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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家教)畫咒》作者:黑醋栗【完結+番外】

《(家教)畫咒》作者:黑醋栗【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22605個瀏覽者
文案:

這原是一個秘密,卻不想在一夜之間變得人盡皆知。
西西里諸多家族的暗中追捕,成為了溫妮莎最糟糕的成人禮物。
所幸的是,進退維谷的她恰巧遇見了久未聯繫的青梅竹馬,在對方的庇護下才得以逃過一劫。
然而她的生命軌跡,卻也因此而扭曲。

多年之後,已為人婦的她拿著畫筆,望著自己心愛的丈夫巧笑嫣然。
——斯誇羅,我喜歡你,請讓我為你畫一輩子的畫吧。

男主如下所示,1v1,不NP,無多結局,傳統意義上HE。
女主外掛有,三無狗血深夜檔請小心食用。

內容標籤: 家教 情有獨鍾 少年漫
搜索關鍵字:主角:S·斯誇羅,溫妮莎 ┃ 配角:巴厘安眾 ┃ 其它: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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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她不知道這場雨什麼時候才會停。

  這個國家大部分的地區都屬地中海型氣候,冬季溫潤多雨這是她很早就知道的事情,但是在西西里島生活了這麼多年,她卻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個地處地中海的小島在初春時節,竟也是如此的多雨。

  就好像是要將一整年的雨量,在這一個月裡全部下盡一般。

  這場雨,下得她都快有些心慌意亂了。

  她輕輕地歎了一聲氣,但是那細不可聞的歎息聲卻被滴滴嗒嗒的雨滴聲所掩蓋,很快就隨著她的呼吸聲一併消散在了這潮濕的空氣中。

  就在她還在為這場不知何時才能停的大雨所煩心時,那由遠及近的、略微有些混亂的腳步聲,以及男人們的說話聲卻引起了她的警惕。

  她緊了緊自己黑色的皮質斗篷,然後將不知何時落到斗篷外的長髮攏進了斗篷內,也不管這麼做是否會弄濕自己的衣物,接著快速卻無聲地在這雨夜中奔跑了起來。最後她像是發現了什麼,一個閃身便拐進了一條小巷內,小巷的盡頭堆積著垃圾,肆意充斥在空氣中的惡臭令人作嘔不已——尤其是接連了好幾天的大雨,使得裡面有些東西早已腐壞變質,味道更是難聞。

  這種氣味任誰都受不了,但是她卻硬是沒有做出任何的不良反應,反而迅速地向小巷深處的那對建築垃圾靠去,然後借此隱蔽著自己的身影。

  也許是在這些天裡被強迫著習慣了這樣的運動量、又或許是原本體力與耐力就都不錯,剛剛跑了那麼長一段距離的她,此時此刻倒也沒有怎麼喘氣。

  只是內心卻開始暗自慶倖著,幸好她曾經有向那個人學習過該如何隱蔽自己的氣息——這才是她這幾天能夠成功躲開那些人的搜查的主要原因之一。

  即使當初學習的過程讓那時的她苦不堪言,但是誰又能想到這在如今卻幫了她一個大忙。

  不,哪怕是說救了她一命也不為過。

  許是想起了那個人的關係,她原本無表情的臉上也染上了幾分柔和,碧色的雙眼中也沒有了先前的漠然,但是緊跟著響起的腳步聲卻硬是讓她斂起了那難得的溫和,換上了最初的森然與凜冽。

  她單膝向下卻沒有點地,貓起了腰半蹲著身體,斗篷下的右手探向了後腰處,然後握住了那把被別在了特製腰帶上的手槍。這樣的姿勢既方便她隱藏,也可以在一有變故的時候就立刻殺出重圍。

  雖說她愛好和平討厭殺戮,但是這不代表她會任人宰割而不做出任何的反抗。

  ——她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在這之前,她不能死。

  那些腳步聲在這被雨水沖刷的夜中越來越近,她一邊留意著隱藏自己的氣息,一邊分辨著這一批追兵的人數,沒過多久她便暗自在心中松了一口氣——幸好今夜的人數和之前相比並不是太多,如果她真的被發現的話,應該是可以平安逃脫的。

  但即使如此,她也沒有放鬆警惕。

  畢竟誰也不知道這些追兵中有沒有像她一樣、甚至比她更懂得如何收斂氣息的——至少在她的認知中,懂得斂氣的不一定是高手——比如她;但是高手大多數都是懂得這個的。

  尤其是那些暗殺部隊出身的高手,就更是如此了。

  只是幸好,那些人如今只是一味地想著要如何活捉她,而不是至她於死地,畢竟她現在在他們眼中可是有用得很,不然他們也不會如此拼命。

  但是時間一長就不好說了,誰知道有些家族會不會因為長時間地無法得手而產生了「如果自己得不到那麼其他人也別想得到」的念頭,而做出什麼事情來——比如說將她抹殺。

  與其讓她為別人賣命,到時候危害到自己,不如一開始就讓她消失。

  如果他們會出現這樣的想法,她也並不會感到奇怪。

  那些人僅僅是為了一己之私就將她逼迫到如今這種地步,稍後會因為要維護自己的利益而做出其他什麼瘋狂的念頭,也是極有可能的。

  當初她也沒覺得,但是事到如今,她也開始有些明白自己的曾經的某個同學為什麼會如此厭惡這個群體了。即使她的尷尬身份導致她一直處於這個群體的邊緣,但是她也不得不說這些人……

  簡直就是將人性的黑暗發揮到極致。

  這麼說或許是有些偏激了,但現如今的她,卻真的無法對這個名為「黑手黨」的群體產生任何好感。

  ——不,或許還是有的吧。

  只可惜……

  當她意識到自己走神的時候,那些追兵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在這個以滴水聲為背景的雨夜中愈發快速。

  緊張、不安、焦躁。

  還有對自己未來的迷茫以及不確定。

  這些天她可以說是每天都處於生與死的交界線,有時候她真的覺得自己累了,不想再過著這樣有一餐沒一餐、晚上睡覺時都得留著神、就連能不能自由地見到第二天日出都不是一個定數的日子。

  但是這樣的念頭每每沒有出現多久,就立刻被她拋之在腦後。

  她不能就這麼氣餒,能不能在這場無妄之災裡平安地逃脫、或者是事後要不要送「謝禮」給這些人都不是現在的她能夠考慮的。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不能向這群害她至此的人投降。

  腳步聲在距離小巷不遠處戛然而止,隱隱約約的,她仿佛可以聽見那些人的交流聲,領頭的那人正用那粗嘎的聲音高聲地指揮著部下搜尋這片區域,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地方。

  她無聲地在心中歎著氣,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感歎世事無常。

  幾天之前她還在和父親一起慶祝自己成年,誰知一夜之間她和家人一起隱藏了多年的秘密竟變得人盡皆知,之後便引來了這一場無妄之災。

  逃亡最初她也有考慮過要找旅店或者民宿落腳,但是她很快便放棄了這個念頭。

  ——背上從左肩一直蜿蜒到右腰那道長約二十五公分、至今還在隱隱作疼的傷口,就是嘲笑她當初的愚蠢的最佳證據。

  而即使那些民宿的主人並不是他們的人,但是她也不能將這場災難再繼續擴大至那些無辜者的身上——不然她和那些利慾薰心、只顧一己之私的傢伙還有什麼區別?

  其實有時候她仔細想想還是覺得有些奇怪,那些人在害她到這般田地之後,為什麼還能夠肯定自己會替他們賣命?難道他們不怕她在安定下來之後,最先報復的人就是他們這些令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嗎?

  ——難道他們認為事到如今,還有什麼是可以動搖或者要脅現在的她的嗎?

  或許……還是有的吧。

  但是那個人,卻是不會受到任何要脅的。

  哪怕自己被人用槍頂著站在他的面前,想來他也不會因此而皺一下眉。

  ——她忽然發現自己今天特別容易想起那個人……也許是因為雨天的關係吧。

  她總是會在雨天想起他。

  隨著那些腳步聲漸漸地逼近了她所處的這條小巷,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快、握著槍的手心也像是冒出了汗,但即使是這樣,她也儘量地收斂著自己的氣息,不讓自己因為過度緊張而被他們察覺。

  嗒、嗒、嗒……

  也許是因為神經繃緊的緣故,皮鞋與水泥地接觸的聲音、還有驟然加劇的暴雨與呼嘯而過的風聲都在她耳中漸漸擴大,然後變得越發的清晰,仿佛近在咫尺。

  嗒、嗒、嗒……

  微弱的燈光下,她能夠看見有一道淺淺的影子拐進了小巷,然後不緊不慢地向她所處的位置靠近。

  嗒、嗒、嗒……

  終於,來人與她只有僅僅的幾步之遙。她咬著自己的嘴唇,右手緊緊地握著槍把,腦中不斷地閃過一旦自己被發現後,應該做出的各種應對方案。

  ——比如說,怎麼樣才能在其他追兵都趕來前逃離這裡。

  嗒……

  「喂,你待在這種地方做什麼。」

  不遠處,巷口忽然傳來的聲音制止了來人的繼續前進,那是她之前就一直聽見的粗嘎的男聲——這些追兵的領頭人,那個之前說要讓他們仔細搜查這片區域、務必要找到她的男人。

  「隊長?」她看見那個與她只有三步之遙的薄弱影子晃了晃,她猜測著對方應該是轉過身朝向了巷口的方向,「我在想那個女人會不會躲在這裡。」

  聽到了男人的解釋,她隱隱聽見那個被他稱作隊長的人像是不屑地輕哼了一聲,帶著幾分輕蔑與嘲弄,「這哪裡像是能藏人的地方。再說了,那種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能躲在這種地方?」

  ——這種連老鼠都不願多待的地方。

  「嘖,這該死的鬼天氣。」

  愈來愈大的雨令領頭的男人驀地低聲咒駡了句什麼,不堪入耳的詞彙也不知道是在抱怨自己還要在這種天氣裡找人,抑或是其他。

  男人還想說什麼,但是卻立刻被那個領頭的男人打斷。

  「不用說了,收隊吧,」這麼說著,她聽見腳步聲再一次地響起,只是這一次卻是和他的說話一樣,變得越來越輕、越來越遠,「先回據點去,剩下的等天亮以後再說吧。」

  絕對服從是為人部下的準則之一,既然這一次行動的指揮人是對方,那麼男人即使有再多的不情願也只好隨著領頭的男人一同離去。

  等到那一輕一重的腳步聲完全消失之後,她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說實話,那個領頭人並沒有說錯。

  如果是曾經的她的話,是肯定不會接近這種地方的,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如果是為了生存、為了逃脫他們的追捕的話……

  那麼就沒有什麼是不能忍受的。

  只是為了逃脫他們的追捕能夠忍受這裡是一回事,要不要選擇在這裡長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終於鬆開了握著槍把的右手,然後試圖不接觸這裡的任何東西慢慢站起,只是長時間的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導致她的雙腿發麻,她廢了好大一番功夫這才沒有跌倒——當然,也沒有出聲。

  只是原先無表情的臉因此而有些扭曲罷了。

  她輕輕地吐著起,發麻的雙腳使她這一段路走得非常困難,按理來說她應該在原地休息一下再說,可她卻真的是不想再在這裡多待一分鐘了。

  指不定那些人等會兒就會折回來,或者還有另一批其他的追兵也說不定……

  這麼想著,突然靠近巷口的腳步聲讓她直想給自己一個巴掌。

  ——讓你嘴賤!

  現在還在發麻的雙腿讓她註定無法立刻回到剛才的位置,於是她只能快速地將別在後腰處的槍拿出然後雙手握住槍把,雙腳慢慢地向小巷的一側挪去,借著牆壁影子隱藏著自己的身影。

  只聽見「砰」地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扔到了這堆垃圾中,立刻就傳來了重物與鐵板撞擊的巨響聲,她淺淺的呼吸聲猛地一窒。

  她倒不是怕這一聲巨響將追兵引來,只是那隨即傳來的濃重的、反復三天三夜都無法散去的血腥味,和她借著微弱的光芒看清的「重物」的真面目著實讓她晃了神。

  那是一具屍體,少了頭顱的無頭屍體,從那人身上破破爛爛並伴隨著血污的衣服可以看見,對方身上還伴隨著數十處刀傷,看起來應該是在被割掉頭之前就存在的了。

  就算能夠忍受垃圾堆裡的異味,但是看見這麼一幕,她忽然就忘記了自己還在躲藏——或者說是埋伏。不過幸好,那個棄屍人在丟完屍體之後就已經離開,所以並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她看著那具缺少了頭顱、身上還有多處傷口、散發著濃濃地腥臭味的屍體,只覺得有些反胃,手腳驀地一陣冰涼然後直達骨髓。

  雖然不知道那個棄屍的人是黑手黨還是一般的罪犯亦或是其他,但是親眼目睹了這樣的一個場景,她忽然對自己之後的日子產生了懷疑。

  如果那些人決定要殺了她以絕後患,那麼她的結局會不會就和這具屍體一樣?

  還是會比這更糟糕?

  她雙腿一軟跌坐在了巷口,背斜斜地倚在牆上,便再也站不起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隱隱約約地似乎又聽見有腳步聲從遠方傳來,但是因為之前的過度疲勞,現在的她完全無法做出任何的應對行動,只能任憑那腳步聲漸漸地靠近,然後停下。

  「嘖,列維那個笨蛋,連最重要的晶片都沒拿就把屍體給丟了,還要讓老子過來跑一次。」

  她聽見來人如此嘀咕著——用她似乎有些熟悉的聲音,接著男人像是沒有看見她似的,旁若無人地走到了那具無頭屍體旁邊,從對方上衣的口袋中拿出了一包香煙,在粗魯地將香煙全部倒在地上之後,他將香煙盒內的錫紙抽出,最後拿著香煙盒沖掌心抖了一下,一張黑色的晶片立刻滑落到他的掌心。

  「貝爾那傢伙也真是的,殺個人還弄出那麼多的麻煩。」

  她眨了眨眼,在凝視著對方片刻後,使勁地揉了揉雙眼,又開始眨起了眼,然後又繼續凝視對方一會兒,接著又開始揉另外一隻眼睛。

  「等回去以後一定要好好地……」

  「斯誇……羅?」

  她帶著幾分疑惑地開口,因為淋雨著涼的關係,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嘶啞,卻成功地阻止了男人的念叨和動作。

  男人停下了自己手邊的動作,才看了她一眼立刻就吼出了聲。

  「溫妮莎?你怎麼會在這裡!」


☆、第二章

  這場斷斷續續下了快一個多星期的雨,終於在臨近黃昏的時候停了。

  遮天蔽日的烏雲在雨停之後,似乎不再有任何留戀似的、快速地散去,露出了已經漸漸西去的夕陽,霞光在刹那間透過落地窗照亮了整個內室,在已經看不清花色的地毯上投上了淺淺的剪影。

  然而這樣的光亮並沒有持續多久,才出現沒多久的太陽很快西沉,原本還呈現出漸變色的天空也被黑暗所吞噬。

  這是這座位於半山腰的古老建築的一角,倒也不是說這個房間的採光有多好,只是透過沒有拉上窗簾的落地窗向室外看去,便可以看見完整的一片天空、以及那位於建築物下方的茂密森林,這是這棟建築物內其他房間所看不見的景色——如果不是窗戶太久沒有被清理過的關係,窗外的景色或許會更好。

  然而即使能夠看見不一樣的景色,卻也難掩這間屋子的年代感。

  這間曾經裝修華麗的房間此時此刻所展現出的,是難掩的斑駁痕跡——泛黃的壁紙、支離破碎的吊燈、還有已經看不清花色的純毛地毯,無一不是在陳述著這個房間、或者說是這棟建築物的悠久歷史。

  與這樣充滿滄桑感的房間所相符的,是空氣中散發出的灰塵氣息以及黴味——和所有久未被人開啟或使用過的房間一模一樣。然而稍許有些不同的,可能就是那混雜在其中的松節油的氣味,這使得原本就不怎麼好聞的空氣變得更加的刺鼻。

  只是這朝暮的變化、惡劣的環境似乎都沒有影響到那個一直拿著調色盤、坐在畫板前的人。

  她的視線從始至終都只是停留在自己面前的畫布上,手上的筆刷時不時地從調色盤中蘸取更多的顏料,然後徐徐地塗抹在已經逐漸呈現出畫面的白布上。

  如果忽略她那虔誠的、仿佛是看待最重要的珍寶似的目光的話,任憑誰都會以為她的心思並不在這張畫上。

  驀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到了這空曠而靜謐的房間內,由遠及近,原本模糊的聲音也因為距離的縮短而變得愈發的清晰。

  她拿著畫筆的手終於停頓了一下,原本並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然後這笑意快速地淡去,仿佛從一開始就不曾出現過一般。

  她依舊是凝視著自己面前的畫布,只是這一次,她的注意力卻也不是像最初那樣、百分之百地停留在畫布上了。

  ——能夠在鋪著地毯的走廊上發出這樣清晰的腳步聲的,或許也就只有他才能夠做到了吧?

  (也對……)

  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借著月光細細地打量著自己的作品,眉眼之間也染上了幾分溫和。

  (原本也就只有他才知道我在這裡。)

  那似乎近在咫尺的腳步聲終於停下,隨即傳來的是緊閉著的木門被人重重推開的聲音,年久失修的木門發出如同老者似的吱嘎聲,像是在發洩著被人粗魯對待的不滿。

  而與此同時,她正好彎腰將調色盤連帶著畫筆放到了地上,然後直起身體看向了門口。

  或者說,是看向逆著光站在房門口的那個人。

  他穿著這座建築物內的人都統一身著的皮質制服,但是這樣也難掩他修長的身材,與記憶中相比要長上許多的銀髮披散著,或許是因為之前運動過量的關係,他的頭髮顯得有些淩亂。已經裝上了義肢的左手上裝著她陌生的劍,在燈光的照射下隱隱地散發出寒光和血腥氣息,令人不寒而慄;倒是他的右手,拎著一個與他形象極為不符的紙袋。或許是因為紙袋內裝著重物的關係,使得這個紙袋已經微微變形。

  走廊上的燈光早在幾個小時前就亮起,透過門縫傳遞到了室內,原本她也並沒有怎麼在意,只是當門被人打開後,她這才覺得這原本微弱的光芒其實是有多麼的刺眼。

  「晚上好,斯誇羅。」

  她並沒有起身,依舊是坐在位子上,帶著淺淺笑意地看著站在門口的男人。

  「別以為你把筆放到了地上我就不知道你在幹什麼了。」

  被她稱作斯誇羅的男人沒好氣地冷哼了一聲,卻難掩話語中的關心。他快速走進室內後又重重地將門合上,似乎不願讓走廊上的光線過多地映入室內,「知道是晚上怎麼就不知道開個燈再畫,別告訴我你連開燈的時間都沒有了。」

  這麼說著,他拎著紙袋的右手抬起就向吊燈的開關撥去,然而回應他的,是依舊一片黑暗的房間。

  ——還有他借著月光看見的,她臉上的笑意。

  即使依舊溫和、不帶任何的嘲諷,卻還是讓他不禁有些惱羞成怒,他只能慌忙地轉了話題以掩飾自己的尷尬,「你要的顏料和畫筆我都幫你帶回來了,不過你就真的不考慮換個房間麼。」

  雖然他的語氣有些生硬,卻還是難掩其中的關懷。

  ——簡直和她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彆扭、高傲、還有些脾氣暴躁,看起來不怎麼合群的他,其實卻意外地懂得照顧人。

  「不了,」她笑著搖了搖頭,「其實住在哪裡對我而言都是一樣的,再說我又不是你們巴厘安的成員,能在這裡佔據這麼一個房間,我已經很滿足了。」

  即使這個房間是如此的破舊。

  她是知道巴厘安的普通隊員都是幾個人住一個房間的,一個人一間那都是幹部才有的待遇。但她不過是被斯誇羅撿回來的,寄人籬下還能有這麼一個房間讓她借宿她已經很滿足了,不會也不能再貪求更多。

  而且……她也沒有奢望過自己能夠在這裡久留。

  「喂,溫妮莎!」

  她的語氣讓斯誇羅皺緊了眉,像是想要再說服對方,卻被對方笑著打斷。

  「東西就替我放在桌子上吧。」

  溫妮莎裝作沒有看見斯誇羅快要暴走的表情,變相地示意對方不要再繼續勸說自己,「我呀……只要有這些東西就滿足了。其餘什麼的,真的不用在意的。」

  斯誇羅瞪了溫妮莎許久,發現她真的心意已決無法再勸說後,只能按照她說的那樣,將手中的紙袋放在了只鋪著一塊白布的方桌上,上面堆積著這些天他帶來的其他顏料和畫筆。

  「你這傢伙的性格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變。」

  ——還是只要有顏料和畫筆就可以過得很滿足的笨蛋。

  溫妮莎臉上的表情依舊沒有任何改變,像是完全不在乎對方這句話中的褒貶,「你也一樣,斯誇羅。」

  依舊是和以前一樣,只會彆扭地擔心別人,從來都不會直接地表達自己的關心。

  斯誇羅像是聽出了溫妮莎平靜回答後的、更深一層的含義,皺著眉想大聲反駁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雖然他很早就知道她就是這麼樣的一個人,卻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然後再一次地扯開話題,「你就不想知道現在外面的情況麼。」

  「那些人還能做什麼,」斯誇羅的這個問題終於讓溫妮莎臉上的笑容變質。

  她嗤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她口中的那些人,但是斯誇羅只覺得這笑容陌生的很——像這樣的笑容,並不應該出現在溫妮莎的臉上,「應該還在繼續搜查我的下落吧?」

  斯誇羅看著自己的舊友許久,雖然他早就知道對方就是這樣的性格,這麼多年來都不曾改變,卻還是不禁為她的態度所惱怒,「你還知道那群垃圾是在找你,既然是這樣……」

  話才說到一半,他卻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

  ——既然是這樣,你為什麼還能夠這麼冷靜。

  這樣的話讓他怎麼說得出口。

  像是注意到了溫妮莎似笑非笑的表情,斯誇羅假裝咳嗽了一聲以掩飾自己的尷尬,「那些人到底為什麼要這麼急著找到你?」

  他終於問出了自從把溫妮莎帶回總部之後,就一直想要問、卻沒能問更不敢問出口的問題。

  關鍵還是因為那些人正在找尋溫妮莎的黑手黨們的態度太過奇怪了。

  這些天他也有留心過,發現他們不是在追殺溫妮莎,而是正如溫妮莎所形容的,他們是在搜查她的下落、迫切地想要得到她。

  是的,得到。

  那種如饑似渴的態度,就好像溫妮莎是他們追尋已久的寶藏一樣。

  這樣的認知讓斯誇羅多多少少有些不悅。

  「連我為什麼會被他們追捕都不知道,就這麼收留了我……」

  聽到了斯誇羅的問題,溫妮莎看著他的表情終於發生了一些改變,原本輕輕淺淺的笑容染上了一些無奈,「我該說你在這些年裡變得天真了嗎,斯誇羅。」

  「喂!」

  溫妮莎轉過頭不再看斯誇羅,而是將自己的目光停留在窗外的那勾新月上,「說起來,那天月亮還是圓的呢……」

  斯誇羅不懂溫妮莎的這句話和她之前的回答有什麼聯繫,卻聽到她的聲音再一次地響起。

  「你把我撿回巴厘安也快有一個星期了吧,斯誇羅。但是在那之前的一個星期,你還記得是什麼日子嗎?」

  「四月一號……你的生日?」

  倒也不是他刻意去記溫妮莎的生日是在什麼時候,只是……只是和溫妮莎相處的時間久了,也自然而然地就這麼記住了。

  「沒想到你還記得啊,真好呢。」

  溫妮莎的聲音中染上了一些笑意,似乎為對方還能夠記得自己的生日而竊喜……或許還有那麼一絲欣慰,然而她的語調很快就轉為了低沉,「但是就在我生日的第二天,一個隱藏了二十一年的秘密在一夜之間變得人盡皆知。然後?然後我就開始被他們追捕了。」

  溫妮莎把最重要的地方一筆帶過,堵得斯誇羅也不能再繼續追問下去。

  ——既然她不想說,那麼任誰再繼續逼問都沒有任何用處。

  這是斯誇羅與她認識這麼久以來所得到的經驗。

  「還有一件事,」知道斯誇羅不會再繼續追問自己,溫妮莎轉過頭看向他。

  斯誇羅被溫妮莎的眼神看得一驚——每一次她露出這樣的眼神時,就都沒有發生過什麼好事。

  即使這樣,斯誇羅卻依舊回應了她,「什麼事?」

  「我打算過幾天……等風頭一過就離開巴厘安。」

  她頓了頓,像是在觀察著斯誇羅的表情,然後繼續說道,「這些天謝謝你的照顧了,斯誇羅,但是我不能留下來繼續給你添麻煩。」

  「過去的那些年你給我添的麻煩還少麼。」

  他們並非才相識一天兩天,即使許久未見但在他心中溫妮莎依舊是當初的那個小姑娘——即使他們的生日只差了半個月。

  「我知道,」相對于斯誇羅的暴躁,溫妮莎始終維持著平靜,「但是這一次我是認真的。」

  這次麻煩的程度和從前的完全不一樣,即使斯誇羅如今是彭格列暗殺部隊巴厘安的一員——甚至還是幹部級別的,平時經歷過的風風雨雨並不在少數,他本身也是不懼怕任何挑釁的性格,但溫妮莎卻依舊不願他惹上什麼禍事。

  尤其還是因為她。

  斯誇羅看了溫妮莎許久,發現她的確不是在說笑,也不是和他在商量,而是異常認真地在告知自己這件事。

  「隨便你,想去送死就走吧。」

  最後他陰著臉,在丟下了這麼一句話之後便轉身離開。

  緊閉的木門再一次被重重打開然後重重合上,快速離去的腳步聲將其擁有者不滿且暴躁的情緒顯露無遺。

  溫妮莎抿著唇看著被人粗魯地合上的木門許久,然後輕輕地歎息著,再一次將自己的目光轉向了畫布,神色莊重而又虔誠,還帶著幾分的深情。

  那一方畫布上並沒有完全被人塗滿顏料,還有許多地方留有著畫布原本的顏色,但是從已經塗上顏料的地方卻已經可以看出兩個模糊的輪廓。

  —個是躺在垃圾堆附近的、傷痕累累瀕臨死亡的女性。

  還有一個,是站在她身邊俯視著她的銀髮劍士。

  這是一個星期前,他們闊別多年後再一次相遇時的場景,也是斯誇羅把她撿回巴厘安時的場景。

  「但是能夠再一次見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斯誇羅。」


☆、第三章

  這是溫妮莎被斯誇羅撿回來的第十天,這些日子裡她除了睡眠之外,其餘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在這架位於落地窗邊上的畫架前度過的。

  畫板上的畫早已不是幾日前的那副,而她在這些日子裡畫的畫,基本上最終都被放在那張之前被斯誇羅擺放顏料的桌上。至於那些溫妮莎囑咐斯誇羅買來的各式顏料和其他繪圖用的工具,則是被懶得來回走動的溫妮莎堆放在靠近落地窗一側,方便她隨時拿取與替換。

  自從那一夜與斯誇羅對話之後,溫妮莎已經連著有三天沒有見到他了。

  並不能說不想念他,事實上當幾年前斯誇羅突然就從那所黑手黨學校畢業之後,溫妮莎就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這位好友。

  只有每年定時會在四月一日送到她家的生日禮物,和一張用潦草的字跡寫著「生日快樂」的紙條,無言訴說著她的故友還活著的事實。

  溫妮莎不知道這些年來斯誇羅這些年來過得究竟好不好、有沒有受傷、那暴躁不懂得退讓的脾氣有沒有讓他吃虧;或者有其他的女性也讀懂了他那笨拙的溫柔,進而和她一樣,傻傻地喜歡上了這個不懂得愛情為何物、一心只知道練劍的笨蛋。

  又或者,他其實也有了自己喜歡的人。

  ——這比知道也有人喜歡上了他更讓溫妮莎感到不舒服。

  但她說到底和斯誇羅也只是童年的玩伴這樣微薄而脆弱的關係,不可能在她都有了自己的朋友圈之後,斯誇羅的身邊卻連一個異性都沒有。

  只是如此一來,她和斯誇羅原本就不是太深厚的關係可能就會變得更淡了。

  說不定一直到最後,他們僅僅只是「認識的人」這樣的關係。

  這是溫妮莎一直以來的顧慮,這些年裡她也曾想過是否要拋棄這段一廂情願、甚至永遠都不可能有回應的感情——畢竟她與斯誇羅只是年少時的友人——說不定在斯誇羅的心中,他們連友人都算不上。

  隨著年齡的增長,心智愈發地成熟不說,交際圈也越來越廣,她的身邊也不乏追求者,她完全不需要吊死在斯誇羅這棵無望的大樹上。

  但最終她還是不舍。

  心中的這抹銀色光芒無論如何也無法褪去其光芒,而她對斯誇羅的思念在這些年來更是伴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愈積愈深。

  相較之下,這三天的不見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只是溫妮莎從未想過,一場飛來橫禍會讓他們再聚首,她也只能說這是造化弄人吧。

  不過她只要知道對方過得很好,原本發梢微微上翹的短髮這些年已經蓄長,整個人看上去也很精神;雖然是斷去了左手,可從他裝在義肢上面的劍來看,對方應該是得到了他想要的,這樣就足夠了。

  雖說在她如此思念的人提出讓她留下之際,卻表示自己要離開的確是有些不識抬舉——她應該要答應他的,既能夠保證自己的安全,也可以一直見到他、不用再忍受思念之苦。

  但是溫妮莎卻怎麼都不想將自己身上的血債與仇恨、還有那些無盡的瑣事追加在他身上。

  可是溫妮莎卻發現,自己一旦見到他,就怎麼都不想離開了。

  「這該怎麼辦。」

  溫妮莎看著眼前一片空白的畫布然後重重地籲了一聲氣,接著她又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畫筆上早已染上了調色盤中調好已久的顏色。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像是想將那些雜亂的思緒全部甩出腦袋,最後她重新恢復了最初平靜,抬手在這張白色的畫布上落下第一筆。

  豔麗的紅色顏料與作為背景的白色畫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只是隨著一朵栩栩如生的紅色茶花在畫紙上的形成,溫妮莎的表情卻越來越難看。

  ——這是她已故的雙親最喜歡的花。

  雖說這幾天她除了那幾張和斯誇羅有關的畫之外,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在畫花卉,甚至畫的花卉都可以編輯成冊當成花卉圖鑒了,但是她卻盡力避免畫茶花。

  父親為了保護她而亡,可她空有這一身招罪的能力卻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在斯誇羅的庇佑下坐在這裡畫著一張又一張的、不能為父親報仇的圖畫。

  她痛恨這樣軟弱無力的自己。

  看著嫣紅的茶花,溫妮莎腦中卻只有父親浴血的模樣。

  這是她至死不能放下的恨。

  「‘你們的罪雖像朱紅,必變成雪白。雖紅如丹顏,必白如羊毛……’以賽亞1:18。」

  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一開始就什麼都沒有。

  沒有這繪畫的天賦,也沒有那招罪的能力。如果她從一開始就什麼都沒有的話,那麼事情也就不會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了。

  「至少如果我能夠知道那些罪魁禍首的長相和名字就好了。」

  她輕歎著。

  可如果她能夠知道這兩點的話,那麼她現在也就不會在這裡坐以待斃了。

  溫妮莎握在手中的畫筆沒有放下,倒是調色盤卻已經被她擱置到了一旁的矮凳上,她原本彎下的身體剛剛直起,忽然就像是察覺到什麼,立刻向門口望去。

  而就在她扭頭的同時,原本緊閉著的木門被人踹開,一個帶著王冠咧著牙的金髮少年,和一個看上去像是中年的魁梧男人站在門口,神色不善地看著她。

  原以為來人是追兵,但是當溫妮莎看見兩人身上穿著的制服之後,便知道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想來也是,那些追兵就算再怎麼急切地想要得到她,也不可能選擇正面和作為彭格列暗殺部隊的巴厘安對上。而如今站在房門口的兩個人,正是巴厘安的人。

  他們身上的制服,也和斯誇羅的那件一模一樣,只不過在細微的地方有些不同罷了。

  「嘻嘻嘻嘻,終於找到了。」

  金髮少年的手中忽然多出了幾把銀色小刀,銀色的刀面上反射出的是少年咧出的那一口白牙。

  「斯誇羅這些天一直藏著的小貓。」

  「多囉嗦什麼,先殺了她再說。」

  少年身後的男人一聲冷哼,隨即也拿出背上背著的黑傘,神色不善地看著溫妮莎,「反正她只是斯誇羅帶來的人。」

  金髮少年並沒有回答,只是笑著,然後在男人的話音剛落下時,便擲出了手中的小刀。

  前些日子早已摸索出逃跑心得的溫妮莎在那段時間裡,對危機的敏感度更是比從前要上升了幾個檯面,在看見少年擲出小刀的同時便立刻向旁邊躲去,而那小刀隨即落在了她原本坐著的椅子上。

  「嘻嘻嘻嘻,還不錯嘛。」

  少年又變出幾把小刀在手中把玩著,溫妮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後的男人,立刻察覺到比起那個看上去粗魯的男人,這個始終笑著的少年要更加難纏。

  「不知道接下來的攻擊,你還能不能躲開。」

  ……

  年輕的劍士匆匆地走在這座位於半山腰的古老建築內的走道上,在這些年裡已經蓄得很長了的銀髮隨著他的步履而飛揚著,黑色的皮質制服很好地展露出他纖瘦的身材,而那雙皮質短靴踩在擁有良好的吸音能力的地毯上,卻還是發出不小的腳步聲。

  恐怕整棟建築物內能做到這一點的,也就只有他了吧。

  只用了三天時間就完成了原計劃要用五天才能結束的任務,斯誇羅一抵達巴厘安的總部之後,連自己的房間都沒有回就向溫妮莎所在的房間趕去。

  這些天他雖然是在出任務,但是卻也留心了一下最近黑手黨內的動態,結果就察覺到這陣子黑手黨內許多家族似乎都在搜尋著他的這位青梅竹馬。他也有試圖去查找過原因,但最後卻發現那所有的訊息都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所切斷。

  擅長戰鬥的劍士原本就不怎麼擅長情報操縱,便想著乾脆先回巴厘安總部再說,接下來的事情讓巴厘安的情報人員繼續秘密調查。

  不過這一次外出任務唯一的收穫,就是他給溫妮莎帶回的各種手信。

  其實最重要的,還是他必須想辦法再一次說服溫妮莎留下。

  可誰知道,當滿心歡喜地帶著手信的劍士來到溫妮莎房門口的時候,卻發現房間的門是打開的,而屋內空無一人。他第一反應便是溫妮莎在他不在的這幾天裡離開了巴厘安,但仔細一看卻發現似乎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畫具和顏料淩亂不堪地堆在畫架邊上,而地上更是鋪著一張又一張的畫紙。

  別的他不知道,但是斯誇羅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溫妮莎就算不想帶走這些畫具,也不可能將自己的畫就這麼丟在地上的。

  他將手中為溫妮莎買的手信隨意地放在了桌上,然後彎身拾起了散落一地的畫,卻看見白色的畫紙上面基本上繪著的都是花卉。

  「這傢伙……」

  與溫妮莎相識多年的斯誇羅自然知道這代表了什麼。

  溫妮莎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畫花卉,心情愈是糟糕、那麼她筆下花卉的顏色就愈是豔麗,這樣的習慣從十幾年前就已經養成了,沒想到這些年裡依舊沒有怎麼改變。

  只是那眾多的畫著花卉的畫紙中,偶爾還夾雜著幾張其他的圖畫,而那無一不是他的。

  孩童時期的他,少年時期的他,如今的他。

  短髮的他,長髮的他。

  練劍時的他,睡覺時的他,煮飯時的他,還有被罰打掃衛生時的他。

  「……這個笨蛋。」

  就算是平時看起來對這些事情一竅不通的斯誇羅,在看到這些畫的時候還是免不了紅了耳根子,然後胡亂地將畫理好,將那些繪著他的畫一一整理出來,準備到時候毀滅證據。

  絕對不能給巴厘安的其他人看見!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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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雖然還想再看一會兒溫妮莎的這些畫,不過斯誇羅已經決定要見者有份——不不不,他堅持是毀屍滅跡——無論如何,總之等他把這些畫全部給私藏了之後再慢慢欣賞也不成問題。

  現在斯誇羅更想知道的,是畫這些畫的人究竟在哪兒。

  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而散落一地的畫,斯誇羅甫一起身就看見了窗戶和牆上佈滿了刀痕。

  ——這些痕跡以他的能力應該在一進門的時候就發現了,但是他卻沒有,是什麼原因斯誇羅自己心裡清楚。

  還不是擔心溫妮莎的程度遠遠地高於了對這些細節的關注。

  然而這對於暗殺者而言卻並不是一個好的跡象。

  細緻入微的觀察,冷靜理智的思考,這才是他們所需要的,而不是遇事就亂了手腳。這樣的暗殺者還沒有暗殺成功,變成了敵人的搶下亡魂。

  即使斯誇羅平時給人的印象最深的便是他的大嗓門,但是不可否認的,他是一個優秀的代理首領,作戰隊長。首領的暫時離開——是的,他們都堅信著自己的首領只是暫時地離開了巴厘安,他遲早都會回來的,而他們現在都為著那一天而努力著。

  可今天斯誇羅的表現,卻遠沒有達到他出任務時的一半。

  皺了皺眉走近一看,斯誇羅在仔細地琢磨了一會兒之後這些痕跡後,發現它們熟悉得很,簡直就像是……

  「這是……」

  整個巴厘安裡以小刀為武器、並且可以做到這個地步的除了某個小鬼之外也沒有第二個人選了。

  察覺到有些不對勁的斯誇羅又仔細地觀察起了這個原本就破舊的房間,接著就發現除了牆壁上有那些刀痕之外,已經看不出花色的地毯上也出現了同樣的痕跡,除此以外還有另一種他頗為熟悉的武器所製造出的印子。

  真要說的話,這些痕跡和前陣子那個被丟到垃圾場的無頭屍體上的傷痕像得很。

  至於巴厘安裡能夠做到這些的人……

  「喂——貝爾!列維!你們兩個給老子等著!!!」

  就在斯誇羅尋找著貝爾和列維的同時,另一邊,溫妮莎正面對著巴厘安如今除了首領和斯誇羅以外的所有幹部。

  「就是她?」

  帶著幾分不屑的聲音從一個全身被黑色斗篷包裹住、只露出下半張臉的小嬰兒嘴中吐出。若不是親眼所見、且對方的聲音中仍帶著屬於嬰兒的稚嫩,誰也想像不出剛才說話的還是個小嬰兒。

  溫妮莎看了那個坐在沙發墊上的小嬰兒一眼,然後迅速地將視線移開,依舊是不慌不忙的模樣。

  卻什麼都沒有說。

  像是聽出了小嬰兒的質疑,押著溫妮莎進這個房間金髮少年立刻咧著嘴舉起了雙手。

  「嘻嘻嘻嘻,王子可是按照瑪蒙你說的那樣,從那個破房間裡把斯誇羅藏的這只小貓咪給抓了出來。」

  至於是不是這個人他就不能保證了。

  「哼,不就是斯誇羅帶回來的一個女人麼,殺了她也沒事。」

  同樣是跑去押人的高大男子冷哼一聲,表情和語氣從始至終都是憤然不滿。

  溫妮莎扭頭看了他一眼,不難聽出他的語氣中滿是反感——不過卻不全然是針對她的,真要讓她猜的話,說不定男人的不滿還是因為她那位青梅竹馬的關係。

  因為她是斯誇羅的相關人,所以受到了遷怒。

  「別這麼說嘛,列維。」

  一旁戴著墨鏡的男人翹著蘭花指接道,雖說從他的容貌來看這位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男人,但是那身姿在溫妮莎眼中,卻比她這個女人還妖嬈。

  「斯庫他可是第一次帶女人回來,又故意隱瞞著我們,說不定真有什麼隱情。」

  「就算有隱情也不能隨隨便便帶個女人來巴厘安總部!」

  「斯庫他又不是什麼隨便的人。」

  「他隨便起來不是人。」

  「難不成這位先生你被斯誇羅他隨便過了?」

  被稱作列維的男人和那個戴著墨鏡的男人,再加上那個叫做瑪蒙的小嬰兒和自稱王子的金髮少年同時扭頭看向了被帶到這個房間後第一次開口說話的溫妮莎。

  只是一句話就讓列維——不,是巴厘安在場的四位元幹部全部噎住的溫妮莎表情並沒有多大的起伏,既不像是故意去刺列維卻也不見得有多麼的無辜。

  ……斯誇羅他究竟是從哪裡找來的這麼一個奇怪的女人?!

