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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海賊王)墨藍無殤》作者:翼痕【完結】

《(海賊王)墨藍無殤》作者:翼痕【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黑暗帝王 您是第7723個瀏覽者
文案

  鷹眼米霍克,偉大航路裡遇到的一雙金色瞳仁,像極了某種休莫最討厭的飛行動物,也像極了她最討厭的陽光。於是,忍不住去毀滅,卻又忍不住去靠近。明知前路是萬劫不復的深淵,卻還是前行得義無反顧。

  特拉法爾加?羅,曾經肯為了休莫與整個魔界為敵的夥伴,卻遭到了休莫的背叛。如今,他們的友情,該何去何從?是形如陌路,還是信任如初?

[ 本帖最後由 end90101 於 2015-4-10 20:08 編輯 ]
  
有眼無珠與白目之人畜全都去死   無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勿惹黑闇雙王  雙王勝為王  敗者為寇  敗者唯有死孰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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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角檔案與故事背景

  女主檔案

  姓名:伊爾基斯休莫

  英文名:Yerkes Hume

  生日:1.14

  種族:魔族與精靈族混血

  身高:189cm

  年齡:423y

  男主檔案

  姓名:塔拉法爾加羅

  英文名:Trafalgar Law

  生日:10.6

  種族:魔族

  年齡:425y

  姓名:喬拉可爾米霍克

  英文名:Dracula Mihawk

  生日:3.9

  種族:人族

  身高:198cm

  年齡:21y

  文案背景:

  海賊王哥爾 D 羅傑的死亡,開啟了大海賊時代,世界各地的海賊蜂擁而至,偉大航路出現前所未有的盛況。

  休莫在這個時期也進入了偉大航路,但是,她卻不為財寶,不為冒險,只是為了打發這無聊而漫長的時光。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次寫中篇同人文,有很多不足之處請見諒!本文有女強傾向,因為女主要立足於偉大航路,就絕不能是弱者。但是肯定不會蘇,也絕對不會崩壞原著人物!這篇文想要表達的東西有很多,自由,親情,友情,愛情等等,yh在這些方面的理解和讀者不盡相同,人物設定也不可能滿足所有讀者的需要。不喜歡這篇文的可以戳右上角,發現有bug的可以留言,歡迎討論,禁止掐架。

  ☆、結束與開始

  和煦的陽光籠罩了整個海面,海風裡夾雜著清新的濕氣撲面而來。

  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站在岸邊,打著一把通體漆黑的傘,望著那一覽無際的海面。她墨色的長髮垂至腰際,海藍色的雙眸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一個腳步聲由遠至近,無需回頭,她也能從足音判斷出,來者就是她等的人----特拉法爾加羅。

  男子走到休莫旁邊,停了下來,他把雙手□口袋裡,等待休莫說話。

  「你已經適應陽光了?」休莫開口問道,似乎並沒有談及重點的意思。

  「嗯,對於現在力量被封印的我,越早適應人界的生活就越好,我可不像你,還擁有著法力。」男子言語裡諷刺的意味異常明顯,任誰都聽得出來。

  休莫也沒有反駁,只是望著他衣服上誇張的笑臉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目光移到了他的手臂。被烙印上去的封印非常醒目,慶幸的是,左手DEATH的字樣保留了下來。

  「我要進入偉大航路了。」休莫的目光重新移向大海,眼睛裡卻不帶應有的憧憬。

  「哦。」男子應了一聲。絨帽投下的陰影覆蓋在眼睛上面,看不清他的神情。

  休莫沒再說話,周圍的氣氛顯得有些壓抑。她似乎在等待著些什麼,又似乎只是靜靜地站著,享受著暫別的最後一刻。

  風大了些,催促著出航的人揚帆起程。休莫終於邁開了腳步,向停靠在岸邊的一艘船走去。

  「休莫,」男子忽然開口說道,「我一定會擁有足夠強大的實力!不管是十年,還是二十年,」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到那時候,你願意做我的夥伴嗎?」

  休莫的腳步停了下來,不過她終是沒有回頭,也沒有應答,只是在羅看不見的地方,她的眼神黯了一下,又繼續走向那艘船。

  望著那抹漸行漸遠的身影,一如百年前的孤寂,不覺間,羅的雙手已握成拳。

  ☆、偉大航路1

  海風不急不緩地吹著,這種風速恰好能使船平穩地前行。

  十字桅桿上掛著黑色的帆,船的兩邊點了四根蠟燭,幽藍的火焰明明滅滅。詭異的是,明明沒有揚帆,這艘船卻還是能以較快的速度航行。

  忽然,一陣電閃雷鳴,豆大的雨點傾盆而下,暴風雨就這樣毫無預兆地來臨。原本還是晴空萬里,轉眼間天就陰了下來,黑暗籠罩了整個海面,連海浪也變成了一隻隻吃人的巨獸,張開血盆大口,撲向海上的船隻。

  但那幽藍的燭焰卻沒有被打滅,船還是平穩地前行,彷彿週遭的一切都無法影響它。

  只是在這暴風雨中,有些船就沒那麼幸運了,就好像在不遠處的一艘小帆船,正因為狂風而左右搖晃,有好幾次還險些就翻了。

  休莫坐在船艙內,透過窗戶看向外面,目光落到了那只在暴風雨中艱難前行的船,還有那個奮力與暴風雨拚搏的人。不過,她不打算出手相救。如果連這點小風小雨都無法應付,那麼,在接下來的旅程中,也必定會因為其他危險而喪命。優勝劣汰,這一向是自然的生存法則。弱者,就注定失敗。

  休莫依舊漠然地望著窗外的一切,那艘小船卻跌跌撞撞地駛向她所在的方向。直到小船上的少年翻身躍上休莫的船,她的眼神終於帶上了寒氣。休莫把佩劍別在腰際,走出船艙,心裡盤算著如何教訓這個弄髒她甲板的人。

  少年站在船頭,腰桿挺直,看著走出船艙的休莫,不卑不亢地說:「在下喬拉可爾米霍克,所坐的船因為暴雨無法前行,希望能在這裡暫避一下,等到暴雨停了,就會離開。」

  「如果我說不行呢?」未經她允許就擅自踏上她的船,而且還說得這麼理所當然,還真是讓人生厭。

  「那麼,就只好用海賊的方式解決了。」少年抽出黑刀,望了一眼休莫的劍,說:「你也是劍士?」

  「算是吧。」既然他想用劍術解決,那就陪他玩一下好了,還可以順帶試一下新練的劍術能否成為防身之術。

  佩劍出鞘,冰藍的劍身反射出寒光,連空氣的溫度也下降了幾分。以肉眼無法分辨的速度,劍尖已經抵上少年的咽喉!

  不可思議地望著抵住自己咽喉的劍,這樣的速度與精準度,是他出道以來從未見過的,他自以為不錯的劍術,竟然在她面前毫無用武之地?!這是何等的恥辱!

  「你太大意了。」休莫的嘴角勾出一個嘲弄的笑,但諷刺的意味卻不太明顯,是因為不屑麼?

  輕視敵人,也就等於把自己的命交到敵人手上。如果連這點覺悟都沒有,還怎麼在偉大航路上航行?

  少年沒有掙扎,也沒有逃跑,只是站在那裡等待休莫給他最後一擊。他無畏地望著那個即將奪走他性命的人,金色的瞳仁依舊映射出璀璨的光芒。

  真是一雙讓人生厭的眼睛,明明死到臨頭,為什麼那顏色還是溫暖的,為什麼還是那麼像她最討厭的飛行動物?就好像不管到哪裡都有一片廣闊的天空。可是,明明已經到絕地了呀,明明已經毫無退路了……

  ☆、偉大航路2

  後背早已癒合的傷口好像又開始泛痛,那個曾經有四支翅膀的地方,現在徒留的四道傷疤。

  只想毀滅,毀滅一切有翅膀的生物……

  劍尖由咽喉移至心臟,慢慢地刺穿了少年的胸膛,血液沿著劍身滴落。明明承受著莫大的痛苦,可這些卻一點都沒有體現在少年的臉上,還是那樣的神情,還是那樣的雲淡風輕,彷彿受難的是休莫而不是他。

  繼續把劍往前送,直至整柄沒入,從後背刺出,然後再狠狠地□。

  沒有預期的痛呼,少年只是悶哼了一聲。

  飛濺的血液沾上了休莫的衣襟,甲板上也一片狼藉。休莫難得地微皺起英氣的眉,轉身回到船艙內,徒留重傷的少年在甲板上苟延殘喘。她褪下了沾滿血污的衣衫,新換上的衣物依舊是深沉的黑,只是衣袂處多了幾道水藍色的紋路。再把劍身也擦拭乾淨,剩下要處理的就只有那名少年了。

  雨水已經把甲板沖刷乾淨,少年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被刺穿心臟,估計已經死了吧,那就丟到海裡餵魚好了。如果他生命力很頑強,還沒死的話,那就把他救下來,反正接下來的旅程很漫長,沒個消遣的話會很無聊。

  休莫走到少年躺著的位置,俯□,伸出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太過微弱的生命跡象讓休莫考慮是否該直接忽略。不過她最終還是選擇把少年拖回船艙,拋到了一張黃楊木椅上。也許是撞得有些生疼,少年不舒服地動了動身體,可是更大幅度的動作他也做不出來了。因為失血過多而昏死過去的身體,連嘴唇也蒼白得幾近無色。

  休莫撕開少年胸前的衣物,正在不停出血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血肉模糊得有些駭人。旁邊的肌膚上也有大大少少的數道傷疤,可以看出他以往的生活並不好過。總是不停地找人比劍,是為了什麼呢?榮譽嗎?地位嗎?還是承諾呢?

  不過這些她都沒多大興趣知道。休莫在乎的除了她自己,大概就只有羅了吧。

  把右手平放在傷口正上方的位置,手心有一些白霧紛紛揚揚地落在傷口上,血液竟奇跡般回流到少年體內,傷口也慢慢癒合得沒有一點痕跡。

  如果讓羅知道她又用白系魔法,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呢?會不會像百年前一樣生氣呢?大概不會吧。羅怎麼可能還在乎她,怎麼可能還當她是朋友。

  收回思緒,卻看見面前的少年傷口雖愈,卻沒有好轉的跡象,臉色還是那麼慘白。

  無奈之下,休莫拿起少年頸上掛著的十字小刀,在自己左手掌心劃開了一道傷口,暗藍色的血液流了出來。把手掌湊到少年嘴邊,血液沿著唇線進到口中,再流入他體內。沒等更多的血液流出,掌心的傷口已經自行癒合了。少年的氣色也有所好轉,他身上舊時的傷疤竟也消失了,也許以後也不會再有傷疤了……

  療傷過後,就等傷員自己醒來了。休莫沒再理會椅上的少年,走回自己的房間,因為現在的她急需睡眠來補充消耗的能量。而且這次療傷也沒沾上血污,就不必再換衣了。

  ☆、沙漠之旅1

  船還在平穩地前行,此時天氣已經好了很多,只剩下小雨在淅淅瀝瀝地下著,紛紛擾擾的。天也不似先前那麼黑了,只是還有些陰沉壓抑。

  也不知道是因為天氣還是其他誘導因素,休莫的思緒竟有些紛亂。偉大航路的詭異多變難以預料,連她自己也變得與平常有些不同。這種情況是她最不喜歡的,她不喜歡超出自己掌控的東西,非常不喜歡。

  船駛進了某個區域,氣溫開始升高,連帶休莫的心情也開始變得有些煩躁。她到的第一個島,竟是她最討厭的夏島,那裡有她最討厭的艷陽與高溫,還有乾燥的沙子。

  為了平復心情,休莫習慣性地拿出掛在腰間的玉笛吹奏起來,笛聲婉轉纏綿,隱隱地帶些淒惻。連休莫自己也沒有發覺,她的眼眸深處,竟泛起了漣漪,一圈一圈,極微細,極隱晦。

  一曲終畢,心情果然平復了不少。休莫拿起玉笛來細細地端詳,這是由整塊羊脂白玉構成的笛身,質地溫潤細膩,光澤瑩潤透亮,狀如凝脂,白璧無瑕。笛的末端還篆刻了一個「墨」字。奇怪的是,不知何人在這笛上,下了一道守護魔法,保它永世不滅。這麼多年了,經過了這麼多次的吹奏,那笛膜竟還完好如初,韌度適中,弧度柔和。

  到底是誰,耗費這麼大的靈力在這玉笛上呢?休莫有些疑惑,卻怎麼也想不起當初自己是怎麼得到這笛子的。既然想不起,也就罷了吧。

  「喂,前面有一座島。」不知何時,傷好的少年已經醒了,他走到休莫房間門前,提醒道。

  「知道了。」休莫收起玉笛,走到甲板上,揚手把幽藍的火焰撲滅。

  船因為慣性繼續航行了一段距離,待到船靠近岸邊,休莫跳下了船,少年也尾隨在後。

  入目的是無垠的沙漠與一輪紅日。

  「走吧,去找城鎮,補充食物。」休莫理了理衣衫,把黑袍的帽子扣上,連黑髮也遮得不漏丁點。她的衣服不知何時又換了一件,寬大的黑袍,在各處都繡有繁複的冰藍色符文。

  他們就這樣走了大半天,卻看不到任何城鎮的影子。

  大地被炙烤著,熱氣從四面八方侵襲過來,連風也是熱的,還夾雜著沙子。

  忽然有一陣塵沙飛揚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轟轟地還夾雜著某種巨型動物的腳步聲。那團塵沙越來越近,原來是一隻巨大的沙漠蜥蜴,正張開血盆大口,撲向那名金瞳少年。

  少年也有所感應,他快速地轉過身,揚起手中的黑刀,揮向那只巨型怪物,不消一刻,巨蜥已被斬為兩段,噁心的血液浸紅了沙子。

  本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可是,毫無預兆地,從休莫身後的沙丘中,又爬出一隻沙漠巨蜥。

  就在蜥蜴快要吃到休莫的時候,它的嘴巴離休莫只有幾寸的時候,它龐大的身軀忽然開始解體,不過片刻,就化作霧氣消散於空氣中,絲毫痕跡也沒有留下。

  ☆、沙漠之旅2

  少年有些錯愕地望著這一幕,心想這是惡魔果實能力嗎?這麼強大的果實力量,應該天下無敵了吧,那當初為什麼還要與他比劍呢?

  休莫倒是沒有理會少年的驚訝,只當這是理所當然。她沿著原定的路線繼續前行,就好像巨蜥根本沒有出現過,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

  「你是惡魔果實能力者?」少年忽然問道。

  沉默。

  「既然有這種力量,一開始為什麼答應和我比劍?」

  「因為作為一名劍士,我沒有理由去拒絕另一名劍士的挑戰。」

  「那後來為什麼又要救我?」

  「想救,便救了。」

  本來想問她既然有了果實力量,為什麼還要去修行劍術。可是這個問題好像有些多餘。喜歡劍術,自然就去修行了。只是,她真的喜歡劍術麼?還是在打發時間呢?

  少年搖了搖頭,摒去這種荒謬的想法。哪有這麼多時間給她去打發啊。她劍術的造詣在自己之上,自己是從小就苦練劍術的,她就算怎麼天賦異稟,也需要練習吧。而她現在看起來年齡與自己相仿,那麼她修煉劍術也肯定超過十五年了吧。偉大航路裡果然有很多能人異士啊,以後對敵的時候絕對不能再掉以輕心了。而且一定要變得更強,他可不想在成為世界第一劍豪之前喪命。

  「不想喪命的話就快點走,我們要在日落前找到可以避風的地方。」

  休莫的話再一次使少年驚訝,她竟然可以得知他心中的想法?!

  「這是心網,與生俱來的能力。」

  少年沉默了,那麼將來要打敗她,就更難了吧。不過,他可不是那種遇到困難就會畏縮的人!

  忽然,一陣颶風夾雜著大量沙塵從西北面吹來。雖然吹向休莫的大部分都被魔法袍擋了下來。可是縱眼望去,一面黑色的風沙牆愈來愈近,厚密的沙塵正鋪天蓋地地湧來,遮天蔽日,如墜黑夜。

  不容思索,休莫立即用左手劃了一個淡藍色光圈,把她與少年保護在內。只見沙子不停地在圈的外部刮過,像是想生生破出一個沙洞!太過強大的作用力令保護圈移後了幾步。

  對抗風災,使休莫的力量在快速流失。她原本就沒有血色的臉更是變得蒼白如紙。

  一旁的少年卻只是平靜地看著這一切,既沒有勸阻,也沒有幫助的意思。

  好在沙牆過後,風速就慢了下來。休莫收起保護圈,尋了離她最近的一塊岩石,靠在巖邊上閉目養神。

  這時太陽已經落山了,氣溫也下降了不少。

  金眸少年拿出乾糧吃了一些,喝了口水,也靠在巖邊上休息了。身體強健的他無需懼怕嚴寒,可是這沙漠夜晚的氣溫只有十度左右,那人受得了嗎?少年望了眼似乎已經熟睡了的休莫,她微微蜷縮的姿勢,緊抱自己的雙手,好像極沒安全感,好像在夢中也在防備著些什麼。不自覺地,少年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休莫身上,希望能給她帶去一些無足輕重的溫暖。

  ☆、沙漠之旅3

  是誰?在她身上蓋上了什麼?好像是布料的觸感,還有人體的餘溫。只是這種感覺非常不舒服,她本來就是喜歡寒冷的動物,那種溫暖的感覺不適合她,而且她還異常討厭其他人的碰觸。想要掙脫掉身上新添的衣物,可是身體累得無法動彈,只能動動手指頭以示不滿。而那個為她添衣的人,似乎一點也沒有察覺到她的不適,還把衣服蓋得更嚴實些。

  想保持清醒,想張口告訴那人,她不需要溫暖。可是,身體的疲憊不允許她這樣做。於是,只好就這樣,被拉下了黑暗的深淵。

  身體在不停地往下墜,崖上突起的石塊在她身上劃開一道道口子。

  傷痕纍纍的,是身體,還是心靈?

  後背的傷口又裂開了,全身都在痛,分不清是新傷,還是舊傷。

  如今的她,已經沒有翅膀,無法飛翔了。

  身體還在急速地下墜,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耳邊只剩呼嘯的風聲,眼裡看到的,是不停倒退的景物。

  瀕死的她已感覺不到仇恨,只剩平靜。

  過去的一幕幕在腦海裡重現。

  母親的笑臉,她堅強背後的辛酸。

  身邊的人的嘲笑,自己醜陋的黑色羽翼。

  怪物!怪物!四支黑色的羽翼是多麼噁心!

  精靈族是六支粉藍的羽翼,魔族是一雙黑色的骨翼。

  只有她!只有她長著四支翅膀,只有她才會有這麼噁心的黑色羽毛!

  她是怪物,本不該出生在這世界上。

  是要死亡了嗎?

  因為只有死亡,才能看到最美麗的景象吧。

  從未見過的巨型骨翼,優美地展開,蘊含著強勁的魔力。

  這雙骨翼的主人正飛向她,向她伸出援手。

  於是,她看到了他手上DEATH的字樣。

  她也伸出手,想要握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可是,那人卻忽然把手收了回去。

  他的臉上,是殘忍的笑意。

  是夢,卻無比真實。被深深的恐懼攫緊一切觸感,休莫從噩夢中驚醒,她身上蓋著的少年的外套也隨之滑落。還未從驚嚇中回過神來的休莫,眼神空洞地望著絳紫色的布料,腦中一片空白。

  如果連羅也失去了,她還剩什麼?這樣如行屍走肉般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不過,幾秒以後,休莫的神色又恢復平淡,如常的冷漠。她把外套放回少年身上,自己則回到原來的巖邊休息。忽然感覺很疲憊,分不清是身體上的,還是精神上的。重新入睡,這一次,卻無夢。

  直到沙子開始燥熱起來,休莫與少年重整裝備,又踏上尋找城鎮的旅途。耀目的太陽,明晃晃地在頭頂上,散發著光芒與熱量。它令萬物生長,卻也是它,令這片土地荒漠貧瘠。不知就這樣走了多久,只感覺到頭腦開始眩暈。

  高照的艷陽,像是要搾乾所有的水分。休莫拿出水壺,抿了一口,潤了潤喉嚨。望著手中的水壺,休莫陷入了沉思。她帶的水與少年帶的水一樣多,大概能喝四天,最多也就五天,而人不喝水最多只能活三天,也就是說,在八天的時間內,他們必須找到城鎮或者綠洲補充水源。

  ☆、沙漠之旅4

  目所能及的,還是那麼毒辣的太陽,還是那片無邊的沙漠。在這幾天裡,別說是綠洲,就連仙人掌也沒有見到一個。這已經是他們行走在這荒漠上的第七天了,雖然之前巨蜥的肉可以吃好多天,可是休莫的船上沒有人類的烹飪廚具,所以他們並沒有器皿來裝巨蜥的血液。如果再過一天還找不到水源,少年就有生命危險了。

  休莫不免有些焦急,她加快了步伐,希望能更快地到達城鎮。少年想跟上她的速度,卻忽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然後一個趔趄栽倒在地。少年的神智開始變得有些模糊,他眼前看到的是一片昏黑,昏黑當中有許多白色的光點在閃動。正當他努力克服這種眩暈感時,卻感覺到有人把他扶正,然後餵了一些水給他。乾渴的肌體一接觸到水分,便想汲取更多。可是那人卻沒再餵水,好像是吝嗇這沙漠中珍貴的水資源。

  少年不滿地嘟囔了幾句,伸出手想捉住剛才他喝過的水壺,可是捉住的卻是握著水壺的手。骨節分明的手指,沁人寒冷的皮膚,讓少年在這炎炎夏日裡打了一個寒顫。可是他又不願放開這唯一的水源,於是用力想把水壺拉近些,但那人卻紋絲不動。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少年終於鬆開了手,陷入了昏睡。

  休莫看著昏睡過去的少年,想道:這樣強度的體能挑戰果然不是常人能接受的,他因為缺水,已經連手臂也變得軟綿無力了。好在自己這些天都沒有喝水,如果把自己的水給他,他就能多堅持幾天了吧。可是,自己的體質又能堅持幾天呢?她以前可沒有遇到過這種缺水的情況。

  在睡夢中的少年似乎有些不安,連眉頭也是微皺的。他的眼瞼遮住了那金黃色瞳仁,少了那耀目的顏色,也少了點年少的輕狂,這樣子的米霍克或許會更討休莫的喜歡。

  微涼的指尖觸上了那緊鎖的眉頭,輕輕地撫平了那些褶皺。只是這個動作卻忽然僵住了,然後慢慢地把手收回。

  又是一件超出預料的事情,從一開始的用血液把他救回,到後來的抗擊沙暴,再到現在把自己的水給他喝。這些耗損靈力的事,她本不該做的,卻都鬼使神差地全部完成了。那個金眸的少年,好像就這樣突兀地闖進了她的生活,在她灰黑的世界裡增添了一抹金色。

  其實,休莫身體裡還是流著精靈族的血液,骨子裡那種嚮往溫暖的情感還是不可磨滅。儘管一直在壓抑,儘管一直在努力成為純種魔族,可是那僅剩的一點點精魂卻怎麼也抽不掉。畢竟那是她最敬愛的母親留下的血緣,畢竟她還有著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雖然她已不再年輕,雖然她已在晦暗中存活太久,可是少年身上的蓬勃朝氣卻意外地打動她。但休莫也知道,那抹金色,是足以把她燒噬殆盡的高溫,所以,她不該去接近。

  ☆、沙漠之旅5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少年悠悠轉醒,但還是有些頭暈,卻沒先前那麼厲害了。他的視線由模糊變得清晰,首先看到的,是無際的黃沙,稍微轉一下頭,就看到了休莫的側臉,那是線條分明的輪廓,挺直的鼻樑,瘦削的下顎,靛藍的眼眸,那眸色似乎較之前深了些,是錯覺麼?喉嚨已經沒之前那麼乾渴了,是她給了水自己喝吧。

  「醒了。」休莫轉頭看向少年,發現他正望著自己,卻也沒有避開彼此的目光,只是把水壺拿到他面前,說:「給你。」語氣依舊雲淡風輕,彷彿這並不是沙漠中珍貴的水資源,缺了它便會死亡。

  少年沒有接過水壺,他問道:「那你呢?你這幾天都沒有吃東西,也沒有喝水,身體不會出問題嗎?」

  休莫沉默了少時,卻還是答道:「我不吃這些食物,而且沒水我也能堅持很多天。」說罷又把水壺遞前幾寸。

  少年沒再推辭,他收下水壺,兩人便又上路了。

  就這樣不停地走,連夜間的休息時間也不會超過六個小時,到了第十四天,就連說話的氣力也沒有了,只知道沿著一個方向不停地走。

  腳步變得越來越沉重,休莫可以感受到,自己體內濃稠的血液正在緩緩流動,它淌過的地方都傳出燒灼般的疼痛。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需要水分,連骨骼也如針扎般痛苦,就好像全身上下都在受著酷刑。

  魔族本是最害怕疼痛的種族,他們有著受傷即愈的體質,這樣漫長而難堪的折磨,恐怕比死還難受。只是這些痛苦,卻一點都沒有體現在休莫的表情上。那對眸,彷彿永遠都是那麼平靜,就算是對著自己也不會動容。是早在很多年前,就受過比這嚴重百倍千倍的痛苦,所以現在才會面對什麼都那麼平靜。

  當他們快要以為這是一個無人島的時候,終於看到了構築在綠洲之上的城鎮,朦朧的,似乎是城鎮週遭縈繞著霧氣,使得它看起來並不真切。來不及分清楚那是海市蜃樓,還是真實存在的城鎮。休莫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還好少年眼明手快,他接住了休莫往下墜的身體。那墨色的長髮隨著連衣帽的滑落而散了開來,發的色澤比之前黯了許多,整具軀體因為缺水,正在逐漸枯萎。是到了極限吧,哪有人可以這麼多天不喝水不進食,他本不該相信她說的話,只是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喂,醒醒。」少年呼喚了幾句,發現休莫並沒有醒來,只好抱起她走向千辛萬苦到達的城鎮。

  走了一段路,好不容易見到有路人,少年截住他問道:「請問醫館在哪裡?」

  那名路人指了指正前方說:「往前走到第二個路口向左拐,第三間就是了。」

  「謝謝。」少年得知醫館的所在地後,他頭也不回地跑向那個方向。皺成川字形的眉頭透露出他的擔心。

  ☆、沙漠之旅6

  年邁的醫者扶了扶老花鏡,把聽診器的聽音部分戴上,再把拾音部分按上休莫的心臟位置。他的臉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彷彿是不可置信般,他把聽診器又移了幾個位置,可是依舊聽不到任何脈搏跳動的聲音。其實在觸及那冰冷的皮膚時,就該知道,這個人早就沒救了。

  醫者搖了搖頭,對著少年說:「節哀吧。」

  僅僅是三個字,卻讓少年呆住了: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死去?自己還沒有超越她,她怎麼可以,在自己當上世界第一劍豪之前死去?!甚至……連名字都還沒有問她,她捨身相救的恩情也都還沒有報答。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根本就不是那種人,不是那種會捨棄自己生命,拯救他人的人。怎麼可能……

  「喂,開玩笑的吧……」看似平靜的一句話,卻帶上了輕輕顫抖的尾音。

  老人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好心地出言提醒道:「你在沙漠裡走了這麼多天,也很累吧,還是快點去休息一下。你的朋友,我就幫你安葬了吧。」

  少年還是怔怔地望著躺在病床上的休莫,他的表情不是悲傷,更多的是震驚,是不敢置信。

  「水。」忽然,床上的人蠕動嘴唇,吐出了這麼一個字。

  這一刻,就連縱橫醫界這麼多年的老先生也嚇了一跳,這詭譎的現象他從未見過,被斷定已死的人,怎麼會突然復生?!

