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昨天是……周幾?」
早晨剛起來的閒院還有些迷糊,從樓上洗漱好走到樓下時正好聞到了吐司的香味。探出頭的少年向閒院問好,閒院斜瞥了他一眼,隨口問了一句。
「昨天是週一,閒院醫生。」少年回答道。站在樓梯上的人臉色陡然轉變,讓少年一驚:「誒,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閒院窩到沙發上,曬著暖暖的陽光:「附近有書店嗎。」
身在書店中卻問著這個問題不免有些奇怪,不過少年卻沒有任何疑問地回答了閒院的話:「賣期刊的話,附近倒是有一家,便利店的話也有賣。閒院醫生想買什麼的話我可以去……」
閒院看著少年的眼神有點奇怪,這讓少年說話聲音越發小,直至消失。就在少年思量著自己到底哪裡說錯話了的時候,閒院扔出了一句。
「一會兒帶我去,我不認路。」
這個鎮子的白天人很少。
倒不是說地方經濟的規模很落後,只是相比起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聚集在這裡的人群大都是夜伏晝出的三教九流。黑王氏族大部分都遵循和地上相反的作息時間,在這一方面閒院和這些族人有著較為巨大的差距。
讓所有人去適應她似乎太過霸道,但如果讓她反過來的話著實也很困難。倒不是因為二十多年來的生活習慣無法改變,而是閒院越來越覺得除了晚上的睡眠外,她在白天也越來越沒有精神——越接近氏族,某種情緒就越發無孔不入。一切事物都有些看不順眼,閒院全然無法否認在看到城之內那有些話後瞬間燃起的殺意。
所重視的人是可以隨隨便便代替的、身為王權者是可以被輕易討好的、如同對待物品一樣對待普通人的,草率的態度。
不過好在最後她還是忍住沒有動手,而是用了帶有說教色彩的方法。不過就算是斟酌話語,也讓她覺得有些煩躁。
閒院覺得她越來越理解她三哥了,在不久的將來,或許會過上和她三哥神同步的日子——唯一不同的是,她不需要親自出手什麼人都收拾。
這個認知讓閒院很愉快。
書店還沒開門,於是閒院和源便去了便利店。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很是方便,尤其是在大部分店舖還沒開門時更能感受到這種店舖存在的必要。
閒院慢悠悠地走進去,到了雜誌欄旁邊掃了一眼,並沒有發現自己想要的少年Jump。源少年站在旁邊,臉色有點緊張,不過發現閒院並沒有發火的樣子,稍微鬆了口氣。
「那個……下次我可以替閒院醫生……」
「你要什麼味道的。」
「誒?」少年一驚,回神後才發現閒院正站在開放式冰櫃前,手裡拿著一支冰淇淋:「那個,我不用……」
「那就買一樣的。」
自言自語拿了兩個一樣的,閒院去收銀台刷了終端,然後往身後一丟。源少年堪堪接過,鞠躬道了謝之後跟在閒院身後出了門。
忽然間閒院的腳步停了下來,嚇了還在發呆的源少年一跳。正在無措地想自己做錯了什麼之後,少年聽到閒院淡淡的吩咐。
「走前面去,我都說過我不認路了。」
身後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存在,這一點讓源覺得如芒在背。不自覺地將脊背挺到最直,就連背上都有了一層細汗。
「城之內送你來,想讓你做什麼。」
「啊?這個……」少年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就是讓我做些能做的事情而已。」
「是嗎。」
「我知道我做的不好,請多給我一點時間!」少年回過頭,看向閒院。他的身高其實比閒院要高,但是對方那種淡而處之的態度卻遠遠比他更有壓迫感:「閒院醫生,我不想被……」
略微拔高的聲音戛然而止,在空曠的街道上有些扎耳。路邊的樓房中有人拉開窗子探了探頭,沒看到什麼便又關上了窗子。
閒院微微抬起下巴,兩步外的少年眼神有些頹喪。那種時刻都有可能被危及生命的恐懼感很真實地被寫在他眼中,看起來他很清楚如果她不想讓他留在身邊後他自己的下場。
「我沒有把你趕走的意思。」閒院說:「隨口一問。」
「閒院醫生……」少年的喉結動了一下。
「帶路吧。」閒院揮揮手。
「還有,我已經不是醫生了。如果我是你,我會把稱呼改回去。」
轉回書店的時候,結城正叼著一袋麵包,懶洋洋地等著他們。察覺到兩人走近後,結城勾起嘴角,忽然間從背後拿出了一本不薄的雜誌。
「昨天回去的時候發覺是週一,書店最後一本少年Jump於是被我順手買回來了。」獻寶一樣地送到閒院面前,結城一大早精神相當好:「王上,快笑一個。」
閒院拿過少年Jump,直接往結城臉上拍過去。
書店的鑰匙是閒院的指紋,刷開大門後閒院徑直窩在沙發上看起了漫畫。結城坐在地上,打了個哈欠後隨意地說起了昨天情報系統修整的事情,也沒避諱源還沒有從大廳裡消失。閒院看起來心不在焉,偶爾從漫畫裡抽出眼神來撇幾眼結城,被結城報以諂媚的笑容。
「撇開這個,我有點事情要問你。」看了差不多一半,閒院把漫畫放下:「我聽說你和栗木是舊識。」
「呃,是這樣沒錯。栗木是我的大客戶,也讓我在各種勢力間徘徊時給了不小的幫助。」結城三兩口把麵包吃掉,答得很坦率:「也是因為他,我才意識到在地下世界擁有力量是具有決定性意義。那個,源君,麻煩幫我倒杯水行嗎?」
「他幫你找到我的嗎?」閒院想起像是全球定位系統一樣黑王氏a1pha組的感知力。以前她覺得甩不掉的可能是伏見,但現在看起來好像不是。
「如果我說是王上該不會要殺了他吧。」結城接過水杯,問道。
「我會認真考慮這件事,洩露我的行蹤之類的。」
結城聞言,咳了一下,接著動作愈發劇烈。捂著嘴緩了好一會兒,結城深呼吸一口氣立刻解釋起來。
「不是他王上,當時黑王氏族內部本身還沒被王上接受而且王上根本沒有稱王的態度,所以我本打算在王上起碼對自己身份有了正式認知之後再請求成為王上的族人——栗木當時也是這麼建議的。」
「那你是怎麼找到我的?」閒院看著結城差點喘不上氣:「解釋不合理的話,後果自負。」
「這個啊……算是巧合吧。」結城歎了口氣:「王上大概不記得了,在您四處逃竄期間……」
閒院把雜誌扔了過去,被結城接住。
「……被一名記者採訪過。那是我的客戶。」結城將漫畫放在閒院身旁:「她有一次在等我處理外傷的時候整理採訪材料被我看到了,所以我結合了栗木提供的源自淺川的外貌描述有一瞬間覺得我應該去找王上,於是我就去了。」
「記者……沒有記憶。」
「那還真難辦啊,千葉桑大概會很傷心啊。」結城看到閒院茫然的表情:「她也是異能者,可以操縱空氣,靠山是黃金之王。而且是身為媒體人,卻能從警察系統裡拿到秘密資料搶先發佈的存在喲——我聽說警察系統的一把手似乎挺討厭媒體的呢。」
「聽起來……」閒院托著下巴:「……像是個有意思的人。」
轉移了話題的結城擦擦額角的冷汗,心想著自己一定要找栗木宰他一頓以報自己幫他解釋這個恩情。閒院心軟殺人不太可能,但這位小祖宗一旦作起來身為公務員的栗木未必招架得住。而且栗木身在東京都,和s4離得太近,稍微有個風吹草動再讓宗像盯上……
結城都想替栗木呵呵兩句。
「淺川呢?」
「王上,有我就夠了吧。」結城聽到這句問話如臨大敵一級戒備:「有什麼事情需要解決嗎?」