  「你說什麼?!」

  還沒有等溫妮莎有所反應,原本緊緊闔著的門被人從外面毫不留情地一腳踹開,巨大的聲響引來了屋內五人不約而同的矚目。伴隨著木門的打開,持著長劍的銀髮劍士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還沒有當五人有所反應,緊接著而來的便是他們熟悉的吼聲。

  「喂——!貝爾!列維!你們兩個把那個傢伙帶到哪裡去……了……」

  銀髮劍士飽含著憤怒的吼聲在他看清屋內站著的少女的面容之後戛然而止,甚至那木然的模樣讓他的那幾位同僚產生了想要嘲笑的衝動。

  然而這些都不是銀髮劍士現在所注意的,此時此刻他的視線就膠著在少女的身上,無論如何都無法移開。

  他以為自己會見到她渾身浴血、奄奄一息的模樣的。

  畢竟那個破舊的房間裡留下的那些似是戰鬥後才有的痕跡,讓他不得不往那個地方去想——是的,巴厘安的人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做手下留情。

  更別提出手的是把殺人當作遊戲的貝爾,和素來與他不對盤的列維。

  並不是他希望溫妮莎出事,只是他這麼也想不到手無縛雞之力的溫妮莎在對上了這兩人之後,還會有毫髮無傷的可能性。

  「斯誇羅?」

  站在屋子中央的粉發少女半側著身子微微仰著頭看著他,帶著幾分疑惑的淺綠色的雙眼中倒映著他的身影,似乎是在奇怪為什麼他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

  她並沒有向他走去,只是抬起了手擋在他的視線前輕輕地晃了晃。

  「為什麼你會……」

  然而溫妮莎的話還沒有說完,便看見自己的青梅竹馬陰沉著臉快步向她走來,然後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輕輕地向後一帶,動作有力卻不粗魯。

  等到溫妮莎回過神的時候,便發現斯誇羅擋在了她與他的同僚之間。

  他一米八的的身軀在她眼前是如此的高大,甚至讓溫妮莎產生了一種「只要他站在自己的身前,便可以為她擋去一切風雨」的錯覺。

  而他的右手也依舊抓著她的左臂,她甚至可以透過並不算太厚的布料和他的皮手套感受到他掌心的溫暖;斯誇羅抓得很緊,卻意外地沒有弄疼她,溫妮莎抬起了沒有被他桎梏住的右手,輕輕地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知道他這是在保護她。

  甚至不惜與他的同僚們對峙。

  但是溫妮莎知道,她不能讓斯誇羅這麼做。

  ——僅僅只是為了她。

  她覆在他手背上的右手微微施力,斯誇羅似是有感應地低頭向她看來,溫妮莎向他輕輕地點了點頭,目光堅定。

  然後巴厘安的其他人看見他們素來脾氣不太好的作戰隊長兼代理首領歎了聲氣,然後鬆開了抓在溫妮莎手臂上的右手,卻在她上前一步走到他身邊的時候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喂!斯誇羅!」

  溫妮莎抬起頭看著斯誇羅,急急地沖著他輕呵了一聲,在面對巴厘安這些聲名在外的兇殘殺手時都可以維持冷靜的她,此時此刻臉上卻染上了幾分慌亂。

  然而斯誇羅對於她的呵斥卻置若罔聞,只是將視線移回到了面前的同僚身上。

  巴厘安眾人均表示自己被閃瞎了眼。

  如果說這兩人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們打死都不會相信。

  「斯誇羅,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到底是誰!」

  最後還是列維沉不住氣率先開的口,倒也不是因為覺得這兩人是在秀恩愛亮瞎了他的眼,他只是單純地看不慣斯誇羅罷了;其餘三人也沒說什麼,任由列維開口質問。

  雖然他們都不覺得以列維的智商能問出點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出來。

  更何況現在斯誇羅也在,就更不可能了。

  「和你有關係麼,垃圾。」

  斯誇羅看都不看因為他的話而憋屈的列維一眼,視線直接就向了那邊坐在沙發上的瑪蒙等人,「你們找她到底有什麼事。」

  「冷靜點,斯誇羅。」

  這一次開口的是瑪蒙,他的聲音一如之前在面對著溫妮莎時那般毫無波瀾,只是那稚嫩的聲音說著老氣橫秋的話語卻總是令溫妮莎覺得有些不協調。

  「你莫名奇妙地就帶了一個女人回總部,我們自然是需要關心一下,畢竟這裡是巴厘安,而不是什麼酒店旅館。」

  「嘻嘻嘻嘻,其實瑪蒙想說的是多一個人就多一份開支是吧?」一邊的金髮少年咧著嘴笑道,只是溫妮莎卻始終無法從這個少年的笑容中看到半分笑意。

  不,或許是有的。

  但那就仿佛是獵人在看見獵物之後才會露出的笑容,尤其是這個少年的手中始終握著小刀,寒光映在他的臉上總讓她覺得不寒而慄。

  「喂!!!我說這和你們有什麼關係!如果是開支的話算我的……」

  「斯誇羅,」溫妮莎忽然開口叫住了咆哮中他,然後在斯誇羅低頭向她投來疑惑目光時笑著搖了搖頭。

  「已經夠了。」

  他為她做的已經夠多了。

  她不需要斯誇羅為了自己對上她的同僚。

  更何況她也沒有任何可以讓自己繼續留在巴厘安的理由——除了斯誇羅;但是溫妮莎卻不想給他帶來麻煩。

  無論是來自巴厘安內部的,還是那些覬覦她能力的其他黑手黨家族。

  「不用麻煩你們趕人。」

  她轉過頭刻意無視了斯誇羅不滿的視線,然後對著面前的幾位巴厘安成員說道。

  「現在我就離開。」

  「外面那些垃圾還在找你你不要命了麼!」

  「你以為你今天能活著離開麼?」

  斯誇羅帶著顯而易見的擔憂的吼聲與嬰兒漠然的聲音同時響起,斯誇羅剛沖著溫妮莎吼完便立刻扭過頭看向了小嬰兒。

  「瑪蒙!」

  「你以為有斯誇羅護著你,你就可以平安離開麼?」

  瑪蒙沒有理睬暴怒中的斯誇羅,只是朝著溫妮莎繼續說道,巴厘安的其他成員此時此刻也都沒有開口,仿佛是看好戲一樣,靜靜地看著他們之間的爭論。

  事實上他們一開始是想除去溫妮莎的。

  無論如何,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來到巴厘安總部,這對於眼下失去首領的巴厘安而言都是一個隱患——即使人是斯誇羅帶來的。

  只是眼下的情形似乎完全出於了他們的想像。

  是的,他們誰都沒有想到斯誇羅會這麼重視這個女人——或許他自己也沒有發現,但是素來與感情無緣的斯誇羅居然會如此維護一個女人,光是這點就足以引來他們全體的興趣。

  ——除了一直仇視斯誇羅的列維。

  「瑪蒙,你到底想說什麼!」

  「斯誇羅……」

  溫妮莎輕聲地勸著自己的青梅竹馬,雖然她很高興斯誇羅會為自己出頭,但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卻不願再讓斯誇羅插手這些事情。

  由她開始的矛盾,自然應該由她來結束。

  「閉嘴,溫妮莎。」

  斯誇羅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兇狠的表情似乎是故意想要嚇住她、又好像是真的動怒了似的,「你只需要像以前一樣可以了!」

  像以前一樣,乖乖地躲在他的身後讓他來處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就可以了。

  「等等,斯誇羅。」

  就當斯誇羅看向瑪蒙想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出乎意料地,瑪蒙先開口止住了他接下來的話語,然後移開了視線看向了溫妮莎——即使他大大的帽兜遮住了他的雙眼,但是溫妮莎卻知道他是在看著自己。

  「溫妮莎?」

  他的尾音微微上揚,似乎是在詢問著什麼。即使隔著一層帽檐,溫妮莎卻依舊能夠感覺他目光是那麼的紮人。

  「是的。」

  她點頭承認。

  卻不知道這個小嬰兒突然改變了態度是為了什麼。

  「溫妮莎·柯拉羅?」

  瑪蒙再一次開口詢問,只不過這一次卻是連名帶姓地叫著溫妮莎的全名,不僅溫妮莎身邊的斯誇羅開始皺眉,就連巴厘安的其他人都帶著幾分疑惑。

  「是的。」

  溫妮莎再一次點頭,看著小嬰兒沒有被帽檐藏起的半張臉,心中卻是明白了什麼。

  這個小嬰兒應該是知道了她的秘密。

  那個她不願告訴斯誇羅的秘密。

  也是在一夜之間導致她家破人亡的秘密。

  「讓她留下來吧,斯誇羅。」

  小嬰兒突然改變的態度驚到了其他人,就連斯誇羅都開始奇怪這個素來貪財的小嬰兒為什麼會鬆口、為巴厘安添上一筆本不需要的開支時,似是猜到了什麼的溫妮莎臉色卻有些難看。

  她太大意了。

  是的,她怎麼都沒有想到,巴厘安中居然真的有知道她的秘密的人存在。


☆、第五章

  溫妮莎的房間換了。

  斯誇羅可以說是異常強硬地讓她從原本破舊且充斥著奇怪氣味——甚至連唯一的吊燈都失去了任何功效的房間,換到了巴厘安幹部們的居住區域。用那個自稱王子的金髮少年的話來說,這是巴厘安幹部等級的成員才擁有的待遇。

  可溫妮莎受到待遇的待遇越是優厚,她的心緒便越是混亂。

  或許眼下唯一一件能夠溫妮莎感到欣喜的事情,便是她的新房間就在斯誇羅房間的隔壁——是的,就像他們小時候那樣。

  溫妮莎還記得自己小時候的尤其喜歡看哥特小說與恐怖電影,可這並不代表她真的不害怕小說與電影中的那些情節與出現的「人物」;更可怕的是她還喜歡發揮她豐富的想像力——簡單來說就是喜歡胡思亂想。

  所以在這個時候,溫妮莎便只能抓上唯一能陪同她的人。

  ——斯誇羅。

  就算是大白天一個人坐在屋內看小說,她也一定會選擇坐在靠近落地窗的那個位置,因為這樣一來她稍稍抬頭就可以看見在院裡練劍的斯誇羅,那因小說情節而懸著的心和油然而生的恐懼感隨即便會消失。溫妮莎不清楚斯誇羅究竟是否知道她這麼做的原因,但可能是她這樣的行為並不會影響到他練劍,所以最後他也默認了。

  到了晚上斯誇羅不練劍了,她就會抓著他陪自己看恐怖片,每每當螢幕上出現那些足以讓她一夜無眠的鏡頭時,她就會抓緊著斯誇羅的手臂、扭開頭偷偷地仰視著他的側顏。那時候斯誇羅便會開始念叨著,說著諸如「既然這麼害怕那為什麼還要看」之類的話,可他最終卻還是沒有推開她的手或者是將電視關掉——甚至是耐心全無地起身離開,他只是嘀咕著看似不耐煩的話語,最後陪她將片子看完。

  ——雖然其中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她仰視著他的側顏中度過的。

  看哥特小說與恐怖片的另一個後遺症便是晚上睡不著覺,這時候只比她大幾個星期的斯誇羅就好像是一位年長她許多的兄長一樣陪著她——即使他的臉色看起來並不是那麼好,甚至有時候依舊會對她念叨,抱怨她為什麼總是那麼喜歡看那些「鬼東西」——可他最後還是會坐在她的床邊等待她睡著之後才關燈離開。

  溫妮莎想,如果她將這些過去說給斯誇羅現在的同僚們聽的話,他們肯定以為會她還沒睡醒在說胡話。

  不過那些人就算是有興趣聽,她也不會告訴他們的。

  因為這是只屬於斯誇羅與她的過去。

  也是她的珍寶。

  似乎是因為回憶到了這些溫暖而又甜蜜的過去,坐在床沿邊上的溫妮莎不禁露出了一個笑容,她抬起頭再一次打量著自己的信訪件,前陣子斯誇羅為她買來的各種顏料與畫筆已經被她好好地整理了一番,現在全部都放在角落的櫥裡。

  至於畫架,她並沒有收起,而是像之前在那個破舊的小屋子裡時那樣放在落地窗邊,旁邊放著一張矮桌,便於她畫畫時放顏料與畫紙。

  說實話,現在她在巴厘安的生活不比她還生活在自己家或者是在校讀書時差,與她流亡的那段時日相比更是要好上太多。

  更何況這裡是巴厘安總部,那些正在捉她的人即使知道了她躲在這裡,但看在彭格列的面子與巴厘安在外的威名上也得掂量一下,畢竟稍微有點腦子的都知道,與巴厘安為敵就是自尋死路。

  可是溫妮莎也知道,巴厘安並沒有要收容她的必要——即使她是斯誇羅的發小。

  如果那些覬覦她的家族聯手,就算是巴厘安也不一定能夠全身而退。

  溫妮莎打開櫥窗拿出了畫筆與一盒顏料,然後隨手抽出幾張畫紙,接著在機械地做著一系列的準備工作後坐到了畫板前,開始了沒有目的的繪畫。

  她現在心裡亂得很,除了見到斯誇羅、聽聽他的聲音外,也就只有畫畫能夠讓她暫時回復平靜。

  可她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再打擾到斯誇羅,所以就只能打開畫紙拿起畫筆。

  溫妮莎知道那個名為瑪蒙的小嬰兒最後讓她留下是為了什麼——與她素昧平生的他當時能夠清楚地念出她的名字,就代表他知道了她的秘密。

  那麼讓她留下,也定是因為她的秘密對於現在的巴厘安有用。

  溫妮莎拿著筆刷蘸了些灰色的顏料,然後在被固定住的畫紙上徐徐塗抹,神情專注落筆平穩就好像心無旁騖一樣,

  可是不是。

  「如果是這樣的話……」

  溫妮莎的動作一頓然後將拿著畫筆的手收回,她看著畫紙上那灰色的影子,最後將筆丟進了洗筆筒裡。

  她已經有了答案。

  沒有收拾畫具,溫妮莎直接起身向隔壁房間走去。她知道這個時間斯誇羅應該是在房間裡擦拭保養他的劍——這是他從小的習慣。

  如果在這些年裡這個習慣並沒有因為他裝上義肢而改變的話。

  「斯誇羅。」

  她走到斯誇羅的房間門口卻並沒有立刻推門而入,而是抬手敲門,「是我。」

  並沒有讓她等太久,也沒有讓她自己進來,斯誇羅幾乎是在她話音剛落沒一會兒就跑來開門,「什麼事?」

  「有些事情,我想對你說。」

  「最好不是告訴我你還是決定要離開。」

  斯誇羅嘀咕了一聲,卻還是側開身讓溫妮莎進屋。

  他們都沒有站在房門口聊天的習慣。

  溫妮莎進屋時瞥了一眼斯誇羅的左手,發現裝在義肢上的長劍已經被取下,而放在桌上的長劍與綢布證明她之前的猜想並沒有錯。

  「說吧,你想說什麼。」

  給溫妮莎倒了一杯水,斯誇羅將水放到她的面前然後坐到了她的對面,看似沒好氣地開口。

  明白他是在擔心自己可能還是決定要離開,所以溫妮莎只是笑了笑,卻並沒有介意自己青梅竹馬的這點「小脾氣」。

  「放心,我來找你並不是為了對你說我還是決定要離開。」

  斯誇羅的表情因為溫妮莎的話而變得有些古怪,似乎是送了一口氣又像是在擔心溫妮莎會說出別的什麼他不樂意聽見的話。

  在這樣複雜的情緒之下,斯誇羅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只是選擇靜靜等待溫妮莎的答案。

  他知道溫妮莎也希望他這麼做。

  「相反的,我選擇留下。」

  溫妮莎看著自己的青梅竹馬,表面上看似沒有波瀾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時此刻她的心情是有多麼的忐忑與緊張。

  是的,她在不安,也在害怕。

  對斯誇羅知道這個她隱瞞了多年的真相後的未知反應而不安。

  也害怕從此以後斯誇羅會把她視為怪物。

  「但是斯誇羅,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平白無故受人恩惠,」更何況這裡是特殊暗殺部隊巴厘安,斯誇羅也並不是之前那些人的首領,不可能隨隨便便帶個人進來而不受非議。

  溫妮莎的脾氣斯誇羅自然也清楚,於是他點了點頭,卻不知道溫妮莎說這番話是有什麼打算。

  「其實……我大概也清楚那個叫瑪蒙的小嬰兒答應我留下的原因。」

  或許是因為溫妮莎的話題轉得太快,跟不上她的節奏的斯誇羅狠狠地皺起了眉,這樣表情在外人看起來頗有些兇神惡煞,但是溫妮莎卻絲毫沒有被他嚇到的意思。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你,比如……為什麼那些人要捉我,」溫妮莎頓了頓,「雖然那個小嬰兒可能已經知道了,但是我還是想親自告訴你。」

  巴厘安的其他人可以從各種各樣的消息管道得知她的秘密,但是只有斯誇羅……

  只有斯誇羅,溫妮莎寧願是由她本人親自來告訴他。

  斯誇羅大概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你願意留下來,但是並不是平白無故地受到巴厘安的保護。」

  可他不明白這個和溫妮莎的秘密有什麼關係。

  「因為我的秘密會影響你們的決定,」似乎是知道斯誇羅在想什麼,溫妮莎說道,「不僅僅是因為那些想要捉我的人,還因為我的秘密可能對你們巴厘安……」

  她再一次停頓,然後像是下定了決心,再一次開口。

  「有用。」

  這一次,斯誇羅終於明白了溫妮莎為什麼會說剛才的那番話了。

  「你覺得勉強的話就不要說了。」

  斯誇羅看了溫妮莎許久,最後忽然這麼說道。

  如果溫妮莎願意讓他知道她的秘密的話,就不可能拖到現在才說了,他不願意勉強溫妮莎——即使他真的很想知道。

  知道為什麼他的溫妮莎會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成為了諸多家族所瞄準的獵物。

  「今天就算我不告訴你,等等你還是會從那個小嬰兒那裡知道,」溫妮莎擱在腿上的的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狀,指甲嵌入了掌心中可她卻好像渾然不覺,「如果是這樣的話……」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寧願我親自來告訴你。」

  溫妮莎的話讓斯誇羅有些震撼,看著面前神情堅定的青梅竹馬,他最後還是歎了聲氣。

  「你想說就說吧。」

  溫妮莎扯出了一個笑容,「其實真要說的話也不是特別複雜,斯誇羅你應該知道我父母的職業吧?」

  「我知道,是畫家。」

  自父母去世後就借住在溫妮莎家的斯誇羅自然知道。

  「那你應該也知道吧,我的母親其實不是義大利人的事情,」溫妮莎在看見斯誇羅點頭之後繼續說道,「她是英國人,而她的舊姓是霍克。」

  「霍克?」

  斯誇羅對於英國的家族本來就不瞭解,更別提是和藝術有關。如果滿腦子都是劍術好手的名單的他會記得這個,溫妮莎才會覺得奇怪。

  「是的,霍克家族。」

  溫妮莎拿起斯誇羅之前給她倒的水小小地抿了一口,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平復她現在頗為忐忑的情緒,「是英國應該還算有名的……秘術家族。」

  斯誇羅瞪大了雙眼,似乎是沒有想到自己會得到這麼一個答案。

  「就像是煉金術或者是幻術那樣的東西?」

  說到秘術他也就只能想到這個了。

  「雖然並不像是煉金術和幻術那樣出名,但放在幾個世紀之前,估計也會被當作巫術吧,」溫妮莎笑笑,「霍克家族擅長的,是以畫為術。」

  「以畫為術?」

  斯誇羅覺得溫妮莎今天說的東西比他在黑手黨學校上課學的內容更加生澀難懂,但是從字面上的意思來想……「是和畫畫有關?」

  溫妮莎點點頭,「或許這麼說你可能不相信,但是簡單來說,霍克家族擁有能力的後裔可以將畫變為現實……雖然還有諸多的條件限制。」

  聽了溫妮莎的說明,斯誇羅倒是可以理解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家族迫切地想要得到他的青梅竹馬。

  「其實霍克家族最初並沒有那麼出名,第一次正式地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還是在我母親的祖母嫁入霍克家族之後,」溫妮莎緩緩說道,「在當時的東方,她是一位頗為有名的道士。」

  「道、道士?」

  ——又是一個他不知道的名詞。

  「嗯,具體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解釋,但可以說就是她嫁入霍克家族之後,原本默默無聞的霍克家族便開始小有名氣。」

  雖然是用平和的語氣來形容,但是溫妮莎擱在腿上的雙手握成了拳狀又鬆開接著又握成了拳狀,只不過這些都是她藏在桌下的小動作,所以斯誇羅也沒有發現她的不安。

  「後來我的祖父把霍克家族原有的秘術與她的能力相結合,也就是由他開始,霍克家族的能力從原本的以畫為術變成了以畫為咒。」

  「以畫為咒?」

  「用畫讓人生,用畫令人死,是為畫咒。」


☆、第六章

  斯誇羅自然知道,如果要讓一個人死可以用無數種方式。

  無論用刀劍之類的冷兵器、還是說用手槍大炮——再誇張一點的諸如導彈與核武器,只要是傷到了腦、心臟或者動脈基本上都可以致人死亡;除此以外還有溺斃雷擊這些外界因素導致的死亡,有時候人類自身的突發性的猝死也同樣有可能。

  撇去這些相對而言較為科學的說法,他也聽說過在東方有一種叫武術的東西,有時候也會令人死亡。

  但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在他眼中充其量只能作為裝飾品的畫居然也能夠致人死亡。

  溫妮莎——他的青梅竹馬甚至將這樣的能力描述為「用畫讓人生,用畫令人死」,這讓一心練劍、甚至用劍殺死不知道多少敵人的他一時之間多多少少有些不能接受。

  並不是不相信溫妮莎,斯誇羅從來不會質疑他的青梅竹馬的話。

  ——無論溫妮莎今天說的內容有多麼的荒誕離奇,他對於她始終都是深信不疑的。

  只是相信歸相信,剛才溫妮莎的那番話卻還是完全打破了斯誇羅在過去二十一年的人生中的認知,至少他無法想像只是憑著一張畫就能殺人。

  不過斯誇羅的沉默卻引起了溫妮莎的誤解。

  在說完剛才的那番話後就一直垂著腦袋、完全就是處於惴惴不安這一狀態中的溫妮莎見斯誇羅久久沒有什麼回應,於是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向自己的發小看去,卻發現對方完全是一副被雷劈中後的模樣。

  其實長久以來溫妮莎都沒有把自己擁有的能力告訴自己的這位青梅竹馬,並不是因為不信任他——如果說溫妮莎不信任斯誇羅,那麼世界末日估計也差不多就要來了。

  溫妮莎始終都沒有把自己的秘密告訴斯誇羅的原因,就是因為怕被對方當作怪物。

  從她開始懂事起,母親就告訴她她擁有著普通人沒有的能力。

  這個能力讓她本人都無時無刻在厭惡著、忌憚著並恐懼著,也不怪旁人在知道後會將她當作怪物來看待了。

  說實話,她一直想要隱藏、甚至想著要一併帶進棺材裡的秘密在一夜之間被人知曉,這個最多只是讓她有些吃驚,畢竟她也知道有句話叫紙包不住火,比起驚訝於這個秘密是怎麼被曝光的,她更想知道是誰將消息放出去的。

  父親因此而去世讓她自責讓她愧疚,但同時她更恨那些對她的能力趨之若鶩的黑手黨們,所以她強撐著一口氣活到了與斯誇羅相遇的那一天——如果那天她沒有遇到斯誇羅,她也會如同螻蟻般繼續苟活下去直到她有能力向所有人復仇。

  但是那段可以說是她迄今為止最黑暗的日子,卻也比不上斯誇羅現在的沉默給她帶來的打擊。

  溫妮莎想自己果然還是不應該將這件事告知斯誇羅的,甚至連決定繼續留下來、留在他的身邊也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如果她今天什麼都沒有說,哪怕是不告而別,那麼她在斯誇羅心中的形象也還會是多年前的那個青梅竹馬。

  愛看哥特小說和恐怖片卻會害怕裡面的情節。

  擅長繪畫但這輩子撐死也只能做個畫家,甚至有時候還會因為沒有人買畫而愁於柴米油鹽。

  無論斯誇羅從前是怎麼看待她的,但絕不會像今天這樣,認為她是個怪物。

  「抱歉,你就當我今天什麼都沒有說吧。」

  見斯誇羅還是沒有什麼反應,溫妮莎又緊了緊握著的拳,圓潤的指甲在兩人沉默的這段時間裡已經陷於她的皮肉之內,甚至已經有血絲沿著掌心的紋路開始往外冒,可溫妮莎卻好像什麼都沒有察覺到。

  別說失去了痛覺,斯誇羅的沉默甚至讓她在那短短的一瞬間裡忘卻了呼吸。

  聽見溫妮莎再度開口,還在思索著怎麼用畫殺人的斯誇羅立刻回神,隨即就看見自家青梅竹馬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

  即使溫妮莎表現得並沒有那麼明顯。

  她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紅。

  然而可以說直到他進入那所黑手黨學校為止的整個童年都是和溫妮莎一起度過的斯誇羅,卻還是知道——或者說記得溫妮莎現在的這個表情,就是她每次要哭出來之前的樣子。

  「我這就去收拾。」

  「收拾什麼?」

  看見已經站起身、一副準備要離開模樣的溫妮莎,斯誇羅不由得狠狠地皺起眉,他覺得自己的青梅竹馬在解釋完她的能力之後,他就愈發不能理解她的話了。

  「當然是收拾行李準備離開,」溫妮莎垂著視線看著斯誇羅,反倒是很奇怪他為什麼會這麼問。

  一聽到溫妮莎這麼說,斯誇羅甚至想都沒有想就起身一把抓住了溫妮莎的手腕,「喂!!!你不是說已經決定要留下來了麼!而且我也說了,我不允許你離開!」

  如果說他之前只是奇怪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大大小小的黑手黨家族在搜尋他的青梅竹馬的話,那麼現在——當他聽完溫妮莎的解釋之後便足夠清楚了。

  溫妮莎擁有著特殊能力,她的能力甚至比幻術更加得特殊,所以也比幻術師更加容易招惹一些討厭的垃圾的覬覦。

  之前他因為不知情所以不能護住溫妮莎、才導致她被人追捕了這麼久;但既然現在溫妮莎來到了他的地盤,他就不允許任何人動她。

  哪怕是巴厘安內部的人也不可以。

  溫妮莎眨了眨眼看著斯誇羅,淺綠色的雙眼中滿是不解。

  「可你不是……」

  接受不了她的能力麼。

  「我?」

  一聽見溫妮莎要離開,斯誇羅像是被逼急了一樣立刻吼了出聲,「我只知道你剛才已經答應我不離開巴厘安了,而且你知道的能力有多麼容易招蒼蠅麼?這時候跑出去難道你想去送死麼!」

  「……其實就算是為了我的能力他們也不捨得讓我死的。」

  溫妮莎巴眨著眼睛看著自己的青梅竹馬,她會這麼回答倒也不是單純地想要陳述這個事實,比起這個只會讓她覺得噁心的事實,她更加在意的是斯誇羅接下來的回答。

  「那你以為我就捨得你死了?!」

  溫妮莎覺得之前的陰鬱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她克制住嘴角向上揚的衝動然後給自家青梅竹馬埋下了一個小小的「陷阱」。

  「你捨得?」

  她試探性地問道。

  如果斯誇羅的回答如她期待中的那樣,那今天她也算是值了。

  「廢話,當然不捨得!」

  甚至沒有多想,斯誇羅在溫妮莎剛問完的一刹那,立刻就將自己的答案脫口而出。

  當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時候,便看見溫妮莎臉上那滿足的笑容——就如同他每次透過落地窗,看見坐在客廳內的她讀完了一本哥特小說後的表情。

  就仿佛之前被那些荒誕的小說情節嚇得簌簌發抖的人不過是他的幻覺,那時候的溫妮莎會輕輕地合上手中的小說,然後沖著在院裡練劍的他露出一個如同現在這樣的笑容。

  ——然後他就會慌亂地將視線移開、不再看她。

  「那你就不覺得我……我是說我的能力很可怕?」

  溫妮莎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雖然斯誇羅剛才的話讓她覺得很溫暖——但如果不把她在意的那件事問個清楚的話,溫妮莎想她今晚——甚至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可能都不能好好睡一覺了。

  「可怕?」

  斯誇羅對於溫妮莎的問題只覺得有些奇怪,但是看著溫妮莎原本的笑顏上又染上了幾分不安,他隨即明白了溫妮莎究竟在擔心些什麼。

  一旦想明白了,那麼剛才溫妮莎會突然又說要離開也就不奇怪了。

  「讓老子覺得可怕的東西這世上還沒有出現呢。」

  不屑地輕哼了一聲,斯誇羅在溫妮莎發愣的這會兒抬手敲了敲她的額頭,「別想太多了,我從來沒有覺得你或者你的能力可怕,你有點能力傍身我也就稍微放心了。」

  其實在瑪蒙同意留下溫妮莎之後,他就在擔心溫妮莎在巴厘安會不會不適應,會不會被某些心高氣傲或者吃飽飯沒事做的垃圾尋事。

  現在知道溫妮莎並不是真的什麼都不能做他也就安心了。

  至少他不需要每次都提心吊膽地去做任務,生怕一回來看見的就是溫妮莎沾著血的屍體,又或者是直接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要溫妮莎不被巴厘安的人欺負了就好。

  至於溫妮莎會不會去欺負巴厘安的人……斯誇羅表示他的溫妮莎他最瞭解了,一般來說溫妮莎不會主動挑釁誰;但凡是被溫妮莎挑釁欺負的,基本上都是他們自找的。

  「你覺得我的能力……真的有用麼?除了為我招惹那些災難外,這樣的能力真的有用麼。」

  雖然斯誇羅很想回答說「如果沒有用那麼那些垃圾還這麼努力地想要得到你是為了什麼」,但是看著溫妮莎那緊張的神色,他最後只是沉默地伸手然後一把環住了她。

  就像小時候不善言辭的他安慰考試考砸時的她一樣。

  「笨蛋,都和你說別想太多了。雖然我不知道你的那個能力究竟能做到什麼程度,但對於我來說,你始終都是我認識的那個溫妮莎。」

  「斯誇羅……」

  「這個能力說到底只是你天賦的才能,就和那些術士一樣。擁有這個能力難道會讓你看起來很奇怪麼?你是頭上長角了還是兩條腿變魚尾巴了?你這樣走出去照樣還是會被當作普通人。只有在你認為需要的時候它才會成為武器,無論你是選擇用它保護你自己還是用在別的什麼管道。」

  斯誇羅的回答對於溫妮莎而言,就像是一顆強有效的定心丸,原本緊張不安的情緒在斯誇羅說完剛才那番話後甚至迅速地得以平復。

  她不想知道斯誇羅剛才的沉默是為了什麼,她只要知道他並未覺得她像是怪物、還像從前那般待自己就可以了。

  她甚至開始有些喜歡上了自己的能力。

  這個被斯誇羅不可怕的、認為是有用的、可以保護自己的能力。

  抓著斯誇羅的大衣前襟,溫妮莎抬起頭對上了他的眼睛。

  「斯誇羅你安慰人起來一點都不比我媽媽差。」

  「閉嘴,溫妮莎。」

  雖然是被斯誇羅佯怒呵斥了,但是溫妮莎卻沒有任何受挫的樣子,她只是低下了頭,然後將臉埋進了斯誇羅的胸前。

  「再抱……讓我抱一會兒。」

  其實溫妮莎原本是想說再讓斯誇羅多抱自己一會兒的,但是話剛到了嘴邊,就變成了再讓自己多抱對方一會兒。

  說到底她還是開不了口。

  諸如「再抱我一會兒」之類的話。

  「喂,你可別把我的外套哭髒了啊。」

  雖然是這麼說,但斯誇羅卻還是將懷中的溫妮莎抱得更緊了一些。

  「才、才不會呢!」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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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在斯誇羅那裡求抱求安慰平復了心情之後,溫妮莎替自家的青梅竹馬整理了一下他的外套——其實她做的也就只是捋平了斯誇羅大衣上的褶皺。

  溫妮莎在斯誇羅的配合下把他拖回到他之前坐的椅子邊上,然後踮起了腳在他的雙肩上一按,斯誇羅也非常配合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你房間的衛生間在哪裡。」

  完成了這一系列動作之後溫妮莎卻沒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是這麼問道,斯誇羅也沒有覺得奇怪,只是抬手朝某個房間一指,溫妮莎回了句「等我一會兒」之後便朝那裡走去。

  每次哭完後洗把臉是溫妮莎多年前的習慣。

  之所以說是多年前,那是因為自從斯誇羅去黑手黨學校前一天晚上,她躺在自己床上抱著枕頭大哭了一會之後,她無論人前人後就都沒有再流過一滴眼淚。

  直到今天。

  溫妮莎的習慣斯誇羅自然是知道的,他甚至拿了包他很少用的紙巾,在溫妮莎頂著那張因為沒有東西可以擦而濕漉漉的臉坐到他面前時遞了上去。

  「言歸正傳,」抽了兩三張紙巾往臉上一抹,隨後習慣性地將紙巾揉成一團的溫妮莎看起來也精神了許多。

  斯誇羅看著已經恢復了的溫妮莎也稍稍松了口氣,然後等待著她接下來的話。

  其實在剛才溫妮莎去洗臉的時候,他就猜到溫妮莎今天會來找他,肯定不止是單純地要告訴他有關她的秘密——他們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溫妮莎既然隱瞞了他那麼久,那麼不到萬不得已肯定不會告訴他。

  或許現在對於溫妮莎而言,便是那個萬不得已的時候。

  再聯想一下溫妮莎剛剛進來時對他說的話,接下來溫妮莎要提的內容斯誇羅大概也可以猜到了。

  「我之前也說了,我不可能平白無故地留在巴厘安,雖然你看在過去的情分上護著我,但是我也不想更不會讓你在巴厘安難做。」

  對於斯誇羅將她帶回巴厘安這一舉動她很感激,但是溫妮莎同時也知道長此以往下去必定會出問題。

  除非她離開。

  又或者她有足夠的籌碼讓她得以繼續留在巴厘安。

  哪怕這只是暫時的。

  「其實我……」

  斯誇羅皺了皺眉剛想說什麼,就被溫妮莎抬手打斷。

  「請讓我說完,斯誇羅。」

  對於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斯誇羅,溫妮莎鮮少用敬語,斯誇羅本人亦不是在意這些細節的人。但是斯誇羅卻很清楚,一旦溫妮莎對自己用敬語了,就代表她是認真的。

  這時候他最好順著她、認認真真的聽她把話說完。

  ——否則他的後果不堪設想。

  見斯誇羅是真的安靜下來了,溫妮莎停頓了片刻後再一次開口,「我知道你想護我,但是如果將這當作是一場交易,在巴厘安庇護我的這段時間裡,我也用自己的能力為巴厘安做些什麼。只有這樣,我才可以將你的保護接受得更心安理得一點。」

  斯誇羅細細地看了溫妮莎好一會兒,知道溫妮莎並不是在開玩笑——事實上他也明白,溫妮莎從來不在任何正事上開玩笑。

  「你知道用你的能力為巴厘安做事意味著什麼嗎?」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看著溫妮莎突然開口說道,其實他知道聰明如溫妮莎肯定已經想到了這一點,但他還是不死心地想要再加以確認。

  就算他的劍上早已沾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鮮血,就算他是殺手、是巴厘安的一員,但這也並不等於他會樂意看到從小到大都想要保護的溫妮莎的雙手也如同他一樣罪孽無數。

  她只需要像他記憶中的那樣,或者捧著一本書、佐以茶點享受一個下午;或者滿手顏料拿著畫筆對著畫板上的畫紙塗塗抹抹就可以了。

  就算發生了什麼事也都由他來解決就可以了。

  她實在沒必要闖進這個世界。

  「斯誇羅,自從我的秘密被曝光、被那些黑手黨們追捕開始,我就已經逃不出這個世界了,」溫妮莎自然也知道斯誇羅問這個問題的用意,更清楚斯誇羅並不想讓她的雙手沾上顏料之外的東西。

  其實她也不想。

  但是從父親死亡那一刻開始,她即使是不想也不可能了。

  殺父之仇必須得報,有家不能回的痛苦她也必須要讓那些人同她一樣飽嘗一番。

  如果他們從未心生歹念,那麼她與他們便是老死不相往來的陌生人,她過完她平淡的一聲,他們依舊是風光的黑手黨大佬;可如今他們害她至此,那麼她溫妮莎·柯拉羅即使當初是良善也不會就此甘休的。

  「而且我的性格你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若對她友善,她與人無害;若漠然置之,她視你為無物。但是一旦加害於她甚至觸及逆鱗,她就算是拼個魚死網破也要百倍償之。

  「斯誇羅,這個仇,我必須要報。」

  而且是要親自報。

  雖然溫妮莎的語氣依舊平靜,甚至臉上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但斯誇羅卻從那似是輕描淡寫的話中聽出了幾分殺戮的意思在——即使他從她的身上完全感受不到半分的殺氣。

  「我知道了。」

  斯誇羅從小就強不過溫妮莎,更何況這一次還牽扯到了溫妮莎敬愛的父親——雖然斯誇羅大部分時間就視人為垃圾廢物雜魚,但是對於這個從小就照顧他的長輩,他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敬重的。

  即使對方對劍術一竅不通。

  總而言之,溫妮莎的心情與現在的決心他多多少少也有些理解和可以感受。

  「如果可以的話,帶我去見一下他們吧,」溫妮莎指的是自然斯誇羅的同僚——巴厘安的其他高層,「就算你這裡說通了你也可以做主,但不和他們溝通好今後也會問題不斷。」

  斯誇羅想了想,也同意了。

  如果他就這麼自己決定了——雖然就像溫妮莎說的那樣,現在身為代理首領的他的確可以——但如果現在不和那些麻煩的傢伙把話說清楚,誰知道他下回出任務的時候那些傢伙會不會又把溫妮莎帶走。

  不如趁著今天他和其他人都在,直接把話給講清楚。

  他也可以爭取多給溫妮莎謀點福利。

  自然,是從瑪蒙那裡。

  想了想這個時間點裡其他人應該會在哪裡做些什麼,斯誇羅才起身準備把人叫齊開會就被溫妮莎一把抓住。

  「怎麼了?」

  他看著拽著他往她屋子裡走的溫妮莎,忽然有些不明白溫妮莎的用意。

  溫妮莎從她帶來的為數不多的行李中搗鼓了一會兒,一邊拿出了幾張黃色的紙條一邊說道,「自然是給等會兒的才藝展示做準備。」

  這話換做是旁人鐵定不明白溫妮莎在說什麼,但斯誇羅卻奇跡般地理解了。

  「你等會兒要演示你的能力?在他們面前?」

  連和溫妮莎從小就相識還一起長大他,也還是到了今天才知道溫妮莎擁有這樣的能力,至於她能力究竟是什麼,他就算聽她親自闡述卻也還是有些迷茫。

  但巴厘安的其他人迄今為止才和溫妮莎見過一次,溫妮莎甚至連他們叫什麼都不一定知道就要在他們面前演示自己的能力,這讓他怎麼氣得過——即使他們是他的同僚,斯誇羅卻還是有些不滿。

  「不去露一手怎麼能夠讓他們接受我。」

  拿出了之前拜託斯誇羅去特意去弄的毛筆、朱砂和墨水,溫妮莎將這些材料揣進了兜裡,然後將黃紙貼身存放,愛惜程度顯然不在一個等級之上。

  「怎麼,斯誇羅你吃醋了?」

  同斯誇羅一同離開了房間,溫妮莎在關門的時候隨口問了一句,而這時恰巧有一名巴厘安的成員路過,還沒來得及向斯誇羅打招呼就聽見溫妮莎的這句問話,立刻嚇得腳都軟了。

  斯誇羅趁著溫妮莎還沒來得及轉身,狠狠地瞪了眼那個只是單純路過的巴厘安成員,一邊下意識地移了一步擋住了那個巴厘安成員看著溫妮莎的視線,眼神之兇惡足以讓那個可憐的巴厘安成員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擔心自己是不是會被報復。

  ——天知道他只是單純路過!

