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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HP)叛逆期與公主病》作者:危月【完結+番外】

《(HP)叛逆期與公主病》作者:危月【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7721個瀏覽者
文案:

因為過於叛逆而聞名巫師界的小天狼星在一個聖誕節離家出走,險而流落街頭。

收留他的是一個麻瓜界近來頗為有名的歌手,但她聞名遐邇的點卻是:公主病。

#排雷:公主病並非指「作精」「頤指氣使」意義上的公主病。
cp:小天狼星xOC,姐弟戀。
#歡迎基於【原著】劇情和人物性格進行討論,評論大歡迎。

內容標簽: 英美衍生 情有獨鐘 天之驕子
搜索關鍵字:主角:小天狼星(西裡斯),斯塔西婭 ▏ 配角: ▏ 其它:HP,親世代

一句話簡介:叛逆期布萊克vs公主病波爾頓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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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陰雨連綿,這是倫敦的又一個冬天的景像。到處正醞釀著聖誕節前的歡騰氣氛,准備一舉爆發出來,顯然,糟糕的天氣並不能阻止人們慶祝節日:對於大部分倫敦居民來說,這是一個最平凡不過的冬天了。

  然而對於某些落魄潦倒的人來說,這一切不能更糟糕了:可望不可及的節日氛圍和火上澆油的糟糕天氣,讓他們在泥濘中更加無處可去,被迫再次想起來自己「無家可歸的流浪者」頭銜——比如說,小天狼星.布萊克。

  這位年輕的巫師在成年前最後一個聖誕節的前夕遇上了大麻煩——他那可愛的媽媽勒令他回家過節,而且吵鬧的規模前所未有的大。在雷古勒斯的監視和安多米達的勸告下(「有經濟來源之前不要輕易和家裡鬧翻,否則日子很難過的。」有著成功逃家經驗的安多米達來信這樣奉勸),他不得不告別溫暖的霍格沃茨,回到格裡莫廣場12號、他那用家養小精靈頭顱裝點家居的溫馨小家。

  然而他始料未及的是,他親愛的媽媽不僅給他安排了意料之中的辱罵和嘲諷,還安排一場聖誕舞會、以便給他找一位門當戶對舉止得宜的未婚妻,「讓這不像話的小子收收性子」。

  「不像話的小子」比他母親想得還要不像話。一陣驚天動地的吵鬧之後,他在風雨之中衝出了家門,揚長而去。

  等他站在濕漉漉的大街上的時候,小天狼星才想起來,眼下他唯一可以投奔的對像詹姆和家人去了法國度假——詹姆的父親受到了法國魔藥學會的邀請去參加學術研討會,即將到法國南部享受陽光和法國浪漫。而萊姆斯和彼得今年選擇留在霍格沃茨過節。

  他像一條狗一樣齜了齜牙,最後決定趕在他被抓回那可怕的、陰沉的房子之前,隨便去哪裡都行——至少也不被凍死: 他急匆匆地衝出家門,忘記抓一件厚實保暖的鬥篷,只能靠意志和凄風苦雨鬥爭。於是他跳上了一輛麻瓜公交車,跟著站在他前面的麻瓜學習,隨手朝司機扔了一把納特過去,並趕在對方發現不對勁兒之前混入了人群中。

  顯然,他也沒有什麼目的地。還沒等他研究好到底是在破釜酒吧一直住到開學、還是找個麻瓜的小旅館避風頭(他在心裡盤算著帶出來的金加隆夠不夠支撐到那個時候,但是怎麼也想不起自己到底帶了多少錢出門、自己古靈閣金庫的鑰匙被他隨手放在了哪裡),就看見公交車裡的麻瓜退潮一樣湧了出去。

  這也許是公交車的終點站,也許是個什麼集會的地方。來不及搞清楚狀況的小天狼星不得不匆匆跟著人群下車: 他不想被麻瓜司機指認出來他就是那個用了奇怪貨幣的搭車人。梅林可鑒,他這輩子從來還沒有這麼窘迫茫然過。

  不,也許練阿尼瑪格斯的時候也有這麼局促過。他蹲在路肩上,仰著頭茫然地研究著路牌,試圖找到一個熟悉的街區名——

  「嘩啦——」

  小天狼星不知道被誰撞了一下,本來靠腳尖維持平衡的身體迅速向前傾倒,頭朝下地栽倒在了路邊的積水裡。

  糟糕透了。他陰沉著臉想,可能唯一的好處就是詹姆不在,所以就沒有人會嘲笑他居然這麼容易地就像地精一樣被人撞進了水坑。他抹了一把臉,陰郁地抬起頭尋找肇事者,心頭火山已經開始噴發了。

  一雙仿佛氤氳著兩汪湖水的碧藍眼睛直直地盯著他。湖水盛開在滿月般皎潔瑩白的面孔上,而面孔的主人正充滿驚慌地彎著腰,拿不准該是先把他扶起來還是檢查他到底有沒有受傷,只得不停地念著抱歉的話,一邊伸出手等著他借力,一邊快速地在他身上逡巡著目光。

  湖水澆滅了半數的山火。小天狼星忽視了那雙手,自己一個打挺站了起來,低頭打量身上濕漉漉的襯衫。這是他倉促之間唯一一件從家裡帶出來的衣服。

  「媚娃的褲——」他還沒來得及把最近新發明的詛咒(顯然,他的准未婚妻家族有著和媚娃通婚的傳聞)說出口,就被打斷了。

  「真的非常抱歉,請你跟我來——」

  剛剛等著攙扶他的一雙手忽然換了個動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帶著他和手的主人快速奔跑起來。快速的奔跑讓冷風疏雨在他身上像鈍刀子割肉一樣刺痛。每跑幾步他的腿就被撞擊一下,他低頭才發現原來肇事者身後背著一個巨大的黑色皮質盒子,隨著奔跑的節奏擺動著。

  奇怪的盒子撲滅了他另一半的心頭火,盡管他仍舊濕漉漉的,但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正常狀態——對於別人來說,可能這不能用「正常」形容。比如小天狼星突然想起來,就算是在禁林裡遇上八眼蜘蛛,也是他拖著詹姆這個四眼仔逃命,但他怎麼會莫名其妙地被一個麻瓜姑娘拉著亂竄?

  他低下頭,看著比他低了至少七英寸的肇事者,不爽地磨了磨牙,仿佛一條准備攻擊敵人的狼狗。小天狼星反手捏住姑娘的手腕,邁開步子就衝到了她前面,拖著她和那個奇怪的黑色盒子在麻瓜的注視下一路奔逃。姑娘顯然沒想到他會突然反客為主,剛剛洶洶的氣勢像巴比塔一樣轟隆隆地垮塌了。直到他帶著她轉入一個沒人的巷子停了下來,她才喘勻了這口氣,漲紅著臉扶著牆怒目而視: 「你……你跑什麼啊?」

  小天狼星環抱著雙臂,挑高了眉毛。

  姑娘突然意識到,她才是那個撞了人之後還拉著人奪命而逃的。所幸她已經不能再把臉孔漲得更紅了,所以小天狼星也看不出來她到底有多麼窘迫。

  「抱、抱歉,剛剛人實在是太多了,我怕你叫出我的名字會惹麻煩……」

  「——我?你叫什麼名字?」

  「……啊?你不是叫了維拉?」

  灰眼睛和藍眼睛對視了良久,雙雙懊惱地移開了視線,互相明白了問題所在: 小天狼星脫口而出的口頭禪,和肇事者名字音節重疊。使得姑娘以為他認出來了自己的身份,情急之下慌忙帶著他遠離人群。

  兩雙眼睛又對視了。

  姑娘深深嘆了一口氣,「真的十分抱歉!我真的……」她眨了眨眼睛,猶豫地詢問,「你之後有什麼行程嗎?我可以送你過去,我的車就停在附近。」

  小天狼星臉上淡淡的笑意迅速地消失了。他干巴巴地回答,「不,事實上,我正在離家出走,聖誕節結束之前都沒地方可去。」這說辭活像在形容一條流浪狗。他諷刺地想。

  姑娘猶疑地問:「那麼聖誕節之後……」

  「啊,小姐,我還不是一條完全無家可歸的流浪狗。」他的聲音因為把笑話講了出來而變得輕快了一些,「我讀寄宿學校,聖誕節後就可以回學校上學了。」

  她因為愧疚而過於禮貌的神態消散了一些,上下打量著他,「喔,」她最終低嘆了一聲,「……原來你還是高中生嗎?」

  他不太清楚高中在麻瓜世界裡是什麼意思,只好繞著圈子回答她:「小姐,我上個月才滿十六呢。」

  姑娘輕快地笑了(「呀,才十六啊。」),似乎沒看到小天狼星正在瞪著她。她彎著碧藍色的眼睛,思考了一會兒回答:「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倒是有地方可以借你留宿到下個月——就當是賠償了。」她虛指了一下小天狼星仍舊濕漉漉的上衣,「呃,我真的非常抱歉。」

  人生真是奇妙。三個小時前,小天狼星還在家裡和雷古勒斯唇槍舌劍(你那麼喜歡純血,那為什麼不直接和禁林裡的純血巨怪訂婚呢?也很般配。」),沒過多久就當著他和父親的面衝出了家門。三個小時後,他人生第一次地坐在一台真正的麻瓜汽車裡,身上還披著車主的小毛毯,從副駕駛探頭端詳著閃閃發光的儀表盤。

  車主從他的方向敲了敲車窗,見他轉過頭來便露出了一個笑容,把手裡大包小裹的購物袋扔到了副駕駛後方的座位上,又繞過來拉開駕駛位的車門,嫻熟地系上了安全帶、發動了車子:「怎麼樣,感覺有沒有好一點?」她朝著後方偏了偏頭,「我把能想到的換洗衣服和日用品都買了,如果之後有什麼需要的你再和我說,不要擔心。」

  小天狼星半晌才悶悶地回答了一個「嗯」。即便是在掠奪者中,他也是習慣了發號施令、俯察群情的角色。突然成為受別人照顧的角色令他隱隱有些不安。

  「我好像還沒有自我介紹,」慷慨的資助人見他許久沒做聲,側過頭看了他兩眼,「我叫斯塔西婭,嗯,維拉是我的中間名——斯塔西婭.維拉瑞亞.波爾頓。有的時候我用『維拉』的昵稱來參加演出。所以我剛剛以為你是認出我的觀眾……呃,真的是非常抱歉。」她瞥了瞥小天狼星的神情,擴展了她的自我介紹。

  然而他並不生氣了——比起差點被抓去和巨怪強行聯姻,不小心被麻瓜女生的行李箱掃到摔進水坑了又有什麼呢?更妙的是詹姆波特沒機會知道這一切,甚至都不會有人嘲笑他——唯一有機會的人正深感內疚,反而打算給他地方歇腳。他的胸口被遲來的自由感充盈著,反而輕松地問:「啊,逃避記者包圍的大明星。你很有名,是嗎?」

  斯塔西婭打了個輪,車子輕快地駛進了一棟建築的地庫。她熟門熟路地把車子停住,小天狼星跳下車,先一步把所有的購物袋拎在了手裡。

  「啊,謝謝……」她引著他前行。在小天狼星好奇地打量緩緩合上門的電梯時,她終於有機會結結巴巴地解釋了:「呃,其實不是這樣。比起有名來說……不如說『因為有爭議所以被很多人知道』?」

  小天狼星終於好奇地仔細打量面前的姑娘:她裹著一身羊絨長風衣,背後背著巨大的皮質方盒,顯得人格外嬌小;黑色的長發被扎成了高高的馬尾,在她背後像旌旗一樣獵獵搖擺。他看不出來這有什麼可爭議的——這姑娘看著沒比她的行李高多少,似乎比萊姆斯還乖巧無害。

  「……這我要怎麼解釋呢?」她接收到了好奇的目光,一邊扭開門鎖一邊回頭看他,修長的烏黑雙眉快要擰成了一團,「或許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小天狼星聳聳肩不置可否,順從地跟著她走進了公寓的門。

  很快,他就轉變了態度。這間公寓並不很大,粗一打量大約是兩間臥室的配置,有點像阿爾法德以前落腳的一間麻瓜公寓。

  然而眼前的這間公寓和他童年時拜訪過的麻瓜公寓太不一樣了——本該是客廳的地方似乎沒有任何一件用來招待客人的家具,反而擺滿了各種奇奇怪怪的樂器。他能認出來的就有一架巨大的三角鋼琴、一組花樣繁多的架子鼓,和幾把形制大同小異的吉他。她把肩上的黑色方盒解下來打開,拿出來了一把更大的白色吉他。她把它和其他幾把吉他立在一起,擦拭起了沾滿雨水的琴盒。

  然而更驚人的是,牆上貼滿了各種各樣的畫報。畫中的人不會動,但是有那麼幾幅似乎比會動的巫師海報更要吸引眼球:

  一幅海報繪制的是海邊的景像:幾個麻瓜姑娘穿著不能更清涼的衣服(小天狼星不自覺地張開了嘴。她們身上的真的可以算是衣服嗎?),淺色的布料僅僅遮住了關鍵位置、襯得大片大片瑩白色或小麥色的皮膚更加顯眼。她們一動不動地站在沙灘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每個人都抱著一只很像鬼飛球的黃色小球。海報上面寫著奇怪的標語:1976年沙灘排球世界杯火熱期待你的光臨!

  另一副海報氛圍完全不一樣,背景黑沉沉的,只有人物身上有彩色的光,讓他想到斯萊特林的休息室。這是一個描繪樂隊的側景,裡面的形像有男有女,而中心人物是一個黑色長發、畫著濃烈妝容的姑娘。她身著黑色的皮質短夾克和短裙(在他看來,已經不能更短了),露出了雪白的肚皮和纖長的四肢,從動作上來看正在富有動感地敲擊著鼓面……

  小天狼星輕輕吸了口氣,發出了「嘶」地一聲:無論是這個鼓還是鼓手,似乎都有點過於眼熟了……

  他側過頭去看整理好了樂器的房東。斯塔西婭正拉下口罩,露出了和畫報上一模一樣的口鼻。梅林,她本人看上去嫻靜得像個拉文克勞的級長,只會抱著厚厚的《魔法史》坐在山毛櫸下的陰涼草地上復習,無害得像一株小蒼蘭。然而海報上的形像則像極了萬聖節會出現在霍格沃茨表演的搖滾樂隊主唱——還是打扮成女妖形像的媚娃主唱。

  「哇哦,太酷了。」他吞了口口水,又把目光移回到了第一幅海報上,忍不住想:要是這樣的拉拉隊會出現在魁地奇球場上,或許半個斯萊特林球隊都得從掃帚上栽下來。

  那可能就更酷了。他輕輕吹了一聲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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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問:小天狼星又玩摩托,又在房間貼比基尼海報,他為什麼這麼熟練?

  答:可能有老司機帶他吧。

  ↑於是就有了老司機和小狼狗的故事。

  03/2021 update:

  想不到吧,時隔幾年我居然又回來了。

  整個故事和設定全都改了,比如女主名字和年齡、家庭背景、職業和身份設定。

  但是部分情節沒有改,比如小天狼星仍然是聖誕節離家出走時被女主角撿回了家、女主仍然是個混跡於演藝界的。

  不是偽更,後面的章節我要是寫夠了會重新po出來並解鎖。

  [1] 女主名字為Stacia Valeria Bruton. 惡趣味,所以她縮寫也是S.B。會誤聽的原因是小天狼星想說「Veela...」,女主用中間名的昵稱 「Vera」當藝名,她誤以為是在說她。這樣改動是為了顯得初見時的誤解更流暢一點,不要太尷尬。而且Vera是我好朋友的名字(。)


第2章

  斯塔西婭沒有什麼威力地瞪了小天狼星一眼,轉身從冷藏室裡摸出來兩聽可樂,一罐被扔給了他,另一罐則被她信手打開、徑自灌了半聽下去。

  等泡沫從喉口消失後,她才緩了口氣,用一種說不好懊惱還是不忿的口氣說:「是吧,你真有眼力。我也覺得特別酷,但是很多人不這麼覺得。」

  她只把話說了一半,顯然是發覺了小天狼星大概並不怎麼閱讀娛樂雜志(事實上,這個頻率應該是從未),等著他來發問。然而她預想中的傾聽者並沒有興致勃勃地追問「什麼什麼」——盡管他從一上車就開始連環發問了。

  斯塔西婭迷惑地抬起了頭,發現對方正在頗有興致地擺弄著那罐可樂。她忍不住問道:「你是第一次……喝聽裝可樂?」

  再討厭小天狼星的斯萊特林都會承認,他確實是個過分聰明的人。但有時過分聰明和格蘭芬多的魯莽結合起來,有著不那麼令人快樂的結果。他把這只鐵皮罐子在手中擺弄一番之後,似乎掌握了訣竅。小天狼星一用力,唰地扯開了鐵皮罐的拉環——然後充分證明了霍格沃茨沒有把化學納入麻瓜研究課是一個不那麼明智的決定:二氧化碳在他的作弄下,過分迅速地挾裹著褐色液體噴湧而出,噴了他整張臉和半個前襟。

  小天狼星抹了一把臉,睜開眼就看見了斯塔西婭露出了目瞪口呆的神情。

  「上帝,」她發出充滿驚奇的感嘆,「我算知道你為什麼要離家出走了——你家長連可樂都不讓你喝嗎?真是嚴格的家教。」

  不,其實更嚴格。他陰郁地想:如果可以,可能她更想讓這些有意思的麻瓜飲品全都從世界上消失。

  他不答話。斯塔西婭就試探著問:「所以……你介意告訴我是遇到了什麼情況嗎?或者你需要和家人聯系一下嗎?」她指了指電話,「可以報個平安?」

  小天狼星哽住了——沒空思考他媽媽會不會用金加隆砸出來一個禁止麻瓜飲品擴散法案了。他試圖用一個模糊的、中性的,而且看起來不那麼丟人的理由說服對方,他確實有很大的必要在聖誕節前夕遠離家庭四處游蕩。不然如果他被熱情的姑娘當成了叛逆街頭少年然後聯系了麻瓜警察和福利機構,這個後果就太難以想像了——他的腦海裡出現了詹姆一邊揉著亂糟糟的頭發一邊和麻瓜警察道歉,「沒錯這就是我家的寵物,對對,一百二十磅,德牧,沒有絕育,我領養了它。」

  於是他努力了一下:「……為了……為了避免和不想見的女性產生進行過多的不必要會面,免得引起進一步衝突?」

  斯塔西婭打量著他身上似乎是真絲質地的襯衫和長褲,又看了看那雙沾了泥水也遮不住皮革油光的(龍皮)靴子,非常有眼力地做出了判斷:這幾件衣物大概價值不菲,而他的瀟灑傲慢也不是年收菲薄的家庭可以熏陶出來的氣質。她進行了大膽假設小心推論:「你這是……逃婚嗎?」

  現在瞠目結舌的人換成了小天狼星。他本意是指想在沃爾布加發瘋之前和她王不見王,但這麻瓜女孩的推測某種意義上似乎說得更准確。

  他的沉默(和之前過於沒生活常識的表現,以及與落魄相格格不入的堂皇裝扮)讓斯塔西婭有了肯定的答案——上帝,這是什麼樣的發展?倫敦街頭版的《乞兒與王子》嗎?

  她清了清嗓子,准備溫柔地把這個問題滑過去,至少不要當面詢問這個可憐人了。但這個從沒把自己當作高貴血脈的格蘭芬多不這麼想,他爽快地點了點頭:「你這麼說也沒錯。我母親,」他皺了皺眉,「是個把所謂家族榮光和血脈看得比性命還重的老古董,她計劃讓我這個聖誕節和一位門當戶對的小姐訂婚。」他冷笑一聲,扯著前襟上的胸針,露出了嫌惡的表情,「我接受不了像個動物一樣被人相看,就跑了。」說著他一把扯下來了那枚純金的胸針,放在了斯塔西婭的手裡:「希望這枚不值一提的胸針能彌補一些收留我的損失,美麗的小姐。」他微微俯身,像是淺淺鞠了一躬。

  按萊姆斯.盧平的話說,如果小天狼星.布萊克想把他的風度和禮儀用到十足,那麼足以去對付女王(但或許對付不了麥格院長)。遺憾的是,絕大部分時間裡,他寧願把自己搞得和詹姆一樣頑劣,而且更不近人情。

  現在就是天下紅雨的極小部分時間。斯塔西婭非常配合地羞澀一笑,把那枚胸針攏在手心裡:「這不是什麼大事。它似乎很重要……」

  「絕不想要。」他堅定地幫她合攏了手掌。姑娘的耳朵不易察覺地紅了。

  「好吧。」斯塔西婭把胸針隨手放在了置物架上,轉頭問他:「你要不要去洗個澡換身衣服?我去給你熱一杯牛奶。」

  小天狼星沉默地點了點頭,順著她指的方向就抱著浴巾進了浴室,仿佛一個只願意用肢體語言和家長交流、叛逆期正盛的青少年。估計只有詹姆在場才能有所察覺,他實則感動極了,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出身顯貴的布萊克大少爺一般只受到兩種來自異性的對待:要麼尖刻惡毒地視他為敗類,恨不得他像劈啪爆竹一樣爆炸、在消失之前再炸出來個金光閃閃的伏地魔才好;要麼只會看見他就會就像曼德拉草的根莖一樣捂嘴尖叫,令人不堪其擾。這樣正常卻體貼的照顧,大概自從安多米達離家出走之後就少見了。

  他難得的惆悵消失時有著像它來時一樣快的速度:他站在黑暗的盥洗室裡,茫然不知所措。

  ……麻瓜們不用咒語是怎麼照明來著?他飛速地思考,甚至有點遺憾沒有仔細聽詹姆每天莉莉長莉莉短的嘮叨——萬一講了伊萬斯在家都怎麼開燈呢?

  他搖了搖頭,一轉身就和斯塔西婭撞了個正著。她許久沒聽見水聲,也沒見到光亮,擔心是不是燈泡壞掉了。

  她伸手按開了開關。藍眼睛裡的迷惑簡直要溢出來了。

  小天狼星繃緊了身體:「……我想我可以解釋。」

  斯塔西婭嘆了口氣,還替他調好了熱水:「先洗澡吧。」她貼心地找了新的香皂出來,離開前又替

  他掩上了門,轉身就忍不住嘆氣:她這是撿了個什麼品種的大少爺回家。早知道有這樣一天,當初選專業的時候為什麼不直接去讀護理或者幼教呢?

  有著同樣想法的還有大少爺本人。他非常懊惱地想,為什麼當時沒有選麻瓜研究呢?他一邊抓著頭發一邊想,掠奪者三年級以後選修課大部分都是詹姆決定的,而他追隨了伊萬斯的腳步。這位麻瓜出身的好學女巫自然也不會選麻瓜研究。於是他惱火地又抓了抓頭發,仿佛這不是他而是波特家的頭發。白色的香波泡沫飛濺了一地。

  等他再坐在斯塔西婭對面的時候,已經有了腹稿——這可能是他編造論文帶來的奇妙能力。

  「我可以解釋,」他舉起一只手,盡量露出一個最誠懇善良的表情,活像一只等待主人喂食的大型犬,「……我們家,真的是非常非常傳統的家庭,你能想像的所有作風都和中世紀的一樣:森嚴的規矩,自視甚高看不起麻……平民的做派。還會要求繼承人在成年之前就和門當戶對的家族聯姻,哪怕是近親,畢業了就回家去繼承家業養小崽子,『傳承光榮』。」

  很好,這都沒錯。小天狼星感到一陣微妙的得意,他家族的奇怪傳統就聽著十分像個隱世而居的古怪人家的生活了。他長到十六歲上,這還是第一次覺得生在布萊克家不是一點優點都沒有——要是生在波特家,大概也講不出來這麼真情實感的控訴。再往下就可以講霍格沃茨了,把魔法那部分去掉就可以了。

  「所以正常人生活用的很多東西,在我們家,都是不被允許使用的。像……電視。」他努力從詹姆的絮叨復述中摘出來了個詞彙,「照明只能用蠟燭和火炬,寫作也只能用羽毛筆和羊皮紙。但是體罰是允許的。所以,呃,我實在接受不了這樣的生活了,於是今天決定離家出走。」

  其實不是今天,安多米達成功後他就沙盤推演過多少回了。但這樣說似乎穩妥一些。

  然而斯塔西婭拍案而起,「怎麼能這樣!」她在小天狼星驚訝的目光裡生氣地瞪圓了眼睛,「你怎麼能現在才反抗?你應該早早就報警。這是虐待兒童!我看你父母違反了幾十條法律了!」她甚至還反過來給小天狼星.布萊克,英國巫師中出了名的叛逆刺兒頭出謀劃策:「你應該保留證據,一邊報警一邊把這些事情捅給媒體,讓他們名聲掃地——聽這個意思你們家可能還有個什麼爵位吧。」她嗤笑一聲,「給王室辦公室也順便寄一份過去。」

  小天狼星沉默地看了她幾秒鐘,爆發了一陣犬吠一樣的大笑。

  ——梅林的內褲,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他「叛逆得太晚、反抗得不夠」,而且她還是個麻瓜出身的姑娘。他決定回去就和詹姆發誓,再也不說莉莉.伊萬斯脾氣大了。看來麻瓜姑娘都有著這樣的氣性。

  斯塔西婭.波爾頓眨著她湖藍色的眼睛,對這位格蘭芬多的心理動態一無所知。這位一直被父母捧在手心裡的姑娘如果有所察覺,肯定會告訴對方:她四歲時就懂得在被家庭教師過分嚴厲地懲罰之後當即報警,還差點鬧上了當地電視台的晚間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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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興致勃勃地重啟了舊坑,結果發現更新的當天反而掉了三個收藏……

  內心的凄涼讓我甚至懷疑是不是並不應該重修…………orz

  期待評論……


第3章

  話至此處,不得不提:如果說小天狼星是因為過於糟糕的家庭關系而以叛逆出名的,那斯塔西婭.波爾頓小姐如有一些聲名,那就主要來自於父母過分的寵溺。

  她的母親安娜.艾爾莎.波爾頓是世界聞名的女高音歌唱家,而父親則是專治音樂史的學者,還為妻子做過幾首反響不錯的獨唱作品。在見證了她童年時期不墮門風的小型演出後,幾乎所有歐洲的歌劇愛好者都期待著這位未來之星的正式登台。但她在十四五歲時突然從舞台上銷聲匿跡——安娜非常驕傲地暗示女兒有志於學界,決定靜心攻讀大學學業。

  而在翹首已久的粉絲扼腕嘆息了幾年之後,悚然發現斯塔西婭居然再次出現在了媒體的鏡頭裡:她脫下了華麗的戲服,以幼年的昵稱「維拉」為名、成為了走辣妹路線的無名搖滾歌手,令人不敢相信。但這次安娜又非常驕傲地表示,音樂的形式多種多樣,每種探索都是有價值的。記者不甘心地試圖把話筒塞到她丈夫的辦公室裡,想嗅到一些衝突的氣味:他們堅信,即便妻子再舐犢情深,也沒有一位體面的父親希望女兒成為性感封面女郎。結果從學生那裡得到的信息說,低調的波爾頓教授非常快活地把女兒的海報張貼在辦公室裡,惹得不少登門拜訪的男學生在訪談中時而走神。

  ——再沒有被嬌慣到如此地步、能更加驕橫自我不著邊際的藝術家二代了,他們憤然寫出了結論。

  此時的小天狼星還不知道自己正面對著怎樣的姑娘:如果多做了解,他很快就會發現這女孩像他的好兄弟詹姆.波特一樣,少有忌憚。但他眼下只覺得她那雙藍色眼睛散發著溫柔深邃的幽光,讓他仿佛沐浴在好運泉裡。於是他以前所未有的乖順態度、非常認真地一一回答著她的提問:「……我並不是一直在家生活。事實上,從十一歲開始就在蘇格蘭的寄宿學校上學,是真的古堡裡的寄宿學校。」談到霍格沃茨時,他分外專注,「說實話,那裡更像是我家。我們……呃……像學徒一樣,學習最傳統的知識,包括培育一些……神奇的動物和少見的作物?」

  斯塔西婭上身前傾,保持著一個良好的傾聽者姿勢。她半蹙著眉,微微頷首,似是表達著贊同,這激勵著已經幾天沒有正常交流對像的少年不停地講著自己的快樂時光。然而她在心裡卻生出了來自不認同的愛憐:這可憐的小帥哥,竟然被父母送去讀了教一些不再時興的技術的職業學校——聽聽,學習養殖、種植和宗教,卻不學計算、閱讀和藝術!這難道是為中世紀農奴開設的學校嗎?

  她哀愁地想起了簡.愛,想起了科波菲爾,和他們念過的維多利亞式的舊學校。小天狼星興致勃勃地講到掠奪者是如何夜游、如何與管理員費爾奇鬥智鬥勇,她憂傷地想到了羅伍德殘暴的校監和臭名昭著的體罰制度;這位格蘭芬多隱晦地介紹自己和斯萊特林的戰鬥經驗時,她想起了陪父親參加的教育歷史研討會上,舊制度學校裡的械鬥和霸凌。小天狼星做出結語,頗為驕傲地暗示他還是非常熱愛霍格沃茨,生活並不是那麼凄慘,自己假期結束之後也會有地方去的。

  而對面斯塔西婭得出的結論是:十六歲的少年念著校監暴虐的、缺少法律監管的寄宿學校居然感到十分幸福,他的家庭生活該多麼的可怕。她想了想三四年前自己十六歲的時候,好像還在因為拿了不那麼理想的成績而跑到媽媽的後台哭鼻子呢。她在心裡把「日行一善:解決無家可歸流浪學子的住宿問題」的待辦事項劃掉,換成了「讓被可怕家規束縛的少年好好體驗一下自由和人間真情,必要時把他不講法律的老家報警端掉」。

  灰眼睛對上藍眼睛,互相傳遞著自以為了然的情感:格蘭芬多頗為自得地認為自己把巫師生活講得絲絲入扣而且不漏口風,得到了麻瓜女生的認同和共鳴(這似乎還是第一位這麼認可他冒險和惡作劇的女士);歌劇家的女兒則感情豐沛地想起來一系列命運多舛卻堅毅活潑的人物——簡愛,卡拉夫,甚至,呃,卡門。

  於是她忍不住伸長手臂,自認為很溫柔地揉了揉少年的頭頂發:「沒關系,你就安心住下來,之後不能回學校也沒關系,我問問爸爸能不能給你申請個什麼助學金。」

  她努力模仿了母親婉言安慰她和學生時的動作,但是沒想到年近半百的嫻雅師長和將要二十的青春女士做同樣的動作,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她抬手時,女生柔軟細嫩的肌膚輕輕擦過了小天狼星的額頭和鼻尖。他頓時感覺腦子裡哄地一陣爆炸,渾身的血液像戈爾工一樣狂奔到頭頂,瞬間失去了思考能力。他感覺到自己的耳根正在變熱,現在不存在的阿尼瑪格斯形態的尾巴正在歡樂搖曳。

  小天狼星心想,如果這是詹姆.波特這樣摸他的頭發,現在勢必要打一架了(實際上這也沒少發生過),一邊又覺得詹姆頂著伊萬斯的注視還能漂亮地打一場魁地奇,似乎某種意義上也是值得加分的非凡能力了。

  ……不不,不是。他努力趕走紛亂的思緒,結結巴巴地組織語言:「謝、謝謝……或許我能做點什麼報答你嗎?」

  她一擺手,「這算什麼。你要是早幾天來,管理員還沒放假,我還能安排一整間給你住,但現在你只能湊合住客房了。」她看了看他挑高的眉毛,解釋道:「我以為你或許注意到了,這棟公寓樓屬於S&B地產?」姑娘撩了撩綢緞一樣的長發,終於沒繃住故作的老成,露出了少女的飛揚神采,「你以為那是什麼意思?」

  顯然易見:斯塔西婭.波爾頓。公寓的主人坐在他對面,但小天狼星故意拖長了腔調回答:「顯然,我認為是非常黑(Seriously Black)。」

  她終於被逗樂了,忍不住哈哈大笑,隱隱的憂郁神情被拋之腦後。

  緩緩收住笑聲,斯塔西婭眨眨眼,上下打量了他幾圈,捏著下巴緩緩開口:「……不過你別說,我還真有一份差事可能必須要拜托你。」她湊近前來,問道:「你以前學過樂器嗎?」

  啊,如果不算在家裡用爆破管吹炸了半個餐廳,可能沒有。他不得不干巴巴地截取了答案的後半段:「……可能沒有。」

  斯塔西婭的目光在他英挺的鼻梁上轉了幾圈,不肯放棄:「你在學校成績好嗎?」

  「除了……歷史,都是O。」

  O?她奇怪地在心裡換算了半天。換成GPA的話,A有4.0,那麼F有1.0……O是什麼,倒欠學分嗎?

  四只眼睛對視了半晌,意識到了哪裡出現了分歧。他補充道:「我們學校的O是Outstanding,優秀,最高分。」

  啊,妥了。她右手捏成拳頭,敲在左手手心裡,「沒問題,我媽媽說了,聰明人學什麼都快。我們缺個人——」她一指對面牆的方向,「做那個。」

  小天狼星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是她那副打鼓的海報。他往後一倒,整個人癱在沙發上,露出愕然的神情:「不是吧,你是說穿短裙?」

  斯塔西婭連連擺手,「不是那個,是這個啦……我們缺個貝斯手。」她快步走上前,指著她今天背回來的大型樂器,「我現在樂隊裡的貝斯手退出了,所以今天演出讓我頂上……」她重重地嘆了口氣,「……這就是我為什麼要逃走。排練現場簡直是一場災難。」

  如果面前的是個赫奇帕奇,出於謙虛謹慎也要拒絕;而拉文克勞的人勢必要為自己的智慧負責,對未知的領域保持原理。當今的斯萊特林自然少有人願意拋頭露面、和穿超短裙的麻瓜女生一起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演出。

  然而她對面坐了個格蘭芬多。格蘭芬多思考了一下,問:「我可一點都不懂。」

  斯塔西婭窺見了些許端倪:「沒關系,學會掃弦就能裝裝樣子,應付過去這兩場就可以了。」她眨了眨眼睛,「她們不會願意和陌生的帥哥計較太多的。」

  於是格蘭芬多非常爽快:「那就這麼定了。」

  ——是時候從那些曼德拉草一樣的尖叫上收回點價值了。他愉快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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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好像我這樣只算修文,可能上不了更新榜單……好吧。

  要看看我單機作戰的熱情能不能支持我更到第七章 了。sad sad。

  ps:我對搖滾和樂器並不那麼了解,大部分設定是從科普或者知乎回答上看來的,比如貝斯裝門面的時候是可以速成的,但是想創作和高水平演出需要大量的練習。這裡只是為了劇情需要,no offense。如果有其他很離譜的地方請盡量告訴我怎麼修改,謝謝!