  那有些沙啞的聲音,卻如天籟般好聽。容不得思索,少年立刻拿起桌上放著的水杯水壺,倒了些水準備餵給休莫喝。

  「我自己來。」休莫用手支起身體靠在床沿上,海藍的眸色如今卻變成了深沉的黑。她伸手接過水杯,一飲而盡。身體的疼痛緩解了一些,味蕾卻被奇怪的感覺佔據了,這種味道,她並不喜歡,甚至有點討厭。殊不知……多年以後,她會天天對著這種味道,香醇而又帶著苦澀。

  「等一下,那是酒。」終於醒悟過來的老人開口說道,他連忙拿起另一個水壺遞給休莫:「這才是水。」

  「謝謝。」

  「剛才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平時喜歡喝酒,又怕老太婆罵我,所以就把它裝到水壺裡了。不要見怪啊。」老人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沒事,我已經好很多了。」此時休莫的瞳仁又恢復湛藍,她對著醫者說:「老伯,請問這裡去海邊的路怎麼走?要最近的」

  「往西北方向走,一兩天就到了,很快的。你們是在東南岸上島的吧,那裡可是最遠的路程,真是苦了你們。」

  「原來如此,那走吧,先去補充些水源。」休莫對少年說道。

  「你不用休養一下嗎?」這樣馬不停蹄地奔波,一個女子吃得消嗎?

  「不必了。」這種酷熱難耐的地方,她呆多一會兒都會渾身不舒服。

  告別了醫者,他們到市集補充了食物和水,再買了一艘小帆船,租了兩頭駱駝,便朝著西北方向出發了。
  
有眼無珠與白目之人畜全都去死   無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勿惹黑闇雙王  雙王勝為王  敗者為寇  敗者唯有死孰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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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漠之旅7

  這天的海好像格外平靜,連波浪也不會太大,只是輕輕地拍打著船身。船上的兩人相對無言,氣氛有些詭異。

  「我叫休莫,伊爾基斯休莫。」湛藍的瞳望著幽綠的焰,休莫率先打破這片沉靜。

  差點忘了,她有心網。少年抬頭看向十字桅桿上掛起的黑帆,他記得他買船的時候,帆是米白色的。「為什麼不用揚帆也可以航行?」

  「船邊的蠟燭是動力,能夠去到海上想去的地方,綠焰的能量可以用到船主死亡那天。等到達了我的船,這艘就給你吧。」

  這樣的船,連記錄指針的問題也解決了,但這平靜的語氣不禁讓少年有些惱火:「你的意思是,之後我們分道揚鑣,各走各的?」

  「不然還要怎樣?」

  「那之前你為什麼要救我這麼多次,難道,你沒有當我是你朋友嗎?」

  「是的,沒有。只是覺得你死去會有些可惜,因為你還抱有信念,要當上世界最強劍士。」休莫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如果你覺得這個理由不夠充分的話,那麼我可以告訴你,因為我喜歡上你了,不是朋友的那種喜歡。」這句話的內容與休莫的神態極不相符,她好像只是在述說著他人的事,一點都沒有那種喜歡別人的心情。

  少年越來越捉摸不透眼前這個人,既然喜歡,不是應該努力在一起嗎?為什麼要別離呢?「為什麼?」

  「很疑惑對嗎?你也應該注意到了吧,我的眸色會變,還有那些能力,根本說不上是哪種惡魔果實,因為,我,就是惡魔!」海藍的眸直視著那耀眼的金。之後,就沒有機會這樣看他了吧,她最畏懼的如陽光般的金燦。

  「那又怎麼樣?就算是魔,又有什麼關係?」此時的少年已經變得有些蠻橫,年少氣盛的他才不管什麼人魔殊途。沒有試過,怎麼會知道不可以。

  「我已經四百多歲了,我還能活到四千歲,你呢?你能活多少年?」

  灼灼逼人的問句讓少年無從應答,確實有很多事情他沒有考慮到。他不能要休莫陪他變老,也不想讓她在千年的時間裡孤寂,少年不免感到有些挫敗。

  「你還年輕,趁現在還能抽身,只要過一段時間,就會忘記我了,總會有很多新事物出現在你的生命裡。」

  「你今天說了很多話。」

  「是麼。」

  「休莫,總有一天,我會打敗你的,用劍術,所以,暫時還不會忘記你。」

  「隨便你。」

  雙方又沉默了一會兒,這時已經能看到休莫的船了,這次沙漠之旅就要告一段落了。小帆船駛得再慢些吧,下一次見面,就不知要過多少年了,而且,那時他們就是敵人了,或許,還沒有下一次見面呢。

  越來越近,心裡卻變得越來越平靜,紛沓的思緒也變回一片清明。休莫縱身一躍,回到她的船。她沒有回頭望他,也不知道他是何時離開,她只是在心裡默念了一句:後會無期。

  ☆、二十年間1(回憶篇)

  時間會沖淡一切,也會治癒一切,休莫是這樣對自己說的,只要她願意,她有足夠多的時間去淡忘一個人,去磨滅一段感情。在時間的洪流下,一切都會喪失它原本的面貌,沒有什麼是永恆的。

  既然選擇了忘記,休莫手中攫緊的生命紙又算什麼,那上面分明寫著Mihawk的字樣。罷了,人生不過匆匆數十載,等到他完成夢想的那天,她就放手吧。現在只要得知他的近況就行了,只要確保他生命無憂,其他的,她不會插手。

  至於羅那邊,他的意思是會去做海賊吧。海賊,有著休莫當初最嚮往的自由。或許,她可以去嘗試一下當海賊的滋味。

  忽然想念他巨大的黑色骨翼了,那強勁有力的翅膀,曾經把她從萬丈深淵帶回地面。可是以後,他還會為自己展開那漂亮的骨翼嗎?說不痛苦是假的,那可是她唯一認可的同伴,曾經出生入死的同伴,說過不離不棄的同伴。可是,休莫卻背叛了他,在那場戰役裡苟且偷生。羅,不會原諒她了吧。

  休莫閉起雙眼,斂去了那滿眼的痛苦。她伸手按上自己左邊第五肋間隙,卻觸不到任何搏動的跡象。那裡只有凝魄,沒有心臟,可為什麼她還會感覺到一陣陣的抽痛?該習慣了吧,羅對她的冷眼相對、出言諷刺,現在見不到了,反而想念起來。

  「我一定會擁有足夠強大的實力!不管是十年,還是二十年。」羅臨別前的話語又迴響在耳邊。休莫輕笑了一下,卻有些蒼涼。他以為她真的是那種趨炎附勢的人麼,有實力,就會去投靠?他錯了,無論是十年,還是二十年,亦或是百年,她都把他看作是同伴,無論實力,不曾改變。

  思緒又回到一百年前魔界的那場戰役……

  漫天的黑霧,遍地的骷髏兵骸骨,肢體殘缺的低級魔族屍體,暗紅色的深綠色的血液交織遍佈,散發著陣陣腥臭。這幕慘不忍睹的畫面正是煉獄的真實寫照。

  此時,休莫正隱在黑霧中,和她在一起的,還有七名惡靈法師,六千骷髏兵,十萬低級魔族。他們在等待著羅的指示,只要羅從正面突進,攻破正門。她就會立即帶領手下從後面夾擊,一舉拿下萬魔殿,取得逆十字架。

  「波嚕波嚕波嚕」電話蟲響了起來,休莫拿起話筒,那邊傳來了羅的聲音:「第一道防線只有一千低級魔族,已經攻破,也許兵力重點在你那邊,你要小心一點,記住時刻保持聯繫。」

  「知道了。」

  一絲不祥的預感升起,休莫有些疑惑,就算把重兵放在後面,也不至於把前門的第一道防線佈置得如此不濟。而且自己這邊看來,魔息並不重,也不像有重兵把守的樣子。現在這種情形就好像是,故意把他們放進去一樣!魔王路西法,他到底在盤算什麼?如果讓他們進到萬魔殿,拿到逆十字架,魔界就易主了!

  ☆、二十年間2(回憶篇)

  「波嚕波嚕波嚕」電話蟲再次響起,「前門已經突破,但是情況有異,你先不要行動。」

  「發生了什麼事情?」休莫的聲音裡透露著擔心。

  「有些複雜,好像是陷入了路西法佈置的魔法陣,現在正在尋找出去的方法,你那邊也許也會有這種陣法,你不要硬闖。」

  「你描述一下魔法陣裡面是怎樣的。」

  「周圍都是灰霧,連腳下踩的也是灰霧,還有一些籐蔓,好像是從霧中長出來的。」

  「你們全都被困在裡面了嗎?」

  「不是,還有骷髏兵沒有進來。」

  「好的,我知道了。」休莫的聲音有些顫抖,她掛上話筒。如果她的猜測沒有錯,骷髏兵不是沒有進到灰霧裡,而是一進去就消失了,他們因為已經沒有生命跡象,所以很快被分解為塵埃大小,成為了籐蔓的養分。而羅他們,也有危險。真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樣。

  「伊冥,歷靈,你們各暫管一半兵力,在這裡待命,我去前面探路。」

  「你這樣做太冒險了,還是等羅的指示吧。如果你決意要去,就把我也帶去吧。」惡靈法師伊冥開口說道。

  「你想違抗命令嗎?」冷冰冰的聲音,一點也不近人情。

  伊冥有些不忿,卻也沒再說話,休莫決定了的事情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休莫走近萬魔殿,翻身躍上城牆,宏偉的黑色建築物在這裡一覽無遺,可是此時已經無暇欣賞這些了。萬魔殿正被一團灰霧包圍著,隱約間還可以看到羅的隊伍,在層層灰霧中,想出來,可是卻一直在兜圈子。是迷霧林,通往黑噬之淵的道路!只要進入黑噬之淵,就會魂飛魄散!路西法居然把它移到了這裡!

  不能再猶豫了,再遲一點,羅也會被慢慢分解掉的。休莫抬起左手,慢慢地在指尖積聚了一個光暈。「破」淡藍色的光束直指灰霧,可是卻被灰霧全數吸收了。白系魔法居然對它無效?!休莫怔怔地望著霧中的人群,眸色在藍與黑之間閃爍不定。

  不管這麼多了,奪取逆十字架,然後再讓路西法放出羅!目標明確!

  黑色羽翼驀地從休莫後背長出,刺穿了血肉,擠碎了骨頭,四根翅膀上還滴著藍色的血液,因為太過疼痛,眼睛已經變成了墨色,濃稠得把眼白部分也染黑了。

  振翅起飛,越過灰霧,直接破窗而入,落地的時候,休莫看到了坐在御座上的路西法,還有他背後的逆十字架。黑色短靴邊上滴落暗藍的血液,浴血的休莫如修羅般可怖。座上的那位卻依舊氣定神閒,他望著闖入者,彷彿一點也不擔心會失去逆十字架。

  「不愧是我的女兒,休莫,也只有你,才能闖到這裡。」路西法的唇邊噙著一絲笑意,給人的感覺卻異常冰冷。

  休莫咬緊牙關,沒有理會他的話語,展開翅膀飛向逆十字架。

  「不過,到此為止了。」

  路西法幻化出一個森白的巨型骷髏頭,骷髏頭從空中落了下來,把休莫困在裡面。強勁的魔力壓抑著休莫,只聽見骷髏頭內傳出辟里啪啦的聲響,休莫開始咳出大口的鮮血。

  ☆、二十年間3(回憶篇)

  翅膀已經無法展開了,全身上下只感覺到疼痛,火燎般的疼痛。休莫能看到的是一片暗藍,是她的血液,迷濛了視覺。五官也開始有血液流出,休莫身上全是傷口,被黑魔法啃噬出來的傷口,有些還深得能看見骨頭。

  骷髏頭在縮小,休莫蜷縮起身體,痙攣著想要擺脫這些痛苦,卻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只能任由黑魔法在她身上施虐,只能任由光刃在她身上劃出更多的傷口。路西法魔力強橫她是有所聽聞的,可是想不到,會蠻橫到這種狀態,連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隨著骷髏頭的變淡,這場折磨終於結束。路西法冷冷地看著休莫掙扎著站起來,看到了她眼裡的不甘與憤怒。「不要再做無用的反抗了。」這是忠告,卻殘忍地擊碎了休莫一直以來的努力。骷髏頭只是一個小小的懲罰,卻讓休莫明白了,她現在的實力是多麼弱小,根本無法對抗路西法。就算她心中充滿仇恨,仇恨這個令她母親痛苦終生的人,就算她意志堅定,想要消除精靈族在魔界的不平等。可是,她的力量還是如此單薄,如此微不足道。

  「求你,把羅放出來,我任由你處置。」這是休莫平生第一次求別人,還是求一個她最痛恨的惡魔。因為羅不能死,他只是想證明自己的能力,證明自己能當上魔王的繼承人,他沒有必要為她陪葬。

  「你沒有談判的條件。」

  「求你,我承諾以後不會再發動戰爭。」休莫緊咬著下唇,新鮮的血液從唇邊滑落。

  「我把你處死了,你以後也不會再發動戰爭,況且,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俊美的男人輕蔑地望著座下的休莫,一次又一次殘忍地打擊她。

  休莫慢慢地跪了下來,她說:「父親,女兒求你把羅放出迷霧林。」儘管語氣很誠懇,休莫握緊的雙拳還是出賣了她的心情。

  「好吧,不過你們要被放逐到人界,三千年後才能回到這裡,至於你們的兵卒,一個都不能留。」這算是寬恕還是懲罰?

  「知道了。」腦海裡閃過伊冥與歷靈的摸樣,由第一戰到現在,已經數不清在一起戰鬥了多少回。對不起,她很失敗,只能保住羅一個。

  路西法展開他巨大的黑色骨翼,飛向迷霧林,休莫也尾隨在後。他們降落在羅的面前,像噩夢,卻是比噩夢更可怕的真實。

  「路西法當家的,你怎麼會和休莫在一起?」

  「羅,你是打不過魔王的,投降吧。」說話的是休莫,湛藍的眼就這樣平靜地望著羅。

  「休莫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不敢置信,休莫怎麼會和路西法站在一起?她不是最痛恨路西法的嗎?

  「我很清楚自己所說的話。」

  「那我真是看錯你了,竟然不戰而敗,倒戈相向!」羅一時太過生氣而出言訓斥休莫。

  休莫沒再應答,她轉身離開,只是背影有些孤傲,有些寂寥。

  休莫做事是很謹慎,但是在一些方面,她不會給自己留退路,就好像她與羅的友情,如果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她要羅這個夥伴來做什麼?

  ☆、二十年間4

  回憶太過蒼白,太過無力,本以為已經過了一百年,就不會那麼深刻,不會那麼清晰,只是當時的痛苦太過明顯,才導致了這麼刻骨銘心。休莫當羅是他的夥伴,羅卻不再是她的夥伴,明明很矛盾,細想之下卻沒有衝突。

  這是休莫進入偉大航路的第五年,她正暫居在一個名為加雅的島上。也許是因為島民得知了她強悍的實力,所以一直與她保持著距離,既不親近,亦不排擠。這也讓她落得個清閒,日子過得相當平靜,平時就睡睡覺,吹吹笛,練一下魔法,生活舒適安逸,或許就這樣過三千年也沒什麼不好。只是這份平靜很快便要被打破了。

  「大姐姐……大姐姐在家嗎?」怯怯的童聲,好像是從門外傳來。

  休莫走出小屋,看見了一名女童正站在欄杆外,不安地搓著小手,滿臉的惶恐。既然害怕,為什麼要來找她?

  「有事麼?」休莫倚在門邊,墨色的發安靜地垂著,只是週身散發著寒冷的氣息,她打量著這名女童,感覺好像在哪裡見過她。

  「啊,你出來了。」女童明顯是受了驚嚇,支支吾吾地不知想說什麼,或許是接收到休莫「生人勿近」的信息了吧。

  「沒事的話我回去了。」休莫轉身欲走。

  「不要走。」女童急了,「是爸爸叫我來的,請你幫我們打海賊。」女童見休莫沒有反應,又補充道:「爸爸說你很厲害的,而且心地也不壞,就是脾氣有些怪。」小孩就是小孩,連討好的話也說得不流暢。

  「嗯,走吧。」休莫拿起佩劍,準備去看一下海賊是怎樣的,暴戾?凶殘?還是其他呢?

  「太好了!」小女孩見休莫答應,不禁歡呼起來,她拉起休莫的手,想帶休莫去海賊的所在地。只是在碰觸到那寒冷的皮膚時,女童不禁愣了一下,她感覺到休莫的手有些僵硬。像是觸碰到不該觸碰的東西,女童立刻放開休莫的手,聲音顫抖著說:「對不起。」

  女童的臉色是死灰色的,神情是那種害怕到極點,又不敢反抗的樣子。休莫看到女童的這副摸樣,忽然想起在哪裡見過她了。她的父親曾因不小心弄髒了休莫的魔法袍,而失去了整條右臂,女童那時抱著她的父親哭泣,很傷心很難過的樣子。

  忽然感覺有些愧疚,其實也不至於奪去別人的整條手臂,只是弄髒了一點而已。休莫被這突然冒出的想法嚇了一跳,自己什麼時候變得心軟了?真是糟糕的情緒。看來在不知不覺中把這裡當成家了,這樣可不好,她遲早要離開的,不然別人會發現她不會衰老。

  輕歎一口氣,她在人界是不可能有夥伴的了,這荒落的生活注定要一個人度過,「帶我去海賊那裡吧。」

  「哦,好。」女童對休莫的反應有些疑惑,不過也不敢多問,只好乖乖帶路。

  大約走了十分鐘,休莫和女童便到了目的地。

  「賊哈哈哈哈……快把所有的財物都交出來,我可以不殺你們。」說話的是一個肥大的男子,滿臉橫肉,皮膚黝黑。

  ☆、二十年間5

  那名海賊面目醜陋,容貌兇惡,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善類,況且他腳下還踩著一名男子。把休莫帶到這裡的女童一看到那名男子便紅了眼眶,她跌跌撞撞地跑向那名男子,嘴裡還喊著:「爸……爸……嗚嗚嗚……」

  聽到女童的喊聲,海賊終於注意到休莫這邊,他看向休莫的時候停止了大笑,估計是已經感覺到那是他的對手了吧。

  「賊哈哈哈哈哈……你們還去搬救兵了,不過還是沒有用的。」海賊又恢復一副自大的摸樣,他雙手舉起燧發槍,對著休莫就是一陣掃射。

  圍觀的島民全都倒吸一口涼氣,心想休莫這是玩完了。

  誰知休莫抽出佩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子彈一一撥開,她毫髮無損地站在那裡,已經進入了備戰狀態。

  「想不到一個小小的加雅島居然有這麼厲害的人物,賊哈哈哈哈……」海賊一邊大笑,一邊抽出腰間的鉤爪攻了過來。

  劍是近身搏鬥的兵器,休莫卻不希望海賊靠近她,她左手捏訣,右手挽了一個劍花,一道強勁的劍氣直擊海賊的面門。但是那名海賊也不是等閒之輩,他的鉤爪一揮,竟生生地擋下了休莫的一擊,不過他還是倒退了數步,嘴角流下了血液。

  「呸」海賊吐了一口血,又重新衝向休莫。幾招下來,雖然不願他靠近,海賊還是步步逼緊休莫。因為害怕碰觸到海賊,休莫的劍術竟有些無法展開,一個閃神,休莫的法袍被鉤爪劃開了一道口子。周圍又是一道吸氣聲。

  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要快些解決才行,休莫神色一凝,忽然調轉劍身,用劍柄在海賊的臉上狠狠敲了一下。海賊立刻飛出了幾丈遠,連牙齒也掉了幾顆。休莫不等他喘息,一個飛身踩在他身上,用劍狠狠地刺進他的身體,再拔出來的時候,鮮血濺在了休莫手上。

  溫熱的粘稠感讓休莫感到非常不自在,她脫下魔法袍擦了擦手,在島民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離開佈滿血跡的戰場。

  「去幫我準備一些淡水,明天我要出海。」

  「姐姐,姐姐你不繼續住下去嗎?」女童揚起滿臉淚痕的小臉,有些晶瑩的液體又在眼眶內打轉。

  「不了,已經在這裡停留太久。」

  島民也沒有留她,因為實在不知道這個厲害的人物到底是好是壞,但是作為打退海賊的英雄,大家對休莫都是畢恭畢敬的,紛紛幫她準備出航的用品。

  休莫獨自一人去到海邊,這時她的左手拇指上戴著一枚戒指,戒指上面是一個骷髏頭的標記,這是魔界的產物--儲物戒,能夠儲存一切固體的物品,容量由一間屋到一座島不等,休莫的儲物戒就是容量最大的那種。她伸出右手食指在左手拇指上空畫了一道符文,指上戴著的儲物戒開始冒出一股黑霧,黑霧的形狀像船,漸漸地黑霧越來越大,變成了一艘真正的船落在岸邊。

  ☆、二十年間6

  離開了加雅,休莫又變回孤身一人,其實從她離開魔界的那天起,她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了吧。自己一個人修行,自己一個人戰鬥,自己一個人休息,什麼都是自己一個人,就這樣生活了一百年。然後在某天,一個金眸的少年闖進了她的生活,在那短暫的半個月時間裡,讓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可是,她還是親手把自己又推回了這種孤單的境地。

  是不是習慣了一個人,便不再需要陪伴?她找不到答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來到偉大航路,她要的是波瀾壯闊的冒險,還是平淡無奇的時光?她是希望重新成為羅的夥伴,還是希望默默地過完這三千年,然後回到魔界接受晉陞?理智告訴她選擇後者,可是有時候感情會左右她,沒到抉擇的那一天,連她也不知道自己會做怎樣的選擇。

  十年如一瞬,彷彿昨天才越過顛倒山,今天已來到了偉大航路的後半段--新世界。

  休莫站在甲板上,海風一陣陣地吹來,讓人感到無比舒適。此時天是陰的,雲層很厚,遮住了刺眼的陽光,隔去了大部分的熱量,層積雲壓在頭頂上,像壘疊起來的心情,愈積愈密,只是在等待著無法負荷,掉落下來的那天。

  又想起那個金眸少年,在這十年的時間裡,他的聲勢不斷壯大,賞金也不斷升高。人們都稱他為「鷹眼的男子」,說是只要看到他的眼眸,就會止不住地顫抖。休莫想到自己與他初次見面的那天,確實有為他的眼眸驚歎,可是也不至於人們傳誦的那樣感到戰慄。其實,實力才是人們所懼怕的東西吧。

  休莫回想起與少年同行的那段時光,忽然感覺有些怪異,為什麼自己會不太討厭那人的碰觸呢?是因為他比較乾淨嗎?

