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有女初長成
第1章 穿越×野獸×野人
我很清醒地意識到自己遇到了一件無法用科學解答的事情,或許可以用「蟲洞」、「外星人綁架」來解答?嗯,還是用一個普通老百姓都能聽得懂的說法來概括一下吧~
我,穿、越、了。
仰面躺在草地上,看著面前星星點點的陽光在樹葉的縫隙間跳躍、閃爍,不知名的花香好像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飄來,我無奈地歎氣,然後爬起身,扯著自己及腰的長髮咒駡道:「你丫個死老天!早不穿晚不穿,偏偏讓我這時候穿!我剛把論文趕出來啊!!!!」
有什麼比一個學生通宵達旦兩天后被告知不用交作業更痛苦的事情嗎?恐怕沒有。雖然這整整兩天裡面,我只有三分之一的時間是用來趕論文的,其餘的三分之二時間都是在看動漫、看小說……不過那好歹也有十六個小時啊!平均每天工作八小時啊!
大四末,交了論文,在準備答辯之前穿越,這未免太不厚道了!
怎麼說也該讓我漂漂亮亮地答辯完,「無意間」用「謙虛」地語氣在那個臭丫頭面前表達一下自己對這個成績的「不滿」,以及對她成績的「關心」和「安慰」,看完她的黑臉再穿嘛!
四年的大學生活,我和她鬥了四年,壓了她四年,沒想到最後來了個爛尾……
我再次歎息,瞄了一下周圍,確定沒有任何智慧生物存在後,狠狠對著湛藍的天空比了個中指!
收起兇狠的潑婦樣,我搖頭晃腦地感歎道:「這年頭,人善被人欺。希望是在大興安嶺,遠一點就美國國家公園好了。唉,不知道老菜皮會不會網開一面讓我過呢?人家這四年都是勤奮好學、按時完成作業的乖學生啊——」
在一株株參天大樹下慢吞吞地步行,我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沒研究過生物學啊、野外求生技能啊,諸如此類的「實用」技能——要是真穿越到大興安嶺或是哪個原始森林的邊緣地帶,稍微懂點這種技能也能延長自己的生存時間。
想我魏央雖然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但從孤兒院起,小學、初中、高中、大學,人生的哪一個階段不是被別人稱作為「牛人」、「BT」的?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不說,在外兼職打工,生活費、學費從高中開始就是自行承擔的了!結果困死在這片鬼樹林裡……
蒼天啊!你長不長眼啊!
第二次沖藍天比中指完畢,我同時聽到了動靜。
神仙?妖怪?
腦中剛迸出來最後兩個字,我立馬躲到一棵大樹後面,偷偷往外張望。
貌似大洋彼岸是有熊的,如果是在我偉大的祖國母親懷抱裡,那可能是東北虎,不然就是可愛的國寶。
非世界動物保護協會成員的我只能在一瞬間想到這三種動物。
走神的刹那,也看到了那個未知的野獸。
……
老虎?獅子?豹子?小狗?小貓?總不見得是斑馬吧?
我瞪大眼睛盯著那只悠閒散步的犬科或是貓科動物,腦子裡一團漿糊。
這個不知道是狗還是貓的毛茸茸生物只到我小腿高,它慵懶地踱著步子,尖尖的耳朵上有一撮長毛,時不時抖一下。
很萌,很萌……可它為毛是黑白條紋的!
我敢打賭,我的臉黑了。
難道是新物種?還是我太無知了?嗯,說不定是哪家出逃的寵物,主人給它染了毛。這也不是沒有可能,松獅都可以變成山寨熊貓了,沒道理其他寵物不行。
又一走神,再看過去,那只斑X(未知條紋生物的通用名)不見了。
「哎呀!這太陽太大了,我都曬得眼花了!」我一拍腦門,失笑地自言自語,頭一低,就看見了斑X坐在我跟前,黑溜溜的大眼睛看著我,沒有絲毫惡意,似乎只是好奇。
我蹲下身子,和它四目相對,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個手指頭,緩慢地向它靠近。斑X沒什麼反應,仍舊睜大眼睛,在我的手指碰到它柔軟的皮毛後,閉上眼,發出可愛的叫聲,還往我的手指上蹭了蹭,好似很舒服的樣子。
「小傢伙,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呢?像狗像貓,這條紋又像斑馬……」我喃喃自語,摸著它腦袋上柔軟的長毛。
斑X用它黑溜溜的雙眼看了看我,又發出一聲低吟。
正當這時,遠遠地傳來人聲,打斷了我的思路,卻是一種我聽不懂的語言。
不一會兒,人就到了我面前,一共七個,清一色的雄性動物。
之所以用「動物」這個詞,是因為他們真的很像動物!
