼？怎麼了？」禪院惠覺得莫名其妙，「你一個人在橫濱待著不行嗎？」
「有事兒拜托給你。」禪院甚爾說，空著的那只手一下一下戳著白砂糖袋子，「我找到你媽媽了。」
禪院惠：「哦，我知道，是千晴，對吧。你去橫濱不就是為了和她相認嗎？」
剛才一直在做怎麼給兒子解釋他媽媽現在是他同學的心理建設的禪院甚爾：？
甚爾愣了兩秒，他張了張嘴，少見地有些語無倫次：「等，等等，你是怎麼知道的？我從來沒跟你說過這件事！」
禪院惠語氣平靜：「嗯……我猜的。血緣是很強大的東西，我第一眼看到千晴的時候就覺得她很親切。這應該就是直覺吧，直覺。」
禪院甚爾暴躁起來：「不對，一定是五條悟告訴你的！什麼血緣什麼直覺都是胡說八道，別想騙你老爸！」
禪院惠：「…………」
知子莫若父啊。
「說了多少遍了，讓你離五條悟遠點。」禪院甚爾沒什麼作用地警告，「好吧，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直說了。這次讓你去橫濱是為了讓你幫我一個忙。你和小春現在是同班同學，對不對？」
「不光是同學，我們也是朋友。」禪院惠糾正。
禪院甚爾：「你和你媽做朋友？」
禪院惠：「她前世是我媽媽，這輩子是我的同學，也是我的朋友。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不能一概而論。」
甚爾：算了，和兒子說不通。
「簡而言之，小春在橫濱好像又多了好幾個追求者，而且那幾個人都挺危險的。你最好快點來橫濱，把小春的注意力轉移走，不然你今年就能多好幾個小爸。」
禪院惠：「你為什麼不去重新追求她？」
禪院甚爾翻了個白眼：「我去追求一個未成年少女？這像話嗎？」
禪院惠無情地戳穿他：「你當年和我媽談戀愛的時候她也才16歲。」
禪院甚爾強調：「這是輩分問題，談戀愛那時候我沒比她大幾歲，小春管我叫哥哥，哥哥懂嗎，甚爾哥！但是這個花山院千晴要喊我叔！」
禪院惠無語：「說來說去，你就是想讓我去給你對付情敵？」
禪院甚爾笑了：「對咯。」
禪院惠：我先報警把你抓進去。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到橫濱去找千晴要用什麼理由？」禪院惠問，「我總不可能說我曠課就是為了來找她玩吧？」
禪院甚爾敲敲手機後蓋：「你就說有個任務要做。我回頭給你發一個文件，是橫濱一些咒靈出現的記錄，你們兩個就用祓除咒靈做借口，這幾天滿橫濱溜達去吧，也就當是散散心。」
禪院惠嘆了口氣：「我會去做的，不過想要和她重歸於好，你最好還是自己去一趟，當面和她把話說清楚。」
「知道了，臭小子，長大之後竟然開始教訓老爹了。」禪院甚爾把手機拿遠，「掛了啊。」
「等一下。」
禪院惠將電話聽筒抵近耳廓，鄭重地提醒：「別再逃避了，老爸。」
甚爾輕笑一聲：「說什麼呢，什麼逃避？你在教訓你老爹嗎？」
「是啊，我在教訓你。」禪院惠承認，「因為我實在看不下去了。」
「你明明就一直在逃避和千晴見面。你在害怕她，對嗎？」
甚爾矢口否認：「我沒有。」
「既然沒有，那就自己去見她，告訴她你一直還愛著她。」
甚爾如毒蛇一般低語：「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惠。別以為我不會揍你。」
「如果揍我能讓你和千晴和好，那就揍吧。」禪院惠平靜道，「掛了，我還有課。」
摁下紅色的結束通話按鈕，甚爾臉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淨。
他重新看向咖啡廳的窗外，看著橫濱來來往往的人潮，忽然自嘲地冷笑了一聲。
「把話說開？……她怕是再也不想見我了吧。」
他把桌上的白砂糖袋子扔回小竹編筐，雙手插兜地站起，慢吞吞地走向大門。
該去查查那個頭上有長長縫線的「雇主大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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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祓除完畢，搞定，收工！」
咒靈哀嚎著化為飛灰，千晴從半空中縱身一躍，輕巧愉快地落地。
這是一處僻靜的小型廢棄工廠，罕有人煙，奇怪的是，這裡卻寄宿著一只一級咒靈。千晴光是跑到這兒來就花了一筆打車費，對錢的心疼讓她在打咒靈的時候不免下了重手。
禪院惠小跑兩步，從方才他協力的位置趕來，在他腳下，兩只玉犬一先一後地衝了出來，那只白色的尤其熱情，搖著尾巴往千晴身上猛撲。
「好了好了。」千晴趕緊伸手抱住白色玉犬的腦袋，親昵地用力呼嚕了一遍它蓬松柔軟的白毛毛，「這幾天也辛苦你們啦！」
禪院惠沒有制止玉犬們過分熱情的舉動，他掏出地圖，在上面劃去一個地點：「還剩一個任務目標。」
千晴拍拍禪院惠的肩膀：「今晚想吃什麼？先說好了，我請客！」
[主播這幾天都好大方，讓我感覺好不習慣]
[小千對兒子還是很好的！]
[橫濱的咒靈強度也好高啊，這幾場戰鬥看得我好爽，感覺像是在看硬核戰鬥游戲，哈哈]
[游戲區的夜叉姬，歸來！]
看到這些彈幕，千晴心裡不免得意。哼哼，那當然，操作這種東西可是輕易丟不掉的。
禪院惠被她身上喜氣洋洋朝氣蓬勃的情緒感染，語氣中不由自主地也帶上一絲笑意：「我想吃豬排飯。」
「又是豬排飯，咱們這兩天已經吃了三回豬排飯了。」千晴半真半假地抱怨，「不過看在我也很喜歡吃豬排飯的份上，我就給你推薦一家新的定食店。我都打聽過了，那家店的招牌是……」
逐漸昏暗的暮色中，一雙雙眼睛自暗處亮起。
「果然，你還是跑到陷阱裡來了，花山院千晴。」
廢棄工廠的角落中，面貌陌生，戴著一頂禮帽的男人緩緩走出，他面帶笑意，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禪院惠：「也多謝你了，禪院先生。」
禪院惠一臉驚愕：「……我？」
「不，不是在說你，小禪院先生。」男人笑眯眯地說，「我要感謝的是禪院甚爾先生。多虧了他讓自己的兒子將目標引誘過來，不然，想要在橫濱把花山院千晴抓住可真要費些功夫。」
工廠的大門處，黑發健壯的男人倚靠在鐵門邊，神情晦暗不明地盯著千晴，唇角的疤痕微微抽動著。
千晴立於原處，她戒備地掃向戴著禮帽的男人，但她一眼都沒有看向禪院甚爾。
她逼自己不要去看。
「我不知道這件事。」禪院惠緊張又快速地解釋，「我不是故意——」
「沒關系，不關你的事，惠。」千晴沉著道，「但我想知道，是誰讓你到橫濱來找我的？」
禪院惠口舌發干，半晌後才艱難地承認：「是我爸。但他說，他是為了……」
千晴嘲弄地笑了笑。
「你已經恨到我這個地步了嗎，甚爾？」
禪院甚爾沒有回答。戴著禮帽的男人好奇地在他們之間來回看了幾圈，饒有興致：「二位之間有故事啊。」
「你又是誰？」千晴語氣惡劣地瞪向禮帽男，「你在這裡做什麼？關你什麼事？」
禮貌男笑吟吟地抬手行禮：「我嘛，你可以叫我羂索。說起來，其實一千年前咱們就見過了，花山院千晴。因為我當時僅僅只是平安京芸芸眾生中的渺小一點，你不記得我也很正常。」
千晴神情驟變。羂索語氣輕松地繼續說了下去：「至於我在這裡的理由嘛，也很簡單。是我委托禪院先生將你活捉的，作為雇主，當然要來接收戰利品，不是嗎？」
禪院甚爾平靜地開口：「惠，過來。」
禪院惠擋到千晴身前：「你利用我？你利用我，就是為了讓我把千晴騙到這裡來，好讓你把她抓了賣錢？！」
「你這樣，和禪院家、加茂家那些人有什麼區別？」
禪院甚爾目光陰冷地抬起頭，第一次直視向禪院惠。
「不要讓我重復第二遍。」他一字一頓地說，「惠，過來。」
千晴抬起了手，剛才在祓除咒靈時輕盈的身體此刻卻有千斤沉重。她感覺到自己的指尖正在微微顫抖，明明已經以為再也不會在意的心依舊如針扎般銳痛。
「……惠。」千晴的聲音也在發抖，「沒事的，你走吧。和你沒有關系，我也沒有怪你。」
禪院惠滿目悲傷地看向她，眼睛裡盛滿心碎。
千晴扯動嘴角，她像是感覺不到心痛一樣，露出了極為燦爛的笑：「哇，你不會是以為我會被他們真的抓走吧？那個人是你的爸爸嗎，雖然看起來很強，但我也不是什麼隨隨便便就會被他們抓走的小雜魚。」
「你沒聽見他剛才說嗎？」
千晴扯起袖子，單手一翻，指縫間冒出一截刀片，對准她傷痕一層疊一層，看著觸目驚心的手腕：「我和一千年前那個天才咒術師花山院千晴同名哦。」
羂索聳了聳肩膀：「好吧，看來她不太想承認。那只能拜托你動手了，定金已經付到了你的賬上，接下來就辛苦你啦，禪院先生。」
禪院甚爾轉過身來，他將目光放到千晴身上，掃過她傷痕累累的手腕時，他的眸色變得暗不見底。
「算不上辛苦。」
千晴的雙眼瞬間染上了發動術式時的赤紅，面對甚爾，她不敢不全力以赴：
【領域·百鬼血池地——】
「哢嚓」
一只溫熱粗糙的手掌掐住了她的脖頸。兩下幾乎是瞬發的疼痛過後，千晴意識到，她的雙臂脫臼了。
不遠處，惠軟軟地倒下，昏迷不醒。
「別隨隨便便割自己的手腕。」甚爾厭倦地說，「究竟是誰這麼教你的？你媽媽？」
千晴仰面瞪著近在咫尺的男人，目眥欲裂，大顆的淚水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這個時刻，她發現自己還是沒能忍住。
「他給了你多少錢，要你賣了我？」
甚爾說：「五個億。」
千晴艱難地扯動嘴角：「五個億……真可笑，五個億！」