第4章

  次日清晨,斯塔西婭是在接近於爆炸的吵鬧聲中醒來的。她打著呵欠踱出臥室時,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直到她走進了廚房。

  她看著手忙腳亂地企圖銷毀犯罪證據的高挑少年,輕輕清了清喉嚨。小天狼星整個人僵住了幾秒,繼而故作無事地轉過身來,輕松地打了個招呼:「嗨,斯塔西婭,你好嗎?」他下意識地說出了詹姆.波特最常用的、也是最常被他模仿嘲笑的問候。

  姑娘當然猜測不到千裡之外蘇格蘭的一名紅發女巫對她生活造成了潛移默化的影響。她揉了揉眼睛,緩慢地開始思考:真的有人可以用微波爐的時候造成爆炸嗎?不,他或許真的可以。她無奈地想起來前夜裡某位仁兄試圖用一根小木棍捅開客臥裡的電視機,結果差點造成電網短路的奇妙事跡。

  好吧,這已經是非常大的進步了。她從小天狼星手裡接過了抹布,順手還安撫了一下仍顯局促的少年——「我發誓我看了說明書,我只是想在你起床之前就把早餐做好。」「親愛的,我不能再更感動了,但下次不要把雞蛋放進微波爐,好嗎?——不,這個是進烤箱的,這是錫紙包裝的加熱層,看到了嗎?不要讓它進微波爐,答應我。」

  好吧,至少對方是希望為她制作早餐。斯塔西婭一鼓作氣,還努力教會了小天狼星分辨烤箱和洗碗機——否則看到自己的餐盒變成一攤塑料原漿躺在烤盤裡絕對是可以預見的未來。這就太干淨了,實在不需要,謝謝、謝謝。

  年輕的巫師像平素一樣,什麼都學得很快。但他還十分消沉,像條被主人訓斥了的大狗。為這平生第一次主動像個家養小精靈一樣下廚,他做了自認為十足的准備,然而還是搞砸了。這就讓人非常沮喪了,如果不是在麻瓜的地盤上,他可能已經像詹姆當初一樣,撒開四條蹄子在草地上打滾,順便把頭插進地精的洞穴裡。

  斯塔西婭捕捉到了他低沉的情緒,於是她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踮起腳拍拍狗頭:「這又不怪你啦,是你爸媽的問題。」

  他爸媽的問題那可就大了去了,不止和這個微波爐過不去。如果有可能他們大概想把整棟樓都炸了,而不是這四個雞蛋。他陰郁地想著,接過餐盤坐下來,順手給盤子裡的食物狠狠來了一叉。

  「好吧,」安慰沒什麼用,斯塔西婭嘆了口氣,把自己餐盤也擺在了桌子上,「下午排練結束,我就帶你去玩更好玩的……機器,我保證每個男孩子都喜歡。」

  小天狼星暗暗豎起了耳朵,還是一副很矜持的樣子,沉默地點了點頭,繼續吃速食熱狗。姑娘卻暗暗笑了:如果他沒有挺直腰身、把切割的速度變得更輕快的話,這冷峭的樣子或許還有點說服力。

  餐畢出發前,斯塔西婭坐在車裡幫著小天狼星理了理領口,開始進行最後的特訓。她雙手輕拍合十,期待地看向他。被反復訓練了好幾遍的小天狼星翻了個白眼,耐著性子又一次開始進行復述:「……我是你的小學同學,今年二十歲,以前是一名運動員,現在在蘇格蘭的警局做入職前培訓,休假旅行來拜訪你。沒有學過樂器,問就是不知道,再問就瞪回去。」

  「不錯!」斯塔西婭快活地發動了引擎,緩緩從車位滑了出去,她一邊看著後視鏡,一邊隨口問他:「對了,我應該怎麼向他們介紹你的名字呢?說本名會不會給你惹麻煩?」

  這倒是。小天狼星干脆地回答:「你就說我叫詹姆.波特。」

  「這是現編的名字嗎,還是你的朋友?」

  「是我們學院最蠢的一個四眼仔,看見紅色就會精神錯亂。」

  這只是一句俏皮話,沒想到斯塔西婭特意扭過頭看了看他,非常認真地給出了建議:「這可能是屬於特定恐懼症,對某些情境會產生懼怕的應激反應,也許紅色代表的是血液,他暈血嗎……」她忽然閉口不言,一腳剎車踩在了路口。

  小天狼星不輕不重地撞在了椅背上時,還在琢磨她話裡的詞語是什麼意思——他現在覺得自己仿佛是一二年級的伊萬斯,一句話裡大半的詞不知道准確含義,只能靠整句話的腔調氣氛來有個粗略判斷。

  似乎不是什麼好話,反正就他描述的詹姆應該也沾不上什麼好評價。於是他問:「這是什麼病症嗎?」

  斯塔西婭難得的露出了冷漠的神情,抿緊了嘴唇:「啊,是的。」她凝了凝神,用一種故作輕松的口氣說:「我沒告訴過你嗎,我大學讀的是臨床醫學。」

  小天狼星瞬間生出來了一種奇妙的聯想:龐弗雷女士穿著閃光超短裙和龍皮長靴,在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裡開私人演唱會,曲風狂野性感。

  他沒忍住,輕輕笑出了聲:「我以為你是學什麼藝術的呢。」他昨天宿在客房裡,在牆上的照片陳列裡看見了這姑娘幼年時期開始登台的劇照,盡管風格迥然不同,但手寫的注釋也讓他了解了情況:斯塔西婭.波爾頓小姐大概從四五歲就開始跟母親一起登台演出了。

  她把車停進了一個破破爛爛的停車場,輕描淡寫地打發了他:「沒想到吧。我啊,我從不為外物束縛。」

  小天狼星吹了一聲口哨,不置可否。他解開安全帶,從後座拿出了黑色琴盒,作為他今天的裝備。斯塔西婭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現在的裝扮,恐怕布萊克家的母親突臨現場,也認不出來自己的親生兒子。

  小天狼星昨日離家時的銀扣白襯衫被她換成了印著骷髏和鎖鏈圖案的T恤,有著絲絲縷縷的細碎下擺,在這外面還罩了一件緊身的短款黑色皮夾克(事實上,這是斯塔西婭一件大碼外套)。而他黑色絲制長褲變成了一條喇叭牛仔褲,有著大大小小的破洞。此外他半長的黑發被扎成了一只短短的馬尾辮,被壓在了一頂黑色棒球帽下。

  他對著車窗端詳了半天自己現在的尊容,斯塔西婭不禁有些忐忑——這對於大少爺來說是不是過於叛逆了?良久,她等到了反饋。

  小天狼星有些不滿地用下巴虛點了前方,問:「為什麼我身上沒有掛那個?」

  斯塔西婭轉過身來,看著外套上掛著數不清的金屬鏈條、正朝她打招呼的隊友,爆發了一陣大笑。

  她笑著鎖上了車,拉著一臉不開心的小天狼星快速前行:「我們去問問他能不能勻兩個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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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原!來!有!人!看!快樂。趁我的熱情還在趕緊碼一點……

  沒錯終於講出來為什麼是公主病了。這姑娘的人生就是非常自由地到處橫跳:人人都以為她要從藝的時候跑去讀了醫科,然後在人人都以為她要做醫生的時候她跑去玩了搖滾還順便做了封面模特……不過後面能寫到的話,會展開內情。

  也可以算是因為這個設定重新有了故事怎麼講述的想法,包括姑娘家庭和年齡的設定,所以整個開頭全部推倒重來了。


第5章

  斯塔西婭的隊友友好地同意了。於是小天狼星盤腿坐在一張舊課桌上,叼著一根巧克力棒,百無聊賴地擺弄著衣服上剛剛掛上的兩條金屬掛鏈。他對音樂一無所知,但是憑借自己高深的團隊作案經驗,他判斷出來了,眼前的小樂隊比鼻涕精的小團伙配合得還笨拙。

  小天狼星單靠旁聽他們的爭論,就把情況摸了個清:這個叫「曼哈頓機車」的小樂隊原本有四個人,三個人演奏大大小小的叫「吉他」的樂器(實際上,是兩位吉他手和一位貝斯手),送他掛鏈的斯蒂芬就是吉他手之一。另有一人負責打鼓,就是一直在和斯塔西婭爭論的喬伊。

  他們原本的貝斯手艾琳娜是斯塔西婭在架子鼓練習班的朋友,也是她把斯塔西婭請來為重要演出客串鍵盤手的——如果能有一位配合良好的鍵盤手,樂隊的表演會整體上一個台階。斯塔西婭從小就是在歌劇院的後台長大的,不當值的鋼琴伴奏就是她的玩伴——可以想像,玩具也是鋼琴。所以現在給他們的演出貼伴奏倒不是什麼難事。

  然而世事難料,在聖誕演出季開始之前,首先艾琳娜摔斷了胳膊,春天開始之前恐怕都無法回到排練中。繼而主唱兼第一吉他手突然被其他的樂隊挖走了。他決定出走之後,這個本來想錦上添花的小隊伍只剩下了初來乍到的劇院之花,底子倒是被腰斬了。

  於是斯塔西婭先被抓去嘗試擔任了主唱。他們很快絕望地發現,這位優秀的女高音唱再狂野叛逆的歌也有著學院派獨有的台風和共鳴(「我有什麼辦法呢!我媽媽是學院派,我爸爸壓根就是學院的一部分啊!」);繼而他們讓她嘗試了鼓手,倒是不再違和了,但是玩久了鼓卻被迫去替女朋友彈貝斯的喬伊對這位只學了幾個月的姑娘忍不住橫挑眉毛豎挑眼——貝斯手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和鼓手配合,這也是為什麼原貝斯手艾德琳會去學習架子鼓。

  前一天演出前的排練裡,臨時嘗試貝斯結果配合得一塌糊塗的斯塔西婭終於忍不住了,背著琴盒出走。她雖然也有幾只吉他和貝斯,但都只是閑暇時的消遣,在她心裡完全不夠演出的標准——她家裡還有一只中提琴呢,以前從未見過指揮會讓她臨時擔任提琴手!

  「喬伊,這是我能想到的極限了。你繼續打鼓,斯蒂芬仍然是吉他手、也替上主唱,我的朋友……呃,詹姆,詹姆充上貝斯手的缺,我來繼續幫你們配鍵盤。雖然還是缺了個吉他,但是我想怎麼也夠了。」斯塔西婭耐心地試圖說服隊友,「他正好只在這裡過聖誕,艾琳娜歸隊的時候也不需要再調整結構了,不是很好嗎?」

  小天狼星聽到自己被叫詹姆,沒繃住原本不耐煩的神情,差點笑出聲了。

  「維拉,我並不覺得……」

  他這次真的嗤笑出了聲。這以假名相稱讓他想起來了妖精叛亂,互相稱呼彼此為長耳朵長長和邋遢鬼拉拉什麼的(顯然,他記錯了,這是他在OWLs考試中編造的答案)。

  發現他都笑完了那位喬伊還在抒發異見,小天狼星就輕巧地從桌子上跳下來,站到斯塔西婭身旁懶洋洋地說:「行了,那不然你自己去演出好了,你可以一邊打鼓,再一邊考慮用點什麼魔法讓吉他和貝斯自己彈自己。」

  他非常不耐煩了:什麼樣的球隊會讓找球手當完追球手再當擊球手?斯萊特林的蠢貨也不會這麼做。看了半個小時斯塔西婭左右支絀,這身古怪裝扮給他的樂趣已經被快速地消耗完了。

  作壁上觀的傷員艾琳娜咯咯笑出了聲。眾人把目光投了過去,她只好連忙打圓場:「我覺得詹姆說得挺對的。」小天狼星又輕笑了一聲。斯塔西婭絲毫沒有震懾力地瞪了他一眼,他只好揪著領口,不自然地重新站直了。

  斯塔西婭婉言又勸:「喬伊,我也希望能有非常專業的新貝斯和主唱,但是這不是一時間能做到的——如果那麼容易找到合適的人,你們也沒必要請我來當鍵盤了,不是嗎?」

  喬伊捏著鼻子認了,甕聲甕氣地指揮艾德琳把貝斯本來的譜子口述個簡化版,他寫好了給小天狼星練習,好讓他們把聖誕節前後的幾場演出應付過去。

  小天狼星在這裡浪費了快一個小時,終於有了摸斯塔西婭那把白琴的機會。他懶洋洋地隨便撥弄了幾下,發現好像確實有點意思。而斯塔西婭還有艾德琳又在一旁快樂地贊揚他「可能真的很有天賦」。得意的勁頭從四面八方湧上來,好像把他胸膛裡的一只氣球吹脹了。

  斯塔西婭拍了幾下手,轉過頭去對斯蒂芬說,「這下好了,至少人員配置在場面上是齊全的呀。上次的場景我真的不想再回憶了……如果能配合得好一些,在college的演出也興許還不錯。」她笑得眯起了眼睛,「這樣興許也很好,你有機會當主唱了,更容易出彩呢。」

  他瞥見了斯蒂芬露出了和酷哥打扮極其不合適的憨笑、還一個勁兒的轉著手上的戒指。小天狼星感覺胸口的氣球又迅速地癟了下去。

  他悄悄問艾琳娜:「College是什麼?出什麼彩?」

  艾琳娜看了一眼斯蒂芬,向他解釋:「你不知道,這裡面只有斯蒂芬和我們原來的主唱是真的打算走職業路線的——他們都想被唱片公司簽約呢。本來我們是想找個機會讓整隊都被簽下來的,結果出了這個意外……College是全倫敦最火的音樂酒吧,幾乎每個出頭的民謠和搖滾樂隊都是在College演出之後才得到的簽約機會。如果斯蒂芬可以被簽走,我們也不用勉強維持啦。維拉也是為了這個才答應來幫忙的。」

  小天狼星在心裡很用力地哼了一聲,因為對方贈送配飾而產生的好感突然微妙地消失了。

  不滿的情緒讓他掃弦的動作變得粗暴了起來,但艾德琳反而變得開心了:「沒錯,感覺對了。維拉就是這點不好,她的風格太正經端莊了。我把和弦改簡單點,我們聖誕節簽的這幾場應付下來是沒問題啦。」

  一向狂野的小天狼星突然失去了對一貫風格的偏愛。等到排練結束後,他故作漫不經心地問斯塔西婭:「什麼叫學院派風格?」

  斯塔西婭隨口答道:「哦,那是他們用來調笑我的——我媽媽是女高音,她唱歌劇。我從小就只跟她學過唱這個。」她趁著等紅綠燈的功夫,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所以他們嘲笑我只能唱出來重金屬詠嘆調。我還以為你們家至少會讓你去聽聽音樂會和歌劇什麼的,你懂的,高雅藝術。」她聳了聳肩。

  小天狼星艱難地給自己編造一個新借口:「……啊,偶爾有吧,但你知道,我大部分時間都被關禁閉了,其他需要穿禮服的場合我是能逃就逃。」說到這裡,他非常真情實感地翻了個白眼,繼而又清了清嗓子,恢復了一副冷淡渾不在意的樣子:「……但我現在突然有點好奇了。」

  斯塔西婭把車開得飛快,「行啊,」她漫不經心地答應了,「我回去看看。聖誕節前肯定有很多場,我挑一場演員水平好一點的帶你去。」

  小天狼星終於得寸進尺地揭開了底牌:「我想聽你演出過的劇目。」

  斯塔西婭完全沒有領悟到他微妙的用意,反而爽快地點了點頭:「行啊,反正他們一般也就排那幾出。」

  歌劇家的女兒想的是,她出身正統,早年跟著母親出演的一般都是相熟的名指揮出品的大制作,是經典中的經典。招待朋友也不外乎這些,確實是應有之義:哪個外行希望坐在那裡三個小時,聽著沒見過名字的作曲家筆下不知所雲的歌詞呢?

  而巫師的兒子心裡盤算的卻是,斯塔西婭客房裡掛的那幾幅她身著奇妙打扮的小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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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稍微改了一下前文,女主角的設定最終確定成這樣子了:醫學院四年級休學中,這樣故事也合得上,而且邏輯更順一點。這樣算下來她應該現在19歲,快到20了。我對這個年齡差比較滿意。前面也會修一下。

  可能感情線快了一點,但是我的想法就是,一方面我不太有精力寫成幾十萬字的長篇,另一方面我女鵝並不是巫師,主要劇情其實都在這個聖誕假期裡,沒有那麼多機會搞日常……另外十六七的青年和十一二的少年心境也不太一樣,crush就是來得比較快嘛。現在大概是他比較隱隱約約地有點好感,如果是在霍格沃茨可能和詹姆他們廝混時就拋在腦後了,但現在他被人家收養(誤),只能圍著人家轉。

  性格方面,除了忠誠正直莽撞英勇愛開玩笑,小天狼星在我心裡其實是一個比較冷漠高傲的形像。他性格應該和詹姆很像,但詹姆是被寵愛長大的小孩,比較自來熟小太陽。而他更叛逆,還多少有些布萊克家的陰郁和瘋狂。這裡我要爆吹從陽的《叛逆者》,她筆下的小天狼星最接近我心裡的少年小天狼星。但我一方面筆力有限,另一方面,我設定的是他流落到麻瓜世界,本身自然會有對新世界茫然帶來的懵懂和柔軟;另外斯塔西婭非常好地照顧了他的情緒,他暴躁陰郁被撫平了還暫時遠離了家庭衝突,所以像大狗的那面應該更強一點吧——這也是我為什麼把斯塔西婭調整成了一個被父母非常好的保護著的、還很會愛別人的小孩,因為我覺得其實小天狼星最向往這樣的人。

  如果還是覺得OOC請跟我說!我會試試能不能調整的。


第6章

  這位出演過許多經典形像的斯塔西婭,確實是一位不輸給她扮演過的角色的不凡女士。理由很簡單:平凡的麻瓜女士大概和小天狼星.布萊克沒有太多的共同語言。

  她擦拭著一輛大紅色的杜卡迪,笑眯眯地倚在車頭上看向小天狼星:「怎麼樣,這個小美人酷嗎?前兩個月剛發售的新款,雙缸,最高時速180時英裡。」而這位號稱「禁林也沒什麼看頭」的勇士在看到斯塔西婭口中的心愛寶貝時,眼睛都直了。

  ——梅林的掃帚,光輪1000時速才100英裡啊。

  他咕咚吞了吞口水,抑制不住雀躍地問:「我能……試試嗎?」

  斯塔西婭露出了得意的勝利微笑。這位被她撿回家才一天的神秘少年,始終保持著少見的驕矜,讓她快速地相信了他自述的家世。但是她窺見了這副高貴作派下的不羈——拜托,真正矜持的貴族被打扮成朋克青年會這麼開心嗎?於是她拿出了對付普通青春期的男孩子(和她自己)特別好用的殺手锏:最新款的大排量進口跑車摩托。

  果然奏效了。但她殘忍地摸了摸他的狗頭:「親愛的,你有駕照嗎?」

  如果現在還是阿尼瑪格斯形態,小天狼星非常確定,自己瘋狂搖動的尾巴正在啪唧一聲摔到地上。

  斯塔西婭撐著下巴,倚在車頭上托腮看他:「我倒是可以帶你去我常去的賽車跑道上遛兩圈,這個時候應該也沒什麼人。但你得保證,前幾圈你得老老實實地低速、從小排量街車開始練。」

  灰眼睛眨了眨,仿佛很堅毅忠誠的樣子。

  她不為所動:「不行,你必須保證。」她在心裡冷笑一聲,「作為你的監護人,我有必要保證你不會在騎上摩托的第一分鐘就撞進牆裡、成為一張掛畫。」

  小天狼星本來上身還趴在車後座上,試圖用示弱的姿態打動他的贊助人——他努力想了想自己一般是怎麼對付這個年紀的女生的,但是好像一般站在那裡她們就會答應他的一切要求了。年紀再往上一點,熟悉的就只有貝拉和納西莎了……這不太實用,他翻了個白眼。聽聞此言,他緩緩站直了身體,伸長手臂一巴掌按在斯塔西婭頭上:「……監護人?」他嗤笑了一聲,「你今年多大,就想做我的監護人?」

  斯塔西婭絕不是一個特別嬌小的人,但是五英尺半的個頭在小天狼星面前還不夠看,何況她正趴在車頭上,被按得直不起腰。她憤怒地揮了揮拳頭,想表示抗議,結果發出了短促的一聲嗷嗚,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崽兒。

  「我再過兩個月就二十了,我有護照還有駕照,被交警攔住問話的話也不會被當成離家出走的流浪少年扭送進號子裡!」

  「啊呀,真了不起。」小天狼星繞了半圈,把她輕松地提到了摩托的車座上,齜著牙露出了一個壞笑,不懷好意地說:「監護人小姐,現在拜托——請你帶可憐的、無家可歸的男孩測試一下這台充滿魅力的機器吧,滿足一下從沒見過這種美麗文明的可憐異鄉人。」

  斯塔西婭小姐突然意識到,眼前的這個的男孩子,盡管比她還小了三歲、而且毫無生活經驗,但已經是個接近七英尺的准成年人了——考慮到他在蘇格蘭讀書,說他是成年人好像也無甚不可。她免不了多與母親及其同事們的弟子打交道。在她面前,比她長了七八歲的歌手鋼伴一般也恭恭敬敬的(畢竟這是位三歲就開始在舞台上給母親演花童和神女的前輩),頗有些自視老成、而實在少有這樣被像孩子一樣哄了的經驗。

  她感到耳根一熱,故作嚴肅地板了臉:「那你還不快點上來。」

  暫時性勝利的小天狼星得意地笑了,長腿一邁,坐上了後座。

  這時他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和側著頭看他的斯塔西婭四目相對:他手長腳長地坐在摩托的後座,恐怕在路人的眼裡和伊萬斯騎著光輪1000載著蜷在她身後的詹姆是一個效果。太可怕了,他懷疑鼻涕精的博格特可能就是這個。這份來之不易的勝利突然顯得這麼棘手(而且因為他的聯想顯得有點惡心)。

  斯塔西婭感受到他身體一僵,於是也滿意了:瞧,她還是占據了監護人地位。她把頭盔往他懷裡一塞,調整好自己的系帶,「讓我們出發吧,可憐的小男孩。」

  順杆爬是小天狼星六年霍格沃茨生涯中學到的重要技巧,主要是和麥格教授的鬥智鬥勇中習得的。他從腦海深處翻出了耍無賴的技術,似乎非常愜意地舒展了四肢——他實在是太高了,而這輛車又是為斯塔西婭定制尺碼,這讓他非常容易地抓住了握把,修長的雙腿甚至搭在了踏板旁邊,緊貼著斯塔西婭的腳踝。

  場景一下變得更像她偎依在高大男生的懷裡學習如何騎機車了。

  斯塔西婭漲紅了臉,一聲不發地發動了摩托。

  小天狼星盯著她深紅色耳根有好一會兒,才頂著疾風嚷道:「不是說可以有180邁嗎?」

  女騎手沒法分一個眼神給他,只好也大聲嚷嚷:「這是在倫敦!市內!看見了嗎,馬路上那麼多車,180邁,我們是要起飛嗎?」

  他哼了一聲,小聲嘟囔:「我看要是能起飛才好呢。」

  聲音很小,風聲也大,然而斯塔西婭還是聽見了。

  真糟糕,有駕照的人心想,或許根本不應該許諾帶他去賽道飆車,她簡直可以預見不久的未來,興許就在聖誕節當天,蘇格蘭場的人會敲門,告訴她名下那大紅色的意大利進口車和黑發灰眼的英俊臨時住客一起變成了殘骸,等著她去用掃帚簸箕把他們一起掃進禮物盒裡放在聖誕樹下。

  「我警告你,」她手肘輕輕往後撞了一下,果然聽到了一聲悶哼,「你要是敢超速,今天我回家就把你做成聖誕布丁。」

  那沃爾布加肯定很感激你。他懶洋洋地想著,故意收緊手臂,讓她好像正縮在自己的臂彎裡。

  他滿意地感覺到姑娘的耳根似乎變得更紅了,動作停滯了片刻之後,狠狠轟了一下油門。

  小天狼星在後座無聲地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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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把這個舊坑修平了,之後就可以真正地「更新」了!……心滿意足。

  先緩兩天……這幾天一直摸魚,論文進度緩慢,我老板快要殺我了。

  Again,我的摸魚欲望是可以被評論召喚出來的……


第7章

  拜死黨出任了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隊長所賜,小天狼星即便對打魁地奇沒那麼大興趣,也算是個編外陪練。在以分外挑剔的眼光暗暗嘲笑各隊隊員把光輪騎出了麻瓜掃帚的風采的時候,小天狼星可能沒想到自己會有朝一日坐在麻瓜的賽場裡,看麻瓜少女風馳電掣地炫著格蘭芬多隊長水平的技巧——而且他敢打包票,光輪1000是完全做不到這個速度的,或許未來有光輪2000的話,大概可以。

  剛剛在跳台上表演了個帶車後空翻的斯塔西婭在跑道上兜了兩圈,猛地停在了他的面前,解下頭盔下,露出紅撲撲的、洋溢著光彩的臉龐。她的頭發從頭盔裡滑落,仿佛一面黑色的戰旗迎風招展。賽車手的裝扮和運動後的潮紅讓她更像從戰場上回來的騎士。

  小天狼星沒由來地想到了拉文克勞塔樓附近的雅典娜石像。

  她微微仰著下巴,用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盯著小天狼星。小天狼星非常配合地吹了兩聲響亮的口哨。果然,斯塔西婭流露出了混合著得意、自豪和羞澀的滿足神情,仿佛一只因為送信迅速而被狠狠誇贊了的矜持霍格沃茨貓頭鷹。

  小天狼星接過她扔過來的手套和護具,一邊穿戴一邊問:「沒想到你對機械這麼感興趣啊,我看你家都是各種樂器和書,我還以為……」他扣上護肘,試了試動作幅度,「……你懂的,那種熱愛文藝的嬌弱書呆子。」

  斯塔西婭心情格外舒暢,不以為忤,撩了撩頭發輕快地回答:「說實話,我對機械和比賽都沒那麼大興趣,車子的養護我都直接丟給車行——我只是喜歡自由的感覺。」她趴在欄杆上看他穿護膝,「等我年齡夠了我就去考飛行員執照,我覺得那一定更自由。不過那肯定不能吹風啦。我覺得還是吹到風最好了,更自由,像真正的鳥。」

  正在換鞋的小天狼星頓住了,他緩緩直起身,露出了個神秘的懶散笑容:「啊,說不定真就可以呢。」

  斯塔西婭不明就裡地從欄杆上微微抬起頭,「嗯?」

  他終於換好了裝備,懶洋洋地伸出手用力揉亂了她剛順好的頭發,在姑娘暴起反擊之前笑嘻嘻地撐著欄杆跳進了場地裡,騎上她的車子一溜煙兒地跑了。

  斯塔西婭氣得跺腳。太討厭了,這個人真的滿了十二歲嗎?幼稚得仿佛還沒上初中!

  然而他雖然沒念過初中,但確實滿了十二歲。在簡單地試了小排量機車之後,小天狼星就快速地掌握了駕駛技巧,輕輕松松地開著斯塔西婭的杜卡迪往120英裡狂飆了。如果不是她強烈反對,可能他還想馬上就學學如何像她一樣完成後空翻——但斯塔西婭表示她不想在聖誕節把他的殘骸裝進盒子裡寄給他媽媽。於是小天狼星遺憾地做罷了。

  空氣因高速而在他的身旁猛烈激蕩、刀片一樣撞擊著他沒被護具保護的部位。小天狼星卻更因刺激而快樂了——他突然發現了為什麼自己長久以來對魁地奇興趣缺缺:和隊友配合作戰、追逐著那麼幾個小球實在不適合他的口味。他輕視一切所謂的榮譽,而速度和刺激可能才是他追求的。要是有純粹的飛天掃帚競速賽,他應該會更開心。

  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斯塔西婭為什麼說她想感受到的是自由——如果有這樣一輛車,沃爾布加和奧賴恩,還有那一串討人厭的親戚,大概都可以永遠地被他拋在身後吧。

  他一個擺尾,試圖把摩托停在斯塔西婭的面前。因為對速度的評估還不那麼准確,他沒能像嫻熟的女騎手那樣精准地在看台前停住,反而多滑出了十幾米。但姑娘抱著他的外套跑過來了。

  「怎麼樣?」她眼裡閃爍著雀躍的、希望獲得認可的光。

  小天狼星從頭盔裡爆發出一陣甕聲甕氣的大笑:「這可太酷了——沒錯,要是能飛就好了。」

  姑娘非常得意,想著沒錯,確實就是這樣。她要收集有力的佐證,好說服因為她酷愛競速而過於緊張的母親,最好能再贊助她點英鎊去學飛行。

  小天狼星也非常快樂,想著沒錯,這姑娘的品位和她本人一樣可敬可愛。摩托的座椅可比飛天掃帚要舒服多了,不僅速度快而且造型還拉風。等他畢業了一定要買一輛麻瓜的大排量摩托,再改裝成可以飛行的那種——飛天摩托。他瞬間就想好了產品名和核心技術。最好還能按照阿爾法德的那輛馬車改裝,做成可以屏蔽麻瓜察覺的那種。

  等到他們輪流在賽道跑了無數圈、油箱快要見底的時候,天色也暗沉下來了。兩個人以小天狼星口中的「龜速」緩緩返回公寓。

  斯塔西婭有那麼一段時間沒能在賽車跑道上縱情駕駛過了。她心情格外舒暢,甚至還哼起來了輕快的調子。小天狼星對於一切音樂都非常陌生,甚至更勝於魔法史教材上的名字。他靜靜地聽了一會兒,發現姑娘確實有一把夜鶯一樣的好嗓子,盡管他並沒有聽懂——似乎是意大利語。

  斯塔西婭的歌唱在到達目的地之後停下來了。她一邊鎖車一邊用英語緩慢地重復了兩句歌詞,仿佛在朗誦詩歌:「……你們可知道我心情∼我要把一切都講給你們聽∼新奇的感覺我也說不清∼」

  她直起身拍拍手,看向站在一旁扶著車的小天狼星:「你看,雖然我還是很喜歡唱歌,但我不想再像我媽媽一樣專職唱歌劇啦。我覺得那一點都不自由。」她做了個法國宮廷的提裙禮,然後從喉嚨裡擠出來了一聲短促的笑,「演二十場我就要提二十次一模一樣的裙角,再加上排演和謝幕——我覺得機器人比我適合這個工作。」

  小天狼星挑起了眉毛:「我不覺得在醫療室裡工作就會有多大的自由。」

  斯塔西婭走進電梯,靠在廂壁上想了想:「說實話,我覺得人類是沒有辦法實現理想中的自由的——既然要喂飽自己,那就得工作。但我覺得如果我可以做一名好醫生,如果能把病人從病房裡解放出來,他們就可以得到一些自由了。那就是意義所在。」

  她故意笑了笑,試圖講個笑話:「你們果然是不念A level,社會學教材嘛,『每個人都處於社會關系之中』。有機會我要給你們校長寫信提意見,就算是職業技術學校也應該開設點現代社會科學課程嘛……」

  等到轎門打開時,小天狼星才開口:「你說得對——但你為什麼又不做醫生了呢?」

  斯塔西婭開門的手停在了半空。她良久才轉身,盯著小天狼星的下巴:「……可能是我覺得『如果』有點難?」

  「如果」——?

  灰眼睛試圖去找尋故意躲避它的藍眼睛,未果。

  小天狼星仍有些困惑,但斯塔西婭已經快活地奔向了廚房,一邊系著圍裙一邊問他:「……牛排你是要五分熟嗎?土豆沙拉還是蔬菜沙拉?」

  他聳了聳肩膀,把困惑拋在了腦後:「土豆。」

  ——尖頭叉子那樣的草食動物才喜歡吃蔬菜沙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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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時隔五年,我沒想到我真的寫出來了第七章 ……除了真的很喜歡HP、很喜歡小天狼星,而且太喜歡摸魚了以外,還因為一直覺得有100多個讀者可能或許會想看到結局吧。非常感謝這麼多年都沒有刪掉收藏w

  寫到這兒我覺得大家應該都明白了我的初衷腦洞:小天狼星在臥室裡貼了麻瓜女孩的海報和摩托車招貼畫,其實是從他少年時代的小女朋友那拿來的——人家的比基尼沙灘照和心愛的摩托wwwww

  ps:騎摩托那裡我比較誇張地寫了,畢竟我不是寫英國駕校紀實文學……巫師才可以這麼野,麻瓜請注意有證上路、安全駕駛


第8章

  肉食也好,草食也罷,總之吃白食是要付出代價的。

  小天狼星坐在客廳的地毯上,盤著長腿百無聊賴地練習著貝斯手艾琳娜教授的和弦和輪指。他向來是個興頭來得快去得也快的,除非真的很有趣——但不管怎麼說顯然學習不在此列。

  但他應了斯塔西婭的請求,還住在人家的客房裡,就不好像在霍格沃茨一樣隨心所欲隨時隨地走在逃課的路上了。於是他開始一邊哼哼《一鍋火熱的愛》的調子,一邊用斯塔西婭的貝斯給自己配伴奏。從未聽過這首歌的麻瓜女高音顯然沒有領會到他惡作劇的含義,欣然回房間練聲唱音階了。

  沒人買賬,於是他更無聊了,抱著琴開始到處亂逛,試圖給自己找點樂子。

  波爾頓小姐的客廳雖然並不特別大,但是對於一個純種的巫師來說,確實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比如他把一只原子筆按得哢噠哢噠作響,發現這玩意兒好像比羽毛筆好用很多。接著他又發現了一塊小屏幕,誤打誤撞地按出來了許多閃動的光點。研究了半晌發現是一個讓光點消失的麻瓜游戲——如果他找得到說明會發現那叫做俄羅斯方塊。這讓他瞬間就來了興致。

  等他戀戀不舍地把視線從這塊不能和詹姆通訊但顯然更好玩的神奇小鏡子上移開的時候,他瞥見了櫃子最高處有一只黑色的小盒子。深色木質反射出來的光讓這位在格裡莫廣場12號見慣了的精致東西的小天狼星也產生了好奇——這盒子的用料顯然就是價值不菲。

  他伸手便取了下來,發現裡面的東西並不如他想像得神奇有趣:是一副做成了貝殼形的木板。他拿起這對木板,注意到下面有一張不會動的麻瓜照片——是斯塔西婭和一個年輕的男孩子的合影。男孩和他年紀仿佛,有著一頭微卷的黑發和偏深色的皮膚,緊緊靠著斯塔西婭的肩膀,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他盯著這張照片有好一會兒,直到聽見斯塔西婭按掉了練聲的伴奏才沉默地把小盒子放回原處。姑娘親手熱的牛奶也沒有扭轉他糟糕的心情,最終他也帶著這份不快上床了。小天狼星在黑暗中瞪著天花板,突然覺得自己仿佛吃了一整袋甜味的比比多味豆,結果發現最後一顆是咬人甘藍味的,又苦又澀——之前積累的甜味顯得它的味道更難以忍受了。

  小天狼星星點的別扭心思直到幾天後才被當事人有所察覺。原因無他,在大部分時候他都表現得毫無異樣,比如仍舊會在斯塔西婭一邊唱歌一邊做早餐的時候,選擇非常配合地稱贊她歌聲動人——盡管姑娘會立刻佯裝生氣地問難道早餐不好吃嗎。但如果第二天他記得先稱贊培根的香味,斯塔西婭就會反問他是不是喜歡今天的選曲嗎。

  只有在進行練習的時候,他才會想起來那只充滿了神秘的小盒子和令他感到煩躁的相片。這種感覺讓他情不自禁地聯想起,小時候他曾發現過安多米達和阿爾法德偶爾也會給雷古勒斯准備特殊的小禮物,還有一些他不那麼知道的、彼此之間的小秘密。這令他在練習後格外的沉默,坐在陽台上像一只安靜的狼長久地望著天空。

  但生長在舞台上的少女誤解了他的少年情思。她結合自身經驗,把一切歸結為演出焦慮綜合征——更不幸的是,她念的是聖保羅女中,這讓她絲毫沒有覺得她的理解有什麼不對。

  當小天狼星重新換上那套任何一個巫師見了都要驚掉下巴的搖滾裝束坐在College的後台時,他一臉冷漠地聽著斯塔西婭把給他講了無數次的登台經驗轉手講給了其他隊友——

  行吧,舞台忠誠的女兒。

  他嗤笑了一聲,一只腳踩在桌子邊緣上,以一種岌岌可危卻瀟灑倜儻的姿勢,讓身下的椅子只有一條腿著地。小天狼星看著斯塔西婭轉向喬伊安撫情緒時,忽然想起來,在聖誕節前最後一場魁地奇上,詹姆領隊苦戰三個小時後險勝斯萊特林。那時伊萬斯難得地抱著水和毛巾前去球場探望,結果被詹姆抓著喋喋不休地分享了一路比賽復盤。

  他當時只覺得有點好笑,現在卻忽然覺得伊萬斯沒有施咒把詹姆變成一只安靜的兔子可真是有耐心。

  這種難以言表的心情持續到了登台前。今天是一場小規模的試演,倒是沒有太多觀眾,更多的是主辦者和相熟的老樂迷的評估——這樣的設置也解釋了為什麼這家酒吧的livehouse在倫敦首屈一指。

  小天狼星在登台時不出意料的得到了一些驚呼——聽起來女觀眾的聲音格外響亮,她們都很想知道這位突然冒出來的英俊貝斯手是隊長從哪裡挖來的。

  這位臨時貝斯手在迷離的霓虹燈和霍格沃茨絕聽不到的重金屬鼓點中收獲了極大的快樂。他一時興起,隨手把外套甩開,露出了隱隱約約的腹肌和結實的臂膀(斯萊特林的每個狂熱純血分子都受過它們的迫害),於是台下的尖叫聲就更大了,還有人吹起了口哨。

  小天狼星畢竟還剛滿十六歲,少年愛炫好勝的心性猶勝,很難不被這樣的氛圍多少感染。因此,當這個組合奇怪的樂隊以良好的臨場發揮首戰告捷時,他興衝衝地准備開始探索這家酒吧。

  斯塔西婭無奈地笑了。她這種在管理嚴格的歌劇院出入習慣了的姑娘第一次來這種原生態的演出場地時,也是這樣的好奇,所以頗為理解。於是她鼓勵地摸了摸他的狗頭,示意他去玩個盡興。

  小天狼星走馬觀花地探索了一圈音響與舞台設備、卡座和休息室,還像模像樣地按照斯塔西婭的設定,假裝成一個臨時客串的蘇格蘭樂手,編造了幾個名字來應付打探他背景的人: 「沒錯,我們也有個樂隊,叫禁林掠奪者——是的,我本來是鼓手,臨時幫忙喬伊個而已。」

  等他把這群人的情況摸個大概的時候,已經算是半個行家了,甚至還和幾位候場的搖滾青年開始稱兄道弟。他們的打扮可比他狂野多了,他仔細研究了潮流發型,最終決定把自己的頭發再留長一點,並且用幾枚西可假裝成古銀幣,給自己買了一副霹靂手套。

  輪到新交的朋友上台表演的時候,小天狼星決定轉最後一圈就回去找斯塔西婭。她今天也是短裙長靴的性感打扮,格外美麗。出於某種微妙的情緒,他並不想離開太久。

  路過一個角落時,他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於是放慢了腳步側耳傾聽。

  是沒見過的一男一女在討論斯塔西婭,女生口氣分外的不善:「……就她?一副大小姐做派,搞什麼搖滾,彈的都是什麼玩意兒。」

  男的嘲諷道:「說什麼玩音樂,說不定是看上哪個樂手就來眼巴巴倒貼的。我看她要是去站站/街,興許還能多懂點街頭文化。」

  「我要是你,我就去花點時間刷刷牙,別讓人聞見腦子被馬桶泡過的味道。」小天狼星冷冷地開口。

  兩個人一驚,不善地盯著他,男的冷笑道:「哥們兒,你這管得可有點寬,偷聽人家說話,不好吧?」

  女的用胳膊捅了捅他,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兩句。顯然,她認出來了小天狼星是以斯塔西婭隊友的身份登台的。

  男的立刻換了個口氣,古裡古怪地調笑:「原來是那個新來的小白臉,看這個意思是大小姐下凡有成效了,現在也有人想通了,願意主動傍著大小姐了。」

  小天狼星不耐煩地把外套甩到肩頭上:「廢那麼多話,看來你等不及想打一架。」他朝著門口偏了偏頭,「快去快回,不然診所關門耽誤你包扎。」

  對方後退了一步——小天狼星比挑釁的男樂手高了有四英寸不止,今天又是個圈裡人都在的場合,接下挑戰顯然不是一個明智選擇。他口氣突然弱了下去: 「……這又不是我一個人說的,一個唱歌劇的大小姐跑來玩兒地下音樂,圈子裡誰不納悶她是干嘛來的。」

  小天狼星一躍坐到了他們旁邊的化妝桌上,臉上隱隱現出了野獸的影子:「別這麼說,我要是把你打趴下了,」他惡劣地故意齜著牙捏拳頭,讓關節發出哢哢的響聲,「這不就不用懷疑了嗎?」

  小天狼星.布萊克,幾年來一直秉承著這樣的行動態度: 只要我魔咒覆蓋的範圍以內,那就我的地盤。

  對方猶要說些什麼,小天狼星已經不耐煩再聽他出口不遜了。他伸手揪住對方的領子,大步向門口走去。在門前他突然停住了腳步,轉頭對驚恐地抓著頭發的女樂手充滿了威脅意味地警告道:「你要是去叫你們的同伴,悉聽尊便。你要是去讓……維拉知道這件事。」他挑高了眉毛,顯得格外危險,「我就讓你們再也不用出現在倫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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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補齊了


第9章

  不出五分鐘,小天狼星就把挑釁的男士雙手反剪放倒在地,另外還把自己的龍皮靴子踩上了他的背。

  他一邊不屑地盤算到底是麻瓜身體素質確實不行還是這群樂手太虛弱了,一邊試圖找個趁手的玩意兒把他或捆或掛起來——不能用鎖腿咒或者昏昏倒地還是挺影響效率的。當他的目光在地上逡巡的時候,忽然視線裡出現了一雙銀白色的高筒靴。

  小天狼星僵住了。

  ——顯然,女樂手覺得聽從敵人的指令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她請來了斯塔西婭收拾局面。

  姑娘靜靜地看著他,半晌才開口:「……你把他放開吧。」

  小天狼星緊緊地盯著她,不置一詞。

  他桀驁的名聲僅限於霍格沃茨和倫敦有學齡子女的巫師家庭,從來沒有在斯塔西婭面前展現。這似乎是第一次。

  斯塔西婭嘆了口氣,問:「他是怎麼冒犯到你了嗎?」

  小天狼星瞥了一眼地上躺著的人,冷哼了一聲,仍舊沒有松手。

  斯塔西婭蹲身,撿起他扔在地上的外套,抱在懷裡:「我知道了。」

  她口氣淡淡的,側著身子看不出來表情。小天狼星松開了抓著敵人胳膊的手,半是惴惴半是惱火地轉而去看斯塔西婭。

  ——她到底清不清楚自己在為什麼張目啊?