身上圍著未加工的皮草,髮型是鳥窩式的爆炸頭,脖子上還掛著小骨頭做的項鍊……
大哥,你們是古猿嗎?還是類人猿?野人?熱帶雨林裡的食人族部落?
我CPU一般的大腦平生頭一回罷工。無語地看著那七個手持木質標槍的男人,再看看他們流露出驚訝的白種人臉龐,耳邊是他們嘰裡咕嚕的說話聲。
七人中最強壯的一個站了出來,指著我腳尖前的斑X,張嘴就是一連串流利的外語。
非中文、非英語、非日語、非德語、非法語,似乎也不是義大利語和西班牙語……
我試著用自己會的語言和他溝通,連那種只會一兩句「你好」和「謝謝」的外語都拿出來用,結果他們一頭霧水,嘰裡呱啦又講了一通。
溝通無能。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交流,只能互相大眼瞪小眼。
那個大個子看了我半天,對身後的夥伴攤了攤手,其他六人的目光看向我的腳邊。
我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發現那只斑X正懶洋洋地窩在我的腳邊打盹,感覺到我的目光,它抬了抬眼皮,拖把一樣的長尾掃過我的腳踝,繼續眯眼打瞌睡。
我倒是知道自己對動物或許有種特殊的吸引力。以前碰到野貓、野狗,還有其他家養的寵物時,那些小東西都會溫順地讓我撫摸,不躲也不叫。所以對於斑X的親近也歸類到我的特殊氣場去了,並不驚訝。那七人可是驚訝萬分,瞪著眼睛議論紛紛。
那個大個子又說話了——語調奇怪,發音奇怪,是種十分彆扭的感覺。
明明就是雞同鴨講,真不知道他浪費口水幹什麼。
我指了指他的嘴巴,又指指自己的耳朵,擺擺手。
他露出無奈的表情,回頭和那六個人商量一陣,轉過身對我揚揚手,指向了自己的身後,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用希翼的目光看著我。
惡寒……被一個粗獷的大個男人這麼看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爬起來了!
讓我跟著他們走嗎?唉……沒辦法,在這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地方,跟著土著走總比自己一個人瞎轉悠好。我跟了上去,卻發現他們奇怪地看著我,又緊張地看看還窩在原地的斑X。
斑X站了起來,施施然跟在我的腳邊。
七個大男人松了一口氣,在前頭帶路。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也不會白白掉餡餅還正好砸中了你。磚頭和硫酸倒是有可能……
我摸著下巴,垂眼看看腳邊的斑X。
那七個人是沖著它來的,它又為什麼跟著我呢?真因為氣場這種奇妙的事情?
柔軟的尾巴掃過我的小腿,癢癢的。我募地覺得自己似乎被調戲了?!我退後兩步,瞪著它。它也不惱,慢悠悠地走過來,前面的兩隻小爪子搭在我的膝蓋上,用後腿支撐著身體。
那水汪汪的、葡萄似的大眼睛就這麼眨眼不眨地盯著我,不同於剛才的低吟,它這次發出了「呼嚕嚕」的聲音,長尾巴討好我一般的來回擺動。
……
太……
太……
太萌了!!!!!!
我二話不說,把它抱進懷裡猛蹭。它也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在前頭走的七個男人看傻了眼,大個子摸摸後腦勺,憨厚地笑了笑,又嘰裡咕嚕地說了些話。旁邊的六人也同樣神情愉快,互相拍著肩膀,興奮地交談著。
我莫名……
大個子握著拳頭,對我又說了幾句,繼續在前頭帶路。那步伐輕快的,仿佛他不是兩米高的鐵塔大叔,而是個小正太。
囧……這大個子夠單純的呀。
我摸了摸懷裡的斑X,跟著他們翻山越嶺,穿過滾滾而來的漫天黃沙,遊過一望無際的廣闊大海,終於見到了縷縷炊煙……
我承認我誇張了。我們一行一人、一獸、七動物不過是穿過了樹林罷了,但我真的覺得自己快死了。
累死、渴死、加餓死!這群BT!一個個都不吃不喝不休息!幾個鐘頭了啊!