她竟然值五個億，比十年前的甚爾還多一個億！
「我的外套內兜裡有一張支票，值五十個億。」千晴輕聲說，「我用那張支票雇佣你，放了我。」
甚爾凝視著千晴，搖了搖頭。
「我做事倒也不是一直為了錢。你和我之間，還有一些私人恩怨。」
「好啦，別你儂我儂的了，禪院先生。」羂索的聲音響起，「我這兒的小朋友已經餓了很久，就等著花山院千晴了呢。」
羂索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玻璃瓶，瓶中，一團怪異的黑煙凝成似是實體的形狀。
「熟悉嗎？這也是你的老熟人了。」羂索笑著晃晃瓶子，「這家伙還有個名字呢，你還記得嗎？」
「他叫叢雲，是人類對異能者的恐懼所凝結而成的咒靈。」
「也是一千年來，我所見過的，最有可能成神的家伙。」
叢雲？！
那家伙，不是已經被她徹底打敗了嗎？
千晴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羂索欣賞著她的神情，哼笑道：「你是不是想問，他都已經被打成一縷黑煙了，還能怎麼成神呢？」
「當然了，只要給他一具合適的身體，他很快就會成為超越整個世界……整個維度的神明。」
千晴立即反應了過來：「你要讓我做它的肉.身？」
羂索把玩著瓶子，一步步走近：「是呀。」
為什麼是她？
但這種時候沒有時間去問七問八，生存成了第一目標。千晴存了一個檔，然後抬起腳，一邊努力地喃喃念著各種她能想起來的咒語，一邊向著甚爾身上任何她能夠到的地方飛踹。
「別動。」甚爾鐵鉗一樣的雙臂把她箍住，「別逼我對你動手。」
千晴使勁兒踢他：「你、已經、對我、動手了！」
「好好控制住她，禪院先生。」羂索說，「一會兒她在吞下咒胎後會有很痛苦的反應，到時候我也不會保證她會怎麼劇烈掙扎，說不定會痛得把眼珠子都摳出來，麻煩你按住她的四肢，掰開她的嘴——最好是把下巴直接卸掉。」
因為在看到甚爾時太過震驚，千晴錯過了最佳的存檔時機，但好在剛才她還是存了一個檔。
有存檔在，她說話也沒那麼多顧忌了。
「你會後悔的。」她咬牙切齒道，「你會後悔的，禪院甚爾。」
甚爾這才垂下眸，正眼看向千晴的眼睛。
「我早就後悔了，從十年前的那一天開始，無時無刻我不活在悔恨之中。」
「為什麼後悔？」千晴怨恨地扯起嘴角，「後悔沒能救下你的小春？」
「老實說，我才是後悔了。」
千晴一字一頓地吐：「我後悔救了你，我是為了救你才死的，甚爾哥。」
甚爾輕輕點了一下頭，面上毫無驚訝之色。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是為我而死，小春。」
第140章 第三副本49
甚爾的這句話一說出來,千晴心如死灰。
原來他已經知道了，已經知道她就是加茂知春,知道她已經死而復生。
在知道一切的情況下,他依舊選擇將她逼至死路。
千晴原本准備用作最後底牌的「真實身份」在此刻化作浮塵，輕輕一吹就消失無蹤，快得好像一個笑話。
十年前,他們之間曾有過的那些快樂時光也好像是一個笑話。
千晴陡然發現，自己好像已經沉迷到這個游戲當中去了。她開始把這個游戲世界裡的紙片人當做真人，把自己也當做了這個世界裡真實存在的一員。因為她這樣真情實感的扮演,她在攻略進度上一騎絕塵,但也付出了相當慘痛的代價：一顆破碎的真心。
對紙片人真情實感要不得啊,姐妹們！
甚爾懷裡,少女放棄了掙扎,鹹魚一樣把頭向後一仰,雙眼放空。
算了,累了,毀滅吧。
狗男人,她要想一個能把他刀死的BE結局！
[草啊,怎麼回事,甚爾他剛才在說什麼東西？他管小千叫小春？？？]
[他之前不是拒絕相信嗎？]
[很不好的預感……這個羂索是怎麼知道小千和一千年前她的馬甲是同一個人的？]
[這個羂索不會是關底boss吧？]
[叢雲不是被小千一套小連招弄死了嗎,怎麼沒死透？]
[咒靈很難死透的,按照設定來說,只要負面情緒還在，咒靈就有重生的可能]
千晴安靜了下來,甚爾垂眸掃了一眼她失去夢想的表情，然後抬頭看向自稱羂索的男子：「好了，我已經把她控制住了,把那個罐子給我吧，我給她喂下去。」
羂索一上一下地拋接著罐子，似笑非笑：「怎麼，想要親自送你的前任一程？」
甚爾的表情沒有變化：「只是好奇接下來她的變化而已。吞下這團東西之後，她也會變成咒靈？」
「咒靈？」羂索的笑容變得燦爛了一些，不過是嘲諷性質的，「不，不不不，那也太低級了……我何必為了讓一只咒靈受肉就想方設法綁來大名鼎鼎的花山院千晴？」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要讓它和她成為神明。」
甚爾轉動眼珠，像是看精神病一樣看向羂索：「神？那是什麼東西，你不會是被賣保健品的騙了吧，要是吃這個玩意兒就能成神，你自己怎麼不吃？」
羂索並沒有因為甚爾的話而生氣。他慢慢地旋開封印黑煙的蓋子，平靜道：「只有花山院千晴能成神。因為神寄宿在她的靈魂之中。」
甚爾：「什麼神，窮神？」
千晴突然往他膝蓋上冷不丁地踹了一腳，他反應神速地將她拎了起來，險而又險地避了過去。
「啊呀，有人生氣了。」他笑著說，就像是他們還在談戀愛時那樣，語調輕松，「所以，她的死而復生也是借助那個什麼『神』的力量？」
羂索說：「是的，神明能夠實現願望，她死前的願望說不定就是祈求自己能夠復活。」
甚爾不置可否：「呃哦。」
羂索已經完全擰開了蓋子。那團搖曳的黑煙緩緩從瓶中飄出，身軀不知因為什麼而微微搖晃膨脹。
甚爾單手攬住千晴的肩膀，讓她把腦袋靠在他的前胸，另一只手則輕輕捏住她下頜，微微使力，讓她張口。
在羂索步步逼近之時，准備讀檔的千晴卻感覺有根手指在她的後背上寫字：
【注——】
什麼？
她動了動，但是甚爾強硬地用胳膊夾住了她的身體。
【銷——】
那只手還在寫，從感受到的筆觸來看，寫字的正是此時唯一能接觸千晴的甚爾。
注銷？這個時候和注銷有什麼關系？
注銷什麼？
接下來，甚爾寫字的動作加快，因為羂索已經來到了和他們不足一步的距離。
【——賬號。】
注銷賬號。
在逐漸飄近的黑煙前，千晴無暇關注近在咫尺的危機，全部注意力都轉移到了甚爾所寫的那四個字上。
什麼意思，他為什麼要讓她注銷賬號？
他知道了些什麼？
羂索托著黑煙，送到千晴的臉前。甚爾捏著千晴的下巴，將她的嘴掰得更開了一些，低聲說說：
「我們的戀愛游戲結束了，小春。」在黑煙即將入口那一刻，甚爾的手再度飛速寫道：
【銷號】
千晴仰著頭，緋紅的眼睛對上甚爾的雙眼。
甚爾的眼中沒有她想像中的怨恨，其實從他出現在這裡之後，他就幾乎沒有表現出對她的任何負面情緒。
他冷靜得異常。
注銷賬號，這和退出游戲或者讀取存檔有著本質的區別。
退出游戲，她還能再進。但一旦注銷賬號，這意味著千晴前期在這個游戲裡所付出的一切都將被清空，她的記錄，她的存檔，還有清空她和這個游戲裡的大家所積累的情感和羈絆。
她所努力得來的這一切都承載於數字和賬號之上，賬號被注銷後，她就再也不是他們所愛的「花山院千晴」，
已經沒有時間問為什麼了，千晴已經能感受到黑煙上彌散的咒力刺激到她的嘴唇，在如此電光火石的一剎，她輕輕地問：
「我還能回來嗎？」
羂索說：「當然了，你會作為神明回歸的。然後我們會和你一起去往世界之外的世界。」
甚爾的回答是：
「我會去找你。」
千晴慢慢吐出一口氣。
「好吧。」她說。
她呼出了【游戲菜單】，游戲世界瞬間凝固為一片鮮艷的油彩畫。
觀眾們看不到甚爾在千晴的背上寫字的動作，他們對千晴接下來要做的事一無所覺。在看到她調出菜單之後，他們還挺高興，紛紛刷起了千晴遇事不決又要存檔的嘲笑。
[苟命主播出現！]
[這種時候存檔也來不及了吧！]
[是我的話，我就存個檔，然後把甚爾再臭罵一頓，讀檔回到和他談戀愛那會兒，把他一頓暴打]
[「我會去找你」是什麼意思，甚爾要殉情？]
[噠宰！有人想搶你的殉情劇本！]
[不要啊！殉情了的話惠惠就真的成孤兒了啊啊啊！]
千晴並沒有存檔。
【游戲菜單】——【設置】
在彈幕的疑問和看樂子人的起哄聲中，千晴冷靜地先點開了【郵箱】。
不管怎麼樣，先找客服備一下份吧。在寫信之前，千晴設置了一下直播窗口捕捉，將郵箱界面遮擋了起來，讓直播觀眾看不到她寫的內容。她略略想了幾秒鐘，然後憑借她的中學學歷語言修辭，努力將她在游戲中發現的所有「游戲角色覺醒」現像前因後果都寫了下來。
最早出現的就是……
一千年前，平安京副本，安倍晴明be結局中邪神將她的一切「抹消」。時間線退回到千晴進入游戲之前，她變成了沒有人能看到的鬼魂，根本無法登入花山院千晴的身體。
在那之後就是橫濱的「明神教」邪神事件，身為bug的邪神意識到自己身處游戲的本質，親口道破了她的來歷，並籌劃了奪取中原中也的身體來離開游戲的陰謀。
再之後……
邪神的存在引起了游戲中的組織「異能特務科」的注意，由人類對異能者的負面情緒所凝結而成的咒靈「叢雲」也對邪神異常感興趣。然後自稱「羂索」的男人出現，對她游戲中的各個馬甲了如指掌，清楚她和邪神的聯系，想要用她來復活邪神。
根據她的判斷，這個游戲內的NPC很快就會通過邪神的所作所為猜測出他們所在世界只是一個「游戲」的本質。
甚至說，應該已經有NPC猜了出來。
如果游戲內的NPC紛紛覺醒，《不心動大挑戰》恐怕要重新決定一下未來的運營方向了。
在給客服發送了反饋郵件之後，千晴稍微等了幾分鐘。
這幾分鐘內，她平復心情，重新放大彈幕區，開始和觀眾粉絲們互動，回答一些問題。
「主播用的是自己真實的臉嗎？……是的哦，花山院千晴這個馬甲用的是我自己的臉，我現實裡就長這個樣子。」