  姑娘轉過身,對他露出了個無奈的笑容:「我已經知道了,我們走吧。」轉而又另外對手下敗將頗為冷淡地說:「我不想追究太多了,但請這個冬天的演出季別讓我看到你們,行嗎?」

  她拉著小天狼星的手快步向停車場走去,小天狼星下意識地接過她背上的貝斯琴盒背在身後,瞪了那對男女一眼之後,亦步亦趨跟著她上了車。

  然而他還沒太搞清楚發生了什麼——她到底明白了什麼東西?

  惱火替代迷茫又湧了上來。他暴躁地開了口:「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啊,我想我猜到了。」斯塔西婭以非常敏捷的姿態,一把將車倒了出來,刷地擺正了方向盤之後,扭過頭來看他,「你不是會無緣無故挑事打架的人,」她輕笑一聲,「要麼對你出言不遜,要麼對你認識的人不尊重。但如果是喬伊他們,我猜你還不至於上手就打?尤其那還是群□□飛成習慣的家伙……所以我想,那兩個人可能同時說了你我的壞話?」

  她露出了個仿佛睡袍上沾到了醬汁的厭惡表情:「不用那麼在意,我不喜歡那群人,只是和艾琳娜他們交情還不錯,想幫個忙罷了。」

  小天狼星抿了抿嘴。他沒太仔細聽進去斯塔西婭後面對今天演出的分析和誇贊,悄悄把頭扭向車窗吹風。

  這可能是第一次有人真誠地覺得,「他不是一個無事生非的人」。他覺得胸腔裡有只百靈忽然開始蹦蹦跳跳地唱起了歌。

  然而百靈蹦跶了沒幾下,被不知名的獵人來了一槍子兒,猛地從天空上墜了下去。他突然心情又沉重了起來。

  ……不,也許是她還不夠了解。他可能正是這樣的人。也或許他是誰根本不重要,布萊克這個姓氏就意味著是非,但——

  「……我說,不行嗎?」

  「嗯?」小天狼星注意到斯塔西婭的詢問時,她正把頭靠在方向盤上盯著他。他不得不請她重復一遍:「抱歉?」

  「我是說,今天難得天氣好,我心情也很好——所以要不要去河邊走走?」

  小天狼星這才注意到,斯塔西婭已經把車子停在了塔橋附近,似乎已經選好了目的地。他點了點頭,推開車門。

  斯塔西婭抓住他的袖子,請他從副駕駛的座椅下面裡拿出她的備用鞋。小天狼星這才驚訝地發現,這姑娘一直赤著腳駕駛,他瞪圓了眼睛憋著笑意把那雙小白兔造型的拖鞋遞給她,還殷勤地搶先一步替她拉開車門。

  「笑什麼——這是安全駕駛。」斯塔西婭抗議。

  突如其來的陰霾漸漸從他心頭退散了,小天狼星終於大笑出聲。

  「沒有,我就是覺得這雙鞋很可愛。」他停下笑聲後故作正經地對眯著眼睛目露不善的斯塔西婭解釋,「有機會能帶我也買一雙嗎?我想送給我的一個室友,他特別喜歡這些毛茸茸的小東西。」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仿佛剛剛覺得特別好笑的人不是他,只是過於賞識罷了。

  姑娘哼了一聲,識破了他的調笑但也買賬了:「好啊,我也送你一雙好了,聖誕節禮物——幫你們建設宿舍文化嘛。」

  他立刻不笑了。

  今天確實是倫敦冬季少有的好天氣,陽光明媚得仿佛能讓人產生置身在地中海的錯覺。而和風從泰晤士河面上拂過,吹得水波波光粼粼,也給人增添了一息臨近海洋的錯覺。

  斯塔西婭拒絕重新穿上自己的高筒靴(「除非你想看我摔死在草地上——這跟實在是太高了。」),於是索性就踩著她的小兔子拖鞋和草坪來了個親密接觸。冬天的草坪雖然灰蒙蒙的,仔細看去仍然能發覺潛藏的盎然綠意。

  這也讓她更加快活了,「哇,這腳感不比波斯地毯差啊!」

  她撒開了小天狼星的手,以難得的幼稚姿態一溜煙地跑開,在草坪上開始撒歡了。小天狼星本來扶著她的胳膊防止她摔倒,見狀也只好收回了手。

  ——最好的草坪是黑湖邊上的那塊。

  他在心裡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但也有些蠢蠢欲動:如果是在霍格沃茨,這樣的好天氣,他和詹姆就該變成黑狗和牡鹿在地上撒歡了。但是顯然在眾目睽睽的泰晤士河邊……好像不那麼安全。

  他評估了風險和收益之後,遺憾地搖了搖頭,於是放開視線去找斯塔西婭。姑娘正坐在一處石雕台面上曬太陽,如有所覺地看了過來,衝他招了招手。

  小天狼星懶洋洋地走近時,抬頭去看那高台。台面倒是不高,恰好使他能微微仰視才能看清斯塔西婭的面容。跪坐在台子上的斯塔西婭正在唱歌。那調子隱隱有些熟悉,似乎是她平時也會哼唱的調子,但他還是愣住了:斯塔西婭臉上的神情令他非常陌生。

  盡管在霍格沃茨幾乎從不費心觀察年輕女士,但他也毫不懷疑斯塔西婭是一位美麗動人的姑娘。她的五官線條和慣常神態都是偏向溫婉柔和,時不時倒是會露出無奈或孩子氣的表情,時而讓他聯想到安多米達。但現下,她的臉上流轉著一種明亮的、富有魅力的神情,保持著淡淡的似笑非笑,讓人分不清到底是歡快且羞澀還是誘惑卻不說。

  她本來看著另一個方向歌唱,在察覺到了自己多了一位觀眾後,緩緩地把視線轉了過來,偏著頭看他繼續歌唱。

  歌詞似乎是意大利語,或者西班牙語,小天狼星聽得不甚分明,但被斯塔西婭眼裡閃躍著的光芒定在了原地。他覺得自己突然變成了幽靈,靈魂已經離開了軀體,被吸引並溺死在了藍色的、幽深的眼波裡。而他的身體還一動不動地木樁一般地杵在台前,信徒一樣直愣愣地聽著他不懂的語言。他一瞬間覺得這首歌唱的是歌頌戰士的凱旋戰歌,令他滿腔沸騰;下一瞬間又覺得描述的是海上塞壬,不然何以讓他神魂顛倒?

  沒聽懂大意,但他也察覺到了,這歌是重章疊句的反復結構。斯塔西婭稍稍停了一會兒,繼而用不大合轍的英語又唱了一遍,似乎是解釋給他聽歌曲含義。他勉強用所剩不懂的理智分了分神,有了個模糊的猜測:估計當年她母親就是這樣把這首外文歌教給年幼的女兒去領悟的。

  然而聽清楚了歌詞之後,他立刻把對於素未謀面的安娜.波爾頓的猜測拋諸腦後了——

  斯塔西婭夜鶯般的歌聲是這樣唱的:

  「在座的女士,你們可知道什麼是愛情?你們可理解我的心情?

  「我想把一切講給你們聽,新奇的感覺我也說不清,只是感到心中翻騰不定……」

  她稍稍把目光移開了,仿佛小天狼星身邊也有幾個聽眾一樣,對著空氣中的聽眾伸出手臂,仿佛渴望得到對方的認同,「我有時興奮,有時消沉,心中充滿火樣熱情,一瞬間又感到寒冷如冰……不知道為什麼終日嘆息,一天天一夜夜不得安寧;不知道為什麼膽戰心驚,但我卻情願受此苦刑。「

  斯塔西婭稍稍直起了身,又順著手臂擺動的姿態把視線移回到了他臉上,用一種同時洋溢著幸福和痛苦的情態對著他反復吟唱,那是他剛剛被深深打動卻不解其意的部分:「……你們可知道什麼是愛情?你們可理解我的心情?你們可理解我的心情?你們可理解我的心情?你們可知道,什麼是愛情?」

  她用一種優雅的定格姿勢,一手捂胸一手前伸,口角含笑地向她唯一的聽眾謝幕。

  斯塔西婭.波爾頓,或許是全英國從未正式出道的女高音中最有名的一個,正遠離她所熟悉的、有著精美舞美和大道具布景的歌劇舞台,只有不遠處的倫敦塔橋算得上一個可堪宏偉的背景;臉上沒有相應的舞台妝容,只有一張被她草草卸掉煙熏搖滾妝後的素淨面孔,只有眼眉處還殘留著依稀可見的濃烈妝感——這是被小天狼星的鬥毆匆匆從化妝台前拉走的證據;她的服飾也一點也不像一個理應穿著晚禮服或戲裝的女高音,一件羊絨風衣下裹的是超短緊身裙,她腳上還踩著放在車裡備用的小白兔拖鞋。這些元素堆疊在一起,仿佛一個在酒吧宿醉後剛剛被家人找到、但還沒有醒過勁兒來仍舊發著酒瘋的富家女。

  但這樣潦草而古怪的演出組合,折服了一位年輕的巫師。

  小天狼星在恍然之中,忽然伸長手臂,握住了那只柔軟而纖長的手。

  斯塔西婭沒有領會到他的怔忡,以為對方是想接她下來。於是她蹲直身,就著他的手就從半人高的台面上跳了下來,把他撞了個滿懷。小天狼星冷不防這一下,踉蹌中緩緩坐到了草地上,茫然地看著她。斯塔西婭踩著小兔子鞋,卻倒是穩穩地站住了,於是居高臨下地指著他哈哈大笑,又恢復到了往日普通少女的快活神情,仿佛剛剛既似繆斯又如塞壬的場景是一場美好的午後之夢。

  然而年輕的巫師知道並不是——胸膛裡怦怦跳動的心髒告訴他那不是錯覺。他默默念著那幾句歌詞,平生第一次爽快地決定繳槍投降。

  女士啊——你不知道什麼是愛情——但你可理解我心情?

  ——我不得安寧,但我甘受此刑。

  小天狼星.布萊克,嘲笑了詹姆早動春心三年之後,在他十六歲上的聖誕節前夕,追隨著好友的步伐一頭扎進了這份少年苦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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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歌詞出自《費加羅的婚禮》中的詠嘆調《你們可知道什麼是愛情》,是用一個女次高音扮演少年男子,表達陷入愛情後不知所措的心態。於是感同身受的某人被擊倒了,快速放棄糾結,直接認栽了。

  我一定要說明這裡並不瑪麗蘇——我是確實被人騎臉輸出過這首歌的……


第10章

  斯塔西婭後知後覺地發現,小天狼星有了點微妙的變化。比如說,他似乎略掃陰郁懶憊,比以往更活潑好動了。

  而這變化對於小天狼星本人來說,不能更自然了:他本來是出於寄人籬下的自覺,才用一種矜持但略帶小意逢迎的謹慎態度面對女贊助人的。他不願意承認,但如果布萊克家的人在此,大概會大為驚奇這位叛逆子竟然與西格納斯面對沃爾布加的做派如出一轍。

  等他發覺自己微妙的心意像斯塔西婭的留聲機裡常放的那些歌劇劇情——落拓的風流子愛上了施以援手的善良女貴族時,一切就變得不大一樣了。他的模仿對像一下子就從西格納斯變成了雷古勒斯,盡管做派大差不差,但那種熱切的態度大概是掩藏不住的。甚至有時他恍然覺得自己可能多少,呃,有點像克利切。

  比如,原本他出於自覺,會趕在斯塔西婭醒來之前打掃一番。但某種該死的矜持讓他在姑娘誇贊道謝的時候,只會略略地點一下頭,表示聽到了,以示自己絕不是出於討好的目的。但現在,他不僅地會快樂應承下來,還漸漸地把勢力範圍從清掃地板向外擴展。

  這份微妙的殷勤讓斯塔西婭惶恐不已:她本來只是驚奇這位出身不俗的少年怎麼會對清潔地板和擦洗馬桶這麼熟悉,等她聽到了整個故事的前因後果之後,也算理解了——他在那家「蘇格蘭寄宿學校」實在有不少的實踐機會。每每此時,她忍不住升起一種愛憐,批判一通「濫用體罰的落後制度」和「沒有完備後勤保障的貧窮學校」。但現在,她意識到小天狼星不滿足囿於抹布和拖把,他漸漸對吸塵器、電磁爐和洗衣機也產生了興趣。

  受家庭教育影響,她從不願打消任何人學習的興頭。而且他還是出於分擔家務的優良動因。但……

  但小天狼星實在是太缺乏常識而且勇於探索了。比如他一直想試試拆開電視機看看內部構造(「我只是想看看這些人到底是怎麼顯形的。」)。在她驚恐地阻攔了他一次擦洗黑膠唱片的嘗試後,斯塔西婭發誓不能再在小天狼星閃動著倔強的目光前敗退下來。

  「好吧。」她盤腿坐在地毯上,一邊揉她的長發一邊做了個機智的決定,「我們來拉個清單吧,你在我這裡考過了資格證書才可以隨便用這樣東西,可以嗎?」

  小天狼星眨了眨眼,不說話,但是她看懂了這大狗一樣的渴望目光。

  斯塔西婭竭盡所能把她能想到的每一樣現代化用品都寫上了,甚至還包括廁所清潔劑——她實在是擔心小天狼星能趁她不注意的時候能用幾種不同的清潔劑制作出絕世吸入式毒劑,會把他們兩個放倒在地。她不敢想像這要是真的發生了,記者們會怎麼寫這篇報道的題目——《恣意妄為的波爾頓小姐拐騙流浪青年,終斃命於盥洗室》?

  她再三再四確認了沒有遺漏之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小天狼星在一旁哢噠哢噠地按動了半天原子筆,最終忍不住問:「那我什麼時候能自己騎摩托呢?或者……」他試圖在這個清單上添加幾樣:比如那輛杜卡迪,或者斯塔西婭的奧迪車,他還很想研究一下電梯的運行原理……

  小天狼星立刻收獲了斯塔西婭一個凶惡的眼神。他訕訕地垂下了試圖接近清單的手臂,仿佛被主人呵斥了的大狗一樣垂頭喪氣。

  不得不說,英俊少年故作姿態的時候,往往是有一些特殊加成的。他在女巫那裡無往不利的憂郁乖順(注意,麥格也在此列)讓凡人斯塔西婭也禁不住嘆了口氣。姑娘摸了摸下巴,退讓了一步:「好吧,或許這並不是一個很差的愛好……機械工程,也是一個有前途的專業。」她眼中跳動著一種奇異的光芒。小天狼星不解其意,但是似乎、也許——讓他想到了做職業咨詢時在每個學生身上都發現了「平生僅見的優勢」的赫奇帕奇院長。

  ——他其實想得差不太多了。聖保羅女中的優秀畢業生斯塔西婭.波爾頓小姐,幾乎每年都回母校給年輕的校友做A level的選課輔導。他顯然成為了波爾頓小姐第一個輔導升學的男孩子。

  等他莫名其妙地跟著斯塔西婭出現在書店裡,小天狼星發覺事件的走向越來越奇怪了。姑娘拿著一張長長的清單,在書架間像一只游戲花叢的蝴蝶翩然飛來飛去,時不時地和他回頭商量:「……你覺得大眾向讀物更好還是更精深一點的好?偏技術實踐型的手冊還是理論性強一點的專著?要不要也拿本化學的?我覺得可能你也會感興趣——是的至少看完你應該不會想把幾種清潔劑兌在一起用了,這也很重要,不是嗎?」

  小天狼星咕咚吞了口唾沫,艱難地微笑著點了點頭,看著姑娘提籃裡的書越放越多,漸漸超越了霍格沃茨每學年要求學生的購書總量。他恍惚間在他的心上人發覺了霍格沃茨三位院長的影子:拉文克勞院長的求知若渴、格蘭芬多院長的嚴謹且難以應付,以及赫奇帕奇院長對每個人都有著自己優勢的堅信。

  等到斯塔西婭把那些他從未聽過名字的書籍塞滿購物提籃的時候,他抱著一本《摩托車修理手冊》,聽見自己試圖說服斯塔西婭:「呃,說實話,我其實只是想知道為什麼新款的杜卡迪能跑上180英裡……」

  「這是技術,親愛的,具體技術和抽像原理同樣重要,就像純理論研究和理論應用探索不可分割——」她輕快地把那本手冊從他手裡抽走,也扔進了籃子裡,滿意地核對了一下清單,轉身走向結算台。

  小天狼星匆匆跟在她身後,試圖做最後的掙扎:「這麼多書,一定……很貴吧?我沒有——」

  聽聽,聽聽,離家出走都不知道自己帶沒帶錢的布萊克大少爺居然會用這種借口。詹姆知道估計要笑死了——他居然還有能建立起金錢概念的一天。

  斯塔西婭若有所思,回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沒事兒,我爸爸是這家書店的大股東。他一定很開心看到你求知若渴鑽研的樣子。」

  她刻意的假笑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演員笑容,因此不自覺地帶有她認真歌唱時顧盼神飛的魅力。小天狼星愣住了,品味著這句話,感覺仿佛一只美艷的女鬼對他笑了一下之後從他身體穿過,讓他頭腦發熱但是身體被冰水潑過一樣發冷。

  幾秒之後,他又快步走過去,心想,好吧,反正斯塔西婭一定不會讓他寫十英寸長的讀書報告。

  ——詹姆還從來沒有從伊萬斯那裡獲得過任何禮物呢,他決定,回去拿著這些書好好炫耀一下。大家都喜歡麻瓜姑娘,怎麼麻瓜姑娘們的態度差距好像非常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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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感情線大概是這樣:一開始是good impression(很難討厭慷慨解囊的富婆美女吧),後面因為斯塔西婭實在很照顧而且信任支持他,是moved。等他發現性情相投而且直面對方魅力和高光時刻後,就發覺自己是deeply like。大概就是跳過了想date她,直接進入了想和她保持relationship的階段。這樣比較符合我對他的理解吧……感覺這哥們兒是個一般對女性沒什麼興趣、除非真的很喜歡否則就會忽略普通好感、也不太容易產生好感的的酷哥。

  不過現在進度還差得遠呢……所以後面會有find he loves and respects her的劇情。


第11章

  這些禮物確實導致了一些變化發生,而且比所有人預料中的速度還要快。

  小天狼星打著呵欠從房間裡踱出來,發現斯塔西婭已經坐在廚房裡作為中島的餐桌前了。他懶洋洋地道了聲早安。

  姑娘撲哧笑了:「午——安。」

  他抬頭看看掛鐘,這個時候再道早安確實晚了那麼一點。他又打了個呵欠,凌亂的半長黑發微微打著卷兒掛在耳邊,顯示出來一種不羈的英俊。

  斯塔西婭取了只碟子遞給他,「你昨天晚上幾點鐘睡的呀?」

  「准確地說,」他接過碟子,從紙盒裡拈了一塊餡料豐實的披薩給自己,忍住了下一個呵欠,「是今天早上。」

  斯塔西婭臉上明顯寫著「你在開玩笑嗎」。

  小天狼星咽下一大口披薩,含糊不清地說:「……我發現那些書確實是有點意思。」他看了看包裝盒,「這個蠻好吃。」

  看得出來,她又被隱晦地奉承到了恰待人稱贊的自豪之處,而且還是雙倍得意:「那當然,我媽媽可是意大利人——」斯塔西婭勾了勾嘴角,快速把話題轉了回去,「——我早就說了,你們學校設計的課程根本不是給一個現代文明人的,你要是不打算回家繼承家業,你應該扔掉那些老古董,早做打算。」

  小天狼星努力忍住不笑。這種感覺有點像詹姆發現伊萬斯偶爾會在球隊成績好的時候去看魁地奇比賽、於是就拼命向麥格教授要求加訓,而對方對他的小心思一無所知,反而一邊誇贊一邊痛快地簽了條子——雙方完全想的不是同樣的東西,但是莫名其妙地達成了共識,還覺得對方真是知心。

  斯塔西婭當然不知道他的考量:她怎麼會知道純血和麻瓜之爭?於是她理所當然地按照自己的經驗代入進行理解了。斯塔西婭托著腮,有些不快地用叉子敲了敲盤沿:「我說真的!你有大把的好時光,難道都用來跟你父母對著干嗎——好吧,雖然你確實正在叛逆期。」

  小天狼星揚起眉毛。他愈發不願意聽她把自己當孩子一般看的表達——說實在的,她現在也沒滿二十歲,還不如納西莎年紀大呢。「過完節我就要十七了。」

  斯塔西婭舉起雙手:「好吧,好吧,我知道蘇格蘭十六歲就成年了——趁機和你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做個切割不是更好麼?」她換了方向,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咖啡杯,仿佛在給自己的發言打鼓點,「如果你有興趣呢,十七八考出來A level去申請大學,也是正當年。如果你在根本不喜歡的學校都能考滿分,為什麼不好好考慮下自己想學什麼呢?」

  他當然不是討厭霍格沃茨,只是懶得花時間在他閉著眼睛也能漂亮完成的魔法和故紙堆裡——但是這有點難解釋。原來是因為《保密法》,現在多了一些對斯塔西婭反應的惴惴不安。想想吧,如果有人突然要敲敲門說「你好,我是妖精叛亂的首領,身上帶著格蘭芬多的愛物匕首做信物」,他第一反應肯定也是對方瘋了。

  斯塔西婭確實領會不了。對於小巫師來說,霍格沃茨是唯一的避難所、是烏有鄉,是智慧的源泉和魔法的搖籃。如果有什麼不好,自然是「費爾奇」「鼻涕精」和「斯萊特林」(顯然,斯萊特林的學生會在此處用「格蘭芬多」替代)的錯。然而當年握了一把大學錄取的女學生只會用挑剔的眼光衡量一切,把所有的問題歸結到學校的制度性缺陷上。

  「你們的學院根本沒有自己的教授和導師,也沒有特有的課程和發展方向就業指導,反而要在一起競爭——這種學院制度除了引起摩擦還能有什麼意義呢?你們的體育活動為什麼不是和其他學校進行比賽呢?」

  他正要表示格蘭芬多的精神和斯萊特林的純血懦夫不可相提並論,但斯塔西婭接著說了:「我們的學院——只在乎專注地用資源培養每一個學生。我們要做的是幫每個人找到自己的方向,把自己做到最好當然就足夠了——我們的學生只和自己比賽,不在乎其他學院怎麼做,也不需要和他們競爭。」

  說著她把視線轉了過來,頗為熱切地看著他:「你呢?你也應該好好想想。」

  小天狼星靜靜地看著她:「我好像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我一直覺得和我家切斷關系就要用太多的精力了。」

  她不快地用力敲了一下杯沿,脫口而出:「這有什麼——說得通就講道理,說不通就打,打不過就跑。」她咳了一聲,忽然覺得自己這樣指教好像有點粗暴且不夠關切,於是換了個口氣:「……我父親當年就是受老派的家庭教育,宗教性非常強的那種,並不去學校裡讀書。他就在十六七的時候跑出來跟我媽媽一起去讀大學了啊。」

  小天狼星敏銳地重復了一遍:「『一起去讀大學』?」

  斯塔西婭忍不住笑了,臉微微地紅了:「好吧,聽說是我媽媽要去倫敦讀大學,他們家不同意他也去倫敦,他們就私奔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耳根開始發熱,說不好自己到底是對「十六七和女朋友私奔」還是「離開家去讀大學」中的哪一個更感興趣。但顯然對著還沒有約會過的心上人說前者不是那麼合適(而且引出話題的還是她親生父母的激情往事),於是他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喉嚨,問:「呃,沒有你們的文憑也能去讀大學嗎?」

  她猶豫了一下,「理論上是可行的,因為本來申請大學也不需要高中全部的成績單。但我沒問過他……可能有教育部門的證明,或者考過什麼證書吧?」

  他們突然同時沉默了。

  小天狼星安靜地回想著他的職業規劃咨詢。盡管他在一通插科打諢以後懶洋洋地向女院長表示他大概可能也許會想當個傲羅,但說實話這只是樸素地源自於他惡意的揣測: 他親愛的家人們八成都會像弗洛林毛蟲奔赴卷心菜一樣前僕後繼地去親吻伏地魔的袍角,那麼在他們瘋狂到開始獵殺麻瓜之前,不如由他親手把這些害蟲按死在搖籃裡。

  如果——如果有那麼一天,該歸阿茲卡班的都進了阿茲卡班,他還會想做傲羅嗎?

  可能不會。他果斷地做出了判斷: 寫公文報告和處理小巫師的魔法暴動大概是和平年代的傲羅工作主旋律。想想吧,如果遇到了違背保密法或者亂用魔杖的小巫師,他大概根本不會把對方扭送到魔法部聽審,可能更想和對方喝一杯、再傳授點他的經驗和心得。這可能並不是個傲羅應有的態度。

  他叉了一塊披薩,默默地咀嚼著,忽然有點食不知味。

  在小天狼星更小一點、還沒有拿到OWLs證書的時候,他曾經不止一次地盤算過,如果明天離家出走,他大概可以在蜂蜜公爵或者佐科笑話商店當店員,靠搬箱子糊口。

  不過拋開這些,單憑心願,或許他可能更想做一個摩托賽車手,像一個普通的麻瓜一樣參加比賽。如果時間長了無聊,那麼也可以去做摩托車的研發——像他上次說的,把飛天掃帚的魔法改裝到車上,或許會大賺一筆。不過這都是基於伏地魔和他的僕人們真的從他的視線裡消失。如果沒有消失,他或許可以把上次和斯塔西婭一起看的紀錄片中的麻瓜武器也納入他的改裝範圍內,讓伏地魔好好地感受一下麻瓜科技的魅力——叫什麼來著,機關槍和火箭炮?

  讓伏地魔對抗一下被擴展軸改造後無限連發的麻瓜火炮——他聯想了一下,忽然忍不住便笑出了聲。

  斯塔西婭正無意識地捏著手裡的橙子玩,聞聲便投來了好奇的眼神。

  他看著麻瓜出身的姑娘清澈的目光,忽然感覺心一點點沉了下去:他畢業之後離開巫師們的視線可能再容易不過了,可是像伊萬斯這種巫師呢?像斯塔西婭這種對魔法世界一無所知的麻瓜呢——他們也只能莫名其妙地看到親人的屍體被吊在空中,官方卻只能給一個一忘皆空外加煤氣管道泄漏的回答嗎?

  他有點不敢想像這一幕發生在斯塔西婭身上會怎樣。於是他輕輕地、試探地問:「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只是離開了那個奇怪的家,那和只會做逃兵的懦夫有什麼區別呢?」

  斯塔西婭終於決定剝開這只橙子了。她剛在橙皮表面戳開一個洞,就聽到了這個問題,便驚訝地抬起頭:「當然不是。」她伸手又從天鵝造型的果盤裡取了一只橙子,和自己手上的橙子擺在一起,「你有你的路。」她舉起那只被戳破了的橙子,「他們也有他們的路。」說著她那只橙子扔向小天狼星,「你看,就是這樣。」

  小天狼星精確地抓住那只橙子,仿佛那是一只大型金色飛賊。

  「真的,你看我媽媽唱女高音,我爸爸做古典音樂史研究,我感興趣當然可以繼承他們的衣缽,沒有興趣我就選我自己的路啊。難道我不喜歡了,還要一輩子跟他們對著干嗎——比如做搖滾音樂史研究?」她把下巴靠在咖啡豆的鐵皮罐子上,仿佛一只待人領養的小貓,「……總不能我去唱男低音吧?」

  顯而易見,她想逗小天狼星開懷大笑,然而他卻勉強扯了扯嘴角,沉聲問:「但還有很多其他人可能會受到他們的影響,比如被他們厭惡的平民,再比如,呃,我還有個弟弟。」灰眼睛盯著藍眼睛,終於提出了心頭盤桓已久的問題,「不是每個人都能找到其他的路,或者他們正想走被這類人阻塞的路呢?」

  「那你就把做戰士當作你的路徑。」斯塔西婭繼續開始剝那只可憐的橙子,「不要和你的家人們像青春期少年一樣對抗——抱歉我不是指責你的意思,我是說以後——以後,你可以像一個戰士一樣思考,怎麼才能和這類人抗爭、要去為誰的利益發聲,這只是你家人的問題嗎,還是整個社會的偏見和歧視?有什麼制度性的法案可以為他們頒布嗎?」作為一個歷史教授的女兒,她興致勃勃地開始傳授了從父親那裡得到的眼光,「不止一個改革家都是出身舊貴族——你可以去我爸爸的書房裡借一些來看。」

  她最後下了結語:「真的,你的家庭真的是人生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你當然可以直接考慮和他們一刀兩斷,過自己的生活,讀大學、去其他國家工作、有自己的事業,當然也可以和他們背後的古板腐朽鬥爭,不過我想你應該很快會發現,他們不過也是內化了落後思想、被異化成了會講話的僵屍罷了,根本不值得你把他們作為單獨的對像拿出來研究批判。」

  小天狼星終於輕松地笑了:「……比起這個,如果有機會我倒是更想研究一下火器,這樣如果我媽媽再來,」他比了個火箭筒架在肩上的動作,這也是他最近從戰爭片和紀錄片裡學來的,「我就讓她好好理解一下什麼叫『射程之內的正義』。」

  斯塔西婭終於放松了,她點點頭,「沒錯,所以我選了很多機械工程相關的書給你,果然很合適。」她終於剝完了橙子,撕下來一大瓣兒,站起身輕巧地塞進了小天狼星嘴裡,「那你再睡一會兒,在家好好學習?」

  他咀嚼著口中的橙子,含糊不清地問:「你要出門嗎?」

  斯塔西婭給自己也塞了一瓣,「有唱片公司來和斯蒂芬談合作,他拜托我幫忙看看合同。你知道,我媽媽總和這種經紀人打交道——我們家的房產有很多都是用他們簽的支票付的帳。」

  他快速吞下了最後一口橙子,謔地站起來,果斷地說:「我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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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意識到英國本科算的是學分不是GPA……前面懶得重新修正了,審核好煩,以後要是需要出終稿一起修吧。

  嗯,會有點吐槽霍格沃茨的內容……全世界最好的魔法學校,但也是有著最落後最垃圾的課程設置、考核方式、師生比、教師合規與流動機制、反體罰反霸凌制度以及書院制度的…………職業技術學校。幾年前本來想用這些吐槽開個吐槽文的……想不好細節而且我還是愛著霍格沃茨的,就懶得搞了。就讓斯塔西婭說吧,反正我設定她自己親爹是教授、本人是三一學院的醫學生(。)應該非常有底氣了。

  一直搞不懂:課程設置和□□配置都一樣,也沒有分院會被分區阿茲卡班直接開除的,那搞個毛線書院啊。摔桌。

  假期結束了,之後又要拖更了。


第12章

  男士是最了解男士想法的。小天狼星第一次見面就嗅到了斯蒂芬對斯塔西婭過於殷勤熱誠的態度。這已經超出了普通紳士風度的範圍,更接近求偶的態度。

  普通人大概都會覺得,他們並不是一路人,比如斯塔西婭是出於朋友情誼和好奇來客串救場的富家女,她沒有違和感的歸宿終究應該是歌劇舞台或者實驗室和手術台——說實話,就是幾年之前,在常年報道演藝界新聞的記者眼裡,後者就已經很離譜了。而斯蒂芬是徹頭徹尾的街頭文化熏陶出來、尚被主流側目咂舌的朋克歌手,家境和經歷大概不那麼足以提到台面上當砝碼。估計好事者反而還要問問,這位是癮君子嗎?

  但感情這東西要是這麼容易說清、像化學方程式一樣可以配平,就不會那麼被人津津樂道了——何況公允地說,他的經歷和家世在麻瓜眼裡恐怕更加離經叛道,不上火刑柱就是拜先進法律所賜了。於是他分外謹慎,頗有些詹姆.波特嗅到了斯萊特林綠即將出現在伊萬斯面前的架勢。

  果不其然,他像個忠誠的騎士一樣在斯塔西婭前面進入約好的法餐廳,彬彬有禮地為她撐門的時候,他用余光發現斯蒂芬的表情似乎突然冷卻下來了,仿佛被人潑了一盆冷水的熱炭盆,頭頂都冒著敗北的白煙。

  原因其實也很簡單:小天狼星身上穿的西服是斯塔西婭父親留在她家備用的,打的領帶自然也是女兒當年親手選給父親的——和她今天脖子上系的小方巾恰是同一塊緞子裁的,安娜也有一條相同質地的大披肩。斯蒂芬當然不知道這是一家三口的像征,也不知道有人其實是挪用了姑娘父親的服飾。小天狼星比斯塔西婭的父親還略高了一點,尺寸恰好讓他露出了一小截腳踝,使得嚴肅的三件套在他身上多了點不羈浪蕩的意思。

  他發現打擊到了潛在對手之後,便興致勃勃地只留意斯塔西婭了。她今天挽了個高而松的發髻,醒目的大紅唇色顯得她看起來更成熟了一些。姑娘的過膝靴鞋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機關槍一樣連續的哢噠哢噠聲,仿佛是個美艷絕倫的女戰士。小天狼星飛快選定了位置落座,還在為斯塔西婭拉開椅子時,給了正對著他座位的吉他手露出了一個虛偽的假笑——姑娘坐在了他身旁的位置,正和斯蒂芬是個對角線。

  女戰士沒注意到這一切,她飛快地選好了主菜,便把剩下的配餐丟給小天狼星處理,開始閱讀斯蒂芬遞過來的合同——她很早就發現這家伙口味格外挑剔了,也算物盡其用。等到約斯蒂芬見面的經紀人到達的時候,她已經完成了圈圈畫畫,合上了合同,向對方施施然露出一個分外無害的笑容。經紀人對危險毫無察覺,非常受用地坦然接受了問候。

  ——他完蛋了。小天狼星在心裡無聲地大笑。

  果然,這場談判在甜品端上來之前就以一個比原定方案更有誘惑力的新價碼宣告結束。對方離開前真誠地邀請斯塔西婭加入他們的談判隊伍,姑娘微笑著謝絕了。她熟練地把剩下的半塊蛋糕推給小天狼星,輕快地對著仍在翻開合同的斯蒂芬說:「比我想像得好很多——我以為就我們這個配置,」她輕輕翻了個白眼,「演出不垮掉就是很好的結果了。艾琳娜他們大概明年也要結婚了吧?你能單飛真的很好。」

  小天狼星突然覺得食而無味。他百無聊賴地反復戳著那塊倒霉的蛋糕,看著斯蒂芬改坐到了斯塔西婭對面,開始低聲敘舊。於是他加大了戳蛋糕的力度。叉子劃在白瓷盤上,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讓人牙酸。

  最終,斯塔西婭做了結語:「……這樣我們把最後的那場好好排一排,中間那兩場原定的或許可以取消?」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你也知道小天狼星不是那麼專業,對付個一場兩場還可以,時間長了容易說不過去。他們那些人挑剔,我也不太合得來。」

  小天狼星敏銳地發覺她未言的深意:這或許和他上次大打出手的事情還有那麼點說不清的干系。

  斯蒂芬猶豫了一下,最終也答應了:「我知道了。」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了一只小盒子,頓了一下,但最終遞給了斯塔西婭:「……這個給你,希望你能收下。」

  斯塔西婭靜靜地看了他幾秒,沒有動。

  斯蒂芬抓了抓頭發,「一份禮物,是為了感謝你一直幫我們的忙——艾琳娜也交代我買份禮物給你。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

  她終於接過了盒子,點點頭,輕輕笑了:「不,我非常開心。」她終於有時間松下繃緊的弦打量斯蒂芬今天的衣著了:這似乎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穿這麼普通的衣服,既沒有金屬掛件也沒有各種鐵釘和鋼環,這似乎讓他分外局促不安。看得出來,西裝大概沒有牌子,而且可能只是超市貨,興許還根本不是斯蒂芬自己的——看起來比小天狼星身上那套還要不合身。她想了想,決定聖誕節訂一套成衣送給他。有了正式的經紀合同,以後難免要出入些正規的場所。

  斯塔西婭打量斯蒂芬的時候,小天狼星也在打量她。他看到斯塔西婭撫摸了兩下那只礙眼的盒子又收入包中之後,便不爽地把半杯白葡萄酒倒入口中,用力清了清嗓子:「……我吃飽了,你們還要加點什麼嗎?」

  他是故意的:那位經紀人走的時候已經結好了賬單,大家都把刀叉交疊好一會兒了,哪有再追加的可能。於是這個小小的宴會就這麼被他攪散了。斯蒂芬把他們送到車裡,拒絕了斯塔西婭送他回去的提議後,似乎還要說些什麼,也被小天狼星插科打諢地給滑過了。

  他從後視鏡裡看到對方站在原地目送他們漸漸遠去,借著那麼星點的酒勁兒故意有些刻薄地說:「……沒有辦法借到合適的禮服,但是有時間選禮物。」

  斯塔西婭瞥了他一眼:「他們之前確實說過要感謝我,雖然我說不用來著。」

  「哈,」他半真半假地抱怨,「信守承諾——有的人好像就食言過。」

  車子停在了閘門前,斯塔西婭伸長手臂把計時卡遞給守衛,手肘撐著車窗,側著身子斜睨他,「——我可以猜測『有的人』指的是我嗎?」

  她語氣很平靜,聽不出來情緒。然而以小天狼星的了解,她既不笑也不調侃佯怒的時候,大半心情不是那麼好。於是他終於不再拐彎抹角地陰陽怪氣,打出了直球:「你當然沒有履約——之前還說一起去聽歌劇。」

  小天狼星說這話的時候,手肘正拄在斯塔西婭的頭枕旁邊,湊得很近,氣息吹過了她的碎發,帶著淡淡的酒氣和杏仁油的味道——那是斯塔西婭家沐浴露的氣味,和她發梢的同品牌發油的味道正相同。

  斯塔西婭打完卡付停車費回身過來,差點撞在他頭上。他向來透著高傲和散漫的神情居然微妙地帶了點孩子氣的委屈。斯塔西婭終於被逗笑了:「好吧。」她發動了車子,把信用卡丟給他,指揮道:「……才五點不到,好像也來得及,穿得也得體——你把手套箱裡的劇目表拿出來,給我念下今天皇家劇院是演什麼。」

  小天狼星依言而行,找到了今天的日期:「……愛達.安格斯主演的《羅恩格林》?」

  斯塔西婭變了個道,車子很快調頭了:「走,今天就帶你蹭愛達的場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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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五月中放假之前估計沒法像之前那麼更啦QAQ系裡事兒太多了。不過我覺得這次我應該能一鼓作氣寫完了……有比較順的大綱,連BE和HE的番外都想好了(對我是魔鬼,還有BE番外)。順利的話我還可以趁著暑假印個本子!