「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情。」閒院說:「我想晚上出去逛逛,淺川的話應該知道什麼好玩的地方。」
帶著閒院的期待的淺川在結城的怨氣中到來。處理完手裡的事情之後一下子看到結城欲語還休的眼神,起了點雞皮疙瘩的男人還是決定無視對方,向閒院例行半跪致意。
「起來吧。」有些雀躍的黑之王連漫畫都不看了:「晚上的話,這裡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
淺川在腦內排除了閒院可能不喜歡的場所,赫然發現基本上沒有可去的。被閒院看得有點流冷汗,一旁的結城大概猜到什麼瞬間開始幸災樂禍,這讓淺川有了一絲緊迫感。
「要不然王上,我……」
「屬下對夜場並不瞭解,」淺川打斷結城的話,並同時樹立著自己的形象:「但是只要王上想去,屬下必定如影隨形。」
誰不是如影隨形啊,竟然趁機表忠心太可恥了吧!結城皺眉,頓覺自己輸了一場,腦袋飛速旋轉該如何扳回來。
「你說得嚴重了吧……只是覺得有點無聊罷了。」閒院揮揮手:「反正也只是問問看,地下世界的話我還是有點勉強……」
焦急的結城想到了閒院以前的那些舉動,忽然間靈光一閃。拿起漫畫從後面翻了兩頁,指著其中一張的廣告笑了起來。
「王上,上野動物園的那只叫墩墩的熊貓生了兩隻小熊貓,幼崽明天開始公開展出一周後送回中國。」
念了一遍廣告之後,結城篤定地放下了雜誌。
「去嗎?」
☆、37第三十七章
「不要。」
結城地看到了閒院眼睛裡一身而過的光,就像她平時看醫院周圍遊走的流浪動物一樣。往日午休的時候,閒院會去買一點麵包,掰成小塊放在紙上看著貓咪和小狗躥出來吃——閒院和人,冷淡的表情也讓人覺得難以接近,但是卻相當招惹動物的喜歡——這一點和宗像截然相反,據閒院說s4的動物異能者見到宗像基本上都是掉頭就走的。
動物比人敏銳得多,會遵從本能地選擇讓他們覺得安全的人。
事實也證明它們沒有選錯。
「誒?為什麼。」結城對於閒院一口回絕很是詫異,而且在閒院一臉很想去的表情下作出的選擇讓他無法理解:「沒準還能摸到呢,毛絨絨的大熊貓寶寶……看這邊,當場抽取幸運遊客呢,都不想碰碰運氣嗎王上。」
閒院把頭埋在靠墊裡裝死,歎了一口幾不可察的氣。
雜誌閒院沒有看完,舉著雜誌的黑之王盯著那張廣告,合起來放下,過不多久又打開。來來回回好多次之後,在一邊打哈欠的結城被淺川用手肘捅了一下,有些莫名地觀察了他王上的舉動,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王上……」男人很敏銳地問道:「決定不去看熊貓的原因……和宗像室長有關嗎?」
閒院手一鬆,雜誌「啪」一下拍在了她吹彈可破的臉上。那聲音結城聽著都有點心疼,伸手幫閒院拿掉之後自顧自地說著。
「如果是擔心宗像室長知道王上去動物園玩有點不務正業的話我們悄悄去誰都不告訴就好了……噗……」抬起都打算察言觀色的男人一下沒忍住,迅速擺正了神態之後面對著還不明所以的閒院。
「王上的臉被雜誌蹭上了油墨,稍等一下我幫王上擦掉。」
沾了水的紙巾觸感濕潤,輕觸著白玉般的肌膚後帶走了附著在上面的油墨。閒院的體溫隔著單薄的幾層紙傳了過來,比結城想像中的低很多——直到現在,結城才發現這是他離閒院最近的一次。
意識到這件事,手裡的動作就有點不自然起來。
「擦完了嗎。」閒院一直很配合地沒有動,在結城停頓了一下之後問出了聲。
回過神的男人笑了笑:「啊還有一點,王上有點耐心嘛。」
將紙巾放在垃圾桶裡的時候,結城趁著那幾步路緩了口氣。屏住了幾秒鐘的呼吸本來不是什麼大事,但是在幫他王上擦拭污漬的時候那若有若無的、可以被想像得到的細膩觸感讓他有點心慌。嚴格意義上講,閒院不喜歡別人碰她,作出這種舉動是他逾越在先,就算是被閒院直接雜誌抽臉也不讓他意外。
但是……沒有任何責怪他行為的意思在。
已經……不排斥他了嗎。
淺川在一旁看到結城可以抿住的嘴角,眼神放回閒院身上。黑之王此刻正看著天花板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源少年煮了奶茶送過來,混合著紅茶的醇厚和牛奶的濃香,甜膩的味道飄滿了整個大廳。
閒院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摸出了終端,指間摩挲著金屬的外殼。
「淺川,今天是我來的第幾天。」
「第三天。」淺川說。
結城後來被電話叫走了,似乎是遇到了比較棘手的事情。臨走前結城說回來的時候會給王上帶甜點,順便還揉了揉閒院的腦袋。
這個人越來越過分了。閒院想,然後抬起頭問淺川:「你不去幫他嗎,看起來他遇到了很棘手的問題。」
「屬下相信結城君有能力自己解決這些問題,」淺川有些意外,但還是很規矩地回答了這些:「在我們這些人看來,需要其他族人幫助才能解決問題有辱王所賜予的力量。」
「互相幫助……不是應該的嗎。」閒院不理解淺川思維的回路:「如果遇上大麻煩的話也一個人單抗嗎?」
「是這樣沒錯,如果不選擇向王求助的話。」
「那淺川君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肅清族內紀律。」
「族內紀律是什麼。」
「王上稱王之前,族內依照先王遺訓活動;王上稱王之後,族內以王上的意志為指引。」
「那麼如果我希望族人之間產生深刻的羈絆呢?就像赤王氏族一樣。」
「王上的願望很美好,但是……我們和王上不一樣。」結城就這樣如實地告知著閒院:「我們只是一群除了王上,其他人都不放在眼裡的……烏合之眾。」
□脆利落地拒絕了。
閒院有點呆,對這個結果有些意外但不算受到打擊。已經習慣了和先王相處的族人不免會帶著一些既定看法來看待即位後久不露面的她,得到收斂形跡的命令後也都遵從了,閒院覺得已經很難得,再要求更多的確過分。
「我還以為可以抱著『既然我是王就都得聽我的』的想法改變你們呢。」
「這……」淺川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現在氏族中的傳統過於根深蒂固,跨越兩代王的族人比比皆是,跨了三代的也有不少,要改的話太困難了。」
「有跨了四代的嗎?」閒院算了下年齡。
「退隱了。」淺川說:「我也只是聽前輩說起過,是個非常傳奇的人物。」
閒院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一副聽故事的認真樣。淺川別開視線看著地板,把記憶裡那點剩餘的存貨都搬了出來。
「因為結下仇家而波及家人,復仇後便退隱了。」
本來可以編成一個跌宕起伏的故事就被這麼乾巴巴地終結了,閒院覺得有點失望。剛想說點什麼,抬眼看到淺川眼下淡淡的青色,就站起來往樓上走。
「我要回去睡了。」站在樓梯口的時候,閒院說:「這裡沒什麼事,你也休息吧。」
閒院其實並不睏。
窗邊柔軟透薄的紗料柔和了陽光,讓閒院即使是閉眼躺著也覺得並不刺眼。不過躺著躺著就有了睡意,閒院揉揉眼睛枕在了枕頭上。就在她快要成功睡回籠覺的時候,口袋裡的終端震了起來。
「嗯……」閒院沒覺得會有別人在這時候打電話給她:「……禮司。」