  不過就算不幸,這名巴厘安成員還是有眼色的。

  他快速地站穩了腳然後向斯誇羅鞠了一躬,接著立刻拔腿就跑,生怕晚了一步就會被斯誇羅大卸八塊。

  其實最近巴厘安中也流傳著「總部突然出現了一個女人,聽說是斯誇羅大人帶回來的」這樣的謠言,只是真真正正見過這個女人的人卻幾乎沒有,他之前還在和同一房間的舍友討論巴厘安裡怎麼會空穴來風這樣的流言時,就撞見了這一幕。

  只是斯誇羅保護意識——或者說佔有欲太強,讓他好不容易撞見了卻看不見那個女人的真面目。

  不過那名已經快速地逃回到自己臥室的巴厘安成員忽然想到,如果他剛才真的看見了那個粉發女人的臉的話,可能就沒有命活到明天了。

  這名可憐的巴厘安成員不知道,他在不知不覺中真相了好幾次。

  巴厘安總部海拔不低,又因為地理環境等諸多的原因,總部的整個建築物裡常年都處於陰冷的狀態,有時夏天的溫度還不比外面冬天的高。不過斯誇羅等幹部的身體狀況本來就不錯,至於那些普通成員們在這裡住了多年早已經習慣了。

  但這並不代表溫妮莎也能在短時間裡習慣。

  斯誇羅看著關好門的溫妮莎皺了皺眉,然後帶著她折返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接著從衣櫥裡找出了一條圍巾——這還是溫妮莎當年親自打了送給他的——最後親自給溫妮莎戴上。

  保暖是一回事,給溫妮莎戴圍巾的時候他還沒忘記把溫妮莎的半張臉給遮住。

  看著溫妮莎原本就不大的臉被黑色的圍巾包裹住大半,甚至可以說只露出了一雙眼睛,斯誇羅忽然覺得非常滿意。

  至於溫妮莎,她在覺得暖和的同時也不忘感歎幸好當初送的是自己織的毛線圍巾。

  如果是布質圍巾的話,她現在可能就已經窒息了。

  在同時解決完了兩個問題之後,這一次斯誇羅和溫妮莎總算是平安無事地來到了上一次那個金髮少年和似乎很討厭斯誇羅的男人帶她去的房間,果不其然地,溫妮莎在那個屋子裡再一次看見了那四人。

  除去那個金髮少年和那個似乎歲數蠻大了的男人之外,還有一個全身被斗篷包著的小嬰兒,以及在身段上比女人還妖嬈的男人。

  溫妮莎再看了看自己身邊的斯誇羅,忽然發現整個巴厘安的高層中也就她身邊的青梅竹馬最正常了。

  這絕對不是她的主觀看法,而是客觀事實。

  「嘻嘻嘻嘻,我們之前還在打賭,說斯誇羅你什麼時候會把她帶出來呢,」那個之前還坐在沙發上和小嬰兒等人打牌的金髮少年在斯誇羅和溫妮莎進屋的一刹那就抬頭向他們看去。

  其實不僅僅是他,巴厘安的其他幾位高層也都如此,完全展現了一流殺手的素質。

  「關於我的事情,我想您應該都已經知道了,瑪蒙先生。」

  在來的路上斯誇羅已經把巴厘安幾個高層的名字都對她說了,對於能夠把畢卡索全名一字不漏地背出來的溫妮莎而言,記上這麼幾個好記的名字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

  看見那個自稱王子實則叫貝爾菲格爾的金髮少年被溫妮莎直接無視了,那個名為列維、看上去已經像是年過三十但事實上卻只有二十二歲的男人嗤笑了一聲,隨即引來了少年的不滿,然後那個叫路斯利亞的人妖就開始上前勸架。

  溫妮莎掃了一眼那邊混亂的場景,似乎沒有意識到這場混亂其實是因為「她無視了貝爾」而引發的。

  斯誇羅見狀也只是冷哼了一聲,但是卻什麼都沒有說。

  溫妮莎想他可能還在因為她的「不公平對待」而吃醋著。

  「溫妮莎·柯拉羅的事情,我想黑手黨裡現在應該沒有幾個不知道的吧,」這麼說著,瑪蒙的頭偏了半寸,似乎是向斯誇羅的方向看去。

  被瑪蒙一句話群嘲的青梅竹馬兩人似乎同時被噎了一下,但也知道瑪蒙說的是事實。

  「那麼……那幾位呢。」

  溫妮莎再一次向那邊處於亂戰中的兩人看了眼——路斯利亞在貝爾和列維打起來的同時就退出了戰圈,溫妮莎發現這時候以小刀為武器的貝爾處於絕對的優勢。

  雖然溫妮莎問得非常得自然,甚至連語氣都沒有任何波動;但剛才發起了群嘲模式、把這對青梅竹馬一併揶揄了的瑪蒙卻覺得臉面有點掛不住。

  ——就好像自家的熊孩子太鬧騰,在不經意間給同僚的女朋友看笑話了一樣。

  天知道這樣的感受有多奇妙。

  「……大概也知道了。」

  瑪蒙輕咳了一聲,將那短暫的不自然快速地掩飾了過去,但他再看溫妮莎露在外面的雙眼,卻覺得她好像在說「別介意,反正我已經見過了」一樣。

  身為最強的小嬰兒——阿爾克巴雷諾之一的瑪蒙莫名地窒了一下,然後不斷地在心中告訴自己說這絕對是他的錯覺。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麼我之後的話說起來就方便許多了。」

  雖然溫妮莎大半張臉都包裹在圍巾裡,但瑪蒙聽她的語氣卻好像是放鬆了許多。其實溫妮莎想說什麼瑪蒙大概也清楚,事實上那天他之所以會開口留下溫妮莎,就是因為知道溫妮莎的能力有多麼有用。

  如果將溫妮莎的能力引來的那些蒼蠅,和她擁有的能力的價值放在天秤的兩端,那麼向下沉的那個託盤載著的肯定是後者。

  尤其是對於現下的巴厘安而言,就更為重要。

  為了這個能力替她趕去一些覬覦這個能力的蒼蠅,然後換來更大的利益,這筆交易這麼想都很划算。

  關鍵是怎麼才能謀取最大的利益。

  原本瑪蒙已經想到了好幾個方法,但是他卻忘記把斯誇羅算在了裡面。

  剛才當他看見溫妮莎和斯誇羅一起出現,便明白他的那些方案基本上是一個都用不到了——斯誇羅既然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不管不顧地將溫妮莎帶回巴厘安,就代表她對於他而言有多重要。

  斯誇羅會允許他們動溫妮莎才叫有鬼。

  溫妮莎見瑪蒙沉默,剛想說什麼時就被斯誇羅擋在了身後,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斯誇羅已經將她的意思表達得清清楚楚,甚至語氣中還充滿了「這個人是我護著的,她肯用自己的能力替巴厘安賣命是她自己要求的,我坳不過她才同意了她,但你們少給我動她的主意」的意味。

  溫妮莎忽然慶倖幸好自己的臉被斯誇羅用圍巾裹住了大半,不然巴厘安的人現在肯定可以看見她羞得通紅的臉。

  「哼,什麼畫咒,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斯誇羅才將溫妮莎的意思外加他本人的態度轉達完畢,那一邊草草地結束了和貝爾的混戰的列維立刻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不過在場的人連同溫妮莎在內都覺得,剛才斯誇羅的那番話他只聽懂了一個大概。

  或者壓根就沒聽懂。

  「這個女人對巴厘安毫無任何用處。」

  「嘻嘻嘻嘻,列維,你以為外面那麼多家族迫切地想要得到這個女人,是因為他們傻,吃飽飯沒事做麼?」列維才說完,一邊的貝爾便開啟了嘲諷模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要報剛才的仇,「雖然他們的確不聰明,但是這個女人的能力可不是你能比得上的。」

  一個是天賦的才能,一個是靠著外在的武器——甚至武器沒有了就什麼都做不成了;孰優孰劣一看就知道。

  畢竟黑手黨缺的始終都是天生異能者。

  比如幻術師。

  又比如像溫妮莎這樣的存在。

  「你說什麼?!」

  知道自己被貝爾輕視了的列維立刻瞪向貝爾,但是這一次貝爾理都不理他,直接向溫妮莎看去。

  「不過你怎麼才能向我們證明,你給巴厘安帶來的利益,會大於你給巴厘安的麻煩,」根據斯誇羅剛才的轉述,溫妮莎入住巴厘安,給他們提供自己能力的同時,還需要巴厘安解決那些覬覦她能力的麻煩。

  其實除了瑪蒙之外,巴厘安高層都不介意多殺幾個人。

  自從那件事之後,巴厘安的任務便比往常少了太多,有時候甚至不得不去接私活,平時的日子也變得有些枯燥乏味。偶爾有人主動送上門來給他們消磨時間,其實他們還是蠻歡迎的。

  當然,主要懷有這樣看法的人,其實也就只有貝爾。

  但是只有溫妮莎和斯誇羅才知道,這一段其實是斯誇羅本人添上去的,而他的目的始終也就只有一個——

  為他的青梅竹馬謀取最大的利益。


☆、第八章

  貝爾這麼一開口,所有人——包括從始至終都看溫妮莎不順眼的列維——都扭過頭看向了溫妮莎,似乎是在等待著她接下來的能力展示;只有擋在溫妮莎身前的斯誇羅一臉狐疑地看著貝爾,似乎在奇怪素來任性的他怎麼會忽然說出這麼以大局為重的話來。

  「這個我自然明白。」

  溫妮莎快速地抓住了斯誇羅的右手,然後輕輕地捏了捏,隨即又快速地鬆開;只不過她的這一舉動無論如何也是瞞不過巴厘安眾人的眼睛的。

  不過只有身為當事人的斯誇羅和溫妮莎本人才知道,她這一舉動只是為了告訴斯誇羅、讓他不用擔心。

  在安撫完了斯誇羅,溫妮莎一邊從口袋中拿出了之前回房間拿的筆、墨與朱砂,一邊向桌邊走去。巴厘安眾人面面相覷了一下,最後還是擔心溫妮莎的斯誇羅與好奇心最旺盛的貝爾率先圍了過去。

  溫妮莎從懷中拿出了那疊被小心存放的黃紙,然後提筆蘸上了朱砂,接著快速地在紙上開始畫起了在場沒有一人能看懂究竟代表了什麼的「鬼畫符」。

  「這是什麼鬼東西?」

  貝爾看著溫妮莎一系列的動作然後問道,只是一心「塗鴉」的溫妮莎根本就不理他。自討沒趣的貝爾剛想摸出小刀,抬頭就看見斯誇羅一臉陰森地瞪著他,裝著劍的左手手臂微微抬起,大有一副「你敢對她動手老子就砍了你」的氣勢。

  其實貝爾一點兒也不介意和斯誇j□j上一架,畢竟這日子在他眼裡是越發無聊了——如果不是在等待著「離家出走」有七年的首領回來,他說不定早就離開巴厘安了——他相信在這件事上,其他人指不定也是和他一樣。

  不過當貝爾摸出四把小刀剛要動手時,溫妮莎卻將畫筆擱在了一旁,然後拿著滿是紅色塗鴉的黃紙轉身就要離開,剛要動手的斯誇羅和貝爾自然將視線移到了她的身上,比起隨時都可以打的架,溫妮莎那對於他們所有人而言都是未知的能力顯然要更加有吸引力。

  「你、你要幹什麼!」

  看著溫妮莎拿著那個不知道上面寫了什麼的黃色符紙徑直向自己走來,意識到她可能是要對自己做什麼的列維立刻沖溫妮莎大聲地吼了起來。

  溫妮莎看著列維警惕的樣子不禁皺了皺眉,隨即又聯想到了他之前惡劣的態度,便明白自己用正常的方法是絕對無法再靠近他半寸的——然而她手中的這張符紙本身就是為了列維而準備的。

  因為這個屋內眼下用得到這張符紙的也就只有列維一人。

  「斯誇羅,」溫妮莎思索了片刻,隨即轉過頭看向了自己的青梅竹馬,「能拜託你麼?」

  列維見溫妮莎轉頭看向斯誇羅便以為對方不再打自己的主意了,他松了口氣的同時甚至還開始有些幸災樂禍——畢竟比起自己被拿來充當小白鼠的角色,他更樂意看見自己始終看不順眼的斯誇羅出糗。

  然而列維卻還是高興得太早了。

  溫妮莎與斯誇羅的兩次同時出現時的小動作,足以讓瑪蒙等人看出太多的端倪。也就只有始終對這對青梅竹馬抱有敵意的列維,才會天真地以為溫妮莎會在無法對他動手的情況下,會轉而去對斯誇羅下手。

  斯誇羅也不愧是和溫妮莎從小一起長大的,在溫妮莎說完這句話之後立刻點了點頭,隨即快步地走到溫妮莎的身邊——然後在列維得意的眼神下路過溫妮莎,最終走到了他的身邊,最後對著他的腹部就是一拳。

  就算斯誇羅並不像路斯利亞那樣是拳擊高手,但是這一拳卻也足以讓列維痛楚地捂著肚子跪倒在地。

  溫妮莎甚至看見對方的臉色瞬間從生薑色變成了慘白,隨即也明白斯誇羅這一拳就算不是用了十成的力量也用了八成。

  而與斯誇羅多年的同僚,瑪蒙、貝爾和路斯利亞在看見這一幕更是明白了什麼——

  列維那傢伙,在斯誇羅心裡估計連溫妮莎的十分之一都抵不上。

  其實倒也是溫妮莎的眼光好,選中了拿列維開刀;如果換做了是其他巴厘安高層中的任何一個,斯誇羅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直接就下狠手了。

  不過他們都明白,這也是因為列維他從始至終都是一副針對斯誇羅和溫妮莎的樣子。如果列維不是那麼的劍拔弩張,或許他也就不會獨獨地被溫妮莎挑中了。

  如此看來,溫妮莎其實也是屬於睚眥必報的那一類人。

  事實上從她上一次被貝爾和列維「請」來見巴厘安的幾位高層還能始終都維持著冷靜,直到斯誇羅出現護她才破功時就可以看出,其實這個女人完全就不像她看起來的那般柔弱無害。

  「那個女人……看來比想像中更有趣。」

  貝爾小聲地對身邊的瑪蒙說著自己的感想,得到了同僚的一聲輕哼。

  不作死就不會死。

  這句話列維大概再過十年還是不會懂。

  溫妮莎看了眼站在列維身邊,一副厭惡的表情的斯誇羅,隨即笑笑走到了還跪在地上的列維身邊,然後將手中的符紙快速地貼在了列維的背上。

  「你做了什麼!」

  其實列維並沒有感受到背上那薄薄一張符紙的存在——畢竟還隔了一件皮大衣,但是溫妮莎把符紙按在他背上的動作他卻還是可以察覺的,列維隨即轉過頭瞪向了溫妮莎,當他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卻看見一直坐在沙發上袖手旁觀的同僚們這時候全部都將視線看向了他。

  準確地的說,應該是看向了他的背。

  那符紙在被溫妮莎貼到列維的背上大約是過了十秒左右的時間,符紙上那用朱砂畫的符文隨即從紙上浮現並且開始發光。那懸在半空中的符文在距離原本的符紙大概有有十釐米左右的高度後停下,接著逐漸開始擴大,最後覆蓋在了列維的整個背部,雖然那紅色的光芒並不是那麼的刺眼,但是看久了還是讓巴厘安的這些高層們覺得眼睛有些不舒服。

  光芒在持續了大約有半分鐘之後消散,隨後那懸浮在半空中的紅色的符文也一併消失,之前像是塗了膠水一樣牢牢地貼在了列維背上的黃色符紙在符文完全消失後隨即掉落,只是當它飄搖著快要掉落在地上時卻被溫妮莎接住。

  而那上面,卻已經沒有任何紅色朱砂的印跡在了。

  「剛才那是什麼情況,不會只是你在那裡嘩眾取寵吧!」

  沒想到自己最後還是被算計了的列維狠狠地瞪著溫妮莎,從他的角度是看不見——或者說不能完全看見剛才的那一幕的,唯一可以看見的那隱隱的紅光最後還險些晃瞎了他的眼。

  列維騰地從地上站起然後想要好好和溫妮莎理論一番,卻無意中發現其他人都皺著眉在看自己。

  「列維,你的傷……」

  最後還是路斯利亞開的口,他翹著蘭花指指著列維身上原本被貝爾用小刀劃傷的地方——之所以說是原本,是因為現在已經看不出半分的傷痕在。

  列維聞言停下了腳步,然後看向了之前還被貝爾劃傷的地方,卻發現原本還在流血的地方現在已經痊癒不說,就連半分疼痛感也沒有,甚至剛才被斯誇羅打中的腹部現在也沒有任何的不適。

  「這個就是你的能力?」

  在路斯利亞和貝爾上前查看的時候,瑪蒙卻是轉過頭看向了溫妮莎。

  「只是最基本的。」

  溫妮莎回道。

  她的這個回答既不是自謙也沒有任何誇張,真要說的話,她剛才使用的甚至還不屬於霍克家族原本的力量,而是她母親的祖母——也就是那位來自東方的女道士的能力。

  溫妮莎以前也有看過那位女道士留下來的手劄,根據手劄上面的內容來看,只要是有能力的道士在當時的東方都可以做到這一點,就是程度上的不同罷了。

  自然,那位女道士就算是在當時也是同行中的翹楚,

  只是最後卻被霍克家族那個看似古板實則狡詐的英國紳士給拐走了。

  不過根據她前些年的一些調查,近幾十年來東方已經鮮少有這樣的道士了,剩餘的這些道士中也很少有能夠做到和那位女道士一樣的人在。

  說句毫不客氣的話,他們甚至還沒有她強。

  對於溫妮莎剛才所演示的能力,瑪蒙大概是在場的這些巴厘安高層中最清楚的——甚至比與溫妮莎青梅竹馬的斯誇羅更甚——畢竟他本身也是天生異能者。剛才溫妮莎的能力雖然並不是霍克家族本身的能力,也並非所謂的「畫咒」,但是瑪蒙大概也知道是什麼。

  畢竟他的熟人裡也有一位來自東方。

  ——雖然可以的話,瑪蒙一點兒都不想提到那個傢伙。

  「除了這個勉強只能當隊醫的能力之外,你還有什麼本事都可以拿出來。」

  瑪蒙自然知道擁有「畫咒」力量的溫妮莎不會只有這樣的程度,但是對於畫咒具體可以做到什麼程度,其實瑪蒙也和其他人一樣感興趣。

  「比如說殺人?」

  溫妮莎說著再一次看了看自己的青梅竹馬,然後又迅速地看向了瑪蒙,「不過如果是現場演示的話,可能不太合適吧。」

  溫妮莎雖然說得委婉,但是並不妨礙在場眾人的理解。

  如果說真的要現在就看她如何達到「用畫殺人」,那麼最快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她殺了在場的某個人——當然,瑪蒙就算不用想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可如果要讓她殺其他人……

  別說他們目前手上可沒有那樣的任務在——如果真有的話,他們現在也不會「歡樂」的聚在這裡了。

  關鍵是就算有那樣的任務目標,他們為了看「實驗」效果也需要把目標帶到這裡,然後讓溫妮莎當場演示,不然誰知道對方會不會突然就被其他家族的人給弄死了。

  或許是知道讓溫妮莎現場表演殺人絕活是沒可能的事了,瑪蒙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再一次開口。

  「那麼,就去找個人吧。」

  他說。

  那個巴厘安所有高層都知道他的所在之處,卻在等了七年之後還是無法將他救出的人。


☆、第九章

  「等等,瑪蒙。」

  雖然瑪蒙只是說讓溫妮莎去找個人,甚至都沒有說那個人究竟是誰,但在場的巴厘安高層的平均智商畢竟也不低——即使有人拖了後退,可其餘的卻都是聰明人,所以眾人很快就反應過來瑪蒙指的究竟是誰。

  而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斯誇羅則是立刻瞪向了自己的同僚。

  讓溫妮莎去找Xanxus的行蹤其實並不失為一個好主意,且不提巴厘安的幹部們都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到時候要「核對答案」也是再方便不過的了;關鍵是「想盡一切辦法將首領救出」,就是巴厘安這些特立獨行的幹部們這七年來沒有變成一灘散沙的最主要的原因。

  「斯誇羅,你應該是最清楚這件事情的重要性的人了。」

  瑪蒙完全無懼于斯誇羅鐵青的臉色,始終淡漠的語氣就仿佛是一盆冰水一樣澆在了斯誇羅的身上,讓本想要護著溫妮莎的斯誇羅一時之間說不出任何話,最終只能將頭撇開。

  其實幹部們都很清楚,當年的那次事件之後彭格列總部之所以只是冷處理了巴厘安,還是因為從巴厘安建立開始就是彭格列最後的一把槍,如果真的毀了巴厘安對雙方都沒有好處。

  而削弱近年來逐漸變得不受控制的巴厘安的實力與勢力,說不定是彭格列總部長久以來都想做的事,只是礙于沒有機會。

  那一次的事件不過是送給彭格列一個現成的藉口罷了。

  成王敗寇,以失去首領為代價的動亂對於巴厘安而言是一個重創,就算讓斯誇羅就任臨時首領也無法抹平這個創傷,昔日意氣風發的暗殺部隊蟄伏了七年便是在等待著首領回歸這一日,為了這天的到來他們不惜付出一切代價。

  是的,這些斯誇羅都懂。

  他甚至比巴厘安的任何一個幹部都明白、也更加迫切地渴望著那一天的到來。

  可他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將溫妮莎也扯進了這灘渾水中。

  如果今天站在這裡的是任何一個人他都不會插手分毫,說不定還會冷眼旁觀瑪蒙等人的刁難,再時不時地補上一句「垃圾」以示不屑,但他卻完全無法接受那個被刁難的人換成了溫妮莎。

  其實從首領被關一直到溫妮莎出現之前,巴厘安並不是完全沒有吸收過「新鮮血液」;只是撇開那些底層人員,那些或自動申請加入或被分配進入巴厘安的、據說是有能力的黑手黨,最後幾乎全部成為了路斯利亞的收藏品。

  這也就是巴厘安的高層一直維持在首領離開時的數目的原因。

  是的,七年來沒有一個人通過了巴厘安幹部們的刁難。

  就算是那些為了不引起彭格列總部的注意,而被迫收納進巴厘安的、據說是精英的人,最後也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人間蒸發。彭格列總部最初還會因為面子上過不去而訓斥幾句,但是巴厘安總是能說出點理由來辯駁,而內容基本上也是換湯不換藥,歸根究底也就那麼一句話:你們送來的人太菜了,隨便出個任務就會死能怪我們?

  時間久了,彭格列的這些高層在明白了巴厘安的確是頑劣難改之後,也就放棄了往巴厘安塞人、逐漸替換巴厘安幹部、最後重新接管巴厘安的想法。

  不過在看見那些或巴厘安主動尋找,或自己上投名狀的精英在進入巴厘安總部之後的下場基本上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彭格列那些早就對巴厘安心懷不滿的高層們最終也只能閉上嘴。

  斯誇羅完全無法想像如果溫妮莎無法通過這場考驗之後,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到時候就算有他護著,溫妮莎接下來的日子也不一定會好過。

  溫妮莎自然是察覺到了身邊人的情緒開始變得不穩定,她大概也能猜到瑪蒙要她去找的那個人並不簡單——說不定就是那日瑪蒙留她下來的理由。溫妮莎思索了片刻,隨後抬起頭看向了自己的青梅竹馬。

  「難不成,斯誇羅你是不相信我?」

  「我……」

  斯誇羅聞言立刻扭頭看向溫妮莎,但是溫妮莎卻已經移開了視線。

  「如果只是想要找人的話,那麼只需要有對方的容貌和名字就可以了。」

  溫妮莎一把抓住了還想要說些什麼的斯誇羅的手,對著瑪蒙說道,接著再一次地看著自己的青梅竹馬,「我剛才只準備了符紙,你陪我回房間拿一些東西吧,斯誇羅。」

  這麼說著,她回頭看向了瑪蒙,「可以麼。」

  ——你都這麼說了我能說不行麼。

  瑪蒙在心中小小地吐槽了一聲之後,便點頭讓溫妮莎拖著斯誇羅離開了。

  「瑪蒙,你就這麼放心斯誇羅不會告訴她麼,」看見門被人再一次合上,貝爾湊到瑪蒙身邊問道,事實上他也沒有想到瑪蒙會出這個題目。

  而斯誇羅的反應也是出乎意外的有意思。

  「斯誇羅他不會。」

  瑪蒙的語調依舊和之前一樣,但是內容卻是異常的自信,貝爾見自己問不出什麼,只能無趣地坐到了沙發上,等待著接下來的好戲。

  另一邊,斯誇羅沉默地陪著溫妮莎回到了她的房間,不過這一次溫妮莎卻沒有像之前那樣翻箱倒櫃地去找東西,而是非常有效率地拿起了之前被自己擱在一邊的畫紙,又拿了放著炭筆的盒子就和斯誇羅向幹部們所在的房間折回。

  斯誇羅從始至終的沉默溫妮莎自然是看在眼裡——她很清楚,斯誇羅這是在鬧彆扭。

  見對方的確沒有再開口的意思,溫妮莎最終只能選擇由自己先出聲。

  炸毛的鯊魚是需要愛撫的。

  「偶爾也試著信任我一次吧,就和剛才一樣,斯誇羅。」

  她說。

  「而且,我可不是只會給你惹麻煩啊。」

  「你明知道……」

  他們是在故意為難你。

  瑪蒙等人說到底畢竟也是他的同僚,斯誇羅後面半句話卡在喉嚨裡也不知道是該宣之於口,還是選擇再一次咽回去。

  然後他看見了溫妮莎的眼神。

  即使由於圍巾的緣故讓他看不清溫妮莎現在的表情,但是那雙眼睛裡卻已經寫滿了她的答案。

  「我當然知道,」她說道,「但是斯誇羅,如果要讓他們認可我的能力從而讓我留下,那麼我只能按照他們說的去做。」

  溫妮莎的話句句在理,斯誇羅也知道他的那些同僚們的確各個不是省油的燈,溫妮莎就算展示了她的能力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也不一定認同她,如果她剛才推辭了……

  「還是覺得不爽啊。」

  就算這些利害關係斯誇羅都知道,但是看見有人當著他的面欺負溫妮莎,他怎麼都覺得忍不下去。

  ——即使對方是他多年的同伴。

  「可是斯誇羅,我不可能總是躲在你的保護傘之下,」巴厘安要找的人究竟是誰,溫妮莎心中早就和明鏡似的,現在只等瑪蒙接下來把對方的名字說出來給她核實了。

  如果事實真的和她想的一樣,那麼她也必須早點給自己做好打算。

  「你這是什麼話,你認為你的那點爛攤子難道我還收拾不好麼。」

  小時候他給她收拾的爛攤子還少麼,就算是現在溫妮莎的這身能力引來的麻煩他都可以收拾乾淨——雖然麻煩了點,但只要溫妮莎開口他絕對可以把這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

  事實上他現在就想把那些覬覦他的溫妮莎的垃圾全部解決乾淨了,只可惜如果他這麼做的話,溫妮莎絕對會和他鬧彆扭。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溫妮莎輕歎了一聲,「雖然現在被這些麻煩給纏著,我也不能因為自己的私事去連累旁人……」

  如果不是機緣巧合她真的連斯誇羅都不想麻煩。

  「但我今後總還是要結婚的,斯誇羅,我可不想成為伊莉莎白一世。」

  斯誇羅並不擅長歷史,這些文化課黑手黨學校雖然也有上,但並不全是必修課——就算是必修課也留不住斯誇羅,所以他對溫妮莎說最後一句話的用意並不是很清楚。

  但這並不妨礙他對前面那句話的理解。

  事實上,他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清楚溫妮莎對婚姻的理想的人了。

  溫妮莎一直都在說要在自己三十歲之前就把自己嫁出去,並且生一對可愛的女兒或者一對兄妹。如果是兄妹的話最好是雙胞胎,如果運氣不好的話,那麼哥哥一定要比妹妹大五歲,這樣才可以照顧妹妹。

  類似的話溫妮莎從小到大說了無數次,聽得斯誇羅耳朵都快起繭子不說,甚至溫妮莎提了個頭他就可以直接背下去。

  卻沒有想到闊別多年之後,溫妮莎還會提起這樣的願望。

  而斯誇羅,他雖然早就清楚有這麼回事——甚至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但如今再一次聽見,心裡卻總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斯誇羅不知道應該將這種異樣的情緒稱之為什麼,但他卻知道自己並不喜歡現在這樣的感覺。

  就仿佛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溫妮莎,馬上就要成為別的男人的所有物一樣——他甚至無法想像溫妮莎牽著別的男人的手走進教堂的畫面。

  而說出這番話的溫妮莎偷偷地看了眼臉色沉重的青梅竹馬,她大半張臉被包裹在圍巾之下,只剩下那雙淺綠色的眼睛露出,深深地映著斯誇羅的側顏。

  最後,她沉默地將視線轉向了正前方。

  前方是一片深紅,巴厘安的走廊上似乎都是鋪著這個顏色的地毯,溫妮莎一晃神就覺得自己現在似乎正置身於一條血路上,前後都是血紅一片,迷了眼也迷了方向。

  從她決定走上這條路開始,就沒有了回頭的可能。

  這也是斯誇羅一直要擋在她身前的原因。

  其實溫妮莎很清楚,如果她決定復仇,那麼她的未來都將付諸在這條路上;無論家庭婚姻甚至兒女,都將成為幻影——她根本就沒有天真到以為自己在報仇之後,還能擁有這些自己曾經渴望的東西。

  可最清楚這些的斯誇羅卻並沒有反駁她半句。

  「溫妮莎。」

  一直沉默的斯誇羅忽然開口。

  「別想太多了。」

  這句話既是對溫妮莎說的,同時卻也是對他自己說的。

  斯誇羅的聲音並沒有像平時那樣高亢,低沉的音調卻讓溫妮莎猛地從遊神中驚醒,她怔了怔,隨後點頭。

  「說的也對,畢竟這些事都要等我的那筆帳算完再說。」

  斯誇羅並沒有回答溫妮莎,似乎是在考慮什麼;而溫妮莎也沒有再說什麼,露在圍巾之外的雙眼望著地毯,淺綠色的雙眼中盡是一片緋紅。

  溫妮莎忽然覺得此時此刻這條走廊變得格外的長,即使這條路她已經跟著斯誇羅走了兩三回,但是卻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仿佛被無限延長,不知何時才能走到目的地。

  不知究竟過了多久,溫妮莎再一次和斯誇羅站到了那扇門之前,只是在斯誇羅抬手開門之前,她卻忽然開口。

  「呐,斯誇羅,如果……我是說如果等一會兒我失敗了怎麼辦?」

  「我會死麼?」

  或許是死這個字刺激到了斯誇羅,他猛地扭頭看向了自己的青梅竹馬,卻發現溫妮莎的雙眼中沒有任何的打趣,而是滿載著認真。

  顯而易見,她剛才的這句話不含任何玩笑的成分。

  ——她是認真的。

  「別想太多了,」意識到這一點的斯誇羅再一次重複著自己剛才說過的話,「而且剛才說‘偶爾也試著信任我一次吧’的傢伙是誰。」

  「也是……」

  溫妮莎騰出一隻手推開了緊閉著的房門。

  「是我問錯了話。」

  沉默地同斯誇羅再一次回到了這個房間,溫妮莎不動聲色地掃視了一下屋內候著的那些幹部們,隨後發現在他們在看見她與斯誇羅兩人回來後的表情與她想像中的相差不大。

  但願他們沒有發現她和斯誇羅有什麼不對勁,她想。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溫妮莎細聲說道,隨後將畫紙鋪在了剛才自己寫符紙的桌子上,然後拿出了炭筆。

  「你剛才說,如果要找人的話,只需要那個人的容貌和名字?」瑪蒙站在溫妮莎的畫紙前問道,其實他的某個能力也可以做到這點——不過是以犧牲他的鼻子為代價的。

  卻不知道溫妮莎這名為畫咒的能力要這麼做。

  這時巴厘安其他的成員也為了上來,不管他們是否相信溫妮莎僅僅只用筆和紙就能夠完成這個要求,但他們對於她的能力多多少少總還是有些好奇成分在的。

  畢竟溫妮莎的存在打破了他們對天生異能者的認知。

  ——事實上長久以來他們中的一部分人都以為,天生異能者只有幻術師這個貪婪坑爹的種族在。

  被自己的青梅竹馬幾句話就影響了情緒的斯誇羅雖然依舊沉默,但卻依舊站在溫妮莎的身邊,小心翼翼地護住了她、不讓巴厘安那幾個沒分寸的傢伙碰到她。

  「基本上是這樣沒錯,」溫妮莎看似隨意地從盒中拿了支炭筆,「有時候為了確保效果還可以用一些特殊方法輔助。」

  「比如說?」

  貝爾插嘴問道。

  「具體的要視情況而定,不過一開始的過程都是一樣的,」這麼解釋完了的溫妮莎頓了頓,隨後看向了瑪蒙。

  瑪蒙自然明白溫妮莎的意思,隨後小聲地嘀咕了句,溫妮莎聽見他似乎是在說真不想做白工之類的話,「用你的能力找到這個男人的位置就算你通過,」軟糯的童音沒有任何起伏地說道,隨後一個人影在桌邊成型。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人,古銅色的皮膚,身高大約有一米九,無論是體形還是骨架都可以算得上是非常優秀的——用一些畫家的話來說,便是一看就想讓他給自己當模特的存在。不過溫妮莎知道要做到這一點恐怕沒那麼簡單:男人黑色的短髮看著有些扎手,但是最引人注意的卻還是他那雙猩紅色的眼睛,僅僅只是瞧上一眼便可以讓人陷入恐懼與絕望的深淵。

  「他的名字是……」

  ——然而這些都並不是最讓溫妮莎驚訝的。

  「Xanxus。」

  隨著瑪蒙將這個名字念出,溫妮莎最初的驚訝隨之變為了坦然,她再一次慶倖幸好方才斯誇羅給自己戴上了圍巾,否則她剛才的失態絕對會暴露在這些人的眼中。

  「我知道了。」

  她聞聲說道,在那幻覺消失的同時開始用炭筆在畫紙上勾勒、描繪。

  在場的人中懂畫的基本沒有,說通俗點就是這幾個糙男人只知道怎麼殺人,唯一對藝術品有點鑒賞能力的只有貴族出生的貝爾菲格爾,不過他對畫作的鑒別卻也只是比在場的其他人好那麼一些罷了。

  其他人諸如瑪蒙,他雖然同溫妮莎一樣是天生異能,卻只是能比巴厘安的其他人更加理解溫妮莎的能力,評不出畫的優劣;而從小就看見溫妮莎一手畫筆一手顏料的斯誇羅,只覺得溫妮莎就算用炭筆畫畫也好看——或者說在他的記憶裡,溫妮莎除了喜歡看特哥小說和恐怖電影,剩下的泰半都是和畫做伴的。

  至於以收集屍體為癖好和興趣愛好是出任務的列維就更不用提了。

  不過就算不懂畫,但看見溫妮莎只用了寥寥數筆,就在紙上勾勒出了與瑪蒙製造出的幻覺幾乎一樣的畫像,就算是外行也能明白她的功底之深厚。

  看著紙上那雖然只有黑白二色,但卻像是馬上就要活過來的圖案,在場的巴厘安幹部們多多少少都有些覺得,溫妮莎的能力或許正如她本人或瑪蒙之前描述的那樣——

  她擁有能力的後裔可以將畫變為現實。

  「這並不是畫咒。」

  像是看出了沉默的眾人在想些什麼,已經結束了作畫的溫妮莎忽然說道。

  最多只能說是她畫工了得罷了。

  眾人屏息凝神地看著那張畫紙,就當瑪蒙忽然發現似乎是少了點什麼的時候,卻看見溫妮莎磚頭看向了她的青梅竹馬。

  「Xanxus的名字怎麼拼。」

  這並不是常見的義大利名,所以溫妮莎這麼問也不會引來在場眾人的鄙視——最多只能算是覺得有些意料之外;斯誇羅輕咳了一聲,然後在溫妮莎的耳邊將這個名字拼出,溫妮莎點點頭,迅速地在畫像的右下角寫上了男人的名字。

  娟秀的字跡快速地在紙上留下,從始至終看著溫妮莎的動作的斯誇羅,忽然發現自己似乎從來沒有見過溫妮莎寫自己的名字。

  是的,一次都沒有。

  寫完了Xanxus的名字,溫妮莎讓斯誇羅將這張繪著Xanxus畫像的紙挪開,然後在下面的紙上繪上了毛巾和瓷碟。

  「這個是!」

  列維看著從紙上脫離、浮躍,最後變為現實的毛巾與瓷碟忍不住低呼出聲;其他人雖然並不像他那麼失態,但是表情在溫妮莎看來卻也是稱得上異常有趣了。

  「將畫變為現實是霍克家族最初就擁有的力量,」

  溫妮莎持著毛巾走到茶几邊上,拿起了茶壺用水將毛巾潤濕便慢條斯理地開始擦起了手,這和她剛才演示的符紙治傷只是加入霍克家族的那位女道士原本擁有的力量是一樣的道理,「接下來才是重點。」

  這麼說著,溫妮莎回到了桌邊,將毛巾隨手一擱,然後作收執起了剛才畫的Xanxus的畫像。斯誇羅看了看她的手又看了看被她擱在了一邊的毛巾,忽然想起溫妮莎每次用鉛筆和炭筆作完畫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洗手。

  ——他大意了。

  就在斯誇羅這麼想著的同時,溫妮莎手中拿著的畫卻忽然開始燃燒,搖曳的火光無聲地吞噬著畫紙,但是執畫的溫妮莎的雙眼卻很平靜,原本想讓溫妮莎快點鬆手的斯誇羅張了張嘴,最後卻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隨著溫妮莎的鬆手與紙片的落下,畫紙的灰燼全部落入了她剛才畫出來的瓷碟,這時溫妮莎再一次看向了他們,然後問出了誰也沒有想到的問題。

  「你們之中……」

  她的視線掃過瑪蒙,再是貝爾,隨後是路斯利亞,最後掠過了列維看向了斯誇羅。

  「誰是最熟悉Xanxus的人?」

  溫妮莎沒有問誰是男人最信賴的人——即使她在看見男人的樣貌、知道他的名字之前就對他的身份有些了然——這樣的問法無論對於她還是巴厘安的人而言,都是剛剛好。

  這個問題一出,五人先是愣了半秒,最後列維伸手指向了自己,瑪蒙、貝爾和路斯利亞全部看向了斯誇羅,而斯誇羅則是低頭看著溫妮莎。

  溫妮莎的視線再一次在五人身上轉了圈,最後她問貝爾要了把匕首然後丟給了列維。

  「就你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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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溫妮莎的這一行為在列維的眼中,無疑是認定了「他是最熟悉Xanxus的人」這一事實,這讓原本因為斯誇羅的緣故而對溫妮莎充滿敵意的列維稍稍對溫妮莎有所改觀。

  當然,這只是列維一個人的想法。

  其他四人在溫妮莎將小刀丟給列維的那一瞬間,就明白她絕對是故意的。

  無論是問這個問題,還是將刀給列維。

  ——都是故意的。

  經過之前短暫的兩次接觸,他們並不認為以溫妮莎的頭腦,會不知道瑪蒙讓她找的人是誰。

  如果說在瑪蒙給出這個題目,甚至給出Xanxus的長相之後她什麼都沒問,只是她聰明,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的話;那麼她剛才那句「你們之中誰是最熟悉Xanxus的人」就足以窺出諸多端倪。

  不管是最瞭解溫妮莎的斯誇羅還是其他三人,在溫妮莎問出這個問題之後,就明白她其實已經知道Xanxus的身份了。

  溫妮莎既已經知道Xanxus的身份,也知道作為「代理首領」的斯誇羅是巴厘安目前名義上地位最高的人,那麼這個問題的答案即使不問也必定呼之欲出。

  如此,便可以見得她問這個問題是故意的。

  那麼這就牽扯到另一個問題:為什麼溫妮莎選擇的是列維。

  不論是作為斯誇羅的青梅竹馬還是因為別的什麼理由——比如說斯誇羅是她在巴厘安中唯一的熟人;溫妮莎偏向的人始終就只有斯誇羅,這一點毋庸置疑。也就是說在巴厘安中,溫妮莎可以誰的面子都不給,但是必定會在任何情況下都偏袒斯誇羅。

  可是在這樣答案早已了然的問題之下,她選擇的人卻是列維而不是斯誇羅。

  這樣的行為在不明真相的群眾眼中,無疑是給足了他面子又打了斯誇羅的臉,對於一直看不慣斯誇羅的列維而言更是如此;以他對Xanxus的「執念」,接下來無論溫妮莎讓他做什麼,他為了Xanxus必定都會去做。

  或許不捨得讓斯誇羅受傷流血也是原因之一,但綜合了之前列維對溫妮莎的態度以及溫妮莎的回應,再加上她明明已經知道答案卻還是故意要問這個問題……

  這些足以讓瑪蒙等人相信她選擇了列維肯定是另有原由。

  溫妮莎也不管旁人是怎麼想這件事的,她只是看向了列維,然後開始解說他接下來需要做的事。

  「也不需要你做別的,只要你滴幾滴血到這瓷碟裡就可以了。就是在滴血的時候,你必須一心一意地想著Xanxus,否則一切都是惘然。」

  這麼說著溫妮莎頓了頓,然後又補充了一句。

  「我想是你的話,應該可以做到這點吧。」

  即使溫妮莎泰半張臉都被圍巾擋住,只露出了那雙淺綠色的雙眼,但是這卻足以讓斯誇羅看出她雙眼中的狡猾;其他人雖然不如斯誇羅那般瞭解溫妮莎,但是用他們的腦子想想也可以琢磨出許多事。

  在場的四位巴厘安幹部面面相覷,最後不約而同地在心中浮現了這麼一句話:

  ——列維,你完了。

  「需要哪裡的血?」

  列維拿著刀子看著溫妮莎,溫妮莎剛才的那一番話對於他而言,完全就是對他的肯定;這足以讓列維拋開對溫妮莎的成見,哪怕是溫妮莎說要他一滴心頭血,他為了Xanxus也會這麼去做。

  不過溫妮莎也懂得什麼叫適可而止。

  更何況看巴厘安其他人的樣子,他們應該已經猜測到她會這麼做的原因了,他們不插手可以說是他們沒有同伴愛、也可以說他們樂意見到有有趣的事情發生,但完全不代表她就可以為所欲為。

  「手指就可以了。」

  她答道。

  列維聞言點點頭,隨後什麼都不說,就按照溫妮莎所說的那樣用刀割破了手指,將血滴進了瓷碟中。

  原本還想說什麼的溫妮莎見狀沉默了片刻,隨後從懷中拿出了符紙,像之前那樣沾上朱砂在紙上寫上符文,最後隨手貼到了列維的手上。

  「等等記得把符紙完好無損地還給我。」

  溫妮莎對著列維這麼說道,然後也不管那邊的列維,轉過頭拿起了另一支乾淨的筆,將滴上了血的灰調勻。

  或許是血與灰的比例剛好又或許是別的什麼緣故,瓷碟中滴上了血的灰燼最後竟變成了濃稠的液體。溫妮莎蘸著那顏色詭異的液體,然後在紙上迅速地繪了一隻松雀鷹。

  就像是她隨手畫的毛巾與瓷碟從紙上浮現一樣,那只小巧的松雀鷹也在溫妮莎畫完之後從紙上一躍而出。

  溫妮莎朝它伸出了手,那只松雀鷹隨即乖順地站到了她的手臂上,溫妮莎熟練地撫摸著它的羽翼一邊走到了窗邊,那只松雀鷹蹭了蹭她的手,然後揮動著翅膀朝那長空飛去,不一會兒便沒有了影子。

  「就拜託你了。」

  溫妮莎小聲地說道。

  一邊的巴厘安眾人見暫時不會有什麼花樣於是回到了沙發上,等待著溫妮莎最終的答案;溫妮莎回到了桌邊,卻看見被放在畫紙邊上的那張符紙,溫妮莎怔了怔,然後沉默地將符紙收回。

  「最後為什麼心軟了?」

  斯誇羅並沒有坐回到沙發上和其他人去打牌,他看著溫妮莎說道,問的自然是剛才列維的事情。

  他不知道滴血這個環節是否是真的需要,但是他卻知道溫妮莎之所以會選擇列維,是她一開始的目標就是列維;至於溫妮莎為什麼會針對列維,其中的原由他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在借住溫妮莎家之初,溫妮莎鄰居家的幾個小鬼總喜歡找他的麻煩。他雖然擁有劍術天賦,那時候在劍術方面也已經小有成就,但有時候卻還是躲不過暗算。而每每當溫妮莎問起他滿身的傷痕從哪裡來的時候,他為了面子也不會對溫妮莎說實話。

  不過每次當他受傷之後,那些暗算他的小鬼總會奇異地或受傷或拉肚子,那時候斯誇羅還覺得奇怪,只當是那些人的報應,現在想想……

  如果說不是溫妮莎背後下的手,他怎麼都不信!