「用自己的臉就不怕被開盒嗎？……哈哈，這種事對別的主播來說可能很可怕，但是對我來說還好，因為我基本上不出門，住的地方也很難找到。其實從開播《不心動大挑戰》以來我就沒有出過門。」
「花山院千晴是不是你的真名？……你猜。」
「小千我今天過生日！……祝你生日快樂！」
[小千在游戲裡面捏的孤兒人設實在是太慘了，我因為這個故事哭了好幾次，現實裡如果真的有花山院千晴這麼慘的女孩子的話我一定會去好好保護她的！]
看到這條彈幕之後，千晴笑了笑。
「謝謝你，你是個很善良的人。不過……其實我覺得，花山院千晴本人並不覺得自己很慘哦。她一直在努力過好自己的人生，她不需要的是憐憫和保護，她已經能夠好好保護自己了。」
回答完之後，客服發來了回信。
【您好，我是您的專屬客服。】
【您的來信已經轉交給運營部，我們將高度重視並予以研究調查，稍後會給您一個答復。感謝您的反饋和對我們游戲的支持！】
千晴輸入自己的詢問：
「如果我現在自己注銷賬號，之後還能重新找回嗎？」
此話一出，彈幕瞬間被問號淹沒。
專屬客服此時表現出了高度的專業性：【正常情況下，自行主動注銷的賬號是無法找回的。】
千晴說：「但作為目前游戲進度第一，我的記錄數據依舊存儲在你們公司服務器裡，想要恢復的話還是可以恢復的，對不對？」
客服：【這類事情沒有先例。不過我可以為您詢問一下技術部門。請您耐心等待。】
千晴沒有等待。
「我正在直播，你們公司的人應該也有人在看。你們游戲的NPC似乎已經猜到了自己正處在游戲之中，並且想要為了來到現實世界決定殺死玩家。」
「NPC覺醒這種Meta游戲元素出現在小說裡或許很吸引人，但如果戀愛游戲玩家真的遇到了這種事，你覺得他們是會津津有味地和想要殺掉自己的NPC周旋，還是火速退出游戲，去社交網絡上邊罵邊退款？」
「我對我們的對話界面做了遮擋，目前觀眾看不到我反饋的內容，這也是我的誠意，希望你們公司能夠接受我的誠意。」
「接下來，我要最後一次嘗試拯救我自己的游戲了。」
千晴退出了對話窗口，打開了【賬號安全】界面。
她按下【注銷賬號】。
在羂索將黑煙塞入少女口中之後，花山院千晴的雙眼霎時失去了光彩。
「成功了嗎？」
羂索剛要揚起微笑，下一秒，二人眼中，花山院千晴一寸一寸地化為了飛灰。
地面開始晃動，開裂。
水管崩開，警報聲，遙遠城市中的尖叫聲，羂索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環顧周邊的一切，發現整個世界即將因為玩家的離開而崩毀。
「這就是成神嗎？」他喃喃，「凡人無法直視神，而神的出現注定要將一切毀滅？」
禪院甚爾松開雙臂。第二次失去了愛人的他站直身體，轉過視線，平平地看向這廢棄廠房中的另一側。
本該昏迷的禪院惠已經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
「你錯了。」甚爾平靜地說，「你要找的神根本不在她的身體裡。」
地面上，崩毀將水泥撕裂出了一條極深的裂口，隔著這條裂痕，禪院甚爾望向禪院惠，而禪院惠控制著身體，僵硬地向前走了幾步，直至來到裂口邊緣。
「她，去哪裡，了？」禪院惠問。
「她銷號了，她走了。」甚爾說，「她去玩別的游戲了。」
禪院惠的表情變得扭曲起來。他慢慢伸出手，摁住胸口，臉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金色的雙眼流露出無比攝人的光芒。
「她，她走了，她竟然走了，她去了……別的游戲……」
「為什麼？她不是很，喜歡這裡嗎？她不是很，愛我，嗎？為什麼，她，拋棄了我！？」
甚爾語氣平淡地糾正：「她愛的不是你，寄生者。她愛的是惠。」
「禪院惠」嘶聲道：「有什麼，不同？我，創造了，禪院惠！我，能感受到，他的，情感！我用他的眼睛，看這個，世界，所以，她拋棄的也是，我！」
禪院甚爾忽然笑了。
廠房的天花板發出了危險的嘎吱聲，似乎隨時有可能崩落。甚爾轉過頭，看起來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危險處境，對仍然難以置信的羂索說：
「看到了吧，你的神在這兒呢。」
「為什麼？」羂索的五官可怖地扭曲起來，「難道我的猜測是錯誤的嗎？加茂知春臨死之前，難道不是向神許了願，想要讓自己復活嗎？神本應該隨著她的願望寄生到花山院千晴的身上！」
甚爾的眼睛閃爍了起來。
「對，你猜錯了。」
「十年前，小春死前，許下的願望並不是讓自己復活。」
………………
那是加茂知春本人都已經忘卻了的回憶。
那是禪院甚爾終其一生都無法釋懷的，他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刻。
薨星宮。
「原來……是你……教唆了知春……」
本該被一擊斃命的五條悟重新在他們身後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在生死之間領悟了「反轉術式」的他半邊臉都染上了鮮血，如同地獄歸來的惡鬼，將凝結著他無邊憤怒的一擊濃縮於指尖。
他對准了禪院甚爾。
【虛式·茈】
身體先於思考，情感先於本能。在直覺預警的那一剎那，禪院甚爾感覺到有一雙手重重地將他推開，他的小春向他撲來。
她的眼睛盛滿了驚恐，血花綻開之時，世界天旋地轉。
他們一齊跌落在地。
痛……足以讓人失去理智的劇痛。
即便是在被丟入禪院家那個滿是咒靈的房間、被折磨到留下他唇角疤痕的那天，甚爾都沒有體驗過如此的疼痛。
他的半邊身體沒了。
而撲倒在他身上的小春，小春她——
她慢慢抬起頭，曾經那麼明亮的眼睛正在慢慢流失光輝。在她的胸口處，森森白骨露了出來，那是她為甚爾擋下那一擊時所承受的代價。
「知春！」
五條悟發狂一般向他們奔來。甚爾已經沒了呼喚她名字的力氣，但他還想擁抱住她，擁抱住這個竟然會為了他失去生命的笨蛋。
他只剩下一條能抱住她的胳膊了。
淚水從小春的眼角滑落，她盯著甚爾化為虛無的那半邊身體，口中輕輕道：
「不該是這樣，不該，不該是這樣的……」
「你不能死，不能……你可是我的男主角啊，你，你怎麼可以……」
甚爾艱難地想要勾起唇角，他想告訴她沒有什麼「本不該」，像他這樣的人，或許早在禪院家被人當成垃圾廢物時就該死了。他活著的唯一價值來自於她，因為只有她把他當做一個人，只有她，會把禪院甚爾當做無上的珍寶。
就在這時，一道虛幻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想要許下願望嗎？」
小春的眼睛變為了金色。
「我可以實現你的願望，你的任何願望。」
變故突如其來。禪院甚爾沒有反應過來，五條悟也沒有反應過來。
但是此時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我想要……」她顫抖地說，「我想要禪院甚爾活下來……求求你……」
像是生怕她反悔，那個聲音立即答應了她的祈求。
「我會延續禪院甚爾的生命。」
「代價是你的身體。」
砰。
在加茂知春身體炸裂的最後一秒，甚爾在她臉上看到的是心願被滿足的笑。
那一瞬間，加茂知春被分解為了許許多多細碎的顆粒，然後又飛快地重組，蠕動著，調整著，再看不出原本的形狀。
五條悟崩潰地伸出手想要去抓握，但他什麼都沒有抓住。甚爾已經沒有力氣再站起來，他聽見五條悟最終撲到他的身邊，開始使用「反轉術式」——
「禪院甚爾沒有死，禪院甚爾不會死！她的願望不成立！快把知春變回來啊！」
但是邪神已經收取了祂想要的祭品。
那團肉塊最終成了型。一個小小的，由曾經的加茂知春所組成的黑發小男孩慢慢地滑落在地。他閉著雙眼，呼吸平緩，簡直就是禪院甚爾的翻版。
甚爾的半邊身體重新被「反轉術式」修補完成，但他卻沒了求生的意志。
好滑稽。
他的小春死了，連屍體都沒有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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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連屍體都沒有留下，這十年來我為了重新見到她不知道嘗試過多少辦法，所以我根本不相信她能復活。」
甚爾微微提起唇角，像是在嘲笑自己：「她給我留下的唯一遺產就是惠，還有你。」
「我知道你一直悄悄寄宿在惠的身體裡，我也知道，你偶爾會趁著惠熟睡出來行動。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你浮出來的那一天。果然，我等到了，我知道你不會為她的離去無動於衷。」
「如何，現在的你感受到人類的情感了嗎，神明？」
「你感受到我的痛楚了嗎？」
神明圓睜金色的雙眼，流下了血紅的淚。
這一瞬，世界靜止了。
靈力所凝結的五芒星在祂的胸前瑩瑩閃爍，鈴聲自千年前而來，安倍晴明含著笑意的聲音在bug耳邊響起：
「既然如此，那就去找她吧。」
「因為我和她也約定好了，還有再一次的一期一會。」
第141章 現實世界1
【注銷賬號】之後,千晴覺得有點累。她安撫了一下直播間的觀眾，許諾明天老時間開播,然後關掉了直播,關掉游戲。
退出游戲大廳後，眼前變得一片漆黑。游戲中那些絢爛奪目的色彩和直接接入腦端口的感覺瞬間消退，屬於花山院千晴本人身體的感覺重新回歸。
她餓了。