  休莫搖了搖頭,對於這件事她也比較難理解。她攤開左手,在掌心幻化出一張生命紙。這個動作,是在什麼時候已成習慣的?可是這時的生命紙卻不是她所熟悉的大小,不點自燃的紙身,明明溫度不高,卻灼傷了休莫的手心。生命紙只剩下一半,也就意味著那人的生命力只剩下一半。

  忽然想到幾天前傳出鷹眼與紅髮決鬥的消息,看來現在他們正在決鬥,而且鷹眼有生命危險!

  再無法顧及其他事情,休莫調轉船頭駛向生命紙指引的方向。她感到從未有過的焦急,這種陌生的情緒正煎熬著她的神智。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比身體上的疼痛來得還要難受。她不懂,為什麼過了十年,關於那人的事情還是會超出她的掌控。

  船在急速行駛,休莫卻還是嫌慢,不斷用靈力催促著船前進。

  來到鷹眼與紅髮決鬥的地方,已經是過了半天。那本是一個空曠無人的島嶼,山林樹木不多,有著大片面積的空地,確實是決鬥的好地方。此時這裡塵沙飛揚,劍氣與霸氣無處不在,一靠近就感到一陣壓迫感。好在休莫是魔,這些對她的影響不大。船在漸漸靠近那座島嶼,島上的人影也逐漸清晰。

  ☆、二十年間7

  一眼便認出了那人的身影,經過了十年的蛻變,他似乎變得更挺拔些了,身材也更加健碩。他少年時期不夠強盛的傲氣,這時也已經充盈起來。值得一提的是,他也變得沉穩很多了,在面對敵手的時候不會再大意。這兩種氣質融合在一起,卻也不會讓人感到不妥,他現在已經是屬於強者行列了。

  與鷹眼對峙的,是一個紅髮的男人,如火般熱烈的發翻飛著,不覺間給人帶去一種鼓動。他雙手各執一把西洋劍,是二刀流使用者。

  休莫來到的時候,他們身上都已經掛了彩,雙方都傷得不輕,看樣子已經互砍了不止一天。他們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有的還在流血,有的血液已經開始凝結。可是決鬥的雙方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還擺著一副「不分出勝負絕不罷休」的態勢。

  「閃夜!」鷹眼單手執刀,用力一揮,劍身乍然迸出一道青光,如閃電般襲向紅髮。

  「白曉!」紅髮雙手反握劍柄,橫在胸前。白色的劍氣與青光碰撞在一起,發出劇烈的震動,轟的一聲,兩人都倒退了幾步。

  鷹眼換成雙手執刀,跑向紅髮的位置,暗紅的披風獵獵作響,在劍氣的衝擊下舞動。

  紅髮也不甘示弱,他衝向鷹眼,想給他最強一擊,劍尖在地面上留下了兩道淺痕。

  越來越近的兩人,他們心裡都明白這是決定勝負的一擊,拼盡全力也要把對方打倒,孰勝孰負,馬上就要見分曉了!

  一青一白撞擊在一起,巨大的能量擴散至全島,連休莫的船也隨著波浪往後退了些。他們兩人所在的地面也開始出現裂縫,青與白的光束像是想把島嶼生生劈成兩半!

  兵器撞擊發出了「錚錚」的聲響,黑刀與白刃之間因為摩擦而出現了火星!

  明明已經是黃昏,劍氣卻把整座島嶼照得光如白晝!

  這種狀況持續了幾秒,那一青一白的光芒卻忽然消失了。決鬥的兩人如斷線風箏般彈開,跌落在戰場上。

  顯而易見的結果:平局收場。

  休莫幻化出一張面具戴在臉上,翻身下船走到鷹眼身邊。他的臉上掛著笑意,似乎是為這場酣暢淋漓的決鬥感到愉悅,卻絲毫不在乎自己的傷勢。

  朦朧間有熟悉的氣息靠近,鷹眼看到了一雙湛藍的眼,卻似乎只是錯覺。黑色的面具陰沉得有些詭異,疲憊讓他無法分辨現實與虛幻,這也許只是一個夢境,一如她毫無預兆地出現,悄無聲息的離開。傷口的疼痛變得不再明顯,也許是因為知覺正在漸漸失去。

  不遠處還倒著另外一個人,他紅色的短髮安靜的散開著,沒再如火般燃燒。那人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臉上掛著的,也是一個燦爛的笑容。

  他們的兵器散落在一旁,主人已沒力氣去拾起。

  有些被他們兩個傳染到,休莫忽然覺得戰鬥原來不是一件壞事。她走到紅髮躺著的地方,手心幻化出的白霧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二十年間8

  離鷹眼與紅髮決鬥的那天已經過去了五年,休莫卻一直在漂泊,也沒再遇上可以同行的人。有時候她會想,在這段時間裡,是羅找不到她,還是他尚未出海,亦或是根本就沒去找她?羅到底對她持一種怎樣的態度呢?

  羅是她唯一看不透的人,他對休莫有時會冷嘲熱諷,有時又會擺出一副關心她的摸樣,離別時甚至放出了要重新與她成為同伴的言行。其實,經過了魔界的那一次「背叛」,他們之間早就有隔閡了,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坦誠相見。同伴,對她而言是一種奢侈。

  這是休莫親手毀掉的一段友情,所以,連痛苦和後悔的資格也沒有。如果當初他們是並肩戰鬥,那麼敗北卻也光榮。可是她沒有,她選擇了放棄,她深知實力懸殊太大,她寧願羅活著痛苦,也不願他笑著犧牲。

  進入偉大航路已經十五年了吧,在新世界逛完一圈,又回到了航路的前半段,三千年的時間果然不好消磨。那麼接下來她會去到哪一個島呢?不需要記錄指針的船隻,會在七條線路間隨意穿梭,這也是唯一有點樂趣的事情了。

  夜幕下的大海波濤洶湧,巨浪一個接一個,皓白的月光被烏雲遮去了大半,船隻的的前方卻出現了一道亮光,本以為是燈塔,等慢慢靠近了才發現那亮光的面積很大,覆蓋了整座島嶼。之前在某本書籍上也看到過有關不夜島ENIES LOBBY的事,難道這裡就是司法島?

  「隱」休莫輕喝一聲,船邊幽藍的火焰變成了紫色,這也是黑魔法之一,可以令船外的人無法看見船以及船上的一切。慢慢靠近司法島,可以看見島外有一圈鐵欄杆圍繞著,前島不時有衛兵走過。

  休莫雙腳一點船身,輕巧地越過鐵欄,落到了前島,她小心地避開衛兵,幾個閃身來到了第一道正門前面。巨大的正門佇立在休莫面前,但她也不想直接從巨門進去,因為那樣會驚動他人,她只是來參觀一下這座從未被突破的島是怎樣的。

  依然是用彈跳的方式越過第一道正門,休莫看到了連接第二道正門的狹長過道。

  某個衛兵望了一眼正門,向他的同伴問道:「喂,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沒有啊,是你眼花了吧。」這種地方怎麼會有人闖進來。

  那個衛兵略有所思地撓撓頭,又繼續巡邏去了。

  休莫不費吹灰之力來到本島,那裡有著各式各樣的法院,但都是空無一人的,只是形式上的法院。休莫正在感歎司法島的守衛怎麼這麼弱,連一個人進來了也不知道,殊不知只是她的身法太快,常人根本無法分辨。

  休莫走進其中一間法院,裡面的設備一應俱全,水龍頭也還能出水,唯一缺少的也就是人。其實,住在這裡也不錯呢,無人打擾,悠遊自在,還有衛兵把守。

  休莫拿出儲物戒,取出各種生活用品,擺放好一切之後,該要考慮在這裡住幾年了。

  ☆、司法島篇1

  司法島的一間法院裡,一塵不染的橫樑上,休莫正躺在那裡淺眠。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似乎是有某位不知死活的海賊闖入了司法島,現在已經到了主島裡面,與衛兵起了正面衝突。休莫轉了個身,想繼續入睡,可是外面卻越來越嘈雜,看來是無法再睡下去了,五年的平靜生活,也要被打破了。到底是誰,又是為了什麼,竟然闖進ZF中樞。

  休莫走出法院,隱在暗處,她看到了一個戴著草帽的小子被衛兵追著,在主島裡四處逃竄,但他也不時反擊,他的手臂可以伸長,應該是惡魔果實能力者。

  彷彿在看一場鬧劇,休莫知道這是一場毫無勝算的戰鬥,不管草帽小子是出於什麼目的,不管他帶了多少人來到這裡,結果都只有被CP9一網打盡。暗藏在司法島的這幾年裡,她深知CP9的實力是常人所不能及的,況且還有常駐軍隊一萬,他怎麼可能全身而退,真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海賊。

  追逐的遊戲很快便結束了,草帽來到法院前廣場,他站在高處,對面就是他要救走的夥伴--羅賓。明明是感動人的場面,休莫卻覺得可笑與不解。

  一座橋的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不遠,一心尋死的羅賓,不願放棄的夥伴。

  「我已經不想活了啊!」這是羅賓對命運感到的無力,但是,她還有這麼多的夥伴陪伴她。相比起休莫,她已經很幸運了,而休莫都這樣活了下來,為回到魔界而努力,羅賓卻輕言放棄。

  「既然都來到這裡了,讓我們救了再死吧。」草帽輕描淡寫地說著,不知道羅賓聽到這話是什麼感受呢。

  草帽一夥,到底是憑藉著什麼動力,穿越大海嘯,來到司法島,僅僅是為了救走一個不想活下去的夥伴?這樣做有意義麼?除了搭上自己的性命,草帽一夥還會有其他結果嗎?

  正當休莫在思索的時候,草帽一夥卻全部到齊了,他們站在石柱上,準備迎救夥伴,羅賓也為這場面流下了淚水。休莫知道人類流下淚水代表著:感動、高興、傷心、痛苦或者悔恨,有時表達的是一種情緒,有時會多種參雜在一起。她沒有哭過,所以分不清此時羅賓的心情。

  之後,草帽命令狙擊王射穿司法塔上面的旗幟。

  紅色的烈焰如火鳥般撲向旗幟,慢慢燒蝕殆盡的世界ZF標誌,在蔚藍的天空下帶給人們的視覺衝擊,沒有什麼比這刻來得更加震撼。

  攻擊那面旗幟,也就等於與世界ZF宣戰,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那樣做,與170個以上加盟國的聯合為敵,不想活了嗎?

  「羅賓,我還沒聽你說過,快說『想活下去』!」草帽的呼喊聲,忽然覺得那充滿著召喚力。

  如果允許我許一個願望,「我想活下去,把我也帶去大海吧!」

  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羅賓哭泣的臉,自己掉落懸崖的畫面,忽然在此刻交疊在一起。

  ☆、司法島篇2

  目光開始渙散,耳朵裡只剩下嗡鳴,急速下墜的身體支離破碎,暗藍的血液因為跟不上身體的速度,看起來就好像在向上飛出。

  巨大的骨翼展開,呼嘯著直衝而下,用力地拍打翅膀,靈力外洩也毫不節制,終於在那人粉身碎骨之前趕上。

  下墜的速度開始減緩,似乎有一雙翅膀正包裹著她,企圖給予她失血過多的身軀一些溫暖,體內的血液又開始緩緩流動,暖融融的如同沐浴在冬日的陽光中,明明在魔界只有黑夜,這是否,就是死前的從容?

  也許是血液迷濛了視覺,休莫費力地張開雙眼,卻只是看到一片黑暗。但是她感應到了魔息,還有離自己很近的凝魄,鮮活的,逸出了陣陣靈力,她終於知道自己正埋首在某人胸前。

  得救了,休莫感到一陣欣慰,隨即陷入了昏睡。

  ……

  「咻咻,以後有我小羅罩你,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

  「真的嗎,你不會討厭我的羽翼?」

  「當然不會,這是我看過最好看的羽翼。」

  女孩露出孩童時期特有的燦爛笑靨,淺淺的梨渦是魔族不會有的特徵。

  ……

  「想哭就哭吧,不要這樣忍著,我看得都難受了。」

  「我不想哭。」休莫面無表情地抱起母親的屍體,透明的淡藍血液染濕了她的白衣,「淚水是最無用的東西。」瘦弱的身軀倔強地立著,但有些搖晃,彷彿下一秒便會倒下。

  ……

  「原來她真的是個雜種,瞧那羽翼多噁心。」眾人嘲笑的面孔又在休莫的腦海裡重現。

  她只不過是在試煉的時候不小心展開了羽翼。不是,她不是雜種!劍鋒劃過背部,四支羽翼被削落,血液從傷口裡湧出,她疼得咬破了嘴唇,可還是生生地忍了下來。

  自己折斷了翅膀,從此便無法飛翔。

  ……

  「我知道你的過去很陰暗,知道你痛恨著魔族,還知道你努力變強是因為想打敗路西法,可是,我還是想讓你做我的夥伴,以後有什麼事情都一起面對,好嗎?」

  休莫哽住了,過了好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好。」

  欣慰和愉悅的笑意掛滿了羅的臉龐:「即使你失去了翅膀也沒有關係,以後,由我帶著你飛翔!」

  ……

  曾經,也有一個人,肯為了她與整個魔界為敵。可是,後來,休莫背叛了他。無論是出於什麼理由,背叛就是背叛,不可原諒,她一直是這樣想的。直到這一天,草帽一夥的出現,羅賓的背叛與堅強,忽然間顛覆了休莫的一些觀念。

  是不是,一直都是她錯了,不能原諒休莫的人,只有她自己。夥伴,就是不離不棄,不管她的過去如何,不管她的敵人是誰,都會陪伴在她身邊的人。無論身處什麼境地,人總該往前看,只要相信,只要不放棄,就一定會迎來曙光。

  此時,草帽一夥的戰鬥已經拉開了帷幕,爭奪鑰匙,救出羅賓,是他們的最終目標,當然,期間不能落下任何一個夥伴,要全身而退。

  曾經堅信戰果只有失敗的休莫,此刻忽然相信奇跡會出現。這是她對草帽一夥的期望,也是她對友情的定義的重新判斷。

  ☆、司法島篇3

  屠魔令發動,休莫聽到了廣播電話蟲裡羅賓氣急敗壞的叫吼。那是一段怎樣的過去,讓她如此驚恐,她最後能否走出那段陰影,迎來新生活呢?休莫,也能重新審視她自己嗎?她也可以……可以隨心所欲地活著嗎?

  炮擊隨即開始,每一枚都是迫擊炮,本島裡的法院被炸得七零八落,衛兵、法犬隊、有罪陪審團全都慌忙逃竄,世界ZF中樞的威嚴不復存在。餘波掀起的熱浪幾乎把休莫淹沒,她劃出一個淡藍色的光盾,把自己保護在內,然後朝岸邊走去。

  身後的樓宇開始減滅,火光映紅了天際,伴隨著炮擊聲,建築物轟然倒塌。石塊在休莫身邊砸落,塵霧在光盾外聚攏,但她還是邁著堅定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草帽一夥的方向。

  草帽小子路飛,會成功的,對吧,你就勝利一次給休莫看看,讓她知道從來就沒有什麼理所當然的成敗,讓她知道追求自由是每個人的權力,讓她認清活下去的目標。

  休莫到達岸邊的時候,草帽一夥似乎陷入了絕境。路飛受了重傷,在第一支柱無法動彈,護送船被炸毀了,連躊躇之橋也斷了,夥伴們被困在了柱子上。但是,此時海軍已經逼近了,他們被軍艦包圍著,炮口瞄準了第一支柱,只要中將一聲令下,路飛便會被炸得粉身碎骨!

  炮擊前五秒!

  「向海裡跳!」那個長鼻子的男人忽然這樣喊道,他淚水縱橫的臉上透露著欣喜與感動。

  瘋了嗎?那樣也不能得救啊!還是……海裡有著什麼?

  四!三!二!一!

  在炮擊之前,海賊們卻都相繼跳了下去,不是赴死,而是逃命。他們的臉上都帶著笑容,是那種回家的喜悅。梅利來接他們了,雖然拖著傷痕纍纍的船身,雖然已經被斷定無法到達下一個島,但它還是獨自穿越了大海嘯,來接海賊們回家。僅僅是一艘船,明明沒有生命,它卻以人的姿態出現!連船隻也這麼喜歡的一夥人,真的是一個很不錯的團隊。

  正當草帽一夥發愁該怎麼突破包圍的時候,正義之門卻忽然關閉了,漩渦也相繼出現。海軍全都亂了陣腳,本也該被捲進漩渦的草帽一夥,卻看穿了海流的規律,順利逃出生天。他們勝利了,不僅救出了夥伴,還全部安全離開。

  已經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震撼衝擊著休莫,她到現在才知道,原來有夥伴是這麼美好的一件事,原來夥伴就應該共同面對敵手,原來船隻也可以是重要的同伴!那麼,是否可以理解為,她航海的旅程上,一直都不是一個人,一直都有夥伴陪伴?

  她忽然扯動嘴角勾出一個嘲弄的笑,連名字都沒有的船隻,也可以稱作夥伴嗎?連海賊旗也沒有的船,可以稱為海賊船嗎?

  「墨藍。」她忽然輕輕地念出這個名字,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覺得自己的船就叫墨藍,沒有理由的,堅信著這就是它的名字。

  「我也回家吧。」休莫又笑了,但這次她的表情是溫馨的,一如吹笛時那樣,連她自己亦沒有發覺。
  
有眼無珠與白目之人畜全都去死   無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勿惹黑闇雙王  雙王勝為王  敗者為寇  敗者唯有死孰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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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三角1

  休莫左手拇指戴著的儲物戒上升起一團黑霧,「隱」,黑霧變成了僅是休莫能見的,漸漸的,黑霧變得充實起來,化成一艘船輕盈地落在海面上。

  五年沒回到墨藍上了,但一切還是原來的摸樣,很熟悉,很親切。船欄也沒有鋪上灰塵,一切看起來就好像她根本沒有離開過,儲物戒就是有這點好處--保持物品的原貌。

  「鍍」,一個水藍色的巨型泡泡從休莫左手掌心飛出,落在了墨藍上面,很快便把船包裹了起來。

  泡泡逐漸變得貼緊船身,然後形成了一層膠狀的膜附在上面。隨著船隻的下沉,膜又膨脹起來,把休莫也包裹在裡面。

  正義之門的關閉阻隔了海流,使得海面形成數個漩渦。墨藍下沉到漩渦以下的深度,雖然避免了被捲進去,可是下面的暗流也較為湍急。休莫只好用靈力催動燭焰,墨藍慢慢穩定了下來,不再左右搖擺。

  好不容易駛出了漩渦下的海域,黑沉沉的深海卻好像把休莫吞沒了一樣,那是比魔界更深沉的黑,連幽綠的燭焰也沒有。此處距離海面已經有二百米了吧,不知道有沒有海王類存在呢?

  驀地,休莫感覺到自己背後有一雙巨大的暗紅雙眼盯著她,露出嗜血的寒光。她猛地轉過頭看向自己後方,可是那裡什麼也沒有,還是一片黑洞洞的深海。沒有來由地感到恐懼,巨大的危機感攫緊了休莫的凝魄,比羅陷入迷霧林時的心慌來得還要猛烈,只希望,她不祥的預感不要應驗。

  墨藍浮上海面,泡泡也隨之破裂,余片消散於空氣中。失去了與外界隔絕的膜,安全係數也下降了些,更深的不安攪亂了休莫的思緒。

  船的周圍是濃霧,灰濛濛的一片,使得陽光不能直接照射到這片海域上。而且,還不時有殘破的船隻飄過,更增添了幾分詭異。

  是暴風雨前的平靜,蟄伏在這平靜後的危機愈積愈濃,蓄勢待發。

  「刷」破水而出的聲音自休莫後方傳來,她快速地轉過身,瞳孔在望到那景象時瞬間收縮。

  ……

  偉大航路裡,一艘潛艇上。

  凝魄不安地顫抖,想掙脫封印卻只是徒勞,慌亂感來得太過突然。這是魔族在異界時,對同族特有的感應,羅意識到休莫有危險了。

  「貝波,調轉航向,往八點鐘方向行駛!」

  「可是,我們不去下一個島了嗎?」

  「不要問這麼多問題,快點行動!」

  「對不起……」白熊低下了頭,「我現在就去。」

  ……

  漆黑的棺船,十字桅桿上掛起了黑帆,漫無目的地漂泊在海上。

  船上的男人戴著一頂禮帽,帽上有一大簇絮狀物,帽簷投下的陰影遮住了臉的大部分輪廓,他正坐在船上小憩,愜意地吹著海風。

  忽然,清晰地感覺到體內的一股血液在流動,在心臟徘徊了一圈,又重新流回四肢百骸。男人醒了過來,對這種奇怪的感覺略感疑惑,他望了一眼海面,一切還是風平浪靜的摸樣,於是,他又重新進入午睡。

  殊不知,在他睡著的時候,棺船已經悄悄改變了航向。

  ☆、魔鬼三角2

  破水而出的是一種名叫黑蛟的海王類,它血色的巨眼正盯緊休莫,隨時準備出擊。這種眼神讓休莫非常不舒服,就好像自己是獵物,正準備被捕食。

  黑蛟的身體像蛇,漆黑的鱗甲遍佈全身,它的頭部長著兩條觸鬚,如泥鰍般滑膩,上面沾滿了黏液,正噁心地滴落,兩隻尖利的獠牙□在大嘴之外,猙獰的面貌讓人看了心生畏懼。

  這不是普通的海王類,它是人界裡,魔族唯一的天敵!以吸食凝魄為生,還可以把黑魔法轉化為自身能量!魔族遇上了它,也就約等於全滅,因為只有高級魔族的終究魔法才能對它造成傷害,神族的金系魔法也能對付它,至於精靈族的白系魔法,本來就是用來治癒的,能造成的傷害並不重。休莫這種中級魔族,正是黑蛟最好的養分,吞食一個便能保證百年無憂。

  不等休莫做足迎戰準備,黑蛟衝著她直撲過來。休莫閃身一躍,避開了黑蛟的正面衝擊,它巨大的頭部撞上了墨藍,甲板上立刻出現了一個窟窿。但是黑蛟的鱗片起了很好的保護作用,它的軀殼也十分堅硬,竟然只是滲出了幾縷血絲。

  不能讓它繼續破壞墨藍,休莫幾個箭步跳到了一艘船的殘骸上。黑蛟身軀雖然龐大,速度卻絲毫不落下,它在海中肆意遊走,竟不輸於休莫鬼魅般的速度!

  白色的光球自休莫右手掌心飛出,投到了在黑蛟的鱗片上,留下了一個巴掌大小的血窟窿。

  「吼!」休莫的舉動顯然激怒了黑蛟,它張開血盆大口,數十條觸鬚從喉嚨深處湧出,全部都帶著細密的倒鉤,沾滿了有毒的黏液。

  休莫伸手想在腰間抽出佩劍,才猛地發現自己匆忙中竟然忘了攜帶!這二十年來她都很少用劍,自己又一心想著不能讓黑蛟破壞墨藍,於是就急忙離開船體,連武器也忘了拿!現在要回去已經難了,退路早被黑蛟封死。

  觸鬚纏上了休莫的身體,紫黑色的黏液冒出陣陣黑煙。光球一個接一個飛出,每個都準確地擊中一根觸鬚,肉屑飛落在休莫的黑衣上,讓她狼狽萬分。毒液雖然對休莫無效,可是那黏濕觸覺讓她渾身不自在,動作也沒那麼靈活了。

  黑蛟趁著這個空擋,發起猛烈進攻,灰黑的觸鬚繞緊了休莫的手腳,把她凌空拉起。

  「啪」光球打中了黑蛟的上顎,觸鬚鬆動了些,可是那怪物還是緊追著休莫,沒等她落回甲板,又張開口朝她咬過去!