「哦呀,難道是還沒起來嗎?已經快中午了呢。」宗像聽到閒院濃濃的睡意,聲音放低了些:「黑之王好生悠閒呢。」
「我正要開始睡午覺。」黑之王為自己正名:「馬上要睡著了。」
口氣裡不自覺竟然帶了點撒嬌的意思,宗像那邊短暫沉默後話裡帶了笑意:「那麼……我就不打擾了?」
「哼。」閒院慢吞吞地下床,將窗簾拉上。遮光效果極佳的窗簾布厚厚一層,阻礙了所有試圖闖入的光線。藉著終端的微弱光芒爬回床上,閒院解開扣子換上睡衣,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宗像聽到一陣布料摩擦的聲音,還有簡短的回答。
「隨便你。」
「身為王,對待其他王的來電,彌海砂的態度,是不是隨意了些。」說著嚴肅話題的尾音上揚,一改往日沉穩風格的男人的聲音讓閒院有點忍不住想笑。
「原來是青之王的會談嗎……不好意思,我以為是我家旦那桑來查崗。」抱著枕頭,閒院這樣回應道:「如果是提醒我遵紀守法那麼我就掛了,這種事情請隨便告訴結城或者淺川……」
宗像笑了一下,接著說出了讓閒院睡意全無的話。
「彌海砂,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
說不出口。
醞釀了很久的黑之王抓著枕頭,最後有點洩氣地鬆開。臉頰微燙的紅髮姑娘閉著眼睛,挫敗地不知道該怎麼繼續。預料到了這種狀況,近百公里之外、坐在辦公桌後的男人看著窗外的艷陽,輕歎了一句。
「這兩天彌海砂要面對很多新鮮的事情,大概……沒空想起我呢。」
「沒有這回事。」閒院有點彆扭地否認:「上野動物園的墩墩,生了兩隻小熊貓。你說要帶我去看的。」
「那只光吃不動還總用後背對著彌海砂的熊貓嗎,出乎意料地讓人覺得很驚喜啊。」話題有些突如其來,尤其是閒院隱隱的控訴讓他很意外:「如果和我去看的話,依舊只能看到後背呢。彌海砂的話,已經做好被三隻熊貓都背對的準備了嗎。」
「算了,如果你很忙的話……」
「明天怎樣。」
閒院蹦到樓下去的時候,源正坐在地板上看書。看到踮著腳尖哼著小曲分外愉快的美麗女性,源掛在嘴邊的笑容滯了一下,立刻移開視線。
捧著奶茶一飲而盡,閒院擦擦嘴角,轉個圈又走上樓。把頭埋在書裡的少年臉色通紅,直到聽到關門的聲音後很久才慢慢淡定下來。
忘記了自己沒有換常服的黑之王把自己裹在被子裡,絲綢的觸感微涼卻舒適,與肌膚相接的觸感與她現在的心情很是相配。
「還有電影。」終端還是通話狀態,閒院補充說:「和爆米花。」
「想吃點什麼呢。」
「那種東西無所謂。」
如果是和你在一起。
☆、38第三十八章
第一次。
不是一起出門的約會。
閒院到達上野動物園門口的時候是早上七點三十分整,睡意滿滿的美人大老遠就看到排著隊的人從門口長蛇狀站了幾百米。那種人擠人的味道瞬間從記憶裡復甦,閒院站在街邊歎了口氣,實在忍不住地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好多人……好暴躁。
內心如實地反映出了她最真實的想法,面對人潮心中那個「這次絕對要見到墩墩和她的孩子們」的堅定念頭也不禁有些動搖。趕著展出的第一天去熊貓館仔細想想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這時候放棄看熊貓以及躲開人山人海就有些理所當然。
不過……閒院向兩邊看了看,並沒有看到自己想要見到的人。
終端機響起來是幾分鐘之後的事了。那時候的閒院坐在附近的餐廳裡吹空調,蔫耷耷的像是菜市場被丟棄的爛菜葉子。
「嗯……禮司。」趴在桌子上看著終端,閒院總算接到了電話:「你到了嗎?」
「s4的早操在一刻鐘前結束,我剛到動物園門口。」相比較起來宗像的聲音簡直神清氣爽:「但是,看到門口的人流量,我想彌海砂需要一個備用方案。」
「備用方案就是看電影嗎,還是早就準備好的。」
閒院瞧著當日影訊,由於是早上所以電影院稍顯冷清。不過稍顯空曠的地方讓黑之王稍微放鬆了些,選來選去不知道看什麼,最後把決定權交給了身邊的青年。
「推理的話應該不錯,可以找劇情上的邏輯漏洞,不過現在的彌海砂似乎不太適合用腦過度……」宗像直接把理由說了出來:「所以偶爾看看文藝愛情片怎樣。」
「我會睡過去的。」閒院完全能預測出自己開場十五分鐘後的樣子:「肯定會睡過去的。」
「能睡過去也很不錯,而且彌海砂現在也有點缺乏睡眠的樣子。更何況……」男人伸出手撩起了閒院額前的劉海:「我們兩個這次出來的目的,本身也不是看電影,不是嗎。」
閒院被充足的理由說服了,所以乖乖地坐在了文藝愛情片的片場。宗像拿著爆米花和可樂放在扶手上的凹槽裡,看著明顯已經不在狀態的閒院。
「如果困了就睡一會兒吧。」將閒院圈在懷裡,男人的聲音幾乎像是誘騙一般:「散場的時候我會叫醒彌海砂的。」
閒院使勁閉了一下眼睛,拿著涼涼的可樂貼在臉上。過大的溫差讓她幾乎瞬間就回過神來,出了一口氣之後她萬分堅決地謝絕了宗像的建議:「第一次在電影院裡看這樣類型的片子,太值得紀念了。我還等看完了它,在很久以後翻出來告誡別人絕對不要在這上面浪費時間。」
修長白皙的手指沒入火紅的髮絲中,男人紫色的眸子在暗下來的電影院裡帶著太過閃爍的光芒。指間的觸感讓他有些走神,在懷中人停止說話後他才反應過來,微微地笑了一下。
「的確是個,非常好的想法。」
不過閒院這個理想還是沒有達成。
由於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今天早上有起得過早,黑之王的眼皮從早上開始就一直處於有些睜不開的狀態中。看文藝愛情片不需要腦子,偏偏現在看的這一部無論在情節上對白上都行雲流水陽春白雪,男女主人公造作不堪,劇情毫無張力,即便是請了出名的明星也還是讓閒院在第十五分鐘直接倒在宗像懷裡。
呼吸聲平緩均勻,白皙的臉龐在屏幕的映襯下有些特別的光澤。一向站姿挺拔端正的身體軟綿綿地靠在他身上,手自然地放在他的腰側。
宗像低頭,輕輕吻在閒院的髮絲上。淡淡的茉莉幽香被有溫度的身體散發出來,縈繞在鼻端。
如同一個美好的夢。
閒院是在電影正播放到中間最激烈的部分時醒來的,女主人公的尖叫成功地喚起了沉睡的黑之王。睜開眼睛抬頭看了看,閒院迷迷糊糊地問著宗像。
「……禮司?」
「哦呀,這是忘記我們正在約會了嗎,夫人。」
過了兩秒鐘,閒院的腦子才恢復過來。意識到自己明明說了要從頭到尾看完卻還是睡了過去,而且在醒來的時候的確忘記了自己是在約會中,稍微有些尷尬的紅髮姑娘咳了一聲,拿著手邊的可樂抿了一口。偷偷瞄了身邊的人一眼,正好對上對方打趣的目光。
「因為實在是太無聊了。」黑之王強詞奪理道:「不是我的錯。」
「是啊,不是彌海砂的錯。」宗像的態度就像是哄小孩:「接下來還有一點時間才完結,那麼就來吃點爆米花吧。」在閒院還沒回答的時候宗像迅速補充:「很甜呢。」
「嗯……」閒院看看爆米花,從口袋裡拿出袋裝的酒精棉球撕開,打算把手擦乾淨。撕到一半小包裝就被宗像劫走,拿出白色的消毒物後,青之王接著光線看了看閒院。
「醫生的職業後遺症嗎,就算辭職了也還會隨身帶著。」
閒院愣了一下,準備把棉球搶回來:「你又不喜歡,用不著它,還給我。」
「不喜歡它本身,並不代表不喜歡用它做些別的事情。」輕易就躲開了閒院的手,宗像慢條斯理地笑笑,拿起一顆爆米花。
送到了閒院唇邊。