  順便和基友吐槽的時候,靈機一動開了個RAB坑,可以在我專欄收藏下,《眠龍和冬獅》∼這本完結之後我要是還有激情應該會開那個。雷古勒斯xOC,這次設定小女兒是麻瓜王室的小王女。(這個人好想寫伏地魔被真貴族王女吐槽手段不入流、沃爾布加被麻瓜兒媳鄙視布萊克家門第太差、親親小兒子成為了真正的貴族但是入贅給了麻瓜家的嘔血場景……)

  加班趕進度去了(。)期待評論QAQ


第13章

  小天狼星其實想問一句,愛達到底是誰,但還沒有進到劇院裡面他就得到了答案:這位愛達女士的巨幅海報在皇家劇院方圓一英裡貼得鋪天蓋地。它們都非常詳細盡職地解釋了他的困惑:一位優秀的女高音歌手,首次領銜主演巨制歌劇,出演《羅恩格林》的女主角艾爾莎。

  斯塔西婭停車的時候給了他補充:「愛達是我媽媽第一位學生,我很小的時候她還在我家住過一段時間呢。我當時說不要再唱歌劇的時候,可把愛達氣壞了。」她眨了眨眼睛,「不過她後來還是參加我的開學典禮了——永遠∼都不能拒絕我∼的愛達!」她用一種活潑的調子唱出來了最後一句,從駕駛座上像跳華爾茲一樣旋身轉了下來,用謝幕的姿勢把車門甩上了。小天狼星笑出了聲音:這姑娘有心耍活寶時的風格和詹姆.波特有點相似(但是比詹姆唱得好聽多了,他自覺非常公允地想)。

  斯塔西婭這麼隨性的選日子顯然也有一些道理,小天狼星很快就感受到了:他們剛鎖好車,斯塔西婭撥出一個電話五分鐘,就來了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謝頂)男子,似乎與斯塔西婭很熟絡的樣子。

  「你可有段時間沒來了,維拉!」小天狼星看著他們擁抱了一下,才想起來「維拉」不僅是這姑娘的藝名,也確然是她的愛稱小名。

  斯塔西婭笑眯眯地回答:「是的,那是因為安娜都不來呀——今天我帶朋友來看看愛達。」

  「安娜不在是因為她去巡演,」對方嗔怪道,「你這是找借口。」他的目光終於從斯塔西婭身上挪開了,打量了一圈小天狼星(他不自然地挺直了腰背),頷首示意後低聲問:「……這是你的小男朋友?」

  這位相熟的經理壓低了聲音,卻仍讓他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豎起耳朵,聽到斯塔西婭拉長了調子:「拜托,約瑟夫——」

  對方哈哈大笑,搖搖手引著他們往樓上走。小天狼星有點摸不著頭腦(這或許是他們之間的一個玩笑?),只好矜持而沉默地跟在他們後面,像一只緊緊偵察著獵物行蹤的獨狼。

  相同的事情在他們見到女主演的時候又發生了一次。顯然斯塔西婭和愛達的關系更為親近——因為她非常不客氣地給了對方一個肘擊,豐滿的美人急忙躲開,連連告饒:「小維拉以前還很乖巧的,現在越來越暴力了——我要找人給你們安排位置嗎?還是你從安娜那裡拿了票?」

  「約瑟夫給了我們票。」斯塔西婭揚了揚手裡的票根,「我臨時決定來的,也沒跟安娜說,所以也沒有給女主角帶慰問品。」

  愛達湊上前來吻了吻她的面頰,小天狼星突然覺得嗓子發癢,忍不住清了清喉嚨。對方歪了歪頭,對他露出了個燦爛的笑容後,轉過視線去仍舊對斯塔西婭說話:「維拉能來看我的演出我就很開心了——但你為什麼不邀請我去看你的搖滾演出呢。我可聽說了,大小姐親自去College演出了。」

  情勢立刻扭轉了,斯塔西婭剛剛還很不客氣,現在卻連連告饒。小天狼星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當初斯塔西婭會被莫名其妙的路人樂手諷刺為大小姐:這姑娘母親是自己所在的唱片公司的大股東之一,那間在搖滾界頗為有名的酒吧之所以能有資金在倫敦的黃金地段改擴建,正是因為安娜所在的唱片公司注了一筆資。這很難不讓人覺得斯蒂芬他們能拿到這樣的好機會,正是因為這位拐了個彎的大小姐發了話。

  ——但他們還是欠揍。在霍格沃茨的話,他們早就變成蝙蝠精了。他悄悄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這場交鋒最終以斯塔西婭做出了一定會在下次演出前發邀請給愛達、而且一定也會去看她下一出主演的劇目——並且帶著慰問品和鮮花——的承諾告終。

  斯塔西婭把想引導他們參觀後台的熱情女主角塞回到扶手椅裡:「好了愛達,你趕緊再休息休息好攢點體力,再開開嗓子。我有什麼可要參觀的呢——」

  「你的小朋友沒來過嘛。」

  「——我帶他看看就行了。我就是為了讓你不要抱怨我根本不來看你的演出才過來打招呼的,又不是為了讓我們的『艾爾莎』來當導游。」

  她們又擁抱了一下,斯塔西婭才告辭。

  「說實話,我是真的不太想來後台——不,不是因為愛達,你看到了,愛達人很好。只是有的時候……難免會有人過來問,『維拉怎麼不唱啦,還打算回來嗎』『維拉不唱太可惜啦』,我不太想回答這種問題啊。」她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一下,無奈地攤了攤手,「安娜不在的時候就格外煩了。」

  這個非常好懂。他三年級以前沒少在家宴上面對諸如「好好的孩子怎麼去格蘭芬多了」此類的問題,這讓他心有戚戚然。小天狼星試圖轉移話題:「你不是邀請了愛達看下次的演出?我們可以好好排練排練。」

  斯塔西婭重重地嘆了口氣:「真的嗎,愛達和我媽媽是一樣的完美主義者,練功不刻苦在她那裡根本說不過去——我可要逼你天天勤加練習了。」

  小天狼星感覺自己瀟灑的笑容僵硬了:「……好的,沒問題,還有什麼能比這更糟糕的嗎?」

  斯塔西婭的目光忽然越過他的肩頭,「有的。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愛達跟我關系好,不光因為她是我媽媽的學生,還因為她住過我家,我小的時候一直陪我玩?」

  小天狼星點點頭,這確實說過。

  「……這就意味著,也有一些我媽媽的學生跟我的關系,可不是那麼好……」

  他沒來得及細問,就聽到有人以一種過分熱情的口氣在打招呼了:「維拉,好久不見,你終於願意來了,安娜要是在的話一定很開心。」

  來人身著盛裝,甚至比剛剛拜訪的女主演愛達.安格斯身上的戲裝還華美亮麗一些。頗為濃重的舞台妝使她的面目不那麼有辨識度,但客觀地說,妝容之下也大概是位美人。

  ——但小天狼星不那麼想客觀地評價。他挑著眉毛,嗅到了一絲奇怪的氣息,這仿佛像柳克麗霞姑媽詢問在安多米達離家出走前、詢問她的婚事的場景:沒有人會覺得這是出於親人的真正關切,大家也都不覺得接下來即將有一場快樂的談話。

  「是啊,上次來的時候還是半年前,我幫你替了B角——上帝作證,我媽媽一定不希望再在後台看到我了,這可能證明她又有了一次教學事故。」斯塔西婭輕松地回答,顯然很熟練地戳中了她的傷口:因為對方臉上堆起的假笑迅速消失了。

  小天狼星第一次聽見斯塔西婭說話這麼夾槍帶棒,覺得非常好玩。沒想到對方立刻轉向了他,假笑著問出了那個老問題:「啊,維拉——來帶你的搖滾男友參觀後台嗎?不錯的選擇。」

  兩個人都緊緊地盯著對方,無人想對小天狼星互相介紹一下。

  他倒是渾不在意,只是有點遺憾地想,顯然斯塔西婭不會說是,不然他會給這位討人厭小姐偷偷喝一把彩。

  「我想帶喜歡藝術的人參觀一下後台,也是傳播歌劇文化的一部分吧,尤蘭達,沒記錯的話你還給小學生們當過引導。」這還是小天狼星第一次見到斯塔西婭把一雙長眉挑得這麼高。

  「維拉,那是因為這是一名歌劇演員的工作內容,但我不覺得有些人放棄做女高音之後還會有心情做這種引導。」

  斯塔西婭的語氣變得不耐煩起來,但臉上仍舊掛著淡淡的笑:「是嗎?可能有些人的生活比較豐富,不覺得專業女高音多麼重要吧。」

  對方仿佛被人在臉上揍了一圈,面色格外不善:「安娜也覺得你去和那些不學無術的街邊小子在一起屬於『豐富的生活』嗎?」

  斯塔西婭微微一笑,輕快地回答:「我猜是的吧,她現在已經開始收集搖滾音樂相關的剪報了。」

  尤蘭達似乎被她輕松的態度激怒了,於是提高了一個調門:「——當年的維拉現在已經只能靠搏出位和離經叛道上小報了嗎?」

  「我對報道毫無興趣,尤蘭達,可能你不太懂,我更願意我的名字出現在《柳葉刀》上——但願你聽說過《柳葉刀》。」

  「是嗎?那祝福你早日達成願望,不然我只能在小報的夾縫裡看到你的名字——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回到學校吧?不好意思,你還能嗎?」

  小天狼星注意到,斯塔西婭的目光瞬間冷了下去,原本玩味的笑容迅速從臉上消失了。於是他冷漠地扯了扯嘴角,搶在斯塔西婭回答之前插進了這場對話中,用一種彬彬有禮的口氣提出了充滿著惡意的建議: 「不如先把你的名字寫在頭條裡吧——我差點都找不到它,還以為是蒼蠅落在角落裡。」

  這攻擊顯然正中要害:尤蘭達的笑容消失得比剛剛斯塔西婭的速度還快。

  斯塔西婭的嘴角輕輕上揚又拉平了,似乎是忍住了笑。她挽起小天狼星的手臂,用一種大得不可思議的力氣拉著他往外走,「可以了,我們走吧——謝謝你的款待,尤蘭達,非常有風度。」

  她提高了調門,頭也不回地扔下兩句諷刺,但明顯是想終止這場口舌之爭。太難看,和這樣的人無事生非,既掉自己面子,傳出去也給安娜添不了光彩——何況身邊還跟著這麼個人形武器。她沒由來地想到了小天狼星在她眼前撂翻了人高馬大的樂手的舊事,忍不住翹著嘴角想,尤蘭達可經不起這麼一個背摔。

  但對方不是很領情: 「你的小男朋友一張嘴就是不像樣子的話,斯塔西婭,我可真替你擔心,你也算是劍橋的肄業生啊,和這樣沒品的人混在一起太拉低身份吧——」

  小天狼星突然停下腳步,以不容置疑的架勢拖著斯塔西婭也停住了。他的手插在口袋裡,臉上有一種厭倦又傲慢的神色: 「省省吧。」他用一種冷淡且不耐煩的口氣打斷了對方,「你這裝腔作勢油腔滑調的派頭學得挺像。不過有沒有想過,你在別人眼裡,可能也是個下賤種。」

  他的口氣實在是過於不耐煩,惟妙惟肖地集合了他所有親戚對待麻瓜的冷淡和厭惡,仿佛看到一只聒噪的癩□□試圖在他光亮的鞋面上蹦來蹦去一樣,不踩上一腳只是擔心污髒了自己的褲腳。他用輕蔑的眼神掃視臉色蒼白的女歌手一圈,輕輕哼了一聲,「真以為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兒,也好意思湊到她面前顯眼。」說完小天狼星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不再回頭看一眼。直到走進了觀眾進場的通道,他還是氣衝衝的,半是抱怨半是發火:「她也配和你比!」

  斯塔西婭挑著眉毛,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了他一會兒,悠悠地拖長了調子: 「公允地說,她唱功還是可以的,比我這幾年下的功夫多,父親又是內行,自然很容易出頭。」

  小天狼星怒氣未消,他仿佛看到了替鼻涕精說好話的伊萬斯——梅林作證,鼻涕精只是和他們過不去,他至少對伊萬斯可友善多了!但斯塔西婭——他這是在替誰生氣呢?

  他瞪著仿佛置身事外的姑娘,有點暴躁: 「但是她唱得再好也絕對不會那樣打動我!」

  斯塔西婭「喔」了一聲,點點頭,好像終於找到了他惱怒的頭緒,附和道: 「而且她好像還沒有我美麗。」

  有了同仇敵愾的氣氛,小天狼星終於不那麼惱火了,他飛快地贊同: 「沒錯,那當然了。她肯定也不會騎摩托——根本不懂什麼叫酷。」

  斯塔西婭點點頭: 「原來是這樣,確實是有點酷。」

  小天狼星突然覺得他們說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他站住了,微微躬下身,奇怪地看著她: 「你在說什麼啊?」

  斯塔西婭抿緊了嘴角,好像突然生氣了,捏著票根快步向內場入口走去,不再理他。小天狼星亦步亦趨地跟著她,直到她找到了他們的位置,把小天狼星塞進軟座椅裡,用一種無奈的口氣表示她沒有生氣她很好,他這才開始環顧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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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狼星:我說這麼狠是不是顯得我很刻薄?西婭是不是生氣了qwq

  斯塔西婭(摸下巴):喔,原來你覺得我又美麗又酷,歌聲還比正經唱歌劇的專業女高音還有魅力。

  有些人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暴露了太多想法而且被女房東發現了(。)

  ps:這章和下章是倒著寫的,就是先有下一章才有這章。如果銜接哪裡不順暢請告訴我!(是的明天po下一章)期待評論!


第14章

  這劇院看起來建造得有些年頭了,頗有些霍格沃茨禮堂的風格。樂隊坐在樂池裡,發出堪稱噪音的響亮樂聲。觀眾席的燈光也逐漸暗了下去,小天狼星皺著眉頭戳了戳斯塔西婭:「……這就是你們的管弦樂團?」

  斯塔西婭低聲回答:「這是開演前的試音,不是正式演出的一部分啦……要開始了。」禮堂中不知何處響起了悠長的鐘聲,她望了望舞台口,悄悄指給他:「看,指揮來了——他就是樂隊的頭兒。」

  一個頭發半長的男人站在樂池的高處向觀眾一鞠躬,衝著樂隊舉起了一根小棒子(小天狼星驚訝得差點竄起來,但端詳了片刻,發現確實不是魔杖)。他手一抖,仿佛真的有魔法一樣,天鵝絨的紅色巨幕向兩側緩緩滑去,剛剛還在發出刺耳噪聲的樂隊突然有了靈魂一樣,開始充滿默契地演奏同一個曲調,顯得氣勢非常磅礡。

  小天狼星饒有興致地開始觀賞了——他發現麻瓜們做的戲劇盡管不用魔法,但確實比霍格沃茨學生們自己排演的短劇有看頭,至少這個舞台布景就非常精美且宏大。

  故事發生在布拉班特公國,所有的對話和氣氛渲染都是以歌唱和樂曲的形式來展開的。他發現這故事並不怎麼新奇(天降勇士拯救了美麗的公國繼承人,打敗了覬覦她的惡人),但仍頗有興致:這神秘的騎士乘著天鵝拉曳的小舟在萬眾矚目下登場,頗有架勢地展開了決鬥。

  ——這哥們兒倒是和掠奪者很相稱嘛。

  盡管對騎士大發慈悲饒敵人一命的情節不以為然,小天狼星有些興致勃勃地決定向詹姆他們分享從麻瓜這裡學到的登場派頭——就算不用天鵝,用牡鹿拉車好像也挺酷。

  他還在構思著未來惡作劇的造型應該如何升級,忽然樂隊停止了演奏,大幕緩緩的闔上了。他看了看手上的節目單,發現原來這劇分三節,以十幾分鐘的休息彼此間隔。

  他無聊地看了看四周,發現幾乎沒有人交談,斯塔西婭也似乎對手上的節目單很感興趣,一直在研究它,好像沒什麼想說話的欲望——從後台出來之後,斯塔西婭就話一直不多。小天狼星想了想,便趁著這幕間休息的時候溜了出去,頗為熟練地從自動販賣機買了一聽冰可樂——這也是斯塔西婭小姐的教學成果之一,盡管他的初衷是買兩聽,但是算錯了硬幣的面值。

  盡管自鳴得意,排了一會兒隊的麻瓜機器初學者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打給觀眾席的燈光已經開始逐漸變暗了。小天狼星摸索到座位,假裝漫不經心地把冰涼的錫罐貼在斯塔西婭臉上,「給你的。」

  斯塔西婭被凍了個激靈,驚訝地看著他:「……你什麼時候出去的?」

  她果然是不開心了。小天狼星以己度人,想著就算再瞧不起他母親那一套純血論的把戲,被指著鼻子罵下賤的叛徒時他也怒火中燒。何況斯塔西婭呢——她做什麼都那麼出色,很難不相信她是個生性極為要強的姑娘。瞧,她氣到都沒發現自己出去了。小天狼星對自己的敏銳性頗為得意:詹姆要是有他這麼懂眼色,伊萬斯早就加入掠奪者了。

  有的人肚裡風雲多變,臉上卻神色自若,「你看,渴了吧?」斯塔西婭平時保持著歌手的做派,出門向來是帶礦泉水的。

  燈光此時全暗下去了,只能看到拉著大幕的舞台。斯塔西婭的藍眼睛在黑暗裡眨了眨,她終於接過了可樂,聲音帶著笑意:「我好像忘記告訴你了,那是因為劇院規定,觀眾不可以把飲品帶入劇場。」

  他僵了一下,接著有點粗暴地從她手裡拿過易拉罐,拉開了拉環又塞回了姑娘手裡:「……算我逼你喝,是我不守規矩。」

  第二幕開始的鐘聲敲響了。紅色的天鵝絨大幕緩緩拉開,舞台的燈光似乎更亮了。遠處極明極嘹亮,而身周極暗極靜謐,這巨大的反差讓小天狼星有點恍惚,他不知道耳邊帶著笑意的輕輕氣聲和氣泡翻滾的沙拉沙拉是錯覺還是現實。

  但他知道,自己耳根發紅大概是真的了。

  於是接下來的觀賞他便有些心不在焉,全然不記得劇情是如何發展的,只隱約知道大概是騎士處理決鬥後續事宜的一些瑣碎橋段。此一幕終結,斯塔西婭鼓完掌便起身去了盥洗室。小天狼星本來絞盡腦汁從劇情裡想了個笑話,想逗她一樂。見狀也只好百無聊賴地斜坐在座位上,用節目單折著紙飛機。等到斯塔西婭回來的時候,燈光也逐漸暗了下來,演員和樂手們開始了最後一幕的表演。

  第三幕的開始是伴隨著悠長而神聖的樂章的。舞台換上了純白的布景,眾人也無不身著白裙,手捧花束,正與這頌聖般的樂曲相般配。小天狼星突然覺得這場景莫名地有些眼熟,或許因為舞台正中是一架大階梯,有些像霍格沃茨固定用來做OWLs考場的那間大教室。

  首先是一對四五歲的小姑娘,身著白紗裙,頭頂花環手提花籃,踏著樂聲手牽著手緩緩登上台階直至頂端。繼而諸人無不依次隨在其後,直到騎士與艾爾莎也站在高台上,四目相對,互相立誓。

  小天狼星托著腮有些無聊地想,喔,原來這就是麻瓜的婚禮了。

  電光火石間,他突然想起來波爾頓家客房的照片,終於明白莫名的熟悉感是怎麼來的了: 某張標著十五六年前日期的老照片上,斯塔西婭也穿著類似的白紗裙、頭頂花環手提花籃,對著鏡頭露出了一個甜美而羞澀的笑容。原來她當年第一次踏上舞台,大概也在此時此地飾演了《羅恩格林》的花童——估計出演那位命運多舛的新娘正是她的母親安娜。他突然開始浮想聯翩,猜測她如果扮演艾爾莎該是怎樣的場景。

  小天狼星瞥了斯塔西婭一眼,發現微笑果然不自覺地爬上了她的嘴角眉梢,他們似乎都在想同樣的場景。她如有所覺地也看了過來,四道目光撞在一起,顯得沒有照明的觀眾席上只有她的藍眼睛在閃閃發光。小天狼星忍不住悄悄挺直了脊背,覺得自己耳朵隱隱地在發燒。

  等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到舞台上時,發現劇情直轉急下:新婚夜裡,盡管騎士再三再四向保證艾爾莎自己的名譽是清白的,但她仍舊心有懷疑,打破了約定,使得騎士不得不表露自己一直諱莫如深的秘密是身負魔法,然而背棄永守身份秘密的誓言使他被迫永別愛人、最終返回他的魔法世界裡去。

  小天狼星突然覺得惶恐像一陣電流一樣竄上心口,讓他渾身發麻汗毛倒豎: 怎麼會是這樣的故事呢?懂得魔法的騎士——居然注定要回到魔法世界去踐行使命、和麻瓜愛人從此分離嗎?他覺得麻瓜作家的想像實在荒謬,如果這麼簡單就能拆散一對愛人,他親愛的媽媽也不需要用金子打點魔法部乞求驅逐麻瓜種巫師來保證純血的傳承了。

  但這戲文始終像個不祥的讖語,沉甸甸地墜在他的心頭——他該怎麼向斯塔西婭解釋呢?這歌劇院後台長大的姑娘肯定第一時間就想起被拋棄的艾爾莎。他還怎麼往下說,自己確然是個從魔法世界來的巫師、聖誕節後還要回到霍格沃茨魔法學校呢?而且自己甚至也有個《國際保密法》的約束在身,滑稽地與這劇情竟然吻合了。

  於是他一瞬間又覺得,身旁的斯塔西婭離他很遠了。

  對於小天狼星來說,這樣忐忑反側實在罕見的事:開學第一天就被吼叫信搞得全校注目的惱怒他也能在一個惡作劇後忘得一干二淨;私練阿尼瑪格斯這種驚人之舉他也能輕松應付,不僅成功了還沒有被人窺見端倪。除了離家出走,還沒什麼事兒能在他心頭上留下濃墨重彩的痕跡。只是這新奇體驗仿佛斯塔西婭那首詠嘆調,一會兒使他飄飄然,一會兒又讓他惴惴不安,仿佛在火刑架上烤個半熟再被丟進了水牢裡。他突然理解了為什麼詹姆時刻撥弄著頭發: 如果此時他能用攝神取念,他必定把姑娘每個想法仔仔細細看個透徹,再寫張十英寸的分析論文。

  樂章似乎到了高潮,由陰沉逐漸變得歡快了起來。斯塔西婭微微動了一下,手指輕輕地在扶手上敲擊起了節奏。小天狼星還是沒想出來個頭緒,但他頭腦一熱,實踐了一個格蘭芬多的莽撞宿命,伸手疊在斯塔西婭的手背上。

  姑娘的手微涼,而且格外柔軟。他覺得整個人都僵住了,仿佛身體和舞台上的騎士一樣,已經前往了另一個世界。小天狼星的腦子轉得飛快,他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才能不太突兀笨拙,但又不想顯得過於輕佻,於是拿不准應不應該用力握住姑娘的手——更或者十指交叉?

  他咕咚吞了一口唾沫,緊張地悄悄瞥了她一眼。姑娘一動不動,仿佛沒有察覺到自己手上多了個熱源。

  小天狼星有點懊惱,他正下定了決心,想捏一捏姑娘軟綿綿的手彰顯存在感,突然聽見周圍的掌聲此起彼伏: 剛剛歡快的大調樂章原來是歌劇的結尾,他似乎選了個十分糟糕的時機。

  他突然發現,斯塔西婭在一片掌聲中,仍舊是一動未動。他終於能用平時一樣鎮定的表情,假裝漫不經心地看她一眼了——

  姑娘左手仍舊在他手掌覆蓋之下,只是用右手輕輕拍打手包,發出有節奏的敲擊聲,恰似鼓掌的節奏。

  艾爾莎和羅恩格林,魔法和騎士,被拋棄的女人和痛別愛人的丈夫,詠嘆調和宣敘調,男高音和女中音,仿佛退潮一樣從他的腦海裡消失。一只不知道哪裡來的費力拔爆竹炸開了,留下了長久不散的眩目白光,於是他只能想起剛才兩個花童頭頂花環、手拉著手拾階而上,走向新婚夫婦的明亮的純白布景。

  小天狼星在恍惚間被拽著站了起來。等他回過神來,已經被抓著走出了幾米遠。斯塔西婭頭也不回地笑他:「這麼好看嗎?都謝完幕了,還沒看夠嗎?」

  他低頭才發現她仍正握著他的手,引他順著人群緩緩往外走。小天狼星突然覺得胸口的氣球又被吹脹了。他驀然恢復了往日的神態,略帶高傲的瀟灑散漫,仿佛對一切都同樣漫不經心。然而這次有一點不一樣: 他沒有把手插在口袋裡,而是悄悄反手握緊了斯塔西婭,頗為用力。姑娘恍若未察地不置一詞,仿佛這被人抓住的並不是她的手。

  小天狼星更得意了,他悄悄哼起了那純白布景裡給花童出場配的樂曲——這調子特別好記,當當當當,當當當當。幾位附近的聽眾看了他們一眼,紛紛捂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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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狼星要在幾年以後才知道,這首曲子有個非常好記的名字:《婚禮進行曲》。)

  這位哥非常開心,光覺得姑娘沒上手抽他一耳光是因為自己運氣倍兒好了(被詹莉兩口子的互動荼毒了的可憐人)。根本沒get到是人家先默許了他才能摸到手手的。

  《羅恩格林》是我第一部 看的歌劇,第一幕間休息的時候我在外面透氣,偶然間看到兩個小花童手拉著手從樓上往後台跑。簡直像小天使∼可愛死了。這裡不是水劇情!《羅恩格林》的內容和後面的劇情有關系。

  ps:嗚嗚月底之前估計真的沒有時間更了,拖延症害我。希望不要拋棄我QAQ——他們很快就要搞上對像啦!希望我寫出來了我女兒意識到自家房客心懷不軌的感覺了。


第15章

  小天狼星一路春風得意到停車場,斯塔西婭為了找車鑰匙,自然而然地松開了手,開始在挎包裡摸索。她的一切動作都行雲流水得和第一天相遇的時候一樣,她也未加任何解釋,仿佛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都沒發生過。

  小天狼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微微活動了一下指節,確認了斯塔西婭的體溫已無殘留,有點遺憾。他坐進副駕駛上的時候好像還暈乎乎的,臉上有一種淡淡的恍惚感。

  斯塔西婭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這麼喜歡歌劇?」

  其實也不是,尤其是對於「騎士心慈手軟放走了敵人」和「揭露會魔法的秘密後男人被迫與愛人灑淚分別」的情節,他相當不滿。但他輕輕地咳了一聲,不置可否:「啊,是挺有意思的。」

  斯塔西婭已經把手放在了變速器上,但頗久都沒有動作。她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開口了:「……好吧,我覺得你聽了不會開心,我也不想打破你的好心情,但我還是想說明一件事。」

  「什麼?」他終於從恍惚的神情裡掙脫了出來,警惕地看向對方。

  斯塔西婭抿了抿嘴唇,低低地發出了吸氣的聲音。她盯著方向盤,好像努力在從它身上找到調整措辭的好方法:「嗯……我很抱歉沒有及時履約,但下次如果再發生了讓你不開心的事兒,請你直接告訴我——」她扭過頭來,一雙藍眼睛直直地看著小天狼星,「但不要牽扯別人,特別是我們的朋友,好嗎?這樣我也很難會意。」

  他顯然沒想到她會說這個,下意識地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等到他終於找回了聲音的時候,小天狼星終於想起來試圖反駁道:「……其實並不是,呃,我是說不全是……」

  當然不是為了歌劇——他要是這麼愛藝術,詹姆恐怕聽了都要笑出聲。

  「——總之就是那個最主要的理由,不要再因為它這樣做了,可以嗎?」她回頭看了看車後方,繼而發動了車子,「只要你願意說,那我隨時等著聽你的想法,你覺得呢?」

  他有些郁郁不快,拿不准斯塔西婭到底是什麼意思——這是隨口搪塞他的辯解呢,還是出於維護斯蒂芬的想法呢,還是單純的只是覺得這樣做確實太過孩子氣呢?在這個問題上,小天狼星不免有點茫然:一般來說,小孩子從父母那裡學來正確的與人相處之道,然而他的父母顯然在這方面給他裝備不了什麼正確的和人交流的技能。如果把目光往同輩之間放,他和女孩子相處的機會也少得可憐,幼年時和安多米達的一點可憐的交流機會實在不足以支持他現在理解斯塔西婭的意圖。

  總之,他憑著自己的直覺,把詹姆.波特對待伊萬斯的方式從自己的可行方案裡劃掉了(他很確定重復詹姆的愚蠢作風遲早會讓他流落街頭)。於是他不得不向格蘭芬多尋求答案——格蘭芬多說要有勇氣。

  「好吧,我知道了。」他頓了頓,非常艱難地補充了一句,「……我很抱歉。」道歉一般不需要太大勇氣,但承認自己確實不那麼正確這件事本身對於他來說,實在是比進入禁林和八眼蜘蛛搏鬥還難。

  這答案顯然和他慣常的說話方式不太一樣,心情不好的時候橫眉冷對、心情好的時候插科打諢,總之他不會這麼直接地認承下來乖乖聽訓。斯塔西婭也感受到了,她挑起眉毛,踩住了倒出來一半的車子,伸手去按儀表盤上的一只按鈕。

  「但我還是很高興。」她忽然坐直了腰背,傾著身子越過半截車廂,親了親小天狼星的臉頰,「……謝謝你出面維護我。」

  吻蜻蜓點水一樣又從他的臉頰上飛走了。斯塔西婭快速坐回到了駕駛座上,繼續發動車子向著她的公寓出發。

  小天狼星扭過頭去不說話,托腮看著車窗外的景像,半天才肯開口道:「……反正你就是比她唱得好聽。」

  姑娘歡快地點點頭,「沒錯,我還比她可愛美麗。」

  格蘭芬多親臨也不足以給他勇氣再接話了,但他快速地忘掉了之前的星點不快,心裡的小人手舞足蹈地開始大聲附和她了: 沒錯!對!就是這樣!

  斯塔西婭當然不是心血來潮地打算破壞他的好心情。三四歲就開始跟著當時還不那麼有名的演員母親出入前場後台、第一次坐上合約談判桌時腳還不能碰到地的斯塔西婭,單論情商比小天狼星高出一倍還有富裕,剩下的那些還可以用來打敗更沒有情商的詹姆.波特。她並不是第一天發現自己偶然收留的桀驁少年似乎對她的態度過於乖順熱切了——而且,上帝啊,她不敢說在這樣的態度下,自己對著那張英俊的臉仍舊能像石膏像一樣不為所動。

  但她始終有一種淡淡的羞恥感,不是那麼願意承認這件事——她母親有著非常高的職業道德,絕不肯與觀眾、搭檔或者合約方有過密的私交。而她的教授父親也相差無幾,只與合作者和學生保持著良好的合作關系。她天然地受著這樣的熏陶,也不多與自己先前能接觸的學生與患者進行私人聯絡。於是在她意識到,這男孩子也只比自己小那麼兩三歲,而且還比自己高出五英寸有余、是個頗有主見的成年人的時候,她從「贊助人」的身份上好像已經走出太遠了。

  在從小長大的後台,她終於意識到,並不是因為不馴,這少年確實是非常用心地在到處維護自己的感受,好像在College的後台是這樣,在皇家劇院的後台也是這樣。

  她突然覺得冥冥之中好像通的一聲亮起了刺眼的光,既像是手術台上的無影燈,又像是搖滾酒吧現場那照得人渾身燥熱的舞台燈。接著又傳來什麼劃破空氣的氣流聲,她說不好那是指揮棒劃破空氣的氣流聲,還是一張旗幟揮下帶來的訊號。

  ——總之,有什麼她不能抗拒的開始了。

  執掌公平與正義的忒彌斯女神常年戴著蒙眼布,保持自己高尚節操不受外物和情感左右;冷漠的阿爾忒彌斯隱居山林,只與牝鹿和水澤女仙玩耍,離群索居。然而英俊的阿多尼斯輕巧地走過來,伸手摘下了蒙眼布;瀟灑的俄裡翁身負長弓,邀請狩獵女神與他一同引弓逐鹿。

  於是公正的天平和離群的誓言被打破了。年輕的女贊助人在期望表上,本來只為小天狼星寫了「離開家庭的束縛、擁有自己的事業和生活」。然而現在,她悄悄地在上面又添了一些別的。這次她不敢說,一切都只是為了他更明亮的未來了。

  瀟灑冷漠的神女被拉下神壇之後,難免也多思多慮。一旦承認了自己的情感,有些思緒就像洪水破閘一樣難以控制了——

  直到回到家中,她都保持著略微心不在焉的狀態與他聊著天,話題在藝術和舞台上來回打轉。可斯塔西婭心裡實則在想的卻並不那麼風光霽月:

  她已經暗示他過自己有所察覺了。可他為什麼不願意有所表示呢?是因為家世阻礙嗎,還是親族困擾呢?抑或是有更大的秘密不可告人呢?——好像是的,她其實還不知道他真正的家世,現在英國有爵位是在姓布萊克的一家的名下的嗎?如果不是因為爵位或者大英帝國勛章這些或許牽扯王室臉面的情況,又有什麼不可告人、甚至不能報警的呢?

  ——或者他根本就是個花花公子浪蕩哥兒,這只是他慣有的做派,無論是女王親至還是流浪的吉普賽女郎,都能獲得他天性使然的愛護和青眼?也許他只是為了討好她,以便能夠順利度過這個冬天;也可能根本是她一廂情願地想多了,他只是正義且勇敢,並沒有那種綺思?