  空中沒有著力的地方,休莫無處可躲,只能任憑黑蛟的利牙刺穿她的腹部。有那麼一刻的閃神,她以為自己快要死掉,獠牙從她的後背破出,上面沾滿了藍色的血液。血液順著巨齒滴落,一點一點地流失,體力也開始被慢慢抽去。

  休莫勉強提起一口氣,拳頭落在了黑蛟的眼睛上。黑蛟大吼一聲,把休莫甩回甲板,經過這一撞,她的肋骨不知道又斷了幾根。

  ☆、魔鬼三角3

  黑蛟血色的雙眼變得更加通紅,它的嘴裡開始吐出紫黑色的毒霧。休莫不小心吸入了一些,氣管立即像火灼般疼痛起來,意識也有一些模糊,可是,腹部的痛感很快把她拉回現實。想要站起來,但只要稍微一動,就會牽痛傷口。

  毒霧開始從傷口滲入,像麻醉劑一樣,侵蝕著休莫的神經和理智。手腳變得軟弱無力,她以前從未這麼痛恨過自己實力的不夠,這麼痛恨自己不是高級魔族。她費力地支起上身,雙手卻抖得厲害,已經不敢想像,自己現在是有多狼狽。再沒力氣站起,只好蜷縮起身體,用靈力組成一層白霧狀的保護膜,體積也只是剛好把她包裹在內。

  黑蛟在膜外撞擊,一點點地把休莫的最後防線破壞。她左手摀住小腹,可還是止不住血液的流出,洞穿了整個腹部的傷口,已經超出了損傷的極限,不能自行癒合。右手忙著施法,白系魔法全部用來對付黑蛟,已沒有餘力照顧自己的傷勢。

  痛苦地閉起雙眼,卻還是能感覺到黑蛟的撞擊,還是能感覺到靈力的流失……可是,她還不想死,她的理想還沒有實現,她才剛明白友情的意義。她真的不想……不想命喪在這醜陋的海獸嘴下!她想活下去!

  羅,感覺到她的決心了嗎?為什麼在她最需要救援的時候,不在她的身邊?為什麼沒有像多年前她掉落懸崖時一樣,救回瀕死的她?

  嘴角也開始流出血液了,腦袋昏沉得幾欲嘔吐,很疲憊,很想入睡。自己的生命力在流失,她是可以感覺到的,疼痛得快要麻木了。可是,不願放棄……總覺得已經捉住了些什麼,不想再失去那些好不容易找回來的東西,現在還不到最後,不要放棄……

  很悔恨,悔恨當初不好好珍惜一段友情,也悔恨當初不拼盡全力戰鬥。直到臨近死亡這一刻,才發現自己的人生如此殘缺,才發現這並不是她想要的結果,才發現她也是有所追求的……死亡的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生前有太多事未完成,留下了太多的遺憾。

  休莫的眼睛有些濕潤,卻終是沒有流下淚來。這時才後悔,似乎已經太遲了。靈力耗盡,保護膜開始虛化,意識也逐漸模糊……已經可以預見,自己被黑蛟拆吞入腹的畫面。

  死亡的過程很痛苦,越來越深的絕望,一點一點地滲入休莫所有的觸覺。但此刻她想起的,卻是自己生命中最為美好的場面,巨大的黑色骨翼,光耀的鉑金瞳仁,精靈澄澈的笑意……很多很多細碎的記憶,零零瑣瑣的,殘缺不全的,都要在這裡戛然而止,不甘也無用。

  意識終於被抽離,模糊中,她看到了一隻鷹隼,劃破蒼穹,撥開濃霧,陽光從缺口傾瀉下來,照射到休莫身上。雄鷹展開翅膀,俯衝而下,把海上的一條巨蛇帶上萬丈高空,再狠狠摔下,直到它粉身碎骨。

  ☆、庫萊加納1

  這是一個陌生的世界,暖融融的日光,青翠的竹林。

  一支玉笛,一台古琴。

  一種名為幸福的感覺佔據了她的心臟。

  不知為何,她在這裡竟然不會排斥光明,甚至覺得很自然。

  她坐在古琴前面,男子站在她身邊。

  笛聲悠揚,清響遠播,乾淨純粹的笛音,傲然空曠的旋律。

  彷彿不是置身在竹林,而是立在山巔之上。

  自然而然地,雙手撫上古琴。

  輾轉悱惻的琴音傾瀉而出,輕柔地,和著笛音,奏出一曲佳樂。

  像是重複過千萬遍,熟悉得只要一抬手,一聲笛,就知道接下來的樂段。

  他是誰?她又是誰?

  想要轉頭望向男子,可是身體不受控制。

  只是,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唇邊的微笑,陌生而又熟悉。

  風過,衣袂飄飛,她看到了他白色的袖邊,上面烙著金色的圖騰,翻捲著,如流雲,似覆水。

  墨黑的髮絲,如綢緞般細膩,他鬆鬆地挽了一個髻,隨意又清爽。

  霧起,天暗。

  她開始衰老,撫琴的手變得緩慢,皺紋爬上了指尖,皮膚不再細膩,乾枯的手掌,醜陋得不堪入目。

  男子依舊站在她的身邊,不過,他沒有衰老。

  只是,白衣變成了墨色。

  ……

  夢終,休莫轉醒。

  眼瞼有些沉重,連睜眼這個動作也耗費了幾秒時間,視線由模糊變得清晰,眼前是淺灰色的天花板,不是她熟悉的醫療器械。

  被黑蛟攻擊時,明明感覺到羅的魔息在靠近,但此刻,卻發現自己不是被他所救。黑蛟……巧合嗎?怎麼會有這樣的巧合。人界的黑蛟少之又少,茫茫大海,也許只能找到四五條,她是要多倒霉,才會遇上一條?絕對不是巧合。但知道她魔族身份的人,只有羅和鷹眼,後者救了她,也就代表黑蛟是前者所為。

  但是休莫不願相信,曾待她如親人的羅,怎麼會害她?她也不願相信,當年的背叛,會讓羅不顧昔日的舊情,對她恨之入骨,甚至想要殺了她。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回不去了嗎?他們的友情,已經結束了嗎?

  不想再思考黑蛟事件,她承受不了,羅的恨意,連想一想,都會覺得痛苦非常。

  目光由天花板移到旁邊,休莫看到了赭色皮革的高背椅,金屬製作的高腳茶几,上面放著一瓶紅酒,一個酒杯,杯中的紅色液體只剩三分之一。還有,座上的男人,正在閱讀報紙。刀刻般的臉部線條,菱角分明的輪廓,薄唇緊抿,乾淨的白色襯衣,利落的深褐色短靴。

  終是避不過與鷹眼接觸,也許是命運的捉弄,把他們又拉在一起。休莫以為只要不想,不念,就會忘記他,就可以扼殺當初那種心情。可是,直到再見到他,才發現她只是自欺欺人,因為,還是那麼喜歡,甚至,比當年更加嚴重。

  那金色的瞳,依舊散發著常人無法企及的光輝,但經過時間的沉澱,愈加幹練銳利,斂去了年少的囂張跋扈,增添了一份成熟穩重,如今的他,已經不再是那個自視過高的少年,而是偉大航路裡真正的強者。

  ☆、庫萊加那2

  一天前,魔鬼三角海域。

  濃霧隱去了陽光,吸收了熱量,使得這片海域潮濕又陰暗。感覺到氣溫的下降,鷹眼結束了他的午睡。不知不覺地遊蕩到這個地方,感覺有些熟悉,好像是某位七武海的根據地。

  本應是平靜無瀾的海面,此時卻翻攪著巨浪,但不是有規律的波動,而是某種巨型生物的動作引起的躁動。隱隱地有些不安,鷹眼本可以不理睬這件事,但他還是驅舟向前,去海王類活動的地方一探究竟。到底是誰?在與海獸搏鬥。

  越來越近,也越來越不安。

  那是,白色的逐漸消褪的薄霧,包裹著一具人形,依稀看到那人墨色的長髮散亂著,黑衣上沾有許多污穢物,不知道是海王類的肉屑,還是那人的血液。

  不會是休莫,她怎麼可能被海王類壓制住?她怎麼可能這麼狼狽?印象中的她總是乾淨得有些離譜,她不會容許自己身上帶有黏狀物。只是……那人的身影與她相似得過分,與二十年前的休莫一模一樣。

  海王類快要把那人吃掉了。萬一……那真的是休莫……鷹眼拔出黑刀,飛身來到那人前面,隔在海王類與她之間,揮動利刃發出一記斬擊,那蛇狀的身軀立刻斷為兩截。海王類已死,鷹眼卻依舊維持著背對那人的姿勢,但有些僵硬。因為在剛才走近的時候,他已經看清了,那人,是休莫無疑。

  沒有時間猶豫了,她似乎受了重傷。鷹眼轉過身正對休莫,小心地避開她的傷口,把她抱到棺船上。藍色的血液還在緩緩流出,染藍了她身下的甲板,已經分不清哪個傷口還在流血,哪個傷口已經結痂,連她的嘴角也開始滲出血液,特別是腹部那個血洞,簡直慘不忍睹。

  時間從未過得這麼緩慢,從魔鬼三角到庫萊加那。擔心著她的傷勢,卻又苦於沒有藥物幫她醫治,況且,對於魔族的身體,普通的藥物不知道有沒效果。

  彷彿過了半個世紀之久,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鷹眼把休莫安置到客房內,接下來,就要清洗傷口了。忽然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傷口太多,有倒鉤刮傷的,還有獠牙穿透的。

  還是從最大的傷口開始處理吧,鷹眼把她腹部的黑衣揭開,有些布料已經與傷口黏在了一起,這個動作連看著都覺得痛。可是,失去了知覺的休莫,眉頭都不皺一下,面目安詳平靜得,好像只是睡著了般。

  一盆盆清水,被染藍了又被換走,直到休莫恢復了乾淨的模樣。整個過程沒有上藥,只是幫她纏了紗布,換了一件乾淨的襯衫。

  不知道是有些累了,還是怎麼的,鷹眼望著休莫,大腦竟有些無法思考。她的臉色很慘白,唇色也是淡紫的,沒有心跳與脈搏,沒有人類的溫暖,就好像……已經死了,只剩一具屍體……如果不是還有微弱的呼吸,他真的不知該如何判別她的生死。

  是否,她活著,與死了,根本就沒有差別?

  ☆、庫萊加那3

  特拉法爾加羅來到魔鬼三角海域的時候,鷹眼已經把休莫帶到了庫萊加那。

  只有,殘餘的黑蛟屍體,藍黑色的血跡,刺痛了羅的視覺。還是遲了一步,還是趕不上休莫的腳步,現在她生死未卜,魔息微弱到幾近消失,連追蹤起來也十分困難。又一次,未能保護她,又一次,沒能履行夥伴間的諾言……

  「船長,要回去原來的航線嗎?不然記錄就要被替換了」 佩金出聲問道。

  「我有帶永久指針,現在向10點鐘方向出發。」不容置疑的口氣,果然有當家的風範。

  「是,船長!」

  潛艇朝著庫萊加那島前進,不過方向有些偏差。魔息太弱,追蹤起來要耗費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儘管心急如焚,但也於事無奈。

  ……

  身體很沉重,關節也很僵硬,休莫費力地想要坐起來,但只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也致使到腹部的傷口又滲出幾縷血絲。

  勉強地坐了起來,休莫看到了自己身上藍灰色的襯衣。是多久前的事了,這種不倫不類的顏色,曾經是別人嘲笑的對象,直到,她的衣物變成了深黑色,才再沒有人敢招惹她。如今,這藍灰又再次出現,代表著她魔力的下降。

  聽到聲響的鷹眼放下手中的報紙,注意到休莫原本白色的襯衫變成了藍灰,原本湛藍的雙瞳變成了墨黑,「醒了,需要些什麼嗎?」

  「水。」休莫的聲音有些沙啞,表情有些冷清。總覺得她有什麼已經變了,但明明是一樣的外貌,一樣的舉止。

  鷹眼遞給她一杯水,又繼續閱讀報紙。

  一別二十年,今日再見,滄海已桑田。她還是伊爾基斯休莫,他卻不再是她所熟悉的少年。如此無奈,卻也無力挽回,只好任由時間與距離,把他們變得陌生起來。

  「波嚕波嚕波嚕」屋裡的電話蟲響了起來。

  「喂。」

  「鷹眼,想必你也聽說了特拉法爾加羅的事情了吧。」

  休莫拿著水杯的手僵了一下,幾滴水灑了出來,不過這個動作很快被她不漏聲息地掩藏過去。

  「綽號死亡外科醫生,打倒了一位中將,這件事我也略有耳聞。」

  「不能讓他再這樣囂張下去了,但現在熊去了魔鬼三角海域,特拉法爾加羅又在庫萊加那附近。」

  「情況我瞭解了,所以?」

  「世界政府現在下達特別命令,把死亡外科醫生一夥全部抹殺掉。」

  「知道了。」

  「卡恰」

  休莫佯裝平靜地喝了一口水,再把杯子放回桌面上,「我的船在這島的附近嗎?」

  「嗯,帶過來了,你要出海?」這麼急著離開,這麼不待見他嗎?

  「是的,這傷也不是很重,不必在這裡逗留太久。」

  「船在西側的海岸,我帶你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她可不想鷹眼去到海岸,順帶出海抹殺羅一夥,她不想見到,他們的廝殺。

  厚重的木門緩緩打開,城堡外陰森得可怕,恍惚間,好像看到了一百年前的魔界。

  「鷹眼,謝謝你,救了我。」客氣的話語,這是休莫第一次稱呼他,卻只是用了別人給的外號。生疏得有些可怕,就好像是休莫自己築起的一道牆,立在鷹眼與她之間。

  ☆、庫萊加那4

  羅,為什麼要來到庫萊加那附近呢?是為了確認休莫的死亡嗎?如果讓他知道她還活著,會失望嗎?不會的……不會的!儘管一切事實都指向是羅所為,但她就是不相信!他們是夥伴啊!雖然,只是曾經……

  就算……就算那真的是羅做的,休莫也不會怨恨他。畢竟,是她有錯在先,在那場戰役裡,擅自離隊的,是她,默許敵手殺掉同伴的,也是她,苟且偷生的,還是她……在羅的眼裡,她就是這樣的人吧,所以,理應受到團隊的懲罰。可是,不管羅怎麼對她,她還是不希望他出事,所以要盡快找到羅,告訴他快點離開。

  魔息越來越近,休莫卻忽然發現,不知該用怎樣的身份來面對他,他們已經不是同伴了……

  潛艇上浮出水面,明黃的船身,上面印著笑臉的標誌,還有DEATH的字樣。他們站在各自的甲板上,望著對方的船,相對無言。整整二十年未見,雖然只是魔族生命中短暫的一段時間,卻足以在人界完成很多事情,例如遇到合適的同伴,又如加強實力,揚帆出航。

  最終,還是休莫跳上了對方的船。羅就站在她的面前,只是氣氛有些沉寂,太多的話想說,卻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告訴我,黑蛟不是你做的。」休莫只是想確認一件事,不然,她找不到繼續站在這裡的勇氣。

  「你是在懷疑我嗎?」

  「懷疑?」休莫咧開嘴角劃出一個慘淡的笑,「你連懷疑都沒有,就認定了我是叛徒。」

  「誰說的,」羅的聲音有些壓抑,「休莫當家的,你不要自以為是!我一直把你看作夥伴,一直沒有把你看成叛徒!只是,你為什麼不跟我解釋魔界的事?我一直都相信你有苦衷,一直期待著你的解釋。」

  是不是因為缺乏安全感,所以,他們都需要對方一個確切的答案,但是因為沒有勇氣去確定,要直到這刻才說出想說的話。

  「為什麼到現在才說……」休莫有些欣喜,也有些遺憾,畢竟,白白地浪費了百年的人界時光。

  「因為,我要變強,要保護同伴,不讓你們離開。所以到現在,我才有資格問你,願意做我的同伴嗎?」羅的目光很誠懇,一如幼時的他,拍著胸膛說:以後有我小羅罩你,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

  「當然。」當然願意,這可是她夢寐以求的情誼。

  「等一下,」休莫終於想起她這次來最重要的目的,不是要解開誤會,而是告誡羅快點離開,「先離開庫萊加那。」

  「為什麼?不開宴會慶祝一下嗎?」

  「不行,你現在正受到七武海之一,鷹眼的追捕,他就在附近,再不快點走就來不及了!」

  「準備下沉,貝波。」

  「是,船長。」

  「特拉法爾加羅?」熟悉的嗓音在休莫後面響起,她不禁感到背脊升起一股寒氣。

  羅右手握劍,左手下面出現了一個光圈,已經做好了出擊的準備。

  ☆、庫萊加那5

  是鷹眼……想不到他這麼快就來了,連一點做準備的時間都不給休莫。她最不想見到的事情,還是要發生了麼?

  那人縱身躍上了潛艇,從甲板傳至腳底的輕微顫動,雖然不太明顯,卻讓休莫的凝魄也為之顫動。

  腹部的傷口什麼時候又裂開了?不過還好,她之前換回了黑衣,看不出血液的浸濕。只是,痛得微微彎起了腰,眼眸透漏的痛苦也都再掩埋不住。好在,注意力在鷹眼身上的羅,與站在休莫身後的鷹眼,都沒有發現她的異樣。

  黑刀從鷹眼背後轉移到他的手上,劍氣縈繞的漆黑刀刃,輕輕的嗡鳴聲,連天地也為之色變!他沒有說多餘的話語,一道斬擊已經迫近特拉法爾加羅!

  「ROOM!」光圈在羅前面的甲板處形成,很快膨脹為罩式的空間。

  休莫轉過身面向鷹眼,此時她的眼神已經變得堅定。散發著冰藍寒光的佩劍,早已被休莫握在手中!閃身躍到羅的前面,提劍擋住鷹眼的斬擊,這是一氣呵成的動作,但受到的強大作用力令她滑後了一段距離,單手也支撐不住這斬擊的力量!

  根本沒有思考的餘地,休莫把左手也握上劍身……她雖然知道,雙面刃在抗擊敵人的時候,也會傷害自己,可是,一直以來,都不願以劍換刀。因為,這把劍陪伴了她很多年,甚至,感覺他們共存的時間比她的有生之年還長……

  沿著斜向下的劍身,藍色的血液從劍尖滴落。休莫感覺到胸口內一陣氣血翻滾,一股腥甜從喉嚨湧上來,可她還是嚥了回去。眼前的景物有些渙散,但休莫不敢放鬆手中的力度,直到青光衝上雲霄,施加在劍上的力道消失,她才放鬆下來。

  剛才的壓迫感彷彿還未消失,休莫有些喘不過氣,許是因為缺氧,大腦混沌得如一團泥漿。休莫把劍立在地上,勉強地站穩身形,深吸一口氣,再提劍指向鷹眼,墨色的眸直直地盯著他的眼,說道:「你的對手,是我。」

  只是擋下鷹眼的一擊,就耗費了休莫這麼大的力氣,無法想像,她繼續戰鬥下去,會怎樣……可是,休莫決鬥的話已經放了出來,鷹眼也沒有理由再去攻擊羅。

  「休莫!」羅焦急的喊聲在背後響起,但是她沒有理會。

  休莫握劍的手在微微顫抖,儘管她的神情與平時無異,可是,淡青的唇,煞白的臉,任誰都可以看出她的狀態不佳……但是,就算拚死一搏,也要守護這失而復得的友情,她再也不願失去夥伴了!這是休莫心中的信念,儘管擋在她面前的是鷹眼,也不能阻礙她的決心!

  「與這種狀態的你戰鬥,勝了也毫無意義。」鷹眼冷靜地敘述著這一事實,把黑刀重新置於背上,「下一次再見到你,就是真正決定勝負的時刻,那時,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扔下這些話語,鷹眼轉身離開。

  棺船沿著來時的路遠去,逐漸化成一個黑點消失不見。羅注意到了那棺船邊上,有著兩盞幽綠的燭焰,他若有所思地目送著船的離開。

  ☆、庫萊加那6

  一滴一滴的暗藍血液,從指尖落到甲板上。從鷹眼離開以後,休莫就維持著同一個姿勢,靜靜地站在那裡,微垂著頭,輕握著佩劍。

  「休莫,你瘋了嗎?受了傷還要逞能!而且把左手弄傷了,傷到了筋骨怎麼辦?!」羅一邊說,一邊準備拿起休莫的手檢查傷口。

  可是……還沒碰觸到她的皮膚,休莫就晃了晃倒在地上……

  「休莫!」眼前是羅焦急的神情,但逐漸變得朦朧,休莫想開口安慰他,可是連張嘴的力氣都使不上……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休莫發現自己已經被轉移到潛艇內,戴著呼吸器,身體不少地方纏上了繃帶,連左手也捆得像個粽子似的。她伸手拔掉黏在身上的導線,坐起身,想要下地行走,可是腳步有些虛浮。

  坐在一旁淺眠的羅醒了過來,他看到休莫擅自拔掉導線,有些微惱,可是他也知道休莫不喜歡那些東西,因為那會讓她看起來很虛弱。她的強勢,是小時候就扎根下來的習慣,離了它,休莫也不知道該如何生活下去。所以,就算阻止她,她也不會乖乖躺在病床上。她只會讓自己看起來與平常一樣,然後靜待傷口的癒合。

  羅輕歎一口氣,舒展開微皺的眉,對休莫說:「要不要去你的房間看看?」

  「好啊。」重獲夥伴的休莫,心裡填滿了愉悅,連語氣也輕快了幾分。

  隨著羅走了一段路,拐了幾個彎,便到達了一個房間前。這個房間從外面看上去沒什麼特別,可是走進去才發現它別具一格。非常簡潔的裝潢,沒有細碎繁瑣的物件,但必需品都準備得很周全,房間的每個角落也都很乾淨,這與休莫的風格一模一樣,簡直就像,是為她準備的。

  「出海時我就告訴自己,總有一天,你會重新成為我的夥伴。」羅的聲音在旁邊響起,融化了他們之間的隔膜。

  休莫的目光落到了房間裡的一台鋼琴上,黑色小型三角鋼琴,是她以前慣用的一種。想不到在過去那矛盾重重的一百年裡,羅也有留意她的動向,知道她消磨時間的方法。休莫走到鋼琴前面,打開前頂蓋,坐了下來,右手在琴鍵上敲了幾個音符。

  「可惜你現在左手傷了,不然就可以聽到你彈琴了。」羅有些惋惜地說。

  「單手也可以的。」休莫的唇邊是淺淺的笑意,看起來,她很開心。鋼琴聲響起,靈動的,愉快的,就像是她的心情。

  「左手黑系魔法,善於攻擊,右手白系魔法,善於防禦,你的劍術也是這樣的吧。可是在與鷹眼對敵的時候,為什麼要用右手?」終於問了出來,其實羅是在擔心,她在下一場決戰裡會下不了手。他們曾經在魔界一起共事了這麼多年,只要一個神情,羅就可以看出她在想什麼,她對鷹眼的感情,羅也感覺到了。

  琴音還是持續著,可是放慢了些,顯得有點單調。休莫臉上的笑意斂去了大半,她沒有回答,反倒是提出了另一件事:「現在我的狀況你也知道吧,拖著這副身體只會連累你們的航行,所以我打算去拿凝魄來修復,等我的實力恢復了,就回到這裡。」

  ☆、庫萊加那7

  「我和你一起去吧。」羅說道。

  「不用了,這是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就好。」休莫停止了彈奏鋼琴,轉頭望向羅,認真地說:「船長,你批准我暫時離開嗎?」

  「你總是這樣。」羅的聲音有些低沉。

  「嗯?」

  「以前也是,現在還是,什麼都自己扛,什麼都獨自一人承擔,根本就沒想過你還有同伴,根本就沒有想過和我一起分擔,休莫,你真的懂什麼叫同伴嗎?」

  微長的劉海遮住了休莫的眼睛,「當然知道,」與羅相比,她的語氣平靜很多,「只是習慣了一個人,短時間裡還沒有適應過來,抱歉。」

  「那麼就一起去拿凝魄吧,你感應到它哪裡?」

  「馬琳梵多。」

  ……

  潛艇已經到達香波地群島附近,距離黑蛟一戰已經過了數天。但休莫腹部的傷口卻只是癒合了一點,儘管她這些日子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睡眠,努力補充能量,可是之前耗損的靈力太多,根本無法在短時間裡完全恢復。

  躺得太多,連身體也變得有些僵硬,休莫走到鋼琴前坐下,準備活動一下手指。琴聲響起,節奏不快,有些單調,甚至彈錯了幾個音。心緒很紛亂,因為她這幾天夢見了伊冥,那昔日的夥伴,因為她的怯懦而遭到毀滅。在夢裡面,伊冥只是靜靜地站在迷霧中,望著她,沒有譴責,更談不上原諒。

  或許,那早就不是伊冥了……因為他的左臂上刺著「ASCE」四個字母,S上打了叉,這是伊冥所沒有的特徵。他現在叫艾斯,只是一個留有伊冥凝魄的人類,只是徒有伊冥的外貌,卻沒有伊冥的記憶與感情。

  伊冥,一百年前休莫欠下的債,如今來還,會太遲了嗎?