  列維對他的敵意太明顯了,連帶著溫妮莎也被一併仇視了進去;溫妮莎又不是傻子,稍加思考便能把前因後果給猜出來。

  ——卻沒想到她最後還是心軟了。

  「我也不知道。」

  溫妮莎說著,一邊將剩下的灰燼潑在了紙上。

  「可能是被感動到了吧。」

  雖然因為之前的敵意,讓她到現在對列維都沒有好感,但是他對Xanxus的義無反顧卻還是讓她稍稍有些心軟,這才在最後用符紙給他療傷。

  ——不過這不代表她就不討厭列維了。

  「你這傢伙……」

  斯誇羅似是無奈地歎了聲氣,然後伸手揉了揉溫妮莎的頭髮,「經歷了這麼多事還是這麼的天真,如果沒有我在,看你怎麼辦。」

  溫妮莎不禁勾起了嘴角,雖然斯誇羅看不見她現在的表情,但是從她的雙眼中卻還是知道她現在是在笑,「那麼看來我還是保持天真會比較好,如果我有一天變得心狠手辣殺人如麻,你就不會再護著我了吧。」

  「如果你真能恨得下心,那你在這條路上倒也會好過許多。」

  他就怕溫妮莎狠不下這個心卻還是執意要親自報仇,到時候指不定哪天她就會把自己給逼瘋。

  「我看起來像是心理承受能力這麼脆弱的人麼,」溫妮莎明白斯誇羅說這句話的用意,只是對於那些害她至此的人,她怎麼可能會心慈手軟。

  無論是否是這個地下世界的生存法則,那些人都不該將他們的*,建立在他人的家破人亡之上。

  ——她會讓他們知道,覬覦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的下場的。

  「算了,隨便你吧。」

  斯誇羅說道。

  「反正無論發生什麼,我都在你的身邊。」

  斯誇羅突然有些慶倖那天晚上他正好碰見了溫妮莎,並且把她帶了回來。不然他還不知道溫妮莎會在那些垃圾的追殺下,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又或者是被那些垃圾給逼急了,做出了什麼衝動的事情。

  「嗯。」

  溫妮莎點點頭。

  「那個,打斷一下,」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他們邊上的瑪蒙忽然開口,「紙上有動靜了。」

  他原本是想問那只松雀鷹什麼時候會回來,卻沒想到正好看見了溫妮莎將那碟液體潑到了紙上的那一幕,隨後就看見那液體非但沒有被紙給吸收,反而異常地流動著。

  瑪蒙的聲音其他人自然也聽見了,他們迅速地圍了過來,隨即就看見那黑紅色的液體仿佛是活了一樣在白紙上流動。

  溫妮莎沖斯誇羅點點頭,示意這個話題暫時就到此為止。

  原本迅速流動著的液體漸漸地趨於平靜,最後構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溫妮莎將右手覆在紙上然後閉上了眼睛,斯誇羅等人屏氣凝神地看著她,卻看見溫妮莎漸漸地皺起了眉,當她再一次睜眼時,淺綠色的雙眼中寫滿了疑惑。

  「有答案了麼。」

  不知是誰開口問道,打破了這古怪的氣氛。

  「Xanxus他……」

  溫妮莎扭過頭看向了斯誇羅,雖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她的雙眉卻是皺得讓斯誇羅想要伸手撫平——是的,他足以想像溫妮莎現在的臉色有多麼的難看。

  「沒事,你把你見到的說出來就可以了。」

  他說。

  斯誇羅自然知道溫妮莎看見了什麼,畢竟當年他也在場。

  他還親耳聽見了那個由Xanxus親自說出的事實,也親眼看見了那個令他至今無法忘卻、甚至在最初的兩三年裡每天晚上都會夢見的一幕。

  「他……被關在彭格列總部的地下室裡。」

  溫妮莎皺著眉說道。

  「為堅冰所困,用鐵板錮之,再加以鐵鍊束縛。」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巴厘安素來都是彭格列最後的一把劍,而Xanxus本人也是彭格列九代目的兒子。可為什麼作為巴厘安首領、彭格列九代目親子的Xanxus會被囚禁在彭格列裡?

  甚至還是這樣的形式。

  也難怪以巴厘安的眾人這樣的實力,卻還是無法將Xanxus救出。

  ——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第十一章

  溫妮莎滿腹的疑惑得不到任何的解答。

  並不是在場沒有一人知道真相——事實上關於她的疑慮,巴厘安的任何一個高層都可以回答她,與她青梅竹馬的斯誇羅更是知道得最多。

  但是溫妮莎卻不能從他們那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因為在所有人——包括斯誇羅的眼中,她只是遵循著瑪蒙的要求,然後不小心看見了她不該看的場景;對於其他的事情她應該是無從所知的。

  畢竟若不是因為能力被曝光,引來諸多黑手黨的覬覦,那麼她溫妮莎這輩子和這個地下世界的唯一也就只有斯誇羅。

  是的,在巴厘安眾人的眼中,就連「Xanxus是巴厘安的首領」這件事,也不過是因為溫妮莎的頭腦好使了些才猜測出的。

  ——今天之前她根本就連Xanxus是誰都不知道。

  他們是這麼認為的,包括斯誇羅在內。

  氣氛的驟變讓溫妮莎不得不保持著沉默,她甚至垂下了視線,避免與任何人進行接觸。但是她的大腦卻沒有停止思考,反而開始飛快地運作著:從瑪蒙將她留下的用意,到讓她找尋Xanxus下落的目的,以及Xanxus被關的原由一一做出分析。

  可是她目前手中的信息量實在太少了,少到近乎就等於無,唯一的突破點便是她剛才借由自己的能力看見的那一幕。

  溫妮莎想,那可能便是瑪蒙留下她的原因。

  Xanxus因為什麼緣故而被關在了彭格列的地下室裡,巴厘安眾人是否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她還不清楚;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會留下她絕對不是因為斯誇羅的緣故。

  或者他們只是想讓她找到Xanxus的行蹤——如果他們還不知道Xanxus的下落的話。

  但是溫妮莎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畢竟瑪蒙也是一名天生異能者,據斯誇羅所說瑪蒙是最強的小嬰兒「阿爾克巴雷諾」之一,也就意味著他是這個領域中的翹楚;再加上巴厘安的情報網,就算巴厘安的人事先不知道Xanxus的下落,經過一段時間的搜尋應該也已經知道了。

  再排除巴厘安想要推翻Xanxus這個首領的可能性——看他們的樣子溫妮莎就知道這壓根就不可能——那麼剩下的答案就只有一個。

  巴厘安的人想要救出Xanxus。

  ——從彭格列的地下室裡。

  基於這個完全可以肯定的假設,那麼接下來的推斷就容易多了。

  可是越是往深處去想,便越是讓自從剛剛找到Xanxus的下落之後,就努力縮小自己存在感的溫妮莎不禁毛骨悚然。

  就在剛才,她或許接觸到了最不該碰的東西。

  一個家族——尤其是經過了百年風雨還能屹立不倒的家族底下藏著多少見不得人的東西,溫妮莎不敢去想。真要說的話,母親所出身的霍克家族便是最好的例子。但是家族唯一的繼承人卻被關在家族的地下室,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溫妮莎好好思量了。

  如果不是彭格列總部有人覬覦這那張位子,那就是……

  「溫妮莎,你在想什麼?」

  就當溫妮莎快要想到問題的核心時,斯誇羅的聲音卻讓她猛地驚醒,溫妮莎抬頭看了看自己的青梅竹馬,又掃視了一下在場的其他人,像是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在什麼地方,原本還看著有些混沌的雙眼頓時變得一片清明。

  「不,沒什麼。」

  溫妮莎有些含糊地回答著自己的青梅竹馬,「只是眼睛有些酸,我想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斯誇羅聞言了然地點了點頭,只當是溫妮莎剛才使用了能力的緣故——作為幻術師的瑪蒙有時候能力用過頭也會出現體力不支的情況。。

  「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斯誇羅看溫妮莎並沒有什麼異樣,想著她剛才也沒有利用能力做什麼太過頭的事,也就稍稍有些安心了。

  瑪蒙曾經無意間提及過,說是他們這些天生異能者擁有了異于常人的能力,有時就要付出一些代價。

  這些代價可大可小,但具體還是要看用這些能力做了什麼。輕一點的眼睛發酸頭腦發脹或者傷風感冒的也就過去了;若是做了太過逆天的事——比如篡改歷史,那瞎眼斷腿折壽都不是沒可能的事。

  「嗯。」

  溫妮莎點了點頭,卻沒有立刻跟著斯誇羅離開,而是抓住了他的右手然後轉過身看向了一旁的瑪蒙,「不過在此之前還是要問一句,瑪蒙先生,我的考試算是通過了麼?」

  可能是沒有想到溫妮莎會突然問這個問題,瑪蒙怔了一下又看了看身邊的同伴——不過他們的神色對於他而言也沒有什麼參考價值;所以緊接著瑪蒙抬起頭看向了站在溫妮莎身側的斯誇羅,不知是因為什麼原因,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陰鬱。

  像是忽然想到斯誇羅無論如何鐵定是偏幫著溫妮莎的,瑪蒙一邊暗自罵著自己的頭腦怎麼一下子變得不靈活了,一邊對著溫妮莎點了點頭。

  看到了瑪蒙的反應之後,溫妮莎像是松了口氣,在向眾人道了別之後便收拾了一下桌子,最後同斯誇羅一塊離開了這個房間。

  「嘻嘻嘻嘻,瑪蒙,你怎麼看?」

  「我總覺得她好像是知道了點什麼。」

  瑪蒙沉思了片刻後說道。

  剛才有那麼一瞬間他不小心晃見了溫妮莎的表情,只可惜她大半張臉都被圍巾包裹著所以他也不能看清楚什麼;不過他可以肯定的是,剛才那雙淺綠色的眼睛裡露出來的情緒,可不是正常人在看見那一幕之後會有的。

  反倒像是看見自己的熟人被關一樣。

  可他並不記得溫妮莎在此之前和黑手黨有什麼聯繫啊——更別提對方還是Xanxus。

  或許……只是他多疑了。

  另一邊,斯誇羅雖然覺得溫妮莎在看見Xanxus被關的地方之後就變得有些古怪,但卻也只是以為這是溫妮莎在使用了力量之後的身體不適。所以他一邊走一邊偷看著身邊溫妮莎的臉色,就生怕自己的青梅會突然倒下。

  或許是斯誇羅的視線實在是太明顯了,到最後連有些心不在焉的溫妮莎都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

  在對上了溫妮莎的視線之後,斯誇羅皺了皺眉然後驀地停下了腳步,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的溫妮莎也困惑地隨之停下。不過還沒有等溫妮莎來得及說些什麼,斯誇羅便已經伸手解下了圍在她脖子上的圍巾。

  圍巾之下的溫妮莎的臉有些微紅,也不知道是因為圍了太久的圍巾有些不透氣,還是因為斯誇羅突然靠近的舉動。溫妮莎望著突然湊近的斯誇羅,只覺得臉上一陣發燙。

  「你的臉好紅,不會是病了吧?」

  他湊上前有些擔心地問道

  其實斯誇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突然解下溫妮莎的圍巾,就如同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給溫妮莎戴上這條圍巾一樣。

  斯誇羅只知道他不喜歡別人看見溫妮莎的臉——哪怕是巴厘安多年的同僚們他也不願意;可當他自己看不見溫妮莎的臉,看不見她的表情時,他卻是同樣的覺得不悅。

  「我、我沒事。」

  溫妮莎看著斯誇羅突然湊近的臉,發現素來能夠保持冷靜的自己,卻是連話都不會說了。

  或許是想起了小時候那個時不時地就會生病的溫妮莎,斯誇羅看見臉色緋紅的青梅竹馬抬起了手就想向她額上探去,只是當他的視線觸及了自己戴在手上的皮手套時,便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隔著這副手套能探出點什麼來才叫有鬼。

  這麼想著的斯誇羅甚至沒有任何猶豫的,就將自己的額頭貼在了溫妮莎的額頭之上。

  ——哐當。

  溫妮莎原本拿在手中的畫紙與畫筆在斯誇羅的額頭貼上來的同時,便全部散落在了地上,但是她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且不提斯誇羅的手還按在她的頭上讓她無法動彈,額頭上那略顯冰涼的觸感以及那雙與她相對、滿載著擔憂的眼睛,還有那近在咫尺的溫熱呼吸和清晰可聞的彼此的心跳聲……

  這一切都讓此時此刻的溫妮莎停止了思考,甚至忘記了該如何呼吸。

  「斯誇羅……」

  溫妮莎輕聲地喚著對方的名字,與她四目相對的斯誇羅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了什麼,連忙從溫妮莎的身邊離開。溫妮莎在覺得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卻也覺得有些可惜。

  她應該晚一些開口的才對。

  「其、其實我真的沒事。」

  溫妮莎覺得從她和斯誇羅離開那個房間開始,她就如同喪失了語言功能一樣,連要說好一句話都變得無比的困難。溫妮莎似是有些尷尬地稍稍移開了視線,隨即便看見散落了一地的畫具,她連忙彎身將其拾起,然後便一直垂著腦袋——

  打死都不看斯誇羅。

  「回去之後就早點休息吧,今天你也別再畫什麼畫了。」

  斯誇羅也像是覺得自己方才的行為有些不妥,在輕咳了幾聲掩飾尷尬之後這麼說道;回應他的是溫妮莎輕輕點頭的動作,也算是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斯誇羅。」

  兩人一路無言地走到溫妮莎房門口時,就當斯誇羅還想叮嚀些什麼的時候,溫妮莎卻先他一步開口。

  「怎麼了?」

  「有兩件事情,我想麻煩你幫我處理一下。」


☆、第十二章

  溫妮莎讓斯誇羅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讓斯誇羅幫忙註銷她的學籍。

  雖然和斯誇羅同齡又是一起長大的發小,但是溫妮莎的命運卻與她那位早早就進入黑手黨學校、並且以過人的劍術揚名於地下世界的青梅竹馬截然不同。

  直到這場飛來橫禍到來之前,溫妮莎都是一名尚在校就讀的大學生,雖然常常會為繁複的作業所疲,但是她卻還是很享受自己的大學生活。

  ——是的,沒有斯誇羅的大學生活。

  其實直到這次與斯誇羅再度逢首為止,溫妮莎已經許久都沒有見過自己的青梅竹馬了,若不是每年都能收到對方的禮物,溫妮莎都快以為對方已經忘記自己了。

  又或者那一次次的平安信和一件件生日禮物,全都是出至於父親的手筆。

  溫妮莎不是沒有想過有這樣的可能性,但是最後卻全被她自己給一一否決了。

  倒也不是她認為這樣的猜測純屬是她多慮,而是她寧願相信斯誇羅還好好地活著,還記得她這個同他一起長大的人。

  而非是父親給她編織的一個美夢。

  其實時至今日,在短短一個月裡體驗了一把常人可能一生都不會遇見的曲折經歷溫妮莎也說不準上天是否是公平的。

  讓她遇見了斯誇羅,卻讓斯誇羅早早地離開了她,只剩下那段過往給她念想;給了她畫咒的能力和與之相配的繪畫天賦,卻為她和她的家人引來了諸多的災禍;讓她被覬覦她能力的黑手黨追捕以致她不得不東躲西藏,最後卻讓她在流落街頭之際遇見了多年未見面的斯誇羅。

  若說被命運戲弄,自從霍克家族擁有了畫咒這一能力之後,霍克家族的每一個後代——無論直系或者旁支,都可以說個三天三夜,根本就是罄竹難書。

  溫妮莎原本天真的以為她可以避免這一災禍,卻不想她最終還是沒能逃得了。

  現如今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對於今後自己該做什麼溫妮莎也非常的清楚,說起來她認定的事情鮮少會反悔;不過無論怎麼樣,有一點溫妮莎很清楚,那就是她是再也無法回到學校、繼續她未完成的課業了。

  學校和家,還有她母親所在的墓地,這些地方不用多想都知道肯定是埋伏滿了他們的人,溫妮莎又怎麼可能會主動送上門去?

  雖然很不甘心,但是溫妮莎知道眼下她只能忍耐了。

  ——可總有一天,她要把這份屈辱百倍以償。

  溫妮莎考慮的事情斯誇羅基本上都很清楚,所以對於她的請求也就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或者說溫妮莎的請求斯誇羅從未拒絕過。

  其實這事也是經過溫妮莎深思熟慮過的,畢竟她也總不能掛著個學籍卻一直不去學校,而她與斯誇羅的關係在此之前就連巴厘安的人都不知曉,那些人就算看見了斯誇羅也只會覺得奇怪卻不會去猜測斯誇羅和她相識,所以就最終也就只能麻煩斯誇羅跑這一回了。

  斯誇羅的動作倒也快,在溫妮莎拜託他這件事之後不到三天,就把事情給辦妥了。

  只是她從溫妮莎的學校回來之後,臉色卻有些……或者說是非常難看。

  「你這是怎麼了?」

  溫妮莎有些奇怪的看著斯誇羅,她並不認為自己就讀——現在或許該說是之前就讀的大學能有什麼讓斯誇羅氣成這樣的存在。

  「在你的學校看見垃圾了。」

  斯誇羅滿臉的不悅再配上這麼沒頭沒尾的一句話,碰上任何人不是覺得疑惑就是覺得恐懼,然而溫妮莎聞言卻是不禁勾起了嘴角。

  「這並不意外,你應該早就知道了才是。」

  她倒了一杯茶遞到了斯誇羅的面前,「今天辛苦你跑這麼一回了,先喝杯茶熄熄火吧,其實你也犯不著為了那些傢伙生氣。」

  斯誇羅看了溫妮莎一眼,似乎在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一樣。可他最後卻什麼都沒說,在沉默地坐到了她的對面之後伸手接過了茶杯,他甚至不用看都知道溫妮莎遞來的是什麼。

  「紅茶能降什麼火。」

  或許是因為受到了身為英國人的母親的影響,溫妮莎一直以來都偏好於紅茶;斯誇羅雖然對這個沒什麼講究,但是近年來挑燈審閱檔的經驗卻讓他更習慣于黑咖啡。

  不過那個每次在他練完劍之後,都會有溫妮莎遞上一杯熱紅茶的過去,斯誇羅也不討厭就是了。

  真要說的話,最初在黑手黨學校的那段日子裡,他甚至還蠻懷念溫妮莎的紅茶的。

  只可惜自從他加入巴厘安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會這麼做了。

  「那你就別喝好了,我拿去澆花正合適。」

  溫妮莎佯怒,伸手作勢要奪去斯誇羅手裡的杯子,卻被斯誇羅敏捷地避開。

  「誰說老子不要了。」

  看見溫妮莎壓根就沒生氣,斯誇羅也配合著回答道,然後一口氣便喝了小半杯。溫妮莎見他的茶杯快空了也沒說什麼,只是微笑著拿起了茶壺又替他滿上。

  也就只有在開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時,斯誇羅才會在溫妮莎面前如此自稱。

  「那些垃圾在想些什麼連你都知道了,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喝了茶,舒了口氣,斯誇羅再一次讓話題回到了最初。他見溫妮莎的表情依舊和平時一般淡然,也明白了她並不介意他繼續說下去。

  其實說起心思縝密,溫妮莎就算在巴厘安中都是翹楚,無論是在小時候還是如今有時都更勝斯誇羅一籌。但是斯誇羅好歹在黑手黨裡也有這麼些年了,又是身在暗殺部隊巴厘安,許多黑手黨的行為他自然是比一直到之前都是普通人的溫妮莎要更加清楚。

  溫妮莎猜測到了那些人會埋伏在她的學校外等待著她自投羅網,所以才讓斯誇羅幫忙走這麼一趟,斯誇羅又怎麼可能想不到。

  他之所以這麼生氣,是因為他沒有想到居然有那麼多的垃圾在覬覦著他的溫妮莎。

  他剛才去溫妮莎的學校走了那麼一回,發現周遭埋伏著的基本上全是各個家族的眼線,由校外一直到校內,幾乎到處都是。他不敢想像如果溫妮莎出現在了那些人的面前,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既然已經知道了還那麼生氣,」溫妮莎抬眼看著自己的發小,「難不成是發生了什麼了?」

  「不,沒什麼。」

  斯誇羅看了看溫妮莎,在沉默半響之後這麼回答著。他總不能說她被那麼多黑手黨覬覦著,讓他有種自己的寶物被賊給盯上了的感覺,所以才那麼生氣吧?

  ——這種話他這麼可能說得出口。

  聽到了斯誇羅根本就不能算是回答的回答,溫妮莎點點頭也沒有給出什麼回應,斯誇羅也就沒再說什麼。一時間屋子裡變得異常靜謐,溫妮莎甚至覺得對方的心跳與呼吸都是如此的清晰可聞。

  「說起來……」

  過了一小會兒,溫妮莎再一次開口,卻沒有和往常一樣看著斯誇羅的眼睛;她的手指不時地撥動著擱在碟子旁的茶匙,似乎是有些漫不經心。

  「剛才你去學校的那會兒,瑪蒙來找過我了。」

  「他來找你做什麼?」

  「你猜?」

  溫妮莎似笑非笑地望著斯誇羅,斯誇羅也沒接他的話茬,而是靜靜地等待著她的下文。

  見斯誇羅不搭話,溫妮莎也沒露出半分的不悅,只是小聲地嘟囔了一句,隨後便自己給出了答案,「他是來說我那些髒東西的事的。」

  「那傢伙可沒那麼好心,」斯誇羅提醒著溫妮莎,讓她別被那個貪財小嬰兒給迷惑了,「他只談和錢有關的事情,你別被他賣了還替他數錢。」

  溫妮莎一挑眉,「如果……他把我賣給你呢?」

  斯誇羅跟著挑了挑眉,但是溫妮莎卻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他和我說,巴厘安可以幫我收集所有參加了那次行動,和目前正在參與搜尋我的行動的家族名單。這個提議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還是蠻有誘惑力的,你說呢。」

  「那傢伙的要求是什麼?」

  他才不信瑪蒙會無緣無故地提出這麼有利於溫妮莎,卻足以把巴厘安拖進這趟渾水的條件。

  ——雖然在與溫妮莎重逢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經深陷於這淌泥沼了。

  「你明明都已經猜到了,非要我自己說出來麼,」溫妮莎歎了一聲,「還是說不由我親自把這條件和我的決定說出來,你就仍存著把我推出去的希望?」

  「……」

  斯誇羅沒有否認,因為溫妮莎說的的確是事實。

  就算事情已經發展至此,就算溫妮莎的能力暫時得到了巴厘安其他人的認同,他依舊盼望著溫妮莎的雙手能和過往一樣,只沾染顏料。

  「他說,只要我可以幫忙把Xanxus救出,巴厘安甚至可以替我把那些髒東西清理乾淨,」溫妮莎一邊說著,一邊注視著斯誇羅的臉,然後發現他的表情在她把話說完後的那一瞬,變得有些複雜。

  溫妮莎想,她大概知道是什麼情況了。

  Xanxus被困的原因絕對不簡單。

  而斯誇羅,理智上他不願她插手這件事,但同時卻也希望著她的能力可能對他們有用。

  「那你……」

  「我答應他了。」

  溫妮莎平靜地回答道,然後在斯誇羅複雜的視線下緩緩說道,「最後達成的協議,是由巴厘安幫忙收集資料,復仇的事我親手來;而我的工作只是將那塊冰給融了,至於該怎麼暗渡陳倉把Xanxus從彭格列運出來,就和我沒有多大的關係了。」

  「……要是你永遠沒辦法將那塊冰給融了呢。」

  這是讓這個巴厘安愁了七年的問題。

  而斯誇羅也不信由死氣的零地點突破製造出的冰,是可以那麼輕而易舉地就被融了的,否則也就稱不上是彭格列的奧義了。

  「總還是要試試的,」溫妮莎再一次替斯誇羅將茶滿上,「而且……我也不信你就這麼放棄了。」

  為了Xanxus而推掉了巴厘安首領之位的斯誇羅會輕易地放棄將Xanxus救出的念頭,這一點她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去相信的。

  「如果覺得勉強就和我說,我去幫你推掉。」

  或許是將Xanxus救出這個條件也觸動了斯誇羅,在片刻的猶豫之後,斯誇羅也同意了溫妮莎與瑪蒙的這個交易。

  溫妮莎也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也算是答應了斯誇羅。

  只是她是否真的會這麼做,也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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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正如瑪蒙向溫妮莎承諾的一樣,這之後的幾個星期裡,那些正在參與追捕溫妮莎計畫的家族名單、以及這些家族的內部資料被一一地送到溫妮莎的手中——甚至就連那些首領的長相體重身高血型連帶著興趣愛好都一個不落。

  其實瑪蒙和溫妮莎的交易在巴厘安高層中並不是秘密,就算溫妮莎和瑪蒙誰也沒有公然地提過這件事,但是眾人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一些來。

  ——否則瑪蒙留溫妮莎在巴厘安是做什麼。

  同情心爆發麼?

  因為那個事件的緣故,巴厘安被彭格列總部冷落了許久,也是直到近兩年雙方的關係才漸漸開始回暖——只是這所謂的回暖也只是相較於最初幾年而言。

  任務量相較於事件發生之前少了許多不說,所有需要巴厘安出的任務都是由彭格列總部直接派人來下達的不說,有時候就連出任務的幹部都是由總部直接決定,不容巴厘安私自安排。

  前些日子溫妮莎閑得慌,一時興起便和斯誇羅一起去上次的那個房間,同瑪蒙他們一起喝下午茶聊天。

  從他們的言語之中溫妮莎也不難發現其實這些幹部們都很清楚,清楚這些從各個方面都壓制著巴厘安氣焰的餿主意全非是九代目本人的意思,真要說的話,倒更像是九代目身邊那些早就一隻腳踏進棺木的老東西的主意。

  不過巴厘安這些心高氣傲的幹部們最終卻把這些都歸在了彭格列總部仇恨的源頭——九代目的身上。

  從頭聽到尾的溫妮莎表示九代目這是躺著也中槍。

  不過也正是因為任務全都是由彭格列總部直接指派的,所以巴厘安的情報部變得清閒了許多。

  有時候溫妮莎也在想,斯誇羅和瑪蒙把找她仇家的這個活丟給了他們去做,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也是在磨刀,讓他們別因為太悠閒了而變得沒了用處。

  然而巴厘安眾人很快就發現,情報部門在被斯誇羅敲打過後,效率變得甚至比當初還要好上幾分,只是得到了資料之後的溫妮莎卻並沒怎麼急著下手。

  每次像看小說連載一樣把資料看完了之後,溫妮莎就把這些資料分門別類地放在了不同的資料夾裡。

  因為斯誇羅事先的命令,溫妮莎得到的資料都是情報部門在收集好了之後,先送去給頂頭上司斯誇羅過了目,再由斯誇羅轉交給她的。

  這也就意味著資料上的內容斯誇羅都知道。

  所以斯誇羅最初在看見溫妮莎把那些資料給分了類時也有些好奇,不過當他隨意地翻看了一部分之後,卻發現被溫妮莎分在一類中的資料沒有任何的共同之處。

  斯誇羅也不是沒有問過溫妮莎,但是最終得到的也就只有溫妮莎帶著幾分神秘的笑容。

  也就在斯誇羅詢問了溫妮莎這個問題之後沒過幾天,他就得到了某幾個家族的首領因為各種原因離奇死亡的消息。

  在短暫的驚訝過後,斯誇羅又回憶了一下,結果發現那些因為各種原因而死亡的家族首領……全都是之前被溫妮莎放在標號為1號的資料夾裡的。

  ——從此以後斯誇羅再也沒問過溫妮莎半句和分類有關的事情。

  溫妮莎是如何和那些家族算血債的,巴厘安的幾個幹部也沒有怎麼多問。畢竟他們這些在巴厘安的當幹部的,誰身上沒點故事,而那些不能親手將過去給抹平的,就算是進入了巴厘安也不能活得長久。

  所以從另一個角度而言,他們甚至還有些欣賞溫妮莎的作為。

  當然,在欣賞的同時,他們也將注意力放到了那個讓溫妮莎足不出戶就能報仇的能力上。

  「嘻嘻嘻嘻,忽然就覺得有些火大。」

  正在和其他人打牌的貝爾一抬頭,然後看著在一旁畫畫溫妮莎就這麼說道。

  這幾個月足以讓溫妮莎和巴厘安的高層們混熟,原本每天都窩在房間裡喝茶畫畫看資料的溫妮莎,也逐漸將休息室的一角作為了自己的畫室。

  貝爾等人倒也沒有阻止,畢竟溫妮莎的能力無論看多少次都讓他們覺得神奇;瑪蒙雖然同樣也是天生異能者,但怎麼也做不到像溫妮莎這樣連房門都不出,光是畫畫就能一邊度過一個下午一邊報仇的。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溫妮莎的這一能力也讓這些心高氣傲的殺手們覺得有些鬱悶。

  「咧著嘴笑著說自己火大的,也就只有你了吧。」

  正在看自己存款的瑪蒙瞥了他一眼,隨後又將視線移回到了手中的銀行存摺上。

  「難道不是麼,」貝爾又看了看溫妮莎然後打出了兩張牌,「同樣都是殺人……」

  後面的話貝爾也沒有來得及說完,坐在他正對面的斯誇羅就跟著甩出了兩張牌,同時還不鹹不淡地睨了他一眼。斯誇羅的眼神雖然也算不上是警告,但是警覺如貝爾卻還是立刻就發現了,隨之又是一陣意義不明的笑聲。

  而作為話題中心的溫妮莎對此卻置若罔聞,依舊專心致志地照著擱在一旁的照片在畫紙上塗抹著。

  「斯誇羅,」瑪蒙再一次停下了自己的動作,「你有發現什麼了麼?」

  被瑪蒙點名的斯誇羅看了眼似乎是什麼都沒有聽到的溫妮莎,接著對瑪蒙搖了搖頭。

  瑪蒙問的是最近大量地使用了能力之後的溫妮莎是否有什麼副作用,才和溫妮莎熟悉起來的他們不一定能夠發現,但是瑪蒙相信如果是斯誇羅的話,說不定可以。

  之所以是「說不定」而不是「肯定」,還是因為瑪蒙考慮到溫妮莎說不定真能瞞過斯誇羅。

  這段日子和溫妮莎相處下來,瑪蒙只覺得這姑娘真不愧和他——或者說和許多天生能力者一樣,完全就不能從她的表面來評估她的實力。

  雖然看起來弱不經風,但是本質上……不說也罷。

  不過瑪蒙原以為溫妮莎在短時間裡大量地……甚至可以說肆無忌憚地使用能力,指不定會有什麼副作用。但現在看來不是他想太多了,就是溫妮莎太能隱藏了。

  ——如果真的是前者的話,瑪蒙倒也能體會一下貝爾剛才所說的「火大」的感覺了。

  「問斯誇羅倒不如來問我。」

  用符紙將剛才辛辛苦苦畫了半個小時的畫燒成了灰的溫妮莎走到了斯誇羅身邊坐下,剛打出手中最後一張牌的斯誇羅隨即遞上了一杯茶,體貼得直讓邊上的幾個同僚覺得牙酸。

  「問你你會說麼?」

  雖然瑪蒙一雙眼睛都被帽兜給遮住,但語氣裡卻充滿了「我才不信你會這麼配合」的意思,這讓剛放下茶杯的溫妮莎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確實不會。」

  溫妮莎斬釘截鐵的回答弄得瑪蒙一陣鬱悶,但是看了看溫妮莎身邊的斯誇羅,原本想說的話卻又全都咽了回去。

  就連和她青梅竹馬的斯誇羅溫妮莎都沒說,又怎麼可能會告訴他?換句話說,如果今天溫妮莎真的告訴了他,瑪蒙反倒會懷疑其中有鬼。

  「解決得怎麼樣了?」

  斯誇羅也沒在意溫妮莎和瑪蒙的對話,或許是早就才料到了溫妮莎的回答,所以他不動聲色地換了一個話題,然後對左側正要給自己發牌的路斯利亞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再繼續了。

  路斯利亞見狀正要把牌收回去,就看見一隻白皙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接著一抬頭就對上了溫妮莎似笑非笑的表情。

  「還是老樣子。」

  從路斯利亞的手中接過了原本應該發給斯誇羅的牌之後,溫妮莎讓斯誇羅起身,然後坐到了斯誇羅原本的位置上;而讓出了自己位置的斯誇羅則是坐到了溫妮莎剛才坐著的沙發的扶手上。

  由於剛才那輪是斯誇羅贏了,所以這一輪便是由代替他的溫妮莎先發牌。

  這還是溫妮莎來到巴厘安之後第一次加入牌局,所以巴厘安的人也都不知道溫妮莎的牌技如何,所以溫妮莎先發牌在他們眼中倒也不失為一個評估的機會。

  說起來巴厘安眾人的牌技都差不多,真要比的話還屬瑪蒙最佳列維最次。

  其實巴厘安的人也不指望溫妮莎能打得有多好——如果她牌技好的話輸錢的還是他們;但是也不希望她連列維都不如,這樣一來贏得太沒成就感不說,說不定還會惹得她背後的斯誇羅給她撐腰。

  倒也不是他們怕斯誇羅,只是她們也不知道斯誇羅究竟會為溫妮莎做到什麼程度。

  用列維的某天的吐槽來說,就是如果有一天斯誇羅真的和溫妮莎結婚了,那他一定是妻奴。

  ——這也是列維少數得到巴厘安大部分成員一致贊同的話。

  只是當眾人都在估摸著溫妮莎的牌技會怎麼樣時,瑪蒙卻發現坐在溫妮莎邊上的斯誇羅表情有些古怪,就好像是看見了什麼奇怪的東西一樣。

  「溫妮莎第一次來,不如來小賭一把?」

  瑪蒙思索了一下之後說道,其實瑪蒙的小算盤撥得也好,畢竟他不在牌局中,就算溫妮莎贏了他也不會怎麼樣。

  然後他發現斯誇羅的表情在聽到他說完這句話之後……變得更扭曲了。

  「嘻嘻嘻嘻,王子不反對。」

  貝爾第一個贊成,過去的任務中他和瑪蒙搭檔得最多,自然也比其他人更能明白些瑪蒙的小心思,所以瑪蒙這麼一說,他立刻明白這是有有趣的事情要發生。

  斯誇羅看了眼貝爾,卻沒有說話。

  一旁的路斯利亞和列維見狀也沒有反對,卻忘記如果連一直護著溫妮莎的斯誇羅都沒說什麼的話,就意味眼下的局勢鐵定是對溫妮莎有利的。

  「我也沒問題,」已經理完牌的溫妮莎點了點頭,「賭什麼?」

  她的唇畔含笑,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讓好勝心被激起的巴厘安幹部們全部無視了她身旁的斯誇羅,紛紛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由貝爾打頭,剩下的路斯利亞和列維二人紛紛提出了自己的條件,溫妮莎也沒駁斥什麼,甚至還轉過頭看向了瑪蒙,「你不來一把麼,瑪蒙。」

  瑪蒙看了看貝爾等人又看了看溫妮莎,接著算了一下如果溫妮莎輸了之後自己可以撈到的利益,最後咬了咬牙點點頭。

  「賭一年的薪資。」

  溫妮莎自然知道,這對於視財如命的瑪蒙而言可謂是一個大賭注,「我不需要你的薪資。」

  「如果你們任何一個人贏了,我便答應你們所有人的條件,」溫妮莎握住了想說些什麼的斯誇羅的手,「如果我贏了,你們只需要每個人和我簽一份契約書就可以了。」

  其實這事她早在瑪蒙將她留下來起便開始考慮了,只是苦於沒有什麼名正言順的機會,現在瑪蒙主動挑起,她又怎麼可能會拒絕。

  「放心,這份契約書不會傷害各位分毫,」溫妮莎抬起手,將牌遮在臉前,只露出了那雙淺綠色的雙眼,「我不過是想給自己留條後路,想來各位應該也明白我的意思。」

  儘管有斯誇羅在,也不代表她能夠一直留在巴厘安。

  說不定等Xanxus歸來那日,就是已經沒有了任何用處的她的祭日——她才不信巴厘安會真的允許屆時知道太多內情的她繼續活下去。

  即使她是斯誇羅的發小。

  溫妮莎相信,只要她不做太出格的事情——比如殺了Xanxus——斯誇羅就不會對她下手,但是她不能保證巴厘安的其他人就不會。

  自然,她也相信如果時機到了的話,巴厘安的人一定會除了她。

  ——除非Xanxus留下她。

  「可以,」瑪蒙想了想,然後第一個開口同意,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應和。

  他們還真不信一張契約書能產生多大的約束力。

  即使溫妮莎擁有那樣的能力。

  「那就開始吧,」見眾人都同意了這樣的賭注,溫妮莎微笑著點了點頭,「應該是由我先發牌吧?」

  這麼說著,溫妮莎也不等其他人說什麼,就把握在手中許久的牌放到了桌上。

  如果說剛才眾人被溫妮莎激得一時衝動答應了這個賭局,那麼當他們看見溫妮莎甩出一把黑桃同花順之後,巴厘安諸位幹部的表情就已經不是能用更難看來形容的了。

  ——雖然是兩副牌,但要湊齊A到K的同花順也不是這麼容易的事吧!