  斯塔西婭一邊第一次這麼認真地對房客的身份進行猜想,一邊托著下巴,漫不經心地回答他:「……啊,是啊,今天聽的歌劇是我小時候第一次登台演出的劇目,所以我很喜歡《羅恩格林》,但其實我並不喜歡瓦格納。」談起喜好,她終於回了回神,皺起了眉毛,「……他和納/粹的關系實在是說不清。我媽媽童年因為納/粹沒少吃苦頭,她的小叔叔就死在納/粹的手上。」

  她看著小天狼星迷惑的眼神,才意識到話題已經逐漸奇怪了起來——顯然,他既不怎麼知道納/粹,也不太了解瓦格納。斯塔西婭輕輕在心裡哀嚎一聲,天啊,這是什麼走向。她有點頭痛地想,如果她帶著這樣一個對歷史一無所知的青年出現在她父親面前,老頭子會不會一掃文雅原地暴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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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mmm抓緊時間摸出來的……自己都沒多看,希望不會比較混亂。

  前面的爭執大概就是想寫「有了期待之後要求的更多」,她想要良好的溝通,但顯然青春期的小天狼星沒經歷過太多家庭溫暖,只會陰陽怪氣地表達一些自己感到別扭的想法……這樣子吧。


第16章

  斯塔西婭不是這個房間裡唯一對自己懊惱的人。小天狼星一邊努力豎起耳朵記住新鮮詞彙,一邊開始在心裡大聲哀嘆自己怎麼唯唯諾諾、錯失了大把好時機。他應該在從劇場裡出來時就挑明心跡,不不,或者更早一點,從餐廳裡出來就像斯塔西婭建議地那樣,直接問「你是想和斯蒂芬約會嗎?那為什麼不考慮考慮我呢?」

  ——也不對,這也太像個撒嬌的小南瓜了,活像雷古勒斯四五歲時會對偷偷溜去麻瓜世界玩耍的他和安多米達發出的質問。

  一只黑狗在他心裡耷拉下耳朵,沒精神地用尾巴拍打著地面,既煩躁又無助。

  兩個人面上若無其事,實則內裡忙著各懷心思,於是對話走向愈發奇怪了。斯塔西婭試圖把話題拉遠一點,以期讓自己多些時間冷靜思考,於是隨口就著瓦格納和音樂史發表演講;而小天狼星則機敏地把話題從這些他一無所知的歌劇作家的身上拉到斯塔西婭以前的排演經驗上,想探聽一下姑娘從前的舞台時光——他拒絕承認自己是不願意在對方面前表現得像個第一天進入霍格沃茨的一年級新生一樣無知茫然得像個鵪鶉,也不肯坦白其實是分外想打聽出來她有沒有真的演過自己想像中身著白紗拾級而上的新娘艾爾莎。

  斯塔西婭沒有領會到這層深意:她在舞台上活躍是在十五六歲之前,這讓她更多地想到了青春期的時候,於是對話快速地向學校生活滑了過去。這恰巧是掠奪者最得意的話題,於是小天狼星滔滔不絕了起來。

  然而他的演講沒有像往常一樣得到聽眾及時的反應。姑娘托著下巴想:啊呀,好像從來沒問過他們那種規矩森嚴的學校允不允許同學戀愛呢?好像是可以的,不然他總提到的詹姆怎麼能一直窮追不舍的呢?好像應該側面打探一下,他到底有沒有小女朋友呢。她完全忘記了像以前一樣發掘一些顯而易見問題,好來批評這落後的學制,順便再給對方的閱讀清單上加幾行參考書目。

  小天狼星則意外地從她的隨聲附和裡發現,盡管斯塔西婭一直讀的都是女子中學,可交際活動譬如舞會一樣不落,而她每年都能從母親的後台借到英俊的舞伴。之前茫然的小鵪鶉現在又變成了一顆酸澀的小檸檬,在心裡一邊暗自揣度那張意外發現的照片裡的男主角到底是不是她某個曾經的舞伴、一邊詛咒斯拉格霍恩在內的一切舞會舉辦愛好者。

  兩個人一面心不在焉地琢磨著自己搜集到的信息,一面勉強操控著讓它不要斷掉、順便最好向著更有利於探聽的話題行進。等到實在無甚可談、不得不匆匆互道晚安時,他們躺回到自己床上,才意識到這場分析博弈是多麼的滑稽:與其說是探聽心跡,更多的反而是自說自話的胡亂猜測。

  好學生波爾頓小姐有些懊惱有些羞愧地進入了夢鄉,而夜游者布萊克先生蹭地一下坐了起來,堅持了自己行動派的一貫作風。但過人的行動力往往並不能直接增加理智,這就導致他坐在地板上,環視著波爾頓家幾排落地書架,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拜托,拜托,誰又會有去圖書館夜游的經驗呢?

  他躡手躡腳地快速瀏覽了幾本相冊,發現並無從推斷出哪位舞伴跟她有著更密切的私人關系,只發現了這姑娘好像隨著年歲漸長確實越來越美麗。小天狼星有些惱火地踢了踢書桌腿,好巧不巧地把前一陣從書店裡搬回來的必讀書目給撞翻了。他煩躁地彎下腰,草草把幾本(不受他歡迎的)書摞在一起堆在地上,然而突然頓住了。

  ——瓦格納。

  他的目光撞上了書架上的一個燙金名字。今天這名字對他來說實在是出現的頻率太高了。他忍不住升出了一種想知道斯塔西婭到底在喜歡什麼、厭惡什麼的衝動。

  小天狼星伸出手去,把這本大部頭精裝本從書架上取了下來,隨手翻了起來。根據批注,這本《瓦格納傳》應該屬於波爾頓先生,似乎是他早年間還在攻讀學位時購入閱讀的參考文獻。比起和魔法史課本一樣中規中矩的鉛字人物生平傳記,他對這位素未謀面的教授先生的手寫批注更感興趣。波爾頓家的人似乎在大寫S的時候都會寫得頭重腳輕,很像一個花體的E;而在批評的時候尖銳且刻薄似乎也是寫在這家的家譜裡的。他看著若干類似於「只有這句不是廢話」的評語,吃吃地笑出了聲。

  小天狼星最終在某一章上停了下來:他發現了一張便箋,寫滿了筆記和書目,頂端一行被反復勾畫刪改,似乎是寫作者的重點:「可否討論政治時局和獻金來源、資助者政治立場之影響(例:瓦格納-納/粹)?或可嘗試從社會規範及認知的角度出發——可做文獻綜述」。

  他再次捕捉到了這個名字,想起了斯塔西婭皺著眉說「我媽媽的小叔叔死在納/粹手上」的樣子,於是他捏著這位受害者家屬開出來的書單,在書架上尋找了起來。

  短暫的搜尋之後,有一件事是小天狼星可以完全確定了的:這間房子裡存放的大量書籍,都是斯塔西婭父母早年間的所有物,因為他非常迅速地找到了這張書單上列出來的幾本相關的書籍。他信手翻開了其中一冊。

  小天狼星是帶著好奇開始閱讀的,然而很快的,一陣熟悉帶來的即視感讓憤怒占據了上風,等到他丟開這本書躺在地上發出無聲地低笑時,更多地是被無力和好笑支配了——這本講麻瓜三四十年前戰爭的書籍,仿佛是給他的親戚們做的傳記。他完全可以毫無不違和地把某些人名替換成貝拉(比如海因裡希或者戈林),或者他親愛的媽媽。

  更滑稽的是,這些幾乎可以和他的親戚等量齊觀的對像,是被他們絕頂厭惡的麻瓜——然而這些麻瓜有著格外先進的屠殺方法,他簡直可以想像如果有機會,他媽媽和阿拉明塔姨媽大概可以摒棄前嫌,和他們就此項技術展開一場學術性會談,並會試圖把論文發在預言家日報上。

  他側過臉去,盯著那本書的書脊,長時間地維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

  這本書真是太棒了,給了他非常好自我介紹指南,他完全可以勾畫出該怎麼介紹他那奇怪的家庭了:啊,親愛的斯塔西婭,你總問為什麼不能報警,因為我家就是另一個小世界裡的納/粹黨啊!而且太不幸啦,在我們這個糟糕的魔法世界裡,現在正是他們興風作浪的時候——不過不要擔心!他們屠殺麻瓜的技巧和真的納/粹黨人比可真是太差了!

  ——太糟糕了。他在心裡哀嚎一聲,長嘆了一口氣。感謝瓦格納,同一天給了他兩次暴擊:心上人不僅熟知「會魔法的男人會消失得無影無蹤」的糟糕故事,還厭惡著酷愛種/族滅/絕的極端主義分子,碰巧這樣的人在他家裡沒有兩打也有一打半,要是算上姻親和那些態度曖昧不清的牆頭草,那可真數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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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現了個bug:本文設定本來是小天狼星六年級的聖誕節……那個時候他應該已經成年一個月了,之前算錯了忘記他生日是前一年了,救命。想改一下但是發現我要是推到後一年,劇情也不合理了(比如成年之前他就離家出走了,而且為啥還需要被人撿走呢……他應該可以用魔法而且住進過詹姆家裡了)。在這裡說明一下:目前設定是掠奪者讀五年級的聖誕節,OWLs還沒考,已經在暑假剛結束的時候練成了阿尼瑪格斯,而尖叫棚屋事件設定為在當年十到十一月之間已經發生。以後有時間把他考OWLs相關的回憶刪掉,麼麼噠。

  手上破事兒一堆……臨時摸個魚,大概13號能回來更吧,害。


第17章

  小天狼星維持著這個遭受暴擊後的姿勢在地板上躺了約有一刻鐘,又咬牙切齒地一挺身坐了起來。他捏起那張被他扔在一旁的書單,先把上面關於納/粹黨的書籍全從書架上搬了下來,又逐排地對著書脊開始檢索,把所有看起來相關的書一一攤在地上,很快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梅林作證,他准備NEWTs考試可能也不會這麼細心了。如果詹姆在這裡恐怕要驚掉了這個四眼仔的眼鏡。

  他皺著眉頭快速瀏覽了整部書,終於在三分之二處漸漸舒展開了有些凶狠的表情。最後,小天狼星還用一種遠超平時觀賞斯萊特林魁地奇隊員被游走球打下掃帚摔斷肋骨的暢快報復心情,狠狠地翻動著書頁,把「希/特/勒兵敗被破帶著情婦服毒自殺」的相關章節全都看了兩遍,並且情不自禁地把名字替換成了「伏地魔」和「貝拉的終極夢想:貝拉特裡克斯. 小伏地魔夫人」,感覺格外地暢快。

  小天狼星用力拍了拍大腿,防止自己在深夜大笑出聲:麻瓜,還真有兩下子啊!

  他隨手撿起來另幾冊書,跳著看了大半內容。出於禮貌,他沒在讓他最能想起自己家人的部分留下破口大罵的批注,只是跳起身來、抽出桌面上斯塔西婭買給他的機械工程書籍,把頗為著名的火器用力地記在了相關的章節裡——力太足了,以至於筆尖幾度劃破紙面。

  這位暴躁的閱讀者在心裡為提及各個著名納/粹頭目死亡的每一處都畫了個喝彩,還在閱讀他們的生平與家庭時於心裡冷笑:是啊,真不錯,大食死徒生小食死徒,就像老納/粹養了一窩小納/粹,最好也都一起學學麻瓜、集體服毒自殺——要是捎上他就能讓他們早點去見梅林,那也不錯。他有點煩躁地扔開了手上草草掃完的這本書,撿起來了最後一冊書目。

  這本書仍然是講述麻瓜二戰史,但側重點與其他不太一樣,很有一些故事性,看起來更多地是波爾頓教授為了娛樂性質購買的,不怎麼學術,也因此頗為合他的胃口——水晶之夜與萬字旗,屠/殺營和基因淨化計劃,他今天獲取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是時候放松心情了。況且他小時候本來也只會讀魔法史教材上,關於英雄野史的那一部分。

  小天狼星忽然在一頁停了下來,用一種比變形術期末考試還認真的態度反復看了兩遍。這裡講了一個故事,是一名納/粹黨出身的德裔軍官在受到了蘇聯同事的思想影響後(小天狼星不太明晰地理解這到底代表著什麼,不過敏銳地察覺到,或許和「血統背叛者」「麻瓜愛好者」是仿佛相似的頭銜),成為了一名優秀的戰士,從事地下間/諜活動,傳遞的信息使得德國軍隊計劃數次落空,最終折戟遠東。

  他不由自主地喜歡上了這個故事——納/粹家裡的小崽子,在和父母互相灌毒//藥自盡以外,也有很是瀟灑的成就。於是他用力地把描寫佐爾格的這一頁紙折了起來,盡管本章的其他部分都在敘述二戰時的德日同盟關系和逃脫審判的日本戰/犯高官。但沒關系,他心裡的那只黑狗快樂地吠叫了起來,仿佛見到了品種相似的摯友。

  窗外的山雀同時也叫了起來。小天狼星抬頭看去,才意識到已經晨光熹微——一夜過去了。他忍不住打了個呵欠,還沒擦干眼角被呵欠擠出的淚水,就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斯塔西婭起床了,這是她每天早上固定的練聲時間。她曾經抱歉地問詢過兩次,但他只要入夢就睡得很沉,從來沒有被打擾過——換句話說,從來也沒聽過斯塔西婭早上的練聲。於是小天狼星把腿翹到了桌面上,饒有興致地聽了起來。

  女高音的練聲並不像他想像得那麼好玩、可以接連不斷地聽到夜鶯啼囀般的歌曲。相反,聽起來斯塔西婭在留聲機裡放起來了固定音階的鋼琴伴奏,反復循著唱片的音階唱著同樣的調子,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啊啊啊啊啊」。他在腦子裡跟著唱了兩遍,立刻被這枯燥的調子洗腦了,完全分不清到底是斯塔西婭在陽台上練聲、還是在他腦海裡循環播放。小天狼星又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呵欠:講實話,這就是為什麼他討厭陪詹姆練習魁地奇。

  在他招架不住上下眼皮打架的時候,斯塔西婭終於按停了唱片。他拱起身,扯過擺在桌面上的鏡子,想整理一下凌亂的頭發(不用說,這自然是從詹姆身上吸收的教訓)、出去吃完早飯再回來補覺。出乎意料的是,斯塔西婭忽然又輕快地唱了起來——這次是一首完整的歌曲、並不再是音階了,而且調子仿佛有些耳熟。小天狼星靜靜地聽了一會兒,蹭地一下坐直了身體,從椅子上躥了下去,差點失去平衡摔個踉蹌——他想起來了,這和上次斯塔西婭在泰晤士河邊唱的那首曲調很像。他還記得……叫什麼來著,斯塔西婭上次興致勃勃地講了一路……費列羅的什麼?婚禮?不不,好像不是費列羅。

  在波爾頓家從天花板一直堆到地板的群書中游覽了一夜,他已經頗為熟門熟路了。於是他從波爾頓夫人收藏的曲譜中找到了一冊頗為厚重、紙頁泛黃的合譜。他跳過了那些繁復的音樂標記和蝌蚪文,按著人名翻找著大約和斯塔西婭發音合得上選段……啊——

  他在某一頁上停下了手。斯塔西婭似乎又唱了一遍,小天狼星就著她的調子草草地拼讀著意大利文,勉強尋找了一段聽起來發音很像的。他仍舊看不懂原文,只能就著鉛字和姑娘的曲調念了兩遍,但是心裡仍舊感到無限喜悅。他抱著譜子,打了個呵欠,終於忍不住困意,在地板上睡著了。少年半長的黑發和大塊的小羊皮地毯上翻卷的潔白羊毛微微糾纏在一起,顯示出了一種凌亂的美感。他的呼吸漸漸地變得長而緩慢,於是手指也松開了,書冊從他胸膛上滑落,無聲地砸在身旁,露出了幾行安娜留下的手跡。

  「……本段主要講述少年人陷入愛情的迷茫和喜悅,應當用立體的情感表達,基調主要歡欣快活……」,陳年墨跡在「清醒時也說愛情、睡夢中也想愛情」上畫了重重的的雙橫線,用小字如是寫道。做筆記者另又在一行之外的「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愛情充滿了我的心」等句下畫了長長的波浪線,這樣做了批注:「……此處應當也表達出隱含的迷茫和向往。」

  小天狼星翻了個身,不耐煩地低喃了兩句,好像下了個什麼決定。窗外的山雀不理他,依然自顧自地啁啾,它們並不知道黑狗在夢裡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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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仍舊是《費加羅的婚禮》,其實這段也一般是女中音和女次高音唱的比較多,因為飾演的是稚氣未脫的小少年。女高音練聲唱這段就是故意的,多麼充滿了少女懷春的氣氛。

  ——但是這哥是個意大利文文盲,能被傳達到全靠自嗨。


第18章

  小天狼星拖著步子從臥室裡走出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他揉了揉頭發,有點懊惱連續錯過了早餐和午餐。他打著呵欠走進廚房的時候,發現幾只碟子倒扣交疊在一起,他伸手揭開其中一只,發現了自己的午餐:顯然,斯塔西婭對他時常非常奇怪的作息已經頗有心得了。小天狼星熟練地把它們依次塞進微波爐裡,翹著吧台椅等待那提示的「嘀——」的一聲響起。

  一連串制造了這麼多噪音仍然沒有見到女房東出現,這實在少見。他起身去倒飲料的時候,才發現對方早已在冰箱門上貼了便箋:「被愛達叫去買聖誕節裝飾,會帶晚飯回來,不要把金屬一並放進微波爐裡。S。」

  ——哦,業余女高音被專業女高音臨時抓走了。他悻悻然把橙汁放回冷藏室,瞬間失去了興趣,轉而開了一聽可樂。氣泡爭先恐後地從小小的開口往外擠,小天狼星盯著深褐色的液體落入杯中,突然做了一個決定。他風卷殘雲一般快速掃蕩了斯塔西婭留給他的午餐,龍飛鳳舞地在便箋後面附上了答語:「出去散步,晚點回來。S。」

  小天狼星看著兩個一樣的落款,撓了撓頭,又在後面補上了一個B——好像也不太對。他看了一眼斯塔西婭家起居室上方的花紋,聳了聳肩,強行在兩個字母中間擠了個O進去,於是便滿意地把字條壓回到了磁力貼下方,衝回臥室,從枕頭下摸出了魔杖,接著又疾風似的衝出門去。他一連串的動作帶起了一陣旋風,惹得起居室上沒固定好的大幅海報集體發出沙拉沙拉的抗議。

  經過波爾頓小姐的掃盲訓練,小天狼星已經能夠自如地使用麻瓜交通工具了。隨著車窗外的景像漸漸變得熟悉,他愈發確定了自己的行進方向是正確的——今日的目的地正是對角巷。

  他跳下巴士,快步進入破釜酒吧。這個時間客人正少,慢吞吞擦著杯子的湯姆向他打了個招呼:「謔,布萊克家的小子,你……」

  他冷淡地打斷寒暄:「好久不見,我今天趕時間——有沒有舊鬥篷,能借給我一頂?」老湯姆正要說什麼,小天狼星扔出兩個銀西可到吧台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於是對方悻悻地繼續擦起來酒杯,用下巴指了指角落裡的衣帽架:「隨便拿,那上面都是沒人要的。」

  小天狼星轉身上前,隨手選了一件樸素到沒有任何特色的鬥篷,就手披在身上,豎起兜帽遮住頭臉,「別和別人說看到過我。」說著便匆匆朝吧台抬了抬手示意了一下算是告別,於是就往後面對角巷入口處走。

  「這小子,」老湯姆嗤笑一聲,搖了搖頭,「神神秘秘的,搞什麼。」

  小天狼星聽不到他的抱怨聲了:他已經用魔杖敲開了磚塊,快步走進了入口。他猶豫了一下,隔著鬥篷捏了捏口袋裡的金幣,略微估計了一下數字,便先轉向了翻倒巷的方向。他來的次數並不多,但已經頗為精通如何與黑市販子打交道,不費多時便買到了一根難以追溯原主的二手魔杖——這正是他計劃的重要部分。他想得果斷:如果不能證實自己確實是一名巫師,那麼說再多也只能會讓麻瓜覺得自己是個信口開河且不學無術的神棍騙子。他不在乎路過的麻瓜怎麼想,但絕不想讓斯塔西婭長久地認為他確實是個毫無常識、需要人格外照顧的傻瓜。他算得精明:如果想在校外施魔法,那麼換一支難以追溯本主的魔杖,正是能讓他在成年前不被蹤絲追查到的一個方法。

  解決了一個心頭大患,他調轉腳步,如無其事地往古靈閣的方向走去,試圖解決第二個重要問題——

  他身上快要一分錢都沒有了。

  小天狼星自認不是個公子哥兒,小時候被關多了禁閉於是幾頓不吃飯是常有的事。當他們在威爾士鄉下消夏的時候,他餓急了自己跑去山上獵兔子的事情也發生過——他後來甚至懷疑可能正是因為這樣,自己的阿尼瑪格斯才是一只黑狗。但事到臨頭,他才被迫低頭承認,安多米達的建議可謂充滿了生活的智慧:他可以上頓不接下頓地過聖誕,反正用不了一個月就能回到暖烘烘的格蘭芬多塔樓了;再退一步,吃波特家用波特家對他也沒什麼壓力。但站在心儀的姑娘面前,他好像有點……好吧,他實在做不到那麼理直氣壯地雙手一攤、直白地做個窮光蛋。這是波爾頓,不是波特。

  兩個多星期了,他還是沒能在自己帶出來的衣服外套裡找到自己的古靈閣金庫鑰匙。小天狼星站在妖精銀行門口,暗暗祈禱自己大膽的計劃不會落空。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邁步走了進去。

  古靈閣門口接待的妖精們向他打了招呼,櫃台後一個年長的妖精迎了出來:「年輕的先生,我今天能給你提供怎樣的服務呢?」

  他用一種冷淡但不至於失禮的口氣回答:「啊,我無意間丟失了我的金庫鑰匙,今天特意前來補辦——希望你們不會讓我白跑一趟。」他把屬於自己的那根魔杖掏了出來,遞到妖精面前:「我想它可以證實我是小天狼星.布萊克本人。」

  妖精細長的手指接過了魔杖,它仔細端詳了半天,點了點頭:「……沒錯,正是這一支魔杖。先生,請您稍等,我需要和我的同伴們詢問一下……沒錯,沒錯,這樣的業務實在是太少啦,我們要確認一下手續。」小天狼星微微揚了揚手,表示答應。

  妖精們在櫃台後嘀嘀咕咕了好一會兒,最後仍舊是這個年長妖精走了回來:「……很抱歉讓您久等了,先生。是這樣的,您當然可以補辦一把金庫鑰匙,但我們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完成這個手續……沒錯,大概要三周以後,我們可以把鑰匙寄到您的府上,如果您不能親至也沒關系。」

  不好。小天狼星心裡咯噔了一下:他設想了與妖精周旋的種種辦法,但沒想到得到了這樣一個不上不下的答案。他略一思索,佯怒道:「哈,也就是說,我要是在這三周中只能像一個流浪漢一樣身無分文——只因為我非常信任古靈閣,把自己所有的金子放在這裡了?」

  妖精微微躬了躬身,「我很抱歉,先生。您可以先取一部分金子出來,當然,是妖精的戶頭。等我們走完手續,會從您的金庫裡拿走相應數額的金子,只要別太多,比如說——一百加隆?」

  一百加隆。小天狼星飛快地算了算:當然啦,他肯定不記得家族每年會給他的金庫裡放上多少金幣,但這個數字顯然不是一個大數字……不過聊勝於無。而且似乎只要省著點用,也足夠他讀完六年級了。只打算用到明年夏天的話,應該頗為足夠買一份體面一點的禮物送給姑娘……吧?希望古靈閣的妖精們手腳快點,他能在開學之前拿到這把鑰匙,免得真像一個流浪漢了。他矜持地點了點頭,答應了這個要約,心裡輕快了許多,開始雀躍著盤算買點什麼好——或許應該買一只貓頭鷹,如果開學之後斯塔西婭願意和他通信呢?對,一定要買一只貓頭鷹——又或者她會不會喜歡雕呢?這更酷一點,更像她一貫的作風。

  他從妖精手裡接過裝金幣的袋子,掩在鬥篷下面,快步走出了古靈閣,決定下次帶斯塔西婭來選一只她喜歡的大鳥。

  妖精們齊齊把他送出了門口。年長的妖精在他身後關上了門,回到櫃台後繼續工作。它抽出一張羊皮紙,手指一點,羽毛筆唰地從墨水瓶裡飛了出來,自己在羊皮紙上開始寫了起來:「尊敬的雷古勒斯.布萊克先生:確有人於今日來辦理711號金庫的掛失業務。已按照您的指示完成了相關處理。如無其他要求,我們將正常辦理鑰匙掛失。特此告知。古靈閣 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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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好,工具人RAB來了。我果然還是摸魚了……

  未來的嫂子以後會做出這樣的評價:這孩子腦子挺聰明,人也不壞,就是有點一根筋。可能缺心眼。


第19章

  小天狼星並不知道在他作別後古靈閣裡發生的一切,也不知道掛失金庫鑰匙其實並不需要三周時間處理手續,更不知道親愛的弟弟雷古勒斯在他走後給古靈閣去了信,交代妖精們「如果看到711號金庫的主人來辦理任何業務,請拖延並立刻來信通知。可給來人一百加隆。」他只是頗為暢意地快速離開了對角巷,跳上了回程的巴士,開始醞釀一個帥氣的、可以讓人接受的自我剖白。梅林作證,這確實有一點難度。他在詹姆寫情詩時給的建議(諸如「啊,伊萬斯,你的美麗紅發就像燃燒的火蜥蜴。」)也並非完全出於惡作劇——他並不太擅長自我表達。如果誰有個歇斯底裡到從不肯好好聽人講話的母親,大概都會這樣。

  年輕的巫師哼著小調從巴士站一路往波爾頓家的地產公寓走去,盡管他滿腦子裡盤算著些不著邊際的東西,但沒有失去太多掠奪者生涯帶給他的敏銳。他在街角轉過彎時,忽然覺得異樣,於是快走幾步,搶先隱身藏在門廊前的柱石後。他屏息凝神靜待了半晌,一把抽出新買的二手魔杖,沉聲道:「不管你是誰,出來。」

  空氣中傳來沙沙的響聲,接著他的視野範圍內出現了一道黑色的影子:來者披著純黑色的鬥篷,兜帽遮住了面孔,一手捏著魔杖一手提著一盞燈,矗立在幾英尺之外,只能看出來這名身份不明的巫師大約跟蹤他有一會兒了。

  小天狼星冷笑了一聲,顯然非常熟悉來者、沒有受到偽裝的影響:「哈,沒想到幾天不見你腦子變靈光了——我是該想到為什麼那群妖精突然手腳這麼不利索了,三周,哈。」

  「小天狼星,是你變得不靈光了——我是沒想到,你拖了這麼久才發現自己一個加隆都沒帶出門,但卻不是因為去投奔了你的朋友。」來人緩緩抬手摘掉了兜帽,露出一副和他酷似的面容,「……居然是混到了麻瓜堆裡。」

  「如果我是你,我會更擔心自己每天和那些巨怪媚娃混在一起,雷古勒斯。」

  少年穩重的表情忽然微微扭曲了一下,他疾步向前,站到了哥哥面前。當這對兄弟面對面而立的時候,人們才能發現他們的不同:盡管也很高挑,但做弟弟的比哥哥矮了那麼一英寸有余。比起哥哥,他的體格也更單薄瘦削一點。單看起來分外相似的五官組合在一起不如哥哥英俊不羈,但有一種教士般的清雋溫馴。

  灰眼睛瞪著灰眼睛,個子更高的那個先說話了:「怎麼?混到了麻瓜堆裡來的乖寶寶小南瓜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有手和腳,打算和我打一架了?」

  雷古勒斯被他氣得臉色漲紅:「小天狼星,」他低聲警告,「我費這麼大力氣來找你,不是和你浪費時間的——我是勸你動動腦子,多為家裡想想的。」

  小天狼星幾句話內冷笑的次數比過去兩三周內加起來的總數還要多:「哈,是我求你給我准備一個下了追蹤咒的錢袋的?還是你讓妖精在加隆裡摻了……啊。」他低頭看到了雷古勒斯垂下的左手,恍然大悟,「你用了這個,怪不得你追上來的速度這麼快。看來咱們的母親這次真的很替我著想了,終於想起來我也可能會餓死,不容易。」

  他盯著雷古勒斯手上提著的那盞煤氣燈,恨不得把它燒出來一個洞。那是他們父親的一件藏品:可以根據移動的標志物進行粗略追蹤的一件黑魔法器具。

  雷古勒斯臉上的怒氣淡了下去,顯得更加無奈了。他努力地深呼吸,才繼續與哥哥交涉:「母親不知道。」

  「什麼?」小天狼星露出半真半假的驚訝,「我走了半個多月了吧?你們給她施了一忘皆空?」

  雷古勒斯冷靜地回答:「父親告訴他,波特家邀請你去法國度假,你直接過去了。」

  大約沒想到是這樣的回答,小天狼星臉上的表情第一次僵住了,他整理了思緒,緩緩地問:「在吵了兩個月讓我回家過聖誕節之後,她就這麼忘記了『要給沒出息的兒子找個未婚妻』的事情?還接受了你們這麼敷衍的借口——啊,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們,沒想到這麼替我……」

  「因為訂婚宴的主角換成了我,好像比起他本人不在場、准新郎的哥哥不在場更說得過去。」略矮一點的少年眼也不眨,冷靜地截住了哥哥的諷刺,「你既然知道這件事多麼重要,為什麼就……」

  他的話突然被打斷了:小天狼星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子,冷漠戲謔和嘲諷一掃而光,換成了衝天的怒意,英俊的臉上仿佛顯示出來了狂怒的餓狼的影子:「你就這麼答應了?!你還記得你今年才多大嗎——」

  「你還記得你多大嗎?」雷古勒斯一揮魔杖,杖尖蹦出來幾顆火花,蜇得小天狼星不得不松開手。他這才注意到,雷古勒斯手裡拿著的是父親奧賴恩的魔杖——哈,還真是都想到一塊兒去了。

  雷古勒斯沒注意他在想什麼,繼續發問:「你知道你多大嗎?小天狼星?家裡有幾個人沒有在成年前訂婚?況且現在的情形多麼緊迫,你不知道這有多重要——」

  「總之家裡的乖寶寶夠多了,我不會給你們再添一個了。」他仿佛被冒犯了,惡狠狠地回答,「被人像棋子一樣擺布、急於像畜/牲一樣交//配、和滿口血統高貴干的全是不體面事兒的人廝混在一起,你說的是這樣的情形嗎?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房間裡掛了誰的剪報——」他低吼著,忽然福至心靈,「你知道麻瓜怎麼叫這樣的人嗎?納/粹!反人類的渣滓!你的偶像那點陳腔濫調還不如麻瓜來得有水平呢,可醒醒吧。」

  雷古勒斯臉上的表情忽然冷下來了,他用一種似乎從來沒見過小天狼星的目光打量他,片刻後才冷冷開口道:「第一,延續家族的血脈和高貴,那是我們的責任和使命,希望你也記得自己是你口中『畜/牲』中的一個;第二……」他悠悠地拖長了腔調,「我以為你只是住在這個社區,至少看起來還是個體面的落腳地——看起來,你沒少跟麻瓜有深入交往啊。這就是你著急到金庫鑰匙都沒拿就要離開家的原因嗎——你打算做下一個安多米達?」

  小天狼星的表情冷得像今天的泰晤士河水。他不想接這句話,然而雷古勒斯太了解他了——少年臉上嘲諷的冷笑忽然呆滯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默不作聲的哥哥,問出了聲:「……你不是認真的吧?我剛剛是開玩笑——格蘭芬多有麻瓜出身的女巫住在這?是麥克唐納?」如果完全是無稽之談,小天狼星絕不會在此刻沉默,他都能想像哥哥的口中會噴出怎樣刻薄的嘲笑,比如「你和你的小未婚妻甜蜜就夠了,不用以為人人都想和你一樣。」

  「夠了。」他哥哥出言制止了他的一連串追問,「你管的可太多了,有這麼多時間不如去打探打探你的小未婚妻到底有沒有巨怪血統。」他不想讓雷古勒斯再追問了:一旦他親愛的媽媽知道了這些,事情一定會往極其惡劣的方向發展……想想吧,就算他從霍格沃茨退學再也不回去、從此就住在這裡,恐怕也擋不住布萊克家幾個成年巫師找上門來。

  然而他的弟弟比他想像得更了解他:雷古勒斯果然露出了愕然的表情。他緩緩地開口:「……如果是我知道的女巫,按照你的性格,恐怕不會在學校裡一點口風都沒透出來——就算你不想,波特也不是那麼低調的人。至少現在,你肯定會說出她的名字來反駁我,」他挑起眉毛,讓他看起來更像自己的哥哥了,「……你是真的和麻瓜攪在了一起,是吧?比安多米達還要——」他看著哥哥惡狠狠的表情,吞下了最後那個大概不太好聽的詞。他猶豫了一下,換了句話:「……我想你還記得你是個巫師,是吧?你不會真的這麼不著邊際吧……」

  忽然有人清了清嗓子,聽聲音大概是位年輕女士,雷古勒斯清楚地看到小天狼星瞪大了眼睛,似乎渾身都僵硬了。清亮的女聲悠然地回答:「首先,他住在波爾頓家,被喂得很好,沒有和誰鬼混在一起,所以我希望麻瓜不是一句罵人的話?然後,有沒有人能給我解釋下,這個語境裡的巫師和女巫,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我有點聽不太懂了,抱歉打擾你們。」

  兄弟兩個同時扭頭看過去,幾英尺外的半高景觀台上,一個黑發的姑娘彎著腰半趴在鐵雕花扶手上,一雙藍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她穿著一雙棉拖鞋,仿佛是剛從室內出來沒多久,但臉上已經被冷風吹成了淡淡的粉紅色,於是誰也不知道她聽了多久。

  雷古勒斯有了個不祥的預感,他偷偷瞥了哥哥一眼,果然看見小天狼星終於結結巴巴地開了口:「斯、斯塔西婭……你好嗎?」

  街邊的路燈和公寓樓上的亮化照明同時紛紛自動亮了起來。他感覺眼前突然一黑,說不好到底是因為乍明的光線,還是因為這令他始料未及的事件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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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mm這是正文RAB唯一一次登場的機會……希望沒有寫崩。大概就是他們兩個雖然都覺得對方有大病、但還是偷偷關心彼此,不過嘴一個比一個壞…………的感覺吧。實則一個怕哥哥餓死還幫他糊弄親媽,一個一聽弟弟居然訂婚了氣得跳腳。

  我的理解是小天狼星還是很關心弟弟的(不然不會對他畢業後的行蹤猜的八/九不離十,還在入獄多年後記得那麼清楚),但他是不說的;雷古勒斯關心哥哥應該是常常說的……但是他哥可能恨死他「你要聽話」式的關心了…… 。所以他可能後期也絕望了,最後寧願自/殺式襲擊都不去跟鳳凰社的哥哥透口風吧。

  但本場MVP依舊是我閨女。某種意義的修羅場。


第20章

  三人面面相覷,雷古勒斯開始認真思考小天狼星會不會暴起傷人,不露聲色地悄悄往後退了兩步,一面觀察著動態。最終是斯塔西婭先撐著欄杆翻了過來,靈巧地落在草地上,慢慢走了過來。小天狼星仿佛被從石化咒中喚醒了一般,大步流星地上前拽住她的手腕,把她半擋在身後,一面盯著雷古勒斯一面小聲解釋:「斯塔西婭,我……」

  姑娘笑吟吟地打量著雷古勒斯,「我剛剛從陽台上看,還以為你遇到了麻煩。看這意思……這應該是你弟弟吧?所以有哪位先生願意給我解答一下我的問題嗎?」

  小天狼星沉默了半天,最終開口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斯塔西婭,我很抱歉。」他從鬥篷的口袋裡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似乎是前一任粗心的主人留下的。小天狼星把紙條攤在手裡,幾秒之後,紙條自己動了起來,自行折成了一只紙鶴,撲騰著翅膀撞到了斯塔西婭的衣襟上。

  對方挑著眉頭,拖長了語調:「啊……聖杯傳說,怪不得你那麼喜歡《羅恩格林》。」這回答讓小天狼星產生了不怎麼美好的聯想,他急匆匆地開口:「不是這樣,我——」

  「夠了,想想保密法吧,小天狼星。」雷古勒斯出言打斷了急於剖白的哥哥。他仍舊盯著小天狼星,並不看向斯塔西婭,只是露出一個傲慢的笑容:「我想你可能並不清楚地知道我們的身份,請允許我介紹一下: 我們家是梅林的後裔,斯萊特林的門徒,魔法流淌在我們血脈裡——沒錯,是真正的魔法。」

  小天狼星重重地冷笑了一聲,瞪視著兄弟,正要駁斥回去,卻被姑娘打斷了。

  「好,我知道了,」斯塔西婭點了點頭,沉聲道,「那我也介紹一下我的身份,看起來你似乎也不太清楚。」

  正對峙的兄弟二人驚奇地把目光投向她——他們其實並沒有期待她開腔回應。

  斯塔西婭攏了攏鬢邊碎發: 「我是波爾頓家的獨女繼承人,阿波羅的後裔,希波克拉底的門生。」她皮笑肉不笑地挑起嘴角,非常敷衍地行了個屈膝禮,「雖然並不世襲,但我母親也是女王親封的女爵士,依稀仿佛有那麼一些門楣。」

  雷古勒斯張了張嘴,氣勢突然弱了下去。他把半是迷惑半是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哥哥。然而他的兄長也愣了一下,但反應很快地露出了與有榮焉的神情——盡管他並沒有明白這一套是怎麼論的,但斯塔西婭說的顯然就是對的。

  雷古勒斯意料之中地只能孤軍奮戰。他第一次仔細地審視這個麻瓜,片刻後才開口:「好吧,波爾頓小姐,我無意冒犯你家族的榮耀,但我想你不太清楚。似乎小天狼星與你……」他頓了一下,仿佛琢磨了一下措辭,「……私交不錯,但只有純種的血脈才能延續魔法的傳統,而麻瓜——哦,也就是我們說的,不懂魔法的人……」