  可是,現在的情況容不得休莫思考,因為她可以感覺到,那個名為艾斯的人類,生命力已經非常微弱,她要去救他!儘管,她不想讓羅想起她曾經犯下的過錯,她害怕,羅會因此疏遠她。

  「已經到達香波地群島,快要去到馬琳梵多了,你還是不打算告訴我嗎?」羅忽然出現在休莫房間門前。

  琴音戛然而止,休莫的眼底閃過一絲驚慌,「你知道了。」

  「從你說『馬琳梵多』開始,我就知道了。艾斯公開處刑的消息已經傳遍了世界各地,而你偏要在這個時候去海軍本部。之前我在看到艾斯的通緝令時,就懷疑那可能是伊冥,而你證實了我的想法。」

  休莫無言以對,原來她的想法早被得知。

  「拿凝魄修復傷口只是托辭,其實你是想救艾斯吧!」羅道出了休莫的真正目的,他繼續說道:「我不知道當年在魔界發生了什麼,可是過去的都已經不重要了,現在你是我的夥伴,就不該再有所隱瞞。伊冥也曾經是我的同伴,所以我們應該一起去救他!」

  「羅……謝謝你。」

  「好了,現在先登陸香波地群島觀察情況,再去馬琳梵多。」

  「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先去馬琳梵多,你稍後去到的時候,就潛伏在港灣內,等我救出了艾斯,再來接應我。」

  「好,就這樣定吧。」

  ☆、頂上戰爭1

  充滿硝煙的戰場,七零八落的海軍本部建築,互相廝殺的海賊與海軍,這是休莫來到馬琳梵多看到的景象。抬頭眺望遠方,她看到了處刑台上的艾斯,但此刻軍刀正刺向他的身體!

  「不!」休莫不禁驚呼出聲,她來,不是為了看艾斯處刑,而是為了救走他!但是,她卻連戰鬥都還沒開始,就要目送艾斯死去!那她這次營救的意義何在?!

  「住手!」草帽路飛大吼一聲,竟有不少人因此倒了下來,也制止尖刀的落下,艾斯暫時安全了。

  是霸王色霸氣!休莫有些錯愕地望向那個少年,之前闖入了司法島,現在又鬧到海軍本部,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小的們,接下來全力支援草帽路飛!」白鬍子下達了命令,想必是看出了路飛的潛質吧。休莫之前也聽說了白鬍子要營救艾斯,那麼,現在他們的目的一樣,也就是站在同一戰線。草帽路飛,她也把希望放在他身上吧,千萬不要讓她失望啊。

  休莫跑向路飛的方向,海軍對這個突然出現的人物感到詫異,但也只是把她看成海賊之一,阻撓她的前進。

  以超乎常人的速度,藍光乍現,眾名海軍只是覺得頸部一冷,便失去了知覺。不消一刻,冰藍的劍已經染滿了鮮紅的血。那人黑色的面具泛著詭異的暗光,墨色的眸沒有絲毫人氣,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魔,索人性命。

  海軍都劍拔弩張,嚴陣以待,不敢輕視這個新出現的敵人。忽然,有人站到了休莫與海軍之間,他持著一把與人齊高的黑刀,刀上有著裝飾華美的護手。海軍鬆了一口氣,有一個人低聲說道:「是七武海。」

  休莫把纏在左手上的繃帶解掉,把劍從右手換到左手。

  「你為什麼出現在這裡?」金瞳男人問道。

  「處刑台上的人,是我的夥伴,我來,是為了救人。」休莫答道。

  .明明不久前才見過鷹眼,卻覺得他們之間隔了些什麼,是那層面具嗎?還是那個二十年呢?是那段無法彌補的歲月,那條無法修復的裂痕。在這個戰場上,立場不同的人,也就是敵人。

  「我說過我不會再手下留情,而且,此路不通!」黑刀一橫,隔在了休莫與他之間。

  「那麼,我就踏著你的屍首過去吧。」休莫的唇邊浮現出一個嗜血的笑意,有些瘋狂,與平時淡漠的她相差甚多。

  綠光藍光從各自的刀劍上迸射出來,撞擊在一起,摩擦產生的零星火花很快消散於空氣中。這是決鬥,休莫在心裡提醒自己,而且對手是世界第一劍士,她的體力也無法堅持很久,還有處刑台上的人也性命堪憂。

  必須速戰速決!休莫暗下決心,手中的劍也使得快些了,可是,昔日她引以為傲的速度,已經不再是她的優勢了。鷹眼早就不是當年的少年,就算拿著厚重的黑刀,他的速度也不比休莫差,而且鷹眼的劍術剛柔並重,破綻少之又少,休莫想取勝,恐怕是難上加難!

  ☆、頂上戰爭2

  魔族的壽命普遍很長,所以他們的進步很慢,二十年,於他們,不過轉瞬;於人族,卻是兩旬。在這二十年裡,鷹眼的實力有了一個飛躍,休莫卻還是停在原地。

  休莫和鷹眼在這邊鬥得難分難解,路飛在那邊已經非常接近處刑台。由剪刀人閃電開闢的道路,直接通到艾斯前面。草帽小子越來越接近目標,休莫卻被逼得步步倒退……

  忽然,中將卡普擋在了路飛前進的路上,臨時搭建的橋身並不牢固,如果在那裡打鬥,橋隨時都會坍塌!如果休莫的翅膀還在,她就可以直接飛上高台救走艾斯了,根本不用在這裡浪費時間,可惜……

  「嘶」衣服被黑刀破開了一道口子,手臂上出現了寸許深的傷口,血液汩汩流出。

  「你分心了。」鷹眼開口說道,手中的動作卻沒有慢下來。

  高手間的決鬥,只要有一瞬的分心,對方就可以把她置於死地。而休莫只是添了一道傷口,鷹眼還是對她手下留情了嗎……

  卡普被打倒在地,路飛踩著碎石登上了處刑台,這時離成功又近一步了。可是,金光乍現,戰國元帥變成了一尊大佛!草帽小子拿出鑰匙,準備打開海樓石手銬,但一道激光射過去,鑰匙斷為兩截!

  「嘶」休莫倒吸一口涼氣,因為她的身體上又多了一道傷口。能力的下降,血液的流失,使休莫的動作沒有一開始那麼迅速了,再這樣下去,她和鷹眼的差距只會越拉越大……

  此時,處刑台上的形勢也不太樂觀,大佛金色的巨拳直襲路飛和艾斯!

  休莫身上又添了一道傷口,她悶哼一聲,強忍著舊傷復發的痛苦,勉強抵禦鷹眼的攻擊。

  處刑台倒塌了,海軍瞄準掉落的艾斯和路飛,數枚炮彈一起擊中了他們!炮擊過後的蘑菇雲遮蔽了視野,他們難道就此命喪黃泉?忽然,爆炎之中出現了一條火炎隧道,原來他們都安然無恙!

  海賊的歡呼聲震耳欲聾,休莫晃了晃,嘈雜的聲音在她耳朵裡變成了嗡鳴。艾斯與路飛聯手對抗海軍的畫面振奮人心,休莫卻再沒多大的力氣關注那邊。

  「我們來這裡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已經沒必要再留在這裡了!好好聽著,白鬍子海賊團!現在我要下達的是最後的船長命令,我要和你們在這裡道別,全員都要活下去,平安地回到新世界!」

  「我是時代的殘黨,新時代裡沒有能載我的船。出發吧,小的們!」休莫聽到白鬍子如是說。

  艾斯跪在了地上,他背後刺著的白鬍子象徵,此刻看起來無比清晰。休莫皺了皺眉,因為這種感覺非常不好,但哪裡不對,又暫時說不上來。她想起舊時的伊冥,是身材瘦削的惡靈法師,性格高傲,就算是面對著自己的恩人,也不會下跪謝恩,只會默默感激。

  艾斯和白鬍子海賊團的人開始逃離戰場。

  但是,赤犬忽然出口挑釁:「白鬍子海賊團還真是聚集了一群膽小鬼啊。不過船長就是這樣,也是沒辦法的事。白鬍子說到底不過是,上一個時代的失敗者罷了!艾斯。」

  「失敗者?」艾斯停下腳步,火焰縈繞在他握緊的雙拳上,「你給我收回剛剛的話!」他轉過身面向赤犬,臉上是憤怒的表情。

  ☆、頂上戰爭3

  岩漿穿透身體,血紅色的珠子散落開來,生命紙終於消失殆盡。艾斯吐出大口的鮮血,生命走向終結……

  休莫本該舉劍擋開鷹眼的進攻,可是她感覺到伊冥凝魄的破碎,怔忪得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鷹眼想收手已經來不及了,斬擊由胸口劃至腰側,藍色的鮮血噴湧而出,開出一朵絢麗的血花。

  一顆紅色的珠子滾到休莫腳邊,她明明受了重傷,血液已經開始從嘴裡流出,內臟也損害得嚴重。但她好像一個沒事人似的,彎腰撿起珠子,再直起身來的時候,卻有些站不穩腳,險些跌倒。

  眼前的景像有些朦朧,可是,還不能倒下,還要回到心臟海賊團……休莫握緊了珠子,雖然步履維艱,卻依舊想走出戰場。

  那根本就不是伊冥,她渾渾噩噩地想道……如果那是伊冥,就不會迎戰,如果那是伊冥,就不會為了保護親人犧牲自己,如果那是伊冥,就不會給出「絕對不會死」的承諾……就連凝魄,也只是寄宿於珠子中,而不是存活於艾斯體內……他們只是,長得相像……但是,其實,也不是很相像,伊冥的髮色是銀灰,艾斯卻是純黑,伊冥身上沒有刺青,艾斯卻有,伊冥的體格屬於高瘦,艾斯卻是健碩……太多,太多不同了……

  其實,根本無法比較了,他們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兩個獨立的個體……伊冥和艾斯都已經死了,無法復生。世界上,也沒有和他們一模一樣的人,就算保留了某些東西,也都是另一個人了……另一個人了……這幾個字忽然刺痛了休莫。

  「喂,那個,那是什麼?」

  「在本部要塞背後,好像有什麼東西。」

  「不僅如此!處刑台上的人是誰啊?」

  混沌中聽到這些聲音,休莫費力地轉過頭,抬起眼瞼,望見了黑鬍子一夥,她忽然感應到某些東西,也明白了一些事實。

  ……

  時間追溯到15年前,加雅島。

  「轟隆」一艘船從天而降,砸到海面上,早已殘破不堪的船身碎成幾塊,木屑紛飛,掀起了一波余浪。

  一艘海賊船恰好停在古船旁邊,船內的海賊聽到聲響,走了出來,他的臉上有幾道傷口,身軀臃腫肥大。

  掉落下來的船隻似乎是幾百年前的一艘探險船,那名海賊來到古船上面,看看有沒有財物可以搜刮。遺憾的是,古船早被洗劫一空,只剩下一些書籍和殘舊的生活用具。

  「切。」男子逛了一圈發現並無財物,有些不滿。他隨手撿起一本書,此書褐皮黑框,保存完好,封面寫著《異族錄》三個金漆字。

  翻開第一頁

  大海沒有盡頭,冒險沒有終點,通過航海,我才發現世界不是眾人想像中那樣。很多人以為自己已經足夠瞭解這個世界,但其實它蘊含著無窮的秘密,更有一些不被人得知的物種,像人類一樣存活著。唯有不停地探索,才能逐步接近事實真相……

  ☆、頂上戰爭4

  以下內容節選自《異族錄》。

  目錄

  神族 1-245頁

  魔族 246-474頁

  精靈族 475-584頁

  三者間聯繫 585-720頁

  第255頁

  沒有心臟,但是有凝魄,凝魄聚集了個體所有的靈力,一旦受損,任何傷口將無法自行癒合。

  第276頁

  體溫偏低,屬於29攝氏度恆溫動物。

  第281頁

  壽命較長,低級魔族可活到400歲,中級魔族4000歲,高級魔族通過修行可達到永恆。

  第303頁

  衣服、髮色均會被自身屬性染成黑色。

  第461頁

  目前在人界只發現一類天敵:黑蛟,屬於海王類,生活在無風帶,身體像蛇,全身都是黑色的鱗甲,頭部長著兩條觸鬚,有兩隻獠牙。

  第622頁

  不同種族之間無法產生可育後代。

  第704頁

  都具有心網,即得知對方心中所想的能力。

  「賊哈哈哈哈。」海賊合上書本,想起之前與他打鬥的那人,自己明明用鉤爪傷了她,可是她只是衣服裂開一道口子,並沒在身體上留下傷口,原來她竟不是人類。海賊在心裡盤算著如何剷除這個強大的對手,把書本帶回了他的船隻。

  ……

  時間回到現在。

  鮮血止不住地從休莫嘴角湧出,她左手執劍,但已無力斬殺敵人,右手摀住傷口,可是血液從指縫流出來,深藍色的液體交織在蒼白的手背上,竟然有一種奇特的美感。

  舉槍,瞄準,射擊,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毫不拖沓!范歐葛要擊斃的人,正是休莫!

  儘管感覺到那人的殺意,可是攻擊來得太快,休莫只來得及微微側身。子彈還是擊中了她的身體,打缺了凝魄的一角。

  黑蛟噬咬的傷口,黑刀劃破的傷口,子彈擊穿的傷口,舊傷未好,又添新傷。很痛,痛得想停下來不再前進,痛得想蜷縮起來不理外界,痛得全身都在顫抖卻無能為力。但休莫還在堅持著,想要走到港邊,就算拖著殘破的身體,也想回到心臟海賊團,就算死,也要死在夥伴的身邊。

  但事不如人願,休莫才走了幾步,就有一名海軍上前攻擊,身受重傷的她已無力招架,就算是普通的士兵,也能奪她性命,看來,她就要命喪於此了。

  可是休莫好像忘了她身後還一個人----鷹眼,他揮動黑刀擊退了攻擊休莫的士兵,護在休莫的旁邊讓她免受襲擊。

  休莫不知道鷹眼意欲何為,但是從他毫不留情地砍傷她那時起,他們之間所有的羈絆就已經被斬斷了,無論是少年時期的沙漠之旅,還是黑蛟事件的重逢,曾經同行的時光,曾經動搖的心緒,此時都穩定下來了。

  鷹眼選擇了追求自由和劍術巔峰,無論是二十年前的不挽留,還是現在的決鬥,都表示了他的信念沒有改變。而休莫選擇了友情,從她踏出古堡那一刻起,她就決定要好好珍惜同伴,任何人都不能再奪走她珍視的東西。比起他們之間那份不確定的感情,有太多東西更加重要,他們都知道,把那種情緒深埋起來,才是明智的。
  
有眼無珠與白目之人畜全都去死   無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勿惹黑闇雙王  雙王勝為王  敗者為寇  敗者唯有死孰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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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頂上戰爭5

  「船長,找到沒有冰的位置了。」

  「上浮吧。」

  明黃色的潛艇冒出海面,船身上印著的笑臉logo彷彿在嘲笑著這場已經變得無意義的戰鬥。

  「送草帽當家來這邊。」站在甲板上的羅朝飛在空中的巴基喊道。

  能救下那人的義弟,也是不錯的一件事吧。雖然他在往後的航路上肯定會與路飛為敵,但是,孽緣也是緣,至少現在的他不想路飛命喪於此。

  戰鬥還在持續,是誰充滿勇氣的吶喊聲,改變了命運?

  休莫已經無力提防海軍的攻擊,也無暇顧及戰況。似乎是有一位四皇出現了?但是她現在只想著回去……回到她所屬的團隊……

  「船長船長,不快點潛航的話,會遭到攻擊的!」望著倚在門邊的羅,貝波不禁擔心起來,「拜託你了,快關上門吧!」但是對方似乎不為所動。

  「等一下。」休莫還沒有回來。

  「已經等不了了!」貝波開始抓狂,但也只是以為因為四皇太過罕見,所以羅多看了幾眼。

  終於,那人的魔息回到了潛艇上。

  「船長,快點,快點!」

  「嗯。」

  潛艇又重新下沉,逃亡開始,但是,這次船上多了三名重傷患者。甚平是腹部被穿透,陷入瀕死狀態,草帽當家雖然外傷也很嚴重,不過內傷更加致命。至於休莫……凝魄受損,肉身毀壞嚴重。

  頂上戰爭是如何結束的,羅是如何到達女兒島的,路飛又是如何拜雷利為師的,這些休莫全然不知。只因她受傷甚重,馬琳梵多一戰過後,她就陷入了昏睡,這種狀態已經維持一個多月了。

  此時休莫正躺在病床上,一身純白的病服,與她蒼白的臉色極為相稱。但是眼窩深陷,嘴唇淡紫,就算面容祥和,也可以看出她不是在安睡,而是身受重傷,無力轉醒。

  守在床邊的貝波禁不住睡意的侵襲,已經呈釣魚狀,昏昏欲睡。

  「你去睡一下吧,換我來守班。」

  羅的出現讓貝波如獲重赦,他歡呼一聲,便跑了出去,但是跑到一半,又停了下來,歪著頭看向羅,囁嚅道:「船長……都一個多月了……還沒度過安全期……可能……」

  「不會的。」羅打斷了貝波的話,理所當然的語氣讓人不容置疑。

  貝波沒再說什麼,離開了房間。

  想起休莫回到潛艇上的時候,神智已經不太清明,完全是靠毅力挺過來的。那時她身上的傷口很多,血肉模糊的一片,現在那些傷口雖然不再淌血了,但是也沒有完全癒合。特別是一道由胸口到腰側的斬擊,和一顆嵌在凝魄周邊的子彈,更是讓她的性命陷入了危機。

  忽然感覺羅憔悴了些,但是他本來就有很重的黑眼圈,也留有一小撮鬍子,所以分不清他是不是本來就是這樣。

  「逃避就可以解決問題了麼?」嘲諷的聲音響起,但是病床上的人無動於衷。

  羅的目光落到了休莫握緊的右手上,「你到底在固守著些什麼?!」

  還是沒有回應。

  「人死了就死了,你這樣不肯醒來有什麼用?!我也不會責怪你,你到底在害怕些什麼?!」羅有些氣憤,但是望著那個毫無生氣,如同死屍一樣躺在那裡的人,他的態度就無法再強硬起來,只好輕歎了一口氣,認命地坐在床邊,誰叫他們是夥伴呢?他自然不能拋下她,自己去新世界。

  ☆、頂上戰爭6

  頂上戰爭已經過去兩年了,在這段時間裡,休莫和羅一起經歷了大大小小的不少冒險,更讓她明白了這份友情的可貴,明白了夥伴的不可或缺。儘管每天都面臨著不同的危險,每天都有不同的挑戰在等著他們,可是,這就是活著的樂趣吧,這樣的生活真的很美好。

  「受不啦!好熱啊!」貝波耷拉著腦袋,吐著舌頭。厚實的皮毛讓他特別不耐熱,在船艙內悶著的時候,會全身都不舒服。可是這時潛艇在深海中,無法隨意上浮,想要呼吸新鮮的空氣更是不可能了。

  佩金和夏其識趣地閃到一邊,避免貝波抱上來,把他們也蹭得一身臭汗。

  貝波見他們兩個都躲得遠遠的,只好拉來離自己較近的休莫,黏了上去……

  「好涼快~」貝波一邊感歎,一邊抓著休莫不放。意外的是休莫並沒有反抗,還任由貝波把汗液蹭在她的衣服上。

  看到這一幕的羅有些驚訝,休莫不是有潔癖的嗎?

  「衣服,髒了……」羅不禁出言提醒。

  「沒關係,洗一下就好了。」休莫的臉甚至帶著淺淺的笑意,她竟然反過來安慰羅?!

  在一瞬間,像是看到幼時的休莫,明亮的湛藍雙眼,柔和的笑意。她終於不再把自己孤立起來了,除了羅,休莫也能接受其他人了。

  回想起頂上戰爭剛過去的那段時間,休莫陷入了昏睡,羅以為她不會再醒,或許,會在某個深夜離去。畢竟,套在她身上的衣服是純白色的……

  頂上戰爭過後一個月零六天。

  像是被禁錮在一個真空的泡泡裡,那一層與世隔絕的透明薄膜,讓休莫感覺不到外界的變化與刺激。什麼都觸摸不到,也不能移動分毫,甚至連眼睛也無法睜開。她只可以聽到別人的說話聲,卻無法回應。

  固守著些什麼?害怕著些什麼?大腦無法運作,她得不出答案。只是,休莫可以感覺到有人很希望她醒來,還有,隱約記得自己臨行前暗下的決心。不可以再這樣睡下去了,她應該擺脫過往止步不前的狀態。

  休莫想要掙扎,卻使不上力氣,這種無力感比尖銳的痛楚更加難受。但是她不可以放棄,拼盡全力也要醒來。終於,在她強烈的意願下,睜開了雙眼。

  「羅……」休莫看到了伏在床邊的羅,想要叫他,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小得幾不可聞。

  但就算是如此細微的聲響,羅也立刻察覺到了,他望著醒過來的休莫,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伊冥……」休莫展開右拳,掌心靜靜地躺著一顆血紅色的珠子。

  「我都知道了。」猜到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羅也明白死人不能復生,再提也只是徒增傷感。這珠子算是他的遺物,要好好珍藏吧。

  不過休莫搖了一下頭,幅度雖然不大,卻異常堅定。只見她手心的紅色珠子開始霧化,漸漸滲入皮膚,流經脈絡,到達凝魄,修復了那殘缺的一角。

  「人總該向前看,不是嗎?」休莫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她笑著繼續說:「我不能再失去夥伴了,只好變強。」

  ☆、頂上戰爭7

  在這兩年裡,大家都成長了不少,能力提升了很多,都已經是可靠的夥伴了。

  潛艇浮上海面,貝波急切的衝出船艙,呼吸著新鮮空氣。其他船員也尾隨在後,來到甲板上準備小憩一會。

  「休莫,你感覺到了嗎?」羅忽然一臉嚴肅地說。

  看到船長的臉色不太好,佩金他們也知道將有事情發生,剛放鬆的神經又緊繃起來。

  「七武海鷹眼。」休莫望著海面上的一個黑點說。

  「他是衝著我們,還是衝著你來的?」

  「不清楚。」

  這時候的休莫,竟產生了躲藏起來的念頭,不是因為那人實力強大,而是不知該怎麼去面對。但是,這種懦弱很快就消失了,她要保證夥伴的安全,就算跟那人兵戎相見。

  「你不要勉強。」雖然不太清楚他們之間的事情,但是從休莫的態度也可以猜出七八分了。要休莫與鷹眼為敵,她會很難受吧,但是休莫也只會硬撐著不說,真是替她擔心。

  「我沒事的。」休莫笑了一下以示安慰。

  羅望著她半響,終是沒有發現她與平時有什麼不同,是休莫偽裝的能力變強了?還是她真的不在意了?可能二者皆有吧。羅把目光重新移到那個越來越清晰的身影上,微微皺起了眉。

  眾人握緊各自的兵器,盯著越來越近的棺船,準備隨時應戰。

  棺船上的男子「不負眾望」,躍上了潛艇。但是他沒有抽出黑刀,而是一步步地走向休莫。

  鷹眼沒有動手,船長也沒有下令,船員當然不敢輕舉妄動,可是這種壓抑的氣氛更是讓人不舒服。

  休莫按住劍柄,站在原來的位置,沒有絲毫膽怯。藍瞳映出了鷹眼的身影,也反映出她此時的平靜。

  「我不是來打架的。」金瞳男子開口說道。

  氣氛隨著這句話緩和了下來,休莫按著劍柄的手也放了回去。

  「那喬拉可爾當家的來幹什麼?」提出這問題的正是羅。

  「尋回失物。」鷹眼說罷望向休莫。他明明是面無表情,休莫卻感覺到有一種不知名的東西暗藏在下面,讓她有些戰慄。

  「我已經沒有這麼多個二十年了,我不想等到遲暮,才來後悔。」

  休莫花了十幾秒來理解鷹眼的這一句話,毫無疑問的是,她終於開始慌亂了。

  「可以嘗試一下和我在一起嗎?」鷹眼認真地詢問,繼續敲碎她冷靜的外殼。

  休莫感到無所適從,他是篤定了她會答應,還是就算不成功,依然能泰然處之?