才不要吃。
別開頭的傲嬌王很是憤恨,概不理睬另外一位王的投喂行為。宗像也不急,把爆米花放了回去之後看起了無聊到極點的電影。他們所處的位置在電影院的中後方,現在的影廳裡也不過六七個人中剩餘的都坐在前方,所以就算是動作和聲音再大一點也不會引起注意。
最重要的是,閒院坐在最裡側,被身邊的男人堵住,連出去洗手估計都沒辦法。
果然是都算計好了。閒院想到選座位時宗像一臉飽含深意的笑容就開始焦躁,被算計了的不愉快感此刻已經升到頂峰。
「第四天呢。」
宗像輕輕歎了口氣,成功地吸引到了閒院的注意力。這個男人說得是閒院身處黑王屬地,更確切地說應該是離開s4的日子。
「其實很希望,彌海砂不習慣在那裡的生活呢。」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了。
閒院很想說這句話,想了想還是憋了回去。她也很想直接說只要不是s4在哪裡都很好,但卻有些傷人。無論在什麼時候,s4,或者說青色力量一直都是他們之間同時默契地避開的話題,前一段時間宗像有些強迫性地讓她去面對,但最後還是順著她默許了她的逃避。
去醫院也好,下班後會和同事們進行些交集也好,業餘時間不是宅在房間裡就是跑出去閒逛也好……
統統都是想逃避和新s4的交流,逃避那個舊s4已經不在的事實。
她千方百計不願意去承認的東西。
這其實不公平。
在這個問題上的歉疚感還是不由得滋長了起來,像是有絲線圍繞在心臟上用最小的力氣拉扯一樣。並不尖銳的鈍痛和種子一樣,在初期並不明顯,卻在後來越來越能彰顯它的存在。
「因為……族人很聽話。」閒院有點不情願地說:「也沒什麼事情……都是淺川和結城在查。」
像是對閒院的回話很意外,宗像抱著閒院的手臂收緊了些,讓她更靠近自己。
「那還真是……感謝他們了呢。」
「阿嚏。」
隔絕了外界光源的賭場內,二十四小時燈火通明。結城坐在寬大的沙發上,相當滿足地歎了口氣。
「開了一上午車真是……還好你在東京都要不然我真是沒地方休息啊。」
「請你修改成沒有美麗的女侍應生的地方。」晃了晃酒杯,西裝筆挺的栗木欣賞著紅酒在燈光下的色澤。休息日本身並不需要出現在賭場裡,如果不是因為結城帶著王也來到了東京都的消息,栗木本身可以在家裡悠閒地做些自己的事情。
「美麗的女侍應生……」結城靠在沙發上連眼皮都沒抬:「你還真有自信,在一個剛剛載著一個真·大美人的人面前自誇嗎。」
「不是你的,一點用都沒有。」栗木很平靜地說:「招人也就算了,偏偏還招惹上了最麻煩的人。」
「喂喂,綠黑之間本來就不對付,都算在王上頭上稍微過分了啊。」
直起身來的結城揉亂了自己的頭髮,剛剛的閉目養神讓他有了些精神。
「如果你真覺得王上任性把我拉過來就只是為了和宗像室長約會,你就真的看低王上了。趁著這次機會把我還在東京的線人轉到新的情報系統之下……喂,栗木,」對方的表情有些不屑一顧,結城目光冷了下來:「因為以前那點事情,你連王上也記恨上了?」
「說不上記恨,只是在得知王上被綠之王狼狽地追殺了兩年,又欣賞過青之王的英姿,再得知二人是夫婦之後,一切都變得非常難以預測了——先王在的時候,這是不會出現的。」
「所以呢。」結城深吸了一口氣:「後悔向新王效忠了嗎。」
「不,」栗木放下酒杯:「我沒有向新王宣誓。」
結城一驚,卻又笑了起來。拿起酒瓶給自己倒了半杯酒,拿起來又放下。
「你什麼意思。」
「大部分族人都歸順了新王,這是一代一代的慣例。但是只有無能和愚蠢的人才需要遵守慣例,」栗木說:「必須接受石盤選擇的新王。」
「所以說,身為a1pha組的你強大而聰明,可以選擇不接受新王的即位而自己單幹嗎。失去王上的庇護,你要面對的是黃金氏族和s4的雙重監視與戒備,以及你以前仇家的集結。如果你認為你能在那種狀況下存活下來我完全沒有意見——說起來,背叛了王上王上或許不在乎,不過你覺得那個男人會怎麼對待背叛自己妻子的族人呢?」
栗木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上次只是讓你長長記性,雖然臉被抽腫了但好歹性命無憂。」結城笑了笑,想起自己直面宗像時的場景:「看在以前的交情上才提醒你的,那個人比你想像中在意王上啊。」
想起了非常不好的回憶,精英的表情僵硬了起來。話不投機的場面下,結城也不想在這裡再待下去,站起來告辭。走到門口的時候,有些不死心的栗木抬頭看向結城。
「你以為只有我一個人這麼想麼,新王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能活得過三年?」
「現在應該不止你一個,」結城回頭看了看舊友,歎了口氣:「不過我保證,很快就沒有了。」
「一個都沒有。」
☆、39第三十九章
好甜。
爆米花上的焦糖特有的甜香在唇齒間化開的時候,閒院才發覺剛剛自己下意識地咬住了宗像遞過來的零食。回憶了一下之後,大概是因為聊起了別的話題忘記了爭奪酒精棉球的事件,才會對他的動作沒什麼防備。
看到閒院意識到什麼,摟住她的男人並沒有什麼表示,而是邊看屏幕,邊漫不經心地又把手上的甜食送了過去。閒院調整了一□體的角度,然後稍微伸出腦袋,叼走了那顆爆米花。
就如宗像說得,爆米花很甜。閒院一直覺得吃甜食能讓人感到一種油然而生的幸福感,尤其在心情不好的時候,蘊含著熱量的甜食會成為某種意義上的動力。
比如減肥的動力。
等等這個思維是怎麼跳躍過去的。
閒院邊被投喂邊在內心進行深刻的自我吐槽,不過被融化在甜甜的爆米花的味道中,腦內思維的各種方向性轉折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得不說的是投餵這種東西的確是一回生兩回熟,從閒院回來的第一次早餐投喂到現在的不知道第多少次,被投喂的那方已經從渾身不自在變得相當自然。
不然她也不會就那麼用舌尖舔了舔宗像的手指。
宗像的手臂停了一下,低頭靠近抿著可樂但實際上已經臉紅了的姑娘。在別人眼中的閒院一直相當冷淡,宗像也一度這樣認為。不過在接觸閒院不久之後就能發現,這個人的臉皮其實是相當薄的。
薄到會為了一些根本沒什麼的事情而不自在。
所以很好欺負。
伸手將懷中人的下巴抬了起來,宗像可以笑得更加溫和一點:「彌海砂的話,原本打算幾點回去呢?」
閒院如宗像意料地立即開啟最高戒備模式:「……你要做什麼。」
「我一個人做不了什麼。」宗像輕聲氣語道:「所以需要彌海砂的配合呢。」
看,臉更紅了。
現在的閒院心情很焦慮,就像是踩在熱鍋上的松鼠一樣不知道往哪個宗像埋好的坑裡跳,處在也不知道電影是早點結束還是晚點結束好的狀態。
其實很想和宗像多待一會兒,但是身邊這個男人的思想已經另外一個岔路口上一去不復返。緊張來緊張去也不知道如何解決,閒院索性也就不垂死掙扎了。
「如果你早就安排好了的話就隨你。」
「說什麼早就安排好了……」臉頰邊閒院的髮絲非常柔軟,宗像側頭感受了一下:「只是昨天晚上,臨時起意罷了。」
閒院連腦內吐槽都懶得吐。
「不過既然彌海砂沒有看的意思了,」宗像牽起閒院的手:「那麼就提前進入下一個議程怎樣。」
「……不要。」
如果不是宗像停下來,閒院是不會注意到身邊那個招牌艷麗的旅館招牌的。抬頭看了下花體的英文字,閒院的眼神先是疑惑,接下來立刻炸毛。
情……情人旅館?!