  姑娘笑眯眯地把目光越過他的肩膀,投向雷古勒斯身後。直到他狐疑地停下陳述也轉過去看向後方,她才開口說:「誒呀,你的話讓我想起來,之前我媽媽住在這的時候養的凱特——她是一只好漂亮的伯恩山貴賓犬。」她用一種唱歌一樣的輕快語調建議道:「伯恩山犬和貴賓犬的雜交,兼有父母溫順聰明和不掉毛的特點。「

  她把目光重新投向雷古勒斯,彬彬有禮地說著不那麼禮貌的話:「雖然不知道你們家的傳統是怎麼來的,但是時代已經進步啦。現在參加犬賽都講究創新,不追求純種了。混得好的雜交犬有著父母雙方的優點,這是相當不錯的優勢呢,建議你們家繁殖寵物的時候也學習學習——你說的純血是指寵物吧?希望我沒理解錯?」

  小天狼星臉上的怒容瞬間消失了,他發出了一聲介於笑和打噴嚏之間的聲音,悄悄扭開了臉,似乎在對著無人的角落無聲大笑。

  雷古勒斯有些惱怒地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也並不覺得這說明什麼,異種就是異種。」

  斯塔西婭仍舊是笑眯眯地接過了話:「是的,我也不會送我家的貓去參加犬賽,畢竟貓狗不同。不過,你真的要把人跟畜生用同一個標准衡量嗎?總覺得怪怪的,仿佛我在大學裡還學了獸醫。」

  雷古勒斯蒼白的臉上暈開了血色:「你——」

  「我曾經和小天狼星說過,你們的學校不開設科學課程,仿佛一個職業技術學院,這很不好。希望你能知道這樣一句話: 二十世紀是生物學的世紀。」她松開卷著頭發的手指,微微仰著頭衝雷古勒斯一笑,「……好吧,也可能不是,但生物學研究表示,只有群體間長期的行為隔離才能導致生/殖隔離和亞種分化。」

  雷古勒斯皺起眉頭,不耐煩但仍舊耐著性子提出了問題:「這是什麼意思?」這表情讓他看起來更和小天狼星相貌不同了。

  斯塔西婭惡劣地齜了齜虎牙,「意思就是,恐怕你們家祖上,可能也沒少和我們這種和梅林沒什麼親戚關系的人通婚,不然現在就不用擔心兒子被野姑娘拐跑了——就像普通人去動物園的時候一般不害怕被黑猩猩搶親,除非他們自己就是猩猩。」她露出了一副頗具舞台風格的假笑,「……不過聽起來你們就很喜歡把自己家人當動物看,那我就拿不准了。如果有跨物種成功繁殖的案例,先告訴我,我急著拿諾貝爾醫學獎。」

  雷古勒斯刷地一下舉起了魔杖,指著斯塔西婭,顫抖著手說不出話。

  小天狼星比他抽魔杖的動作還快,惡狠狠地瞪著雷古勒斯。

  不止兩個人舉起了武/器:斯塔西婭松開一直背在身後的手,雙臂緩緩舉到胸口,露出了手上烏黑發亮的槍/管,悠悠地說:「……我是不知道擅闖民宅還對主人家這麼蠻橫屬於什麼規矩,」她瞥了一眼小天狼星,「不過現在看來違法亂紀是你們的家訓了?我想違反了幾十條家庭法還不以為然的父母,也不會給你講過『風可進、雨可進,國王不能進』的故事?」她用下巴凌空點了點,「你正站在我家土地上,恰好也沒有受到邀請。這一槍要是開了,我可算地產主的正當防衛——順便說一句,這附近大概有十八個自動上傳數據的攝像頭對著你,就是可以隨時記錄你一舉一動的那一種。」

  雷古勒斯氣得啞言。他看起來不停地做著深呼吸,胸口上下起伏了頗久之後,他才扭過頭去,對著橫眉冷對的兄長冷笑一聲:「你好自為之。」於是收起魔杖轉身離開。

  小天狼星盯著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街角後,爆發出一陣大笑。他揉著眼、用一種差點喘不上氣的節奏說話:「我真的、我真的從來沒見過,雷古勒斯,雷古勒斯會被人氣成這個樣子。」他漸漸平復了氣息,解釋道:「他是我父母理想中的兒子,冷靜謙和,文雅懂禮,從來不動火氣……沒想到也有這麼壓不住脾氣的時候。」

  「那你父母可看走眼了。」姑娘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古怪口氣拖長了調子接話了。

  小天狼星突然感覺心髒被一只手攥緊了一樣——他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他抿緊嘴唇,吞了口唾沫,緩緩擰過身去看她。

  斯塔西婭已經收起了危險的武/器和虛假的笑容,正用一張似笑非笑的面孔對著他——這讓小天狼星想到時常被詹姆搞得氣急反笑、火山爆發前的伊萬斯。

  「原來是這樣。」她挑了挑眉毛,「原來所謂的沒常識、家教嚴是這樣來的。」

  「我……」他仿佛被人念了一句消音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干張嘴。

  「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不願意說: 讀蘇格蘭不可透露名稱的寄宿學校、有不能說出爵位或者具體產業的望族出身、違反了無數法律卻不能向警方舉報的父母……原來這才是你最大的秘密嗎?梅林的後裔?」

  她冷笑一聲,抱著臂看他,「我真應該答應愛達重新回到劇團,最好馬上就去演《羅恩格林》,一定特別有體驗派的感覺。沒想到突然出現的騎士真會魔法啊——勞駕問一句,你也把我家哪個表弟變成了天鵝嗎?」

  小天狼星終於找回來了丟失的聲音。他緩緩抬起頭,看向那雙少見如此怒氣勃發的藍眼睛,仿佛汛期水位暴漲的尼斯河,准備隨時吞噬冒犯它的旅人。他張了張口,深深吸了一口氣:「不是的。」

  斯塔西婭仍舊冷著臉看向他,不置一言。

  各種各樣的解釋亂糟糟地在他腦海裡打起了架。小天狼星趕走了所有可行和不可行的方案,憑著本能和衝動一步跨出去,撲通跪在了斯塔西婭手邊,膝蓋差點壓到她的腳。姑娘驚得退後一步,失去了臉上憤怒和冷漠神情,伸手就去拉他起來。

  小天狼星抬起頭,望著那雙瞪圓了的湖藍色眼睛,忘記了在巴士上組織的一切語言和面對雷古勒斯的伶牙俐齒,最終果斷地開口——搞不好這就是他最後的機會了——說道: 「我現在最大的秘密是,正深深愛慕著一位高貴的女士。」

  斯塔西婭的眉毛揚得更高了:「高貴?」

  他緊急調用所剩不多的智力,試圖重新掌握局面:「呃……是的,她說她是阿波羅的後裔。」

  ——終於,那雙眉毛被輕輕放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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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嘴炮max達成。強行掉馬被迫營業的現場有了,於是工具人雷爾被氣跑了——要不是他助攻,估計他哥能心理建設到快開學,煮熟的鴨子都要飛了。

  「阿波羅的後裔」什麼的是我女兒開嘲諷。硬要解釋的話,其實指的是阿波羅是醫學和藝術的保護神,所以她就這麼隨口一說,上過大學的人還能不會引經據典是怎樣?梅林就很高貴嗎?

  ps:發現有幾個小天使每章都好用心地給我留言,超開心!麼麼你們。每次都感覺收集齊了留言就忍不住發出來存稿……沒有存稿也硬要制造存稿。我怎麼就控制不住這雙手.jpg(。


第21章

  天邊最後一絲的晚霞也消散了,太陽神車愈行愈遠,現在是塞勒涅女神巡游天際的時間了。

  斯塔西婭沉默了有好一會兒。在這段沉默之間,小天狼星並不確切地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說點什麼剖白的話。他努力掂量了一下平時不怎麼用且為數不多的情商,決定還是少說少錯,於是安安靜靜維持著這個跪地的姿勢——說實話,開始他還覺得自己酷得不得了,像一個求婚的騎士。時間長了他覺得自己有點像求饒的喪家犬,或者是等著劊子手手起刀落的囚徒。

  堅持,堅持就是勝利。他想得很精明: 尖頭叉子話倒是多,派頭裝得也足,可是看起來他也沒有什麼好下場,每次都把伊萬斯氣得夠嗆,但不主動開口就不會惹麻煩——不說就不會錯。

  一只手伸了過來,他微微抬起頭,仰視著斯塔西婭沉默地緊抿著嘴唇——這神情真是該死地酷似麥格。他有點猶豫這是不是搭上自己的狗爪子的好時機。斯塔西婭見他不動,挑了挑眉,作勢要縮回手准備轉身就走,小天狼星連忙噌地抓著她的手腕蹦了起來。

  她睨了他一眼,轉身就往公寓大門外的街邊走去。

  小天狼星趕緊跟上,他憋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找到了話頭: 「誒,拖鞋!」斯塔西婭腳上還穿著她的小兔子拖鞋呢。

  姑娘回身瞪著他。小天狼星下意識地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個恭謹的笑容:「……冷。」他趕緊解釋,試圖證明自己是在為她著想。

  但斯塔西婭並不領情,還是瞪他,自顧自地接著往外走。小天狼星撓了撓頭發,只好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他的腦袋哪裡想得到,姑娘在心裡罵他呢——要不是在陽台上看到有人似乎在為難他、和他吵架,她怎麼會急忙忙穿著拖鞋就跑出來了呢?斯塔西婭摸了摸懷裡的槍,不由得冷笑: 這家伙剛住進來的頭兩天裡,她床頭櫃裡的防身火器可瞄准的是他本人,隨時預備著如果不老實就給他一梭子。看來當時想得沒錯,就應該讓他吃槍子兒,而不是傻呵呵地拿來對著他弟弟保護他——人家可是巫師!搞不好家裡還有聖杯和圓桌騎士呢!

  她氣憤地回頭又瞪了他一眼。

  小天狼星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來。他無比乖順地緊跟在她身後,微微垂著首看她,灰色的眼睛像兩顆異色的碧璽,透露著討好的意思。

  她嘆了口氣,火氣不由得消了一半兒。她是見過他與別人說話的樣子的,不耐煩至極、懶懶散散的,能用鼻音回答絕不開口,開口就是說嘲諷調侃的話,絕不是這樣的神情——他在她面前,好像也絕少有那樣的時候。

  唉!巫師!誰會相信自己能遇到這樣的事兒呢——本來以為演一出《乞兒與王子》就夠離譜啦。

  她站在超市門口,一把拉開了玻璃門。小天狼星連忙伸手替她撐著門。姑娘像一道旋風一樣卷到了酒水貨架前,嘩啦啦地掃了幾提各種啤酒,又衝到了收銀台。

  「有證件嗎?」收銀員放下手裡的指甲刀,舉起了掃碼槍,看了一眼兩個小年輕然後這樣問。

  斯塔西婭愣了一下,又開始瞪他——誰會在急著出門甚至忘了換鞋的時候會想著出門帶駕照以期買酒呢?

  小天狼星嘆了口氣。好吧,又是他的錯。他伸手松了松領口,擠出一個自認紳士的笑容:「女士,您真是太褒獎了——我們看起來像未成年嗎?」說著他就把狗爪子搭上了斯塔西婭的肩膀,接著對著收銀員露出了個燦爛笑容:「我們都結婚三年了——您這樣和善的女士不會讓我們結婚紀念日慶祝派對的客人等著我們灰溜溜回去拿駕照吧?」

  他攬著斯塔西婭試圖蒙混過關,結果差點驚叫出來: 他的小腹被對方狠狠地肘擊了一下。雖然面上是得體的微笑,但顯然有點僵硬,而且她瞪過來的目光更凶了。

  怎麼說的來著?對,堅持就是勝利,今天需要堅持忍耐的還少嗎?不差這一點。小天狼星只能低低悶哼一聲,維持著表面上的笑容。

  收銀員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是個十足的高個子,而且面龐輪廓也是英朗硬挺型的,說是成年也確有幾分道理。於是對方將信將疑地接受了這個說法,但表示還是需要證件。小天狼星警覺地意識到,如果他解決不了,可能局面會更加失控。於是他悄悄把魔杖滑進了袖口,施了個混淆咒,得意地結了帳提著酒走了。

  斯塔西婭掙開了他的臂膀,又開始冷笑了。

  小天狼星困惑不解: 這不是解決得很好嗎?他覺得時來運轉,終於有了個好機會展示自己不是個遇事只能干瞪眼的傻瓜。他可實在想不到,斯塔西婭卻在心裡掂量: 這一手到底有沒有對我用過呢?哈——興許自己腦子一熱把他撿回家也是因為這個。

  她算不清今天第幾次回頭去怒目而視了,可是看到那雙目露乖順的眼,她又忍不住嘆氣——好像重新再來一次,對上這樣的目光,也確實沒法放他流落街頭吧?

  她拖著步子回到自己的公寓(當然,後面跟著一只格外巨大的尾巴),打開家門,把拖鞋踢在門口,赤著腳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小天狼星從鞋櫃裡翻出來了客人用的拖鞋,仿佛一只真正的寵物狗一樣,把拖鞋小心地送到了女主人腳邊,用眼神示意她穿上。

  她難得傲慢地揚了揚下巴,踢踏著他叼來的拖鞋,乒乒乓乓地從冰箱裡翻出來了一堆亂七八糟的食物,把它們和酒一起堆到了起居室的矮幾上,自顧自地坐了下來拆包裝,似乎根本沒有理他的意思。

  小天狼星厚著臉皮湊了上去,坐在了她的側面——用襪子也能想到他如果真的轉身就回臥室,不僅馬上就得跟自己稚嫩的愛情小鳥說再見,可能還會被連人帶行李一起丟到馬路上,順便再被大小姐槍擊五分鐘。

  斯塔西婭沙拉一聲拉開了一罐啤酒,仰頭就順下去了一半兒。小天狼星也伸長手臂,從她面前拿過一罐一樣的啤酒,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她終於開口了:「……你不會年紀也是假的吧?」

  他趕緊舉起手發誓,他確實出生在十六年前的十一月(「不然就讓詹姆永遠追不到伊萬斯——你知道的,他要是聽說了這個,絕對會殺了我的。」),絕無虛假。

  她幾不可察地揚了揚嘴角,卻仍舊說著令人心驚肉跳的話——當然,心驚肉跳的主要是等待著審判結果的小天狼星:「是啊,你的好朋友,連用假名都要用他名字的詹姆.波特。你們肯定很像,還互相更了解嘛。」她把易拉罐哢嗒一聲撂在了矮幾上。這一聲當然不大,卻很清脆,惹得他不由得一哆嗦,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仿佛是自己的天靈蓋被人摜在了台面上。

  斯塔西婭微眯著眼睛似笑非笑:「你可得記得告訴詹姆,這樣能追到女孩子可就見了鬼了,除非瑪麗亞顯靈。」

  小天狼星大感不妙:比起猜測未盡話語裡暗藏的情意,他更熟悉這些陰陽怪氣和冷嘲熱諷,於是立刻就聽懂了言下之意。這說的大概,不,肯定不是詹姆——

  他為自己叫起了冤枉:「他追不到伊萬斯只是因為他太蠢了,除了他還有誰會覺得把自己的頭發揉地更亂會顯得更有魅力——我才不會這樣!」他不自然地瞥了一眼落地鏡,想確認一下自己的發型狀態還良好。

  ……不不,這也不是重點。他看著斯塔西婭把眉毛越挑越高,伸手又去拿酒,心知這不是個好兆頭。小天狼星幾乎撲一樣地按住了她的手,又仿佛觸電一般縮了回去,卻維持了撐著矮幾迫近她的姿勢, 「我不是故意隱瞞——你也聽見了。」 他有點喪氣,「《國際保密法》,就像我弟弟說的那樣,巫師不能讓麻——」他頓了一下,換了個詞,「——不能讓不懂魔法的人知道這個的秘密,不然會被送上法庭的。我發誓,這都是真的。」

  他說完就後悔了:這理由當然是真的,可是解釋起來恐怕了解他的人都不會信:聽聽,布萊克家有史以來最叛逆的小子、霍格沃茨一個學期破壞一百五十條校規的紀錄保持者,居然一口一個「我要遵守《保密法》」。

  果然,斯塔西婭反問了:「不容易啊,你現在倒是可以說了。」她甚至還微微笑了一下,「是覺得我不怎麼去教堂,還推崇保護人身安全,所以不怕我會很喜歡送人上火刑柱嗎?」


第22章

  小天狼星抿緊了唇,猛地從袖口裡□□那只二手魔杖,直接摜在了茶幾上。這動作頗像袖箭魚躍而出,而且還翻了個花,斯塔西婭下意識地往後讓了讓。於是他更委屈了:「那是因為我今天才拿到這個啊——」他捏起魔杖抖了抖,矮幾上的物品紛紛飄浮在了空中,斯塔西婭低低地驚呼了一聲,還伸手上下探了探。

  「是真的沒有線誒。」她驚奇地看向小天狼星。他一時間既感到驕傲又略覺嘲諷——拜托,當然沒有線,他又不是廣場上變戲法的麻瓜街頭藝人,這是真正的魔法(雖然只是個一年級的懸浮咒)。但他很矜持地點了點頭,只說了適合說出口的那部分:「當然了,這是真正的魔法——如果不能施展咒語就說自己是巫師,一定會被當成瘋瘋癲癲的蠢貨吧。」他抱著臂挑著眉,頗有底氣地為自己辯護,「我沒法用自己的魔杖,會被魔法部檢測到在校外使用魔法的,只有到了十七歲才能自由地使用咒語。」說著他又抖了抖魔杖,但並沒有念任何咒語,只是想強調它的存在感罷了,這讓他看起來像個神采飛揚的樂隊指揮,「我費了好大力氣,今天才從黑市弄到不會被蹤絲檢測到的魔杖,想展示給你看的——我都想好用什麼了!蘭花盛開!」於是他一抖魔杖,一簇蘭花出現在杖頭上。斯塔西婭端詳了一會兒,又看了他兩眼,伸手摘下了那束蘭花,插進了矮幾上的空花瓶,認真地調整了一會兒花型。

  他漸漸又聚起了得意自滿神色的表情突然又垮了下去,顯得人陰沉沉的,「……誰知道雷古勒斯能趁機追蹤到我、說那麼一堆奇怪的話呢。」他低聲嘀咕了幾句,聽不清具體的話,仿佛一條惡犬邊在喉嚨裡低吼邊磨牙,這說的大概不會是詛咒以外的內容。

  斯塔西婭把目光從蘭花葉上移開,又看向他。小天狼星怎麼也沒想到她抓住的重點和他設想的完全不一樣(諸如「你怎麼做到的」、「保密法到底是什麼」、「你弟弟為什麼這樣」此類):「啊呀,『到了十七歲』……原來巫師是十七歲成年啊,我還以為你們會按照蘇格蘭法律來呢。」她托著下巴,笑吟吟地拋出了這個問題。

  他懂了。幾次失利之後,他徹底懂得了如何領會這句話的意思:倘若他只是想賴在這裡白吃白喝,順著未成年的由頭再假模假樣地訴個苦,按照斯塔西婭的性格,大概看這點上也不會讓他就此流落街頭。女房東這樣說,是打算聽個求饒就高抬貴手放人一馬的意思,但年長些許的心上人這樣說,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我要是已經成年了,那大概早就離家出走了——我一直覺得我沒法在我家那種地方待到成人的那一天。」他有點氣哼哼地說,「可能去年就拖著箱子敲門請你收留我了。」

  他被人從茶幾下方踹了一腳。小天狼星像夜梟似的圓瞪著眼睛看向嫌疑犯,斯塔西婭若無其事地哼了一聲,似乎並不是她在行凶:「我才不會收留你呢。」小天狼星冒著風險明確地指出了一點邏輯上的漏洞:「你已經收留了——而且那樣的話,興許我一早就加入什麼地下搖滾樂隊,早就認識你了。」他有點得意,「我覺得我特別有天賦。」

  斯塔西婭短促地笑了一聲,教人分不清是嘲諷還是無奈。小天狼星挑著眉看她,顯然對此頗有意見。她托著下巴嘆了口氣:「天賦是指能靠幾組輪指完成演出嗎……」她想了想,又喝了一口啤酒,「他們都說我媽媽是英國近五十年最有天賦的女高音,但我才知道她每天練習多久——她連做晚餐的時候都會忍不住練一下走位和手勢,我小時候吃了太多她煎糊的牛排啦!」她哼了一聲——斯塔西婭喝得太快了,於是令人微醺的酒意讓她忍不住講了童年舊事:年輕的父母雙雙缺乏烹飪的天賦,但沉迷於通過輪流親手烹飪晚餐給女兒制造溫馨的家庭氛圍,然而女兒並不買賬,這成為了她年幼時最大的心理陰影。

  她說得瑣碎細致,實則缺乏了平日裡的條理分明,但小天狼星聽得很認真——這實在是他所不了解的正常生活,這樣嗔怪卻自豪的描述讓他想起了詹姆抱怨自己的父親總是記不清他喜歡什麼樣的掃帚保養劑和洗發水,屢屢寄錯。拜托,這又是什麼樣的大事呢,想想吧,他可愛的母親制造的可是親手把煎糊牛排的家養小精靈砍頭的溫馨日常。不願意承認,但不得不說,他有點羨慕。

  「……那麼你呢?」斯塔西婭忽然轉了話頭,對他揚了揚下巴。

  「啊?」他不由得一愣,「什麼?」於是又被輕輕地踹了一下。姑娘不滿地把杯子一推,十指交叉倚在茶幾上,「當然是輪到你講你小時候、你家的事兒了——我是說真的那種,小聖杯騎士。」

  「我們真沒有聖杯——」他皺著眉頭抗議,「但如果有機會,我媽媽確實能干出來把人變成鴿子這種事兒。」小天狼星煩躁地坐直了身體,順手又開了一罐啤酒,看著雪白的泡沫噴湧而出有一會兒才松開眉頭解釋道:「你不會以為我之前說的是假的吧——拜托,除了沒有提到魔法那部分,其他都是真的。我母親……這麼說吧,如果把全世界的瘋子集中在一起,她也可以在其中當上個頭目。」他有些惱火地迎著斯塔西婭驚訝的目光抓了抓頭發,「……別這麼看我,你以為雷古勒斯那一套奇怪的論調是哪裡來的——只有姓布萊克的最高貴,其他上溯多少代曾祖父母都是巫師的才勉強夠格與她交談,剩下的其他人在她眼裡比蟲豸還不如,最好全都消失了。」

  斯塔西婭有點驚訝:「這麼細分的話,難道她覺得自己不如你們高貴嗎?」

  小天狼星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她結婚以前也姓布萊克——她和我父親是遠方堂親。」

  她忽然撲哧笑了:「……你如果還能見到她的話,或許可以問她一個哲學問題。」

  「什麼?」

  斯塔西婭從茶幾下摸出一條巧克力,一邊撕包裝袋一邊說:「哦,已知在她的界定裡,一個人姓布萊克才最為高貴,那麼如果一個正在協議離婚的布萊克夫人在她的房間裡猶豫要不要在離婚文件上簽字,這個時候她既有可能已經不是布萊克了,也有可能還是一個布萊克,那麼她同時疊加了高貴和不高貴兩種狀態——所以她到底是不是一個高貴的人呢?」她把拆出來的黑巧克力捏在手裡舉到面前,狡黠地笑了,「畢竟這位女士可能不像它是純黑的(Pure Black)。」

  小天狼星笑得肩頭顫抖了起來。他終於止住笑聲後,指出了一種可能:「我媽媽可能會搶在前面,先把這個人從族譜上刪掉了。」

  斯塔西婭搖了搖頭:「唉,薛定諤會難過的。」

  小天狼星領悟到了這是個調侃,於是配合地笑了。但他還是像平時一樣忍不住發問了:「……所以薛定諤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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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裡卡得厲害……總覺得各種OOC,唉,寫不出來。隨便看看吧。


第23章

  斯塔西婭這次卻並沒有耐心地解釋,她看著小天狼星又舉起了啤酒罐,眯著眼睛拋出了個新的問題:「那麼逃婚也是真的了,是嗎?」

  他差點被沒來得及咽下去的啤酒嗆死,連連咳嗽幾聲,驚悚地看向姑娘——她唇角慣常地微微含笑,但這一瞬間給他的感覺並不是嫻雅的淑女,而是一只美麗的、隨時准備啟動的大型游走球。

  格蘭芬多替補擊球手努力試圖解決問題:「那不是逃婚的問題——我當時只是開玩笑。只有雷古勒斯那樣的傻瓜才會覺得一輩子當個聽媽媽話的好孩子是人生目標。我們那樣的家族,」他語氣逐漸陰沉了起來,不由得冷笑了一聲,「生下來就要當個會說話、任人擺布的玩偶,長大了要學會蔑視一切族譜裡沒出現過的姓氏。上學了最好進陰森森的斯萊特林,和小食死徒們一起蔑視其他姓氏、欺凌不會魔法的人。畢業了再娶個一樣腦子臭烘烘的妻子,在那個糟糕透頂的房子裡生下一堆小崽子之後再用金子買個梅林一級勛章,這就是我媽媽對於完美人生的規劃——是每一部分都令人窒息,不單單是什麼未婚妻。我要是能徹底離開,我早就離家出走了。」

  他無意識地幾乎捏扁了手裡的易拉罐。等到發覺了,小天狼星便一口氣飲干了剩下的酒,把罐子團成一團,像投鬼飛球一樣扔進了垃圾桶。

  姑娘沒有再追問,只是靜靜地換了個倚靠著矮幾的姿勢。她沉默了一會兒,換了個話題:「……所以你在學校的事情呢?你們的學校真的那麼糟糕嗎——抱歉,我是說,體罰什麼的。」

  當然不是,當然不是——氣氛立刻歡快了起來,因為這是他擅長而喜歡的領域了。小天狼星放松地向後一倒,手肘撐著地半躺在地毯上,仰視著天花板上的雕花,忍不住滔滔不絕了起來。他終於可以自由地、切實地描述霍格沃茨的一切了。

  他講了會變成虎斑貓的變形術教授,講了由幽靈教授的歷史課(「但這太糟糕了,我爸爸可能不喜歡這個故事——死了還要給學生上課嗎?」斯塔西婭這樣評價道。),還講了格蘭芬多塔樓和禁林。他繪聲繪色地描述了如何騎在看不見的夜騏的背上飛躍黑湖,還講了如何在魁地奇球場上和詹姆配合妥當、在幾十英尺的高度把斯萊特林隊長撞下了掃帚,末了還在賽後給企圖報復的隊員人人變出了個大瘤子。

  霍格沃茨是他的靈魂寄所,但顯然對於這個母校已經經歷了百八十輪改/革的姑娘來說,不那麼夠看——怎麼會讓十幾歲的學生寫論文、而且還要手寫呢?這樣怎麼能加好腳注和引用呢?但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多加評論,只是在他口干舌燥地停下來喝啤酒的時候,問了這樣一個問題:「那你的小女朋友是哪個學院的呢?」

  小天狼星這次真切地嗆到了自己,咳得像一條在喉嚨裡拉風箱的患了哮喘的狗。他停止咳嗽後就忍不住跳了起來,怪聲怪氣地大叫:「沒有!沒有這樣的事情,我怎麼會對——」他忽然停住了,臉漲得通紅,似乎連帶著耳朵都燒紅了,「……總之完全沒有這樣的事情。只有詹姆才每天圍著伊萬斯跑,莉莉長莉莉短,煩死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斯塔西婭,眼睛亮得像星星。姑娘若無其事叼起來了一塊手指餅,仿佛提問的根本不是她:「是嗎,我倒是覺得女巫好酷啊。」他哼了一聲,「那是因為你沒有和她們一起念過書。這個年紀的姑娘,吵起來像貓頭鷹棚屋炸了——好吧,我是說,其中一部分。」小天狼星看著她又一次眯起來的眼睛,不得不加了個注解。

  斯塔西婭又拆開了半打啤酒的包裝,打開了其中一罐飲了一口。這已經是他們買回來的最後一提了,她臉上也漸漸泛起了紅暈:「……所以你之前講的,都是改良過的故事——所謂的宗教技術課程,就是變形術、魔咒學和魔藥課程,是嗎?」她笑了一下,「你編得還挺逼真。」

  小天狼星再一次沉默地拋棄了懶洋洋倚著茶幾的姿勢,慢慢坐直了身體。他從斯塔西婭手裡拿過那罐啤酒,一飲而盡,「那我要怎麼說呢——『小姐,你好,我是個從魔法學校裡跑出來的五年級學生、正受到家人的追殺和迫害?是的我們是魔法學校,每天學習如何用火蜥蜴和青蛙唾液熬制迷情劑,你要不要來一點?』」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誰又會相信一個人莫名其妙地跑上門來然後就瘋瘋癲癲地說自己是巫師呢?」

  斯塔西婭又瞪了他一眼,伸手去拿另一罐啤酒,這讓人摸不清到底是不滿意他的答案還是不滿意他的強盜行為:「是嗎?那我現在在做什麼?我是不是應該馬上把你趕出去了,巫師先生?」

  小天狼星的陰沉氣勢立刻頓了一下,他訕訕地也取了一塊手指餅叼在嘴裡,嘟囔著反對:「所以說我現在才敢告訴你嘛……准備證據不是需要時間嗎?」

  這不是十足的實話:他如果不是有了隱秘的心思,也許只會在回到霍格沃茨之後寄送一份貴重些的神秘禮物回報她,大約會有他的魔法附加在上面,可那絕不會揭露巫師的存在。但他明智地選擇了讓自己都忘掉了這一點。

  斯塔西婭當然揣摩不出這種巫師們才能體會到的細節。但這不代表她一無所覺:「說實話,你給我講的那些故事,已經足夠古怪離奇了——二十世紀還讀羅伍德一樣的宗教寄宿學校、聖誕節逃婚的未成年、家裡什麼電子設備都沒有的名門貴族……顯然,我也沒有把你扭送到瘋人院去。」

  這也不是百分百的實話——她反復揣度了小天狼星價值不菲的衣著和前後言辭的一貫性,才敢把他帶進了家門,而且還沒有告訴過他,自己衣櫃裡就放著一把□□和一把□□。那是她愛女如命的父親送給她的成年禮物——「防身用的,只要不打死全算在我頭上。」這是這位父親當年的贈送感言。但明顯,這也不適合把中個關竅仔仔細細地與他道來。她也假裝並沒有這樣的考量出現過。

  小天狼星哢嚓咬斷了手指餅,不滿地抗議:「前面確實都是我暗示的,但後面那可不是我說的——我們家沒有貴族,只有一群精神病:非常瘋的,和不那麼瘋的。」

  斯塔西婭盯著他,輕笑了一聲。這氣聲沒有什麼笑意,更像標識領地歸屬權的野貓在嗓子裡發出的低鳴。於是他識趣地閉上了嘴。

  「我只是想說,就算離奇,我也沒有質疑過你的故事,不是嗎——這不是因為這故事毫無破綻。所以你為什麼不覺得我會相信你呢?」她眼也不眨地盯著他,似乎有些醺然帶來的迷離,但對於小天狼星來說,這目光實在是足夠炯炯,因為傳達著一個意思:她大抵猜到了如果不是雷古勒斯找上門來,他也未必有膽魄今晚把一切這樣直截了當地攤破。

  他煩躁地移了移雙腿,換了個姿勢:「我沒有這麼想過——我只是覺得,沒有人值得被永遠無所保留地相信——想想吧,要是巫師和魔法這麼容易被接受,也不會需要出台《保密法》了。我……」他有些猶豫,不知道怎麼把這個現像帶入他身上進行辯解,但被打斷了:「你呢,難道你也不覺得自己值得被相信嗎?」

  仔細琢磨這話便能聽出其中暗含的肯定意味,但小天狼星卻仿佛一個被點燃了引線的爆竹一樣,火氣騰地竄了起來。他的口氣瞬間變得頗為陰沉暴躁:「我?」他冷笑了一聲,「我有什麼特別值得被人信任的嗎——哈,那群瘋子眼裡的血統背叛者。就算是格蘭芬多內部,怕也有很多人覺得我是布萊克家的變態,恐怕私下裡也會用黑魔法折磨人取樂,在偷偷練習不可饒恕咒。誰會覺得我特別值得信任呢——可能只有腦子被游走球砸壞掉了的波特吧。」他的口氣漸漸變得尖銳起來,格外陰陽怪氣。

  斯塔西婭愣了一會兒,積累的酒精似乎剝奪了她敏銳的反應。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開口道:「……可是正常的學校裡,誰又會在乎什麼學院呢?這對我來說也太好笑了——難道只因為讀了三一,我就是我父親的仇敵了嗎?」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這代表什麼。」他口氣陰沉沉的,「當然啦,我說得很好聽,仿佛我們家只是有些傲慢的上等人,那群小崽子只是眼高於頂罷了——但用你們麻瓜的話說,他們都是一群納/粹。」

  他頓了頓,仰頭喝干了罐裡的啤酒,順手把易拉罐捏扁了扔在地上,「他們是真的希望殺掉所有不會魔法的人,甚至混血種,然後讓祖上都是巫師的人統治世界——你能懂嗎?我的一個姨媽甚至還試圖買通魔法部通過這樣的獵殺法律,而我們全家的成年人,除了阿爾法德,基本都覺得她做得棒極了。不那麼支持她的也只是因為覺得太浪費金子了——你懂我在說什麼了嗎?我在你父親的書上看到了,這就是納/粹吧?」

  他冷笑了一聲,盯著地上的啤酒罐的殘骸,「你讓我怎麼說跟你呢?『啊,斯塔西婭,我們今天看了瓦格納,你不喜歡納/粹是吧,太巧了,我們全家都是納/粹,更巧的是在他們眼裡你就是那個猶太人啊,你可要小心了。』」小天狼星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是啊,在看完會魔法的男人最終會拋棄妻子逃跑到無人知曉的地方的瓦格納之後,講這麼個故事真是太好太應景,可太值得讓人信賴了。」

  他說完就被手指餅的包裝盒輕輕地砸了一下。

  「那是因為你是大傻瓜——誰會……誰會計較這些奇怪的東西啊?家人就算了,瓦格納?」斯塔西婭被他氣笑了,「我媽媽也是知道你這麼喜歡戲劇藝術肯定開心壞了。」

  這笑話並沒有真的讓氣氛輕松起來。小天狼星反而蹭地站了起來:「——因為我會計較,行嗎?我計較或許會被你看輕,我計較被別人質疑。我還計較那點不知道有沒有的臉面和尊嚴——難道你真的覺得我什麼都不懂也會非常開心嗎?我就連煎個雞蛋都要問你怎麼開火,我這輩子都沒覺得我這麼愚蠢而無措過。」

  斯塔西婭抬起頭,仰望著他:「……可沒有誰生下來就懂得怎麼煎雞蛋。我也不會變你們的魔法,你也覺得我很愚蠢、很奇怪嗎?」

  「……當然不。」他輕聲回答,緩緩坐在了沙發上。在長而卷曲的眼睫像蝴蝶一樣輕輕翻動了良久之後,小天狼星才啞著嗓子開口:「當然,不會魔法也好,不會用電器也好,一般沒人會在乎,我也不在乎。但我心儀的人是怎麼想的呢——我可實在太計較了。」

  他許久沒有得到回答。昏暗的客廳裡響起了一聲哢噠聲,接著小天狼星被一團陰影籠罩了。他抬起頭,發現斯塔西婭喝掉了最後一罐啤酒後,站到了他的面前。她臉上飄著紅暈,手裡捏著那只易拉罐,凝視了他半天才開口說:「你為什麼不願意和我講,哪怕只是更多一點點呢——我不知道你會在乎這個。」

  他低低笑了出來:「因為我習慣了這麼想。我父母生出來的不是兒女,是能繼承家業的和不能繼承的。我每次表現出我不想按照他們意志行事、不能理解他們想法的時候,就會被責罵。我已經不在乎他們怎麼想了,但還會在乎重要的人可能像他們一樣,隨時隨地對我失望。」小天狼星看著斯塔西婭坐在了茶幾上,想到了什麼似的又說:「……所以現在我不要他們那一套,於是就不是他們的兒子,而是他們的敵人、陣營裡最大的叛徒。如果不是被你撞到,我可能看到雷古勒斯找上門來就不再告訴你這一切了。想想吧,萬一他們決定哪天登門拜訪你……」他苦笑了一聲,「我真沒有把握能把他們都解決。」

  她不理他暗示的警告:「才不是呢。」

  「什麼?」

  「你父母生出來的才不是只能執行他們命令的木偶,也不是必須用來繼承家業的庫房——他們生的是小天狼星,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是獨一無二的小天狼星,是任何枷鎖都攔不住飛鳥。」

  小天狼星終於擺脫了低沉,無聲地大笑了起來,這讓他的胸膛微微震動著:「謝謝,但——實話說,我家族譜上光我知道的,就有三個人叫小天狼星。所以可能也不是那麼獨一無二……」

  他的笑話被打斷了:斯塔西婭猛然從茶幾上站了起來,氣勢凶狠地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口。

  「是嗎?」年輕的女演員抿緊了嘴唇、微揚著下巴。這一刻她有點像從皚皚群山中走來的阿列蘇莎神女,不不,或許說阿列蘇莎的神像似乎有點像她、凜冽地艷光四射。她攥著小天狼星的領子,把臉湊上前來端詳著他,似乎第一天認識他。但幸而她抓得並不緊——謝天謝地,因為光是這盯視就夠讓他喘不過氣來了。