  休莫求助地望向羅,但後者只是一臉戲謔地看著事態發展,沒有插手的意思。

  「我……」困窘得不知該如何回答,這不是她想要的東西嗎?可是當它擺到面前的時候,又猶豫起來了。「船員不可以隨意離隊。」她只是說出了這句模稜兩可的話,既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

  「我批准你暫時離隊。」羅很快接上了休莫的話語,表面上是打消了她的疑慮,實際上是逼著她現在做出選擇。

  休莫沉默了。

  最終,還是羅斂起笑意,說道:「我相信你……」相信你,不會陷得太深。

  ☆、古堡生活1

  不會陷得太深?其實她做出的這個選擇,早就超出理性範疇了吧。

  上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休莫清楚的知道,她所處的位置是庫萊加那島。再一次踏上這片土地,卻是一片未知的領域。

  黃昏下的島嶼籠罩在一片柔和的橘色當中,清淺的霧氣縈繞在樹林上空,使遠處的城堡看起來不太真切。巨大的月牙狀黑影作為城堡的背景,但此時卻不再陰森可怕。

  休莫跟著鷹眼的步伐,離城堡又近了一些,她看到了有著碧藍尖頂的哥特式建築,鉛白的外牆,淡金的窗欞。再走了一段路程,就來到了一道紅木巨門前面。

  看著這座宏偉的建築物,休莫終於明白鷹眼為什麼常年在外了。沒有丁點人氣的城堡,空曠寂寥,呆在這裡,無異於呆在一個華麗的牢籠中。他遊歷在外,也是因為太過無聊了吧,只有在有人煙的地方,才可以體現自己的存在感。可是,當初為什麼要把居住地選在這裡呢?那就不得而知了。

  鷹眼率先走進城堡中,開啟的大門像是在邀請休莫共同進入。可是這時她卻猶豫了起來,這一步踏進去,就無法回頭了。在往後的歲月裡,她只能看著鷹眼生老病死,直到這份感情無法延續,才可以離開,或許……永遠無法離開……

  鷹眼沒有催促休莫,倒是站在門邊等她,他也知道,這一步需要很大的勇氣。

  休莫終是走了進去。陌生的環境,帶著冰冷的感覺。忽然懷念起潛艇裡的溫度,還有貝波厚實的毛皮。但是在這裡,唯一有點溫度的,大概只有那人了吧。

  鷹眼很自然地走到客廳,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來,但看到休莫還杵在門口,又扭過頭對她說:「以後要生活在一起了,這麼拘謹可不行。」語氣裡帶著些許難得的寵溺,不過這種感覺轉瞬即逝。

  休莫愣了一下,走到離鷹眼最遠的一個位置坐了下來。其實,他們已經在努力去習慣一種新的生活模式,雖然這個過程有點漫長,但是這種疏離的情況,相信有朝一日肯定會不復存在。

  「為什麼會突然來找我?」休莫道出了心中的疑問。

  「因為城堡又空了下來,一個人在這裡很無趣,那些冒險生活也不適合我了,而且,也是時候安定下來,組建一個家了。」

  「哦。」聽完鷹眼的話,休莫有些失落。他的意思是想找個人陪伴餘生,卻沒有提到是因為某些感情才去做這件事,或許喜歡是有的,但及不上其他因素。而且,還是因為有人離開了,她才有機會住進來。

  二十年前她因為自己的身份而選擇離開,對方雖然不願卻沒有阻攔。二十年後他在乎的是餘生該怎麼度過,她卻不再顧及壽命問題,選擇了和他在一起。他們的命運終究是糾葛不清,她的結局是如何,沒有試過不會知道。如今這種豁出去的心情,正應了當年他的話。這是她的倒退,還是他的進步?

  ☆、古堡生活2

  夜涼如水,空曠灰暗的房間,只有一張床,一副桌椅,一個衣櫥,還有門邊一株不知名的植物。

  休莫躺在床上,木製的床板磕得她不舒服。她習慣了把身體陷在柔軟的床鋪裡,蓋一張鬆軟的被子,雖然她從不畏寒,但是那種被包裹著的感覺讓她貪戀,就好像被呵護著,驅散了孤獨。

  而現在唯一柔軟的東西就只有枕頭,床單也只是薄薄的一層。休莫閉上眼,看不見暗灰的天花板,窗外貓頭鷹的叫聲卻變得分外清晰。她身處的環境不再是輕輕搖晃的船身,一切一切都是那麼的不同。

  翻來覆去無法入睡,休莫索性下床走到城堡外面。

  一個人坐在石階上,望著面前空曠的平地,休莫思量著剛才的開門聲會不會吵醒鷹眼,又想到天亮以後是不是該去附近的島嶼買床被子,都是些瑣碎的東西。接著想起了羅、佩金、夏其、貝波、強巴魯,想起了那一段一起航海的日子,冒險時的興奮,危難時的互助,高興時的歡笑,很多很多……然後,不自覺地笑了起來。他們,會不會也在此刻想念著休莫呢?

  想得出了神,不知何時鷹眼已經走到了休莫身後,把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然而,收回手時動作卻有些僵硬,只因忽然想起那人不畏寒冷,獨厭炎熱。懊惱之際,卻看見她攏了攏衣襟,把自己裹得更嚴實些。

  鷹眼對休莫的這個動作有些錯愕,卻也只是坐到她旁邊,看向再熟悉不過的景物。這一晚的雲層很厚,看不見月亮,不過這樣也好,庫萊加那的紅月太過□人,望不見反倒舒服些。

  見休莫沒有先說話的意思,鷹眼開口問道:「睡不著?」

  「嗯。」休莫的目光還是停在遠處,說不清是在觀景,還是在放空。

  「你後悔了?」鷹眼詢問的內容彼此都明白。

  「沒有。」休莫的回答聽不出什麼情緒。

  「不習慣?」

  「嗯,床鋪有點硬。」

  「明天一起去買張新的吧。」

  「嗯,順便買一部黑色的小型三角鋼琴吧。」

  「好。」

  「還想換一個小點的房間。」

  「好。」

  ……

  「還有什麼想買的或者要換的?」

  「想到再告訴你吧。」

  忽然覺得這段對話怎麼這麼像任性的小孩和寬容的大人,休莫皺了皺眉,又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過理所當然了,畢竟現在什麼都還沒確定下來。

  「回屋裡去吧,夜晚的瘴氣對身體不好。」

  鷹眼倒是沒有考慮這麼多,只當休莫是不太習慣這裡,有些鬧脾氣。她也是有血有肉,有喜怒哀樂的,念想至此,居然有些開心。

  再一次回到房間,躺在床上,雖然還是不太習慣,這一次,休莫卻很快進入了夢鄉。

  夢裡,有人問她:「你過得好嗎?」

  「好。」

  「你忘了我嗎?」

  她沉默。

  「為什麼……明明說好了的……你也好不容易擁有了千年壽命……」語氣悲傷得聽者都想落淚。

  「什麼?」她急切地問,或許,可以從那人身上找到解決壽命的辦法。

  那人卻沒再說話,只剩一個絕望的眼神在腦海裡揮之不去,但這雙眼睛的主人是誰,卻怎麼也記不起來了。

  ☆、古堡生活3

  清晨的一縷陽光從窗外照進房間,習慣了早起的休莫睜開睡眼,入目的卻是陌生的環境,她猛地坐起身來,卻因太大幅度的動作而有點眩暈。呆了幾秒,休莫終於想起她是在鷹眼的城堡裡,而不是在羅的潛艇中。

  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並無危險,困意再次襲來,休莫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昨天太晚睡了,今天遲點起床應該沒問題吧……

  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臨近晌午了,庫萊加那的陽光還是不太猛烈。休莫卻感覺到鷹眼不在城堡裡,而在島嶼的邊緣。帶著疑惑,她來到了鷹眼所在的位置。

  遠遠就看見了鷹眼坐在岸邊,再走近一點,才發現原來他在垂釣。

  魚竿晃動著,似乎是有獵物上鉤了,鷹眼一提魚竿,一隻軟體動物隨之露出海面,卻由於慣性飛向休莫的位置……

  休莫在看到章魚的時候,就呆住了,她的雙腿像墜了千斤重,無法移動,卻出於本能伸手把那滑膩的東西接住……

  鷹眼明顯地看到休莫僵住了,她的表情就像吞了一隻甲蟲,呆愣地站在原地忘了動作。直到那只章魚把墨汁噴到休莫身上,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慌忙扔下章魚,轉身離開,卻看不到身後那人唇角的弧度,由忍俊不禁,到開懷大笑。

  ……

  到了午飯時間,一股食物的香味由廚房飄了出來,休莫卻還在房間裡生著悶氣。鷹眼明知道章魚會噴墨,明明可以幫她拿開,他卻沒有這麼做,還幸災樂禍地笑!以為她看不到就不知道嗎?!

  「吃飯了。」那人喊道。

  休莫愣了一下,卻還是步出了房間……

  自從升上中級魔族,休莫就沒有吃過任何固體的東西了,她只需要喝水。聽說到了高級魔族,連喝水也可以省去了。

  休莫拿著竹籤,望著眼前炸得金黃的章魚燒,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想到這是堂堂七武海親自下廚做的,就不好意思拒絕了。她機械地叉起一個章魚燒,咬了一口,許久不用的味蕾意外地鮮活起來了,皮酥肉嫩的丸子口感鮮美,真是不可多見的美食!

  雖然下嚥的動作有些困難,休莫還是把整盒章魚燒吃完了,但是腹部有種飽脹的感覺,讓她不太習慣……

  在庫萊加那正式定居的第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座鐘敲過十二點,本應熟睡的休莫卻起身走出房間,悄悄把之前進食的東西吐出來……分不清是因為胃部收縮的疼痛,還是因為其他,竟有一滴淚沿著她的眼角滑落……她以為,她還可以消化食物的,還可以像人類一樣生活的……可是,不能了……回不去了……

  為什麼會有回不去的想法?她,曾經是人類麼?

  沉浸在一種不知名的情緒中,休莫沒有留意到鷹眼就在洗手間的外面,靠著門邊的那堵牆,把休莫一切的動靜盡收眼底。

  原來,他們竟如此不瞭解彼此,就連這最基本的習性也不知道……本來應該先互相瞭解,再確定關係的,可是,鷹眼已經四十三歲了,再無那麼多光陰可以蹉跎。

  ☆、古堡生活4

  海圓歷1525年,路飛完成繞「偉大航路」一周,找到One Piece,成為海賊王;同年,索隆被譽為世界第一劍豪,名字響徹天堂。

  這一年鷹眼四十六歲,休莫四百四十八歲。

  經過三年的磨合,鷹眼和休莫都對雙方有了更深入的瞭解,鷹眼不會再為休莫準備章魚燒那類食物,休莫也漸漸習慣了在午後陪伴鷹眼閱讀報紙,習慣了在夜晚看著那輪紅月入睡。

  只是,這天,當休莫像往常一樣收拾衣物的時候,發現了一根白髮……她盯著那銀絲,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多麼希望那只是衣服上掉落下來的斷線,可是,她也知道,這種想法只是自欺欺人……

  「怎麼了?」鷹眼發現休莫拿著一件衣服發呆,不禁有些疑惑。

  休莫沒有回答,只是轉過身抱緊了鷹眼,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想離得更近些,再近些,儘管太高的溫度會灼傷彼此,都在所不惜。從未這麼用力地抱緊一個人,從未這麼想確定一個人的存在。

  像是察覺到她的不安,鷹眼也輕輕地摟住了一貫堅強的休莫。其實偶爾示弱,也是每個人的權利。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讓鷹眼感覺到,他的休莫,是他的。再怎麼強大,也需要別人的關懷。

  微涼的唇主動貼上了那片溫熱,卻沒有更深入的動作。鷹眼愣了一下,但也知道這已經是休莫的極限了,而且下一秒她可能就會退開,於是,主動加深了這個吻,以此驅除彼此的不安。

  休莫與鷹眼的愛情,平淡得就好像一杯水,連□的味道也是清淺的。只是,這一刻,迫切地想擁有對方,迫切地希望在對方身上刻下自己的烙印。以為這樣,就算真正地愛過了;以為這樣,就不會再分離了;以為這樣,就可以根據味道,不論相隔多遠,都能找到對方了。

  直到,撕裂的痛感延至全身,連簡單的碰觸,也變成煎熬。休莫知道這一切一切都脫離了預定的軌道,這些錯誤,都只是會加深她日後的痛苦。可是,早就什麼都不管不顧了,她只是想要,好好地愛著這個男人而已……

  終於,尖細的虎牙刺穿了白皙的皮膚,溫熱的紅色血液淌了出來。本是精靈族用來吸食花蜜的尖牙,此刻卻用來吸食甜美的血液。魔族嗜血的因子蠢蠢欲動,休莫卻壓抑著食慾,把原應流至胃部的血液,硬生生地逼到凝魄的位置……

  痛感變成麻木,卻有一絲溫熱悄悄爬上心頭。這樣子,就能成為對方的所屬物了吧……

  疲憊讓休莫很快進入了深睡,溫暖的懷抱讓她貪戀。很久沒有這麼安穩地睡著了,無需防備,不必蜷縮。

  夜幕籠罩著城堡,黑暗深處,血色的熱度開始滋生,蔓延……

  再次醒來的時候,休莫就擁有心臟了,擁有可以跳動的脈搏了。每一個心跳,都帶著鷹眼的味道,他的血液,會與休莫的融合在一起,形成永生永世的印記。感謝那抹溫暖,讓休莫如此貼近人類。

  ☆、古堡生活5

  海圓歷1526年,魚人島遭到毀滅。眾魚人搭乘諾亞離開深海,來到地面與人類一起生活,但部分地區仍存在種族歧視。

  這一年鷹眼四十七歲,休莫四百四十九歲。

  白雪皚皚,落滿了整座磁鼓島,踩在雪地上,感覺到就好像踩在略厚的棉花上,鬆軟得令大半隻靴子陷了下去。

  休莫攏了攏棉襖,把脖頸也包裹在裡面,可是寒風還是能通過細小的間隙,吹到皮膚上。自從有了心臟,休莫就變得特別畏寒。

  空氣中的水蒸氣遇到呼出的熱氣凝結成小水珠,霧白霧白的煞是好看。可是休莫卻無心欣賞這些,她的雙手被凍得蒼白,她只是哈著熱氣想讓自己的手暖和些,但無論多麼努力,都無濟於事。

  站在一旁的鷹眼終於看不過去了,執起休莫的雙手替她捂熱些。

  那場面很溫馨,路過的人看到了都會心一笑。英俊的男人,清秀的女子,依偎著取暖。想必又是一對戀人,千里迢迢地來到這裡,期望得到共白頭的祝福。

  雪花飄落到肩上,發上,白色的一層,像是真的就這樣執手偕老。

  「走吧。」等到休莫的手暖些了,鷹眼繼續向前走,卻還是握著她的手,傳遞著熱度。

  「為什麼忽然要來磁鼓島?」休莫問。

  「你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休莫搖了搖頭。

  「今天是聖誕節,每年的這個時候櫻花王國都會有一個特別的節目。」

  「我以為只有天界那些傢伙才過聖誕節……」

  鷹眼側頭望了一下休莫,發現她依舊是面無表情,不過他已學會從一些細節捕捉她的心情,而現在的她並沒有不開心。只是差點忘了,她是魔族,怎麼會過這種節日……把休莫的手握得更緊些,卻一路無言。

  終於走到可可威特鎮,竟然感覺沒先前冷了,也許是因為人多了些,也許是因為這氣氛感染了休莫。

  不少孩童在堆著雪人,打著雪仗,一片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啪」不知哪裡來的一個雪球擊中休莫,她伸手接住,把它揉散開來,雪末絮絮地通過指縫落回地面。很乾淨的雪,休莫如是想。

  休莫抬頭看見一個小男孩在不遠的地方怯怯地望著她,手裡還拿著一個未揉好的雪球。休莫笑了笑,以示自己不會追究。男孩看到休莫笑了,他也裂開嘴露出一個歡快的笑容。

  休莫怔了一下,忽然感覺有些失落。

  「鷹眼……」

  「嗯?」

  「我沒有辦法為你誕下子嗣,其實你可以找另一個……」

  「不要想太多。」鷹眼打斷了休莫的話,最看不慣的,就是她故作平靜地說著傷害自己,也傷害別人的話。「血緣並不是最重要的,我的劍道已經有了傳承的人,這樣就足夠了。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嗯。」

  「魔族,都很看重血緣麼?」

  「不是。」魔族不看重這種東西,但不知道為什麼,她會覺得傳宗接代是如此重要,記不起來了,為什麼會有這種思想。

  「快要開始了。」鷹眼望向最高的那座山峰。

  休莫也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期待著會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

  白雪還在紛紛揚揚地落著,不知何時,玩耍的孩童也靜了下來,望著那座山峰。

  「彭」「彭」「彭」像是放禮炮的聲音,卻有無數粉色從峰頂渲染開來,好似一株巨大的櫻花樹。淺紅的花瓣飄蕩在空氣中,美不勝收。雖然頃刻即凋零,但在那短暫的絢爛裡,那些爛漫,那些如雲似霞,使人看了,便不會忘記。

  作者有話要說:求留言啊喂
  
有眼無珠與白目之人畜全都去死   無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勿惹黑闇雙王  雙王勝為王  敗者為寇  敗者唯有死孰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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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堡生活6

  海圓歷1537年,這一年鷹眼五十八歲,休莫四百六十歲。

  和煦的微風吹拂在臉頰上,午後的太陽慵懶地掛在天際,暖融融的日光鋪灑在皮膚上。也許是因為習慣了,也許是因為在十五年的潛移默化中,偉大航路的氣候也變了,總感覺庫萊加那的天氣沒有以前那麼陰霾了。

  鷹眼坐在客廳裡閱讀報紙,休莫在擦拭著餐櫥裡的器具。時間就這樣安靜地流淌著,漸漸地把所有美好都偷去了。休莫似是在平靜中忘了今夕何夕,以為不老的不僅是自己。

  雖然他們偶爾會出遊,古堡裡的生活也都很安逸,但是初見時的那份感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或許,這只是對鷹眼而言,但沒有辦法愛上休莫卻是事實。

  少年時期的情竇初開,遇上二十年的分離,戛然而止的愛戀。在那段時間裡,唯有對自由的追求和對劍術巔峰的執著一直未變,其他的,都淡薄了……很喜歡休莫,但再怎麼努力,也只是很喜歡而已。或許,連那所謂的「喜歡」,也只能稱之為欣賞、責任感,還有一點點的愧疚……

  其實,從鷹眼邀請休莫來古堡的那時起,休莫就該清楚,在他心裡面,她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不然,怎麼捨得讓休莫戀上他的溫暖,卻要在他死後忍受千年的孤寂?他想到的只是安度晚年,卻忽略了休莫也是有感情的。而少年時期的放她離開,或許,才是真正的為她好吧……

  多年以來,鷹眼的表情一直不多,所以他的面部肌肉都是繃緊的,但儘管如此,歲月還是會在他臉上刻下紋路,顯示他的飽經風霜……

  「休莫。」鷹眼放下了報紙。

  休莫也停下手中工作,坐到鷹眼旁邊。

  「如果我死了,會怎麼樣?」

  休莫的第一反應是自己會很傷心,但是他想問的好像不是這個,「什麼怎麼樣?」

  「以前我不相信鬼神之說,但是現在我倒希望有這些東西。」

  休莫沉吟了一下,有一道模糊的影像在她腦海裡閃過,她卻不敢細想,也不願去捉住,只是說:「我只知道五百年一輪迴,冥界的事情不是很清楚。」

  「你可以找到我的下一世嗎?」

  休莫確定了一下自己心口的溫熱感,點了點頭。

  「那麼等到我二十一歲的時候再去找我,好嗎?」

  「為什麼?」

  「下一世我們重新開始吧。」

  「好。」

  總感覺這些諾言都無法實現,休莫卻全部應承了下來……

  記憶中,已經好久沒有夢到那個不知名的人了,以前總想在他身上找到解決壽命的辦法,現在這個念頭已經淡了很多。看著鷹眼一天天衰老,一開始的時候會很著急,但現在也擺正了心態,順其自然就好了,人類的壽命不過百年,這是自然規律。

  然而,休莫感到的,更多是絕望吧……絕望地看著時間的流逝,絕望地看著生命的衰竭,想捉住什麼,卻什麼都捉不住,就如指間流沙,握得越緊,流失得越快……

  ☆、古堡生活7

  海圓歷1577年,這一年鷹眼九十八歲,休莫五百歲。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還未來得及照進房間,晦暗的霧氣似乎從天際蔓延到城堡裡。腐朽的氣息令休莫呼吸困難,心臟更是像受到重壓般,無法搏動。血液的流動變得緩慢,熱量不停地散失,手腳開始變得冰冷,身體像是被重碾過,連骨頭都在疼痛。

  休莫知道,睡在她旁邊的人,永遠都不會醒來了……很痛,很痛……休莫拚命地睜開雙眼,雙手握拳,想要保持理智,但是,眼前一片迷濛,什麼都看不清……腐朽的血液還留在她體內,侵蝕著凝魄的靈力,而瞳仁就是凝魄的窗戶,直接體現凝魄的健康狀況。

  一種名為崩潰的情緒幾近噴薄而出,她以為自己可以接受鷹眼的死亡,以為就算不能平靜地接受,頂多也就是很悲傷。但是,直到這一日的到來,她才發現,原來她做不到,就算早知道了結果,還是控制不住這種情緒。

  休莫摸索著,找到那具已經冷卻下來的軀體,抱緊……

  「我這個糟老頭子已經不討人喜歡咯。」

  「我比你老多了……」

  戲謔的話語彷彿就在昨天,但,一切都回不去了……

  就這樣,擁著那具軀殼,直到腐敗的血液流至全身,疼痛變成麻木,休莫終於可以看清一些東西了。

  鷹眼的身體已經變得冰冷,無論靠得多近,都無法再感受到那熟悉的溫暖。休莫拔出戴在他身上的十字小刀,在他心臟的位置劃開一道傷口,血液滲了出來,卻流得很慢……

  重新把臉貼近他的心臟,只是,卻依舊聽不到那強勁有力的心跳聲,那血液,也並不溫暖,更不是那鮮艷的紅。彷彿不可置信,休莫怔怔地望著那新添的傷口,喃喃自語:「血,不該是溫熱的麼……」

  忽然發現,原來自己一直都不瞭解他,不管靠得多近,他們對彼此都是陌生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慢熱,如果時間允許,如果讓他們可以相伴數百年,那麼,是否就會熟悉些?如果他能像魔族一樣千年不變,那麼,是否就能瞭解他多一些?只是,這些都不會有答案了,永遠都不會有答案了……

  休莫還沒有崩潰,淚水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與血液混雜在一起,粘稠的,很不舒服。一向有潔癖的她卻沒有其他動作,只是哭,不停地哭,死守著鷹眼的屍體,死守著最後的希望,也是絕望……

  休莫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腦袋已經嗡嗡地響,哭聲也變得抽抽噎噎。她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手裡卻依舊攫緊鷹眼的衣服。

  像是在無邊的苦海裡起伏,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休莫醒了過來,然後,繼續哭,像是要把一生的淚水流盡。除了哭,她已經無力去做其他事情。

  不停地哭,哭到累了,就睡,睡醒了,繼續哭,就像要把體內所有的水分搾乾,好陪著鷹眼去他去的地方。

  休莫連悲傷都感覺不到,只是腦內不停地回放著她與鷹眼的點點滴滴,有開心的,有不開心的,更多的,是一些毫無意義的事情。然後,就很想哭,然後,一切,都抑制不住……

  ☆、回到原點1

  休莫已經分不清自己的感覺是什麼,敏銳的感官都喪失了,只能模糊地感覺外界的變化。無法思考,無法做出其他動作,就好像永遠都只能這樣了。

  斗轉星移,到了第四天,羅終於趕到了庫萊加那。

  羅直奔休莫所在的房間,猛地打開木門,一切心焦卻在看到房內的景象時,化為灰燼,只剩下驚愕。她還活著,卻比死了更難受……

  血液已經乾涸,深褐色的一團團,黏在床單上、衣物上。兩具冰冷的軀體糾結在一起,分不清哪一部分是休莫的,哪一部分是鷹眼的,反正,都是沒有知覺的,都是死物。一個死了身體,一個死了心臟。

  羅覺得自己的腳步很沉重,但這一幕始終要面對。他把休莫和鷹眼分開來,意外的是,沒有想像中困難,休莫很輕易就脫離開來了。只是,她比想像中要慘不忍睹……污穢糊住了那澄澈的雙眸,髮絲披散開來,也沾上了不少血液。不再是羅所熟悉的異常整潔的休莫,只是一具沒有生氣的軀殼。

  「吐出來……」羅壓低了聲音,試圖掩住聲線的顫抖。

  休莫睜開了雙眼,沒有焦距的瞳仁渙散著,然後,又閉上了。已經帶上了淺藍的淚液在眼角滑落,劃出一道水痕。

  在看到那渾濁的眼睛時,羅忽然後悔了,後悔當初為什麼放她下船。以為休莫的理智可以控制一切,卻料不到她陷得這麼深,是自己高估了她麼……

  「咻咻乖,把腐血吐出來。」羅想起了自己小時候也是這樣哄她的,但是就算這樣,還是喚不起現在的休莫。

  休莫像是被禁錮在一個與世隔絕的透明薄膜裡,感覺不到外界的變化與刺激,也什麼都觸摸不到,連凝魄也好像被包裹起來,一切一切的觸覺,都失去了,就好像一具沒有喜怒哀樂的行屍走肉。

  「伊爾基斯當家的,你是在自暴自棄嗎?!」語氣換成了凶狠,卻又帶著些許無奈。

  不是……休莫在心裡回答,卻無力說出來。

  休莫動了動嘴唇,羅很快發現了,問道:「你想說什麼?」

  休莫重複了一遍,但還是沒有聲音,羅卻能從唇形辨別出那是「水」的意思。

  欣喜地看到休莫終於有反應了,羅趕緊在城堡裡翻找著,看有沒有水。但結果是,他只找到了紅酒,只能湊合著給休莫喝了……

  於是,休莫自行恢復知覺後,第一個觸及到的味道,就是紅酒的味道,與悲傷混合在一起,苦澀的,酸楚的。還有,鼻腔裡充斥著醇厚甘冽的葡萄味,與鷹眼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而失去摯愛的感覺,就和這種紅酒的味道劃上了等號。

  梳洗,整理房間,火法屍體,立碑撰文,休莫有條不紊地做著這些事情,也沒有拒絕羅的幫忙。她看起來很平靜,卻似乎平靜過頭了,而有什麼東西已經悄悄地改變了……

  火光沖天,庫萊加那從未有過的明亮,乾燥的枝葉辟辟啪啪地響,鷹眼的屍體被燒得面目全非。休莫就站在不遠處望著,濃煙熏得她的眼睛脹痛,卻再也流不出一滴淚水了……

  閉上眼撫上心窩處,那裡新添了一件掛飾,十字架狀的,底部用清秀的字體刻著「Mihawk」,很像休莫的風格,卻不是她刻的。然而那是誰刻的,已經無從考證了。

  ☆、回到原點2

  羅沒有再催促休莫吐出腐血,因為那是鷹眼留給她的唯一一條線索,如果連那點聯繫都失去了,就找不到鷹眼的下一世了……只好再等一個五百年,而等來的會是全新的開始,還是徹底的毀滅呢?