  「有人要麼。」

  溫妮莎輕聲問道,臉上依舊是溫柔的淺笑,但是在眾人眼中卻有些可怕。

  「炸彈。」

  也不等還傻在那兒的列維說什麼,貝爾就已經把手上的四張2給丟了出來,蓋在了那一片黑色的牌上,然後他抬起了頭,對著溫妮莎咧開了嘴角,似是挑釁地問道。

  「嘻嘻嘻嘻,有人要麼?」

  他就不信……

  「啪——」

  回應貝爾的是牌被丟到桌上的聲音,僅有的四張鬼牌全部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一旁的路斯利亞和列維看得臉只抽,而直接被打臉的貝爾的笑容也僵在了臉上;瑪蒙雖然沒有參與進這場牌局,但是臉色卻也不太好看。

  至於一早就看見溫妮莎的牌的斯誇羅更是直接把視線移開,不忍再看同僚們的下場了。

  這次溫妮莎也不等其他人還有什麼反應——畢竟也沒有比四張鬼牌組成的炸彈更大的牌了——便把手中剩下的十張牌全部丟了出來。

  ——J到2的梅花連對刺瞎了所有人的眼。

  「看樣子是我贏了,」溫妮莎看著已經連說話都不會的巴厘安眾人笑道,然後起身去準備之前提到的契約書,只留給眾人一個勝者的背影。

  「她……真的沒出千?」

  貝爾扭過頭看向了瑪蒙,聲音雖然沒抖,但卻也是充滿了懷疑。

  「應該是沒有,」瑪蒙沉思了片刻後答道,「牌是路斯利亞發的。」

  這牌原本是應該給斯誇羅的,但是斯誇羅卻拒絕了,這才由溫妮莎代替斯誇羅打了下去。而斯誇羅的表情從溫妮莎開始整理牌起就變得有些古怪,所以應該是可以排除出千的可能性。

  「溫妮莎她……」

  斯誇羅一開口,所有人的視線全部轉移到了他的身上,「她從小賭運就好,曾經有一次她把周邊幾個鄰居家的小鬼們贏得連褲子都不剩……那次以後就再也沒人敢和她賭了。」

  卻沒想到闊別多年他再一次看見溫妮莎上場,倒楣蛋卻是他的同僚們。

  「……」

  「所以我們是不是應該慶倖,我們的褲子還在?」

  也不知道是誰跟著說了一句,然後取得了全場的靜默。

  「下次打牌別找她了。」

  ——這簡直比贏列維還沒意思好麼!

  而且不僅沒勁還必輸無疑。

  就當斯誇羅還想說什麼,原本緊閉著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隨即看見的便是一位神色慌張的巴厘安隊員。還沒有等皺起了眉的斯誇羅說什麼,那個隊員便被人一把推開,隨即進入眾人眼簾的是一個他們無比熟悉的人。

  Coyote·Nougat

  彭格列九世嵐守。


☆、第十四章

  這個男人對於巴厘安的任何人而言,都是一位不速之客。

  如若不是因為巴厘安是彭格列的一部分,且失去了首領的他們在首領回來之前還不能輕舉妄動,這位彭格列九代嵐守很有可能在出現在巴厘安高層面前的同時,就被這些打心底裡厭惡彭格列總部的巴厘安高層們給轟出去了。

  背對著眾人的溫妮莎才寫完契約書,還沒抬頭就發現屋內的氣氛有些不太對勁。

  等她拿著幾張紙轉過身向斯誇羅等人看去時,就發現他們的臉色已經不能用單純的「不好看」來形容了。

  ——簡直就是糟糕到極點。

  溫妮莎有些奇怪地順著他們的視線看去,然而當她的視線接觸到門口的那個男人時,她那張原本還寫滿了疑惑的臉上就多出了幾分複雜,這讓她本可以用精緻來形容的臉看起來有些扭曲。

  瑪蒙之前也有和她說過,說是近兩年彭格列總部對巴厘安的態度也有所軟化,偶爾也會派人來巴厘安派發任務,但是溫妮莎怎麼也沒想到——

  來巴厘安送任務的,居然會是守護者級別的人物。

  她原以為彭格列最多也就是派文書之類的角色過來跑腿,派守護者來傳任務怎麼說也都太掉價了。

  可仔細想想溫妮莎也察覺到彭格列總部這麼做並不是沒有道理的,現在的巴厘安畢竟還不是百分之百在首領——也就是九代目的掌握之中。

  如果只是派普通文書過來傳達任務、還對巴厘安高層指手畫腳地點名這次任務必須由誰出巴厘安必須怎麼做,很難保證他會不會直接就被心高氣傲的巴厘安高層們砍掉。

  反倒是守護者,由於許可權等諸多問題,巴厘安諸人即使再怎麼討厭他們,但為了避免再一次和總部撕破臉面也不能直接對他們動手。

  就像現在一樣。

  不過溫妮莎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與表情。

  「既然有客人來了,那我還是先離開吧。」

  溫妮莎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冷淡,甚至沒有任何的起伏與波動,可是她那天生柔軟的嗓音卻將原本生硬的話語軟化了不少,使得她剛才的這一番話聽起來合乎情理而不帶絲毫的個人情緒。

  然而由嗓音彌補的話語可以騙過旁人,卻瞞不了與她青梅竹馬的斯誇羅。溫妮莎一開口,年輕的劍士便立刻明白了自己的發小此時此刻的心情絕對稱不上是好。

  可他卻不知道原因。

  「你……」

  雖然不知道十數分鐘前才用牌技與運氣大殺巴厘安高層的自家發小為什麼會忽然這樣,但是考慮到溫妮莎的確不適合與彭格列總部的人見面——斯誇羅絕對不會說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不想讓溫妮莎再與不相關的人有所接觸——只是他才開了個頭,就被已經進屋的那位不速之客打斷。

  「無妨,你也留下吧。」

  這麼說著,九代嵐守的視線掃過了巴厘安神色複雜的諸位幹部,最後落到了溫妮莎的身上,「這幾年裡巴厘安難得有新人,而且還是位女性,想來你身上一定有什麼過人之處。」

  他意有所指地說道,然後無視了臉色愈發難看的旁人,安靜等待著溫妮莎的回答。

  只是那雙眼中,似乎是快速地閃過了什麼。

  被九代嵐守注視著的溫妮莎卻並沒有立刻應下,而是小心翼翼地朝著斯誇羅望去。

  九代嵐守自然是將這一幕看在了眼裡,然而他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看著溫妮莎與斯誇羅視線接觸,最後輕輕地朝他點了點頭。

  九代嵐守留下溫妮莎的原因巴厘安的眾人其實並不清楚,但從他剛才的話來看,無非是想要試探些什麼。

  好在溫妮莎的反應足夠快,剛才的那幾個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動作,卻足以讓她在對方的記憶中貼上諸如軟弱之類的標籤。

  瑪蒙看了看溫妮莎又看了看方才與溫妮莎配合默契的斯誇羅,感歎著這兩人不愧是青梅竹馬。

  方才的情況如果是換了任何一個人,估計都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瞭解到溫妮莎的意圖,並且做出相應的配合。

  不過仔細想想,剛才的情況下溫妮莎也只能朝斯誇羅看去,無論他是否是她的青梅竹馬——畢竟眼下斯誇羅是巴厘安的代理首領,對於一個才加入巴厘安的新人來說,斯誇羅也和巴厘安真正的首領無異了。

  「那麼關於這次任務。」

  見目的達到,九代嵐守在挑了張空沙發坐下後從懷中拿出了一個信封,接著遞給了斯誇羅。

  之前的任務書從未以這樣的形式出現,斯誇羅因為疑惑而皺起了眉,不過他還是伸手從九代嵐守手中接過了那個信封,然後將其拆開取出信封內唯一的紙張開始閱讀。

  可是他攏緊的雙眉並沒有因為閱讀的結束而放鬆,反而臉色變得比之前還要糟糕。

  溫妮莎無聲地望著斯誇羅,被裙擺遮掩的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狀,綠色的雙眼中寫滿了擔憂,可因為九代嵐守依舊在場的緣故,她最後只能繼續維持緘默。

  天知道如果現在九代嵐守不在場的話,她一定會……

  「我知道了。」

  斯誇羅忽然開口,語氣聽上去倒是和之前開口的溫妮莎差不多,知道兩人關係的巴厘安眾人倒也不怎麼奇怪——真要說的話,這些日子下來他們早就從一開始的驚訝到現在的習以為常了。

  倒是九代嵐守挑了挑眉,視線掃過了在一旁努力縮小自己存在感的溫妮莎。

  「這個家族和先前的艾斯托拉涅歐家族屬於同一類型,只不過比後者要低調許多,也沒那麼招眼,」九代嵐守解釋道,「前陣子黑手黨裡的風波你們大概也有所耳聞吧。」

  大概是「前陣子」這個時間段太過模糊,瑪蒙等人面面相覷了一眼,最後還是瑪蒙裝傻充愣地開口,「你指的是哪件事。」

  黑手黨裡永遠不缺事。

  大到哪個家族又被滅了小到哪個家族的少爺被帶綠帽子了都能稱得上是風波。

  「不,沒什麼。」

  或許是覺得巴厘安真的不知道,九代嵐守也沒有繼續說下去,而巴厘安的人本來就不樂意和彭格列總部的人打交道,見九代嵐守沒有說下去也就不再追問。

  多和彭格列總部的人說一句話他們都覺得反胃,現在在場的巴厘安眾人哪個不是盼望著眼前這個不速之客快點離開,又怎麼可能再追問。方才瑪蒙的那句反問最多只能算是意思意思,若九代嵐守真的回答了,他們反而會忍不住想要塞上自己的耳朵。

  九代嵐守估計也是知道這點的,所以只是開了個頭,也沒有繼續說下去。畢竟若巴厘安眾人真的有興趣的話,自然是會主動去查的,而不需要他的解釋。

  再怎麼說巴厘安的情報網也不是擺著做裝飾的。

  「總之因為前陣子的一些事,讓我們發現了這個家族的存在,」九代嵐守有些模糊地一筆帶過了無關的話題,「前幾天經過家族內高層的商議,一致決定要剷除這個家族。」

  就是黑手黨的存在本身就是非法的,但是對於這樣的毒瘤他們也不能真的置之不理。

  「時間,人員規定。」

  對於九代嵐守的一番話斯誇羅也不知道是真否是真的聽進去了,他只是揚了揚手上那張輕薄的紙張直接問道。

  ——就好像例行公事一般。

  「一個星期之內,不過自然是越快越好。」

  對於斯誇羅這樣乾脆俐落的行事作風九代嵐守倒也不怎麼反感,直接就給出了回答,「至於人員安排,九代目的意思是由這次任務開始,接下來若非特殊情況,都由你們巴厘安自己內部決定。」

  這大概是這次九代嵐守過來帶來的最好的消息了。

  溫妮莎看著自己青梅竹馬和其他人稍稍轉晴的臉色想到,然而她剛想收回視線,卻冷不丁地對上了九代嵐守那飽含探究意味的目光。

  或許是那目光太過紮人,溫妮莎在那短暫的視線接觸之下,硬生生地被逼出了一身的冷汗。

  像是察覺到了溫妮莎的氣息發生了變化,之前還像是在思考什麼的斯誇羅立刻朝她看來,在見到溫妮莎變得有些慘白的臉色後先是皺了皺眉,隨後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將視線轉向了九代嵐守。

  「還有什麼事麼。」

  這是在顯而易見不過了的逐客令,巴厘安的其他高層也像是察覺到了斯誇羅語氣中的不悅,再聯想一下他說這話之前的小動作後,原因什麼的也就了然於胸。

  說到底還是為了溫妮莎。

  他們認識了斯誇羅這麼多年,除了作為BOSS的Xanxus之外,還沒見過有誰能夠動搖斯誇羅到如此地步的。溫妮莎擁有著斯誇羅的童年或許是其中的一個原因,但是巴厘安絕大多數的高層都不相信這是唯一的理由。

  這也讓他們開始有所期待——期待首領的回歸。

  他們都想看看,若是他們的BOSS回到了巴厘安,斯誇羅是否還會對溫妮莎如此上心;若是Xanxus與溫妮莎對上,斯誇羅究竟會偏幫誰。

  帶著惡意的期待就像是一顆種子,在巴厘安高層的心中根深,然後開始萌芽。

  若是溫妮莎知道巴厘安的這些高層們此時此刻在想些什麼,必然會嗤笑他們是因為嫉妒才會產生如此惡劣的期待。

  而產生了這樣的期待的他們,最終也將以失望而收場。

  畢竟溫妮莎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留到自己與Xanxus對上的那一天。

  Xanxus若是回歸了,她對巴厘安的唯一的作用也就消失了,屆時就算不是Xanxus的命令巴厘安的其他人也會想辦法將她處理了——這也就是她要與巴厘安的高層們簽訂契約的原因。

  那是她的保命符。

  可惜的是溫妮莎並不知道巴厘安的那些高層們的惡意;而屋內的其他人也不瞭解現在正垂著頭,一副研究地毯花紋樣子的溫妮莎內心的算計。

  九代嵐守見溫妮莎垂著腦袋、無視了所有的目光也不會再有別的什麼反應之後,也就不再繼續打量這個巴厘安幾年來惟一一個女性成員,在對斯誇羅吩咐了幾句之後便起身離開。

  或許是九代嵐守的這次出現擾了眾人的情緒,其他人也沒有了再繼續玩牌的興趣。

  斯誇羅向瑪蒙報了個名字,讓他去吩咐巴厘安的情報部門這些天都去搜羅這個家族的相關資料,路斯利亞在收拾桌上的牌,而貝爾則是賴在了沙發上只喊無趣,卻又是一副連動彈都嫌累的模樣,列維聞言嘀咕幾句,隨後便又是一場亂鬥。

  心情本就不爽的斯誇羅見狀沖兩人吼了幾句也就不再去管他們,因為他想起了自己方才將九代嵐守趕走的原因——溫妮莎。

  想到了溫妮莎方才慘白的臉色,他連忙朝她所在的方向看去,卻看見自己的青梅竹馬蹲在了牆邊,雙手環著胸,他立刻意識到有些不太對勁。然而當到他靠近溫妮莎後,才發現問題遠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嚴重。

  瑟瑟發抖的溫妮莎是他鮮少見到的,他對於自己上一次見到這樣的青梅竹馬的時間也早已模糊,然而斯誇羅卻清楚,溫妮莎會這樣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而且很可能就和方才離開的九代嵐守有關。

  「……溫妮莎?」

  他小聲地喚著發小的名字,然後伸出右手探向了她的肩膀,幾乎就在下一秒,他的懷中便多了一個溫暖的卻又在顫抖的存在。

  「……」

  斯誇羅見狀也不再說什麼,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拍著溫妮莎的背,給予著無聲的安慰。

  青梅竹馬的互動自然也引來了屋內其他人的注意,可卻沒有一個人上前打擾他們。倒也並不是因為他們覺得這樣的場面有多溫馨——這個詞對於他們而言似乎有些可笑,巴厘安的幾位高層只是覺得這樣的場景若主角之一是斯誇羅的話太過於新鮮。

  若是能夠使他們覺得有趣,他們也不介意給這一對青梅竹馬一點時間與空間。

  先前還用著斯誇羅的溫妮莎或許是感受到了斯誇羅的安慰,又也許是因為想起了自己現在正身處什麼地方,很快就停止了顫抖,然後從斯誇羅的懷中離開。

  「斯誇羅,謝謝你,我沒事了……」

  她輕聲笑道,然後扯出了一個並不怎麼好看的笑容。

  斯誇羅見狀只是皺眉,但是見溫妮莎並沒有解釋的意思他也不再追問,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提議說送她回屋去休息。

  可能是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況的確不太好,溫妮莎並沒有反對,而是順從地點了點頭便無聲地和斯誇羅一起離開了巴厘安的休息室,留下了一室臉色古怪的巴厘安高層。

  而距離彭格列下達的任務的截止日期,還有七天。


☆、第十五章

  送溫妮莎回到房間之後,斯誇羅囑咐了她幾句後也沒多做停留就先離開了,畢竟方才九代嵐守帶來的任務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也算是棘手——至少不是隨便出動兩三個幹部就能解決的。

  那個家族就算不像前些年被滅的艾斯托拉涅歐家族那般惡名昭著,但也並不代表這個家族就真的不如後者,或許只是因為他們比艾斯托拉涅歐家族做得隱蔽,這才得以維持至今而不被彭格列盯上。

  只可惜他們的好日子如今也到頭了。

  不過這也並不是斯誇羅第一次見到這個家族的名字,是的,早在前些時候他便見過一次這個家族的資料。雖然不多,但是卻也足以讓他記在腦中。

  這也是就是斯誇羅在從信封中的那張紙上看見了這個家族名字之後,會皺眉的原因。

  倒也並不是因為這個家族有多麼的特殊,值得高傲的劍士所銘記的事物並不算太多,且黑手黨中的家族多如牛毛,作為暗殺部隊一員的劍士只要記住自己所在的家族和目標就可以了。

  可偏偏這個家族同這幾日頻繁出現大小問題的家族一樣,和劍士所在意的青梅竹馬掛上了鉤。

  是的,這次巴厘安的目標,正是當初參與追捕溫妮莎的家族之一。

  就如同其他被巴厘安情報部門收集到的家族資料一樣,這個家族的資料也在其中,但是因為斯誇羅語焉不詳的吩咐——主要的目的是他不想讓巴厘安的底層人員知道溫妮莎的事情——所以情報的詳細程度也只是到了B級,不過這也足以讓溫妮莎進行她的行動了。

  可他們誰都沒有想到,彭格列居然也在這個時候瞄準了這個家族。

  離開了溫妮莎房間後的斯誇羅一臉陰沉地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方才九代嵐守離開之後,他便吩咐瑪蒙,讓他去通知巴厘安的情報部門著重搜查這個家族的資料。

  而這一次,情報的詳細程度要從B級升級到S級了。

  方才送溫妮莎回房間的時候,還沒有等他說什麼,溫妮莎便已經開口,說這一次的任務斯誇羅完全可以不用顧慮她。

  溫妮莎說即使這個家族也是當初參與追捕她的家族之一,但是她的報復和來自彭格列總部的命令相比根本不算什麼。若斯誇羅太顧慮她的感受,反而會束手束腳,她不想成為他的絆腳石。

  她還說這些日子巴厘安情報部門給她提供的資料已經足夠她忙一陣了,就算沒有了這個家族,還有其他十數個家族可以供她慢慢算帳。

  「所以,那些人就交給你了,斯誇羅。」

  溫妮莎最後是這麼說的。

  先前還有些在意該怎麼向溫妮莎開口的斯誇羅,在聽到自己青梅竹馬的這句話後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所以他也不僅僅只是將其當作一個普通的任務來看待了。

  對於斯誇羅而言,讓這個家族永遠地從黑手黨消失,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還是在替他的溫妮莎報仇。

  如果可以的話,他其實更想親自手刃那張被放在他辦公桌抽屜裡的、長長的名單上所列的所有家族頭目與幹部。

  溫妮莎在那陣子吃的苦,他要讓那些人百倍嘗之;溫妮莎受到的委屈,他要讓那些人以血來彌補。

  只可惜溫妮莎從一開始就不允許他插手她的報復行動,所以斯誇羅也就只能咬著牙從旁協助,提供溫妮莎所有她需要的諮詢。

  現在由於彭格列的命令的緣故,溫妮莎主動鬆口讓斯誇羅按他的方式行動,斯誇羅霎時就像是一只好不容易從主人那裡得到肉的金毛一樣,自然是會好好地珍惜這一機會。

  替他的溫妮莎出口惡氣。

  ——以他二代劍帝斯貝爾比·斯誇羅的方式。

  斯誇羅的想法此時此刻躺在床上的溫妮莎大抵還是可以猜出一些的,小時候她受了點委屈只要給斯誇羅知道了,那麼那些膽敢欺負她的人的下場總不是那麼的美好。

  所以她才會從一開始就讓斯誇羅不要插手這件事,就怕對方也牽扯其中。

  這次的任務因為是彭格列總部直接下達的,她也不可能再繼續對斯誇羅說一切都讓她來——縱使畫咒的能力的確可以讓這個家族在一夜之間不如存在,但溫妮莎也不想自己在對方心中留下什麼負面印象。

  是的,溫妮莎很清楚,就算現在得到了那些之前追捕自己的家族的資料並展開一系列的報復行為,但是在斯誇羅的心中,她依舊是當年那個溫妮莎。

  膽子小卻還愛看哥特小說和恐怖電影,除了看書就喜歡畫畫,心情好的時候喜歡畫建築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畫花卉;一旦集中精神去畫畫說不定連吃飯都會忘記。平時沒多少生活常識,連家務也做不太好,若沒有人護著長大後鐵定會成為一個連買顏料都買不起的窮酸小畫家。

  他不想讓她的手沾滿血液,即使她這些日子一直都在報復著他們,或許在斯誇羅的心中,她的手也依舊都是乾淨的。

  「簡直就是個笨蛋……」

  溫妮莎捂著臉似是感歎地低喃著。

  溫妮莎也明白,斯誇羅這些日子已經忍了太久了,這次彭格列總部下達的任務對於他而言簡直再美妙不過。剛才就算她不提,斯誇羅或許也會主動開口讓她不要再管這個家族的事情。倒還不如讓她先開口,好讓斯誇羅全身心地投入到這個任務中去。

  等到巴厘安的視線全部轉移到那個家族身上時,她再對其他幾個家族下手。

  想到斯誇羅這次可能會大幹一場來舒緩心中的鬱悶,溫妮莎的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揚。但是一想到方才到訪的九代嵐守,她才上揚的嘴角便又恢復成了直線。

  其實就算之前沒有看過這個家族的資料,她也知道九代嵐守剛才說的、導致這個家族被彭格列察覺的「前陣子的某個事件」就是自己的事情。

  而且從剛才九代嵐守的神色以及話語中,他極有可能是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溫妮莎對此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確信。

  「不過這樣一來倒也不是太糟……」她閉上眼想了會兒,對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她大致也可以猜到七八成,雖然有可能會給她添些麻煩,但是危機的另一面就是機遇。

  她倒是一點兒不介意趁著這個機會,給巴厘安送上一封投誠書。

  畢竟就算斯誇羅相信她,巴厘安的其他人也不一定就真的接納她了。即使有著斯誇羅的庇護,但是她如果不做點什麼總還是有些說不過去。

  接下來的兩天,巴厘安的情報部門的人員都沒有怎麼休息過,源源不斷的資料被送到了斯誇羅的辦公桌上;巴厘安的幾位高層在休息室的時間比平時也短上了許多,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窩在自己的房間裡不知道在做些什麼,只是偶爾有普通隊員在走廊上看見他們,都會發現這幾位元幹部比起平時似乎有那麼些興致昂揚。

  不過他們都知道,這可能是和幾天後的任務有關係。

  自首領消失後,巴厘安接過的大任務倒也沒有幾個。

  即使是溫妮莎這個外行,從這次九代嵐守帶來的、說是從此次任務開始巴厘安重新擁有任務的佈置權來看,多多少少也能知道這個任務的等級。

  所以巴厘安的幾個幹部這幾日會如此興奮,甚至就像是郊遊前的小學生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除了巴厘安的幾位幹部,自那日九代嵐守來訪後就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不到飯點絕不出門的人還有溫妮莎。不過巴厘安的幾位高層都在忙著這難得一次的大任務,也就沒有人去管她一個人窩在房間裡究竟在做什麼。

  而巴厘安裡唯一會擔心溫妮莎的斯誇羅最近都在看資料和制訂作戰計畫,甚至他的三餐基本山都是溫妮莎在餐廳用好餐之後給他送過去的,所以他就更不可能知道溫妮莎這幾天的情況。

  其實溫妮莎的近況斯誇羅就算不問也能猜出一二,只不過他也沒有點破就是了,如果溫妮莎不想說,他再怎麼問都是沒用的。

  所以他只要專注於眼前的這個任務,好好地把握機會替溫妮莎報仇就可以了。

  溫妮莎最近這幾天雖然沒有像巴厘安的幾個幹部那樣摩拳擦掌準備好好「放鬆」一把,也不似自家青梅竹馬那樣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卻也沒有閑著。

  當初斯誇羅交到她手上的那些參與到追捕她的家族名單中,排除這個被彭格列盯上的家族外,她也只報復了一半左右。

  倒也不是能力限制——這些家族裡並沒有什麼能夠限制她畫咒能力的存在——但是她也不可以一次性地全部報復回去。否則這些首領遇害的家族的共同點,是這些家族曾經參與追捕她溫妮莎便太明顯了。

  她可不想去復仇者監獄喝茶。

  而且報復這些家族的首領頂多也只是讓她發洩心中的怨氣與不滿,她也不想做得太過——畢竟他們都不是真正的大魚。

  是的,她真正想要親自解決的,是那個在她成年之日殺害了她的父親,並且將她的秘密公佈於世的幕後黑手。

  其他參與追捕她的家族她可以全部交給斯誇羅和巴厘安來處理,但是只有那個幕後黑手,只有那個人,她無論如何都要將其手刃。

  溫妮莎看了眼擺在某一疊資料上端的照片,然後重新將視線移回到了畫布上,握著畫筆的手始終都沒有停下,那一雙碧色的眼中倒映著畫布上被她慢慢勾勒描繪出的、和照片上一模一樣的男人的容顏。

  等到她畫得差不多了之後,溫妮莎將畫取下,接著劃了根火柴將她畫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的畫引燃。

  火苗在接觸到畫紙的一刹那,便開始肆無忌憚地將白色的畫紙染紅,幾乎就和照片上一模一樣的男人很快就被火舌吞噬,溫妮莎隨手將快要燃燒殆盡地畫紙丟在了一旁的瓷瓶中,精緻的臉上卻是一片漠然。

  如果不早點找到那個幕後元兇,如果不早點將那個人送入地獄……

  她可能很快就會被自己心中那無法熄滅的怒火所吞噬。

  ——就如同這個瓷瓶中的灰燼一樣,連最初的形狀與顏色都無法窺得一二。

  原本緊閉著的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打開,溫妮莎慌張地抬頭,卻看見斯誇羅推門而入的一幕,而他的臉上則是帶著罕見的焦慮。

  「斯誇羅?怎麼了?臉色好難看。」

  她起身走到他的身邊,一邊拿出手帕替他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額頭上都是汗。」

  「……我剛才敲了那麼多次門你都沒聽見?!」

  「誒?你剛才有敲門麼?」

  溫妮莎奇怪地看著對方,隨即明白對方一副慌慌張張的模樣和額頭上的汗水是怎麼回事的,估計是他剛才敲門時她沒聽見,斯誇羅見她一直沒回以為她出了什麼意外。

  「……算了。」

  斯誇羅擺了擺手,然後似乎朝她剛才所在的位置看了眼,隨後坐到了自己的老位置上。

  溫妮莎房間的落地窗邊只有一張小圓桌和兩把椅子,而巴厘安中除了斯誇羅外,也就只有瑪蒙主動找過她一回——還是為了溫妮莎和巴厘安的交易的事情。

  所以這兩張椅子倒也成了溫妮莎與斯誇羅談話的固定座位。

  「你來找我……是為了那個家族的事情吧。」

  溫妮莎替彼此倒了杯茶後問道。

  這些天一直都在辦公室的人突然出現在她的房間裡,除了對方已經決定執行這次任務的日期外,溫妮莎很難想到第二個答案。

  「什麼時候。」

  她不等斯誇羅回答就問道。

  斯誇羅並不奇怪溫妮莎為什麼會知道得如此清楚——即使她今天都沒有這麼出過房門。他一直深信,如果溫妮莎從一開始就是黑手黨,那麼她肯定屬於頭腦派——說不定還會在整個地下世界都赫赫有名。

  黑手黨素來欣賞聰明又不愚蠢的女人。

  「明天。」

  他說道。

  「準確的說是今天晚上。」

  「淩晨麼……」溫妮莎像是想起了什麼輕笑了一聲,「這個時間點的確不錯。」

  斯誇羅大約也知道溫妮莎想到了什麼,銀灰色的雙瞳中快速地閃過意味不明的光芒,隨後他端起茶杯,將裡面的紅茶一飲而盡。

  「等我回來。」

  「嗯,早點回來。」

  溫妮莎說道,隨後站起,雙手撫著斯誇羅的臉頰,雙唇輕觸他的額頭隨後在斯誇羅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之前快速地離開。

  「這是祝福之吻,我等你回來,斯誇羅。」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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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對於溫妮莎這個突如其來的吻,斯誇羅先是一愣,隨後伸出了右手捂住了溫妮莎剛才親吻過的額頭,臉色看上去有些古怪。

  這是一個久違了的吻。

  無論是斯誇羅還是溫妮莎都忘記了所謂的祝福之吻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事情,而當溫妮莎有了這個習慣之後,便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無論是約戰還是掐架亦或者是別的什麼原由,只要是斯誇羅外出辦事,溫妮莎都會送上一個祝福之吻。

  斯誇羅起初是抵觸的,畢竟這樣的行為在他眼中太過煽情,可是他無論如何都拗不過與他從小一起長大的溫妮莎,於是便從抵觸到習慣再到最後的習以為常。

  額上柔軟的觸感以及那一句「早點回來」成了他每次出門前,最必不可少的存在。

  ——直到他加入了巴厘安。

  斯誇羅看著眼前的青梅竹馬,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正式就讀黑手黨學校之前溫妮莎也給了他一個祝福之吻,只不過那時候她對他說的話並不是斯誇羅早已聽得耳朵快起繭子卻還是不膩的「早點回來」,而是「出門在外一切小心,不用擔心我」。

  一向被同僚戲稱「不坦率」的斯誇羅那時雖然很想下意識地回一句「我才不會擔心你」,但是在看見青梅竹馬那似乎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後,卻還是默默地將那句不合時宜的話咽回了腹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句「我一放假就回來」,和揉亂了她的頭髮的動作。

  也算是代替溫妮莎說出了她一直以來都會說的話。

  其實時至今日斯誇羅也不知道他當初為什麼會說出那樣的話,但是當他第一次放假回到溫妮莎的家中後,溫妮莎那欣喜的表情卻還是讓整整半年在學校過著一點兒都不平靜的日子的他,在一瞬間找到了平靜的感覺。

  這之後斯誇羅每次結束長假去學校前,溫妮莎依舊都會為他送上一個祝福之吻,只是她的話卻還是和斯誇羅第一次去學校前大同小異。

  溫妮莎最後一次給他祝福之吻是在他與當時的巴厘安首領,也就是有著「劍帝」之稱的杜爾決戰之前,那時的他已經遇見了Xanxus,並且決意為他效忠。所以當時巴厘安與杜爾的邀約對於他而言,的確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好讓他為Xanxus展現他的忠誠。

  所以他提出了要與杜爾一戰的要求。

  因為斯誇羅知道,若他贏了,他將成為他未來君主手中最強之劍。

  然而在與杜爾決戰之前,他推掉了手中所有的事情,特意回到了溫妮莎的身邊。

  他並沒有對溫妮莎解釋什麼,只是聲稱一周之後有一場非常重要的戰鬥。而溫妮莎在聽到他的這番說辭之後,則是請她的父親替她向學校請了一周的假。

  接下來七天的時間裡,溫妮莎一直都陪伴在他的身邊,當他在院中練劍時搬了張椅子坐在一邊安靜地看著他,然後在他結束後適時地遞上一塊手帕和一杯茶。

  戰前的時間過得並不算慢,臨走前溫妮莎即使察覺出了他這一戰定是險象環生也沒有阻止,而是依舊給了他一個祝福之吻。

  以及一句似乎是久違了的「我等你回來」。

  可事實上是一直到幾個月前他在垃圾場偶然與她重逢前,他們都沒有再見過面。

  除了每年溫妮莎生日時寄到她家去的禮物外,斯誇羅並沒有用任何方式表達過自己對這位青梅竹馬的思念——與劍帝杜爾一戰後,他一直都在忙著為自己的君主效忠,而在那件事過後,他則是忙著將自己的君主解救出來。

  每年替溫妮莎挑選的禮物可能是這些年來他做的,僅有的與他的君主、與巴厘安無關的事情,

  可只有斯誇羅才知道,就如同最初那段時間裡,他每次做完任務回來後都思念著溫妮莎親手泡的紅茶一樣,每每他出任務前他都無比懷念溫妮莎的祝福之吻以及對臨行前的他的話語。

  在接溫妮莎來巴厘安後他也出過幾次任務,一開始他為了避開巴厘安的其他高層,每次去見溫妮莎都是來去匆匆;而到後來,溫妮莎的存在雖然暫時被其他人認可了,他也終於可以在出任務回來後喝到熱氣騰騰的紅茶了,但是溫妮莎的「祝福之吻」卻始終都沒有出現過。

  斯誇羅並不是早就忘記了這件事,和他努力強迫自己不要想這件事的那段沒有溫妮莎的日子不一樣,現在溫妮莎就在巴厘安、就在他的身邊,這讓原本就沒有忘記這回事的斯誇羅更加容易想起那回事。

  只是身為關鍵人物的溫妮莎卻像是早就忘卻了一樣,這讓斯誇羅多多少少有些不太高興,可他無論從面子還是其他方面,都不能對溫妮莎說「你能給我個祝福之吻麼」,這讓現在巴厘安的最高領導人心裡總有些不太舒服。

  就好像一根魚刺卡在喉嚨裡一樣。

  他甚至有些懷疑這是溫妮莎在報復他這麼些年來都不曾回去看望她的一種方式,但是這種陰暗的想法最終還是被斯誇羅排之於腦後。

  可就當斯誇羅終於決定要放棄去想這回事的這個當口,溫妮莎的這一舉動卻讓他像是瞬間加滿油的跑車一樣,重新恢復了動力。

  「你就沒有什麼想要對我說的麼,斯誇羅。」

  溫妮莎斂了下裙子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然後似笑非笑地看著面前的青梅竹馬。

  重逢之後的這些日子裡,斯誇羅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她也並非因為久未見面的原因而變得遲鈍,從許多意義上而言,斯誇羅依舊是是她認識的那個斯誇羅。

  即使他的頭髮留長了,左手也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而裝上了義肢,身上的衣服變成了配有特殊裝飾的巴厘安制服,但是他許多地方依舊沒有改變。

  暴躁,高傲,卻又堅韌不屈,認真負責,而且在微妙的地方依舊有著好耐心。

  順理成章的矛盾著。

  ——無論多久沒有見面,無論時間到底讓他的外貌改變了多少,他依舊是她最愛的那個斯誇羅。

  即使愛這個字能讓一切變得曖昧煽情。

  在這個陰冷潮濕的城堡裡。

  「等我回來。」

  斯誇羅重複著之前已經說過的話語,在再一次地仔細端詳著青梅竹馬的容顏之後,他終於起身然後走到了溫妮莎的身邊,在溫妮莎錯愕的視線中給了她一個短暫的擁抱,然後轉身離開了她的房間。

  被留下的溫妮莎抬手輕輕觸碰著不知因為什麼原因而變得通紅的耳朵,斯誇羅剛才在她耳邊呢喃的話語似乎還沒有散去,隨後她的雙頰也變得和方才的火焰一樣緋紅炙熱。

  他說,這一次不會再讓你等太久了。

  「簡直是……無藥可救的笨蛋。」

  在和溫妮莎道別之後不到半個小時,巴厘安半數以上的幹部和一小部分的先遣部隊便離開了巴厘安總部,雖說作戰時間是在淩晨,但是總還是要趕赴任務地點並且進行戰前部署的,溫妮莎雖然是外行,但這些就算是猜測大致上也還是可以猜出一點的。

  ——尤其是這一次斯誇羅還懷著無論如何都要弄死那個家族的決心。

  然而就在斯誇羅等人離開巴厘安大概不到兩個小時,一輛黑色的轎車便停在了巴厘安總部的門口,從車上下來的人讓這一時間段負責站崗的兩門巴厘安成員面面相覷,最後卻還是為他們打開了門。

  除了前幾日已經來過一次的九代嵐守外,這一次到訪的還有彭格列九代雲守。

  若是來來訪的守護者只有一名倒還可以看作是下達任務,但是兩名的話……這還真的是頭一回。

  如入無人之境一般進入了巴厘安總部,兩名守護者先是抓了一位正好路過的巴厘安成員,在弄明白現狀和他們想要得到的情報之後,便徑直向目的地趕去。

  緊合著的房門再一次被人從外面推開,屋內還在作畫的溫妮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然而當她的視線觸及門口的兩人之後,她的表情立刻變得有些許複雜。

  她將手中的畫筆擱在了調色盤上,然後在兩人的視線中慢慢地走到了門口,然後有些艱澀地開口。

  「許久不見,看樣子您的身體依舊健朗,姑父。」

  被溫妮莎稱為姑父的自然不是前不久已經來過巴厘安的九代嵐守,而是這一次跟來的九代雲守,他看著與自己並沒有什麼血緣關係,但卻是他難得疼愛的後輩,然後似乎是歎了一聲氣。

  「看樣子你早就知道我要來了。」

  其實溫妮莎的反應他心中多少是有些譜的,畢竟溫妮莎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便體現了她冷靜理智的那一方面,甚至當初被某個他一直都不喜歡的臭小子抓著領子、受到生命威脅時都沒有怎麼膽怯過。

  若不是因為他的妻弟——也就是溫妮莎的父親並不希望溫妮莎也被牽扯到這潭泥沼中,他說不定早就將溫妮莎帶在身邊訓練了。

  溫妮莎各方面的資質都決定了如果她身在這個地下世界,便一定可以混得風生水起的未來;如若不早些將她預定了,要是她將來被別的家族——尤其不是彭格列的同盟甚至是敵對者看中並且挖走,那麼必然會是彭格列的一大損失。

  可他也最後還是不忍心將這個女孩推入這個黑色深淵,他還是希望溫妮莎將來可以過上她想要的日子。

  但是轉了一圈,溫妮莎最終還是無法避免地與黑手黨產生了牽連。

  雖然她現在在他一直都看不順眼的巴厘安,但只要溫妮莎不在別的家族,那麼一切都還是有商量的餘地的。

  「上一次遇見Nougat先生時,我便有了這樣的覺悟。」

  她是感謝九代嵐守的,感謝他並沒有在當時就將她與彭格列九代家族的聯繫說出來,不然她剛才能否親吻斯誇羅都還是一個問題。

  「九代目他想見你。」

  九代雲守也知道溫妮莎的意思,那天Nougat回去後就抓著他問他的那個沒有一點血緣關係的侄女的事情,起先還弄得他一頭霧水,心想自己的老同事怎麼突然關心起溫妮莎的事情。

  溫妮莎的能力在一夜之間被曝光、她本人遭黑手黨諸多家族追捕現在下落不明的事情他並不是不知道——縱使他的妻子已經去世多年,但是對於妻子母家的事情他還是有關注的。

  但是和溫妮莎完全沒有任何關係的Nougat會在意就有些奇怪了。

  說實話,這次讓巴厘安剷除那個因為溫妮莎的事情而浮出水面的家族的提議,可以說就是他一手促成的。

  可誰知道他的老同事將這個任務帶去了巴厘安,回來就和他說他失蹤的侄女找到了,而且現在人就在巴厘安,甚至地位還和巴厘安的幹部差不多。

  得到這一消息的九代雲守用了幾分鐘的時間來消化,卻也沒有立刻就去找自家侄女——前一天九代嵐守剛剛上門,後一天九代雲守就跑去找溫妮莎,這說不定會讓溫妮莎難做。

  所以九代雲守在等待,畢竟巴厘安最近有任務要做。

  然後當他從彭格列內部與巴厘安的聯絡點那裡得到巴厘安今天就動身去執行那個任務後,便立刻驅車趕來找溫妮莎。

  ——當然,臨出門前他並沒有忘記與自家首領報備。

  接下來就是一紙調令,將溫妮莎從巴厘安調到彭格列的事情了。

  巴厘安這鬼地方才不適合他柔弱的侄女住。

  溫妮莎也明白,今天彭格列兩位守護者這麼招搖地來一遭,她是鐵定避免不了要去一趟彭格列總部的,但是溫妮莎更清楚,有些事情她必須要當面與九代目談一談。

  「我知道了。」

  溫妮莎頓了頓,「請給我一點準備的時間。」

  兩位九代守護者對望了眼,然後點了點頭,便離開了巴厘安總部,回到了停在門口的車上。

  溫妮莎將畫紙和顏料收起,接著按照斯誇羅之前的吩咐,找到了他的部員。

  斯誇羅曾經說過,然後她出了什麼事而他在外的話,便可以找到他管轄的隊伍的隊員,由他們替她向他聯絡。

  溫妮莎之前以為她不可能這麼做,可事實證明斯誇羅的考慮的確是周全的。

  ——在和她有關的事上。

  溫妮莎隨後在門口站崗的兩位元成員奇怪的視線中上了車,然後離開了她作為避風港待了整整幾個月沒有離開過的巴厘安總部。

  接下來等待著她的,是一場硬仗。


☆、第十七章

  溫妮莎並不知道從巴厘安總部到彭格列需要多長的時間,但是她很清楚,即使只有短暫的十分鐘的路程,對於此時此刻的她而言也是煎熬的——與彭格列兩位九代守護者同乘一車是需要勇氣並且承擔一定壓力的。