幻覺都出來了!
我居然看見樹林週邊著一群衣著樸素、明顯是農村裡出來的質樸老農民們,而他們竟然聚在一起抽雪茄!——縷縷炊煙的真相。
他們見到我們一行人出來,都激動地揮舞著手中的雪茄……
而天空上剛剛飛過去的貌似是電視和圖鑒裡的某種飛行工具——飛艇。
嗯……我可以找出一百個理由來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正常的,可當我進入那一幢白色的三層樓歐式小洋房,見到裡面應有盡有的現代化家用電器和掛在牆上的一支來福槍後,我覺得我真的出現了幻覺。
大個子男人笑著指了指那張絕對豪華的沙發,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呆呆看著他身上純天然的皮草、純天然的項鍊、純天然的標槍,再僵硬地轉過頭,看看牆上的來福槍,也不管他是否聽得懂,乾巴巴地吐出一句話:「大哥,您的愛好是COS原始人?」
第2章 老美人×學習×這個神奇的世界啊
「大哥,您的愛好是COS原始人?」
可惜大哥聽不懂,不然就會發生一下兩類情況:
1、用自己的巨掌拍死我,用標槍戳死我,用□□爆我的頭;
2、熱淚盈眶地握住我的手,大喊:「知己啊!」
我被自己過人的想像力嚇得抖了抖,不禁抱緊了懷裡的斑X。斑X揚頭用滴溜溜的黑眼珠子看著我,又蹭蹭我的脖子。皮毛柔軟,帶著它身體的溫熱。
這皮毛真是不錯,像是圍脖,嗯,貴婦人的那種完整的狐狸皮圍脖。我心裡想著,盯著斑X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改變,看得它打了個寒顫。
大個子男又開始試圖和我交流。
我無語。
這種無用功不正是浪費時間、浪費精力、浪費生命嗎?
大個子見我沒反應,有些急了。其他六人也焦急起來,迫切的目光在我和斑X之間徘徊。
正當此時,有人進來,聲音蒼老威嚴,同樣是講著那種我聽不懂的語言。七人聞聲一下子安靜下來,帶著點畢恭畢敬的味道,垂手讓開。我也看到了來人——一個頭髮花白、住著拐杖的老頭。
就跟所有的老人家一樣,這個老頭皮膚皺巴巴的,還有點老人斑,精神氣倒是不錯,沒有兩眼渾濁。我想到了我那個導師老菜皮。
老頭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又掃了一眼斑X,眼睛一亮。斑X明顯往我懷裡縮了縮,瞪著老人,呲牙咧嘴。
我皺起眉,一巴掌拍在它的腦袋上——這小傢伙,我們現在在人家手上,怎麼能給人家臉色看呢?斑X委屈地仰起小腦袋,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但我只掃了它一眼,就安靜地注視著老頭。
老頭向那個大個子詢問了些什麼,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招了招手,直接轉身就往外走。
又走?我歎氣,認命地跟了上去。
老頭帶我走過一幢幢小洋房,每個村民都會帶著敬意向他打招呼,看到我懷裡的斑X後,眼神中又都爆發出驚喜的光芒。我面不改色地跟在老頭後面,無視掉所有人的目光。
終於,老頭停在一幢白色的教堂前,推開那莊嚴的大門。
大門呈金色,反射著太陽的光輝。不知道是真金還是鍍金。我心裡嘀咕,不由多看了兩眼,這才把視線轉向門內。這一看,可就傻掉了。
教堂內排放著的不是椅子,而是兩派白色的花圈和盡頭的一個水晶棺材。
我以我5.0的視力發誓,我看到棺材裡面躺著個神態安詳的女人!睡美人?白雪公主?呃……或許應該再前面加個修飾詞——「老」。
老白雪公主(或老睡美人)穿著米色的長裙,銀髮梳得一絲不苟,臉上雖然有細密的皺紋,但不難想像她年輕時的美麗。
老人已走到那棺材面前,我只能看見他的背影,看到他蒼老但溫柔的側臉。
呼……是在等待王子的吻嗎?想到之前那些人看到斑X時興奮的神情,看來這個王子應該是斑X吧?