  但無論如何,羅都會去阻止這一場糾葛,最好就是五百年後,她能徹底死心,因為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休莫毀了,他不能再失去夥伴了……

  時間過得很快,但想一下,其實真的過去很久了,只是自己不願放下……

  休莫經常會一邊閱讀報紙,一邊品嚐紅酒,她做著鷹眼當年愛做的事,以為這樣,就可以銘記他了。

  報紙是新的,她要知道當今時代的變化,但是她偶爾也會翻看一下大海賊時代的報紙,想起鷹眼在的那段日子,想起那時候的羅,還有草帽小子路飛,這些都會讓休莫微笑。只是不過幾十年,舊的報紙就被侵蝕了。

  至於紅酒,不得不說到北方大地吉奧,曾經是盛產名為依杜斯布加斯坦因這種紅酒的土地,卻在這百來年的時間裡,逐漸荒蕪,不再適合紅酒的生產。而坐落在安第斯山脈旁的Vina Tarapaca酒莊,群山環列中呈現盆狀的地形,受海風與山風交互調節,適合各種葡萄的種植,如今成了著名的酒莊。

  休莫只能盡量追尋著鷹眼的味道,嘗遍了偉大航路裡的紅酒,她能找到相似的味道,卻怎麼也找不到一模一樣的……短短百年,休莫飲的紅酒,比她前半生喝的水加起來還多。習慣了日復一日的以酒代水,她卻怎麼都喝不醉。

  清醒地知道當初那份悲痛的流失,清楚地知道再也尋不回那種味道……休莫想要記住鷹眼,記住失去他的痛苦,她不願再把這份感情無視掉。但是,時間真的可以治癒一切,她不是習慣疼痛了,而是真的不再疼痛了……

  平靜地等待著鷹眼下一世的誕生,平靜地等待著他的二十一歲。

  在等待的這段時間裡,休莫有時候會想哭,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也不是因為悲傷。可是,眼淚一滴也流不出,她只能茫然地睜大雙眼,看著再熟悉不過的景物,想著唯獨缺了那熟悉的人……她只能讓這種壓抑在心裡氾濫,淹沒自我,直至無法呼吸……但整個過程,卻連一根救命稻草都沒有。

  終於等到了他二十一歲的到來,休莫來到鷹眼的墓碑前面,準備跟他道一個別。

  「鷹眼……」

  忽然,休莫的眼裡出現了慌亂,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鷹眼……」

  忘了……竟然忘了他的名字該怎麼拼寫……不會的,怎麼會?慌亂的感覺把休莫淹沒,她手忙腳亂地擦去石碑上的青苔,「Mihawk」的字樣終於露了出來,只是已經遭到損蝕,近乎磨滅了。

  休莫用指尖細細地描繪當初自己刻上去的字跡,像是想把這個名字烙進靈魂裡,不再忘記,可是,淚水漸漸蓄滿眼眶,直到,再也看不清墓碑上的文字。她恨,恨自己怎麼可以忘記;她恨,恨自己怎麼可以如此薄情。

  ☆、回到原點3

  海圓歷2077年,世界日新月異,人類的進步很快,在這個科技高度發達的時代,和平和自由不再是空談,雖然當今社會仍不完美,但各種方面都已得到了很好的完善。

  這一年休莫一千歲,鷹眼已亡。

  休莫曾無數次幻象再次見到那熟悉的輪廓時會發生的事,她也許會失控,撲到那人身上哭泣;也許會平靜地重新認識他,重新開始一段新的戀情,以後,每個五百年都會如此。但到了這一天,她才發現自己的假設都錯了。

  再次見到他,那人是坐在林蔭道的長凳上,似乎是在等人。

  合身的黑色西裝,把他完美的身材勾勒出來,但還是不及鷹眼的身體那樣飽含力量。他沒有再留兩撇鬍子,幹練的,很符合現代都市的要求。但是,今世的他黑髮黑眸,那標誌性的鷹瞳不復存在……

  休莫有些怯步,她害怕一往前,所以的東西都會像幻象那樣消失,她已經太久沒有看到活生生的他了。休莫只記得火光中他扭曲的容顏,也許是那一幕給她的震撼太過強烈,到真正見到這個和他長得如此相似的人時,休莫不敢向前。

  就這樣靜靜地望著他過了一分多鐘,休莫終於鼓足勇氣走到他的旁邊坐下。

  「你好。」

  他對陌生人向他打招呼有些驚訝,但還是禮帽地回話:「你好,你也是等人?」

  「不,我找你。」

  「呃,抱歉,我們認識嗎?」望見休莫灰色的眸,他忽然感覺不太舒服。

  「如果說我認識你的前世,你相信嗎?」

  「……」他想相信,但更多的是覺得自己遇上了怪人。

  「雖然聽起來很匪夷所思,但是我們確實……曾經是戀人。」為什麼說這話時有點彆扭,像是跟一個陌生人談論自己的私隱。

  「嗯,然後?」忽然有點好奇這個女人的故事。

  「你曾經叫鷹眼米霍克,有印象嗎?」

  「沒有。」

  「那你記得伊爾基斯休莫這個人嗎?」

  「沒聽過。」但是心臟有那麼一下輕微的鈍痛,也許只是錯覺。

  「你說過,重新開始的。」像是在做垂死掙扎,明明應該是泫然欲泣的感覺,休莫的語氣卻還是那麼平靜,讓人懷疑她說的話是真是假。

  「抱歉,我叫夏佐Chasel,不是鷹眼,那是他給你的承諾,與我無關。」忽然感覺自己很殘忍,但他不想對方還帶有一些希望,因為他們是不可能的。

  他說得如此決絕,徒留下休莫像一個可笑的跳樑小丑。

  休莫像是被抽空了力氣,卻還僵硬地坐在長凳上,望著茵綠的樹葉變成暗紅……

  不是樹葉被染成紅色,而是淚腺流不出透明的液體,唯有那腐血一點點地被逼出體外。

  休莫忽然想起,多少年前,她曾經那麼用力地擁抱鷹眼,曾經那麼害怕失去他,只因為,他在衰老,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一點點地,帶給休莫絕望。曾經,他也會緊緊地抱住休莫,希望能驅散她心中的不安。可如今,她連這種擁抱的資格也失去了。

  多年以來支撐著她的信念,原來如此不堪一擊。直到有一名女子牽走了夏佐,她還是低著頭,掩去那奇怪的淚痕。

  能與那份溫熱產生共鳴的人,已經不存在了,不,其實那早就不再溫熱了。休莫捂著凝魄,冰涼的,久違了。

  ☆、回到原點4

  他叫夏佐,不叫米霍克,不是鷹眼,他們只是相似,而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他沒有鷹眼的記憶,更沒有鷹眼的感情。其實,從來就沒有輪迴,那只是能量的延續,卻也是感情的終結……

  休莫一直都明白,死去了的,就無法復生。她只是不願相信已經永遠地失去了鷹眼,只是緊捉著鷹眼給的最後一點希望,給自己一個堅持下去的理由。

  但是,現在,紅色的血液已經不再留在休莫體內了,更無法得到新的補充。所以,她無法找到夏佐的下一世,就算剛好碰到了,他也會和鷹眼有著更多的不同,或許,還會擦肩而過,兩不相識。

  放手吧,已經沒有堅持下去的資格了;放手吧,就讓一切都結束……

  休莫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羅所在的地方,只知道,只有他,才能幫助自己。

  「羅,你不是有手術果實能力嗎,把我的凝魄拿出來,捏碎,好嗎?」休莫平淡地說,她面向著羅,目光卻空洞的,好像越過了一切,停在虛無的空間。

  「休莫,你怎麼了?逼出了腐血明明對你的身體有益啊。」

  「不,沒有了……結束了……」她裂開唇角,本想自嘲地笑一笑,羅卻發現那表情比沒表情還難看。

  羅握緊了雙拳,又鬆開,「啪」,他終於用力地打了休莫一巴掌。休莫跌坐在地,嘴角滲出了鮮血。

  「你母親死的時候怎麼沒見你也跟著她去?」尖刻的話語讓休莫木然的臉出現了裂痕,「不就是一個鷹眼嗎?當初我就是高估了你,放了你下船,現在我真後悔!」

  「羅……」休莫呢喃道。

  「你忘了,我們還要回到魔界,忘了,我們的理想嗎?」休莫的眼眸深處出現了愧疚。

  羅望著休莫旁邊的土地,繼續說:「貝波,夏其,佩金,強巴魯,一個又一個,看著他們衰老,看著他們……現在連你也要這樣嗎?」

  不是的,休莫怎麼可以自暴自棄。當初母親去世的時候,仇恨蒙蔽了她的雙眼,她在復仇的執念中,艱難地度過了那段陰暗的日子。

  後來,仇恨淡了,她看清了是什麼癥結害死了她最親的人。那時起,她開始形成「消除種族間不平等」的理念,走上了GM的道路。但從頭到尾,她都沒有想過用死亡去逃避問題。

  直到來到人界,與鷹眼相知相戀,經歷了他死亡帶給自己的悲痛,甚至失去了陪伴他下一世的資格。休莫沒有了目標,彷徨中,才失去了理智。幸好,羅提醒了她:生命當中,愛情並不是最重要的。

  「對不起。」休莫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恢復了平靜,而不再是茫然空洞。

  「答應我,活著回到魔界,做回那個強勢的休莫。」這句話,沒有商量的餘地。

  「好。」

  鷹眼,請允許休莫只能把你深埋在心中,請允許她淡化悲傷,請允許她放下執念,走一條沒有你陪伴的道路。你一定會答應的,對吧。

  ☆、回到原點5

  海圓歷3000年,這一年休莫一千九百二十三歲。

  她經常會在大海上遊蕩,並沒有確切的目的地,只是單純地任憑船兒隨風漂流,但是,她卻再也沒有到過庫萊加納那個島嶼。

  那座城堡,那些紅酒,那輪紅月,那一切一切,都會在時間的沖刷下顛覆原來的面目。也許,會逐漸變的殘破,變成一堆斷壁殘垣;也許,會有新的人登上那座島嶼,進行一次徹底的翻新。

  有時,休莫也會想起她住在庫萊加那的那段日子,但是回憶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少,回憶的內容,也越來越少。

  休莫在每一年的聖誕節,都會去到磁鼓島看那落逝的「櫻花」。而每一年的這個時候,也是她和羅碰面的日子。

  幾百年過去,磁鼓島的變化可以說是天翻地覆。剛開始幾年去的時候,還可以看到矮矮的樓房,還可以看到小孩在門前打雪仗。後來,建築的層數逐漸增多,小孩會在暖融融的室內玩人造雪。

  值得慶幸的是,每一年,仍會在最高的那座鐵桶山頂部,開出燦爛的「櫻花」。

  休莫和羅,會在這個時候,看著那一簇簇、一團團的粉色,吃著機器製造的、味道千篇一律的章魚燒,他們或者只是默默地坐著,或者交談一下近況,然後又各奔東西……

  這一段時間裡,她曾經是聞名世界的鋼琴家梅格爾,創造的曲子無不情感悠揚,有的令聽者微笑,倍感幸福,有的令聞者落淚,分外悲傷。有人說,能達到這種高度的,定是練了幾百年的琴,定是很會控制自己的心情。

  ……

  海圓歷4000年,這一年休莫兩千九百二十三歲。

  發剪了,會重新生出新的來,衣換了,會被本身的屬性染黑,休莫無力改變現狀,所以,只能維持著原貌,度過這沒鷹眼的千年。但是儘管如此,休莫的心情,卻會改變……她開始變得……連哭泣的衝動也沒有了。平淡的,一如沒遇見鷹眼時的休莫。

  這一段時間裡,她曾經是性格乖張的鑄劍師離傲,她用十年時間鍛造了一把黑刀,從此名揚海外,以後每十年誕生一把奇兵異器。但是,她發現每一把刀,都有記憶中深藏的那把刀的影子,於是,她只好改為鑄劍,卻又發現每一把劍,也有她佩劍的影子……她一生只鑄了六柄刀劍,卻足以令她的名字流芳百世。

  ……

  海圓歷5000年,這一年休莫三千九百二十三歲。

  她的生命很精彩,她嘗試了很多新的事物,接觸了各式各樣的人,而不再局限於與強者打交道。

  休莫總是試圖記住更多快樂的事,可是當她回憶起來的時候,才發現演變到最後都是悲傷。因為每一個人,都離她而去了……也許是經歷了太多的離別,她變得愈加麻木,除了鷹眼死亡的那份痛徹心扉,她再也不會那麼悲傷了。

  而休莫在人界已經過了三千五百年,她就要回到魔界了。但是休莫開始感到驚恐,因為現在的她,只記得鷹眼的瞳仁是金色的,卻怎麼也憶不起那溫暖的眼神。

  ☆、回到原點6

  無論多麼努力,休莫都阻止不了時間的流逝,也阻止不了鷹眼的遠去。一開始忘記的,是他的味道;然後,漸漸忘記了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後來,他的聲音也記不清楚了;到最後,記憶中,連他的容貌也開始模糊。現在,她記得的,唯一剩下的,也只有這種拚命想把他記住的感覺……

  有時,休莫會覺得自己沒有真的愛過他,不然,怎麼會遺忘了這麼多事。更甚者,會懷疑他是否真的存在過。因為,她現在的生活,與還未遇見他那時一樣,那有他的幾十年,也似乎只是一場夢,夢醒了,便無需再掛念那內容……

  在這一段時間裡,她曾經是手法獨特的釀酒師斯特,卻只釀紅葡萄酒,從不釀其他酒。雖然如此,她釀的酒還是半杯難求,只因喝過的人都說,她的酒,很特別,透著一股清淺的哀傷。

  她自己卻知道,釀酒,只是為了尋回昔日那味道。

  殷紅的,就像那失去已久的腐血。

  休莫一直極力地去銘記他,但轉念一想,卻發現,或許……那只是為了挽救那一份消逝的感覺,而不是為了鷹眼本身。說到底,休莫是為了自己而活,當初那種不顧一切的闖勁,早已殆盡……

  千尋萬覓,她找到的味道雖然帶著傷感,但哀歎的事情卻不一樣了,之前傷的是戀人的死亡,如今哀的是時光的流逝,深情的退散……

  千年以後,重新登上庫萊加那這座島嶼,太過陌生的一切,找不到往日的一絲氣息,讓休莫連感歎的心情都沒有。所有都是機械化的東西,沒有了高大的樹木,沒有了貓頭鷹的鳴叫。儘管是黑夜,地面上的光亮卻讓那一彎紅月黯然失色。

  休莫向著記憶中城堡的位置走去,也許那裡已經什麼都不剩了,但她還是想去看一眼。

  她走得很慢,也許是想在這片土地上停留的時間長一些,但是腳下踩著的,已經不再是土壤,而是一些不知名的材質。

  終是來到了曾經是世界第一劍豪的居住處,意外的是,那座城堡居然保留了下來,像是文物那樣被保護了起來,也進行了翻新。如今看起來,就像她剛住進城堡時的摸樣。但是再怎麼相像,都不一樣了……人變了……

  就當休莫抬腳準備進入城堡的時候,一名穿著工作服的人員擋在了她面前,說道:「今天的參觀時間已經過了,明天再來吧。」

  休莫苦笑了一下,已經連自己的住處都無法進入了啊,何其諷刺……

  工作人員卻忽然倒在了地上,暈之前也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只是覺得被一種無形的氣勢震暈了。

  城堡裡的一切傢俱都沒有改變,甚至連擺放的位置也一模一樣,只是,多了一個玻璃罩在上面,讓人無法碰觸。

  休莫走到自己的房間,看到那床鋪也被保護了起來。然後她又來到了廚房,走到櫥櫃旁邊,裡面的酒一支也沒少,酒杯也原封不動的放著,她把手貼近在那玻璃罩上,冰涼的,與她的體溫一樣。

  鷹眼,休莫就要回到魔界了,鷹眼,她不想忘了你……

  鷹眼,回來吧,好嗎?休莫忽然這樣想。這是鷹眼剛去世時,休莫在他墓碑前說的話,如今不知道為什麼又想起來了,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休莫繼而想起了那異常高大的十字木碑,還有那些狒狒,如今,還在嗎?不過,她沒有去尋找了,因為,那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回到原點7(結局篇)

  「休莫,走吧。」羅說道。

  休莫望著那座古堡,靜靜地站了幾分鐘,然後轉身離開,不帶絲毫留戀。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點,那個強勢不懂情愛的休莫回來了,重新踏上魔界的土地。

  魔界的變化很小,甚至可以說是沒有變化。休莫忽然發現,自己在人界呆的時間,比在魔界還要長很多很多。

  「回來了。」羅望著魔界的入口,一如千年前,分為兩條道,一條是通往萬魔之地的永恆之路,還有一條是通往黑噬之淵的毀滅之路。

  「是啊,我活著回來了。」休莫舉步向前走去。

  聽到這句話,羅忽然有種怪異的感覺,或者說是不好的預感……

  休莫看到了站在分叉路口的判官,金瞳白髮,有些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他的外貌根本不符合魔族的特徵,如果不是他穿的衣服黑得太過純粹,那麼根本沒有人會覺得他是魔族,反而會覺得他是神族,只因為那耀眼的金,那乾淨的白。

  「名字」公式化的語氣,讓休莫有些不舒服。但是這個聲音很熟悉……就好像……那個經常在她夢裡出現的人!

  「伊爾基斯休莫。」

  判官拿著一個本子記錄著,但怎麼看那個本子都只有兩頁紙,卻好像能儲存很多東西,大概是類似於儲物戒吧。

  「年齡」

  「三千九百五十。」

  「你是選擇永恆,還是死亡」這時判官停下了手中的筆,望著休莫。

  明明感覺不到判官有什麼情緒,休莫卻別開了臉,有些不敢正視他的眼睛。那種淡然的眼神,就像可以洞穿一切,看到了她的前世今生。

  「死亡。」休莫如是說。

  「等一下!」羅出言阻止。

  判官剛拿起筆又放了下來。

  「不是說好了……」

  「我只答應了,活著回到魔界。」休莫打斷了羅的話。

  「為什麼?是因為鷹眼嗎?!」

  「不完全是……我已活得夠長,太長。我不想擁有無盡的生命,而且很害怕……害怕再過多幾千年,我會失去一切熱情,會忘記我不想忘的東西,我不想走到那一步才來後悔,不想面對一段虛無的歲月,卻連尋死的心情都沒有。所以,魂滅,注定是我的結局。」

  「那麼你的夢想呢……不要實現了嗎……」

  休莫想笑,卻發現自己已經懶得再有什麼表情了,她只是覺得終於可以放鬆下來了,因為她很快就可以解脫了……

  休莫拿出一直隨身帶著的玉笛,放到判官手上,她說:「還給你,墨。」然後越過他,走進了那一片黑暗……

  判官還是站著那裡,還是看不出他情緒的起伏,只是他忽然收起了本子,拿起玉笛吹了起來,曲目正是休莫經常吹奏的那一首。

  休莫屬於黑暗,也嚮往黑暗,但是,光明不是她的對立面,也不是她的歸宿。所以,她最終也未能和鷹眼廝守在一起。

  走進黑噬之淵,休莫的身體開始趨於透明,意識也逐漸模糊,她在慢慢地,一點點地,消失……到最後……在休莫腦海中,竟連「鷹眼」這個簡單的詞彙,也無法拼湊出來。

  休莫直到最後一刻,才感到悲傷來得如此濃烈。什麼……都留不下……什麼……都帶不走……她會消失,會漸漸被埋沒在歷史的洪流中,沒有人會記得她,沒有人會知道她的經歷。她的記憶,她與鷹眼的一切,也會消失得一乾二淨……

  魂滅,世上便再無休莫。

  就在休莫的最後一點凝魄也被分解殆盡,判官手中的玉笛也化作灰燼消散於空氣中,他自語道:「玉笛本是易碎之物,保存了這麼多年,也早該灰飛煙滅了。」
  
有眼無珠與白目之人畜全都去死   無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勿惹黑闇雙王  雙王勝為王  敗者為寇  敗者唯有死孰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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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接下來大概還有五個番外

  ☆、【番外一】夏佐篇

  我的人生很早就被家族所安排好,其實這並沒有什麼不好的,我只需要按著計劃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不用擔心自己的未來。

  但到了我二十一歲那一年,原來的軌道出了一點小小的偏差。我遇到了一個人,她讓我有打破禁錮的衝動,雖然那種衝動只是一閃而過,更不可能實行,但我還是記住了她。

  初次見到那個奇異的黑髮女人,是在正午,斑駁的樹影間,金黃的陽光鋪灑而下,她所在的區域卻依舊是灰暗一片,就好像世間萬物都不曾眷戀過她,連陽光遇到她也要繞道而走。

  我知道自己在那個時候,眼眸一定是反射出了淡金色,一定很陽光很耀眼。要不然,她怎麼會有一瞬間的晃神,怎麼會透過我,看到了一個金眸的人。

  她望著我,灰色的瞳仁盛滿很多不知名的情緒,太過複雜,所以,到現在,我還是說不清那是什麼感覺。但我在看到那一片渾濁的灰時,心裡竟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她不應該是這樣的,可應該是哪樣的,我又說不上來。

  後來,還是她主動和我打招呼,笨拙的樣子令我想微笑,但我知道那樣是不禮貌的,所以我只是靜靜地等著她說話。

  她說我們曾經在一起,但那個曾經已經是我的上一世。我破天荒地信了她所說的話,一個陌生人所說的、連三歲小孩子都不會信的話。

  可是,就算如此,那又能怎樣呢?我是夏佐,不是鷹眼米霍克,而且,我很不喜歡別人把我看作其他人。

  她還是面無表情,我卻可以從那細微的變化覺察到,那雙本來充滿希冀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下來……然後,開始流出紅色的液體……

  明明只有那液體流淌在臉上,明明沒有其他的動作,我卻覺得那雙眼睛像是融盡了所有的悲傷,流不出眼淚,只有那撕裂的傷口,只有那淌出的血液,沿著缺堤湧出。

  忽然感覺自己體內的某種力量被漸漸抽空,我想伸出手擁抱她,想拭去她臉上的血液,想告訴她忘了鷹眼吧……可是,僅僅有那種衝動,卻無力抬起手來,也無力張口……

  她是妖怪嗎?我看到的是她本來的面目嗎?我開始好奇她的身份。我去翻閱了很多舊籍,收集了很多資料,查到的較為可靠的信息卻很少。

  不過,我還是能從中推斷出,她是魔族,一個古老而神秘的種族,有著千年的壽命,不變的容顏。但那也只是我的猜測而已,至於真實情況是怎樣的,還得問她本人。

  以後的日子裡,我再也沒有見過她。而我卻會偶爾想起她,那血色的淚珠,還有,掛在她頸間的,與她氣質不相符的十字架……

  又過了幾十年,到了我生命終結的一天。最後一刻出現在我腦海裡的,竟是她流著血淚的雙眼。直到那一刻,我才感到後悔,幾十年來的第一次後悔……

  那位魔族的女子,請原諒我連你的名字也不知道,如果還有下一世,請再找到我,好嗎?我們重新開始吧。

  ☆、【番外二】判官墨篇

  第一次見到藍,是在我下界收妖順帶遊玩的時候。那時候,她是「他」,我們在一間酒肆裡相識,同是酒癡,難得一知己,我與「藍兄」共飲千杯,更相約一同快意江湖。

  「他」的劍術很高超,卻完全沒有女兒家的扭捏,甚是灑脫。不過,其實我早就知道「他」是她了,小小的變裝術,怎麼騙得了我這個神族?後來,我們在江湖上闖蕩,並稱「墨藍二劍」。

  有一次,我們被玄教的人逼到了懸崖上。我至今仍記得,她站在崖上,後面是萬丈深淵,她沾滿鮮血的白衣迎風翻飛,手裡執著我贈予她的佩劍,眼裡透著決然,她問我:「悔嗎?與我一同赴死。」

  我笑了,帶著開懷說道:「我們既已結成兄弟,定當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她也笑了,縱身一躍,毫不拖沓,我也沒有猶豫,漸漸追上了她的速度,把她護在懷中,然後展開雙翼緩緩飛向谷底。

  她看著我,眼裡滿是不可思議,我也望著她,眼裡盛滿笑意。她曾騙我說她是男子,我又怎麼不可以騙她說我是人族呢?