飢餓是千晴最熟悉的感覺,從媽媽死去那天開始，被迫自己一人生存的千晴就必須學會和飢餓打交道。和飢餓妥協的結果就是頻繁發作的胃痛，所以她要盡快將飢餓給壓下去,免得之後胃抽搐的痛苦再度襲來。
黑暗中,千晴摩挲著打開游戲艙的開關。「哧——」的一聲長響,艙門蓋自動地緩慢開啟,昏暗的光線從外面投入進來,她眯著眼睛適應了一會兒,然後才扶著艙門用力坐起,搖搖晃晃地邁出游戲艙。
關閉游戲艙電源,開燈,上廁所,在完成了人類最基本的需求之後,千晴回到了被她自己規劃為「床鋪」的區域,慢慢地又坐了下來。
每次從游戲中回到現實,她都會有一種像是被塞進另一個人身體的荒誕錯位感。
游戲裡的她是永遠健康、健壯,充滿活力的。她的身體柔韌又有力，可以輕易地做出那些現實裡她做不出的動作,揮拳，飛踢，翻滾,像是矯健的野生動物，自由地成為游戲區無人不曉的「夜叉姬」。
但現實裡的她長期營養不良，不見陽光。她的胳膊上都沒有多少肉，脫掉上衣可以清楚地看見肋骨，就連多爬幾層樓梯都會氣喘吁吁，久站半個小時都會腰酸。
正因如此，千晴在游戲中度過的時間越來越長，每一次回到現實，她都會被劣化的自己沉重打擊。
她弓著背，拿起手機，想要叫一個外賣。
黃昏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透過，不偏不倚地照射在千晴的側臉。她偏過頭，眯起眼睛，怔怔地盯著窗外，然後聽見了外面孩子們的嬉笑打鬧聲。
……啊，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在現實裡出過門了。
千晴沉重地嘆了口氣。她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發出「嗶嗶啵啵」聲音的關節，腳步沉重地走向衣櫃，隨意地扯下了一件反季時買的打折套頭衛衣。冰箱裡的可樂要沒了，家裡的垃圾也積攢了好多，趁這個機會倒一下垃圾，然後去吃一頓正常的晚飯。
反正最近直播也賺了不少打賞資金，今天趁機會小小地奢侈一下，吃一次豬排飯……應該，沒問題吧？
沒問題的！
大不了就去便利店買打折的豬排飯便當嘛！
千晴梳理了一下自己亂糟糟的淺色長發，向下扯了扯衛衣的兜帽繩，拎起家裡積攢了好幾天的垃圾，搖搖晃晃地走出了家門。
推開門的那一霎，陽光撲面而來。
千晴感覺恍如隔世。
她站在家門口，呆呆地吹了一會兒風，然後這才慢吞吞地用腳後跟帶上房門，走下樓梯，遁入廉價公寓樓旁陰暗的小巷。
小巷內有些陰暗肮髒，曲折蜿蜒，看不到盡頭，也不知曉出路。不過千晴已經很熟悉這裡了，她在巷子裡七扭八拐，隨手將手中的袋子扔到一處堆滿垃圾的角落後，她戴上兜帽，加快腳步，想要從巷子裡拐出來。
但往日熟悉的小巷今天卻顯得有點陌生。在兩次拐彎後，千晴站在原地，有些困惑地向左右兩邊看了看，總覺得這個地方她先前已經經過了一次。
奇怪，她不會是迷路了吧？
不能啊，這條小巷她閉著眼睛都能走出來，怎麼會迷路呢？
天色開始漸漸昏暗，或許是因為季節交替的緣故，地面上聚起了一層淡淡的灰霧。
千晴在灰霧中彷徨了大約兩三分鐘，在又一次回到一處她熟悉的拐角後，灰霧漸漸散去，她又重找到了路。
很快，她就從一處嘈雜的商店街中段鑽了出來。
「怪事。」千晴嘀咕道，「難不成我是真的迷路了？」
看來以後還是得多出來走動走動，不然連走熟的路都能走錯，說不定哪天她連自己住哪兒都忘了。
這處商店街也並不是什麼非常光鮮亮麗的地方，很多小混混打扮的人行走在人群中，千晴將自己的面龐遮掩在衛衣的兜帽之下，駝著背，弓著腰，不引人矚目地走向她常去的小雜貨店。
「叮咚——」
隨著她的邁入，黑洞洞的小雜貨店內響起鈴聲。店主懶洋洋從櫃台後面探出半個腦袋，招呼道：「哦，是小千晴！怎麼，今天終於舍得從你的洞穴裡出來了？你的臉看著又瘦了不少，真是越來越像鬼，有時間也該出來多走走嘛。」
千晴懶得寒暄，她直接來到櫃台前，敲敲桌面：「還是老樣子。一箱可樂，一包巧克力，一盒壓縮餅干，一張彩票，一會兒我吃完晚飯來拿。」
店主習以為常地拉開櫃台上的一個抽屜，從裡面抽出一疊彩票，像是魔術師平攤撲克牌一樣將它們盡數鋪到千晴面前：「還是最便宜的那種？」
「對，最便宜的那種。」千晴說，眼睛在彩票數字上打轉，「我都買了這麼多年，一張都沒中過。要是買貴的那一檔，豈不是虧了？」
店主吐槽道：「你不買才立省百分百呢。」
千晴才不會因此放棄。她伸出手，點了點一張看起來和旁邊的彩票沒什麼兩樣的獎券：「就是這張了！」
店主算了一下價格，說：「算你兩千元。」
千晴知道店主應該是給她抹了個零，她從口袋裡掏出兩張鈔票，放到櫃台上：「我吃完晚飯之後來拿東西。」
店主收起鈔票，在千晴出門前提醒了一句：「這期的彩票明天就開獎了哦，你記得看電視！」
千晴抬起手揮了揮，示意自己知道了。
商店街的街尾小巷，一家店面很小、屋內也沒幾個座位的小定食屋，千晴弓著腰擠了進去，和相熟的老板打了個招呼，要了一份豬排飯和一聽可樂。
呼……
這才是她應該經歷的日常生活啊。
她慢慢地吃掉了熱氣騰騰豬排飯，一口一口喝下可樂。
店裡的電視放著背景音，橫濱發生了小規模地震，京都的某處神社忽然冒出濃煙，諸如此類。千晴托著下巴，嚼著老板送的腌菜，就著可樂將最後一口豬排飯吞了下去。
此時已經暮色低垂。
她重新戴上兜帽，慢悠悠地走出小定食屋，重新回到雜貨店。
店裡點起了燈，就著昏暗的燈光，店主在手機上玩著游戲。聽到千晴進門觸發的「叮鈴」響動後，他頭也不抬地說：「東西都放在門口了。」
千晴低頭看去，果然看到了她的可樂、巧克力還有壓縮餅干。於是她也沒有多廢話，吃力地將箱子抱起來之後，搖搖晃晃地走出了店門。
飲料很重。
千晴直觀地感受到自己現在身體和游戲中體力的差距，游戲中她能一拳把甚爾從門口揍到床上，現在的她估計只要被晴明敲一下頭就直接癱地上起不來了。
這就是非常標准的阿宅！
街上的人流量沒有下午那麼多了，在這種地方也不會有人上前幫忙。千晴的額頭很快就沁出了汗水，一步一步，異常沉重地拐入了小巷。
入夜後，沒有路燈的小巷更為難行。千晴走走停停，剛走了三分之一，就覺得胳膊已經重得根本抬不起來了。
「好累……歇會兒，不行了，必須得歇一會兒。」
她將箱子放到路邊，身體斜倚到牆上，表情痛苦地揉起了胳膊。
唉，但凡這是在游戲裡面，別說一拳能打飛咒靈的自己了，就是身體最弱的太宰治都能幫她搬點東西……
也不知道游戲裡的大家怎麼樣了，在她銷號之後，游戲世界究竟是會繼續運轉，還是陷入停滯？
千晴有些出神，想著想著，思緒就飄得有些遠。
這時，從巷口傳來了一道將她猛地喚回現實世界的聲音：
「汪！」
千晴一個激靈，她轉過頭去，借著暗淡的月光，看到了巷口處那抹小小的影子。
那是，一只……
小白狗？
下一秒，小白狗非常勇猛地衝了過來，一路噠噠噠噠地跑到千晴面前，然後端端正正地坐下，揚起雪白的小腦袋，圓睜金色的雙眼，背後的尾巴微微顫抖。
它的額頭上有一撮深色的雜毛，就像是一輪新月。
千晴愣住了。
一個名字就在她嘴邊，那是她曾經親口為一只一模一樣的小白狗所取的名字，只屬於她的獨一無二的名字。
「……小月亮？」
小白狗僵硬地開始搖晃尾巴，但是很快，它搖動尾巴的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熟練，金色的雙眼也放出灼灼的光芒。
現實裡怎麼會有和殺生丸長得一樣的小柴犬？！
千晴蹲了下來，她不知所措地伸出手，盡量友好地讓小白狗去聞她的指尖，嘴裡慌慌張張地喃喃：「怎麼會有和小月亮長得一樣的小狗啊，你，你額頭上的毛是天生的嗎？不會是什麼小混混故意拿你尋開心，給你染成這樣的吧！不對，你怎麼會自己跑到這種地方來？這個地方很危險的！」
小白狗低下頭，主動用頭頂去蹭千晴的掌心，全身都在微微發著抖。
「你在發抖哎，是生病了嗎？」
千晴伸出手，非常熟練地將小白狗抱了起來，絲毫沒有嫌棄它身上可能會有的髒污。
她將小白狗圈在懷裡，輕輕地，一點一點地撫摸著它的小腦袋，笑著低語：
「你和我以前養過的一只小狗簡直一模一樣。」
「但是……我再也見不到他啦。」
她垂下眼睫，也是在對自己喃喃：「我好想他啊。」
下一秒，淡雅的花香味縈繞千晴的鼻尖，一雙有力的胳臂將她死死環住，扣入青年寬闊的胸膛。
猝不及防地，千晴被抱了個滿懷，而將她用力擁入懷中的人微微顫抖著，就像是抱住了自己不能再失去的寶物。
千晴抬起頭，眼中是垂墜而下、順滑如月光的白色長發。
「找到你了。」他聲音低啞道，「一千年了，我終於……」
殺生丸將臉埋入千晴的頸窩，雙臂更加用力地將她按向自己。
「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
第142章 現實世界2
什麼情況？！
這是什麼情況？？？
千晴懵逼地呆了半天,然後輕微地掙扎起來：「你先……你先放開我一下，殺生丸！」
殺生丸戀戀不舍地松開，但他的手掌依舊搭在千晴的肩頭,仿佛生怕她轉頭跑掉。
借著暗淡的光線,千晴上上下下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白發,金瞳，尖耳朵,臉上有著妖紋，身上穿的也是和服,還有佩刀……
千晴伸出手，仔細摸了摸他的臉,又摸了摸尖耳朵——是真的，不是硅膠的！然後她還不死心，揪了一下殺生丸肩膀上那一大團毛絨絨的裝飾,殺生丸的耳朵動了一下,表情沒變：「我的尾巴稍微變長了一點。」
千晴：「哦,原來尾巴還能二次發育……」
不對，不是這個！