我聳聳肩,上前將斑X放在棺材上。
它茫然地看著我。我則指了指棺材裡的人。
「親一下吧。」雖然它不可能聽懂,不過我還是說話了。
應該是親一下就行了吧。如果是內服的話……呃……把王子煮了給公主吃,從此血脈相連……我立馬收起滿腦子的遐想。不行不行!不能因為王子是個畜生就這麼對它!畜生也是有生存權的!不能搞種族歧視!
斑X很有靈性。它看向棺材裡的老美人、老公主,站在棺材上沒有動,又可憐兮兮地看向我。
是哦……棺材還蓋著呢,它怎麼親?
老頭在一旁看著,忽然輕笑,從懷裡摸出一顆亮藍色的半透明晶體。
斑X的眼睛大放異彩,迅速撲了上去!可老頭手一抬,它就撲了個空,卻也靈巧地在空中轉身,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老頭用枯槁般的手吃力地把那棺材蓋打開,這才沖斑X擺擺手中的晶體,又笑眯眯地說了些什麼。
老狐狸!我腦海中直接蹦出個詞來,身體下意識地退開兩步,警惕地盯著老頭。
斑X沒有我那麼機靈,稍一猶豫就跳起身一口咬住了老人手中的晶體吞了下去,滿足地眯起眼。
它……吃了那個晶體?呃……雞也會吃一些小石子,有利於消化。
我撫著胸口,壓著自己心臟的位置,強行讓自己轉移注意力: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我為斑X默哀了一秒鐘。
果不其然,老頭一手抓著它的後頸將它提了起來,放在老美人的身上。斑X不太樂意,卻還是乖乖上前,小嘴巴停在老美人的嘴唇上方,隔了大概幾釐米的樣子,張了開來,露出裡面尖利的白牙。老美人的身體開始輕顫,而我也驚恐地發現有黑色的氣從老美人的嘴裡冒出來,扭動著,化作一個骷髏頭的模樣,上下兩排牙齒森然駭人!張開的嘴巴似乎要咬下斑X的腦袋來!
斑X身上的毛都豎了起來,喉嚨裡發出低吼,完全不像是能從這麼個小身子裡發出的沉悶的吼聲。
我驚駭得一根手指都動彈不了,只能睜大雙眼,看著那黑骷髏頭漸漸淡化,被斑X吸進肚子裡。周圍的低氣壓也一下子消失了。
斑X從棺材裡跳出來,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慢吞吞地挪到我的腳邊,發出讓人憐惜的「呼嚕」聲。
「怦怦」……我感受到依偎在自己腳邊的溫度。
「怦怦」……我感受到它撒嬌似的蹭我。
「怦怦」……我似乎也感受到了它的脈搏……
深呼吸兩次,狂跳的心臟終於平復下來。彎腰抱起趴在地上的斑X,我溫柔地撫摸著它的毛。它很安靜地我在我的懷裡,閉上眼睛休息。
「辛苦了。」親親它的腦袋,我微笑著看向相擁的兩個老人。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我這還救了一對苦命老鴛鴦!功德無量啊!既然如此,老天爺,不如你行行好,讓我回去參加答辯吧?
老天爺顯然在翹班。
老頭扶著老美人走了過來,深深地對我一鞠躬。
「哎!別這樣!」我趕忙扶起他們的肩膀,驚慌失措。鞠躬算什麼呀!人家要的是物質感謝!
老頭笑著對老美人說了些什麼,老美人掩嘴而笑,臉上還留著淚痕呢,看起來卻幸福非常。她一手拉著我的手,一手挽著老頭走出了教堂。
我這算是電燈泡,還是和諧的祖孫三代?胡思亂想的同時,已經出了教堂,站在陽光下,接受裡三層、外三層的村民熱情歡迎和雷鳴般的掌聲。
我傻眼。
不是因為這場面感人,而是因為我終於明白我為什麼見到這裡的人後會有如此奇怪的感覺了。
在中國的大街上放眼望去,不至於全是黑腦袋,有些愛美人士染個發什麼的,但沒有多少人敢用如此出挑的顏色。在西方,不至於全是金腦袋吧,但其他顏色也不會那麼鮮豔啊!可在這裡,雖然是黑色、棕色占多數,可紅橙黃綠青藍紫,拼成幾條彩虹不成問題。
我低頭看向懷裡還是沒什麼精神的斑X,回想起剛才那一幕,終於悟了!也欲哭無淚了……宮崎駿動畫不就是蒸汽+魔法麼!但剛想到這,更讓我驚恐的事情發生了——旁邊響起了音樂聲。我轉過頭看見那個帶路的大個子從皮草下掏出了一個形狀像是兔子的物體,看見他拿著那個物體按下內側的一個按鍵,看見他拿起那個物體放在耳邊,像是有一個兔子抱著他的耳朵一般,看見他……嗯……說話了……
說完,大個子露出高興的神情,對老頭喊了句什麼,垂下的手讓我正好看見內側的四排按鍵——很好,不是蒸汽+魔法,這個世界恐怕是電氣+魔法!丫的手機都有了!再想想大個子家裡的全套家電,說不定這裡互聯網和國際空間站都有了!