  自那縱身一躍,我們結成了姻緣,並發誓此情永世不滅。

  之後有一段時間,我們曾一同出海,去西方國家遊歷。期間,我吹笛,她撫琴,海上的生活甚是美妙。

  現在想起來,那一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了,在遇見她之前,沒有那份闖勁,在失去她以後,更不可能重溫那美好的時光。

  只可惜,歲月催人老,她撫琴的手開始變得遲鈍,她再無力執劍殺敵。我依舊每日幫她梳頭,只是手中柔順的烏髮,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霜色,落到我眼裡,白茫茫的一片,就好像真正的雪那樣,寒意直抵心底。

  無論我多麼不願意,她終是……在一個黃昏裡,面向殘陽,漸漸地伏在琴案上,安安靜靜地,離我而去了……

  我逆天道,改命格,把她的下一世修成了魔族與精靈族混血,只為了把「白翔」留在她身邊,那柄劍是用天石鑄成的利刃,純種魔族是不得使用的。但我做了那等事,早就失去了神格,只能墮入魔道,所以,她也要陪著我成魔。把「白翔」留在她身邊,也只是希望她早日想起我,早日與我永遠廝守在一起。

  她成了六界不容的混血,她身邊沒有一個可以親近的人。等我安定下來,取得了判官的席位之後,終於可以護她周全了。這時,我卻猶豫了,該怎麼告訴她,她受的苦,都是出於我的愛?

  然而,不等我好好彌補自己的過失,她已有了一個夥伴,那魔界的天之驕子----特拉法爾加羅。我知道,羅曾救起掉落懸崖的她,我是否可以認為,她仍記得我,仍在透過她身邊的人,尋找我的身影?

  魔界的一場叛亂,他們敗得太徹底,羅和她,都被放逐到人界。我的噩夢,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我把自己的笛放在她身上,更下了一道守護魔法,把她的壽命與玉笛聯繫在一起。

  她在人界遇到了鷹眼,那個金瞳的男人。她剛開始喜歡他的時候,我會在她的夢裡出現,提醒著她我的存在,只是,入夢變得越來越難,她本來就是意志堅定的人。到她愛上那個男人的時候,我終於無法再騙自己,騙自己說她只是透過那金瞳在看我,我知道,沒有人會愛上一個替代品。

  那時,我才發現,自己錯了,錯得離譜。她早就不是藍了,她是休莫。

  後來,她重蹈了我的覆轍,去尋找鷹眼的下一世。

  再後來,她進入了黑噬之淵,連靈魂的延續也沒有了。

  在聽到她說選擇死亡的時候,我竟沒有驚訝,我們都倦了,這生生世世的糾纏,有何意義?

  我以為自己得到了永恆,不料,是失去了一切……

  我以為可以永遠擁有這份感情,永遠地記住她,可是,到現在,才發現,很多東西早就看淡了。

  ☆、【番外三】休莫篇

  他叫喬拉可爾米霍克,外號鷹眼,是世界第一劍豪。這是他留給我的印象,那個驕傲的少年已經在我的記憶裡模糊。只能靠別人的傳言得知他的近況,多麼可悲的二十年。也正是那二十年,拉開了我們的距離,以至於在以後的日子裡,我也只是喚他鷹眼,而不是他的姓名。

  那時的我是因為不再年輕,所以很多事情都不敢放膽去做,不敢與他在一起,不敢放下理智瘋狂一場。直到我意識到原來早已無可救藥,壓抑的感情噴薄而出。真正不敢放開的人,卻變成他了,這無奈而又無法改變的事實。

  後來,我們在一起了,他很遷就我,我卻再也感受不到少年時期他對我的情感,也許他對我的好也只是出於愧疚,愧疚即將拋下我,讓我忍受千年的孤寂。

  為什麼人類總是那麼善變呢?為什麼當初我要選擇離開夥伴,來到這古堡生活呢?我在……後悔嗎?

  ……

  我記得那一夜,自己和他與他融為一體時,窗外似乎響起了一記悶雷。也許是那一刻的感覺太恍惚,也許是那時的融合太專心,就連窗外的傾盆大雨都可以忽略不計。

  這麼多年過去了,現在想起來,卻能清晰地記得那雨滴打落在窗戶上的聲音,呼嘯而過的狂風像是在悲鳴。雨水在窗上形成了一道道水痕,像極了淚水在肆無忌憚地流淌,那到底是誰的淚,是誰在哀泣?

  我不禁在想,是不是暗夜之神早就知道了我和他不會有好的結果?一個異族,一個人類……我又不禁在想,我父親和母親融合時,是否也出現了這樣的天象?

  我本來就不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不是嗎?

  而那個曾經多次在我夢裡出現的人,在那一夜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過。

  ……

  他死後,每逢雨夜,我都會蜷縮在床角抱緊自己,催動腐血流遍全身,想像著自己還在他懷中。

  可是,到後來,我已經回顧不起與他在一起的感覺……這種自欺欺人的辦法似乎失效了。

  我安慰自己道:痛苦永遠比快樂多,因為只有那樣,幸福才顯得如此來之不易,我還可以等他的下一世。

  不過,在見到夏佐之後,我便再也無法那樣安慰自己了……那種絕望,是連眼淚也無法流出。

  見夏佐之前,我去了他的墓碑前告別。我想不到自己會忘了他的名字……我一直不願提起的,逃避著的,卻又無比希望再次接近的名字。

  很矛盾的一個存在啊……但我確實……有點牴觸那個名字,也許是他給我留下的陰影還未完全消除吧,又或許是……習慣了不再呼喚那個名字,不再呼喚那個不可能出現的人,不再在一次次失望中消沉。

  在那沒他的千年裡,我會想起自己曾經擁有心臟,曾經感受心跳,曾體驗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曾經……多麼美好……

  有時,我會怕自己傷心,怕再次失去理智,但又忽然想起,我已經沒有心臟了,沒有了……傷心的載體。

  如今,我還是會想起他,只是感覺不再如當初濃烈,沒有的熱切的盼望,也沒有了徹骨的傷痛,只剩下輕微的哀愁。

  我漸漸地從永遠失去的他的悲痛中走出來,變得安於現狀,變得無比平靜。我卻分不清這種平靜,是因為安定下來了,還是因為死心了。

  後來我去嘗試吃章魚燒,一開始還會難以下嚥,然後,竟漸漸習慣了。做著他生前慣做的事,卻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麼,銘記他嗎?或許吧。

  再後來,好的,壞的,開心的,不開心的,通通都忘了。悔嗎?我不知道。不試過,怎麼會明白與另一個人相濡以沫的美好;不試過,怎麼會體驗由崩潰到絕望的煎熬。只是,沒有與他在一起,就沒有這麼多痛苦了,我應該後悔嗎?

  ……

  至於那個遙不可及的夢想,早就不再是我的夢想了吧,羅,對不起,我已經失去了追逐夢想的熱情。

  ……

  我想起多年以前,還在魔界的時候,曾有人問我:「如果必須在永恆與死亡之間做一個選擇,你會選什麼?」當時我覺得這個問題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每個人都肯定會選擇永恆,但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那時的自己多麼可笑。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遺忘了自己所愛的人,遺忘了自己的夢想,甚至,做著自己以前討厭的事,卻毫無知覺。

  我已把他忘記,但,當真忘了嗎?我不想遺忘他,但,當真記得嗎?

  我早已分不清哪些是錯覺,哪些才是真實感受。

  ……

  到最後,我終於看清了,如果讓我重新選擇,我依舊會選擇與他相守數十年,儘管之後的年歲會變得寂寥,會變得痛苦。

  誰因我一夜白頭,誰等我轉世重生;誰為我展開雙翼,誰待我信任如初;誰執我雙手偕老,誰讓我寂寥一生,通通都不重要了,我曾活得那麼精彩,有人在我失意時助我度過難關,有人在我愉悅時與我共同分享。

  我終於可以不愧於自己,不愧於我身邊的人,承認自己選擇這樣的人生,不悔!
  
有眼無珠與白目之人畜全都去死   無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勿惹黑闇雙王  雙王勝為王  敗者為寇  敗者唯有死孰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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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鷹眼篇

  我一生當中有五個很重要的人,第一個是海素爾,她既是我的母親,又是我的劍術師傅。在我最艱難的階段,她是我堅持下去的信念。沒有她,就沒有今天的喬拉可爾米霍克,沒有現在的世界第一劍豪。

  第二個是紅髮香克斯,他是我的宿敵,但更多的時候是知己。我們經常把酒言歡,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會忘了所有的煩惱。

  第三個是羅羅諾亞,他是我看重的後輩,傳承了我的劍術,我期待著有一天他能打敗我,當上世界第一劍豪。

  第四個是休莫,我不知道該怎麼定義她,戀人嗎?又似乎不像。其實愛與不愛並不重要,我只知道自己想待她好,只知道自己和她在一起很安心。我只知道,自己離不開她,到死,都必須有她陪著。我知道自己很自私,但更不願,放她離開。

  還有一個是米契爾,他是我的師弟,雖然曾經在一起縱橫偉大航路,他卻是我最看不透的一個人。

  ☆、【番外五】羅篇

  我知道,人界的變化太快,魔族本來就應該在魔界過著慢悠悠的生活,有著與自己有相同壽命的朋友,而不是來到人界,面對這些瞬息萬變。

  三千年,放到魔界或者眨眼就過,放到人界卻是很長的一段時間。休莫最後說的那番話,其實並沒有錯。她說不想擁有無盡的生命,就是因為她已經忘記了她的夢想了吧,還有其他曾經的執念,都不再重要了。

  但是,我卻沒有淡忘那個夢想,也不會因為困難而退縮,我明白,所有的阻礙,都只是為了讓我變得更強。

  我相信夢想實現的那一天終會到來,相信種族間的不平等會被消除,我不畏懼這漫長的時光,我也知道這不僅是我,也是休莫的願望,雖然這願望只是曾經……

  我也是魔族,但我會不斷進步,更是以人類變化的速度進步。或許我與其他長壽的生物不一樣,我不會輕言放棄,不會失去信心。不是因為我的熱情不會退散,而是因為我有足夠的耐心。

  也許,這場持久戰,這艱難的任務,就是我的使命,要由我去實現,而這也是我被選為接任者的原因吧。

  休莫當家的,我們曾經有著同一個夢想,雖然你已經漸漸淡忘了,但只要我記得就行!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完,敬請期待外傳在外傳裡悲催男(墨)會擔任很重要的角色,雖然戲份不多……外傳還會為我下一部鷹眼同人作鋪墊,到看完我下一部同人的結局,再看回這一部的外傳會有不一樣的味道~不過外傳和新坑有可能會很遲開,也有可能會不開出來……這得看心情和催文力度……【其實沒人會催的吧……】還有可能會封筆一年,然後換筆名不寫同人寫原創【封筆什麼的都是三叔帶壞我的】……也有可能會繼續寫……反正計劃趕不上變化,請諒解

  ☆、雙結局之se

  晶瑩剔透的冰棺內,躺著一副軀體,墨色的長髮,蒼白的容顏,緊抿的薄唇,竟和已亡的休莫有著八分相似。它沒有任何生命跡象,只是安安靜靜地躺著的,因為那僅僅是一副軀體而已。

  冰棺旁邊站著一個白髮金眸的男子,他溫柔地執起棺中人的黑髮,纏繞在指上,又任由黑髮柔順地從指間滑落。像是對待一生中最重要的珍品,男子輕輕地用手拂過那許久未見的容顏,太久了,久到快要忘了自己是這麼的愛這個人。

  「喜歡這具新的身體嗎?我做得還不錯吧,沒有什麼與之前不同的吧,」男子的嘴角上揚出一個幸福的弧度,「藍,我已經集齊了你的凝魄碎片,整整五十年呢,你也等不及了吧。不過,再等等吧,明日,你就可以活過來了。」

  「可是,為什麼你的凝魄缺了一角呢?是被腐血腐蝕掉的嗎?唉,我就提醒過你,不要和鷹眼走太近,你怎麼就是不聽我的話呢?以前是那麼任性,現在還是。」男子的語氣有些責備,卻轉而寵溺地揉了揉女子的頭髮。

  「不過,我找不回你的記憶,怎麼辦?」男子孩子氣地皺起了眉,繼而又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開心地笑了,「不過沒關係的,以後,你記得的人就只有我了,你身邊的人也只有我了,沒有人可以搶走你,也沒有人可以傷害你了。」

  ……

  「藍,只要看著你的臉,我就覺得很不可思議。」

  「藍,只要你肯回來,我可以不計較你的背叛。」

  「藍,只要你在我身邊,沒有什麼是我不敢面對的。」

  「藍,我有信心讓你重新戀上我。」

  是誰,在她耳邊一次又一次地呼喚著「藍」這個名字?語氣溫柔得令她想落淚。

  她睜開眼,看到了一雙盛滿笑意的金眸,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

  她聽到他說:「歡迎回來,藍。」

  藍,是她的名字嗎?為什麼她對這個名字沒有任何感覺,就好像呼喚的根本不是她。

  像是還沒熟悉自己的身體,她疑惑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是不是有什麼不同了?難道是薄繭的位置?為什麼她會覺得薄繭只應該在掌內,而指尖是沒有的。她想不起來了,她以前是使劍的嗎?不對,她以前會撫琴嗎?

  「我是誰?」聲音意外地沒有剛醒該有的沙啞。她不關心出現在她眼前的人是誰,她只想知道自己是誰。

  「你叫藍,之前頭部受了傷,所以忘了很多事。但現在你只要記得,我會對你好,就行了。」

  ……

  他握著她的手,很緊,像是害怕她再次消失,便再也尋不回。

  她懵懂如初生的孩童,望著來往的人群,呆愣著。這裡是魔界,她該熟悉的,可是,為什麼會忍不住心中發冷,為什麼總覺得好像少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

  「藍,在想什麼呢?」男子扯了扯她,溫柔地笑著。眼神卻好像透過了她,看著什麼他失去已久的東西。

  「你,到底把我當成了誰呢?」

  「傻瓜,你就是你啊。」

  男子帶著她在人群中遊玩,她卻絲毫不被周圍熱鬧的氛圍感染,直到……

  「休莫當家的!」有人捉住了她的另一隻手腕。

  她詫異地轉過頭,無法解釋自己內心在那一瞬的震撼。

  斑點狀貝雷帽,黑色大衣上的標誌性笑臉,很深的黑眼圈,金屬色的耳環,一小撮鬍子,手指上「DEATH」的刺青。

  她問:「你認識我?」

  對方怔怔地望著她,無力地放開手:「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她很快就被帶走了,金眸男子似乎有點忌憚那個抓住她的人。

  ……

  早就知道休莫已經死了,今天怎麼失禮地抓住了一個行人,雖說外貌和休莫很相似,但還是不至於一模一樣啊,自己怎麼就認錯了呢?是太想念她了嗎?那昔日的夥伴。

  羅疲憊地閉起雙眼,揉了揉太陽穴。

  「喂,剛才你怎麼了?」

  羅看了一眼他現在的夥伴,說:「看見了一個故人而已。」

  怎麼會錯,外貌會變,但是那種氣質是騙不了人的。只是,她不想記得,自己又何必再去打擾呢?

  她現在過得還好吧。

  ……

  「墨,我到底是誰?其實我叫休莫,對嗎?」

  「不管你是誰,不管你叫什麼名字,你,是我墨的妻,永世不變。」

  聽到男人這樣說,她卻沉默了,其實自己找回記憶的願望也並不強烈。就這樣和他永遠在一起,有何不可呢?畢竟,那雙金眸是如此溫暖……

  後來,他們成為了彼此的浮木,如果失去了對方,就會溺斃在不知名的漩渦中。

  再後來,他們都忘了那個曾經橫隔在他們之間的背刀人,忘得徹底,忘得乾淨,忘得絲毫不剩。

  ☆、雙結局之he

  Happy ending(1)

  「叩叩」突兀的敲門聲迴盪在空蕩的古堡中。

  休莫有些驚訝,她和鷹眼生活在這裡的幾年裡,一直都沒有人來過。現在,為什麼會有人來敲門呢?難道是一些航海者在機緣巧合下來到了這座島嶼?不過外面的狒狒沒有阻撓嗎?還是,被打敗了呢?那麼,看來來的是強者啊。

  休莫打開紅木巨門,看到外面站著一個綠發少年,左耳上戴著三枚露珠狀耳環,腰間佩著三把刀,難道是來找鷹眼決鬥的?

  「羅羅諾亞索隆?」

  「呃,你這女人認識我啊。」

  「通緝令上見過。」

  「羅羅諾亞來了?」鷹眼的聲音忽然響起。

  「嗯。」休莫答道。

  「想不到他是最早來到的。」

  「還不是有我帶著他才沒有迷路!」索隆身後忽然飄出一位粉紅色頭髮的少女。

  「我不用你帶著也可以來到這裡,是你自己硬要帶路。」

  「要不是鷹眼囑咐我一定要把你帶到,誰會願意和你這個路癡呆在一起啊!」

  「你說誰路癡啊?!」

  「就是你啊,白癡劍士,有人帶著路還會走錯,要不是我提早出發了,你能準時到達庫萊加那嗎?!」

  「好了,不要吵了。」鷹眼出面阻止。

  索隆握著劍柄的手放了下來,粉發少女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也沒有繼續爭吵下去了。

  「喲,已經有人先到啦。」又有一人出現在門外,紅色的頭髮,左眼上有三道傷疤。

  連四王之一的紅髮也到了,鷹眼到底準備做什麼?休莫望向鷹眼,希望他跟自己解釋一下這是什麼狀況。

  鷹眼卻好像沒有領會休莫的眼神,忽視她的疑問,把門外的三人領到了屋內。

  被蒙在鼓裡的感覺很不好受,休莫皺了皺眉,她還是習慣掌控一切,不喜歡未知的東西。

  紅木巨門還未關上,木屐的聲音響起,又有一人踏了進來。

  連魚人也來了,休莫的眉扭得更緊了。

  還沒等休莫理清楚鷹眼到底想做什麼,忽然有一個聲音令她呆住了。

  「休莫當家的,怎麼這麼大件事也不通知我啊?」

  還以為下了船就不再是夥伴……原來他一直都在……

  「羅」

  (2)

  「婚禮?」休莫的大腦當機了,久久不能消化這兩個字。

  直到鷹眼把十字小刀掛上她的脖頸,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得到了這個男人的承諾。這個不愛她,卻討了她真心的男人,居然在他的好友面前承認了她。

  幸福來得太過突然,休莫看著換上正裝的一臉嚴肅的鷹眼,只覺得不可思議。再看向微笑著望著他們的羅,甚感詫異,為什麼他也會祝福這一段戀情呢?他明明知道,自己最後肯定會落得一個傷痕纍纍的下場,為什麼……他也會祝福……

  只是,眼前的一切,美好得……恍如夢境。

  如果是夢,請不要醒來,她不要醒來。

  (3)

  「外面的人是誰啊?為什麼不叫他進來?」休莫問。

  「我師弟,他不肯進來就算了。」

  鷹眼的神色還是和平常一樣,休莫無法得知他口中的師弟,到底對於他來說,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4)【h,慎】

  黑色的衣物褪盡,與鷹眼健康的白不一樣,休莫的膚色是蒼白的,隱約可見藍色的血管。

  「害怕?」

  「沒有。」

  「你在顫抖。」

  「沒有。」

  鷹眼輕笑。

  慢慢地推進。

  休莫緊咬下唇,不肯呼痛。

  鷹眼似乎有些不忍,又抽出一點,然後吻上那咬得快要破損的嘴唇。

  害怕不小心咬傷對方,休莫只好無力地微張著嘴,靠鼻子做著深呼吸。

  似乎只有痛苦,似乎只有無盡的黑暗。

  再次推進。

  休莫抓緊了床單,裹在指關節外的皮膚顯得更加蒼白。

  她沒有喊停,她習慣了承受痛苦。因為痛苦讓她明白,這是真實,不是幻境。

  (5)

  渾噩地度過了一夜,休莫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十點多。她睜開雙眼,看見鷹眼依舊在她旁邊。

  鷹眼已經醒了,卻還是躺在那裡,似乎是害怕休莫醒過來之後見不到他。

  休莫剛醒,眼神還是有些迷濛,卻隱隱泛著空洞,她伸出雙手,環住鷹眼的腰,很緊,彷彿用盡了她一生的力氣。

  「我夢見你死了,我夢見自己忘了你。」

  鷹眼聽到懷中人悶悶的聲音,他沒有回話,只是也抱緊了她。

  「鷹眼,我愛你。」她從未想過自己會說出這樣矯情的話,只是夢中的情境太真實,她覺得,再不說,就只能後悔了。

  「我也是。」

  有這一句就足夠了,因為他不會說謊。

  (6)

  墨看著鏡中的自己,想像著自己老去的模樣,笑了,笑得滿足,他終於可以老去了,多麼令人期待;他終於可以掙脫這糾纏了千年,卻早已面目全非的執念了,多麼美好。

  藍,這算是墨送給你的最後一個禮物了。

  ……

  沒有人知道,曾經有一場時空混亂,模糊了所有人的記憶,模糊了所有人的容顏。墨只是運用了這場混亂裡的一點點能量,還給了休莫一個鷹眼。

  沒有人知道,曾經有一個上古陣法,互換了墨與鷹眼的壽命。墨再次改寫命格,但這次改寫的卻是他自己的命運。他已墮入魔道,已沒有更深的地獄容他繼續往下墜,所以,他只好拿出了自己的凝魄作為交換,但他也因此看不到自己老去的模樣。

  ----

  完

  作者有話要說:片段(2)後【如何把he變成se】休莫忽然聽到羅嘲諷的聲音:「逃避就可以解決問題了麼?」片段(3)在我下一篇鷹眼同人文完結時再讀,會有不一樣的感覺~冰棺,時空混亂都和下一篇文有關,大概一年後開坑……【新坑的話不會再以愛情為主,因為覺得人生有很多更重要的東西,雖然這一部也有寫到友情,鷹叔也不是會把那種感情看太重的人。為了那些感情要生要死的情節個人感覺太不科學,所以這一部女主最後都是忘了,自己活得挺好的~然後新坑會有男主,就是之前提過的鷹眼的師弟米契爾,然後新坑的元素會有:1.冒險 2.懸疑 3.羈絆 4.命運 5.信仰還有就是雖然我是腐的……但是還是不想把新坑寫成bl, 新坑大概會有點像盜墓筆記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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