  即使他們誰也沒有開口,並且其中一人是她的姑父。

  而且她想,從巴厘安到彭格列的車程肯定不止十分鐘。

  坐在後排右側的溫妮莎垂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由於常年握著畫筆的緣故,她雙手的部分地方都留著一層薄繭,而即使她出門前洗了好一會兒的手,無論肥皂還是洗手液都用上了,指甲的縫隙處卻依舊殘留著顏料的痕跡。

  ——頑固得令她感到頭疼。

  不過一想起她某位學雕塑的好友每次離開工作室之後的樣子,溫妮莎便覺得無論是油畫還是水彩又或者是素描都沒有那麼的糟糕。

  溫妮莎忽然想到了過去一年多以來的日子,雖然每日都要忙著旁人眼中枯燥乏味的繪畫任務,但是從小就與畫筆畫紙為伍的她早已習慣了那樣的日子,如若沒有了這些,她反而會覺得不習慣。

  甚至在她粗淺的未來規劃裡,這些都將會一直伴隨著她。

  其實她本可以繼續她的大學生涯的。

  ——如果有關她畫咒能力的秘密並沒有被曝光的話。

  溫妮莎看著自己的雙手有些出神,可一想到幾個月前發生的事情後,她立刻便清醒了過來。

  事實上自從父親死亡那一夜——也就是她二十一歲生日的那個晚上開始,她便註定逃不了這個與她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的地下世界。

  她不可能放棄對那些貪心之人和幕後黑手的報復,正如同那些覬覦著她的能力的黑手黨家族不可能放棄對她的追捕。

  這筆債,不死不休。

  坐在後排左側的九代雲守看了看右邊的侄女,因為溫妮莎垂著頭的關係,沒有紮起的幾縷粉色長髮從肩膀滑下,將她的臉擋去了泰半。

  九代雲守看不清溫妮莎此時此刻的表情,但是方才她上車時的神情他卻還是記得的。

  他忽然有種預感,這一次帶溫妮莎去彭格列總部,他非但不能將如預想中的那樣將溫妮莎留下,甚至還會發生一些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見到的事情。

  只可惜他的預感並不似彭格列所獨有的超直感,所以這種令九代雲守不悅的想法很快就被他拋之腦後。

  有著心事的溫妮莎並沒有去算巴厘安到彭格列總部的車程,不過當車終於停下時,她透過車窗玻璃終於看見了那一座久違的建築物。

  是的,久違的建築物。

  溫妮莎雖然與斯誇羅是青梅竹馬,但是卻在斯誇羅加入巴厘安之後便與他斷開了聯繫。

  所以即使她的青梅竹馬在巴厘安的地位不低,但是對於外界所傳聞的、彭格列引以為傲的獨立暗殺部隊巴厘安溫妮莎別說去過,就連其總部的坐落點在那兒她都不知道。

  ——如果不用能力的話。

  然而巴厘安所歸屬的彭格列的總部的位置,溫妮莎卻是非常的熟悉。

  她曾經來過這兒數次。

  ——在斯誇羅加入巴厘安之前。

  不用溫妮莎自己開門,駐守在彭格列總部外的警備人員見車主是彭格列守護者便主動地上前開門。只不過當開門的人員見到車內除了兩名守護者外,還坐著一個年輕女性時,卻還是嚇了一跳。

  溫妮莎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衝開門的那人點了點頭便率先下車侯在了一邊,等到另外兩位守護者也下了車之後,她便安靜地跟隨在他們身後,進入了有著鐵壁之稱的彭格列總部。

  或許是因為帶路的人是彭格列的兩位守護者的緣故,所以即便溫妮莎是外人,卻也沒有接受過任何檢查,甚至沒有人敢上前攔下她,便這麼讓她一路暢通無阻地在彭格列總部內行走。

  其實溫妮莎對於自己上一次走在這座建築物內的確切日期已經有點模糊了,她只記得那時候斯誇羅還在黑手黨學校內讀書,那個人也還沒有消失,她還是一名中學生。

  她環視著走廊邊上的擺飾和掛畫,然後驚訝地發現這棟建築物內的一切似乎都沒有什麼變化,仿佛時光不曾在這座建築物內流逝過。

  可溫妮莎知道,這不過是她的錯覺。

  溫妮莎隨著兩位守護者來到一扇厚重卻又精緻的木門前停下,然後安靜地看著九代嵐守抬手敲門,然後推門而入。她也跟著兩人進了屋,隨後便看見了那個坐在辦公桌之後西裝革履的白髮老人。

  「辛苦你們跑這一趟了,Coyote,Visconti。」

  老人對自己兩位守護者說了幾句話之後,便側過頭看著從離開巴厘安開始就沒有開過口的溫妮莎。

  「好久不見了,溫妮莎。」

  沒有想到老人居然這麼快就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溫妮莎雖然有些驚訝,但是最終卻還是沒有將其表露在臉上,而是提裙向老人行了一個禮。

  「許久不見,九代目。」

  原本是一個平凡人,頂多只是擁有著名為畫咒的特殊能力的她,之所以會認識彭格列九代目,說到底還是因為她父母的原因。

  她父親的長姐是九代雲守的妻子的確是一個原因,但最主要的還是她的父母是九代目相識多年的老友,生前的工作則是是替彭格列極其同門家族的首領服務,專門替他們繪製肖像。

  不過說來也巧,黑手黨學校的假期從來就沒有與普通義大利學校的假期重合過,所以在那些沒有斯誇羅的假期中,她便隨著父母前來彭格列總部,直到後來Xanxus成為了巴厘安的首領,她便再也沒有來過彭格列總部一次。

  後來她才知道,這原來是彭格列九代目的提議。

  簡單來說,就是九代目擔心自己乖張不羈的兒子找不到小夥伴,於是讓老友的女兒在放假的時候前來給他的兒子做個伴。

  ——而最初的那幾個寒暑假也成了溫妮莎鮮少不想回憶的過往。

  「你父親的事情,老朽已經聽聞了。」

  等到兩位守護者離開後,老人忽然這麼說道。

  溫妮莎聞言只是沉默,她看著老者悲慟的神色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父親的死亡對於她眼前這位黑手黨教父而言的確是一個打擊,上一代之間的事情她雖然知道的不多,卻還是有所耳聞的。

  眼前的老者,的確是因為她父親的死亡而悲傷,這一點她非常清楚。

  「這件事……」

  「這件事,我想自己來處理。」

  溫妮莎很清楚老人想要說什麼,但是這件事她連與自己青梅竹馬的斯誇羅都沒有允許插手,對於眼前可以說是自己長輩的老人,她自然也不想讓對方牽扯其中。

  老人似乎已經猜到了溫妮莎會這麼說,表情也沒有因為溫妮莎的打斷而改變。

  「看來,你已經有覺悟了。」

  「那一夜,我親眼目睹了父親因為保護我而在我面前倒下。」

  溫妮莎緩緩地說道,語氣與表情看似平靜異常,但是緊握著的雙拳卻出賣了她,「在見到了這一場景後,我若還是沒有覺悟,便不是溫妮莎·柯拉羅了。」

  老人沉默地注視了溫妮莎一會兒,最後緩緩地歎了一口氣。

  當他從自己的守護者那兒得知已經找到溫妮莎的下落後,便已經預見了眼前的這個場景。說實話,他也不希望摯友的女兒、部下的侄女放下原有的生活走到這邊來,但是以溫妮莎的性格和眼下的情勢來看……

  倒也由不得她了。

  「那麼,你還是決定繼續留在巴厘安麼?」

  溫妮莎是自己的部下在去巴厘安送任務的時候偶然遇見的,而任務的內容則是剷除那個追捕她的家族之一,這說起來多多少少有些戲劇性,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倒也是因果迴圈。

  只是連他都沒有想到,溫妮莎會被巴厘安的人所接納。

  ——是因為Xanxus的緣故麼?

  想到了自己當年提議讓溫妮莎來彭格列的初衷,這位如今立於黑手黨頂端的老者不由得在心中再一次歎氣。

  「是的,九代目。」

  其實彭格列總部從各種意義上而言,都比巴厘安要好上太多。

  彭格列的首領是她父親的友人,雲守是她的姑父,幾位守護者都是曾經照顧過她的人。且如今還沒有什麼家族敢來挑戰彭格列的威信,她在這裡是絕對安全的;而反觀巴厘安,因為當年的事情,一直到現在都是被彭格列的高層所忌憚著,稍有什麼出格的行為便會引來彭格列總部的監控。

  是的,彭格列總部什麼都好。

  只可惜沒有斯誇羅。

  老人也看得出溫妮莎有話想說,事實上溫妮莎想說什麼他大抵也還是能夠猜得出來的,甚至他也在考慮這麼做的可行性。

  「巴厘安的各位,還好相處麼。」

  想了想,老人忽然這麼問道,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溫妮莎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她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巴厘安的代理首領對我很是照顧,其他人也很好相處。」

  其實溫妮莎的話說得的確不摻半點水分,斯誇羅的確很照顧她,甚至可以說是處處都護著她;而其他人無論是看在斯誇羅的面子上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也都沒有來招惹她。

  的確是再好相處不過的了。

  而由於巴厘安幹部們對她的態度,導致了巴厘安普通隊員也對她禮敬有加,不過那些在巴厘安普通隊員中流傳著的有關她是斯誇羅女友的謠言,她也只能當作沒有聽到了。

  雖然溫妮莎說的是實話,但是深知巴厘安幾位幹部的性格的老人卻還是有些放不下心——即使超直感告訴他溫妮莎並沒有說謊,他也依舊擔心友人的女兒是否在巴厘安受了委屈。

  若真是如此,他便真的無法面對已經故去的友人了。

  他雖然不知道溫妮莎是用了什麼樣的理由留在了巴厘安,但是老人卻知道,如果溫妮莎沒有做出點什麼成績來的話,巴厘安的成員是不可能真的輕易接受她的。

  或者說,如果溫妮莎不是Xanxus親自承認的,巴厘安的人就永遠都不可能真正接受她。

  「溫妮莎,其實……」

  「九代目,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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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漸漸沉了,而暗殺部隊的活動時間才剛剛開始。

  或許是因為懷揣著要替溫妮莎出口惡氣的心理,這次的任務斯誇羅異常賣力,就算是被巴厘安公認的智商最低的列維都發現了這一點。

  「斯誇羅這個混蛋……」

  「你就隨他去吧,列維,斯誇羅這段時間也憋壞了。」

  「嘻嘻嘻嘻,還不是為了溫妮莎的事。」

  「反正這次任務的酬金也不是按解決掉的敵人人頭數來算的。」

  原計劃大概要兩個小時才能完全剷除的家族在有著動力的斯誇羅的帶頭下,僅僅只用了一個小時,便讓這個惡名不亞于艾斯托拉涅歐的家族永遠地成為了歷史。而按照計畫,巴厘安第二批人馬原本應該在任務開始一個小時後,作為後援部隊加入。可是因為任務的提前結束,他們便從原本的後援部隊直接降級為了善後部隊。

  事情原本應該是那麼的順利,只是……

  「喂——!你說什麼?!」

  斯誇羅看著隸屬於自己部隊的成員吼道,對方帶來的消息讓原本還嫌這次任務不夠過癮的他立刻就爆發了。

  「怎麼了?」

  「能讓斯誇羅那麼生氣的,大概是和溫妮莎有關吧。」

  「那個女人又鬧出什麼事情了?」

  「溫、溫妮莎小姐她,被彭格列的雲守和嵐守大人帶走了,」按照溫妮莎的吩咐,隸屬于斯誇羅所率領的部隊的成員戰戰兢兢地回答道,他抬起頭向自己的上司看去,卻發現對方的臉色黑得就快於夜空一樣。

  還沒有等他有所反應,便聽見腳步聲響起,隨後留給所有人的,是一個漸漸遠去的背影以及隨著步伐而搖曳的長髮。

  這個逐漸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讓所有人心中產生了一種不妙的預感。

  似乎有什麼,即將發生。


☆、第十八章

  當斯誇羅駕車從任務地趕到了彭格列總部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六點了。或許是因為夏季就快要到來的緣故,原本的濃重夜幕在這個時間點已經有些淡去,東方也開始泛白。

  斯誇羅急急地將車停在了門口,隨即就有人上前盤查。

  即使是巴厘安總部二十四小時都有隊員在門口站崗,更何況是黑手黨第一家族的彭格列總部。

  借著還不算明亮的光芒與昏黃的路燈,那個上前盤查的警備人員很快就發現駕車的人,正是巴厘安現如今的代理首領。他雖然不清楚斯誇羅選擇在這個時間點來彭格列的原因,但巴厘安的威名以及這個男人素日的行為作風卻還是讓這位警衛明智地選擇放行。

  就算現在的光線並不算太好,他還是可以清楚地看到男人的臉色有多麼的糟糕

  仿佛是暴風雨前盤踞在天空中的厚重烏雲,氣壓之低令人險些喘不過氣,而且隨時都有可能開始電閃雷鳴。

  毫不誇張的說,如果這個男人現在在這裡大吼一聲,那麼此時此刻在彭格列總部裡沉睡的人基本上全部都會在這個時間點醒來。

  見警衛放行,臉色陰沉的斯誇羅也沒說什麼,只是按照規矩開門下車,然後將鑰匙丟給了那個侯在了一旁的警備人員。

  接過了險些砸到自己臉上的鑰匙,這位上前盤查的警備人員這才察覺到斯誇羅身上那濃重的血腥味。

  說實話,這樣的氣息對於彭格列任何一個人而言都不陌生,即使是彭格列內部的文書人員都早已習慣了血的氣味。然而巴厘安卻和他們有些不同,隸屬于彭格列獨立暗殺部隊的他們的主要工作,就是替彭格列除去一切不必要的存在。

  與其說從他們身上散發出的是「血的氣味」,不如用「死亡的氣味」來形容更為貼切。

  而這一點,在今天的斯誇羅的身上表現得就更加淋漓盡致了。

  若眼下有瞭解斯誇羅的人在邊上的話,一定會清楚地知道這位二代劍帝現在正處於瀕臨爆發的邊緣,如果有不長眼的人在這當口上前撩撥……那麼後果就真的是不堪設想了。

  畢竟平時動不動就暴走的人在沉默的時候才是最為可怕的。

  因為擔心溫妮莎的緣故,斯誇羅的臉色從接到消息開始便一直都是陰沉著的。他沉默地從任務地點來到了彭格列總部,甚至沒有去管才完成的任務和一系列的善後事宜;一直以來給人留下「咆哮」這個印象的他,眼前卻連開口的*都沒有。

  他只想快一點見到溫妮莎。

  然後將她接回巴厘安,最好從今往後都不要讓她踏出巴厘安總部大門半步。

  其實溫妮莎的那點小心思斯誇羅還是猜到一點的——自從那天她將自己與瑪蒙的交易告知於他之後,他就猜出一點端倪了。

  溫妮莎從一開始就將自己要離開的意願告訴了他,要不是當初被其他人發現了她的存在,她這段時間裡還會不會繼續留在巴厘安斯誇羅都不清楚。

  她現在之所以會留在巴厘安是因為與瑪蒙的那個交易,這也就意味著一旦交易完成,溫妮莎就沒有了繼續留在巴厘安的理由,以她的性格到時候不告而別是肯定的。

  畢竟其他人的想法聰明如她基本上也從一開始就猜到了。

  因為這些理由,斯誇羅這幾個月來一直都以為在Xanxus被救出之前,溫妮莎絕對不會離開他、不會離開巴厘安。

  可是今天由隊員帶來的這個消息讓斯誇羅發現他錯了。

  而且錯得離譜。

  那一天九代嵐守過來的時候就說了,這次的任務目標是因為前陣子的風波而浮出水面的。彭格列既然可以借著這次的風波得知這個家族的存在,又怎麼可能因此而忽略了擁有特殊能力的溫妮莎?

  他太大意了。

  假設彭格列本部現在已經知道了溫妮莎的能力,並且想要將她留下,那麼他們只需要一紙調令就可以將現在在巴厘安掛名的溫妮莎調動到彭格列總部。

  ——他們甚至不需要詢問溫妮莎的意願。

  而除非他想暴露這些年來巴厘安暗中的小動作,否則在這個時間點與彭格列針鋒相對簡直可以說是愚蠢的行為。

  這就意味著他就算想要將溫妮莎留下都是極其困難的。

  一邊是對巴厘安而言至關重要的Xanxus,一邊是可以為巴厘安同時帶來利益與麻煩的溫妮莎;就算他的身後沒有整個巴厘安數百隻眼睛盯著,這個選擇題的答案也是不言而喻的。

  可能是因為溫妮莎足夠瞭解Xanxus對於他的意義,所以在重逢之後,溫妮莎從未在他面前詢問過自己與Xanxus對於他而言孰輕孰重之類的問題,哪怕連一點隱晦的折射都沒有,似乎這個問題的答案對於她而言早就了然於心一樣。

  她從來就沒有讓他難做過,一直都沒有。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甚至還包括將來,溫妮莎一直以來,都是在為斯貝爾比·斯誇羅而考慮著的。

  可是眼下,一直被溫妮莎所體貼著的他,卻連是否要從彭格列的手裡將她奪回都要再三考慮——怯懦無能得連他都忍不住要鄙視厭憎這樣的自己。

  斯誇羅突然停下了腳步,倒也並不是因為知道自己基本上不可能從彭格列手中奪回溫妮莎而想要打道回府——畢竟他已經決定了,這一次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嘗試一下。

  即使他一直都不喜著這種有勇無謀的行為,但是為了溫妮莎,這一次他必須要去爭取。

  斯誇羅之所以停下腳步,是因為此時此刻站在他眼前的那個男人。

  彭格列九代雲守,Visconti。

  也是報告中將溫妮莎帶走的守護者之一。

  斯誇羅可以理解將溫妮莎帶走的守護者中有九代嵐守,畢竟是之前見過一面,溫妮莎也知道他的身份;可他不能理解為什麼九代雲守也一同出現在了巴厘安並將溫妮莎帶走。

  即使是考慮到溫妮莎有可能會反抗,但他不信堂堂一位彭格列守護者會打不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即使她也能算是異能者。

  九代雲守大可不必同往,但是他卻去了。

  「你果然還是來了。」

  這個時間點彭格列總部裡除了值班的人員外,還醒著的人並不多。斯誇羅聽九代雲守的話,似乎是早就猜到了他會來這裡。

  甚至還知道,他會來這裡的原因是因為溫妮莎。

  「她在哪裡。」

  「那個小姑娘現在正在客房休息,等天亮了之後你就可以把她帶回去。」

  彭格列裡知道溫妮莎和九代雲守關係的人,除了首領和守護者門外,也就只有此時此刻還被凍成冰塊關在地下室的Xanxus;其他人就算還記得近十年前彭格列御用畫師有個女兒,之前也來過彭格列好幾回,但是過了這麼多年也早就忘記了她的名字與模樣。

  而溫妮莎之前也拜託過九代目與幾位守護者,讓他們不要暴露自己與九代雲守的關係,又或者是她幼年時期曾經幾度來過彭格列的事情。

  九代目等人也知道溫妮莎有自己的考量,再聯繫下巴厘安對彭格列緊張的關係,為了避免溫妮莎因此而在巴厘安受到委屈所以最終也就答應了——期間九代雲守還不斷地慫恿溫妮莎離開巴厘安來彭格列。

  「不過在天亮之前,我想我們需要談談。」

  將溫妮莎安排去了客房之後,以九代首領為首的彭格列九世家族的七人進行了一系列的討論分析,在「溫妮莎為什麼堅持要留在巴厘安」這個問題上,得出的答案有兩個。

  第一是因為要復仇,而巴厘安作為暗殺部隊在這方面可以替她提供強有力的援助。

  第二則是因為Xanxus,雖然在提到這個名字時,九代首領的辦公室響起了無數的冷哼聲,但是不得不承認,從溫妮莎第一次來到彭格列總部,到Xanxus成為巴厘安首領之前,這兩人相處時的情形遠比他們設想中的要好上太多。

  溫妮莎是素來目中無人的Xanxus鮮少說得上話的人,即使Xanxus在與她對話時依舊一口一個垃圾,但是態度卻比他對著其他人時要好上太多。

  其實這件事在當初一度引起了彭格列內部的議論,有人說因為溫妮莎是女生的關係,但是這個答案很快就被否決了;也有人說因為溫妮莎與Xanxus年齡相仿,但是這個假設在他們看到Xanxus與加百羅涅的繼承人的相處後,也被槍斃了。

  時至今日Xanxus與溫妮莎這兩個看上去沒有任何相同點與共同話題,甚至有可能還是彼此討厭的類型的人為什麼會相處得那麼平和,依舊還是個迷。

  但是到考慮到溫妮莎與Xanxus的交情,九代目和幾位守護者都認為這也有可能是溫妮莎選擇留在巴厘安的原因。

  斯誇羅看著如此提議的九代雲守先是沉默,隨後他點了點頭,九代雲守見到斯誇羅同意後轉身帶路,沉默不言的斯誇羅隨即跟上,最後兩人來到了九代雲守的辦公室。

  其實斯誇羅為了交任務經常跑來彭格列,但是幾位守護者的辦公室倒是從未去過,只是知道大概的位置。

  不過就算是第一次來到這個房間,斯誇羅也沒有什麼打量的心思,而是按九代雲守的話坐在了他對面的沙發上,等待著對方接下來的話。

  他相信,能夠讓九代雲守徹夜未眠等待他的,絕不是什麼小事。

  且很有可能和溫妮莎有關。

  「我就開門見山直接說了。」

  九代雲守看著難得寡言的斯誇羅開口。

  「我希望你勸溫妮莎留在彭格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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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九代雲守的話太過突然,即使斯誇羅之前做過許多假設,也沒有猜到九代雲守想要和他說的竟是這個,然而斯誇羅還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在他勃然暴怒之前。

  不過九代雲守方才的話語雖然突兀,卻還是為他提供了至少兩個訊息。

  一是彭格列很有可能已經知道了溫妮莎的能力,並且希望她留在彭格列;二是他們已經和溫妮莎談過了這件事,卻被溫妮莎拒絕了。

  如若不是這樣的話,九代雲守也不會來向他提出這個要求了。

  或許是因為知道了溫妮莎沒有離開巴厘安的意思——至少眼下是這樣——斯誇羅原本還有些不悅的情緒忽然就一掃而空。

  不過他也沒有因此而放鬆警惕,畢竟他的對面還坐著彭格列九代雲守。

  彭格列的雲守素來就貼著不合群的標籤,無論是一世的雲守還是眼前這個九代雲守都是如此。

  但是這一次這個據說是從來就不合群的九代雲守居然會因為溫妮莎的事情來找他,甚至還等到這個時間點,這讓斯誇羅不得不提高警惕。

  或許是他那位青梅竹馬的能力的確太罕見。

  斯誇羅想道。

  若是彭格列也像其他家族一樣,中意于溫妮莎的能力,那麼他的溫妮莎這一回就真的是凶多吉少了。不過再仔細想想,斯誇羅發現事情或許也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糟糕。

  九代雲守既然會讓他去勸說溫妮莎,便是證明他們還在意溫妮莎的想法。

  即使斯誇羅素來都厭惡著彭格列那在巴厘安眼中「假仁假義」的作風,但是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作風在溫妮莎的事上很有可能就成為了轉機。

  無論如何,這一次他都要盡最大的可能從彭格列奪下溫妮莎。

  「斯誇羅,你的意思呢。」

  這樣沉默的斯誇羅的確是罕見,九代雲守原以為斯誇羅在聽見他的話之後便會暴跳如雷,若真的是這樣,他屆時有的是方法讓溫妮莎答應留在彭格列。

  說實話,他一點兒都不認為巴厘安那個鬼地方適合溫妮莎。

  就仿佛是將一張白紙浸入黑色的墨水中一樣,原本是表世界的溫妮莎一旦被拖入巴厘安這個黑得快流油的地方,那麼她的未來基本上便可以預見。

  雖然彭格列也是黑手黨,但總還是比以暗殺為生的巴厘安要好上太多,至少在九代家族下臺之前,他們幾個老骨頭都會盡可能地護著溫妮莎這個故人之女,不讓她被染黑。

  「留在巴厘安是她的選擇。」

  斯誇羅的答案也再明確不過,既然溫妮莎選擇留在巴厘安,他沒有道理會把她往外推,「還是說彭格列也和幾個小時之前剛消失的家族一樣?」

  他冷笑著反問,撕去了暴躁易怒的外衣,冷靜時的斯誇羅完全沒有愧對自己那巴厘安代理首領的名號。要知道斯誇羅雖然說是劍士,但他卻是巴厘安少數的幾個頭腦派之一。

  巴厘安的作戰計畫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由他制訂的,這一點便是最好的證明。

  九代雲守被斯誇羅的話刺得肺疼,今天斯誇羅來之前他設想過無數種可能,無論斯誇羅的反應是大吼大叫還是直接向他揮劍,他都可以將結果扭向自己想要的那邊。

  卻沒有想到今天的斯誇羅就像是吃錯藥一樣,冷靜得更本就不像話不說,嘴還特別毒。

  若九代雲守知道眼前這個人正是他一心一意想要拐到彭格列的侄女的青梅竹馬的話,大抵也可以明白其中原由了。

  要知道溫妮莎的天賦技能除了畫咒的能力和絕佳的賭運外,還有一個就是不暴粗口也不動用任何武力,就可以把人逼得主動用自己的腦袋去撞牆。

  巴厘安中除了從小和溫妮莎一起長大的斯誇羅外,對此最有感觸的人就是列維。

  而身為劍士的斯誇羅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靠劍來說話的,但這並不等於這麼多年與溫妮莎相處下來,他就沒有耳濡目染到半分。

  即使沒有溫妮莎那般隨便一句話就可以把人噎個半死,卻也可以保證在不能動用武力的情況下不讓自己吃虧。

  ——就比如說現在。

  「只有彭格列能夠給她提供庇護,」九代雲守雖然被斯誇羅剛才的話刺了下,卻也很快地就反應了過來,「巴厘安並不適合她,我想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

  斯誇羅沒有答話,九代雲守見狀也沒有等他的反應,便又繼續說了下去。

  「我雖然不知道溫妮莎是怎麼進巴厘安的,也不知道你們是否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她的能力,但是只要Xanxus一天沒有回到巴厘安,沒有得到他承認的溫妮莎就一天不會被你們接受。我想我並沒有說錯吧,斯誇羅。」

  九代雲守提及了那個在彭格列中許久都沒有被提到過的名字,而他的話就仿佛是硬生生地撕開了斯誇羅還沒有痊癒的傷口,讓他原本平靜的臉一下子變得有些扭曲。

  斯誇羅知道九代雲守是故意的。

  無論是將溫妮莎的處境擺在他的面前還是Xanxus的名字,他都是故意的。

  只要Xanxus一天沒有回來,溫妮莎就一天無法得到巴厘安幾個幹部的真正認可,換言之她隨時都有可能步入之前幾個被彭格列調遣到巴厘安的精英的後塵。

  這一點巴厘安的幾個幹部都清楚,他也知道,溫妮莎本人更是心知肚明。

  而隨著九代目叱吒黑手黨數十年的九代雲守也不可能不明白。

  「與其讓這麼一個擁有著特殊能力的人才不明不白地死在巴厘安,還不如讓她留在彭格列總部,至少我可以保證她十年之內都是安全的。」

  「十年?」

  斯誇羅終於再一次開口,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嘲諷,「你們可以護她十年,卻不能護她接下來的每一個十年。」

  「自從她的能力被曝光之後,她便註定是這個世界的人了。」

  斯誇羅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和溫妮莎的對話,當時被溫妮莎用來說服他的話語,此時此刻居然成為了他對九代雲守的說辭,斯誇羅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可是他卻也在這時,明白了溫妮莎的想法。

  「她的仇需要她自己去報,沒有人可以護她一輩子。如果她無法憑藉自己的能力生存下去,最終等待著她的也就只有死亡。」

  這才是溫妮莎一直堅持要親自復仇的真正原因。

  她盡可能地不去依靠他,因為她認為自己終有一天會再一次地離開他,所以她要提前學會在沒有人庇佑的情況下,獨立生存的方法。

  「即便是我開口讓那傢伙離開巴厘安,她也不會來彭格列的。」

  斯誇羅可以保證,如果他對溫妮莎說讓她從此離開巴厘安,她定會二話不說收拾行李就走人,然後再一次回到之前刀光劍影被人追捕不得不逃亡的日子。

  而絕非選擇抱緊彭格列這棵大樹。

  「你就這麼肯定她是這麼想的。」

  九代雲守表面上一副不相信斯誇羅的話的樣子,但是實際上他卻很清楚,其實斯誇羅說得一點兒都沒錯。

  因為這番話他昨夜已經聽過一次了。

  從溫妮莎那裡。

  「廢話。」

  「是的,他並沒有說錯。」

  與斯誇羅的聲音一同響起的,是溫妮莎的聲音,斯誇羅和九代雲守不約而同地朝聲源看去,卻看見溫妮莎穿著斯誇羅昨天在向她道別時的那條長裙站在九代雲守辦公室的門口,粉色的長髮看起來有有些亂糟糟的,似乎是沒有梳好的關係。

  而她的表情——九代目發現此時此刻溫妮莎的表情,和斯誇羅在說剛才那番話時的樣子驚人的相似。

  「溫妮莎?!」

  「早安,斯誇羅,Visconti先生。」

  溫妮莎走進屋內然後小心翼翼地將門合上,「我似乎打擾到你們的談話了。」

  「你怎麼來了。」

  九代雲守並沒有奇怪溫妮莎對他的稱呼,畢竟溫妮莎昨晚已經表明了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所以她這麼稱呼他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了。

  「我有些認床,所以也沒怎麼睡好,天一亮就起了。」

  溫妮莎看了看斯誇羅,「剛才正想去花園散散步,卻不想路過這兒的時候聽見了斯誇羅的聲音,於是就聽見了你們的談話,抱歉。」

  「既然這傢伙已經醒了,那麼我就把她帶回去了,」斯誇羅並沒有忘記剛才在走廊上遇見九代雲守時,對方說的話。

  只是也不知道是無意還是存心,斯誇羅在「回去」一詞上加了重音。

  甚至他也不等九代雲守有所表示,便抓著溫妮莎的手準備離開這個如果可以的話,他壓根就不想來的建築物。

  「溫妮莎。」

  就當兩人快要出門的時候,九代雲守忽然叫住了溫妮莎。

  「如果你反悔的話,隨時可以來彭格列。」

  「我……」

  「你不可能有這個機會的!」

  斯誇羅打斷了溫妮莎的回答——即使他知道溫妮莎壓根就不可能答應這個提議——然後在沒有任何人阻撓的情況下,抓著溫妮莎匆匆地離開了這座建築物。

  而此時,旭日已是東升。


☆、第二十章

  之前一直待在室內,現在甫一出門,溫妮莎竟被灼耀的陽光晃得有些睜不開眼。

  「斯誇羅,你是開車來的麼。」

  溫妮莎低頭看了眼自己被斯誇羅抓著的手腕。

  其實斯誇羅並沒有弄疼他,但是他畢竟也是練劍之人——即使他是慣用手是左手——但是力道之大卻不是她輕易就能掙脫開的。

  然而溫妮莎並沒有開口讓他鬆手。

  「嗯。」

  斯誇羅和溫妮莎等在了一邊,駐守在門口的警備人員還是之前的那兩人,在看見斯誇羅帶著溫妮莎出來之後,其中一人很識相地從車庫將斯誇羅的那輛車開了出來。

  由於要開車的緣故,斯誇羅終於鬆開了緊緊握著溫妮莎的手。

  而這一次,溫妮莎並沒有像來彭格列總部時那樣坐在後排,而是選擇了坐在了斯誇羅身邊的副駕駛座上。前方原本緊閉著的鐵門緩緩打開,她透過後視鏡看見黑手黨彭格列家族的總部正逐漸離她遠去。

  幸好她昨夜已經提前同九代目道別了。

  她想。

  否則這樣完全不符合她作風的、不告而別的失禮行為就真的會讓她糾結好一陣子了——尤其對方還是九代目。

  「說起來,」直到再也看不見彭格列總部的影子,溫妮莎再一次開口,「這次任務結束得好快,你是回到巴厘安之後才知道我被兩位守護者帶走的事的麼。」

  「那個垃圾正好在第二批人員的名單裡。」

  他指的是那個被溫妮莎委託告知斯誇羅這件事的巴厘安隊員。

  溫妮莎並沒有想到答案竟然會是這樣,雖然斯誇羅只是一筆帶過,但是她也明白了對方是直接從任務地點趕來彭格列的,而非在任務結束後先回到巴厘安再折來彭格列總部的。

  ——難怪他會來得這麼快。

  「那任務呢?」

  溫妮莎忽然想到另一個問題,既然斯誇羅是直接從任務地點趕來的,那麼重要的任務該怎麼辦。

  「那些垃圾根本不值一提。」

  斯誇羅並沒有被溫妮莎一個個接踵而來的問題給問毛,而是難得好脾氣的一一解答,若是給彭格列的幾個守護者看見這樣的他的話,指不定要吃驚成什麼樣。

  ——就同從最初的驚悚到現在已經習以為常的巴厘安幹部一樣。

  溫妮莎聽斯誇羅這麼說,也明白了任務肯定是已經解決了——說不定比預計地還要快。

  「先睡一覺吧,」斯誇羅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一條毛毯遞給了溫妮莎,「你那認床的大小姐習慣居然到現在都沒改。」

  斯誇羅對溫妮莎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熟悉一張床這點一直都無法理解,從前他也隨著溫妮莎一家外出旅遊過數次。

  當然,旅遊期間溫妮莎每天早上頂著的熊貓眼,是每次他們旅遊時都不可缺少的一大特色。

  ——斯誇羅也不止一次地將其稱為「大小姐習慣」。

  「要是能這麼容易就改掉就不是習慣了,」溫妮莎將毯子展開蓋在了身上,毯子上熟悉的氣味讓她緊繃了一整夜的神經放鬆了許多。

  昨夜她所住的客房,正是前幾年她每次來彭格列時都會住的房間。但是因為許久沒有來過的關係,這幾個月來睡慣了巴厘安的床的溫妮莎一時之間還真的有些無法適應。

  所以之前對九代雲守和斯誇羅所說的「因為認床所以沒睡好」也不全然都是藉口。

  斯誇羅看著幾乎就在蓋上毯子的同時就陷入了睡夢中的溫妮莎,伸手將車內的溫度又調高了幾分。其實溫妮莎的體質並不是太好,短時間內驟冷驟熱的溫度變化讓她容易在春秋時節感冒外,更容易在夏季腹瀉。

  有時候他真的會忍不住去想溫妮莎被追捕的那幾個星期究竟是怎麼度過的。

  「斯誇羅……」

  「什麼?」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左右,斯誇羅忽然聽見了溫妮莎喚著自己的名字,以為她醒了的斯誇羅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卻發現自己的青梅竹馬依舊緊閉著雙眼。

  ——她連在睡夢中呼喚的都是他的名字。

  這樣的認知讓自從得知溫妮莎被彭格列的人帶走之後,心情就一直不悅的斯誇羅終於勾起了嘴角。

  「……斯誇羅……我喜歡你……」

  聽見溫妮莎再一次呢喃著自己的名字,不得不說斯誇羅內心是愉悅的,只是當他聽見溫妮莎的後半句話時,那細不可查的笑容卻凝固在了臉上。

  他剛才,是不是聽見了什麼不該聽見的東西?

  溫妮莎喜歡的人……

  ——是他?

  斯誇羅急急忙忙地刹車,由於是清晨且道路偏僻,從巴厘安通往彭格列總部的路上難得可以碰見第二輛車,所以斯誇羅即便是停下了車也不會有什麼人在他後面大吼大叫。

  ——即使論嗓門和粗暴程度,鮮少有人能夠比得上他。

  不過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斯誇羅從來都不會去管,而現在更沒有時間與精力去管,因為眼下他的心思全被溫妮莎方才的那句囈語給勾走了。

  「溫妮莎?」

  他難得輕聲地開口,似乎是想要叫醒溫妮莎的同時卻又怕真的吵醒她,矛盾得連他本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怎樣。

  或者,他只是想要確認剛才那句話吧。

  ——那句「我喜歡你」。

  並不算寬敞的空間內頓時變得有些安靜,除了空調那細微的聲響外,便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與心跳聲,清晰可聞。

  斯誇羅凝視著自己青梅竹馬的睡顏,與溫妮莎從小一起長大的他並不是他第一次看見對方的睡顏。但不可否認的是,即使平時的溫妮莎足夠安靜,但是熟睡時的她卻似乎連存在感都難以發現,微弱的呼吸不止一次地讓他以為她很有可能就這麼睡過去了。

  不過這並不是他現在在等待的。

  斯誇羅迫切地想要再聽一次,再聽一次溫妮莎方才的話。

  其實以他的聽力,溫妮莎方才說了什麼他不可能沒有聽清,但是斯誇羅卻還是想再確認一下。

  因為這樣甜蜜的話語,他此生或許就只能在溫妮莎的夢話中才能聽見。

  然而斯誇羅等了好一會兒,溫妮莎卻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他有些失望地重新發動了引擎,一路上都努力地克制著,不讓自己的視線轉移到溫妮莎的身上。

  他的確做到了,卻也錯過了溫妮莎微微睜眼看他的那一瞬間。

  一直等到車子回到了巴厘安總部,斯誇羅和睡夢中的溫妮莎都沒有開過口。看著還殘留著濃重的黑圓圈的溫妮莎,原本想叫醒她的斯誇羅忽然有些不舍。

  他在巴厘安警備人員的注視下下了車,隨後打開了副駕駛座那邊的車門,隨手將蓋在溫妮莎身上的毯子丟開後,解開了安全帶,最後將他的青梅竹馬小心翼翼地抱起,進入了巴厘安總部。

  「喂,剛才是我的錯覺吧。」

  「應該不是。」

  「難道是幻覺?可瑪蒙大人他不是從來不做沒有酬金的事情麼。」

  「但斯誇羅大人也不可能這麼溫柔……吧?」

  ——剛才似乎是發生了什麼很可怕的事情!