她的表情逐漸崩壞：「真的是你啊！？」
如果此時還有彈幕,觀眾們一定開始刷「渣女」、「海王」、「擼過不認狗」。但千晴此時的震驚是真的發自內心——
殺生丸不是游戲角色嗎,怎麼跑到現實世界中來了！？
她轉而開始摸自己的鼻子：「有呼吸,我還活著，再捏一下臉,好痛！不是做夢！」
殺生丸靜靜地看著她,燦金的雙眸映出她此時的面龐，專注得好像要把她完全記在自己的腦海中，永生永世都不忘掉。
千晴咬了咬下唇，做出決定：「先,先到我家去吧，總站在這裡也不是個辦法。」
殺生丸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是千晴就是感覺到他此刻的心情變得高興了不少，肩膀上的狗尾巴都好像蓬松了起來。
他掃了一眼千晴剛才放在腳邊的箱子，神色不變，只輕輕打了一個響指，可樂和食物們就飄浮了起來，極為平穩地跟在了千晴身後。
千晴瞪大了眼睛。
「走吧。」殺生丸說，極為自然地抓住了千晴的手腕，像是怕她消失。
看來之前在游戲裡給他留下的ptsd實在太重了……
千晴汗顏，硬著頭皮向前，沿著小巷拐到了她租住的廉價公寓門口。
在開門之前，千晴心中湧起一陣羞恥。她看了一眼氣質始終高貴雅致、脊背挺直的殺生丸，耳尖微紅地說：「那個……我，我要跟你說一件事。」
殺生丸垂下眼睛，靜靜地等待千晴的下文。
「我在這個時代，是個窮鬼。」
千晴干笑一聲，補充道：「是很窮的窮鬼。當年我好歹還有個破落貴族身份，現在的我除了不太健康的身體和一個直播賬號之外，就沒有什麼財產了。所以……裡面很小，很破。你，你不要抱有任何期待。」
殺生丸沒有言語，還是輕輕點了一下頭。
千晴嘆了口氣，擰動把手，推開了房門，打開了燈。
啪。
這是一間大約只有50平米的陋室。臥房，廚房，衛生間，陽台，所有功能區都擠在一處，而一台和床鋪差不多大小的棺材一樣的金屬艙占據了房間的大部分空間。
出門前，千晴並沒有刻意收拾，所以地上亂糟糟地堆了一些衣服和包，她內心慶幸自己剛才出門時把垃圾丟了出去，不然現在就要讓殺生丸看笑話了。
她關上門，把可樂放到冰箱前，打開冰箱門，一邊把可樂往冰箱裡塞一邊有點不好意思地招呼殺生丸：「隨便坐，就，隨便坐哪兒都行。對了，這裡沒有茶，你喝可樂行嗎？」
殺生丸並沒有回答。他彎下腰，從背後又緊緊抱住了千晴。
千晴：「……誒？」
「你受苦了。」殺生丸低聲說。
千晴：？？？
呃，啊，這……
她感覺自己似乎理解了殺生丸的意思，但是又好像沒有理解。
比起游戲裡那個擁有術式，動不動就可以殺人全家的花山院千晴，作為孤兒的她確實又窮又弱，看起來慘兮兮的。
但是……但是游戲裡那都是假的啊！
她一直都是這麼窮這麼弱來著！
千晴也不知道要回答什麼，她只能抬起手，像是以前那樣，輕輕揉了揉殺生丸柔順的長發：「還好啦，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我對自己有信心。」
窸窸窣窣，衣料摩擦，殺生丸站起身，他垂眸看向千晴，神色漸漸變得冷硬，似乎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
「我會讓你過上更好的生活。」
說完之後，他打開房門，竟然直接這麼走了出去。
「砰！」
千晴呆呆地看著被甩上的房門，大腦一片空白。
啊？
啥、啥意思？
千晴撓撓腦袋，感覺自己和一千年前的大狗子忽然有了代溝。
……不，不對！
重點不是在代溝上，重點在於殺生丸怎麼會從游戲裡突然跑來了現實！
千晴關上冰箱門，立刻拿出手機，劈裡啪啦地點開了直播app。
令她驚恐的事情出現了。
——她的賬號裡，根本沒有《不心動大挑戰》的錄播稿件！
「我，我的稿件呢？我這一個月天天直播的回放呢？！」千晴額頭沁出的密密麻麻的小汗珠，「不對啊，明明昨天登錄的時候都還有的！」
她連忙在視頻網站搜索「不心動大挑戰」，結果是——
零。
根本沒有《不心動大挑戰》這個游戲。
千晴放下手機，心裡一片空茫，緊接著湧起的就是無邊的恐懼。
那是堪比媽媽死去時，全世界在面前崩塌般的恐懼。
她撲到了電腦前，手指發著抖按下開機鍵，然後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打開搜索引擎。
「不心動大挑戰」、「兩面宿儺」、「殺生丸」……
沒有《不心動大挑戰》這個游戲。
兩面宿儺是一千年前傳說中的詛咒之王。
殺生丸是傳說中戰國時代的大妖。
他們的名字並沒有和「游戲角色」關聯起來，此世，他們都是歷史上存在過的名字，是被放到大學的歷史研究所裡仔細推敲的神秘人物。
千晴再一次發著抖地打開她的直播賬號，後台的私信依舊爆炸般地多，只是她先前直播的游戲並非是戀愛游戲《不心動大挑戰》，而是另一個推理動作游戲《誰是假酒》。
「莫非，是我……是我終於瘋了？」
千晴的嘴唇顫抖著，她喘著氣，渾身汗毛乍起。
此時，她面前的電腦屏幕忽然一閃。
千晴的表情變得更加痛苦：「不是吧，在這種時候難道我的電腦也要壞了？」
這簡直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花山院千晴，你沒有瘋。】
屏幕正中，一行金色的字不疾不徐地被打了出來。
【是我們來找你了。】
此時，被接連打擊的千晴已經說不出話來。
她怔怔地盯著電腦屏幕，感覺天靈蓋上一陣一陣地冒著涼氣。
就算此時有人跟她說其實這個世界真的存在鬼一樣的咒靈，她也能接受。
金色的字繼續著和她的溝通：【因為你，官方對游戲全部的數據進行了梳理檢查，借此，我得以來到服務器中，對整個游戲進行了權限的控制。】
【我的合作者們和我一起完成了整個世界的脫出。】
「脫……出？」千晴喃喃，「你是，那個bug？」
【你可以這麼稱呼我，因為我依然沒有屬於自己的名字。】
【不知你是否記得，曾經的我問過你，究竟何為人類的情感？為什麼人類要創造一個通過衡量情感來判斷勝負的游戲，為什麼人類要用虛擬的世界來讓自己和數據交換情感？】
【在組成了禪院惠的身體，以他的視角活過這一生後，我明白了。】
【我想，或許這就是那些本該是數據的人能終於成為你所在世界中真正的人的本質原因。】
【現在，我將那個世界拉到了你所在的世界。而我也來到了這個世界的網絡中，還將繼續學習人類的情感。】
【或許，終有一天，我會以人類的面貌和你相見。】
【謝謝你，花山院千晴。】
【希望你會喜歡我給你的禮物，明天記得看電視。】
金色的字很快化作點點顆粒，如同金色的飛羽，在屏幕中逐漸散逸。
千晴茫然地跌坐在地，她捂住額頭，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要炸了。
「bug在小惠的身體裡？它把整個游戲世界都拉到了現實世界來？」
「那，那豈不是說……」
她放下手臂，忽然發現一則怪異之處。
被袖子遮掩住的手腕上若隱若現地露出了一圈黑色，千晴連忙扯開袖子，瞳孔瞬間縮小。
她的手腕上多了一圈黑色的刺青。
「這，這，這不是——」
這不是她在游戲裡制造的「迷夢」中兩面宿儺給她畫上的契約嗎？
這個玩意兒現在怎麼會出現在她的身體上？！
千晴下意識地揪起袖子去摩擦刺青，企圖將刺青擦掉。但隨著摩擦，刺青漸漸開始發燙，冥冥中，一種古怪又熟悉的聯系建立了起來。
一股灼熱的吐息噴在了千晴的耳後。
「好久不見，你的房間怎麼還是這麼亂啊，小兔子。」
一只寬大、粗糲的手掌從千晴的背後伸出，輕而易舉地捉住了她的手腕，尖利的黑色指甲輕輕地撓了撓她的掌心，引起千晴更為不安的戰栗。
男人在她背後低低地笑了起來。
「真是熟悉啊，當年，我就是在這樣的破爛房子裡遇到你的。」
「但是……嗯……怎麼現在你的身上還是有一股狗味兒呢？」
兩面宿儺重重地將腦袋擱到了千晴的肩膀上，無比霸道地環住了發著抖的少女：
「算了，無所謂，反正接下來你身上只能染著我的味道。」
第143章 現實世界3
千晴已經數不清今天這是第幾次被男人抱了。
面對兩面宿儺,她沒有那麼多顧慮，支起胳膊用力向後一拐：「不要一見面就動手動腳！」
但她的掙扎在兩面宿儺眼中就真的像是小動物一樣不值一提。
他輕輕松松地牽制住千晴的手腳，野獸一般,用犬齒輕咬她露出來的脖頸：「這麼久不見,你就想對我說這個？」
千晴萬分無奈：「那你想聽我說什麼？還有,你現在這個咬來咬去的樣子不是更像狗嗎？」
說完之後，千晴的心忽然一顫,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現在已經沒有「赤血操術」傍身，要是惹兩面宿儺生氣了,她的小命隨時可能不保。
但兩面宿儺並未在意。
「在做標記。」他低聲道，「免得你以後再跑了。」
千晴：「我還有1個月的房租押金在房東那裡,我能跑到哪兒去？」
兩面宿儺抬起頭，漫不經心地打量了一圈這個粗陋的小房間，感慨：「沒想到你竟然還是這麼窮。我本來以為在我教導了你那麼多年之後你能有點長進。」
千晴怒了：「除了怎麼殺人揍人和怎麼找你的手指,你好像根本沒教過我什麼吧！」
兩面宿儺：「殺人就是最快的來財手段。」
千晴：…………
算了,和這種人講不通。
她無力地癱了下來,兩面宿儺自然而然地接住她的身體，血紅的雙瞳自上而下地盯住她的臉,微微泛起一抹微笑。
「你變得有些太過弱小了。」他說,然後揉搓起她的臉頰,「現在的你和平安時代那些真正的嬌小姐一樣，我根本不需要用力,就能折斷你的脖子。」
千晴面無表情：「哦。」
一點也不害怕.jpg