被人拉了拉手,我木訥地轉頭,看見老美人慈祥的笑容。她對我說了什麼,忽然一停,抱歉地笑笑,又對老頭講了什麼,就拉著我走出人群。所有人都自覺為她讓出一條道來。我僵硬地任由她牽著。走遠了,她停下腳步,指著路邊一朵藍色的小野花,說了個詞。
我呆滯地看著她,她又念了一遍,又指指我身上淺藍色的T恤,再念了一遍。我猛然醒悟。她是在,教我語言?她又說了一遍,還是那個發音。我閉了閉眼,學著她的口型發出那個音,她笑得燦爛,高興地拍拍我的手。
一路上,她不時停下來,教我一些生詞,簡單的「天」、「地」、「你」、「我」,一點點地教。我仰頭看著藍天,念出她剛剛教我的「藍色」和「天空」。老美人驚喜不已,對我來說卻是個打擊。
拜託!這有什麼好高興的!那麼簡單的詞語而已!我自信地一笑,外語嘛,對我來說,一向不是難事。
之後的兩個月裡,我一直寄宿在老頭和老美人的家裡——對了,老頭叫休伊達,老美人叫琳婭。休伊達是這個鎮上最博學多才,也最有聲望的人,受到所有人的尊敬。琳婭則是個賢妻良母,鎮上所有人提到她都豎起大拇指。她燒的一手好菜,教我語言,照顧我起居,把我當孩子一般疼愛。
我像這座小鎮上的居民一樣生活,過著簡單平凡的日子,也算是難得的放鬆吧。
之前一直在忙著實習、學生會交接和畢業論文、答辯,還有N本小說和動漫的連載追著看、咳咳……實在是夠嗆。現在徹底閑了下來,每天幫琳婭做做家務,看看書逗逗小斑,一天就過去了。
而現在,我已經學會了這個世界的語言。不得不說,這個世界的語法太好掌握了,拼寫、讀音也有跡可循,實在是方便。更何況我本身就記憶力很好,注意力集中的時候,幾乎可以做到過目不忘。當然,為此還是留下了兩個深深的黑眼圈——說起來,我這熊貓眼有幾年沒有消了。
不過,最重要的是,我發現這個世界上還是有英語的!甚至連中文、日文也是有的。一想到此,我就想狠狠扇凱姆——就是那個大個子——兩個耳光!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笨蛋!居然只會通用語,其他語言一竅不通,害得我一開始學通用語像是小孩子在咿呀學語一般,痛苦不已。而休伊達雖然博學,在語言方面的天賦就少得可憐,知道有中文、日文的文字,對於發音一類,也是七竅通了六竅。要不,我那時候說中文,他就該反應過來如何教我通用語了。
撇去這些不提,這兩個月的日子,還真是悠閒愜意。
坐在陽臺上看著這個世界的書,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個小鎮在森林邊,一沒特色,二沒景點,三沒便捷的交通,少有外人前來。唯一的飛艇只是作為運輸工具,送來一些必備的生後用品,偶爾接送鎮上的人外出。唯一讓人驚歎的是小鎮上的圖書館堪稱頂級!十六層樓高的圖書館是鎮上最高的建築物,裡面全是書,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無所不有!
而小鎮之所以如此富裕,人人抽雪茄、用高級傢俱電器,全因為那句至理名言——「知識就是力量」!
隨便在街上抓一個人都是某某大教授、某某大學者。有人邀請了,他們才離開小鎮,外出演講、授課,平時寫書賺外快,生活滋潤得很。連凱姆——那個大個子——也是國際標槍大賽、射擊大賽的連任冠軍,著有《凱姆教你擲標槍》、《凱姆教你學射擊》兩本書,休伊達代筆,市價三千六百五十七戒尼一本。
三千六百五十七戒尼……我咀嚼著這幾個字,總有種奇怪的熟悉感。嗯,因為是錢嗎?