深吸了一口氣依舊沒能平靜下來,臉上的顏色剛淡下去又浮出一抹嫣紅。閒院盯著馬路地面一言不發,咬了咬嘴唇打定主意不進去。
白日宣淫什麼的……
「怎麼了,彌海砂?」宗像回過頭,看著突然又臉紅起來的閒院:「……嗯?」
竟然還被反問了……
閒院腦袋上蹦出來一個紅色的十字,剛想甩開宗像的手,就被這個男人往前帶。
「要去的地方是十二點方向一百米處的餐廳,聽說那裡甜點很不錯。因為我也是第一次來,所以剛剛用終端確認了一下路線。」宗像邊走邊說:「當然飯後彌海砂想去那裡看看的話,我一點也不反對。」
所以說只是去吃個飯為什麼要用那麼曖昧不明的話來形容!!!
停在情人旅館前面絕對是故意的吧絕對是吧!!!
適可而止一點啊喂!!!
閒院最喜歡的甜食上來時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以後,從開胃菜開始就沒搭理過宗像的黑之王在看到裝飾漂亮的黑巧克力蛋糕後終於賞了一個眼神給坐在對面的男人。也是直到現在,閒院才認真地打量起宗像今天的穿著來。
黑色的棉T恤和白色的長褲,相當簡潔休閒。
閒院則穿了一件她很喜歡的淺藍色連衣裙。
仔細一想,都正是對方代表著的顏色。
察覺到自己的臉色有些發燙時,閒院自暴自棄地想,反正今天也已經不是第一次臉紅了。
所以不管了,隨它去吧。
黑巧苦中帶甜的口感很是特別,像是本就夾雜在一起存在一般讓人忍不住仔細體味。先吃了一點之後,閒院很喜歡這個味道,決定再來一點的時候看看對方的盤子,發現可麗餅巋然不動地放在那裡。
不喜歡甜食的理科男本性在此刻又被宗像十成十地體現著,閒院抿了一口奶茶咳了一下。
「我這個不是很甜……要試試看嗎。」
宗像挑起眉,剛想說話,表情就冷了下來。
閒院托著下巴,看向窗外的巨大屏幕。
然後聽著宗像接通了s4的電話。
有點說不清是什麼心情。
其實閒院心底裡總有這種隱隱的不安,就像是早就知道這次約會不會像以前一樣從頭到尾都完美,如果有不切實際的期待只會讓自己失望。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就是兩個人約會中的氣氛還是和以前一樣,並沒有傳說中的……七年之癢。
或許還是離家出走的功勞呢。
正在聽部下匯報情況的男人已經變了氣場,帶著曖昧的調侃和寵愛的眼神已經褪去,在並不安靜的餐廳裡卻能讓人一下子注意起來。閒院伸出手指勾住宗像的,在男人分神看她的時候乖巧地笑了笑。
如果有事情的話就去吧,副長也是沒有辦法了才請你出面的吧。
沒關係的,我一個人。
「王上?」
結城在動物園門口的時候,一眼就發現了人群中的閒院。那時的人流相比起早晨已經並不多,不過在閒院眼裡看來還是熙熙攘攘。低頭玩終端的閒院聽到叫她的聲音後抬起了頭,接著收起終端向結城走過去。
「這是約會完了嗎?熊貓好看嗎王上?為什麼王上看起來不怎麼開心呢?」結城稍微觀察了一下閒院的表情,嘮叨完之後才閉上了嘴:「好吧,我不問了。」
「嗯。」閒院伸出手:「走吧。」
結城看了看手裡的票,又看了看閒院一往無前衝向人群的背影。
「既然不喜歡人群的話不用勉強吧。」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擠在人群裡了。」閒院伸手擋了擋已經開始灼熱的艷陽:「而且……很想看她的寶寶。」
閒院鮮少有自來熟的語氣,就算是和宗像看上去也都客客氣氣,因此結城被閒院這一個帶著親近的「她」驚了一下也就並不奇怪了。雖然人稱落在一隻熊貓身上總讓人覺得怪怪的,但看到閒院有些閃亮的眼瞳後也只能陪她去逛一趟。
不過在進動物園之前,結城去了趟便利店,拿著一把遮陽傘走了出來。
一片陰影遮蓋在閒院的頭頂,讓皮膚瞬間減輕了些許壓力。雖然還是熱,但有了傘的遮擋情況的確會好不少。
「為什麼這樣看我王上,女孩子就是應該多注意這些啊。難得這麼白,曬黑曬傷了就不好了不是嗎。」結城撐著傘:「那麼,目標熊貓館,走吧。」
人還是很多。
閒院看著熊貓館外一層一層的人就頭疼,伸出手拽著結城的襯衫下擺動了兩下,一臉想「與其擠在這裡還是打道回府比較好」的表情。結城仔細端詳了一下閒院的臉,收起了傘後歎了口氣。
「王上閉眼。」
閒院依言閉上眼睛,耳邊頓時有了風聲,以及急速運動時身體的失重感。
被牽著跳躍了幾次,腳再度接觸地面時閒院已經身處熊貓館內。周圍都是自顧自的人群,並沒有人發現瞬間移動出來的兩個人。閒院的樣子有些呆,左看看右看看。
「我還第一次知道可以這樣用異能。」
「唉……異能其實很方便啊。」結城看了看地圖:「比如赤王氏族平時點煙做飯打了火星就行了,綠王氏族天生就是醫……」話被結城硬生生截住,瞧了下閒院沒有變化的臉色,結城轉了話題:「……王上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都沒有想過開發一下這些技能嗎?」
「想過。但是聖域……我平時用來當垃圾桶,仔細想想以後也可以試試去拆遷。」
在人群裡慢慢往熊貓方向移動時,閒院說。
黑色力量的確是這樣。
被賦予了混沌毀滅的屬性後,每次一出現黑色的陰影必將給人帶來危及生命的惶恐。似乎加入黑王氏族的人都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包括王在內,沾染黑色的人就應該生活在不見天日的地下。