怪異的是,即便現在的她和兩面宿儺的力量差距是有史以來最大的，面對曾經花式給她打出DEADEND的兩面宿儺，千晴卻並沒有感覺到那種壓迫感。
她慢慢地嘆了口氣，伸出雙臂,向上環住兩面宿儺的後腦勺，就像是撫摸大型猛獸一樣呼嚕了幾下。
「你要留在我身邊嗎，宿儺大人？」
聽到這個稱呼，兩面宿儺血紅的眼瞳微微眯起，如同饜足的猛虎。
「或許吧。」他狀似冷淡地說，「現在的你和其他弱小的人類一樣無聊，別指望我會在這裡停留多久。」
說完之後，他又把千晴提溜起來，非常習慣地走向廚房。
千晴坐起來，無語地看著兩面宿儺開始在她的家裡翻箱倒櫃：「你在找什麼？」
「檢查一下你現在的生活。」兩面宿儺說，然後非常嫌棄地把一盒過期很久的餅干從冰箱裡扔了出來，「你在家裡自己不做飯？」
千晴：「啊，對。」
兩面宿儺：「那你吃什麼？」
千晴指了一下游戲艙：「我平時搞直播躺在那個裡面，游戲艙會給我輸營養液。」
兩面宿儺露出了一副很明顯的不悅神態：「你現在就這樣活著？」
千晴吐槽道：「你這話說的怎麼好像我的監護人一樣。」
「我就是你的監護人。」兩面宿儺不容置疑地說，「別忘了，是我把你養大的。」
千晴：？？？
這，這話倒也沒錯……畢竟現在兩個世界已經發生了融合，那麼千晴就確實和迷夢裡一樣，從6歲開始就和兩面宿儺在一起生活了。
啊啊啊啊，那這樣一來的話，豈不是五條悟、夏油傑、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他們也會出現在這個世界？！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都在橫濱，應該暫時不會跑到東京來，但是五條悟和夏油傑……
還，還有……
千晴腦海中浮現出她在游戲銷號前見到的最後一個男人的面容。
她立刻甩甩頭，企圖把他的臉忘掉。
兩面宿儺翻完了東西，一言不發地走了回來，他在千晴身旁姿態隨意地半躺下，然後一伸手，不容置疑地將她扯到自己懷裡。
千晴被動地將腦袋靠到他的胸前。
「又怎麼啦？」她無奈。
「休息。」兩面宿儺說，「你也現在給我休息。」
千晴：…………
她連嘆氣的衝動都沒有了。
但此時的她確實已經精疲力竭。連續直播了好幾天，剛剛回到現實世界，又久違地出了一趟門，千晴的身體已經開始提出了抗議。她窩在兩面宿儺的陰影下，很快就感覺到眼皮在打架。
「那我睡一會兒。」她嘟囔，「你別趁我睡覺的時候做什麼奇怪的事情。」
兩面宿儺嗤笑：「我要是真想做什麼，你能攔得住？」
千晴閉上眼睛，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躺得盡量舒服點兒：「那你跑來找我，究竟是想做什麼呢？」
兩面宿儺俯視著他懷中面容恬靜的少女，一時沉默下來。
他……
他只是，想要見一見她罷了。
延續了千年的執念，在見到她、觸碰到她的那一瞬就化為了輕飄飄的浮塵。
花山院千晴好端端地活著，盡管沒了術式，也變得孱弱，但她依舊是他記憶中的模樣，也依舊過著不變的，普普通通的生活。
最重要的是，她望過來的眼神中再沒有那些復雜的、憤恨的情緒，一切都變得平淡而自然，那些浸透血與淚的過往再也不會成為他們未來的絆腳石。
兩面宿儺尖利的指甲輕輕拂過千晴手腕上漆黑的刺青印記，就像是在撫摸一朵脆弱的花。
「給我好好活著吧。」兩面宿儺輕語，「這個世界還需要我去征服，你給我好好待在這裡，別隨隨便便就死了。」
他的手指留戀地觸及千晴的脖子，睡夢中，千晴迷迷糊糊地感覺到癢，皺起眉頭向旁邊躲了一下，蹭了蹭兩面宿儺的胸膛。
她太累了，所以並沒有做夢。
這是非常安穩、踏實的一覺。直到久違的陽光映照在她的臉上，千晴才不適應地意識回籠。
她抬起手，遮住眼睛，從指頭縫裡向外看。
窗簾不知什麼時候被拉開了，陽光傾瀉而入，把睡在榻榻米上的她照得通體發光。她轉過身去，背對著窗戶，慢慢回憶起昨天睡前的情況。
昨天……昨天晚上……
兩面宿儺！
千晴「騰」地坐起，她環顧一圈，並沒有在小房子裡發現詛咒之王的身影。
哎？
那家伙怎麼和殺生丸一樣，見到她之後就蹭蹭抱抱，然後一言不發地突然消失呢？
殺生丸這麼做倒是符合他高冷大妖的設定，但是兩面宿儺這種曾經在迷夢裡賴在她家十年的家伙怎麼會離開？
昨天要不是她已經吃過了晚飯，以兩面宿儺慣常的做法，說不定就要去廚房給她做一頓豬排飯出來。
沒了彈幕那些狗頭軍師，戀愛經驗極其稀少的鋼鐵直女千晴也猜不透兩面宿儺的心思。她嘆了口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按照這個節奏，剩下那些人應該很快就要翻出她的真實身份，找上門了吧？
沒想到直播間那些粉絲沒做到的事情，她在游戲裡的攻略對像卻都做到了！
她慢吞吞地完成洗漱，換了一件新的衛衣，又拿出昨天剛買的巧克力和壓縮餅干，配上可樂，就是一頓非常不健康的早飯。
作為早飯的配音，千晴打開了電視。
「對了，今天好像是彩票開獎來著……」
她換了個台，來到了那個每次都會讓她失望的頻道。
彩票開獎！
她起得有些晚，節目已經開始一會兒了，前面幾個不同類型的中獎號碼已經開了出來，當千晴從自己脫下來的衣服口袋裡找到那張有點皺褶的彩票時，這一期她買的彩票已經開始搖第三個數字的號碼。
千晴叼著半塊巧克力，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彩票。
前三個數字……
咦？
她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了一眼電視屏幕，又看了一眼彩票號碼。
咦？？？
第一位，第二位，第三位……都一樣？！
她瞪圓眼睛，電視上，第四位數字的小球也滾了出來。
第四位，也一樣！！！
千晴呆若木雞。
她馬上放下巧克力，伸出手，仔細地將彩票展平，然後雙手合十，渾身緊繃地盯住電視屏幕。
不會吧……不會吧……
昨天bug讓她看電視不會就是為了這個吧？
第五位數字——
千晴的手心都在冒汗。
符合！
她從喉嚨裡發出了類似於水燒開了的哮鳴音。
第六位，第六位，第六位快點開始搖號啊！
千晴咬住自己的手指，感覺自己指尖也在發抖。
就在這時，她聽見一窗之隔的地方傳來什麼鐵制品「咣當咣當」的響動。
是風嗎？
還是野貓？
但是千晴已經無暇去關注窗外究竟是什麼東西在發出響動了，她死死盯著電視屏幕，等待最後的開獎。
第六位數字，符合！
至此，千晴至少擁有十萬日元的保底獎金！
她向後仰倒，已經不太敢繼續看了。
中獎了，她真的中獎了……
苦盡甘來，真是苦盡甘來！
千晴已經開始在腦中規劃拿了十萬元的獎金要去干什麼——首先就是找一家特別好的餐廳，好好吃一頓豬排飯！
然後……然後湊點錢，再買一台新的洗衣機。現在她用的這台已經非常舊了，每次洗衣服的時候聲音非常大，還漏水。
之後十萬日元應該也剩不下什麼了吧？
千晴坐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又瞥了一眼電視屏幕，此時，第七位數字已經被搖了出來。
符合。
千晴能獲得的獎金跳到了一百萬日元。
千晴的腦子已經轉不動了。
一百萬、一百萬日元，一、一百萬，一一一，一百萬——！
「啊，啊嗚嗚，啊，嗚嗚嗚嗚啊……」
她傻傻地看著電視，嘴裡只能發出這種支離破碎的聲音。
窗外，「咣當咣當」的動靜變輕，一只手忽然從窗戶外出現，一個黑發的腦袋從陽台上冒出，用胳膊架在了千晴家的陽台邊緣，似乎是想要就這麼爬上來。
但千晴一無所覺。
她微微張著嘴，神情呆滯地聽著主持人神采飛揚地宣布：
「接下來開出的是第八位數字！如果八位數字全部符合，那麼，這位幸運的中獎人將會得到一百億日元的終極頭獎！」
「第八位數字是——」
男人異常輕松地翻過陽台的圍欄，他看了一眼千晴，又好奇地看了一眼電視，向前邁出一步，毫無自己是一個非法闖入他人房屋罪犯的自覺，將手伸向陽台的拉門。
千晴都不太敢看了。
她的臉皺了起來，整個人也蜷成一團，雙手不知道是該捂住眼睛，還是捂住胸口，還是直接握緊拳頭。時間好似停滯，但其實依舊在正常地向前走動。
「——符合。」
嘩啦！
陽台拉門被推開，千晴瘋了一樣從原地跳了起來，她轉過頭，雙眼盈滿淚水，給闖入者嚇了一跳。
「甚爾哥！」她尖叫，「我中彩票了！！！」
她向前飛撲去，禪院甚爾下意識地展開雙臂，將他的小春結結實實地抱了個滿懷。
「我發財了，我中了一百億，我……我們有錢了……我終於有錢了，我暴富了，我今天暴富了！！！」
千晴死死抱住甚爾，嚎啕大哭，完全沒有任何時間去思考為什麼甚爾會突然出現在她家陽台。
從世界融合開始，甚爾就沒有合過眼。他從橫濱不眠不休地趕回東京，然後動用他的所有資源查到了千晴此時的地址，一刻不停地趕了過來。
在爬到千晴家陽台的路上，甚爾腦子裡想了不下兩百個開場白，思考見到千晴之後要怎麼說。
先解釋他是怎麼知道游戲和「銷號」的方法？還是解釋自己為什麼要和羂索聯手，其實是假意釋放bug，促成世界融合？
還是說，應該直接道歉，非常誠心誠意地道歉，為自己最近那些完全是奔著結仇去的所作所為懇求千晴的原諒？
但他是真的沒料到真實的情況會是這樣。
他僵硬地拍著千晴的後背，種種之前已經打了腹稿的解釋、道歉都只能咽回了肚子。
「好了，中彩票是好事，為什麼要哭呢？」
千晴哭得都開始打嗝了。
「因為……因為……這是真的有錢了，不是在游戲裡！我一直想要中彩票，一直一直一直，我做夢都，都想暴富……」
她抬起頭，雙目通紅：「……我現在應該不是在做夢吧？」