  從門口到溫妮莎房間,斯誇羅根本就沒有碰到一個人。畢竟按照慣例,每當巴厘安結束了夜間任務,那麼次日白天巴厘安總部一定會呈現出空城狀態直到夜幕再次降臨。

  因為所有人都在房間裡補眠。

  其實斯誇羅也有些倦了,但是不將溫妮莎安置好他總還是有些不放心。

  小心翼翼地打開門然後將溫妮莎放到了床上,斯誇羅轉身剛想離開卻被人抓住了衣角,他以為這又是溫妮莎在夢中無意識地舉動,可當他轉過身,對上的卻是溫妮莎淺綠色的雙眼。

  「早上好,斯誇羅。」

  她笑著開口打起了招呼,或許是因為才睡醒的關係,溫妮莎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

  「你昨晚沒睡好,再休息一會兒吧。」

  或許是因為剛才聽見的溫妮莎的告白,斯誇羅就算知道對方剛才處於無意識中,可眼下卻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溫妮莎聞言只是笑笑,也沒有說什麼便鬆開了抓著斯誇羅的衣角。

  「嗯。」

  溫妮莎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迅速地抓著斯誇羅的手臂往自己拉近,斯誇羅一時沒有防備讓溫妮莎就這麼順利地得逞了。

  「你……」

  斯誇羅皺著眉看著溫妮莎,不知道自己這位青梅竹馬究竟想做什麼,可臉頰上緊接而來的柔軟觸感讓他瞬間忘記了自己原本的說辭。

  「謝謝你,斯誇羅。」

  溫妮莎伸手撫上了他的臉頰,溫聲說道。

  「謝謝你來彭格列找我。」

  謝謝你沒有將我留在彭格列。

  「笨蛋,和我還需要說什麼感謝,」斯誇羅急急忙忙地站起,剛才溫妮莎的吻給他的衝擊太大,讓他一時之間有些無法消化。

  ——這個吻,讓他不得不去聯想溫妮莎方才的夢話。

  「我……」

  溫妮莎還想說什麼,隨即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屋內的兩人就看見方才守門的警備人員之一出現在了溫妮莎的房間門口。

  「斯誇羅大人,剛才彭格列總部送來一件東西,說是指定要給溫妮莎小姐的。」

  因為溫妮莎的話被打斷,再加上對方又是彭格列,斯誇羅有些不悅地皺起了眉,他剛想說什麼卻被溫妮莎打斷。

  「麻煩你把那樣東西送到休息室,我等等就去。」

  「是!」

  得到命令的警備人員也像是察覺到了斯誇羅的不悅,在溫妮莎給出了如同赦令一樣的話之後,便匆匆忙忙地離開了這個危險的地帶。

  「你知道是什麼東西?」

  「嗯。」

  溫妮莎忽然想到了自己昨天和九代目的對話。

  「應該說……是禮物吧。」

  九代目昨天的態度雖然讓她覺得有點微妙,但幸運的是對方並沒有拒絕她。如此一來這件事變得理所當然不說,她短期內也能在巴厘安站穩了腳跟。

  「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忘記了自己先前還答應了斯誇羅說要休息的話,溫妮莎穿上了鞋抓著斯誇羅便往休息室趕去。

  這不僅僅是九代目給她的禮物。

  還是她給斯誇羅的禮物。


☆、第二十一章

  由於斯誇羅最初便不想讓溫妮莎與巴厘安的「雜魚」有太多的牽扯,給溫妮莎安排的房間也比較偏僻,所以從她的房間到休息室並不算太近,平時溫妮莎也就把這段路當作是散步一樣,畢竟她自從被斯誇羅撿來了巴里安之後便沒有出過門——直到昨天兩位守護者將她帶走。

  可是現在溫妮莎卻走得很急,甚至可以說是風風火火地從自己的房間趕向了巴厘安的休息室,快速的步伐與她平時悠然淡定的模樣截然相反,倒更像是她青梅竹馬平時的作風。

  ——就好像彭格列送來的這份「禮物」是她翹首以盼許久的至寶一樣。

  斯誇羅雖然不知道彭格列總部給溫妮莎送來的是什麼禮物,但是看著溫妮莎難得露出這般急切的模樣,不知怎麼的,他忽然就想到了今早與九代雲守的對話,原本因為溫妮莎在睡夢中的告白而有所好轉的心情,瞬間就又跌落到了穀底。

  一心趕向休息室的溫妮莎倒也沒有怎麼在意注意此刻斯誇羅的心情,她只是握著斯誇羅的手步履匆匆地趕往了休息室,生怕晚了片刻那「禮物」就會消失一樣。

  斯誇羅心裡雖然不舒坦,卻也知道現在自己說什麼都沒有用。哪怕他強行將溫妮莎帶回她的房間,溫妮莎也會用各種各樣的方式讓他屈服。

  倒還不如就這麼順了她的意,順便也讓他看看彭格列究竟是送來了什麼樣的禮物,能讓溫妮莎這麼在意。

  被溫妮莎這麼一趕,從她房間到休息室的路倒也沒有那麼漫長了。

  休息室的門並沒有關上,溫妮莎也就這麼拉著斯誇羅進了門,隨即她就發現裡面除了三兩個巴厘安的普通隊員外,還有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應該就是彭格列派來的人了。

  他們站在那兒,似乎是在等候溫妮莎的到來,可由於他們的身高過高,所以溫妮莎和斯誇羅並不能完全看清他們身後的東西。

  「溫妮莎小姐。」

  兩個穿著黑色西裝、身高在一米九以上的男人見溫妮莎和斯誇羅到來,隨即向兩人——或者說是溫妮莎欠了欠身,「九代目命我們將這個給您送來。」

  「辛苦你們跑一趟了。」

  溫妮莎向兩人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九代目讓他們送來的是什麼。

  那兩人聞言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側開了身,隨後便露出了身後的來自九代目的「禮物」。

  那是一個由四塊鋼板包裹,並以有溫妮莎手腕那般粗的鐵鍊所固定的東西;四塊鋼板長約兩米,寬大約在一米五上下,厚度雖然無法精確的目測,但看樣子起碼也在五釐米左右。

  斯誇羅的表情在兩個男人側過身之後就變得有些扭曲,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的樣子。

  「辛苦了。」

  溫妮莎再一次說道。

  而後溫妮莎瞥了一眼自己的青梅竹馬,在看見他的表情之後隨即了悟,但是她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向那兩個男人道謝,「也請替我向九代目表示感謝。」

  兩個男人聞言再一次欠身,隨後將一封九代目親筆的書信和一件金屬物品轉交給溫妮莎之後便離開了,溫妮莎見斯誇羅似乎還沉浸在錯愕中沒有回過神,於是便替他開口讓那幾個普通隊員也一起退下。

  「溫妮莎,這是……」

  溫妮莎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回頭看了眼門口,見休息室的兩扇木門緊閉,她這才轉過頭看向了自己的青梅竹馬。

  「昨日我被帶去了彭格列總部之後,與九代目見了一面。」

  溫妮莎輕聲說道,然後緩緩地走向了那個被四塊鋼板封住的東西,那手腕粗的黝黑鐵鍊和玄色的鋼板在休息室的燈光下,映出了別樣的光芒,在這個室外溫度大約在二十五度左右的季節裡,令人只覺得冰涼刺骨。

  「他……」

  「看斯誇羅你剛才那副快吃人的樣子,應該是早就已經知道了這裡面是什麼了吧。」

  溫妮莎並沒有給斯誇羅提問的機會,便又繼續說道。

  而後她抬手觸碰那鋼板,從指腹上傳來的涼意讓她不禁瑟縮了一下,然後她轉過頭看向了聽到她那句問話後沉默不語的青梅竹馬。

  「……」

  「放心吧,」她端詳了斯誇羅的臉好一會兒,隨後像是忽然明白了自己的青梅竹馬在擔憂什麼,她輕笑著然後走回到了他的面前,然後伸手撫在了他的臉龐。

  雖然她雙手並沒有使上半分力氣,但也讓斯誇羅的雙眼停留在了她的臉上。

  「放心吧,這不是我和彭格列的交易。」

  她的話讓斯誇羅一僵,從很久以前開始,溫妮莎便能夠猜出他的想法,只是他沒有想到分別了那麼久之後溫妮莎依舊能夠這般。

  而且還沒有分毫保留地說了出來。

  溫妮莎見斯誇羅的反應便明白自己是說中了,她莞爾一笑卻又徐徐開口解釋。

  「彭格列那邊雖然的確是有想讓我去他們那兒的意思,但是九代目和守護者們卻還是考慮到了我的個人意願。」

  「那你……」

  「我對他們說我不願意離開巴厘安。」

  溫妮莎解釋道。

  「畢竟那些正在追捕我的人也不可能想到我會在彭格列的獨立暗殺部隊,所以留在巴厘安反而是最適當的,一旦離開了這兒就算是彭格列總部也不一定能夠保證我的安全。」

  「……你真的這麼對那些老傢伙說了?」

  斯誇羅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似乎是沒有想到溫妮莎會這麼直白的把這些話說出來——對著彭格列的那些老傢伙。

  「否則我該怎麼說?說我對巴厘安的代理首領芳心暗許非他不嫁,留在巴厘安可以更好地接近他麼?」

  雖然這話基本上也不假,但她真要說出來的話,恐怕斯誇羅今早進了彭格列的大門就再也出不來了——她才不信自己那位身為九代雲守的姑父,以及作為父親舊友的九代目會這般輕易地饒了斯誇羅。

  「……你這傢伙在說什麼鬼話!」

  似乎是想起了溫妮莎方才在睡夢中的那句話,斯誇羅忽然漲紅了臉微微地移開了視線——溫妮莎的雙手還撫著他的臉,他不敢有太大的動作,生怕一不小心就弄傷了自己的青梅竹馬。

  溫妮莎也不在意斯誇羅說了什麼,從指腹與掌心傳來的那驟升的溫度足以說明了一切。

  「斯誇羅你害羞了?難不成其實你很想讓我對九代目那邊說剛才的那個藉口?」

  她又加了一把火,不遺餘力地調戲著自己的發小。

  聽到了溫妮莎的話,斯誇羅立刻瞪向了對方,但是站在他面前的溫妮莎笑顏盈盈。本著和溫妮莎相處多年的經驗,斯誇羅明白自己接下去無論說什麼,溫妮莎都會有辦法堵得他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可偏偏他又不可能對溫妮莎動粗。

  他看著溫妮莎帶著幾分狡黠的雙眼,忽然明白了自己該如何回應。

  「真要說的話,這難不成是你的真心話?」

  「誒?」

  溫妮莎像是完全沒有想過斯誇羅居然會這麼堵回來,表情也染上了幾分錯愕,看得剛才還被她調戲的斯誇羅忽然有些愉悅。

  他忽然有些期待她的回答。

  然而溫妮莎還沒有開口,原本緊閉著的大門忽然被打開,原本應該在補眠的幾個巴厘安幹部從門口魚貫而入,而從他們臉上也看不出半分倦意。

  似乎徹夜未眠忙著殺人的夜行生物不是他們一般。

  「嘻嘻嘻嘻,王子聽說斯誇羅把溫妮莎帶回來了?」

  「嘖。」

  「別這樣嘛,列維,要是溫妮莎真的被留在彭格列斯誇羅也不會高興的喲。」

  「溫妮莎真要是被留在彭格列,BOSS的事情也要耽擱了。」

  其實溫妮莎的反應也還算快,在門被打開的一刹那便拉開了與斯誇羅的距離,所以等幾個幹部全部進屋後,看見的是溫妮莎站在鋼板前背對著他們,而斯誇羅則是望著她背影的這一幕。

  「這是什麼東西。」

  因為斯誇羅的關係,列維與溫妮莎的矛盾基本上已經到了不可化解的地步。只要列維還厭惡著斯誇羅便必定不會給與斯誇羅關係親密的溫妮莎什麼好臉色看,而偏幫著斯誇羅的溫妮莎自然也不會對列維溫柔以待。

  「這個可不是東西。」

  溫妮莎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了一個詭異的弧度。

  她方才仔細地觀察了剛才進屋的四人片刻,發現他們在看見眼前這玩意兒之後並沒有多大的反應,也就明白了其實他們並不知道這裡面裝著的究竟是什麼。

  真正知道的也只有她的青梅竹馬。

  「王子聽說這是彭格列給你送來的,」這麼說著貝爾不知道從那兒摸出了四把小刀,「如果是彭格列送來的東西,那麼王子毀了也無所謂吧。」

  聽到貝爾這麼說,本來就不喜溫妮莎的列維立刻與列維站到了同一陣線,拿出了武器準備和貝爾一塊把眼前這個被溫妮莎說是「不是東西」的東西給破壞掉。

  斯誇羅見狀嘴角抽了抽,但是在溫妮莎刻意的阻攔之下也沒有發話。

  他是在場最清楚裡面是什麼的人了——除了溫妮莎之外——要是列維和貝爾的武器真能把最重要的東西給破壞掉,他高興還來不及。

  前提是他們真的能夠做到這一點。

  瑪蒙本來就不做白工,看見溫妮莎一副不阻攔的樣子大抵也就明白了其中肯定有詐,基本上貝爾和列維是不可能如意了;路斯利亞基本上也猜出了這一點,所以也只是口頭上勸勸,並不打算真的去阻止。

  見溫妮莎並不阻攔,列維和貝爾立刻用上了武器打算將彭格列送來的東西給處理掉,只是那鋼板和鐵鍊並不是幾把餐刀大小的小刀和電傘就能處理掉的——彭格列出品的東西要真能這麼容易被處理掉倒好了。

  幾輪下來,這龐然大物依舊沒有被動搖半分——甚至連條縫都沒有被紮出,而列維的電傘更是只將下麵的地毯烤焦了一圈。

  「我說你們兩個到底行不行啊。」

  溫妮莎等了會兒,見兩人的輪番攻擊對完全不奏效便開口說道,如果說她的話不帶任何嘲諷是不可能的,而見自己的攻擊完全不奏效的列維和貝爾一聽更是立刻就炸了毛。

  「你行你上啊!」

  溫妮莎這一會倒是真沒有推脫,她從口袋裡摸出了那兩個西裝男人剛才連同九代目的信一起交給她的金屬物件,然後走向了那個玩意兒,最後在右側站停。

  三個二十多歲的大男人連帶著一個年齡性別不明的小嬰兒就這麼看著溫妮莎拿著古銅色的鑰匙,然後緩緩地插|入了掛在鐵鍊上的鎖中,最後轉動鑰匙將鎖打開取下。

  「……」

  ——這是貝爾。

  「……」

  ——這是列維。

  其他人看著溫妮莎手中的鎖和鑰匙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其實正常人都會選擇先去開鎖的。」

  溫妮莎歪著腦袋看著他們兩個,臉上寫滿了無辜與疑惑,「難道你們沒有想到麼?」

  「……」

  ——這是巴厘安的所有人。

  ——說實話,他們剛才還真的都沒有想到這一點。

  失去了鑰匙固定,鎖鏈很快就散落了一地;而失去了鎖鏈的束縛,那鋼板也緩緩地倒落在了地上,發出了砰然巨響聲。

  鋼板倒地的時候擦到了天花板上的吊燈,與旁邊的桌椅;隨後玻璃碎片橫飛,傢俱的殘骸四起,將原本還算乾淨的休息室瞬間毀得一乾二淨。

  斯誇羅在吊燈被砸碎的一瞬間,便一把抓過了溫妮莎將她護在了懷裡然後向門口撤退了幾步,也虧得這位二代劍帝眼疾手快,兩人才都沒有受什麼傷,只是當溫妮莎反應過來看見近在咫尺的胸膛,臉上也迅速地暈上了一層霞色——如同剛才被她調戲時的斯誇羅一樣。

  「沒受傷吧?」

  斯誇羅對溫妮莎的羞澀渾然不知,借著室外的陽光查看了一下,發現溫妮莎身上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傷口之後也就放心了。

  「我沒事,你呢?」

  溫妮莎連忙後退了幾步從斯誇羅的懷中離開,見青梅竹馬也無大礙她也安心了。

  斯誇羅雖然沒什麼事,只是懷中忽然就空了讓他覺得有幾分不自在罷了。

  也幸好現在是白天,就算照明設施被毀了窗外還有陽光進來,等到灰塵與木屑全部落地時,巴厘安的幾個幹部基本上也都早就緩過了神來。

  然後不知是誰將視線移向了原先被四塊鋼板所包裹著的東西想要一探究竟,可當他看清了那東西之後,隨即便驚叫了出聲。

  「Bo、Boss!」

  是的,正如溫妮莎所言,那被四塊厚鋼板所包裹著的並不什麼物品,而是巴厘安的首領。

  準確的說,是處於被冰封狀態的巴厘安的首領。

  ——Xanxus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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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由於那一聲驚呼,以至於屋內所有人的視線都向剛才還被四塊鋼板所包裹著的「物品」移去——就連早就知道裡面是什麼的斯誇羅與溫妮莎也不例外。

  隨後巴厘安眾人便看見了自己久違了的首領。

  他被厚厚的堅冰所困,表情帶著些許猙獰,從他的動作來看,似乎他在被冰封的那一刻正在向什麼人進攻。

  ——時間仿佛自那一刻起,便在這個少年身上停留。

  巴厘安的高層都知曉自家首領被關在彭格列總部的地下室——這一點也在溫妮莎進行能力展示那日,被她用畫咒的能力再次驗證。自然,聽聞了當日在場的斯誇羅的形容,他們也知道自家首領被九代目以彭格列奧義所冰封。

  畢竟他們會留下溫妮莎,便是因為需要讓她幫忙將封印住Xanxus的那層冰給融了。

  巴厘安的幾個幹部基本上都沒有天真到以為用尋常的方式,就可以將彭格列奧義——死氣的零地點突破給破了。

  可當他們親眼見到自己的首領以這種屈辱的模樣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時,心中對彭格列的不滿甚至是厭憎又多了幾分。

  溫妮莎將眾人的表情變化看在了眼中,然後明智地選擇保持緘默,她清楚地知道此時此刻無論如何都不是她可以開口打破沉默的最佳時宜。

  即使她可以生活在這裡,與巴厘安主位高層相安無事,但是對於巴厘安而言,她從始至終都是一個外人。只要她不是被Xanxus親自承認進入巴厘安的,那麼她便一日無法名正言順地插手他們的事情。

  先前將除去那個家族的任務交由斯誇羅來處理,其中也是因為有這個原因在內。

  更何況看現在這些人的樣子便可以知道,這定是Xanxus「離開」巴厘安後這麼多年來,這些人第一次再見到他。

  欣喜、激動、懊悔,惱怒,不滿……

  各式各樣的情感交錯在一起,即使眼前這些人是被稱為擁有「巴厘安品質」的殺手、「黑暗中的鼴鼠」,也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平復這忽然湧起的複雜情緒。

  ——他們或許冷血,卻並不是真的無情。

  此時此刻溫妮莎更感自己是一個外人,無論如何也融不進去。

  一般情況來說,以溫妮莎性子,她肯定會選擇直接離開,但是她知道等這些殺手平復完了情緒之後,定會有許多問題要問自己。

  與其等她回房間睡下後被這些人強行拖起來「拷問」,還不如趁早把該說的話說完,再好好去補一覺。

  「為什麼Boss他會在這裡?」

  過了許久,久到溫妮莎站得都有些腿酸了,這才有人出聲發問——溫妮莎聽到的是貝爾的聲音。

  「我記得這個是彭格列給溫妮莎的。」

  列維隨即想起了方才在走廊上從普通隊員那兒聽見的話,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四個才趕來了休息室。

  他本就因為斯誇羅的關係和溫妮莎不和,這次見到彭格列總部那邊和溫妮莎有聯繫,便想借此機會給溫妮莎一點顏色看看,卻不想剛才他無論如何都破壞不了的「東西」,居然是他心心念念許久的首領。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見眾人的視線都從Xanxus那邊轉移到自己身上,溫妮莎明白這會兒她終於輪到她開口了。

  「這事說起來有點複雜,我們另外找一個房間坐著說吧。」

  因為平時畫畫都是坐著的緣故,所以溫妮莎長久以來練就的是如何連續坐在椅子上畫畫幾個小時而腰不酸,但是這也讓她偶爾站的時間長一點就兩腿發軟。

  列維隨即就反駁了溫妮莎的話,「我不要和Boss分開!」

  對於一個首領控而言,要再一次與已七年未見的首領分開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事——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都想從今天開始就在這兒打地鋪了。

  如果不是從小就接受淑女課程,溫妮莎真的很想白一眼列維,但是她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值得慶倖的是屋內的沙發和椅子並沒有全部被那四塊厚重的鋼板破壞,所以雙方各退一步,溫妮莎和幾名幹部找了幾張還完好無損的沙發與椅子坐下,便重新開始了先前的話題。

  「昨日我被九代嵐守和雲守帶去了彭格列事情,你們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斯誇羅說她之前找的那個幫忙帶話的隊員那日也去了任務地,也就是說巴厘安的幾個幹部當時都在場,見斯誇羅匆匆離去他們也不可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和Boss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溫妮莎斜了滿臉不屑,一副「快點說Boss的事情」的列維一眼,再一次忍住了上前抽他的衝動,「我被帶去了彭格列總部之後,與九代目見了一面。」

  「九代目表示彭格列方面已經知曉了我的事情,並說如果我願意的話,彭格列可以給我提供庇佑,甚至可以幫我報仇。」

  在斯誇羅跑去彭格列帶她回來之前,她便已經與九代目對好了口供。

  溫妮莎雖明白自己這麼做即是隱瞞了九代目,從某種意義上更是欺騙了斯誇羅,但是她曾經居住在彭格列並與Xanxus相識的事情,在Xanxus破冰而出之前,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巴厘安的人知曉的。

  否則她也不能保證他們在聽到這個真相之後會選擇怎麼做。

  「為了畫咒的能力?」

  這也是溫妮莎會被人追捕的原因,畢竟這樣的能力足夠逆天,而得到了擁有這樣能力的溫妮莎便是得到了一大助力。

  彭格列若是能夠放心這樣的能力落入別的家族之手就奇怪了。

  「一部分是,我的父親與九代目是舊識,不過來往得並不是非常頻繁。」

  其實這一點溫妮莎倒是沒有說錯,自從Xanxus進入了巴厘安之後,她也就不再去彭格列了,她的父親也因為要照顧她的緣故,逐漸減少了去彭格列的次數。

  「九代目念著與我父親的一些交情,想要收留故人之女也是無可厚非的。」

  溫妮莎說得風淡雲清,然後視線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然後她看見那些人有的皺眉,有的懷疑,也有的毫不在意。

  溫妮莎知道,如果她將自己父親與九代目熟識的事情告訴巴厘安高層的話,勢必會引來他們對自己的猜忌,但是也就只有這樣,她接下來的理由才說得通。

  雖然這個理由很大一部分都是事實。

  斯誇羅是溫妮莎青梅竹馬,可以說溫妮莎家裡的事情他基本上都知道。

  但是一直到前不久他才知道自己的青梅竹馬溫妮莎擁有畫咒的能力,與她一起生活了數年的他竟然毫不知情;而如今溫妮莎再一次爆出了自己父親與九代目其實是故人,這讓斯誇羅開始懷疑自己究竟是否是真的瞭解溫妮莎。

  其實其他人怎麼想的溫妮莎都不在意,她只在乎斯誇羅是怎麼想的。

  她害怕斯誇羅會因此而疏遠自己,畢竟自己的這位青梅竹馬對Xanxus的忠誠這些日子以來她都是看在眼裡的。

  昨日九代目對她說,Xanxus會變成這樣都是他的錯。

  溫妮莎雖然沒有聽見九代目對當年一事的解釋,但是會讓九代目親手封印住自己的兒子,必定是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

  以溫妮莎的聰慧,加上她對Xanxus的瞭解,答案基本上便呼之欲出。

  而Xanxus既然選擇了這麼做,肯定是因為他對自己的父親產生了仇恨;否則身為彭格列太子、十代目候選人的他不可能親手發動政變。

  以他的行事作風,殺掉所有的競爭者才是最有可能的,何必再逼自己的父親下位?就算他這麼做真的成功了,彭格列內部也不會真的對他心悅誠服。

  如果說Xanxus發動政變時巴厘安的幾位幹部跟隨他,是因為他是他們的首領,他們對他獻出了忠心;那麼Xanxus因此被冰封,便勢必會引來巴厘安對彭格列、對九代目的不滿與仇視。

  此時她如果告訴斯誇羅說自家與九代目其實相交甚好,斯誇羅會怎麼看她溫妮莎真的不敢去想像。

  是的,她害怕斯誇羅會因此而討厭自己。

  這是她最不願意見到的事。

  溫妮莎懷著忐忑的心情扭過頭看向了坐在自己左邊沙發扶手上的斯誇羅,隨後淺綠的雙眸便與那銀灰色的雙眼相對。

  ——斯誇羅也在看著她。

  四目相對,這對青梅竹馬憑著對彼此的瞭解,很快就在自己發小眼中讀懂了對方的想法。

  斯誇羅的不自信與疑慮,溫妮莎的擔憂與害怕。

  這對青梅竹馬此時此刻考慮的事情倒也真的是與對方有關。

  「斯誇羅,我……」

  溫妮莎想了想,隨後還是選擇由自己先開口。

  巴厘安的人還需要她的力量來融化封印住Xanxus的堅冰,所以在Xanxus出來之前倒也不會拿她怎麼樣,更何況這原本就在她的預計之內,所以溫妮莎並不怎麼擔心。

  她在意的只有斯誇羅的看法。

  「別說了。」

  斯誇羅握住了溫妮莎的手,隔著一雙皮手套,他還是感覺到溫妮莎手上的涼意。

  他皺了皺眉,但是怕溫妮莎因此而想差,所以隨即又開口。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相信你不會欺騙我也不會對我不利。

  所以不必擔心。

  只是那麼一句話,卻讓溫妮莎的雙眼一紅,雙眼內的灼熱感讓她第一次覺得眼淚與硫酸是如此的相似,她的眼眶幾乎就要承受不住這樣強烈的灼燒感。

  她顧不上斯誇羅還坐在沙發的扶手上便向他的懷中撲去,斯誇羅一個踉蹌從位子上跌下,但是幸好他原本就有一腳著地,所以很快便站住了腳,雙手也穩穩當當都抱著懷中的青梅竹馬。

  然後,他聽見了從自己懷中傳來的沉悶的,帶著幾分嗚咽的聲音。

  「謝謝你,斯誇羅……」

  「笨蛋。」


☆、第二十三章

  「打擾一下……」

  雖然不知道剛才斯誇羅和溫妮莎用眼神交流了什麼,但是他們此時此刻的舉動還是晃瞎了巴厘安其他幹部們的鈦合金雙眼。

  ——就連帶著遮光神器的路斯利亞都覺得自己的墨鏡快被閃裂了。

  為了避免自己的雙眼被閃瞎——最主要的是溫妮莎的解釋還沒有全部說完,所以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瑪蒙還是開口讓這兩個正在擁抱的青梅竹馬收斂點。

  「溫妮莎你剛才的解釋,貌似才說到一半吧。」

  要摟要抱也到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去好麼!

  「咳咳……抱歉。」

  溫妮莎聞言連忙從斯誇羅的懷裡離開,她的雙眼看起來有些紅,但是卻也沒有哭過的痕跡。原本因為一夜未睡而慘白的臉上也染上了一抹紅暈,不只是因為方才的擁抱還是瑪蒙的直言。

  溫妮莎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斯誇羅雖然因為溫妮莎的離開而有些不自在,卻也知道眼下應該讓她把話說清楚,然後好好地去睡一覺。

  之前因為Xanxus的冰雕他也沒有怎麼仔細地打量溫妮莎,剛才溫妮莎忽然向他撲來的時候,他這才看清了青梅竹馬的臉色有多麼難看。

  他忽然想起了溫妮莎昨夜因為認床而沒有睡好,回到巴厘安之後他的本意也是想讓她再好好地睡一覺,但是這個計畫卻被九代目的禮物——也就是Xanxus的冰雕所打破。

  ——在溫妮莎解釋完之後,他一定要讓她好好地去睡一覺。

  他想。

  「我同九代目說,現在的我更適合留在巴厘安,畢竟那些人也想不到我會躲在暗殺部隊裡。」

  溫妮莎言簡意賅地將自己方才對斯誇羅的解釋重複說給了巴厘安的幾位高層,「至於Xanxus,想來應該是九代目擔心我在巴厘安站不住腳,想著若是因為我的緣故讓Xanxus回到巴厘安,你們大概也不會刁難我吧。」

  這也是九代目之前同她說的話,溫妮莎自然清楚九代目絕對不可能如此天真。

  是的,作為一個黑手黨首領他太過於善良,從他在親子發動叛變後也沒有將他送進復仇者監獄,反而用彭格列奧義將他冰封這種看似處理,實則保全的行為就可以看出。

  但是溫妮莎並不認為九代目是真的完全是為了讓她在巴厘安站住腳,才借著自己的名義將Xanxus送回到巴厘安。

  若是她的能力沒有被曝光、也沒有幸運地與斯誇羅重逢,此時此刻也還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難道九代目就打算這麼一直關著Xanxus了?

  或許九代目早就想將Xanxus送回巴厘安,只是苦於沒有一個合適的名目罷了。

  而她只是在適當的時間適當的出現,讓九代目有了一個適當的藉口將Xanxus從陰暗的地下室給挪了出來。

  也有可能他是想到了,只要Xanxus回到了巴厘安,哪怕他還是被冰封著的,巴厘安的人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也會老實一陣子——直到困著Xanxus的冰被融化。

  溫妮莎想,九代目之所以會這麼放心大膽地讓Xanxus重回巴厘安,或許是對彭格列的奧義有十足的把握、相信這層冰絕非三兩下就會被弄化的。

  就如同溫妮莎不相信九代目的理由,巴厘安的幾個高層也不相信溫妮莎的這番說辭。

  然而溫妮莎的表情太過於自然,自然到所有人都無法在她臉上看到破綻,再加上這段時日來與溫妮莎的接觸,他們也明白再繼續刺探溫妮莎也不會露出什麼破綻,於是也便心不甘情不願地接受了。

  無論如何,至少他們的Boss回來了。

  這一點便足夠了。

  溫妮莎也明白,只要巴厘安還指望著她給Xanxus破冰,他們便不會太過於刁難自己。方才的說辭不過是過個場,只要不太離譜他們終究還是會接受的。

  「還有什麼要問的麼。」

  溫妮莎見在場的幾個幹部一副都不想再深究的表情後問道。

  之前她因為知道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所以一直都緊繃著神經也不怎麼覺得累;如今話都說開了,巴厘安的幾個幹部也都不再追究的樣子也讓溫妮莎明白這場考試她是通過了——最主要的是斯誇羅選擇相信了她。

  所以在放鬆之後,溫妮莎忽然感受到了一陣濃濃地倦意湧了上來。

  幾個幹部聞言相識了一會兒,卻也問不出什麼話來了,溫妮莎見狀明白自己終於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覺了。

  然而她才起身,視野卻迅速地變得一片模糊,隨後便被漆黑所取代。雙腿像是忽然失去了支撐起她的力量,溫妮莎兩腿一軟便倒在了地上,恍惚間她聽見了青梅竹馬帶著幾分急切的聲音,可他究竟說了什麼她卻聽不太清。

  或許他是在叫她的名字吧。

  溫妮莎想到。

  斯誇羅承認自己在看見溫妮莎倒地的那一刻是真的被嚇到了。

  他慌忙地起身走到了溫妮莎的身邊呼喚著她的名字,然而溫妮莎卻沒有絲毫的反應,若不是還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斯誇羅恐怕真的會往不好的地方去想。

  他無法接受溫妮莎會離開他這個事實。

  無論是以何種方式。

  斯誇羅慌忙地將溫妮莎抱起然後向她的房間趕去,臨離開前還不忘囑咐路斯利亞去找醫生。巴厘安並不像彭格列總部那般有專屬醫生,畢竟巴厘安從幹部到底層人員都信奉「有傷口隨便處理一下就好」這樣的話,並沒有誰會為了幾個小毛小病去找醫生。

  除非是真的到了性命堪憂的地步。

  同樣的處境放到了巴厘安任何一個人身上斯誇羅或許都不會去管,但是溫妮莎卻不一樣。

  在他加入巴厘安之前——或者說在他去黑手黨學校之前,他們兩個可以說互相保護著彼此的。而溫妮莎倒在他的面前的這一幕,則更是硬生生地刺激到了斯誇羅,讓他想到了過去的事情。

  ——比如說,上一次溫妮莎這麼倒在他眼前的事。

  想到這兒,斯誇羅再一次加快了腳步把溫妮莎往她的房裡送,一邊則是盼著路斯利亞能早點把醫生找來——其實如果他現在走得開的話,他一定會親自把醫生抓到溫妮莎的床前,只可惜他現在首先要做的,是把溫妮莎帶回到她的房間,然後好好照顧她。

  恍恍恍惚間,溫妮莎感覺到有人將自己抱起然後快速地走動著,她不用想也知道這個抱著自己的人只可能是斯誇羅。

  她盡力地想要睜開雙眼然後抬起手撫著他的臉頰,告訴對方自己沒事,可惜她怎麼也做不到——無論是睜眼還是抬手亦或者是開口,對於此時此刻的她而言都是無比的艱難。

  在嘗試數次都無果之後,溫妮莎只能自暴自棄地任由斯誇羅繼續抱著自己,然後逐漸地失去了意識。

  溫妮莎仿佛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夢的開始是斯誇羅最初來到她家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那時候斯誇羅的雙親剛剛去世,被父親帶回家的斯誇羅絲毫不在意別的事情,一心只有劍術,每天沒日沒夜地練劍仿佛他的世界只剩下了這個。

  自然,她是被斯誇羅排除在他的世界外的。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鄰家孩子的挑釁到她暗中的維護再到斯誇羅的復仇,直到某次她替斯誇羅擋住了鄰家男孩向他扔去的刀片後,一直都把她當作空氣的斯誇羅這才真正地接受了她。

  與斯誇羅的那段過去一幕幕地浮現在她的眼前,仿佛一部漫長的影片、又或者是一本意識流小說一般,若不是那是過去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她或許還真的無法理解。

  而後斯誇羅離開了她的家去了黑手黨學校,就當溫妮莎以為這場夢還會繼續時,眼前卻再一次變成了一片黑暗,她緩緩地睜開了雙眼,率先入目的是在這幾個月裡逐漸熟悉的天花板。

  「溫妮莎!」

  斯誇羅的聲音很快地就響起,溫妮莎看著一臉焦慮的他眨了眨眼睛,在看見他的一頭長髮後才明白這不是夢,而是現實。

  ——她與斯誇羅重逢之後的現實。

  「早上好,斯誇羅。」

  她啞著聲音說道,然後揚起了嘴角,努力地想沖斯誇羅揚起一個微笑,但是因為缺水而龜裂的嘴唇上很快就感受到了一陣刺痛。斯誇羅見狀連忙倒了杯水,然後扶起了她慢慢地讓喂她喝下,溫妮莎因為乾燥而有些難受的喉嚨這才稍稍得以舒緩。

  「再來一杯。」

  她輕聲說道,斯誇羅聞言二話不說便再一次重複著剛才的動作,溫妮莎喝完了第二杯水之後感覺也好了點,在斯誇羅放下杯子之後詢問起了自己的狀況。

  「你昏迷了整整三天,高燒到今早才剛剛退下點,醫生說是你最近過度勞累的關係。」

  斯誇羅看著溫妮莎說道,表情有些難看卻也十分的平靜,然而這在溫妮莎的眼中,倒更像是他發怒的前兆。

  溫妮莎沒有答話,對於斯誇羅接下來的話她大概也能猜出一點。

  「你最近到底做了什麼,才會過度勞累。」

  斯誇羅緩緩說道,語氣平靜得就好像另外一個人。

  溫妮莎抬頭直直地對上了他的雙眼,然後在心中長歎了一聲。

  ——她果然沒猜錯。


☆、第二十四章

  溫妮莎凝視著自己青梅竹馬的臉龐,那平靜的表情讓她忍不住在心中無聲地歎息。因為每當斯誇羅露出這樣的表情時,就意味著他是認真的。

  如果她不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那麼斯誇羅絕對不會輕易甘休,甚至鬧彆扭鬧上一兩個星期直到她率先服軟、將他想知道的回答和盤托出都不是沒有發生過。

  溫妮莎移開了視線,心中卻在思索是否要對斯誇羅說實話,手指卻下意識地開始繞起了頭髮。

  昏迷了整整三天,她的頭髮卻一點兒都沒有打結,甚至通順得就好像剛剛打理好一樣。只可惜正在糾結著該怎麼回應斯誇羅的溫妮莎並沒有發現這一點。

  斯誇羅見狀也沒有催促溫妮莎,只是轉身將掛在椅背上的大衣拿起給自己的青梅竹馬披上。

  即使現在臨近夏季,但巴厘安無論哪個房間都常年處於陰冷潮濕的狀態卻也是不爭的事實,即使有空調控制室溫,但這樣的溫度對於大病初愈的溫妮莎而言也偏冷了一些。

  三天前,他當著同僚的面已經被溫妮莎昏迷的樣子給嚇過一回了,僅僅這一回也夠他受的了。

  斯誇羅可不希望再看見青梅竹馬昏迷的樣子。

  感受到肩上傳來的溫度,溫妮莎下意識地攏了攏披在身上的皮外套,然後伸手按住了斯誇羅尚未來得及移開的手。接著她抬起了頭,再一次對上了那雙銀灰色的雙眼,淺綠色的雙眸中卻是寫滿了認真。

  多年的相處讓斯誇羅在看見這樣的眼神之後,立刻就明白溫妮莎這一次並不打算瞞他。

  「其實……斯誇羅你已經猜出是怎麼回事了吧。」

  溫妮莎鬆開了按著斯誇羅的手,待斯誇羅坐回到椅子上後,她再一次伸手握住了他的右手。即使隔著那副黑色的皮手套,她依舊可以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

  斯誇羅沒有回答,然而左手的義肢卻在這時輕輕巧巧地抓過了溫妮莎握著他的手。隨後當斯誇羅揚起手想要用嘴將戴在右手上的手套拿下時,溫妮莎卻伸出了另一隻手,笨拙且不靈活地將他的手套取下。

  畢竟是昏迷了三日才醒,此時此刻溫妮莎別說是雙手,渾身上下都使不出多少力氣。

  沒有了手套的阻擋,溫妮莎再一次握上了自己青梅竹馬的右手、與他十指相扣時也多了幾分真實感,就好像他還沒有戴上這雙黑手套、也沒有失去左手之前一樣。

  「其實,斯誇羅你已經有了答案了吧。」

  溫妮莎再一次說道,依舊是帶著十足把握的確信語氣,就好像正在被質問的人不是她一樣。

  斯誇羅對上了她的雙眼,那雙淺綠色的雙眼中帶著幾分淺淺笑意,輕而易舉地就化解了他積壓了多日的怒氣。

  其實在溫妮莎醒來之前他就猜到了會是這樣,就算他再怎麼生氣溫妮莎也不會畏懼——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是這樣,她非但不會畏懼,甚至總是可以巧妙地將他的怒氣化得一乾二淨。

  仿佛生來便是他是剋星。

  「就算知道,我也想聽你親口說。」

  「你啊……總是在奇怪的地方異常執著,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

  溫妮莎搖頭歎道。

  「真不知道你在巴厘安的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這個倒真不是什麼一時之間的有感而發,當她知道巴厘安的首領是Xanxus之後,她便一直想問這個問題了。

  Xanxus的性格她也清楚,斯誇羅的脾氣她更是再瞭解不過的了。

  斯誇羅那放平時可以說是一點就炸的火爆脾氣,碰上Xanxus這個典型是被養歪了的桀驁不馴、看誰都不順眼的大少爺,兩人沒成為一見面就殺得眼紅的仇敵,反而成為了部下與上司簡直就是奇跡。

  也有可能是因為相處的時間還不夠長的關係。

  溫妮莎想。

  她與斯誇羅分別的這些年裡,至今為止的七年Xanxus都被封在冰中,也就是說這兩人相處的時間其實並沒有太長。若是這些年Xanxus沒有被冰封,說不定斯誇羅早就被這個脾氣暴躁的大少爺給轟成渣了。

  斯誇羅不知道溫妮莎為什麼會這麼問,也只當作是溫妮莎一時的感歎,但是這並不是他現在想和溫妮莎討論的。

  或者說如果可以的話,他並不想在與溫妮莎單獨相處的時間裡,提及巴厘安中任何一個掃興的傢伙——溫妮莎的眼裡只需要看著他、她的心裡只需要想著他就夠了。

  其他任何人都是垃圾,全都不值一提。

  「……別說些有的沒的。」

  他生硬地將話題轉回到了自己最初的問題上。

  「到底是什麼原因,才會讓你疲勞過度,溫妮莎。」

  溫妮莎的體質算不上好,可以說她的體質和瑪蒙那個典型幻術師差不多,屬於身體素質糟糕但是精神力絕佳——畢竟掌握著畫咒這樣的能力,無論如何都是需要極佳的精神力的。

  在溫妮莎昏迷的這段時間,斯誇羅並不是沒有梳理過溫妮莎近期做過的事情。

  去彭格列轉一圈雖然一定程度上會讓她神經緊繃——畢竟彭格列總部那裡待著的是一群老狐狸,溫妮莎要與他們周旋,在確保自己能夠留在巴厘安的同時還順利地帶回Xanxus,要說不廢點功夫斯誇羅是怎麼都不會相信的。