這種意識根深蒂固不可動搖,黑王氏族引以為傲,綠王氏族嗤之以鼻,其他氏族漠不關心,就這樣,黑色在地下盤根錯節起來。
如果從以前開始的黑之王就有了黑色力量可以不只混沌毀滅的意念……
她就不會這樣困擾了。
結城罕見地有了些憂鬱,尤其是在閒院處於現在不上不下的位置卻不自知時,多少有些心焦。她不知道身為王要面臨多少困難,尤其是現在身為黑之王,需要面對的東西比起他王只多不少。
這些事情,就算是宗像也不能幫她解決。
「啊,墩墩。」
閒院的聲調微高,把還在思考的結城拉了回來。順著閒院的目光看過去,果然有一隻大熊貓在鋼化玻璃屏障後。那只熊貓抱著竹子啃來啃去,嘴巴裡鼓鼓囊囊的,嚼食物嚼得不亦樂乎。它身邊有兩隻半大不大的小熊貓,細細看來吃的應該是胡蘿蔔。
像是被閒院的聲音所吸引了一般,名叫墩墩的大熊貓四處看了看,引來一片圍觀人群的驚呼。作為懶動物的傑出代表,大熊貓在展覽期間很少會和遊客有什麼眼神交流,大部分人蹲守在熊貓館拍照片,多數只能拍到它們吃和它們睡。
閃光燈亮了一片,充分顯示了大熊貓這位異國國寶的傑出地位。閒院瞇起眼睛有些不適應,結城則在一旁看著周圍的事物,以及那只緩緩爬過來的大熊貓。
閒院一點也不意外在她緩過來之後,胖乎乎的大熊貓已經蹲坐在了她面前的玻璃牆後,抬頭對上對方的雙眼,她嘴角的弧度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上次見你還是幾年前呢。」將手貼在玻璃上,彌海砂抱怨道:「那時候你都不願意正眼看我。」
大熊貓的眼睛澄澈善良,伸出爪子也摁在玻璃上。
「但是果然……你還是喜歡我的。」把手放在和熊貓爪子一樣的高度上,儘管隔著玻璃,似乎都能感覺到毛茸茸的觸感:「我就說是禮司的問題。」
尾隨媽媽而來的兩隻幼崽並不大,但多少也能夠到玻璃的底端。四隻肉肉的爪子扒在玻璃上,發出了些響聲。一個人引來三隻熊貓的奇特景觀很快引發了熊貓館工作人員的關注,結城沒多久就看到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員走了過來。
稍微有點敗興,不過結城大概知道為什麼屬地那邊為什麼突然多出了不少的流浪動物了——這個問題讓淺川頗為困擾,不知道是趕走還是殺掉。
現在看來,應該留著呢。
還不到幾分鐘的參觀,閒院最後就以「可能被熊貓傷害」為由被工作人員請了出去。對方的態度小心翼翼的,閒院也就沒說什麼,爽快地離開了熊貓館。
「我以為王上會不高興呢。」
閒院在便利店裡挑了兩支冰淇淋,然後隨手遞給結城一個。
「沒什麼不高興的,熊貓也看到了,還是正面。」
「王上的要求還真不高啊。」結城也沒推辭,打開冰激凌後坐在了室外的籐編椅上:「明明是吸引動物的體質不是嗎?我還以為王上會等摸熊貓的機會。」
「禮司不招動物喜歡,所以我上次看到墩墩的時候只看到了後背。」閒院說著以前的事情,笑了一下:「禮司當時臉都黑了。」
「……是這樣啊……」結城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我突然也覺得這只熊貓可愛了啊。」
閒院不置可否,叼著冰激凌的不知道想些什麼。動物園的樹林裡有蟬,正在不停地鳴叫著。
要入夏了。
☆、40第四十章
無盡的黑暗。
閒院漂浮在識海之中,漫無目的地四處尋找著不可能出現的光。她雖然喜歡這裡享受寂寞的清淨,但時間久了卻討厭起這裡的一成不變來。
說來王權者都被定義成半神,在她眼裡羽張的確也是天神一般的存在,可輪到她自己來的時候卻覺得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身為王並沒有像羽張、宗像和她三哥那樣,凝聚起一大批的族人。
手上的都是先王遺族,除了結城和淺川之外的另外兩個a1pha組並沒有正式宣誓過效忠。從那兩個人看似看對方不順眼實際上毫無顧忌地相互諷刺看來,身為王者的她並沒有什麼實打實的威懾力存在。
突然間就明白了,當時宗像遣散羽張的舊部,多少也有些不得已的理由。
只是她果然還不是宗像。
深呼出一口氣,閒院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那麼大壓力。枕著自己的手臂,閒院想休息一會兒後再起來。源似乎做出了味道不錯的東西,甜甜的味道勾得閒院心癢,不過礙於王的高姿態,閒院最後還是決定緩一會兒再說。
看似悠閒的日子,其實暗地裡是有著緊張的運作的。結城和淺川最近都不常來,不過一來肯定就會帶來比較重要的消息——例如異能者聯合會在附近的辦公室已經被人搶先一步毀掉,在淺川帶人過去的時候已經只剩斷壁殘垣。不過最後還是拿到了有意思的東西的,雖然這讓閒院頓時覺得棘手起來。
在某張沒被燒完的紙上,赫然寫著斷指瑪利亞的名字。
那個以前想要暗殺淺川未果的女殺手。
說起來還是草薙出面求情向她要的人,淺川當時二話沒說就給放了。閒院當時很高興淺川這麼聽話,不過因為當時身在s4沒怎麼想別的事情,這件事情的詳細來由閒院也就沒問。現在出了這件事,閒院有些隱隱地後悔,要是當時淺川沒聽她的直接動手了……是不是就不會有這些事了。
算了算了,一個殺手也不會知道多少□消息的。
閒院對自己說。
指揮著身體站在一片混沌之中,閒院望了望四周。遠處一片朦朧的東西一下子吸引住了她的視線,仔細看過去卻又什麼都沒有了。手上凝聚起黑色的陽炎,閒院手一揮,就聽到急速的風聲!
有什麼東西被擊落了。
嗯?