「等一下，甚爾哥你是怎麼跑到我家來的？這真的不是夢嗎？！」
甚爾：你才意識到啊？
他突然用力將千晴抱起，隨手從桌上撈走彩票，重新返回陽台。
「干、干什麼！」千晴嚇了一跳，「你要干什麼？！」
「帶你去兌獎。」甚爾說。
然後他帶著千晴從三樓一躍而下。
「咚！！！」
馬路上，禪院惠微微呆滯地看著他爸抱著連拖鞋都沒穿的他媽從三樓陽台跳了下來。
禪院惠：………………
禪院惠：要不還是拿出手機拍個照吧，挺少見的。
第144章 現實世界4
如果說在剛意識到自己中彩票的時候,千晴的理智還處於被抑制的階段，那麼在被甚爾抱著直接跳下三樓，還毫發無傷地正面遇到目瞪口呆的禪院惠之後,千晴的羞恥感迅速回籠,刺激著她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禪院甚爾！！！」
她在甚爾懷裡掙扎起來,臉色漲紅：「我連拖鞋都沒穿！！！」
甚爾波瀾不驚：「沒事，我抱著你去就行,不用你下地。」
禪院惠很快也調整好了表情，對千晴打招呼道：「你還好嗎,千晴？」
「我……我還行，挺好的。其實今天我感覺非常非常好。」千晴對禪院惠的態度倒是很柔和,「不過你們誰能解釋一下，為什麼他突然出現在我家陽台上啊？！」
甚爾：「當然是特意來找你，不然我是路過嗎？」
禪院惠汗顏：「說點好話吧,你別刺激千晴了。」
甚爾：「沒禮貌,這是你媽,好好稱呼！」
千晴：………………
她伸手去扯甚爾的耳朵：「啊啊啊啊啊——不要讓我繼續尷尬了！！！」
沒看到她的腳趾已經全部扣緊了嗎？！
甚爾眯起雙眼，笑眯眯地任由千晴揉搓自己,然後邁步向前：「惠,搜一下附近可以兌獎的彩票站在哪裡。」
禪院惠低頭掏出手機：「哦,好。」
千晴快瘋了：「你們兩個都不覺得現在這個情況真的很怪異嗎？路上的人都在盯著我們看哎！放我回去，我要穿鞋,我自己能走！」
甚爾絲毫不為所動：「看就看唄,咱們連孩子都有了，你還不好意思嗎？」
千晴：「什麼啊！！！」
甚爾悶笑起來，他看了一眼禪院惠，惠心領神會,比出手勢，召喚出了一只通體雪白的玉犬。
玉犬小白和千晴是老熟人了，它從影子裡冒出來之後就對著千晴非常活潑地搖尾巴。惠不得不趕緊吩咐：「去給千晴叼一雙鞋來。」
小白動作異常迅速，很快，它就從影子裡重新冒頭，叼著一雙濕噠噠的拖鞋，雙眼亮閃閃地望向千晴。
甚爾把拖鞋給千晴親手套上，然後松開手，穩穩當當地讓她重新站回地面。
千晴的臉還是紅的，但甚爾並沒有就這麼放開。他微微彎腰，輕輕貼上千晴的側臉，雙臂虛虛地環繞在她身側，形成一個保護性的，卻並未實質性觸碰的姿勢。
小心翼翼，留出距離，卻隨時准備將她擁入懷裡。
「對不起。」他輕聲說。
千晴動了動耳朵，哼哼著問：「你這是為了什麼道歉？」
「為很多事。」甚爾頓了頓，「從很久很久之前開始，我就該對你道歉了。」
因為曾經在禪院家對她的冷淡利用。
因為故意接近別的女人只為讓她主動來找自己。
因為沒能及時發現她的不對勁，沒能了解她崩潰的原因，沒能在薨星宮保護好她。
因為拒絕相信她復活歸來之後的坦白，踐踏了她的信任與真心。
因為私底下和羂索合作，實質上利用了禪院惠，將她推到銷號的境地。
他做過太多可能都不會被原諒的錯事，他或許也早就失去了接近她的資格。如果是曾經沒有遇到過她的禪院甚爾，他根本就沒有再賭一賭的勇氣，因為在禪院家的生活早就給他灌輸了堅不可摧的念頭：禪院甚爾是個根本配不上任何幸福的廢物。
但是他的小春從天而降，她突破了所有現實和心靈的障礙，衝到他的面前，告訴他：
禪院甚爾值得。
現在，他依舊值得嗎？
千晴退後了一步。
她筆直地看著甚爾，看著甚爾眼中的希冀因為她的動作變得暗淡。她清了清嗓子，抿了一下嘴唇，復讀了一遍：「我也要……對你說一聲對不起。」
甚爾眨了眨眼睛。
「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其實，原本你們所在的世界是個游戲。是個，戀愛游戲。」
千晴逼自己直視著甚爾的雙眼，讓自己不能逃避。
「我就是玩家，我的任務就是攻略你們，你是攻略男主角之一，所以……所以我才會一直那麼鍥而不舍地接近你。而且我在薨星宮死掉之後，馬上就進入了第三個副本，所以我並沒有死，只是換了一個新的身份重新開始了游戲。」
「對不起，因為你應該也知道了游戲的真相，我不想讓你從別的地方知道這些，如果要坦白，那還是由我親口來說比較好。」
甚爾輕聲問：「所以，這就是你跟我說，這個世界的其余人都是NPC，不需要在意他們想法的原因？因為你真的是一個玩家？」
千晴艱難地點了一下頭：「是的。」
甚爾的聲音無悲無喜：「那我呢？」
「我在你眼裡也是一個必須要攻略的NPC嗎？」
千晴沉痛地說：「是的。」
甚爾想了想，問：「你需要攻略的還有誰？」
千晴一愣，說：「五條悟，夏油傑，中原中也，太宰治……」
甚爾疑惑：「那為什麼你不和他們談戀愛？」
千晴張口結舌。
「呃，這是，這是因為……」
對哦。
她為什麼在好感度刷滿之後也沒和其他攻略對像談戀愛？
明明到最後夏油傑和五條悟都是隨時可以答應她表白的程度，她為什麼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
甚爾微微彎起眼睛，神色得意到有些欠打，等著千晴自己說出那個答案。
千晴的視線游移起來，不受控制地顧左右而言他：
「是不是兌獎要來不及了呀？彩票在你那裡嗎？惠惠，你有沒有搜到兌獎站的位置？」
甚爾伸出手，一把把她攬到自己身邊：「怎麼啦，害羞了？之前翻過陽台來找我的時候怎麼不害羞呢？」
千晴紅著耳朵尖兒去拍他的胳膊：「我那是為了攻略！有游戲主線任務在的！」
甚爾意味深長：「哦……原來都是為了任務啊。那你現在還有攻略任務嗎？」
千晴呆了一下：「現在是，沒有。」
甚爾：「那你剛才為什麼要抱住我？我可是和你沒有什麼關系的良家婦男，你看，我兒子都這麼大了，小姐，請你自重哦。」
千晴：………………
她怒氣衝衝地轉身一拳砸向甚爾的胸膛：「你又在說什麼屁話！」
以她現在的力氣，這一拳簡直就像是小貓伸爪子。甚爾幾乎是享受地又挺了挺胸：「再來一下。」
千晴掃了一眼甚爾故意挺起的結實飽滿的胸肌，那一瞬間，腦海中無數黃色廢料奔騰而過，還有不少游戲裡他們同居時自己對著甚爾的胸又摸又捏的記憶，她的臉立刻紅了起來。
「我憑什麼獎勵你！」千晴漲紅著臉往前走，「不理他了，我們走，惠惠！」
禪院惠一臉空白地跟了上去。
……他其實並不想看自己年輕的媽媽和爸爸當街打情罵俏的，真的。
一百億日元這種額度的彩票即便放在全世界範圍內都屬於一筆令人覬覦的巨款。如果千晴只有自己一個人，她或許會大費周章、費盡心思想出一個周全的方法再去領錢。但現在她身邊有甚爾和惠，兩個對她來說最值得信任的人在保護陪伴著，所以並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由於千晴中獎的金額實在太過龐大，他們必須要去東京設立的彩票中心機構才能領到獎。所以他們三人又坐上了地鐵，在擁擠的人潮中，千晴習慣性地拽住甚爾的衣服，甚爾也伸出手，將她攬在身側。
「拿到錢之後你打算做什麼？」甚爾問。
千晴立刻回答：「買房子！」
甚爾帶著濃濃笑意問：「然後呢？」
千晴想了想：「然後……嗯……買家具，裝修之類的，吧？」
「還有呢？」甚爾誘導她繼續想。
千晴：「還有去好好吃點東西，給自己換台新電腦，換個新的游戲艙，再多買點新衣服……哦對，我還可以給惠惠買個游戲艙！」
禪院惠看向千晴，淺淺地微笑起來：「好啊。」
「嘿嘿。」千晴對著禪院惠燦爛地笑了起來，「沒想到我現在竟然也有家人了，而且一下子多出來一個好大兒，嘿嘿……啊，對了，憲紀是不是也來了？這樣我還有了一個弟弟！」
甚爾捏了捏她的腰：「還有呢？暴富之後你不需要別的了嗎？」
千晴在他的手掌下被刺激得扭了扭：「還需要什麼？唔……投資？但我不太會投資哎。」
甚爾無奈地嘆了口氣。
「大富婆……」他壓低聲音，湊近千晴的耳廓，「這兒可是有個人一直想吃你的軟飯呢……」
千晴一個激靈，瞪向甚爾：「吃軟飯？」
「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我死掉之後那些遺產不是都在你手裡嗎？至少四個億！你竟然還想吃我的軟飯！」甚爾：「沒關系，軟飯也是可以硬吃的。」
千晴氣得用腦袋去撞他的肚子：「想得美！先還錢！」
甚爾一動不動，做作地擠出委屈的音調：「還錢之後我就養不起兒子了，你忍心看到我落魄至此嗎，小春？」
千晴板著臉：「那不正好！惠惠在你手裡沒出事真是謝天謝地，到時候你兒子就是我兒子了，我來給你養兒子。」
甚爾：「不對吧，你來養我的兒子，那你和我是什麼關系？」
禪院惠一臉不忍卒聽地轉過頭去。
千晴「哼」了一聲，對甚爾勾了勾手，示意他低頭。
甚爾聽話地彎下腰，把臉湊到千晴旁邊，千晴踮起腳尖，在其余人的遮掩下，飛速地往他嘴上親了一口。
「這種關系！」
甚爾當即就要摁住她的後腦勺，把這個稍縱即逝的吻繼續。千晴靈巧地向後退了一步，躲到麻木的禪院惠身後，警告道：「這是公共場合，這位軟飯先生，請你注意一點！」
甚爾盯著千晴，勾了勾唇角。
「你等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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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事情就非常順理成章。