  可這樣還不至於讓她覺得精神疲憊,因為認床而徹夜未眠也只是會讓她覺得身體疲勞。

  斯誇羅很瞭解溫妮莎,她即使體質再差,卻怎麼都不會因為一夜未眠就「疲勞過度」而昏迷。

  這一次溫妮莎去彭格列一遊,回來之後又與那幾個蠢貨周旋至多只能算是誘因。這一次令她昏迷三天的所謂過度疲勞的真正原因,定時在去彭格列之前就埋下的。

  「正如你想的那樣,我之所以會疲勞過度,是因為過度使用能力的關係。」

  溫妮莎垂下頭,看著自己握著的斯誇羅的右手,因為常年帶著手套的關係,他的手也還算是白皙。只是因為早年雙手握劍的緣故,他的掌心與指腹留下了一層薄繭。

  「即使是再好的感冒藥都有副作用,更何況是畫咒這般特殊又好用的能力。」

  溫妮莎勾起嘴角,似乎是在輕笑,「偶爾使用一兩次還不打緊,再怎麼嚴重也不過只是頭暈眼花,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只是如果短期內密集使用能力的話……別說任何一個繪師每天長時間大量作畫都會覺得身體疲憊,我與此同時又在使用這種畫咒這種會耗費精神力的能力,即使我精神力再好幾天下來也會精神疲勞。」

  斯誇羅也猜到了是這麼回事,前些天他在忙著整理資料、制訂作戰計畫,連三餐都是溫妮莎給他送去的,他自然不知道溫妮莎在這段時間裡在忙些什麼。

  或者說他猜到了她在忙著復仇,卻沒有想到她會這般胡來,簡直就是……

  「胡鬧。」

  「平時太循規蹈矩了,偶爾胡鬧一次也不錯不是麼。」

  溫妮莎握緊了斯誇羅的手,可她所謂的握緊對於斯誇羅而言也不算是什麼。別說連半分疼痛都感覺不到,甚至那存在感也低到讓斯誇羅覺得如果不緊緊抓住她的話,她很有可能會就這麼消失了。

  「你平時胡鬧的還不夠多麼。」

  旁人或許會被溫妮莎那溫柔無害的表像所欺騙,但他還不知道麼,溫妮莎看起來乖巧溫馴,實則……

  她鄰里家的那些熊孩子哪個沒被她黑過。

  ——雖然她是為了他。

  「斯誇羅!」

  溫妮莎輕嗔著,有幸好屋內也就只有他們兩個,若是被巴厘安的其他任何人看見了,恐怕都會覺得自己的雙眼快被閃瞎了。

  「前幾天我沒看緊你,接下來的幾天你給我好好休息,報仇什麼的暫緩也可以,別總是想著要亂來,」斯誇羅覺得自己每每碰見和溫妮莎有關的事,就總有操不完的心。

  雖然在外人眼裡,他們兩個的組合總是溫妮莎在擔心他這兒,擔心他那兒的,可真相究竟是什麼,卻也只有他們兩個才知道。

  「除了休息,難道你還有什麼別的方法能恢復?」

  ——疲勞過度的人除了休息還能做什麼。

  「我還真的有辦法。」

  溫妮莎像是想起了什麼,然後向斯誇羅眨了眨眼,那狡詐模樣讓斯誇羅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可即使如此,他對溫妮莎的話還是充滿了興趣。

  即使溫妮莎是在說笑,也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

  ——時間什麼的,他現在有的是。

  這些天他為了照顧溫妮莎,把手邊的事都給推了。

  其實在執行完之前那個任務之後,巴厘安也沒有多少事情可以做,剩下的不過是些內部瑣事罷了,交給瑪蒙和路斯利亞去處理就可以了。

  好在這兩人也清楚溫妮莎對他的重要性——加之要溶解那塊封著Xanxus的冰的確是需要溫妮莎的能力,那兩人嘴上雖然抱怨了幾句,最終還是替他攬了下來。

  所以斯誇羅也可以說是借著這個機會,能和溫妮莎一塊兒休息幾天。

  「說來聽聽。」

  「霍克家畫咒的事,我之前也和斯誇羅你說過了吧。」

  溫妮莎把玩著斯誇羅的手指,仿佛是得到了什麼有趣的玩具似的。而這世上大概也就只有她可以這麼做,旁人別說是把玩,就連觸碰都不可能——更何況還是在斯誇羅摘下手套的情況下。

  「霍克家的秘術最後之所以會演變成畫咒,是因為那個從東方來的女道士的緣故。雖然不能很好的和你解釋她的職業,但我可以說的是,一個優秀的道士掌握的技能絕對不在少數。」

  「更何況那位女道士當時在東方還頗有名氣,能力更是數一數二的。排除最後融合成畫咒的那部分,她掌握著的其他的能力最後都被記錄在冊……除卻我之前用過的符籙外,還有煉丹同別的。自然,霍克家還一直保留著她從東方帶來的所有書籍手劄,比如神鬼,比如黃岐,比如……陰陽。」

  溫妮莎大段大段的話砸得斯誇羅有點頭暈,其中還夾雜著其他國家的文字,更是聽得他有些轉不過來。溫妮莎說了那麼多,斯誇羅真正聽懂的也沒有幾句,不過她最後特意咬重的那個詞斯誇羅還是發現了的。

  「陰陽?那是什麼東西?」

  「打個比方,比如白天與黑夜,比如炎熱與寒冷,比如順境與逆境,」溫妮莎刻意放慢了語速,好給斯誇羅一段思考的時間,見斯誇羅似乎是抓住了什麼,她這才繼續說道,「陰陽學中將那些光明正面的歸為陽,消極陰暗的歸為陰。」

  「……這個和你恢復有什麼關係麼?」

  他怎麼越聽越糊塗。

  溫妮莎只是笑笑,對於斯誇羅的問題只是避而不答,然後忽然將話題扯到了別的地方。「說起來,我的符紙快用完了,斯誇羅你下次出門的時候幫我留心下,若是看見了幫我帶點回來。」

  「……我怎麼知道這東西哪裡有賣。」

  那東西在溫妮莎拿出來之前他連見都沒有見過,又怎麼知道哪裡有賣。

  「中華街應該有吧,」溫妮莎想了想,「對了,還有卷軸,如果你看見的話也一併幫我買些回來。」

  卷軸那東西溫妮莎之前也有給斯誇羅看過,所以斯誇羅也大概知道是什麼東西,現在聽溫妮莎說需要,就算他不知道哪裡有賣卻也還是記下了。

  「唔……剩下的我到時候給你列個清單吧,反正也不是特別急,慢慢來也可以。」

  溫妮莎也知道自己前陣子拼過頭了,去彭格列的時候她便覺得身體不適,但是為了將Xanxus帶回巴厘安,無論如何也得強撐著,之後在和瑪蒙他們周旋更是需要集中精力。

  等到該做的事都做完了,她的神經也放鬆了。

  就像是擰上的發條被一下子鬆開,之後會暈倒也合情合理的。

  溫妮莎想這些斯誇羅應該都想到了,所以才沒有在她醒來之後提及Xanxus的事情——即使幫忙將Xanxus從冰中救出才是她與巴厘安交易的真正內容。

  「累了就休息吧。」

  斯誇羅見溫妮莎開始打起來哈欠後說道,溫妮莎知道自己這時候的確是需要養精蓄銳……方才和斯誇羅說的那個「除了休息以外的恢復辦法」才是真的一時興起。

  她沒當真,也不認為斯誇羅會當真。

  ——雖然她當初看見手劄上寫這個方法對付畫咒使用過度的後遺症的確很有用。

  而且還是經過祖父與母親的雙重認證。

  斯誇羅將溫妮莎披著的外套拿下,在她躺下後又替她掖了掖被子,在做完這一系列事情之後他並沒有立刻就離開,等到溫妮莎的呼吸逐漸平緩似乎是真的睡著了之後,他這才悄悄地離開了這個房間。

  本該是熟睡的溫妮莎在聽見方面闔上的聲音後睜開了雙眼,她看著天花板良久,最後歎了聲氣。

  雖然她的確是很想那麼做,但並不是因為想要恢復身體的關係。

  而是因為對方是斯誇羅。

  別說斯誇羅根本就沒聽懂她的意思,就算聽懂了他也不可能同意。

  退一萬步講,即使斯誇羅真的同意了這樣的做法,但也肯定是為了想要她早些康復的關係,如果是因為這樣的理由,她還不如拖著慢慢修養回來。

  「唔……果然還是沒可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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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溫妮莎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

  她房間的窗簾有兩層,全部拉起來的話即使在白天也宛如黑夜,所以當溫妮莎打開床頭燈,看見牆上掛著的鐘顯示的時間是五點時,也不知道究竟是淩晨五點還是傍晚五點。

  溫妮莎脫下了睡衣,換上了放在椅子上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不用想也她知道這個是斯誇羅做的。

  畢竟整個巴厘安會主動來她房間的人,也就只有斯誇羅了。

  溫妮莎走到了落地窗邊上,那邊堆積著的工具和她被帶去彭格列前一樣。

  斯誇羅從不會主動碰她的作畫工具與材料——除了幫她從外面帶回來的時候——在聽聞她的能力之後就更是對那些東西敬而遠之,似乎生怕動了之後會影響她使用能力一樣。

  溫妮莎撩開了窗簾,外面的天空灰濛濛的,於是對現在究竟是淩晨還是傍晚也有所了然。

  或許是許久沒有進食的關係,饑餓感在溫妮莎確定了時間之後便一下子湧了出來。沒有任務在,這個時間點巴厘安除了門口的值班人員外恐怕也就只有她醒著,溫妮莎不想麻煩斯誇羅——即使他的房間就在她的隔壁。

  從門口的衣架上取下一件不算太厚的外套,溫妮莎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然後向某個房間走去。

  ——比起饑餓感,還有件事情她想確認一下。

  巴厘安走廊上的燈似乎永遠都不會關上,只不過這個時間點一個人走在空蕩蕩的走廊上,卻還是會讓溫妮莎不禁想起自己小時候經常讀的哥特小說裡的情節。

  不過那裡邊的人物即使真的存在,也不會在這裡發生。

  她想。

  畢竟這裡住著的,可是一群比吸血鬼和狼人更可怕的存在。

  溫妮莎加快了腳步,然後熟門熟路的來到某個房間,房間的門雖然緊閉著卻並沒有鎖上,似乎是並不怕會有人闖進去似的。

  畢竟在巴厘安這個強者至上的地方,幹部只需要一個命令就可以了,沒有普通隊員會愚蠢地去挑戰幹部們的權威。

  溫妮莎推開了房門,然後摩挲著牆壁上的電燈開關,在將電燈全部打開之後她走進屋內然後再一次合上了門。

  房間並不似幾天前她昏迷之前那般淩亂,似乎是被人好好地收拾過了一番似的,被鋼板砸碎的傢俱已經被換成了新的,出現裂紋的牆壁與破碎的玻璃也已經被重新整修補齊,就連吊燈也重新掛了一盞上去。而之前破壞了這個房間的元兇——那四塊鋼板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無論是傢俱還是吊燈亦或者是腳下的地毯,即使全部都換成了新的,也都和之前的一模一樣,似乎那番破壞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似的。

  唯一多出來的,是房間中央的那個被冰封的男人。

  溫妮莎直直地向男人走去,被堅冰封住的男人依舊是她幾天前看見的姿態;而那堅冰也還是那般,沒有缺失分毫,甚至連劃痕都沒有。

  溫妮莎蹲下了身,她在堅冰周圍的地毯上發現了刀痕與燒焦的痕跡,斑斑駁駁的痕跡與這房間其他地方的地毯相比,簡直可以說是破爛到了一定境界。

  她重新站直了身體,只是眼前突然浮現的一片漆黑讓溫妮莎不得不伸手撐住那冰雕,直至眼前恢復清晰。

  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溫妮莎皺著眉看著自己剛才扶著冰雕的右手,那觸感根本就不像是接觸到了冰塊——別說水跡,就是連半分冰涼都沒有。

  與其說這是冰塊,不如說是玻璃或者是樹脂那一類的東西的觸感來得合適。

  「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聽見我的聲音。」

  溫妮莎收回了手,仰著頭沖堅冰內的男人輕歎道,即使裡面的人一直停留在少年時期,卻還是比她高出了一個頭,「不過無論如何,我都會將你救出來的。」

  「所以,請你再忍一忍,Xanxus。」

  溫妮莎再一次凝視著那堅冰,被這冰封住的男人還是那正準備攻擊的猙獰模樣,因為冰的關係,他那猩紅色的雙眼也不似往常那般,可朦朦朧朧中卻依舊震懾人心,仿佛多看一會兒就會被捲入那無盡的憤怒之中。

  「……你果然在這裡。」

  就當溫妮莎看著Xanxus想著該怎麼解決那堅冰的時候,緊合著的門被人推開,溫妮莎慌慌張張地轉過了頭,卻發現站在門口的是一臉無奈的青梅竹馬。

  「斯誇羅?你怎麼……」

  會在這兒。

  「這應該是我問你的話才對吧,」斯誇羅走向溫妮莎,表情帶著幾分不滿,「原本應該躺在床上休息的人怎麼會在這兒。」

  「我被餓醒了,所以出來找點東西吃。」

  說著,溫妮莎沖斯誇羅眨了眨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斯誇羅聞言立刻明白了溫妮莎的意思,「真是的,這裡又沒有可以吃的東西,難不成你想把那個混蛋Boss身上的冰給吃了?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就是小心別把裡面的人給吃了。」

  「斯誇羅!」

  溫妮莎鼓起了腮幫子看著自己的青梅竹馬,顯然是對對方的說法感到不滿,「你們Boss皮太厚不消化,我要是有那本事肯定先把你給吃了!」

  這話一出口,無論是斯誇羅還是溫妮莎都愣住了,隨後溫妮莎立刻反應了過來,一邊把斯誇羅往門口推一邊喊餓讓他去做飯。

  斯誇羅還是在意溫妮莎的,讓溫妮莎趕快回房間待著之後便朝廚房走去。被留下的溫妮莎再一次看向了那座冰雕,然後直直地對上了那血色的雙瞳。

  「當初你和我說在宴會上碰見了一個有趣的傢伙說要跟隨你,我記得那時候我說像你這樣任性的傢伙居然還有人要,那個人一定是腦子進水了。」

  溫妮莎回到Xanxus面前然後一個人自言自語地說道,「現在看來,你說的那個人就是斯誇羅了吧。真是的……也不知道斯誇羅在黑手黨學校那幾年究竟受到了什麼樣的教育,居然會決意要效忠你。」

  「可我也知道,他決定的事情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他既然決意要跟隨你,就一生都不會改變這個決定。」

  溫妮莎的聲音越來越輕,到最後根本就是她一個人的呢喃。

  「所以,作為我幫你把這層鬼東西弄掉的交換,等我離開巴厘安之後請你看著他一點,別讓他橫衝直撞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你不回答我就當作你單方面的同意了,如果你失約的話,我就把你以前臉上被砸奶油蛋糕的照片散播出去。」

  「當然,你也一樣,我可不希望被巴厘安再一次找回,是再次來替你化冰快的。」

  溫妮莎再一次撫上了那冰塊,「要怎麼融化這東西我一時之間還真沒有頭緒,但我想既然是彭格列的奧義,要消除的方式一定不尋常,或許也就只有彭格列的東西才能……等等!」

  溫妮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

  「Xanxus……我想,你可能很快就可以出來了,只要有那東西……」

  對著根本就聽不見自己聲音的Xanxus說完了想說的話之後,溫妮莎離開了休息室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的動作不算太慢,至少她回去的時候斯誇羅還沒有過來。

  溫妮莎煮了熱水準備泡紅茶,等水燒得差不多的時候,斯誇羅終於來了,帶著給溫妮莎做的早餐——或者說堪比晚餐的早餐。

  「你身體才好,又幾天沒吃東西了,不能一下子吃太油的東西。」

  斯誇羅將裝著料理的託盤放到了溫妮莎的面前,然後替溫妮莎完成了剩下來的泡茶工作,雖然他的手藝沒有溫妮莎那麼好,但是看多了基本上也就會了。

  接下來進食的時間斯誇羅和溫妮莎都沒有說話,斯誇羅也沒有離開,只是坐在溫妮莎的對面,沉默著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斯誇羅。」

  等溫妮莎將正餐解決完之後,她放下了手中的刀叉,用紙巾拭了一下嘴,然後進入了正題,「我需要巴厘安幫我去找一樣東西。」

  「嗯?」

  斯誇羅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除了當初追捕她的家族名單與資料,溫妮莎從來沒有拜託他動用巴厘安的勢力去找什麼——至於那些繪畫材料,完全是私人請求。

  所以在腦中過了一次溫妮莎的話之後,斯誇羅對她接下來的內容也頗感興趣。

  「什麼東西,說吧。」

  溫妮莎難得沖他開口,他如果可以做到自然是有求必應。

  溫妮莎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考慮該怎麼開口,斯誇羅並沒有催促,等了大約半分鐘左右,溫妮莎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似的,再一次朝他開口。

  「我想要彭格列至寶——彭格列指環的照片。」

  她說道。

  「哪怕只有半彭格列指環的照片也可以,但是一定要七枚全部的,哪怕少一個都不行。」

  斯誇羅皺了皺眉,「你要這個做什麼?」

  動用巴厘安的情報網找這個其實倒也不難,只是他不知道溫妮莎為什麼會突然想要這個東西。

  「自然……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溫妮莎說道,並沒有將用意和盤托出。

  「拜託你了,斯誇羅。」

  「雖然也不是什麼難事,但是真要做也比較麻煩,可能要等一段時間,」還好溫妮莎要的不是實物只是照片,不過就算是照片要弄到也得花費一番功夫。

  「這點時間我還是等得起的。」

  溫妮莎笑道。

  這是她剛才忽然想到的方法,雖然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用,但無論是與否,她總還是要試一試的。

  為了將那個人,將那個巴厘安全員等了七年的人從冰里弄出來。


☆、第二十六章

  經過了幾天的修養,溫妮莎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恢復得都差不多了。

  巴厘安的幹部們雖然都知道溫妮莎那一日暈倒的原因是過度疲勞——要知道這個實在是太容易不過的了,就算斯誇羅三緘其口,但巴厘安怎麼說都是暗殺部隊,在拷問這方面更是頗有心得,又何況對方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醫生,稍加威脅就什麼都知道了。

  可即使從醫生口中得知了溫妮莎的身體狀況,但他們對於溫妮莎過度疲勞的原因卻並不清楚。唯一猜出一些的,還是同溫妮莎一樣是身為異能者的瑪蒙。

  只是瑪蒙不是那種會亂說話的人,所以最後整個巴厘安的高層中,也就只有他和得到了溫妮莎親口確認的斯誇羅知道溫妮莎會昏迷的真正原因。

  溫妮莎在修養期間並沒有動用過畫咒的能力,甚至在斯誇羅名為陪伴實則監督之下,她連繪畫工具都沒能接觸過。

  畢竟就算是同為異能者的瑪蒙在旁,也看不出溫妮莎拿著畫筆的時候究竟只是在繪畫,還是動用了畫咒的能力;又更何況是對繪畫和異能力完全沒譜的斯誇羅。

  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能從根本上杜絕溫妮莎使用畫咒能力的可能性。

  十多年來繪畫早就成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的溫妮莎雖然手癢,可這些天來,她每每想要去碰畫筆卻都能感受到青梅竹馬不贊同的目光,光是這一點便足以讓她明白斯誇羅這回是鐵了心的要她好好修養。

  在這樣的情況下,順了斯誇羅的意好好休息才是最明智的做法——甚至連撒嬌都不用去嘗試,否則斯誇羅一定會嘮叨到她也忍不住逃跑。

  這樣的日子大約持續了十天左右,直到那一日被捉來給溫妮莎看病的醫生被再一次抓來巴厘安。經過了一系列漫長而又複雜的檢查,這位可憐的醫生當著一直兇神惡煞盯著他的斯誇羅的面,冷汗淋漓地給出了「已經無恙」的回復,溫妮莎這才從自己的青梅竹馬那兒得到了可以觸碰畫筆的許可令。

  ——據說溫妮莎這天險些畫廢一支畫筆。

  另一邊,斯誇羅雖然不知道溫妮莎要彭格列指環照片的原因,但因為這是青梅竹馬的要求,所以在溫妮莎提出這個要求的當日,他就命令巴厘安的情報部門負責秘密搜集。

  雖然事關彭格列秘寶,若是被彭格列總部那邊發現,巴厘安絕吃不了逗著走,但斯誇羅相信溫妮莎不會做出任何對巴厘安不利的事情。

  身體康復之後的溫妮莎開始減少了每週使用畫咒的次數,大致上就同最初那段時間差不多甚至更少。其實溫妮莎自己也清楚,斯誇羅在忙於任務的那周自己的確是亂來了。

  不過她現在就算是想亂來也不可能了,一來是有斯誇羅盯著;二來是因為她那次的亂來的緣故,導致了她至今為止還沒有報復過的物件已經所剩無幾。

  最主要的是,Xanxus的冰雕已經回到了巴厘安。

  按照她與巴厘安的交易,現在必須著手于將封印Xanxus的堅冰融化的她,已經不能像最初那麼悠閒了。

  溫妮莎讓自己的青梅竹馬給自己弄了第二個畫架,然後將其安置在了巴厘安的休息室,接著又將房間裡一部分的畫紙與筆刷、顏料堆積在了那兒。

  巴厘安休息室的一角儼然成了她第二個工作室。

  和溫妮莎關係就沒有好過的列維雖然對此頗有微辭,但其他人也清楚溫妮莎這麼做是為了將封印Xanxus的堅冰融化,加之斯誇羅又是站在溫妮莎這邊的,這也直接導致了列維每次對溫妮莎的冷嘲熱諷,最終都以他被揍而收場。

  對於從未在嘴炮上贏過溫妮莎、卻還是對挑釁溫妮莎這件事樂此不疲的列維,巴厘安諸位幹部素來都是懷揣著看戲的心情去面對的。

  他們才不會說看斯誇羅為了維護自己的青梅竹馬,去揍對溫妮莎出言不遜的列維很有趣。

  就算這是事實他們也不會說的!

  雖然溫妮莎對如何救出Xanxus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在還沒有被確認之前,其他的方法她即使是裝樣子卻也還是要去做的。

  比如將符紙貼滿整個冰雕。

  ——這個是覺得這樣做會很有趣的貝爾,和覺得應該這麼嘗試一下的瑪蒙聯合建議的。

  「……你們怎麼知道符紙還有這個用處?」

  溫妮莎心想自己從未在這些人面前展示過符紙的這一用法,甚至在他們面前拿出符紙也只有當初能力展示的那次,這兩人如果連這個都知道的話……

  是不是意味著她的其他能力也已經為他們所知?

  「彩虹之子裡有一個也是來自東方。」

  斯誇羅為自己的青梅竹馬解釋道,瑪蒙雖鮮少提及其他幾個阿爾克巴雷諾,但是他們的存在在黑手黨從來都不是秘密。

  溫妮莎點點頭,對於斯誇羅的話中含義隨即了然。若彩虹之子中也有人來自東方,也不難理解瑪蒙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既然巴厘安的兩位幹部提到了這個,溫妮莎再拒絕也是不可能的——除非她想引起他們的懷疑。

  溫妮莎拿出了斯誇羅前些日子不知道從那兒弄來的空白符紙,這也是她前些日子的委託,斯誇羅雖曾抱怨過這東西難找,卻也還是替她弄到了。

  而且這數量也夠她用一陣子的了。

  溫妮莎用朱砂在每一張上面寫上了相同的符文,只是這一工程就花去了她兩天的時間。其他人雖然嫌這一進度太慢,但是當溫妮莎將符紙和毛筆遞到自己面前後,卻還是閉上了嘴。

  上一次溫妮莎說「你行你上」之後發生了什麼,巴厘安眾人還歷歷在目,這一回就算是列維也懂得什麼叫趨吉避凶不去撞槍口,又何況是其他人。

  至於斯誇羅,他即使有心幫忙,但在看見符紙上那自己根本就看不懂、也不知道究竟是文字還是符號的墨蹟後,也只能選擇默默地守在了自己青梅竹馬的身邊。

  溫妮莎忙碌了兩天的成果,最終被貼滿在了封印住Xanxus的堅冰上。黃色的符紙朱紅色的符文,以及那偶爾露出些的半透明冰塊晃得眾人險些眼瞎。

  「如果這個是房子,那鐵定是凶宅。」

  溫妮莎看著被貼滿符紙的Xanxus輕聲說道,如果眼下進來個不明情況的人,說不定還會以為他們在這裡是在偷偷摸摸的封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比如什麼魑魅魍魎。

  冰雕貼滿火符的樣子頗為壯觀,可是當所有的符紙在同一時間燃起而中間的那座冰雕卻依舊沒有半分要融化的跡象時,不用多說,屋內的人立刻就明白火攻對這所謂的死氣的零地點突破沒有任何用處。

  ——無論那火是來自打火機,又或者是符紙。

  眼見著火勢快要將天花板都燒穿,而大火中央的冰雕卻依舊是那個模樣,溫妮莎連忙將事先就準備好的另一張符紙丟到了火中。那接觸到烈火的符紙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被燒成了灰燼,反而像這場火生成時的那樣,忽然從符紙沖出現的清泉宛若甘霖般將逐漸蔓延開的大火熄滅。

  只不過屋內的溫度也在同一時間驟然上升,斯誇羅見狀連忙讓提出這個鬼主意的貝爾和瑪蒙進行善後工作。

  眼見著溫妮莎的符紙對融冰這項工作並沒有太大的作用,幾個幹部要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可以說是從Xanxus回來的頭一天開始就嘗試著各種方法、但最終都以失敗而告終的他們早已不像最初那般,在收拾了一下情緒後,便又重新開始想起了別的方法。

  「腐蝕性溶液呢?」

  溫妮莎想了會兒問道,在看見其他人向她投來的奇怪的視線後,她巴眨了一下眼睛,「比如說強酸強鹼這種帶腐蝕性的液體,不過我之前也不是化學系的,究竟哪種比較有用我也不是特別清楚。」

  幾個幹部面面相覷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斯誇羅點了點頭。

  「不管怎麼樣都要試試。」

  在斯誇羅一錘定音之後,接下來便又是一陣兵荒馬亂,不過這和溫妮莎並沒有多大的關係,巴厘安的幾個幹部被斯誇羅分配好了工作後匆匆離開,沒一會兒休息室裡又只剩下溫妮莎與尚處於冰封狀態的Xanxus兩人了。

  「看來你找到了一群可靠的好部下呢,Xanxus。」

  溫妮莎走到了方才處於熊熊烈火中卻依舊完好的冰雕旁,原本陰冷的房間內因為剛才的大火依舊帶著幾分悶熱,溫妮莎伸手觸碰著那堅冰,卻發現這冰塊絲毫沒有受到方才大火的影響,還是那麼的冰涼刺骨。

  「我記得之前列維在無意中提及,說再過一個月就是八年整。」

  溫妮莎摩挲著那光滑冰涼的堅冰,「我原想著要趁你被冰封滿八年之前就將這冰給融了,但是斯誇羅說彭格列指環的照片太難搜集到,至今也沒有什麼消息,所以可能還要請你再等一陣子了。」

  「彭格列方面最近也沒有什麼消息,我想九代目那邊應該是足夠有信心,認為巴厘安和我並不能那麼輕易的就將這奧義給破解了。這樣一來,我反倒是更加覺得彭格列指環就是融化這冰塊的方法。我想了許久,還是認為不對斯誇羅他們明說會更好些,畢竟巴厘安的舉動太明顯反而會引來外面的警惕。」

  「所以也就只能請你再忍耐一陣子了,Xanxus。」


☆、第二十七章

  燥熱的夏季很快便過去了,然而西西里的秋天的氣溫卻依舊在二十攝氏度左右徘徊,不過對於處於半山腰的巴厘安總部來說,這聊勝於無的氣溫變化實在是算不了什麼。

  比起季節變化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來說,如何融化那塊封印著他們的首領的堅冰,才是最重要的事。

  這幾個月裡彭格列下達給巴厘安的任務數量依舊和過去差不多,大部分時間都是空閒在巴厘安的幹部們,也在任務之餘將幾乎全部的時間與精力投入到研究融冰這件事上。

  一直都在等待彭格列指環的照片的溫妮莎時不時地給出兩三個建議,然後配合其他人的提議使用畫咒的能力,不過最後的結局也如同一直以來的那樣。

  看著斯誇羅在每次嘗試失敗後的表情,溫妮莎有好幾次都想將自己的想法告訴自己的這位青梅竹馬,但她最後還是忍住了。

  十一月快要結束的時候,西西里的雨量驟然增多,在這個長達幾個月的雨季開始的時候,溫妮莎等待了整整一個夏季的照片也終於被她的青梅竹馬遞到了她的面前。

  照片是被裝在白色的信封中的,數量過半百的照片讓這個可憐的信封扭曲變形,甚至還有不少顯而易見的折痕。

  溫妮莎從自己的青梅竹馬手中接過了這個沉甸甸的信封,還不等她開口,斯誇羅便已經給出了答案,「這是這幾個月來巴厘安的情報網搜集到的彭格列指環的照片。」

  「好重。」

  溫妮莎掂了掂手中的信封,那重量險些讓她的手腕折斷。

  「你之前也提到過半彭格列指環,」斯誇羅忽然開口,緊接著就對上了溫妮莎帶著幾分迷茫的視線,「事實上這是為了繼承需要,把原本的彭格列指環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在首領那邊,另一部分則是由門外顧問看管。」

  溫妮莎並不傻,斯誇羅這麼一說她立刻便明白了對方話中的含義,「你的意思是,這裡面兩組半彭格列指環的照片都有?」

  也難怪巴厘安的情報網要收集那麼久。

  「照片送來的時候我看過了,有些拍得並不是特別清楚,但是兩組指環每一枚基本都可以保證有兩到三張清晰的照片,」所以最後送來的照片才會那麼多。

  斯誇羅的話溫妮莎素來都是相信的,她點了點頭,接著沖自家青梅竹馬笑笑,「謝啦,斯誇羅。」

  「溫妮莎。」

  斯誇羅凝視著自家青梅竹馬的笑容好一會兒,忽然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他說不上來原因,只覺得溫妮莎的笑容和往常的並不太一樣。

  「嗯?」

  「你要這些照片究竟……」

  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將這個問題問出,可他的話才說到一般,辦公室外便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斯誇羅看了看溫妮莎,然後帶著幾分不耐煩的讓門外打擾他說話的人進來。他的話音剛落,屋內的兩人便看見一個普通隊員神色慌張的進來,手中還拿著一個扁平的木盒。

  「這是剛才從彭格列總部送來的東西,指名說要送給溫妮莎小姐。」

  溫妮莎與斯誇羅對望了一眼,那普通隊員只覺得屋內的氣氛有些古怪,便看見溫妮莎向他走來,然後從他的手中拿過了那個木盒。

  「麻煩你走這一次了,彭格列來送東西的人現在還在麼。」

  溫妮莎溫聲問道,那普通隊員被問得有些暈暈乎乎,但緊接著他便感受到一抹帶著寒意的視線,他向視線的來源望去,隨後便對上了斯誇羅的雙眼。

  那隊員被嚇得立刻回了神,然後對著溫妮莎畢恭畢敬地回答道,「不,來的人在把這個盒子交給屬下後便離開了。」

  他被斯誇羅的眼神嚇得甚至忘記了眼前的人在巴厘安並沒有任何的職位,忙把對方當作幹部級別的人來看待。

  「辛苦了。」

  溫妮莎大概也猜到了這個普通隊員態度會驟然轉變的原因,輕笑著便打發他離開,不然他受到自家青梅竹馬那幾乎可以殺人的冰冷目光對待。

  「斯誇羅,你嚇到他了。」

  等那人闔上門快速離開之後,溫妮莎對著斯誇羅輕笑道,只是那言語之中並沒有任何的責備。

  斯誇羅聞言只是嘁了一聲,隨後便將視線轉移到溫妮莎手中的包裹上,「你知道裡面裝著的是什麼東西?」

  「誒?嗯……」

  溫妮莎順著斯誇羅的視線看向了手中的木盒,「之前九代目有向我提及過,說是父親曾經將一本筆記遺落在了他那裡,如果找到了就給我送來,也好讓我睹物思人,畢竟我家在那晚之後就被……我想應該就是這個了吧。」

  溫妮莎的父親有做筆記的習慣,這點曾經寄宿在溫妮莎家的斯誇羅也是知道的,聽溫妮莎這麼一提,他也覺得合乎情理,便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對了,斯誇羅。」

  溫妮莎見對方不再詢問關於自己手中木盒的事,便趁機換了一個話題,「接下來我可能要忙一陣子了,Xanxus那邊的事,我或許不能……」

  「我知道。」

  見自己的青梅竹馬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斯誇羅理解的點了點頭,對於溫妮莎接下來要忙的事,他只知道肯定是和彭格列指環有關,但究竟是什麼事,他也不知道。

  方才就要問出口的話被怎麼一打斷,斯誇羅倒也沒有繼續追問的興致了,「你管你去忙吧,反正那個混蛋Boss那裡一時之間也不會有什麼進展的。」

  「誰知道呢。」

  溫妮莎看向了斯誇羅剛才交給自己的照片,「說不定哪一天你們一開休息室的門,就看見那層封印著你們首領的冰已經融化了。」

  斯誇羅只當溫妮莎是在安慰自己,聽過也就忘了;就算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但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去拆自家青梅竹馬的台。

  溫妮莎自然是看穿了斯誇羅的想法,但她只是笑笑並沒有再說什麼,之後以不打擾他工作為藉口便離開了斯誇羅的辦公室,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其實她內心是想再與斯誇羅多相處一段時間的。

  畢竟如果她的猜想是正確的,那麼Xanxus距離破冰之日也不遠了。而他從冰中出來的那一日,就是她離開巴厘安的那一天。

  回到自己房間後的溫妮莎打開了從彭格列總部送來的木盒,其實她知道裡面並不是自己父親的筆記,而是她的姑父為自己準備的護照。

  護照上的照片與名字完全是屬於另外一個人的,這是上一次她的姑父來巴厘安下達任務的時候她的委託,卻不想會在斯誇羅把彭格列指環的照片交給她的同一天被送到,這讓溫妮莎只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將木盒收好,隨後打開了信封。就如同斯誇羅所說的那樣,信封內的那些照片基本上每一張只針對一枚半彭格列指環,雖然有幾張照片是一套半彭格列指環都在的,卻也過於模糊,到還不如其他單獨的照片。

  溫妮莎將這些照片整理歸類了一下,隨後又挑選出了其中的一組,一邊端詳著一邊走到臥室內一角的畫架旁,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接下的時間溫妮莎除了三餐外可以說是閉門不出,有時候甚至連下樓吃飯都忘記了,斯誇羅也知道溫妮莎一坐到畫架前就會忘記時間,但無奈那一日溫妮莎離開他辦公室前的表情太過堅定,他每每想起便知道自己再怎麼勸阻都沒有用。

  這樣的日子持續到了十二月,就在耶誕節來臨前一個星期,彭格列總部連續下達的三個命令讓巴厘安的幹部們一時之間有些手忙腳亂。

  斯誇羅雖然不爽但也知道工作要緊,情報收集作戰制定人員調度,一時之間整個巴厘安都處於忙碌之中。

  其實斯誇羅原本是想說無論如何,也要將溫妮莎從房間裡抓出來一起過聖誕的——雖然巴厘安的耶誕節素來都是在幹部們喝酒打架中度過的——只可惜突如其來的三個任務讓巴厘安的幹部們全部被分配出去,能留守在巴厘安總部過聖誕的,也就只有溫妮莎與幾個後勤人員。

  斯誇羅臨行前去找過溫妮莎,當他把聖誕禮物提前交給自己的青梅竹馬後,除了慣例的祝福吻之外,還得到了對方額外的一個親吻。

  「你的聖誕禮物等你回來之後,我再給你。」

  溫妮莎是這麼和他說的。

  而此時此刻,她卻是帶著一個盒子走在了寂靜無人的走廊上,走廊上的燈光晃得她眼睛發酸,這讓溫妮莎稍稍加快了步速,最終來到大門緊閉的休息室。

  溫妮莎打開了燈,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眼前浮現出的卻是這段時間來與巴厘安幹部們相處的日常。列維的挑釁貝爾的挑撥,瑪蒙的冷眼旁觀與路斯利亞的勸和,她將頭扭向了斯誇羅常坐的位子,似乎看見了自己的青梅竹馬一臉無奈的向自己走來,然後小心翼翼地護住她,不讓她在緊接著的這場亂鬥中受傷。

  她眨了眨眼,試圖讓自己從幻覺中清醒過來,隨後她合上了門,向屋內的冰雕走去。

  「好久不見,Xanxus。」

  溫妮莎並不似過去那般與尚處於冰封狀態的Xanxus嘮叨許久,在簡單的打了聲招呼後,她便打開了手中的盒子、將放在裡面的七個指環放在了冰雕的周圍。在確定了指環擺放的位置後,她將盒中的一個紙包打開,將裡面的粉末倒在了指環之間,指環與白色的粉末形成了一個詭異的環狀。

  在再三確認之後,溫妮莎拿出了七張符紙並貼在了指環紙上,在貼完了最後一張之後,從符紙上立刻散發出了柔和的紅色光芒,那光芒逐漸形成了符紙上那符文的樣子圍繞在了冰雕旁,半透明的冰雕與那紅光看上去頗為詭異。

  「這樣一來就可以了,」溫妮莎輕聲說道,然後將最後一張符紙貼到了冰雕上,「延時的符咒可以暫緩指環的功效,接下來只要斯誇羅他們回來揭下這張符紙,其他符紙下的指環便可以發生作用。等到這冰完全融化之後,符紙與下面參入了畫咒力量的指環便會同這冰塊一同消失,這樣一來誰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融化了這冰。」

  「雖然這麼做肯定會引來你的不悅,但是……」

  溫妮莎抬起了手,剛想觸摸這冰塊卻像是想起了什麼,連忙又縮回了手。

  「這樣的聖誕禮物,想來斯誇羅和巴厘安的其他人應該會很滿意吧,也當作是我這段時間以來叨擾他們的小小回報。」

  看到了期待已久的首領破冰而出,想來斯誇羅也不會再去糾結她究竟去了哪裡。

  溫妮莎又對著眼前的冰雕說了幾句話,隨後便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離開了休息室,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帶著自己這段時間以來每天抽空整理的行李然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巴厘安總部。

  門口執勤的兩個門衛已經倒下,溫妮莎對此並不覺得意外。

  巴厘安門口停著一輛完全可以融入夜色中的轎車,見溫妮莎出門,立刻有人從駕駛座上下來,替她將行李放入後備箱。溫妮莎打開後排那側的門,毫不意外地看見自己的姑父坐在那兒。

  「去機場吧。」

  九代雲守對回到駕駛座上的部下吩咐道,隨後看向了自己的侄女,「我倒是真沒有想到,之前還信誓旦旦說要留在巴厘安的你,會提出要離開。」

  「時移世易,其實說到底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散散心罷了。」

  九代雲守對溫妮莎的說法並不覺得意外,他將手中拿著許久的東西遞到了溫妮莎的面前,「這是今早去羅馬的機票,還有就是我替你辦的銀行卡。」

  「這個我……」

  「你出門在外總少不了要打點的,」九代雲守不等溫妮莎拒絕便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最終的目的地肯定不是羅馬,接下來要去哪兒我也不會拘著你,只要偶爾記得打電話或者寫信給我們報平安就可以了。你父母不在了,我怎麼說也是你唯一的長輩了,我也就只有你這麼一個晚輩,不疼著你難不成去疼巴厘安的那些混小子?」

  九代雲守將話說到這個份上,溫妮莎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推辭,只能一邊道謝一邊從他手中接過機票和銀行卡。

  早在請九代雲守幫忙為自己辦理護照的時候,溫妮莎便已經想好了自己為Xanxus融冰之後的退路,可真的等到這一天來臨,她才發現自己是有多麼的不捨得離開斯誇羅。

  可再怎麼不舍,她卻明白自己不可能一直留在巴厘安,她畢竟不屬於那兒。

  而Xanxus從冰中出來後會做些什麼,她更是想都不敢往深處去想,畢竟以對方的性格被冰封八年,接下來沒有一系列的針對性報復行動她是怎麼都不會相信的。

  與其到時候留在巴厘安拖後腿,她倒不如現一走了之。

  只是……

  從巴厘安總部到機場大約要兩個小時左右的時間,等到溫妮莎來到機場時,天已經濛濛亮了。九代雲守雖然想再送溫妮莎一程,但是在溫妮莎要去托運行李之前,他便接到了一個電話。通話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在掛斷電話後他的表情卻多出了幾分無奈,在囑咐了溫妮莎幾句之後,他便帶著部下匆匆離去。

  「接下來……」

  溫妮莎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機票,原本要去托運行李的腳步一頓,隨後便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去羅馬?當然不。

  她要去的地方是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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