王權者的識海是精神領域,一般人無從得知,更不用提入侵。閒院確確實實察覺到了物品墜地的聲響,皺起眉縱身躍了過去。多少已經習慣了目不能視,閒院估算了一下距離,在地上用腳碰了碰,果然碰到了什麼。
只是這種觸感……溫熱而柔軟。
有聲音。
閒院皺眉仔細聽著,入耳的是虛弱的喘息。那種聲音閒院聽過很多次,人在垂死前不甘的掙扎和嘶吼,夾雜起來就變得刺耳和揪心。相比起平常人,這個聲音清脆很多,但依舊無法遮蓋住聲音主人所承受的痛苦。
孩子。
閒院瞳孔劇縮,立刻蹲下來察覺對方的氣息。確定了受傷者的頭部後,只覺得手上沾上了濕漉漉黏糊糊的液體。
直鑽入腦中的腥味。
手僵在那裡,閒院週身瀰漫起了一種絕望的味道。日子彷彿回到了那一天,就像是在地獄中的場景。
血,子彈,和槍聲。
「閒院大人?」
閒院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書店一樓巨大的落地窗。夕陽斜照,蟬鳴不斷。閒院摁著太陽穴看了看身邊站著的少年,他正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我沒事。」
「但是出了好多汗。」源蹙眉,拿了紙巾遞過去:「閒院大人是做噩夢了嗎?」
噩夢……原來是夢。
不是在識海中嗎。
閒院隨意將額頭上的冷汗擦了擦,問了句:「幾點了。」
「現在是六點三刻,剛剛結城大人打電話說會過來吃晚飯。」源說:「淺川大人下午過來過了,看到閒院大人在休息就沒有打擾,留下話說瑪利亞已經找到。」
尋找斷指瑪利亞的事情是閒院首肯的,儘管有著赤王氏族的關係,涉及到黑王氏族整體面臨的麻煩,閒院也必須把她找到——能不能問得出什麼是一回事,但去不去找是另外一回事。
總不能因為可預見內的無收穫就不去做,淺川可以無所謂,但很多人一直在看著。
看著黑王氏族,看著淺川,看著她。
「結城打電話,淺川過來,我沒醒?」閒院本身的敏銳度不低,加之在黑王屬地被族人環繞,整體狀態更是達到了准巔峰。平時店外走一隻貓,只要閒院想都能察覺到,這次竟然那麼大的聲音……
「是時候調整一下……」
「王上好~誒?」結城伸了個腦袋進來看了看:「沒休息好嗎?」
「做了個噩夢。」閒院跳下沙發:「那個,源,你剛剛做好的慕斯可以拿出來了……你這是什麼表情。」
「呃,那個……今天做的是蛋糕。」少年小聲糾正了一下:「慕斯是兩天前做的了,閒院大人還很喜歡,說櫻桃的味道很不錯……」
「那就蛋糕好了,又有什麼關係。」結城拿出一本少年Jump遞到閒院面前:「王上笑一個,這個就歸你……不笑也是王上的,別生氣嘛。」
「王上,心情不好嗎?」
「一般般。」
躺回沙發上,閒院渾身都有些不自在。因為剛剛那場噩夢的原因,閒院一身的冷汗還沒褪就被空調吹乾,不清爽感讓閒院有點難受,以及可能有發燒的危險。不過醫學院出身的閒院也沒太在意,一會兒泡個澡舒舒服服地睡一覺,小毛病也就都好了。
「這幾天都沒睡好?」
「你是從哪兒看出來的。」
「ho1a,黑眼圈都出來了。」結城的手指貼近閒院的眼睛,稍微比劃了一下:「越來越像墩墩了喲。」
「開什麼玩笑……」閒院翻出終端,拿出自拍功能比劃了一下,驚訝地發現眼下竟然真的有了淡淡的烏青色:「誒?」
「女孩子要有好的睡眠質量才能漂漂亮亮的,」被閒院瞥了一眼之後結城頓了頓:「雖然王上已經是大美人了但是也不能熬夜等電話不是?」
「只是睡不好而已,沒有等電話。」
「我知道我知道,等電話只是順便的……」結城舉起雙手表示服從指示:「那麼……電話等來了嗎?」
「我都說了沒有等電話。」閒院把靠墊扔了過去:「根本沒有電話可以等!」
「誒疼……」接住墊子之後結城虛情假意地嚎了一下,聽到閒院後半句之後詫異了片刻:「一直……都沒,都沒電話打來?」
「啊,沒有。」閒院出了一口氣:「好像很忙的樣子。」
從約會的那天起到現在,一共六天。
一個電話都沒有。
「王上沒有打過去嗎?」結城把墊子還回去,放在閒院背後:「偶爾稍微主動下也不錯。」
「打了啊……」閒院垂下目光:「沒有人接啊……」
這個答案出乎了結城的意料,已經讓他有點無言以對。在結城眼裡,宗像並不會是不會接閒院電話,又或者是讓她等著他幾天的人——起碼軟硬兼施卻又很看他這個陪閒院玩的人不順眼的人,是不會這樣做的。
尤其是在多少知道了閒院離家出走的原因後,結城更加確定這一點。
聰明人是不會再次犯以前犯的錯的。
「王上不要擔心,我們看看電視吧。聽說最近有不錯的娛樂節目……」拿出終端調到全息影像上,結城搜了一下節目表:「比如這個矛與盾,雖然有點不健康但是還是很有看……」
在結城說話的期間,屏幕跳成了緊急新聞放送。
「他大爺的……」結城剛想收回來,終端就被閒院收走:「無聊的新聞而已,王上。」
「我現在已經無聊到無論什麼都無所謂了。」閒院說:「有得看,我就不挑。」
新聞上播發的是來自警察廳的最新消息,環繞著東京都的一系列爆炸案終於告破,警方已經迅速展開了案情報告會。此次前來報告會的最高級官員是警察廳最年輕的警視監,此刻正冷著一張臉念稿子。
「這傢伙啊……」閒院似乎認得這個人:「混得人模狗樣的嘛。」
「誒?」結城順便摟了一眼:「二十歲出頭就直接坐上警視監位置的人啊,王上認識?」
「啊,這傢伙腦袋不錯。雖然是世襲的,但是警察她玩得來。」說完這個,閒院回頭打量了一下結城:「還好她是普通人,還好你們沒落到她手上。」
「……是這樣啊。」
「是啊,」閒院托著下巴看著屏幕裡的人發言:「真正的讀心者喲。」
「此案現已告破,最後請允許我對予以此案偵破大力支持的市民、軍政以及有關部門致以最大的謝意,感謝各方為了扞衛社會的和諧而做出的努力……」
聽到這裡,閒院微微笑了一下。
「王上?這種打官腔的話有什麼笑點嗎?還是王上突然間笑點就低了?」
「有關部門啊……」閒院戳了戳全體立體圖像,扭曲的畫面投射在她的指尖上。
「是哪個部門呢?」
☆、41第四十一章
「我不高興。」
閒院拿著終端,一臉無理取鬧到底的樣子:「我很不高興。」
通話的那段是沉默的,閒院不以為意地自顧自繼續著:「為民除害也好,匡扶正義也好,我就是不高興。」
結城蹲坐在旁邊,他的終端還被閒院拿在手上。警方的案情報告會已經結束,閒院剛剛想到什麼後拿著自己的終端打了電話,還一邊看著記者的外圍後續報道。
「此次發言的是警察系統有史以來最為年輕的同時也是罕見的女性警視監,本次案情報告會也是這名年輕的高級警官的第一次露面。至此我們可以充分感受到警方對這起事件的重視,下面讓我們將現場教會演播廳,那裡有更為詳細的關於這次事件的詳細報道……」
結城不清楚閒院撥出去的電話是給誰的,不過以閒院現在直截了當的的口吻來看,想必是個相熟的人。奇怪的是,對方一直沉默著聽閒院的抱怨,而閒院竟然也就真的自顧自地繼續說著。
對方歎了一口氣。結城分辨了一下,是一位女性。
「這次的案件我初步懷疑是因為最近的選舉而產生的,但到後來第二次勘察現場時我懷疑有異能者參與,於是把案件移交給了s4。從轉移權限到抓獲嫌疑人,再到審訊完成移交特殊法庭判決,一共六天,s4的諸位能力出眾,為維護市民的安全作出了巨大貢獻。」
「切,最後也是因為選舉才出現的吧,這場爆炸。」
「嗯,沒錯。」清冷的女聲繼續道:「雖然s4的工作是夜以繼日的,但是通過宗像室長的精確判斷和指揮領導,案件的進程可謂是有條不紊進行展開的,起碼通過本次警察廳與s4的協同合作的觀察是這樣。」