話說,我雖然不是學經濟的,可對金錢的觀念還是蠻強的。世界上幾乎所有國家的貨幣名稱、符號、面值大小、匯率換算等等,都能倒背如流!當年背這個東西的時候,被人用看瘋子的眼光看待,我卻樂此不疲。
大概因為是貨幣單位,所以感到特別親切吧。我聳聳肩,不再糾結這個問題,繼續看書。
這次借的這本書名為《世界之最》,講述這個世界上最XX的XX,著作者是我每天都能看見的休伊達——這老頭子不知道是真的博學多聞,還是想像力豐富,書上寫的東西很是奇妙。
看完世界上最大的盧克魚,我翻到了下一頁。唔……世界上最美的七樣東西?七美色?看起來很有意思啊!
「水琉璃:藤蔓類植物,生長于常年冰封的休眠火山,由於大量地吸收某種含硫化合物而喪失青花素,全株通體透明,且有礦石般的光澤。
「火紅眼:窟盧塔族人情緒激動時瞳孔由茶色轉為紅色,若在此時死去紅色將永不退散。
「液鈦礦石:生長環境不明,液鈦礦只在早古有過一例,開採出的礦體取出後因氣溫下降而凝固,呈水蘭色,夜間會發出微弱的淡冰藍光輝。
「水晶羽骨:一種鳥的羽骨,色澤猶如黑水晶,有劇毒。
「彩色卵:一種念獸的卵,外殼極薄,會不規則的出現各種顏色。
「白火:比目前世上的一切都要來的純淨的白色。在兩極深海生長著一種俗稱「白火」的魚,這種魚全身可燃,點燃後會有美麗的白色火光(只限活著的時候)。
「未知:目前尚無資料。」
這……是我眼花了嗎?呵呵,應該不是這七樣吧。翻回去再看一遍!
字沒有變,真的是那七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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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嚕嚕~」小斑歡快地橫叫著從屋子裡跑出來,剛想跳到魏央的懷裡,卻發現那人已經沖了進去,轉眼就不見了。小斑歪歪腦袋,不解地用大眼睛看著魏央消失的門口,小跑著也下了樓。
第3章 三人×獵物×常識
樓下,休伊達正在和人休閒地品茶。琳婭剛從廚房出來,銀餐盤上放著小巧可愛的曲奇餅乾。
「呵呵,嘗嘗吧,別客氣!不是我自誇,我老太婆的手藝可是沒話說!」休伊達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他合上厚如辭海的大書,騰出地方讓琳婭放下香味四溢的曲奇餅乾。
濃濃的奶香刺激著人的食欲,休伊達伸手就拿了一塊塞進嘴裡,迫不及待地咽了下去。
「真是!客人在呢!」琳婭瞪了休伊達一眼,將小餅乾推向坐在另一邊的三個年輕人,「談了那麼久,你們也該累了吧?我去泡茶給你們喝。」
「不用麻煩了,師母。」坐在中間、黑衣黑眸的青年溫和地說道,「我想請教的問題已經都問清楚了,也該告辭了。」
「哎,那麼早就走?難得有學生來看老頭子呢。不如留下來一起吃一頓便飯吧。」琳婭慈愛地注視著文質彬彬的青年,又不著痕跡地掐了掐休伊達的腰。
休伊達嚼著餅乾的臉頓時抽搐。拍了拍手上的餅乾屑,老頭乾笑著附和道:「是啊是啊,大老遠來一趟,不如吃一頓便飯再走?」休伊達和老伴相處半輩子,一個眼神、一個細微的舉動就能知道對方想些什麼。琳婭剛才掐那麼重,看來是要給魏央介紹物件……唔,這個物件的確很不錯啊……
青年似乎看出了兩位老人在計畫著什麼,輕輕微笑,剛想開口,只聽見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忽然「嘭」的一聲,長髮的女人翻身從樓梯上跳下來,半蹲在地上。
女人好像什麼也沒看到,眼睛裡只剩下那個臉皺巴巴的老頭子。她氣勢兇猛地沖到休伊達面前,纖手一拍,將一本大書攤在休伊達的面前,惡狠狠地質問道:「說!這書是不是你寫的!」
休伊達愣了愣。
「死老頭子!別給我裝傻!這本《世界之最》是不是你寫的!」
青年頗有興致地看著女人的潑婦樣。他左手邊坐著的娃娃臉男人同樣笑眯眯的,只是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女人好幾遍,不知道在看什麼。而右手邊的矮個子男人只瞟了那女人一眼,就收回目光,狹長的眼睛半眯著,好似無聊得要睡著一般。