  「是嗎?」她又重復了一遍,看著小天狼星僵硬地點了點頭,終於笑了,「但我只會吻其中一個,就是振翅欲飛的那個。」說完她便俯下身來,緩緩湊得更加近前來,於是那艷光更盛了。

  仿佛酒意最終還是上來了。小天狼星已經完全搞不懂現在拷問進行到哪一步了。他只覺得自己無法思考、而且快要溺死在她雙眼中那抹好運泉似的的水藍色之間了。

  軟綿綿的溫熱在他的唇上停留了一會兒之後,輕快地觸了觸他的額頭。姑娘通紅著雙頰,搞不清是因為酒勁兒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她依舊單手攥著他的領口,頗為驕矜地俯視著他發問道:「你明白了?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他拼命轉動好像鏽住了的腦子,但最後只能憑著本能回答了。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低啞地說了:「……還能再來一下嗎?」

  ——糟糕,怎麼真的說出來了。

  小天狼星懊惱中聽到了一聲清脆的撞擊聲,似乎是啤酒罐砸到地板的聲音。希望啤酒沒有灑出來,不然斯塔西婭要惱火了,他呆呆地想。結果在呆怔之間,他被輕輕一推便失去了平衡,倒在了沙發上。

  「這是你說的。」於是溫熱再一次落在了小天狼星的額頭上。

  他似乎終於找回了神智,忍不住笑出了聲:「不,不是這樣。我是說——」他張開手臂,終於摟住了姑娘,「我是說像這樣。」

  阿列蘇莎神女從她的雪榻中緩緩而起。她腳步間攜卷的溪水,鋪下了一道道柔波。而那陰暗的波浪,就像森林的夜晚一樣綠。

  因為大地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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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此處有個薛定諤的車:

  如果你覺得「小情侶發展不應該太快」「小年輕不宜出演脖子以下情節」,並因此認為車向不存在方向坍塌,請直接點擊退出或下一章;

  如果你覺得「臥槽嗑到了搞快點」,並因此認為車向存在方向坍塌,那請這樣腦補。有心情的話我會在AO3補一些情節。

  ps:按照英國法律合規年齡為16周歲,於是此處怎麼理解都行,不存在任何法律和道德問題哈。

  因為各種理由被迫吃不飽,於是不僅不想干活甚至還不想摸魚,暴躁。勉強讓狗子哥520追到妻吧。不是很有能寫出來甜甜愛情的狀態。雖然爆肝但是懶得拆兩章了,於是拜托評論摩多摩多。


第24章

  次日斯塔西婭被日光曬醒的時候,她費力地眨了眨眼睛,先想起今天起晚了、恐怕錯過了練聲時間,才又逐漸回憶起來前夜發生的一切。

  ——然後她就把自己兜頭蒙在了被子裡。上帝啊,這一切實在是有點令人難以消化。如果生活是電視劇,這些情節至少得演個七八集。而且從《乞兒與王子》片場急轉直下地一路轉為出演《羅恩格林》,還是多少有點跳戲——何況哪個劇院也沒有在自家版本的瓦格納名作裡加那麼多吻戲的記錄。

  斯塔西婭覺得自己現在臉紅得一定可以用來煎雞蛋,搞不好別人還能看到她頭頂在冒蒸氣。她刷地掀開被子跳下床,赤著腳走向隔壁臥室,半帶興奮又半帶羞澀地想去確認一下,昨天發生的一切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酒醉後的幻覺。

  然而她撲了個空: 臥室的門敞開著,裡面一個人也沒有,反而是客廳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她看著大亮天光,輕輕笑了,轉而躡手躡腳地走向客廳。斯塔西婭瞄了一眼,情不自禁地捂著嘴無聲地大笑了起來。

  ——小天狼星似乎早就起來了,已經裝束妥當地出現在了客廳裡,像往常一樣給地板做著清潔。他側身半是背對著斯塔西婭的方向,看起來甚至還仔細地抓過了頭發,因為發尾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弧度。

  但與眾不同的是,現在認真打掃衛生的不再是他本人:水桶和抹布們到處飛舞,都在爭先恐後地給自己找最合適的位置;吸塵器不知道被他施了怎樣的魔法,正在無聲地和掃帚分工配合,消滅死角的灰塵;廚房裡似乎鍋鏟也在自己掌握著火候,時不時地給牛排翻個面。

  而操控著一切的巫師先生,卻不是那麼悠閑自得:他正一腳踩著茶幾,一邊把拖把杆夾在腋下,陶醉地抱著它上下擺動著右手腕,仿佛在掃不存在的琴弦,投入得微微弓起身子,一副確然很用力地在演奏的樣子。

  小天狼星興之所至,抱著拖把一個猛轉身,半跪在了地上,仿佛是一個沉迷於演出、在一曲終了處謝幕的貝斯手。他維持了幾秒鐘這個造型,似乎很滿意自己那不存在的演出,末了得意地甩了甩頭。

  ——然後他睜開眼睛抬起頭,發現黑發姑娘倚在牆上,笑眯眯地正抱著臂看他犯傻。見他發覺了這個不請自來的觀眾,她還配合地鼓起了掌,吹了個響亮的口哨:「……我應該喊安可嗎?」

  小天狼星被蟄了一樣從這自覺帥氣的謝幕姿勢裡竄了起來,結果被拖把絆了個踉蹌。他穩住身形後大步上前,停在了斯塔西婭的面前,忽然覺得自己剛剛的充盈著胸膛的瀟灑帥氣插著翅膀逃走了。他張了張嘴,覺得自己的聲音好像也飛走了,仿佛一個誤入OWLs課程教室後遭到提問的一年級新生,束手束腳又茫然失措。

  他把目光從斯塔西婭的眼睛上移開,稍稍下錯了視線,忽然釋懷般地笑了:斯塔西婭前所未有地穿著睡裙出現在了客廳裡,不僅下擺還是皺巴巴的,甚至有幾個扣子還散開了,露出了一截雪白的皮膚;她的頭發散亂地堆在肩上,像一片黑雲,可發圈還在手腕上,主人似乎完全忘了它的存在。更別提,她還赤著腳,這更是確鑿的證據了:她連拖鞋都忘記了。

  ——熱戀中的人會陷入慌亂失措,這泰半出於一腔難以媲擬的摯誠,而非性別或性格。因此反常的戀人往往並非只有一個,至少在這間公寓裡,我們有一雙。

  小天狼星低低地笑出了聲,微微聳動著肩膀。他伸手從架子上拾起來魔杖,揮動了一下,滿屋子的工具因此停下了忙碌,飛回到了各自原本的位置上。

  斯塔西婭看著小天狼星剛剛當作空氣貝斯彈奏的拖把也飛回到了儲物間裡,再看向這位難得打扮妥帖、可身上還歪歪扭扭掛著圍裙的英俊樂手,忍不住笑出了聲:實不難想,他必定是一早起來妝點了一番,卻發現自己遲遲未起,只好進行每日慣例的打掃,卻從中生出來了顛倒作亂的興致,但被自己抓了個正著。

  兩個人盯了對方片刻,同時爆發出了一陣大笑。半晌之後,他們漸漸喘息著停住了笑聲,目光又像膠水一樣粘在了一起,莫名其妙地互相縮短著距離。

  「我想我可以……」小天狼星俯下身,湊了上來。

  「……不行——」

  姑娘忽然推開他,轉身跑回了臥室。

  小天狼星趁機解下圍裙丟在架子上,又順了順頭發。他跟在她身後走到臥室門口,抱著臂倚在門口嚷了起來:「小姐,早上起來向可愛的女朋友索要一個吻,這是一個很過分的行為嗎?——我說,這位小姐是忘記了我還有個女朋友嗎?新鮮的、昨天剛出爐的、熱乎乎的、答應只吻我一個的——」

  門又刷地一下被拉開了,打斷了他喋喋不休地堆積形容詞。斯塔西婭再次出現在門口,陽光在她臉上跳躍著,照射出點點水珠的存在。

  「她剛剛說不行,不可以問為什麼——」難道要介紹自己急著出來看他,甚至忘記了洗漱麼?

  「哦,」小天狼星拖長了調子,顯得有點油腔滑舌,「那麼拜托波爾頓小姐幫我問問,現在可以了嗎?」然而他沒換到一個熱情的早安吻,只換來了姑娘毫不留情的瞪視:拜托,這要讓人怎麼回答?

  他當然知道,而且他確然是故意的。於是小天狼星偷偷笑了,這次終於低下頭、成功地吻了上去。

  等到他們氣喘吁吁地分開時,小天狼星在端詳了斯塔西婭泛著紅暈的臉頰片刻後,忍不住清了清喉嚨:「你今天有什麼計劃嗎?」

  本來應該有。但斯塔西婭笑了笑:「沒有。你有什麼想法?」

  他躬下腰背,伸出一只手,仿佛一個真正的紳士:「我能邀請美麗的小姐和我一起去散步嗎?」

  她微微揚著下巴,把手搭在他的手上:「去哪裡?」

  小天狼星露出了一個狡猾而詭秘的笑容:「是巫師們的領地:對角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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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憨憨情侶日常1/1

  算了算這倆最多才認識不到三周……希望情感線進度不會顯得過於倉促。懂得感情的成熟美女和直球派青年也沒必要像校園情侶一樣拖拖拉拉地對吧……前面幾章花了不少篇幅,主要是覺得這個年紀的小天狼星如果真的和麻瓜姑娘能談戀愛,其實障礙不在於認識多久,在於他認識到這姑娘和他興趣性情相投、而且足夠勇敢瀟灑,能應對他關於身份、信任和家庭等等方面的隱憂——因為我不覺得他應該是個風流浪子形像……我覺得他應該挺傲慢而且有點缺愛,誰都看不上jpg。

  我女兒應該是個談過戀愛的姑娘,很清楚自己要什麼、喜歡誰。但她之前會覺得自己更像師長,有點道德上的矜持吧。後來發現狗子哥確實是喜歡她而且比她想像得成熟,才決定下手。之所以吵架寫很多,也是為了讓她把一些懷疑的地方消解為對狗子哥的理解和憐愛。而且如果多少被騙了一通還能完全不生氣,那就是憨批了……她不是被動接受他的身份的。如果在確定喜歡他之前被發現是巫師,狗子哥可能就徹底沒戲了哈哈哈哈……

  反正終於走完了這個劇情,要吵但是不能真吵可卡死我了。開始談戀愛了嗚嗚嗚。


第25章

  隨著目的地的改變,這次出行的畫風也非常不同:他們兩個穿得不能更樸素了,還摒棄了斯塔西婭的幾個大型機械寶貝,選擇手拉著手溜上了公交車。

  斯塔西婭用一條大羊絨圍巾遮住了半張臉:「我們真的有必要這麼偽裝嗎……你們到底是巫師還是間諜?」

  小天狼星嚴肅地點點頭:「當然,我們這個年紀都在學校裡,誰要是生面孔的話太容易被認出來了。呃,何況可能我們家還在找我,可能有點過於惹人注意——話說回來,這玩意兒真耽誤事兒。詹姆這個四眼仔當的真是不容易。」他推了推臉上的大墨鏡,試圖有點生硬地轉移話題。

  斯塔西婭哼了一聲:「這位先生,請你注意,只有你才是還在讀書的年紀,我高中畢業都有好幾年了。」

  小天狼星不自然地伸手揪了揪領口:他顯然忘了斯塔西婭比他略長幾歲的事實了。但這難不倒他:「但這位小姐太過美貌耀眼了,他們一定會覺得,見過這樣的美人必然印像深刻,很難不去打聽是霍格沃茨哪一屆的畢業生吧?」他笑嘻嘻地伸手去揉她的頭發。斯塔西婭刻意地清了清嗓子,毫無威懾力地瞪了他一眼。

  小天狼星心滿意足地揉了一會兒那黑雲似的長發(他想這麼做很久了)之後,向車窗外張望了半晌。等到發覺巴士進入了查令十字街時,他便若無其事地把懷裡抱著的鬥篷兜頭罩在斯塔西婭身上,拉著她跳下了公交車。

  斯塔西婭被他這一連串出其不意的動作搞得暈頭轉向,不得不停在路沿上甩開小天狼星,一邊穩住身形打量四周,一邊整理糾纏在一起的頭發和鬥篷。

  「我沒看出來這裡怎麼像巫師的領地了……」

  小天狼星壞笑著再次拉住她的手,引著她往一間音像店的方向走:「那當然了,因為我們要去的不是查令十字街——真正的目的地是對角巷一號。」他在一間破破爛爛的酒吧面前停住了腳步,「請允許我隆重介紹,破釜酒吧!」

  斯塔西婭把兜帽摘了下來,仰著頭打量這間看起來快要倒閉了似的酒館:「這麼說可能不好,確實是挺破的,而且很符合我們童話裡對巫師的想像,你知道的吧,就那種兜售小孩手指的老巫婆……」

  小天狼星不善地咧了咧嘴,伸手就把兜帽給她罩了回去,還故意把斯塔西婭的眼睛遮住了:「對,我就是來打算把你賣了的,換點金子好買一只火龍回家。」他牽著姑娘往破釜酒吧裡面走,叮囑道:「你別忘了我之前說的。」

  現在形式換了一下:先前是斯塔西婭時時擔心他父母會通過各種把他抓回家,順便再告她一個非法拘禁的罪名,於是用假名向人介紹小天狼星;而如今,則是小天狼星在暗忖,或許雷古勒會把她無意中流露的信息轉達給他可愛的父母,於是堅持讓她假扮一個前來探親而不遇的外國女巫。這兩個人達成了(對於某個在法國游玩的四眼仔來說非常邪惡的)共識:只要有生人問起,那就回答自己姓波特。非常好用,非常好用。

  小天狼星大步穿過破釜酒吧,掏出魔杖敲開了入口。紅磚在他們面前消失得無影無蹤,露出了背後遮掩的巫師街巷。斯塔西婭漸漸瞪圓了眼睛,下意識地張開了嘴,仿佛能一下子吞進去一個雞蛋。小天狼星不由得感到萬分得意:一般露出這樣驚詫表情的都是他本人。他捉過姑娘的手,給自己也罩上了兜帽,哼著小調走進了對角巷——現在終於輪到他是欣賞懵懂無知的驚奇表情的那個了!

  他們並肩貼著路邊行走,像說好的那樣盡量不去引起別人的注目。但只有小天狼星還有精力偵查附近的路人,斯塔西婭已經無暇顧及這麼多了。她的注意力被魔藥店的蜥蜴尾巴和龍神經、笑話店櫥窗裡的費力拔博士見水開花神奇煙火,以及神奇動物店的蒲絨絨與橘色蝸牛吸引過去了。小天狼星有些悶悶不樂地發現自己的解說不那麼受歡迎,但他最終還是在到達目的地的時候重新獲得了女友的關注。

  「就是這裡了。」他撐開門,頗為紳士地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店面一片漆黑。斯塔西婭探著身子向裡面望了望,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小天狼星故意擋住了招牌,壞笑著把她拖了進去,果然,斯塔西婭低呼一聲,緊緊地抱住了他的一條胳膊。他得意忘形地吹了一聲口哨——撲啦啦啦,惹得整個店裡的禽鳥都醒了,拍著翅膀對他怒目而視。

  斯塔西婭這才適應了昏暗的光線,看清了店裡的擺設:這是專門賣貓頭鷹的店。她踮起腳,攀著小天狼星的肩頭低聲問:「這不是保護動物嗎?買貓頭鷹不違法嗎?」

  小天狼星微微躬下身,一邊伸手逗著一只雕鸮,一邊貼在她耳邊小聲解釋:「當然不,巫師們主要就靠貓頭鷹來通信。」

  斯塔西婭點點頭:「你之前是沒有嗎?」

  「但這是買給你的。」他露出一副大為震驚的表情,「所以才要帶你來選。」

  斯塔西婭顯然更加驚訝:「為什麼買給我?」

  小天狼星瞪圓的眼睛立刻眯了起來,他警惕地審視著姑娘,口氣聽起來仿佛很受傷:「難道你不打算之後經常給我寫信嗎?」

  斯塔西婭頓了一下:「但你不是也有自己的貓頭鷹嗎?」

  「但諾特會常常呆在霍格沃茨——如果你想寫信的時候找不到它怎麼辦呢?」他非常嚴肅地算了起來,「從蘇格蘭到倫敦,最快也要一天飛一個來回,顯然也不可能讓它一直送信,如果遇到不好的天氣就更慢了……你看,難道你打算一周只給我寫一封信嗎?」

  二十世紀出生的姑娘沒想到會被問這樣的問題:她爸媽結婚的時代應該就流行拍電報了。她吸了口氣,然後放軟了聲音問:「嗯……你們同學都一般多久收一次信呢?」

  誠實地說,就小天狼星了解的,在納西莎畢業前的那一年,馬爾福一周給她寫兩三次信,這已經是純血家族裡感情頗好的一對未婚夫妻了。但他當然不會采納這個例子:「詹姆幾乎天天都被貓頭鷹找上門呢。」這也是實話,因為波特夫婦不僅要給兒子寫信,還要給這個丟三落四的老來子操心添置各種各樣的物品,而且最為關鍵的是:他們還時常不得不警告兒子謹慎行事,以應對來自各個教授的投訴信。

  斯塔西婭思考了片刻,就轉向收銀台,頗為用力地拍了拍桌子:「老板,給我挑一只飛得最快的。」附近的幾只貓頭鷹又一次被吵醒了,於是她被圓滾滾的眼睛瞪了。小天狼星壞笑著吹了一道短促的口哨,一邊解開錢袋,抓出了一把加隆。

  幾分鐘後,他們提著一只裝著灰林鸮的鳥籠站在了街上。

  小天狼星張望了一會兒,做了決定:「我們去霍金夫人長袍店。」

  斯塔西婭無不可地點點頭:「也是,你該准備些春天能穿的衣服。」

  他挑著眉頭看向她:「我?不,是給你買。」

  斯塔西婭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今天來得迷惑次數這麼多。她指著自己:「我?」

  「對啊,」小天狼星歡快地點點頭,「我覺得應該給你買兩身長袍,再准備一件霍格沃茨的校服款式——配色就按照格蘭芬多的搭配。」

  她都快被氣笑了:「那麼我什麼時候用這些袍子呢?萬聖節?為了裝扮成原汁原味的女巫?」

  小天狼星非常理直氣壯地回答:「來霍格沃茨的時候穿——難道你不打算來看我嗎?我還想帶你去禁林探險呢,海格正在喂一只這麼大的獨角獸,你肯定喜歡。」他比劃了一下,洋洋得意,「你喜歡的話,我還可以回去研究一下,怎麼把鄧布利多的鳳凰偷出來。哦,他是我們校長,養了只火紅火紅的……」他被一把捉住了領口,於是停住了滔滔不絕,順從地矮下身子看向她。

  「聽著,你要是被巫師學校開除了——這聽起來就會被開除好吧——我就把你送去學修車,打工還我養你的債,明白嗎?」

  小天狼星撇了撇嘴,語氣相當遺憾:「我還以為你是要我親一下呢。」他衝著斯塔西婭用力挑眉,暗示前一天晚上姑娘酒勁兒正盛的時候做了什麼。結果他沒有得到一個補償的吻,反而被斯塔西婭憤怒地用額頭撞了下巴。

  他齜牙咧嘴地捂著下巴,跟在她身後走進了長袍店,看著她開始在布料中翻檢心儀的顏色。

  ——瞧,這不還是答應了嘛。他洋洋自得地想:波特,好好學點吧,厚臉皮得是這麼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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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說不用擔心開學咋辦哈哈哈哈……狗子哥安排得明明白白。畢竟我們這是個跨越種族也要強行搞對像的劇場,不是異地戀好難受嗚嗚嗚分手吧的劇場w。


第26章

  小天狼星嘗到了甜頭,於是堅持把厚臉皮的精神發揮了一路:他堅定地表示自己要提各種東西所以騰不開手,但還是一定要吃弗洛林冷飲店的冰淇淋——不然如果沒吃這種名產那就相當於沒來過對角巷。於是斯塔西婭只好舉著蛋筒,時不時瞄准空檔喂食他。

  於是順便的,他自然也可以在路人對他們把臉遮得嚴嚴實實還提著貓頭鷹的形像側目時,仿佛無事發生一般昂首闊步,還時不時像一只大狗一樣,把自己的下巴肆無忌憚地壓在斯塔西婭的肩膀上,非得等到她側過臉去親吻,或者伸長手摸亂他的頭發才肯罷休。

  他們終於趕在因為疑似非法購買野生保護動物而被人報警之前到了家。斯塔西婭提高了鳥籠,和剛剛睡醒的灰林鸮四目相對:「……我們應該怎麼養它呢?」

  小天狼星長吸了口氣:這是個巫師們通常都沒考慮過的問題,畢竟巫師的房子都會給貓頭鷹信使留氣窗和棲木。他環顧著四周,最終打開了陽台門:「給它在這裡搭個棚屋?」

  斯塔西婭抱著雙臂,斜睨著他,顯然聽出來了他話語裡的不確定。小天狼星聳了聳肩,挽著袖子硬著頭皮上陣了:梅林保佑他記得做貓頭鷹棚屋需要的變形咒。

  不過還好,只要秉持著一貫的作風,他就能在勉強完工之後厚著臉皮去索一個吻,盡管斯塔西婭有點懷疑:「你們的貓頭鷹棚屋真的長這樣嗎?」她仔細打量了一下,「……是不是有點過於像布谷鳥鐘了?」

  他看了看似乎也目露不滿的灰林鸮,假裝什麼也不知道,大言不慚地應下了:「沒錯,都是給小鳥住的地方,就是這樣。」——他又不是家養小精靈,這手藝很不錯了。

  但這種厚臉皮也不是一直這麼好用。比如說,當他們用過了晚餐、練習過了下次演出的樂曲、窩在一起看了晚間電視節目、甚至還玩了新買的巫師高布石之後,斯塔西婭打著呵欠要和他道晚安。這種時候小天狼星也只能摟著抱枕,頗為刻意地坐直了身體,還清了清喉嚨,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嗯?」斯塔西婭會錯了意,只好又坐了回去,親了親他的臉頰,「你可真會撒嬌,我怎麼沒看出來呢。」

  其實不是在討要親吻。他又清了清喉嚨,還是那副矜持地透露著不滿的樣子。這是他從雷古勒斯那裡學來的小手段:每當雷古勒斯以這樣的姿態應下母親苛刻要求之後,父親奧賴恩總會給他一些小東西來安撫他。而大吵大鬧試圖直接拒絕的自己往往只能收獲一個不耐煩的白眼,或者緊閉。

  斯塔西婭揚了揚眉:這好像不是在討晚安吻。她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好笑地揪了揪小天狼星的臉:「你想說什麼?」她假意威脅地眯起了眼睛,「不說我可睡覺去啦,一,二,三——」

  「……今天只有貓頭鷹搬家嗎?」

  「什麼?」斯塔西婭不解其意。

  他把頭扭了過去,露出了發紅的耳根,又是不說話。

  斯塔西婭刷地站了起來,故意慢步走到客廳對面才停下來回頭看,結果差點撞在小天狼星的胸口上。

  她這次真的不善地眯起了眼睛,伸手扯住他的領口,「快交代,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也想搬個家。」

  「誒?」她瞬間忘記了擺一個凶惡的表情,「什麼?」倦意一掃而光,斯塔西婭開始緩緩盤算今天的對話裡,他什麼時候提到詹姆.波特——或者是其他什麼人——來信打算收留他了嗎?還是說他終於決定回巫師世界住?

  小天狼星又把頭扭開了,這次耳根紅得格外顯眼,「……我想搬到這個房間住。」他快速地用下巴示意了方向,面上仍舊一副泰然自若理所應當的樣子,仿佛是屈尊降貴前來下榻的。

  斯塔西婭看了他片刻,環抱著手臂輕輕笑了。「這可是我的臥室。」

  小天狼星嘆了口氣,整個人松懈下了來,仿佛一只因失去目標而垂頭喪氣的獵犬。他不由得在心裡大聲哀嘆:唉,堅持了一天,還是沒能保持住厚臉皮的風格——失敗,是非常失敗。

  姑娘滿意地看著他沮喪的表情,一手推開了臥室門。小天狼星垂頭喪氣地摟緊了抱枕,悶聲悶氣地說:「晚安。」

  十幾分鐘後,小天狼星還是夾著他的枕頭,如願以償地躺在了新臥室的床上。斯塔西婭坐在化妝台前梳頭發,一邊在心裡反思自己為什麼腦子一熱真的把這個家伙放了進來。

  「這種天氣,諾拉真的不會冷嗎?」她找了個話題,擔心起了正在適應新家的灰林鸮。

  「不會的,我加了保暖的咒語,你不是還放了舊衣服進去?巫師的貓頭鷹都很聰明的,它們懂得怎麼照顧自己。」

  「好吧,我把窗子留了一條縫,如果它真的冷應該還可以鑽進來。」她放下梳子,拿起來了護膚品,對著鏡子塗抹,「不過說真的,看起來你也沒有什麼照顧貓頭鷹的經驗——不是說巫師都要養貓頭鷹嗎。」

  小天狼星坐了起來,抗議道:「我們家的貓頭鷹都是家養小精靈照顧的,我確實也見不到。再說了,」他翻了個白眼,枕在自己於腦後交叉的雙臂上,「從我讀二年級開始,諾特基本都是雷古勒斯在用——我又不怎麼給家裡寫信。」

  斯塔西婭張了張口,但發覺這不是個聊此類話題的好時機:這位被父母妥善照料的姑娘忽然發覺,他的家人可能比她想像力的極限還要離譜。但這畢竟是個剛剛渡過了快活一天的節前良夜,於是她轉為問道:「那你開始讀書之前,你們都玩什麼呢?」她突然確實感到好奇了,「對角巷似乎沒有什麼給小孩子娛樂的地方。」

  「啊,」小天狼星思索了一下,也把貓頭鷹引起的家庭話題拋在了腦後,「確實,小巫師一般到了十一歲准備入學的那個暑假,才能去對角巷,買魔杖和教材什麼的吧——反正我們家是這樣,他們覺得那不是個值得多出入的體面地方。」他忽然咧嘴笑了,「不過詹姆上學以前幾乎也沒去過。他父母可能實在是太怕他惡作劇把對角巷給變沒了什麼的吧。」

  父母都算從事教育行業的姑娘坐到了床沿上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強迫症般地發問了:「但你們小時候都沒什麼玩的嗎?」

  「也有的吧。」他低低地吸了口氣,一副好像牙疼的樣子,「高布石嘛,有的時候還下下巫師像棋。我以前還特別羨慕馬爾福家住自己的莊園,於是可以隨便騎兒童掃帚……似乎也沒什麼了。」

  「你們也不去上學。」她皺著眉轉過身來盯著他。

  「是啊,所以以前只能和雷爾玩兒嘛。別看他現在這個樣子,他小時候有段時間還挺可愛的——」他忽然剎住了,挑了挑眉,「總之就是這樣。」

  斯塔西婭忽地翻了個身,跪坐在床上,撐著床頭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決定了——」

  「什麼?」小天狼星不得不仰頭,才能看清她那對跳動著光芒的藍眼睛。

  「明天的計劃。」她俯下身,親了親他的額頭,笑眯眯地做了宣布,「我決定明天帶你去個好地方。」

  小天狼星愣了一下,壞笑了起來,「是嗎?我覺得這裡就已經足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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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狗子哥談上戀愛之後收藏飛漲(?)感謝w

  趁機安利一下喜歡的太太:青花的《回到1978》和《牢不可破的誓言》時隔幾年又開始填坑了!她的新筆名是甜麻薯。前者是哈利重回親世代(cp是SBHP),後者是西裡斯xOC的BG。我個人覺得文筆情節三觀都有保障∼


第27章

  當小天狼星被斯塔西婭塞進過山車的座位上時,他仍舊堅信著「世界上沒有比波爾頓家頂層公寓主臥最好的地方」,如果有,那一定是「那間主臥的床上」,而不是地板上或者其他類似的什麼地方。

  他下意識地摸索著把他緊緊扣在座位上的安全杠,覺得有些不舒服:「我不喜歡這玩意兒。」他小聲嘀咕。這東西霍格沃茨的教授一定很喜歡——能把小天狼星.布萊克綁在座位上的發明,天才之作。

  斯塔西婭也給自己扣上了安全杠,於是她沒法扭過頭來親吻安撫他,只是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臉頰:「不要像個小孩子一樣抱怨,難道你真的想被甩上天嗎?」她咯咯地笑了,「我覺得你肯定會喜歡這個。」

  「是啊,」他挪動了一下身體,還是有點不滿意,「可我真的到處飛的時候並沒有這刑具一樣的東西捆在身上啊。」

  接著就是一聲哨響,他就被不知道哪裡來的動力拋了出去。

  十幾分鐘後,情形倒置了。

  小天狼星瞪圓了眼睛,充滿期待地看著扶著欄杆休憩的斯塔西婭,仿佛一只等待主人喂食的狗。剛剛還很得意的主人要哭了。她好半天才緩過神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擺了擺手:「……我們都連著坐了三圈了,真的不能歇歇嗎?」

  他腰身緊緊倚著柱子,但抱著臂膀俯下了上半身來探察她的情況:「這才哪兒到哪兒——」他一挑眉毛,神采奕奕地開始講了,「我們打魁地奇的時候,經常騎在掃帚上一飛一下午呢,現在這還只是坐著在扶手軟椅上。」

  「是啊。」她翻了個白眼,干巴巴地說,「確實,但我想你們應該不會一直保持著全方位高速轉體吧,那聽著不像在打球,更像是一台會飛的滾筒洗衣機。」

  斯塔西婭經過一番努力,終於讓他相信普通人乘坐游樂設施,是按照「次」來計數,而不是用時長來計算。她再三保證自己已經很擅長玩過山車了,而且絕沒有撒謊。小天狼星將信將疑,但是戀戀不舍地跟著她走了。

  「我保證有更好玩的,好嗎?」她忍不住抱怨,「你可真是……我改主意了,你要是被開除或者找不到工作,我就把你送去飛行學校,然後把你賣給皇家空軍。」

  小天狼星興致勃勃:「怎麼說?麻瓜也有合法飛行的裝備嗎?」

  「顯然。」她攤了攤手,「不過主要原因是,要是有一天你從天上掉下來摔死了,皇家空軍給家屬的撫恤金特別多——我覺得這樣的事兒遲早會在你身上發生。」

  小天狼星敏銳而出乎意料地捕捉到了另一個角度。他停下跟著隊伍往前移的腳步,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盯著她,吹了個口哨。

  ——然後又被斯塔西婭無奈地塞進了另一個座位。這次沒有大號刑具壓在他身上了,只有一根比汽車安全帶還細的小帶子把他扣住了。還行,他拽了拽,倒是不難受。小天狼星機警地觀察著四周,有點驚喜地發現座位還有點濕淋淋的。怎麼說?上次那個是上天,這個是入海?他想起來當時剛開始練習怎麼變成阿尼瑪格斯時,他和詹姆一度很向往變成點什麼不尋常的玩意兒,比如會飛的蒼鷹,或者能潛水的什麼動物——要是人魚什麼的就更酷了。畢竟作為人類來說,他們已經跑得夠快夠好了。不過他們後來沮喪地發現,阿尼瑪格斯形態基本不能是神奇生物,而且一個只會游水的動物,恐怕也沒有辦法達成「陪萊姆斯在滿月時變形」的願望:他們還得特意跑一趟黑湖,把自己的伙伴放生,然後再把他從各種水生物中撈出來。這就稍微有點麻煩了,兄弟。

  他眉飛色舞地回想了一會兒,興衝衝地准備給斯塔西婭講他們和黑湖的不解之緣(當然包括伊萬斯信誓旦旦發誓寧可從黑湖碼頭跳下去也不和詹姆約會的這部分啦,當然啦),結果一抬頭被驚得叫了出來——

  游船已經開出去一會兒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玩意兒正瞪著黃澄澄的兩只小眼睛看著他,張著血盆大口緩緩走近。他發誓自己絕對沒有大驚小怪,因為即便是算上保護神奇動物課本,他也從來沒有看過類似的東西——或許和匈牙利樹蜂似乎差不多?但樹蜂絕對沒有那麼大的頭和這樣的血盆大口,他覺得自己都能聞到那股腥臭味了。

  小天狼星定下神來的時候,發現斯塔西婭正在捂著嘴偷笑,顯然被他大驚失色的樣子取悅到了。他環顧四周,發現似乎只有同船的幾個小孩子被嚇得不輕,年紀最小的一個還在媽媽懷裡嚎啕。他有點赧然,只好低聲問:「……剛剛那是什麼?不是活的吧?」

  「恐龍。」斯塔西婭輕快地回答,「一種幾千萬年就滅絕了的動物,這是人們根據化石創造出來的形像——所以並不是活的,是機器呢。」

  他們兩個回頭去看,果然,那只龐然大物倒退著回到了原處,過了一會兒,在它徹底消失在視線中之前,它又顫巍巍地邁步走了出來,惹得遠處響起了一片驚叫——應該是下一船像他一樣也被騙到的旅客了。小天狼星不自然地咳了咳,覺得自己有點大驚小怪。

  船轉了個彎,駛進了黑黢黢的隧道裡,只有兩點紅色在高處跳動著。等人們適應了黑暗之後,就發現兩個紅色的光源其實是兩只通紅的眼睛,屬於一只更大更可怖的怪獸。他們乘坐的船正沿著一條可怕的路爬升,而路的盡頭顯然正是這只怪獸恐龍的大嘴。他們被怪獸一口吞吃了之後,一陣水霧噴射到他們的身上,仿佛怪獸的涎水,給人以比體感更糟糕的聯想。繼而小船似乎失去了支撐,正瘋狂向下墜去,朝著有一點光亮的盡頭猛衝。

  現在全船的人都開始驚叫了。小天狼星握住了斯塔西婭的手,把她帶到自己懷裡,好去擋住大部分水花——他也忽然覺得沒那麼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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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嘛……最近幾章都是狗子哥可以好好談戀愛的、比較歡快的內容。(於是我也不太會寫……emmm)

  倫敦好像沒什麼出名的游樂園啊……反正我也沒去過,描述的其實是佛州的環球影城……是的,還有一個很大的霍格沃茨呢,托腮w

  最近幾天在看lof上 韋太真 太太的西裡斯x多卡斯系列……也好好嗑。是我喜歡但是寫不出來的風格……我寫著寫著就會拐去吐槽和搞笑呢。也推薦一下。


第28章

  ……不,結論還是下早了。他還可以更不好意思。

  「真的必須戴這個嗎?」小天狼星齜牙咧嘴地最後掙扎著,試圖逃過一劫。

  斯塔西婭威脅地眯起了眼睛,顯然不想給出一個順從他想法的答案。

  他怏怏不樂地把手裡的冰淇淋塞給斯塔西婭,一邊接過發卡一邊低聲嘟囔:「它看起來真的很蠢。」

  「這可是全世界最開心的地方。」她把雙臂抱在胸前,「應該沒有人想制造一些不愉快吧?」

  反正無論如何也不會比詹姆做過的那些事兒更蠢了,他這樣想著,嘆著氣把發卡插進了發間。

  斯塔西婭的嚴肅神色頓時繃不住了:頭發半長的英俊少年戴上發卡也相當合適,還頗像運動發帶,顯得人英氣勃勃,像個溫布爾頓走出來的網球選手——如果這不是一只長著棉質粉色的兔耳朵的發卡。

  她捂著嘴偷偷笑了,試圖掩蓋自己戲謔的目的——失敗得很快,在小天狼星直勾勾的凝視裡,斯塔西婭大笑了起來。女高音的笑聲很有感染力,於是小天狼星也笑了起來。他想,雖然麻瓜的玩意兒並不比飛天掃帚刺激多少,但是確實是很有意思。但在全世界最令人開心的地方上,不好意思,仍然只能在霍格沃茨之後排名第二。

  然而他在分享這個想法的時候遭到了強烈的反對:小半的理由是他的麻瓜女友有著明顯的異見,更多的理由是他對著洗手間裡的鏡子用變形術把自己的頭變成了令他印像深刻的霸王龍的樣子,嚇到了來取東西的斯塔西婭。

  還不是那麼習慣家裡有個促狹巫師的斯塔西婭被嚇得不輕,順手就抄起來了洗衣籃裡待洗的抱枕搶先攻擊。等她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之後,依舊不輕不重地捶打著他:「……第二有趣?在摩天輪上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一開始覺得安靜欣賞夜景無趣、繼而發現與女友同乘摩天輪的妙處並肆無忌憚進行利用的人相當理虧,趁著攻擊的間隙,把她一把攬腰抱起,大步走回到客廳。小天狼星徑直坐到了長毛地毯上,順手把斯塔西婭放在了自己腿上,堅持著自己的見解:「我是說最刺激的就是那個,叫什麼,過山車?也不過就是系著安全帶坐在軟座椅上做的朗斯基假動作嘛。我不是說……」

  「最刺激的?」她高高地挑起了眉毛。依照小天狼星的觀察,斯塔西婭接下來要說的話多半藏著荊棘刺,不那麼和善可親。他率先伸出手攬住姑娘,堅硬的臂膀像鐵藤蔓一樣攀住了她,這樣斯塔西婭無論如何也騰不開手揪他的領口,或者掐他的臉頰。

  不管怎麼說,至少在物理上仍有一些上風可占。他頗為得意。

  然而這次是一發賭錯了的啞炮。姑娘被牢牢地束縛住坐在他的大腿上,但並沒有打算揪他的領口,反而挺起身親了親他,接著狡黠地笑了: 「巫師,不要小看人——還有得是更刺激的。」

  「什麼?」他松開攬著斯塔西婭的手臂,忽然盯上了她鬢邊那枚頗有愛德華時代風格的祖母綠發飾,似乎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斯塔西婭下意識地摸了摸鬢角,但沒有忘記自己本來的質問: 「你們難道從來沒討論過?就沒有上過普通學校的人告訴過你們麼?」她相信了巫師十九世紀似的生活方式,但仍然懷疑高中年紀的男生私下裡的話題不會這麼寡淡,「或者沒有傳閱一些雜志和抄本什麼的?」

  她忽然停住不再繼續舉例追問了,因為自覺有點失言: 這些問題隱晦地透露著在西區的劇院後台之外,她更早些年間的少女時代裡小小的、隱秘的世俗樂趣。這當然不是什麼大事,反而是當年她和女伴們心照不宣的取樂方式,但這不太值得和熱戀中的小男友細細道來,更何況現在是在引誘拷問他了。

  但小天狼星來不及深究——他體悟不到這種諱言的細微情思,反而直截了當地想起來了從拉文克勞塔樓裡流出的、那些麻瓜出身的高年級販賣的黑市畫冊。它們往往有著格外火辣勁爆的封面,因此在格蘭芬多男生中也極其受歡迎。盡管大部分人都堅稱自己對此毫不知情,但他知道常客名單上有很多熟悉的名字——他甚至一度懷疑某本出現在盥洗室窗台上的其實屬於萊姆斯。

  ——但這可不是什麼值得和剛剛同他開始交往約會的女朋友分享的風光事跡。

  於是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嚨,開口後才發覺自己聲音啞了: 「……抱歉,我不是很明白?」

  斯塔西婭瞥了他一眼,微微揚起了唇角,用意味深長的笑容暗示著他。小天狼星往往在這個時候發覺她沒有表面那麼像安多米達——相反,促狹的性情和誘供的戰術有點像詹姆。他堅持守口如瓶,表示自己在這點上純樸得像個蘇格蘭的放羊兒童,眼裡心裡都是白得純潔無暇。

  但斯塔西婭一如既往地保留著行動派的作風,而他也梗著脖子倔強地堅持自己的立場。於是等小天狼星半真半假地被斯塔西婭挾持著從車裡放出來的時候,這兩個人面對著夜半萊斯特廣場燈紅酒綠的酒吧和用熱切目光為他們撐門的門童時,才同時感覺到一陣微妙的羞赧和混雜其間的雀躍。

  更見過世面的斯塔西婭終於不在手掌裡偷笑了。她衝他偏了偏頭,走進去後熟練地將大衣脫下來,遞給了迎接的侍者,露出了一條火紅的深領綢緞重擺打褶長裙。小天狼星散漫地把手插在口袋裡,跟著她進入了酒吧。

  霍格莫德只有三把掃帚和豬頭酒吧,但他打量了四周卡座裡貼得不能更近的男女後,就火速領悟到了此處的定位:這是家和帕笛芙夫人經營風格迥然、卻殊途同歸的酒吧。

  他頗為傲慢地瞥了瞥目之所及的醺然男客,心想,要讓斯塔西婭贏的更多一些。於是小天狼星忍不住悄悄挺直了腰背,一邊抬起手整了整領口,解開了最上方的兩顆扣子,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更加英俊不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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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的評論……這一章是表示我還活著而且沒有棄坑的存在。我的假期很陰間,一般能想像到的節假日都不放假,最近也太忙了,所以不要對更新有太大期望。我有時間有興趣了就會寫的,催更多半是沒用的,抱歉qwq但不管怎樣收到評論我都很開心,好意全都心領了。以及我很感謝認可並推薦這個故事的姐妹,但直接寫個標題和坑是不是有點emmm……?