閒院看著結城終端上正在播出的爆炸案詳細內容,半天沒有說話。主持人用嚴肅的口吻講述著本案在東京都造成的惡劣影響,語氣有些激烈,語速越發快了起來。
「很辛苦嗎?」
「s4以身犯險,的確是件辛苦的事情。」
「我是問你啊,阪下衛。」
對方似乎笑了一下:「你也會關心級別只夠給你家看大門的傢伙嗎。」
「切,」閒院反駁:「我現在完全用不上看大門的傢伙,可憐總被各種麻煩困擾的你而已。」
結城在閒院說出對方的名字時詫異了一下,但並沒有過多的表情,只是安靜地等在一邊。這通對話到後期已經開始走形,尤其是「看大門」這三個字出現之後,就以一種詭異的頻率刷著存在感。
切斷通話的時候閒院剛剛說了一連串的話,接著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摁下了紅色的按鍵。心情舒暢地順了一口氣後,閒院心情甚好地看向源那邊。
「慕斯呢?」
「閒院大人,都說了是蛋糕了……」源有點無奈:「我現在就去端上來。」
「那個,王上。」結城在這時插了嘴:「看大門……是怎麼一回事?」
「啊?」閒院有些可疑地臉紅了起來:「我也不知道這傢伙這麼記仇……小時候的事情而已。」
結城有了八卦點的心思,但閒院已經不想提起舊事了。一門心思解決眼前的蛋糕,舌尖時不時舔一下線條流暢的叉子。
「還不錯,但是不夠甜。」發表了餐後感的黑之王抽抽鼻子:「源,我和你一起出去餵貓和狗。」
「誒?」忽然間被點名的少年一個激靈:「誒!」
「你每天不都去的嗎?」歪了下腦袋,閒院問:「還是說我不能去?」
「誒不是的!」少年慌忙說:「我是覺得那些動物身上或許有點髒所以……」
「無所謂了,反正髒不髒大概都是我招來的……」閒院撇撇嘴:「你專門買了東西喂還是用別的?」
「啊是買了點狗糧,摻了些平時剩下的材料……」
閒院跟在源身後,慢悠悠地成為了喂流浪動物中的一員。
「王上,不嫌熱了嗎?」結城跟在後面,站在門口不遠處,看著眼皮底下一群流浪動物圍在閒院身邊。
「囉嗦。」
結城這麼問,其實也是有原因的。閒院刷他的卡逃亡期間,在夏天清一色往天氣涼爽的地方跑。到了秋季之後,只要天氣熱一點點,他的王上必然是停在原地不動的。
現在的季節是初夏,天氣在結城看來不算熱,但是閒院已經開了空調,整天窩在沙發上不願意動——就算是吃飯都懶得吃,當然,甜食除外。
流浪貓們甩著尾巴,簇擁在蹲著的閒院身邊。幾隻狗蹲在一邊可憐巴巴地看著,閒院於是撥了點吃的分過去,卻立刻被眼尖的貓咪撲食。閒院想站起身,卻又有貓使勁蹭了蹭她,翻出自己白色的肚皮,撒嬌一樣地扭來扭去。
「好過分……」源少年在一旁說:「我也餵了好些天了都沒這個待遇!」
「你就別跟王上比了。」結城說:「對於動物來說,你和王上的魅力值根本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整個晚上,閒院都顯得很高興。結城不知道到底具體的原因,但是和阪下警視監的電話脫不了關係。明明委婉地告知了閒院宗像最近其實並不忙,但閒院卻並沒有什麼不高興的樣子。
該說是閒院好糊弄,還是說她根本不想去想那些事呢。
不過反正閒院現在開心,結城就覺得很好。
得到這種認知,結城就算做夢都覺得愉快。在夢中結城都知道他手頭還要處理的事情雖然還有一堆,不過這些都不是讓他覺得棘手的——反而是安安靜靜地在書店裡的那位,會讓人無時無刻不在擔憂。
然後結城就被電話吵醒了。
「如果你有空,幫我帶點退燒藥。」
結城立刻就醒了。
結城趕到書店的時候,源正在樓下煮粥,看到他後鞠了個躬又專心地看著自己的爐子。
「王上怎樣了。」在上樓之前,結城問了一句:「燒得厲害嗎?」
「我來的時候,閒院大人下來說今天喝粥的。」少年回答說:「……發燒了嗎,閒院大人?」
因為問不出什麼,所以結城就直接上了樓。
說來二樓結城還沒去過,因為不過是因為閒院是個妹子,而且還嫁了個佔有慾不弱的男人。外加上王的領地不能隨意入侵,結城到現在也就熟悉一樓的佈置。
輕輕敲門後,過了一會兒結城才聽到了閒院的回答。推開門後,入目的是一片黑暗。落地窗簾將陽光死死地擋在了窗外,整個臥室的氣氛十分適合入睡,如果沒有鬧鐘大概能讓人一直睡下去。結城咳了一下,摸到牆壁上的開關,擅作主張地開了燈。
被燈光刺激到了的閒院不滿地哼了一聲,接著將被扯到頭頂上。結城看到床頭櫃上放著一杯水,水即將見底,於是站在閒院床旁邊問了句。
「王上,要把水添上嗎。」
然後去倒了一杯水。
結城回來的時候,閒院已經坐了起來。乍一看就能發現,閒院一貫蒼白的臉色微微泛著紅,眼睛裡有著閃爍的水光。如果不是知道閒院在發燒,這樣的表情能讓結城不淡定好一陣子。
「那,王上,來吃藥。」結城拿了藥盒看了看:「這個,吃三粒,然後睡覺。」
閒院很聽話地吃了藥,然後靠在靠墊上,歎了一口氣。
「我很麻煩吧。」
「怎麼會。」結城說:「能為王上分憂是我的榮幸啊。」
「不僅僅作為王,」閒院目光向下看著:「作為妻子,作為朋友……都很……」
「沒有那回事。」結城想了想,輕輕拍了下閒院的腦袋:「人哪能什麼事都自己扛過去呢,作為王也一樣。」
「我和其他的王不一樣,沒有三哥那麼強,也不像禮司那麼有決斷,更不用說黃金之王的全國制霸了。我啊,只是個,一味要求你們做著讓步,和先王相比是個只知道躲起來的……」
「我沒有先王,王上是我唯一效忠的人。」結城直接打斷了閒院的話:「而且我覺得,王上的一言一行都讓我覺得很適合黑之王這個身份。而且……」結城想了想:「其他王的族人,應該是很羨慕我們的才對。」
「……為什麼。」
「因為我們的王是個大美人啊。」
閒院終於笑了起來,結城仔細看了下,發現竟然是破涕為笑的。一條不明顯的淚痕折射著光線,隨即被閒院擦乾。摁著鼻子抽了一下,閒院試圖找回自己身為王的威儀,不過因為生病,再怎麼正經還是沒力氣。
「那個……」源少年的聲音傳了過來:「粥煮好了,閒院大人,結城大人。」
「那麼王上,吃完粥再睡一會兒,醒了就好了。」結城把粥碗端過來:「王上有力氣端碗嗎?」
閒院顫巍巍地把碗搶了過來。
「看王上吃東西還真是驚心動魄。」結城邊在一邊看邊評論:「總覺得拿勺子都要耗費盡王上的力氣了,該說不愧是大小姐嗎。」
「我是很正常的人類。」閒院含著粥模糊不清地說:「還沒有到吃飯需要有人在旁邊溫勺子的地步。」
「溫勺子……我果然是凡人啊,請問王上這件奇葩的事情是怎麼在上流社會中存在的呢。」
「如果勺子涼了,會影響飯的口感。」閒院終於把一碗粥都吃完了:「堅持要溫勺子的人是這麼跟我說的,不過我沒發覺有什麼不同就是了。」
源少年笑瞇瞇地把碗收走,離開時帶上了門。閒院躺了回去,結城於是準備走人,讓閒院休息一會兒。
「我剛剛……做了噩夢。」
結城聽到閒院這樣說。
「最近也是這樣。」
「噩夢?」結城腦子轉了一下,想了想閒院的意思:「那我……在這裡陪王上一會兒?」
「如果你堅持的話我不反對。」閒院拽著被子往上拉,露出一雙眼睛:「在我睡著半小時之後才可以走。」
「啊,遵命。」結城笑嘻嘻地坐了回去:「反正有些事在這裡也一樣可以處理……不過王上,屬下能不能討個什麼賞賜以資鼓勵呢?如果這次有什麼的話,下次沒準什麼破廉恥的事情都會幫王上做呢。」
閒院想了一下。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