「呃……是我的。」休伊達拍開女人的手,一指封面上的「休伊達•沃特教授著」幾個大字,認真地說道,「我記得你已經學會通用語了。還有,說了多少遍了,不許跟著老太婆叫我死老頭。我好歹也是你的長輩,你……」
青年抬了抬眼,一手捂著嘴。黑珍珠般的雙眼盯著女人。
遲鈍的女人沒有發覺青年的目光,也對休伊達的哆嗦置若罔聞,直接「嘩嘩嘩」地翻了好幾頁書,白皙的手掌拍在書上,再次質問道:「那這個七美色是你編出來騙人的,還是真的有?」
「當然是真的!」休伊達被侮辱了一般氣得從椅子上彈起,「我休伊達•沃特筆下的每個字都是憑良心寫的!怎麼會做出欺騙讀者這種齷齪的事情呢!」
「那就是真的咯……」女人低聲呢喃,咬著指甲,一臉糾結的樣子,「這個世界上是不是有種職業叫獵人?」
「是啊。」
「要通過獵人考試才能拿到執照?」
「對啊。你怎麼知道的?」休伊達好奇地問道,「你最近是看了什麼書了?」
「嗯……今年是幾幾年?」女人照樣被把休伊達的問題放在心上,沉思一會兒,非常嚴肅地注視著休伊達。
休伊達也不在意女人的無力,摸摸自己的鬍子,「我三年前最後一次外出授課,那時候是……唔,今年應該是1996年。」
「96年……嘿嘿嘿嘿嘿嘿……」
青年看著女人又咬了咬自己的指甲,換上了興奮的神情,發出不明意味的猥瑣笑聲。娃娃臉打了個寒顫,目光在女人和矮個男人之間徘徊。那矮個子的男人仿佛是被女人給噁心到了,洩露出一身的殺氣,目標正是那個怪女人。可對方根本不看他,還是在那兒怪笑。
殺氣更甚……
休伊達和琳婭顫抖著,駭然看著那個男人,又求救似的看向一臉輕鬆的青年。
「好!非常好!」女人募地一手握拳擊在另一隻手的手掌上,「96年啊!居然是96年!哦呵呵呵呵……老頭、奶奶,我去找凱姆大哥,不用等我吃飯了!」女人收起潑婦樣,一臉笑容地說著,仍舊無視了那三個男人,蹦蹦跳跳地出了大門,老遠還能聽見她恐怖的笑聲。
「飛坦。」黑髮的青年起身,淡淡一聲便讓矮個男人滔天的殺氣消失得無影無蹤。
娃娃臉歪著腦袋,看著那扇門,笑著嘀咕道:「不是很強啊。為什麼都不怕飛坦的殺氣呢?而且是直接無視了我們三個呢……哎哎,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太專注了吧。」黑髮青年不冷不熱地接了一句,溫柔地看向兩個軟倒在地的老人,「無論怎麼說,看起來都是有趣的人。老師不介紹一下嗎?」
「你到底是誰?」休伊達牙關打顫地結結巴巴問道。他雖然老,可還沒遲鈍到那種地步。這矮個子男人身上的殺氣明顯不是常人該有的,而青年的冷靜和他對矮個男人的絕對權威,也顯示出他的不凡來。
青年撫了撫額頭上的繃帶,還是那一抹清雅的笑容,「老師在說什麼呀?我是您的學生,您的學生庫洛洛•魯西魯啊。嗯……」青年抬起下巴,看了看天花板,慢吞吞地繼續說道:「說起來,我似乎從來沒有向老師好好介紹過自己吧?那麼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庫洛洛•魯西魯,幻影旅團的團長。」
「幻影……」休伊達睜大了眼睛。
「這兩位是旅團的成員。飛坦。」
「哼!」
「俠客。」
「很榮幸認識您,沃特先生。」娃娃臉上是燦爛的笑容,只是那笑意從來沒有到達過眼底。
「你們……你們……」休伊達舉著一根手指,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卻本能地擋在了琳婭身前。
庫洛洛勾著嘴角,純黑的眼睛裡映著老夫婦蒼白的臉,「不久前聽說師母中了念毒,沒想到已經恢復了。」
「你們這些盜賊到底要做什麼!」休伊達佝僂的身體顫抖著,卻沒有退縮。
對於幻影旅團,見多識廣的休伊達自然是知道的。早在一年前,這群無法無天的盜賊已經是A級通緝犯,前去抓捕他們的獵人無一生還,且死狀慘不忍睹。休伊達沒想到自己居然收了幻影旅團的團長當學生!老眼昏花了……真是老眼昏花了!琳婭之前還想把他介紹給魏央!不!決不能讓這群惡徒對魏央下手!