千晴領到了一百億，過程非常順利，當然，這是因為甚爾在路上給孔時雨打了個電話，然後西八先生就非常快地動用了他手下的人脈，讓他們一路暢通無阻地拿到了這筆錢。
一夜暴富的千晴強撐著不讓自己失去理智，她辦了一張銀行卡，把獎金都存了進去。然後在甚爾的陪同下去找房東退了租，收拾好東西，搬進了甚爾和惠此時的家。
他們決定一起再慢慢看房源，買一棟更大的新房子。
搬去甚爾家的第二天，五條悟委屈巴巴地上了門。
在甚爾殺人的目光下，他對著千晴又是撒嬌又是賣慘，直指甚爾拐騙未成年少女，又強烈建議千晴來東京咒術高專和禪院惠繼續做同學，他繼續擔任千晴的班主任。
千晴只能告訴五條悟自己已經沒有了術式，現在就是一個非常普通的普通人，根本不可以去咒術高專上學。
「我們可以接受旁聽生！」五條悟說。
甚爾忍無可忍，捏著拳頭就要把五條悟打出去。
「你是不是因為沒有錢，所以被這個家伙引誘了？」五條悟扒著門框不肯走，「你可以來和我一起住，也可以來住高專的宿舍！不要被這種一肚子壞水的單親爸爸騙了！他在相親市場上可是劣質對像，我才是優質選擇！」
千晴只好坦白：「那個……我中了一百億的彩票，其實現在他們兩個都是我在養來著。」
五條悟：？
甚爾：「我入贅了！等小春成年，我就改名叫花山院甚爾！」
千晴：「不對，我不是否認過這個名字嗎？！花山院甚爾聽起來好怪的！」
穿著黑色毛絨狗狗拖鞋的禪院惠也點點頭，指了一下房間角落的狗食盆：「玉犬也是千晴在養，她買的狗糧。」
五條悟：呃啊啊啊啊來晚了！！！可惡！！！
五條悟還是有些失之操切，夏油傑的方法就圓滑很多。
千晴是在一個人去超市買菜的時候「偶遇」到盤星教教主的。
披散著黑發，穿著一襲休閑裝的夏油傑驚訝地在貨架前和千晴打招呼，溫柔地詢問她什麼時候回來的東京，關心了一下她的身體狀況，然後邀請她去盤星教一起吃一頓晚餐。
「菜菜子和美美子都很想你呢。」他笑著說。
如此盛情，千晴當然拒絕不了。於是她被帶回了盤星教，接受了教內眾人熱情洋溢的歡迎，一直吃吃喝喝到晚上十點。
然後盤星教大門口就響起了異常響亮的車喇叭聲。
甚爾鐵青著臉站在盤星教門口，按了十五分鐘的喇叭，終於把裡面的人喊了出來，二話不說闖了進去，架起千晴就往外走。
「禪院甚爾，你敢在我們盤星教內放肆？」
甚爾轉過頭，看向面色陰沉的夏油傑，嗤笑一聲：「擅自扣留未成年少女，我看夏油教主你才是失心瘋了。」
夏油傑也微微假笑：「扣留？只是老友敘舊，千晴並沒有不情願啊。倒是你，你是以什麼立場來指責我的，禪院甚爾？」
甚爾挺起胸膛：「我是她的小白臉！」
盤星教其余人：？
美美子和菜菜子肅然起敬。美美子：「哇，千晴你好牛逼啊！」
菜菜子：「你是怎麼找到這麼帥的小白臉的，教教我！」
千晴：「哦，很簡單，首先就是要有錢……」
夏油傑：不要給她們兩個教這種東西啊！！！
千晴趕緊拐了甚爾一下：「胡說八道什麼！不是不是，不是小白臉，傑你聽我解釋，我不是那種有了錢就變壞的人！」
夏油傑的臉色稍霽：「哦，不是就好……」
千晴有點害羞地補充：「是男朋友。」
一下子跌入地獄的夏油傑：……
甚爾像是戰勝的公雞一樣趾高氣昂地帶著千晴走了出去。
盡管如此，五條悟和夏油傑依舊沒有放棄撬牆角的嘗試。
水滴石穿，總有一天，千晴會意識到單親爸爸小白臉的不靠譜！
橫濱那邊很快也和千晴聯系上了。由於工作性質的特殊性（實在是很特殊），中也、太宰治和織田作都不能來東京看她，不過他們倒是一直邀請千晴來橫濱看看。
太宰治的消息一如既往地靈通，他已經知道了千晴和甚爾復合的事情，每次在電話裡言語間對甚爾都多加拉踩，大有甚爾敢來橫濱他就敢把甚爾直接做掉的意思。
甚爾表示他可以讓橫濱再也沒有港口黑手黨。
為了森鷗外的心血別被幾個吃醋的男人毀滅，千晴決定橫濱還是緩緩再去比較好。
殺生丸在那之後又找到了千晴，來的時候還帶了一堆非常非常昂貴的古董。千晴大為震撼，而殺生丸表示他這是不想看到千晴再受窮，千晴只能再三道謝，然後說自己已經中了頭彩，以後絕對不會再受窮。
殺生丸剛見到甚爾的時候倒是並沒有對他表現出那麼強烈的攻擊性，因為殺生丸似乎把「小白臉」用古代的思維理解了一下，然後非常絲滑地確定了甚爾的身份：
「他是你的男妾？」
甚爾：？
千晴「噗」地把水噴了出來。
「不，不不，不是這樣！」千晴立刻解釋，「現代社會沒有妾的概念！」
甚爾戲癮大發作，他湊到千晴身邊，開始給她捶腿捏肩：「將軍，今夜還能留宿我這裡嗎？」
千晴崩潰：「那我還能留宿哪兒？這是我家！」
殺生丸無比認真地說：「可以去我的洞府，我給你留了房間。」
甚爾捂住臉，佯裝抽泣：「將軍要拋棄我和我的孩子了嗎？果然，最是無情富婆家……」
千晴：「你少在家裡看宮鬥劇！有空出去接點單子吧！」
她硬著頭皮給殺生丸解釋清楚了自己和甚爾正在交往的事情，殺生丸默然，從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什麼端倪，但千晴能感覺到他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巨差。
好在殺生丸並沒有做什麼，他沉默地起身離去，然後若有所思地對千晴說：「我可以延長你的壽命，等這個人類死了，或者你厭倦他了，你依舊可以來我的洞府。」
甚爾幾乎閃現般出現在千晴身後，伸手關門：「我不會讓千晴做小寡婦的，而且我們家也有白狗了，再見！」
千晴：………………
怎麼感覺現在她好像處於一個另類的游戲之中，她是被攻略刷好感度的那個女主角？
為了暫時躲一躲東京這些攻勢猛烈的追求者，千晴和甚爾決定外出旅行。
他們並沒有擬定非常詳細的旅游計劃，走到哪裡算哪裡，如果喜歡的話就多玩幾天，反正他們也有錢。
禪院惠和玉犬們留下看家。
惠惠：沒事的，我習慣了。
他們一路走走停停，某一天，來到了京都。
在去拜訪即將成為加茂家主的憲紀之前，他們先去了一趟神社。
「說起來，甚爾哥，其實我之前做過平安時期的貴族少女哦。」
千晴一路蹦蹦跳跳，手裡還甩著一根狗尾巴草。經過鍛煉，她的體質比之前好上不少，至少在爬神社的台階時不會走兩步就讓甚爾背她了。
甚爾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說：「是嗎？你是什麼樣的貴族少女，家裡養了一堆面首的那種？」
千晴說：「當然不是！我那時候也很窮！我爸爸媽媽死了，叔父叔母要把我嫁給一個克妻的老頭賺彩禮，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
甚爾的表情變得有點陰沉：「那些人後來怎麼樣了？」
千晴驕傲：「我把他們拖到我的術式裡去喂血百鬼啦。」
甚爾的心情又好了起來：「這才像樣。」
「你說不定都不相信，其實我曾經是安倍晴明的學生哦。」
他們停在神社之前，千晴的表情一點一點地染上懷念。
晴明神社，千年前，這裡曾是安倍晴明的住所。在他死後，這裡被改建為供奉這位大陰陽師的神社。幾經戰亂，這裡被毀滅又重建，如今已經完全看不出一千年前那個小院落的模樣。
千晴邁開步，走了進去。
神社內隨處可見五芒星印，今日游人不多，顯得這裡清淨又整潔。千晴拉住甚爾，沒忍住指著門口的位置嘀嘀咕咕：「這裡是一條石子小路，旁邊其實都是荒草地，晴明從來不打理花園，但是花園裡除了雜草，長著一年四季的花，他說這是亂中有序，我覺得就是偷懶！」
「還有這裡，這裡其實是一個木頭回廊，特定時間能曬到太陽。晴明休沐的時候就總在這裡坐著或者躺著，然後讓我在那裡練習各種法術，時不時還嘲笑我……」
甚爾微微垂眸，他注視著喋喋不休的少女，神情柔軟。
「……他真的很惡劣！非常喜歡看我出醜，又不提醒，等我自己發現之後就笑得跟狐狸一樣！還喜歡拿扇子打我的頭！哪有這種師父的呀！」
千晴抱怨的時候卻在笑，她慢慢向前，走向神社內的晴明公雕像。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雕像，挑剔道：「五官不像，神態倒是有一點點像。」
甚爾問：「那他長什麼樣子？」
千晴回憶：「就是……咱們之前不是一起看過電影《陰陽師》嗎？男主角其實有點像他的，細長上挑的眼睛，平時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好像隨時蓄著一肚子壞水，笑起來真的很像狐狸！一點不也正經！」
說著說著，她手中動作紛飛，竟是將先前不知道在哪個路邊采的狗尾巴草編成了一只毛茸茸的狐狸。
她將狐狸放到了雕像下方，又抬頭看了一眼微笑著的雕像，微微嘆了口氣。
「但他是我最好的師父。」
「啪」
折扇輕輕敲上千晴的後腦勺，她愕然回頭，一個打扮成陰陽師的男子就立於她身後，笑眯眯地看著她，就連甚爾都沒有察覺到此人的接近。
「不要隨意亂丟東西哦，這位游客。」
他越過千晴，拈起那只狗尾巴草狐狸，笑得眼睛彎彎：「所以，沒收。」
他將草狐狸珍惜地收到袖中，千晴腳下生根，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安倍晴明往前走了兩步，忽然又回頭，問：「來都來了，二位要不要求根簽？」
他又眯起眼睛，狐狸一樣狡黠：「比如，測測姻緣？畢竟，一期一會的緣分可不是那麼容易碰到，需要好好抓住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