庫洛洛悠閒地看著休伊達臉上的表情不斷變化,「只是來請教老師幾個問題,老師也已經回答了。不過現在,我又了新的問題。師母的念毒是如何解開的?另外,那個女人是老師的孫女嗎?」
「她只是個無辜的孩子!你有什麼沖我來!」休伊達努力挺起胸膛,可抖個不停的雙腿還是將他出賣了。
「老頭,你好像沒搞清楚狀況吧?」飛坦陰沉低啞的聲音像是從地獄傳來,「回答團長的問題,否則,我讓你生不如死。」
「唔!」休伊達被那陰冷的金色眼睛盯著,再也支撐不住地捂著自己的胸口跪倒在地上。
「嗯?」庫洛洛沒看向老夫婦,而是抬起頭看向了樓梯。
臺階上一隻小東西正弓著身子,發出警告似的低吼聲,可惜聲音有些發抖。
「是麻多納獸呢!難怪念毒解開了。不過真是稀奇,居然能看到麻多納獸,而且還是幼獸……」俠客驚喜地瞪大了眼睛。
「不就是只條紋畜生嗎?」飛坦不屑。
「不是哦!麻多納獸神奇的地方就在於它們天生就能除念!沒有任何後遺症的除念!等這只幼獸成年後會很厲害的。」俠客興奮地握著手裡的手機,「團長!」
庫洛洛點頭,碧眼狐狸和飛坦立刻化作殘影撲向小斑!
小斑害怕地嗚咽一聲,敏捷地跳起,可它還是被飛坦鋒利的指甲劃出一道傷口!
「嗚嗚嗚……」小斑低叫,狼狽地躲閃著二人,可身上的傷口還是越來越多,血灑在了屋子裡的每一個角落。
蜘蛛不急著收網,如此有意思的獵物不是每天都能碰到的。
「嗷!」小斑慘叫,身上的毛已經染了血,糾結在一起,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條紋。
飛坦停下來,看了一會兒縮在角落發抖的幼獸,緩緩踏前一步。
「爺爺!爺爺!爺爺!凱姆大哥昨天說他要去……」尖利的女聲從門外傳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剛才那個神經兮兮的女人一把推開門,闖了進來,又怔在了門口,呆滯的目光掃過屋子裡站著的三個男人。
女人的瞳孔一縮。
真是有趣的反應……庫洛洛心想。
「該死的!你們有沒有常識啊!混蛋!」沉默許久,女人暴跳如雷地大吼道。
不出意外的,飛坦身上的殺氣更濃。可是那個女人熟視無睹地直接從飛坦身邊跑過,檢查起休伊達的身體來。
「奶奶,去拿藥!」
「魏……」
「去拿藥!別愣在這裡!快點!老頭治心臟病的藥!」那女人再次發飆。手上動作不停,解開了休伊達的衣服,趴在他身上聽著著他的心跳。
女人臉色一變,馬上爬了起來,用標準的動作為休伊達脆弱的心臟做起了急救。庫洛洛一手支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看著女人。琳婭跌跌撞撞地從裡屋出來,手顫抖得不像話,藥瓶子都快握不住了。女人搶過藥瓶,倒了幾粒紅褐色的藥丸出來,塞進休伊達的嘴裡,一手撫著休伊達的喉嚨,另一支手則抬著他的後頸,直到他咽下去。
「媽的!你們要看戲看到什麼時候!去叫救護車!」女人松了一口氣,倏地回頭對三個男人大吼。
「我不太明白,為什麼這位小姐要問我們有沒有常識呢?」庫洛洛猶如黑暗帝王一般站在狼藉的客廳,絲毫不損他的氣質。
那聲音,那笑容,都極為優雅。
可鋪天蓋地而來的恐懼像海嘯一般卷向魏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