  太久沒寫了,哪裡行文不順請告訴我,謝謝。我現在寫什麼都有股寫文獻綜述的萎靡感。


第29章

  這是酒吧雲集的萊斯特廣場中最有名的一家,和小天狼星去裝模作樣演出過的那間不同,這裡單單是燈光和構造就顯示出來了自己的獨特定位: 這裡的核心並不是舞台,而是以分散的私密卡座為重點,幾乎每個卡座沙發都被屏障或壁龕設計隔斷,裝點以鮮花插瓶或小幅的攝影作品;而基本只在每個卡座空間存在的大功率照明烘托出頗為曖昧朦朧的氣氛,多半是面向情侶和小群密友的聚所。

  小天狼星落座後,捏著酒單饒有興致地問: 「這裡風格和College很不一樣。」

  「College與其說是酒吧,其實是順便賣酒的演出場地,小眾的音樂俱樂部。」斯塔西婭攤開手,「這種才比較接近酒吧,我成年的時候就是和朋友一起來這兒慶祝的。」她忽然想起來什麼,「……差點忘記了,有的人好像還沒到十八歲吧?」他個子本來就高,在給一支叉子變形成了偽造的身份證件之後,更是出入各處都暢通無阻,使得斯塔西婭愈加時常忘記他的真實年紀了。

  小天狼星若無其事般悄悄把酒單扣了過去,仿佛對蘋果酒的產地和口味很感興趣,假裝剛剛興致勃勃地看烈酒名錄的人不是他。他當然不是老實遵紀的人——梅林在上,霍格沃茨的火焰威士忌走私客和擁躉的排行榜上,他可都有一席之地——但這種故作惶恐的樂趣可能和詹姆永遠要弄亂頭發然後大聲問「伊萬斯你好嗎」有相同的妙處。

  「我媽媽有一些沙俄血統。」她突然這樣沒頭沒腦地說。

  這是想合謀違法亂紀的誘餌。但小天狼星半抬起眼簾:「嗯?那還真是有意思。」他彬彬有禮地故意假裝不解其意。

  「意思就是如果只是喝一杯的話,大概也不是不行。」斯塔西婭拖長了調子,「畢竟在成年人的監護下,公共場合飲酒也是合法的——」

  「金酒——我是說,一杯金湯力,請。」小天狼星終於從善如流地吞下了餌料,輕快地向侍者點單——過於相信誘餌會遭到獵手的報復。他盯著那灼熱的目光,輕咳一聲,把純烈酒改成了同基底的雞尾酒。

  只在蘇格蘭勉強成年的人對著孤零零的高球杯只能啜飲,而合法飲酒的成年人毫無禁忌。斯塔西婭喝什麼東西都很出人意料地快。當她開始點第四杯酒的時候,靠牆邊的一排射燈同時亮了。

  「哦,沒想到時間趕得剛剛好。」她看了看表,向伸長了脖子張望的小天狼星解釋,「一些……特色節目。藝術家注資的店就會這樣。」

  「好像也是樂隊,有什麼特別的嗎?」他打量了一會兒走到台上的三個人,興致勃勃地開始評估差距,「看起來他們規模不大,啊,也是三個人,搞不好也缺人呢?或許我也可以……」

  女高音無情戳破了他的夢想: 「恰恰相反,這裡的特色並不是現場隨機抽取一個幸運觀眾加入他們的樂隊。」

  業余得不能更業余、但熱愛以此標榜自己的貝斯手抗議: 「我當然不是隨便的什麼不入流的家伙。嚴肅聲明,我,小天狼星,可是不列顛最優秀的年輕女高音的御用貝斯手。」

  「感謝誇獎,糾正你兩個盲區。」斯塔西婭一邊向送酒的侍者頷首致意,一邊調整了一下杯墊的位置。嗯,這杯是北高地蘇格蘭威士忌,「第一,沒記錯的話,我只偶爾出演配角和B角很多年了,愛達就比我強多了。第二,」她故意板起面孔,「你別忘了,我在樂隊裡不是主唱,所以你只能算是末流鍵盤手的搭檔。」

  他們忙著鬥嘴(「你當初請我加入的時候不是這麼說的——我非常有天分,這是你的原話。」「對,我是騙你的壞女人。」),幾乎忘了本來是在討論台上的樂隊,直到他們開始演奏樂曲。

  樂者撥弄著琴弦,發出一串流暢的樂聲,音色頗為奇妙。「那是什麼樂器?」他好奇地問。

  人群逐漸圍著舞台聚集起來,斯塔西婭順著縫隙看了過去,「哦,那是西塔爾,是一種印度的傳統樂器。」她聳聳肩,「……剛剛沒說完,他們的特色就是會隨機拿各種樂器進行即興演奏,觀眾甚至可以加入表演。」

  她話音剛落,一名有著南亞面孔的姑娘就跳上了舞台,隨著節奏跳起了婆羅多式的舞蹈。口哨和掌聲繞著全場的座位響了起來,起身圍觀的人也越多了。

  斯塔西婭感到酒意漸漸濃了起來,這酒精讓她比平時更加活潑起來。於是她也站起身,幾步向前離舞台更近了些,高舉著雙手,隨著鼓點晃動著上身,擊掌打起了節拍。

  小天狼星仍舊坐在沙發上,散漫地向後倚靠著,順便接過了侍者新上的一支雞尾酒喝了起來,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的陶醉表現。

  兩三首印度風格的樂曲過後,樂手停了下來,似乎換了一組樂器。兩個拿著吉他,一個坐在側面的樂手似乎在手裡捏著一只小小的什麼東西。緊接著,新的一輪表演開始了。他們的風格一變,開始演奏具有伊比利亞風情的樂曲。

  他還沒來得及琢磨出來那打出清脆節點的到底是個什麼樂器,余光就掃到斯塔西婭的神色變了: 她似乎口中無聲地數著節拍,臉上的神色嚴肅得像期末考試前的伊萬斯——但那雙眼睛裡散發著他熟悉的、灼熱的光彩。

  他剛站起身,就看見斯塔西婭突然轉頭對他挑釁地笑了笑,接著跑過了人群,抱著長裙的下擺跳上了舞台。

  樂手見有人應和,於是留了個間隙便於與她調整配合。斯塔西婭今天穿的紅裙子極為應景,她登台便甩著裙擺做了兩個旋身,亮了個頗為精彩的相,換到了猛烈的喝彩聲。

  隨著樂曲的進展,她時而旋轉時而踏腳應和鼓點。看得出來,她的技巧並非多麼精妙,但女演員擅長與音樂配合,在樂曲突強時把裙擺向上踢成一道波浪,順勢回身定格收束,展示她在舞台上生長多年得來的感染力極強的笑容,和藤蔓一樣柔軟卻有力伸展的手臂。

  她不必有深厚的舞蹈功底。得宜的氣氛和飛揚神采足以為這表演增色。

  一把原野的荒火在小天狼星的胸口洶湧地燒了起來,勢頭太凶,讓他幾乎覺得自己也是一團火,除了燃燒不知所措。

  於是小天狼星像捕食的獸般敏捷地跳了起來。他迅速掃視四周,從近旁壁龕裡的花瓶中拎出了一枝玫瑰,向著演出台奔了過去。

  但尖叫歡呼的人牆攔住了他的去路。他不是摩西,沒有學過分海的魔法,何況手裡捏著嬌嫩花朵分外礙事。他奮力擠過兩三個人後失去了耐心,猛地把玫瑰舉到眼前,一口銜住了花枝。他騰開了手,便能像鯊魚一樣自如地游曳在沙丁魚群裡。這急於吞噬的獵手最後落在台前,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美麗的、火焰一般的獵物。

  斯塔西婭正抱著半邊裙擺旋轉。掌握的技巧有限,於是她轉得並不快,但常年與戲服打交道的舞台經驗讓她懂得如何能頗有技巧地甩動裙擺,像一株在烈風中翻湧的火鶴芋,平添富有韻律的動感。扭轉到一半時,她發現了台前熟悉的面孔,和同樣熟悉的慵懶而愜意的笑容。於是她就著細碎的挪移步伐,把定點調整到了他面前。鼓點驟停時,她最終用力一跺腳,把裙擺甩到了肩頭上,像劍一樣揮動手臂,向下直直地指著小天狼星的眉間。

  她只是隨心做了個弗拉明戈舞者常見的結尾動作,但獵手不想放過任何機會。他雙手在半人多高的舞台上用力一撐,腳踩著台架的間隙略一借力就利落地翻了上來。斯塔西婭愣了一下,疏遠客氣的歌劇舞台表達和狂野的搖滾現場互動在心頭短暫地交鋒了片刻,最後對這個人時而會做出些出乎意料的事情本性的逐漸了解占據了上風: 她松開握緊的手指,攤開了手掌,想拉他起身。

  但小天狼星輕松地從舞台地板上躥了起來。在陣陣口哨聲中,他一把摟住了斯塔西婭,把她抱了個滿懷,順勢就吻了上去,幾乎忘了自己口中仍然叼著那朵玫瑰。

  於是他們在更加熱烈的歡呼聲中,隔著苦澀的花枝吻了一朵玫瑰的時間,像玫瑰藤纏繞在一起。

  等意識到這吻並不能深入時,小天狼星終於略放開了斯塔西婭。他扭過頭去,對著台下仍未散去的觀眾瀟灑自若地一擺手後,就把手架在她的腰臀部,一用力把她抱了起來,以一個近乎於扛掃帚的姿勢把她扛了下去——行雲流水的動作讓他仿佛一個剛打贏決賽的魁地奇球星,眾目睽睽下的風頭理所應當極了。

  ——最終是他贏得相當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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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補完,謎底揭曉:這酒吧就是隔壁RAB登場喝悶酒的地方……他嫂子親媽投資的、布萊克家血統快速淪喪的奇妙殿堂(。)

  反正這裡有個上三壘的暗示。我要能寫後面補一點沒有實質性內容的描寫,寫不出來就直接第二天了哈,自行理解。


第30章

  次日清晨,他們是被門鈴聲吵醒的。

  劇團演出為了安排方便,通常都會安排集中住宿。於是在倫敦本地酒店也被迫成為常客的斯塔西婭但凡下榻,接待必定安排好早晨的送餐和叫醒服務,便於她按時進行練聲。

  謝謝,非常必要——但不是在今天、聖誕節的清晨,更不是在現在,她宿醉剛消、還枕在男朋友手臂上的時候。

  她懊惱地決定在隨訪的滿意度調查裡提意見,順便踢了踢仍然睡眼惺忪的小天狼星,趁他還意識不清把他趕下床去應付服務生,順手奪過他那半邊的被子,把自己整個裹了進去。

  當小天狼星打著呵欠端著銀餐盤轉回房間時,睡袍松松垮垮地靠著臨時扎緊的腰帶掛在他身上,並不怎麼能起到保暖作用,反而使得他露出了大片胸膛、仿佛一個希望通過出賣色相賺取小費的不正經服務生。

  斯塔西婭眨了眨眼睛,對著特殊服務終於徹底醒過來了。她抱著枕頭靠在床頭,吹了一聲口哨。

  小天狼星挑著眉,把餐盤隨手放在台面上,拉著浴袍領口正在想要怎麼捉弄還擊,然而發覺了不對: 斯塔西婭的口哨聲不可能這麼尖銳還這麼長。

  獨唱突然變成了不和諧的二重唱,女高音也很迷惑。他們很快找到了真正的聲源: 陽台上正蹲著一只貓頭鷹,憤怒地撲打著玻璃拉門。

  「該死——我忘了。」

  今天是整個聖誕假期最不適合出門外宿的一天: 清晨,送聖誕禮物的貓頭鷹會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最先到的是帶著詹姆.波特禮物的貓頭鷹,到達的排名和距離成反比。他的禮物顯然是提前訂購好的,「保養飛天掃帚的工具組。」小天狼星解釋,順便翻了個白眼,「格蘭芬多今年的球隊組建得費勁,缺好手,隊員還總受傷。這個賽季,」他扳著指頭算了一遍,「……除了找球手我還都替過?」

  「這是誘餌。」他的麻瓜女朋友點了點頭,抓住了問題的核心。

  「顯然。」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對寫著潦草的「大腳板,好好干」的卡片低聲嘟囔了幾句,對這個禮物的評價突然高了一些: 想想吧,詹姆可在法國度假。他要是寄什麼比基尼封面的雜志過來,附上同一張卡片……

  還是掃帚護理套裝好一點。

  第二份禮物來自萊姆斯和彼得。彼得的阿尼瑪格斯進度比他們落後一些,正在等待完成變身最後所需要的那場暴風雨,因此他們今年留在霍格沃茨過節。他們合伙送了一些蜂蜜公爵的糖果——小天狼星幾乎能想像出來,很有可能是彼得呆頭呆腦地忘記准備好足夠的禮物,才從萊姆斯訂購的糖果裡分得一些,充當自己的禮物。

  他懶洋洋地拆開包裝,捉了一只冰耗子扔到斯塔西婭的脖頸上。她正全神貫注地坐在床邊翻閱今天的晨報,果不其然被驚得跳了起來,繼而從床上撈起了一把滋滋蜂蜜糖砸他。

  還有一些小東西是其他同學的禮物(意料之內,沒有莉莉.伊萬斯的那一份)。他把幾個來自於他幾乎想不起面孔的女性同學的禮物悄悄掃到了一邊,堆到床頭櫃的擺件後面——他可不想在聖誕節解釋什麼叫「下了迷情劑的巧克力」。

  他也不想拆家裡人的禮物。不過還好,直接送到他手上的也只有安多米達的禮物,想來阿爾法德還沒有回英國。安多米達的禮物是一對裝飾精巧的羽毛筆,並附贈了一張小朵拉的照片——自從她前兩年生下女兒以後,經濟就不那麼寬裕,想必這是她親手包裝的。他不以為意,把羽毛筆和掃帚套裝放在了一起,興致勃勃地向斯塔西婭展示他那照片中正在把嘴變成利喙的外甥女。

  吸引了斯塔西婭的是一位姍姍來遲的訪客。她指著蹲在陽台上一臉傲然的信使,有點猶豫,「這也是……一種貓頭鷹嗎?好像不是吧?」

  小天狼星隨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笑容瞬間消失在臉上。

  那是一只罕見的金雕。但他卻十分熟悉——那是雷古勒斯飼養的寵物。

  他倏地站起身,粗魯地從那只一臉傲然的雕身上解下來一只小包裹,不耐煩地揮手把它趕走了——視力極佳的信使早就注意到了一旁的斯塔西婭把早餐盤裡的香腸和培根切了小塊,拿來犒勞每一個信使。錯過了這樣的機會,它憤憤地鳴叫了一聲,振翅飛走了。

  斯塔西婭把手上准備好喂貓頭鷹的那支銀叉子丟回了盤子裡,留意到了他的不快: 「怎麼了?」

  「……沒什麼。」小天狼星猶豫了一下,還是拆開了包裹,「是我家裡來的信。」

  一把金色的鑰匙從扯破的包裹紙裡滑落,無聲地掉在地毯上。不用撿起來他就知道那是什麼——他落在家裡的金庫鑰匙。他抖開紙包,去看還有沒有一起送來的東西: 只有一張便箋紙,是他最熟悉的、格裡莫廣場12號隨處可見、頁眉上印著家徽的那種。

  上面連同落款也只有幾個字,沒有稱呼也沒有客套話,這倒是和詹姆的卡片有點仿佛: 「我很抱歉。節日快樂,RAB。」

  他忍不住發出嗤的一聲,像一台發動機氣門故障了的摩托,說不清是暗笑還是譏諷。斯塔西婭疑惑地「嗯」了一聲,詢問他怎麼了。

  「沒什麼,」小天狼星把便箋團成一團,塞進口袋裡,俯身撿起了掉在地上的鑰匙,「我弟弟把我掉在家裡的東西送來了。還有什麼包裹沒拆嗎?」

  她指了指剛剛他急於先拆安多米達的禮物而忽略的那幾個。小天狼星點點頭,埋頭繼續拆包裹。不久,他忽然頭也不抬地開口,仿佛問得漫不經心: 「……回家之前,能去附近的商場一趟嗎?」

  「這個時間可能有點早,而且聖誕節,我想大部分的商場可能都不營業。你想買什麼嗎?」她想了想,「晚飯的材料?應該會有一些超市還開,不過我之前准備得差不多了。」

  他悶悶地回答: 「……不,是我好像少准備了一份禮物,我剛剛才想起來。」

  斯塔西婭眨了眨眼睛,接著笑了起來: 「喔,好啊——那對方會喜歡發帶嗎?或者繡花手帕呢?我知道這附近有家不錯的法國手工精品店。」

  他抬起頭,靜默了片刻,也衝著她眨了眨眼,笑了出聲: 「……可能不錯?但我猜他應該不這麼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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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得意地查了下發現還有十個情節正文就結束了!往上拉了一下又感到窒息: 我總共才寫了十四五個情節……emmmm。

  補完。


第31章

  當然,他們最終並沒有這麼殘忍。盡管小天狼星怎麼也不肯說,但斯塔西婭還是猜出了收禮物的人到底是誰,並不堅持送手帕的提議。

  於是兩個宿醉方消的家伙對著聖誕節清晨空蕩蕩的萊斯特廣場開始尋找起來不存在的聖誕禮物——甚至還尋找得很不專心: 為聖誕集市擺設的攤位此時還空蕩蕩的,一件貨品也沒有留下,但裝飾尚在。所以小天狼星故意行在靠內的一側,每經過一簇槲寄生,就要飛速停下腳步,回頭俯身借機親吻一下斯塔西婭。

  這樣的工作效率當然無法在聖誕節的早晨為缺席的禮品找到替補,更何況他指著各式各樣的廣告牌求解釋、想看熱鬧的心思也占據了一席之地。一個多小時過去,小天狼星才稍稍意識到這似有不妥: 如果不在晚餐前寄到,這份禮物就顯得特別尷尬了。

  他清了清嗓子: 「……你之前說的精品店,賣的東西能有適合男孩子嗎?」

  走累了的斯塔西婭正坐在長椅上來回踢腳,她從下方瞥了他一眼,「這樣做有個問題,你如果被暗殺了,我會分不清你到底是因為送刺繡手絹或者波奈特帽子而被報復,還是因為送了麻瓜制品被你弟弟再次找上門來干掉——勸你一句,他可真知道我家地址。」

  他把眉毛都要挑進天靈蓋裡了: 「你……」古靈閣的鑰匙露出的端倪足夠他聰明的女朋友把事情猜個大概了。他的嘴角垮了下去,板著臉問: 「果然還是不要送給他比較好吧?」

  柔軟的手把他拖走了: 「當哥哥的——要不要這麼小氣?我有了個好主意。」她拽著他走出了幾英尺遠,朝著街角揚了揚下巴,「這個主意,你看怎麼樣?」

  他順著她得意的目光看過去: 是一台自動販賣機。

  「不會有人抗拒糖果點心吧?」斯塔西婭摸出了錢夾,「就當請你復習一下怎麼用自動販賣機,行不行呢?」

  於是萊斯特廣場附近的居民如果在這個聖誕節早晨打開窗,就會看到兩個可疑的身影掃蕩了廣場附近全部的自動販賣機。他們用光了斯塔西婭身上所有的現金,把滿滿一袋的酸奶塗層餅干、彩虹糖、米布丁、火星棒和其他能在販賣機裡買到的點心一起寄到了格裡莫廣場十二號,出動了兩只不情不願的谷倉貓頭鷹。

  「有那麼重嗎?」斯塔西婭看著羊皮紙上寫的收據,非常疑惑,「只是一些糖果嘛。」

  小天狼星假裝沒聽見: 他順手塞了幾聽可樂進去。

  無所事事的兩人決定從查令十字街徒步回公寓。在細雪吹拂中出現在這片商業區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但並沒有顯襯出過多熱鬧歡騰的氣氛。這仿佛霍格沃茨廚房裡形色匆匆、忙忙碌碌的家養小精靈們,手上都拎大包小裹,腳步飛快而不發出過多的聲音,而這座冰雪城堡裡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已。

  他把這個感想分享給了斯塔西婭。

  斯塔西婭正跟他分享著同一條圍巾,扯了扯圍巾把遮住的臉露了一些出來:「這個時候出來的,要麼是買一些晚餐要用的食品,要麼和某些人一樣——是忘了准備足夠的禮物吧,當然急著返回家裡去。」

  他輕輕哼了一聲:「霍格沃茨的聖誕要比這個熱鬧多了。」

  麻瓜姑娘停下了腳步,他也被脖子上的圍巾牽絆著同時停了下來。她抱著臂質疑道:「你不覺得最奇怪的明明是巫師還要慶祝聖誕節嗎——就算你們沒有什麼自己的節日,難道也不在乎教廷的獵巫運動嗎?」

  他從來沒細想過這個問題,最終只能撓了撓頭:「我不知道——說實話,只要能放假,誰會在意到底是要慶祝耶穌誕辰還是北愛爾蘭妖精叛亂嗎?」

  她故意板著臉:「我想耶穌在乎,可能北愛爾蘭的妖精也在乎。」

  小天狼星突然把整條圍巾從自己脖子上解下來,兜頭套住了她,齜著牙大笑問她:「是嗎?他們說怎麼在乎了嗎?」

  斯塔西婭費力地從圍巾陷阱裡掙扎出來,反手用它拴住了小天狼星,勒著他前行,仿佛在遛一條什麼巨型犬。

  在細雪飄飛的午後,他們拉著手悄悄鑽進了附近的小教堂。陰沉的天色加上特殊的日子使得教堂早早打開了鋪設在地上的照明射燈,光與影的分割顯得教堂外壁的石制聖像格外高大。

  她顯然與這裡的神職人員相熟,輕車熟路地挨個打了招呼:「今天還方便借用一下管風琴嗎?」

  「兒童唱詩班要一個小時之後才來排練呢,在那之前能收拾好就可以了。今年維拉要唱嗎?可以調整一下節目的空檔呢。」

  她連忙擺了擺手,「媽媽今年要在意法巡演,我就不亂來了——是趁著有空帶這家伙來看一看,晚上還有別的事。」她用手肘戳了戳小天狼星的肋骨,他於是假模假樣地咳了幾聲,佯裝十分受傷。

  斯塔西婭從對方那裡接過了鑰匙,順手遞過去寫好的支票:「今年份的,我媽媽囑托我一定要送來的。」

  他跟在斯塔西婭後面向教堂深處走去。等到四周無人的時候,他才做了個鬼臉,低聲問:「哦,是這樣很在乎的嗎?」

  她聳了聳肩:「我媽媽是意大利人,所以比較虔誠一點,不過主要是她以前很窮還沒出道的時候就經常借用這裡排練,希望能保持友誼吧。」

  「排練?」

  她用鑰匙打開了一扇看起來頗為沉重的紅木雕花門:「這裡。」

  雖然糊裡糊塗不明就裡地跟著麻瓜過了十幾個聖誕節,但這確然是小天狼星第一次到教堂裡。他未料想這間小教堂有這樣深的內廳——大概有接近半個霍格沃茨禮堂的進深,成排地擺放著深褐色的木質短條桌,桌上按座位碼好了銅質手持燭台和白蠟燭。

  與霍格沃茨截然不同的是,這裡的天井並非透明而可見天空的,是由彩繪人像玻璃和各式各樣的天使像裝點。但最值得注意的是,正前方一排排船帆般高低錯落排列的銅管。

  「那是……?」

  她快步跳上了高台,找准位置拉開琴凳坐了下來:「這是我小時候最期待的過節活動了。」斯塔西婭伸出手調試了一會兒,最終彈奏了起來。

  隨著一陣介於汽笛和吹管之間的嗡鳴,他終於意識到這些銅管是什麼了——它們都是一架巨大的琴的一部分。他推開兩個擺好的蠟燭,坐在條桌上半仰著頭看斯塔西婭,隔著小半個教堂和舞台的高度,她的身影幾乎小得能藏在那些天使和聖母像之間,仿佛是提香筆下它們的同伴。

  這是他從來沒聽過的舒緩曲子。她頗有架勢地彈完之後,從台上跑下來坐在舞台的邊緣,衝他招手。小天狼星緩緩走過去,握住了她的手:「這是什麼劇?」

  「是一首贊美歌。」她晃蕩著腳,紅色的裙擺泛出波浪,「我媽媽過節有時間的話,就會來這裡唱這首歌。我小的時候是我爸爸伴奏,我捧著蠟燭扮演天使。等我能彈琴了之後,就是我來給媽媽伴奏了。」

  小天狼星面顯沉色,並不像平時探聽到她童年往事或新奇事物那麼興致勃勃。

  「怎麼了?」

  不能兼任鍵盤的貝斯手不是好巫師。他猶豫了一下:「要不我也……試試?」

  於是立刻被斯塔西婭按住了肩膀。永遠說「沒關系你想做什麼都可以隨」的公主少見地露出了惶恐神色:「你知道修繕管風琴要多少錢嗎——最關鍵的是,這是受《歷史文物保護法令》保護的文物,我會被追殺的。」

  他大笑了起來:「那你就勉為其難,清唱試試吧。」

  她愣了一下,最終微笑著點了點頭,於是翻身跪坐在舞台上,讓裙子像一朵火紅的瀑布一樣從舞台邊緣傾瀉了一部分下去,是個相當親近唯一觀眾的姿勢。

  她方一開口,小天狼星就忽然明白了她的母親為什麼從前要在這裡練習聲樂:與在空曠草地和家中隔音室的效果都不同,這裡的建築構造讓歌聲繚繞不散,幾乎與劇院仿佛。稀疏的陽光從彩窗中透過,一半落在空中高懸的聖母像的沉靜面容上,另一半跳躍在她的眼睛、發梢和裙擺間,好像多了一點神性。弗利維的合唱隊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地窖裡達到這樣的水平的。

  斯塔西婭微微垂下頭來,與他四目交接,臉上又是那種熟悉的、一半含情一半無我的飛揚神采:「……昨天我曾失喪,此刻得而贖回,眼盲亦可得見。」

  他忽然覺得麻瓜的什麼贊美詩竟也不錯。一種奇妙的感覺像漲潮一般慢慢淹過了他的腳踝、腰腹和胸口。沒頂的一剎,教堂裡的數十白燭,一排排漸次跳躍起了火光。

  她在閃動的燭光裡唱完了整首歌,對著觀眾懶洋洋的掌聲靜默了半晌。

  「我是不是還應該變個什麼花獻一下?」他張望了一下四周,並沒有發現很好的道具。

  「……不,重點是那些蠟燭。」她露出了微妙的神情,「氛圍真的是很好沒錯,但那是晚上禱告禮要用的……」

  最終他們不得不拉著手,挨個吹滅了所有蠟燭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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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整個搞錯了orz,我本來捏的是12.23游樂場+酒吧,12.24收禮物+在教堂裡過平安夜。結果翻了下原著發現人家是12.25早上才收禮物……我家附近的教堂都是平安夜而不是聖誕節當天有這種唱聖歌的活動誒orz。強行假裝這不是個bug好了。

  不知道是看推文的時候發現被點名的坑王竟是我更尷尬還是大夏天開著空調寫聖誕節更尷尬orz


第32章

  他們回到家的時候,暮色已經四合了。

  在這樣散漫隨性的計劃下錯過制作聖誕晚餐的時間也是可以預見的——更何況斯塔西婭既不會烤餡餅也不善於烤火雞,因此有著風格微妙的餐品組合也是能理解的: 小天狼星把炸雞薯條裝進盤子裡(這是他們在這個時候的街上唯一能買到的食物了),又猙獰著英俊的面孔和斯塔西婭提前訂好的貝隆生蠔搏鬥——「我真的不可以用四分五裂撬生蠔嗎?試試吧,我發現你現在缺少了那種冒險精神。」

  忙著做西西裡風海鮮雜燴的人在煎蒜片的間隙裡投來了一個凶惡的眼神: 「我不介意冒險,但我今天晚上必須要吃到一道生鮮的聖誕主菜。如果生蠔缺席,那麼就讓你頂上。」

  他故意曲解這種威脅,吹了個口哨:「我也可以直接頂上——」

  「不必了,」她聳了聳肩,「我解剖學成績很好,不想補課,而且比較希望現在有人可以替我接電話。」

  小天狼星已經走向了座機,不耐煩地嘖了一聲,「誰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

  「模特拍攝吧。」她把火關小了一點,把花蛤和蝦一起丟進深紅色的琺琅鍋裡,在一片水汽裡抽空想了想,「之前約了節後去拍封面,只有時尚業的人才會選這種時候聯系吧。」

  於是他懶洋洋地拿起了聽筒:「你好,這裡是波爾頓家,我是斯塔西婭小姐的私人助手。有什麼可以傳達的?……嗯,好的,回見。」他草草在便箋上記了個地名就掛了電話,順勢坐倒在旁邊的地毯上,差點撞倒了架子鼓,「他們跟你確認,說拍攝時間不變,仍舊是後天。」

  沒過多久,電話鈴聲又響了起來。他坐直了身體,不用囑咐就自覺地重復了剛剛的促狹說辭: 「你好,這裡是波爾頓家……嗯?什麼時間和地點?哦,我去確認一下,請問你的名字是?」

  他把聽筒放在台面上,拿著便箋走向正在洗手的斯塔西婭。鍋子正咕嚕咕嚕煮著雜燴湯,她滿意地看了看火: 「十分鐘之後應該就可以了,還缺一點羅勒……怎麼了,剛剛那通電話是誰?」

  「有個人說想和你見一面,要需要過兩天的時間。」他把記錄好的時間和地址展示給她看,「這人誰啊,這個時候打電話?真巧,還跟你同姓。」

  斯塔西婭臉上的笑容忽然無比微妙。

  「怎麼了?」他想了想,忽然明了,「哦,是你家的親戚嗎?」

  「也可以這麼說。來自霍頓街的威爾.波爾頓……一般我會介紹說那是我爸爸。」

  一時之間好像呼吸聲都消失了,只剩下了窗外挾雨帶雪的勁瑟晚風和灶台上咕嘟嘟冒泡的海鮮雜燴湯。

  現在神情格外微妙的變成了小天狼星。斯塔西婭捂著臉,無聲地大笑起來。她踱到了電話前拿起了聽筒: 「啊,爸爸,是我……謝謝,我很好,你也是,聖誕快樂……我替你去拿材料不行嗎?好吧,那媽媽不一起回來嗎?……我知道了,那麼明天在你辦公室見……啊,不,是開玩笑的,不是我的助理——是我的男朋友。」她回頭瞪了他一眼。小天狼星無辜地攤了攤手,「……嗯,在樂隊認識的。好的,我會帶他一起的。晚安,明天見,請媽媽也聖誕快樂。」

  小天狼星.布萊克,在逃離格裡莫廣場早早訂好的和他准未婚妻家族的聖誕聚會之後,成功地把命運拉回到了一條相似的路徑上……他忽然有點後悔當時沒有答應詹姆一起去選占蔔課了——哎,麻瓜女孩們!

  斯塔西婭從來沒見到他的臉上出現過這麼恍惚的神色。她想了想,故作輕松地安慰他:「看來這就是聖誕節注定的——沒什麼可擔心的,我爸爸是非常和氣的一個人。你跟他多聊聊你最近看的那些書,他會很開心的,我們家的書店就是他提議投的錢。」

  他的心情很難說到底有多麼復雜。誠如萊姆斯所說,小天狼星願意的話,在任何場合都可以裝得不錯——難道沒見過雷古勒斯和西格納斯裝腔作勢的樣子麼?要對付老海像的宴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他心裡所持的態度無不是冷眼旁觀地隨時准備應和突發情況,好在這些聚會上攪局。

  即便是在詹姆或者萊姆斯家裡做客,他也只要坐在一旁漫不經心地聽好兒子們和父母的往來,時不時地一點頭,附和兩句捧場的話就可以了,而不是面對一個麻瓜探究審慎的眼神,謹慎地周旋奉承:就算再遲鈍他也能聯想到西茜結婚前,貝拉像個老母雞遇到黃鼬一樣審視盧修斯的行徑。更何況據他所知,這個麻瓜在大學裡任教,擁有的藏書大概能填滿整個格蘭芬多休息室,奉行的人生信念相當一目了然,而他——連小學都沒讀過,就連基礎常識都還很欠缺,甚至還住在這位波爾頓先生名下的房產裡,出入社交場合穿的是他留在這裡的西裝,就連今天為止花過的那些英鎊——也是這位先生賺來給寶貝公主女兒的。

  ……想也知道貝拉絕對不會允許納西莎嫁給一無所有的啞炮的,同樣的道理。而且至少一個月之前,他的態度還是——訂婚、和對方家人客套周旋、按部就班的畢業再結婚,這些布萊克家理所當然的安排絕不會出現在他的待辦事項中。這麼庸常而可以一眼望穿的平淡生活聽了就讓人想奪路而逃。

  但對著這雙藍眼睛,過去的冷嘲忽然像隔了層薄紗一樣模糊。是仍舊厭惡,還是惶恐,甚至期待?他也說不好。

  他緊繃的神經過於明顯。斯塔西婭想了想,試圖安慰他:「別擔心,至少我們是一個樂隊的,總不至於自己女兒的樂隊同伴都討厭吧。再說了,當年他高中畢業就直接拉著我媽媽私奔了,不會有人比他更過分啦。」

  和詹姆相似的、一切都不用擔心被質疑否定、什麼請求都可以說出口的嬌蠻孩子的態度。雷古勒斯都不曾擁有的特權。

  理不清的麻線干脆不要去理了。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最後只提了一個問題:「……麻瓜法律也規定了不可以殺人,對吧?」

  很好,不管怎麼說,他在斯塔西婭不可置信的復雜目光裡得到了令人略微安心一些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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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bad news:後面很多衝突和矛盾,所以我一直卡著不太想寫

  good news:只是為了更立體一點表現人物,並不影響談戀愛

  有點少,但爹即將上線,就斷在這裡吧……他是個過分有華點的男人,歡迎無獎競猜他的華點(。)

  之前跟朋友說番外寫一個他們在霍格沃茨讀書認識的if line吧。基友: 哦,你最討厭的霍格沃茨愛情故事。我: 啊對對對,跳過那些puppy love和學院家族鬥爭,一見鐘情,第二次就開始開車,在天台上,在級長盥洗室,在掃帚間,在魁地奇更衣室,在有求必應屋,在廢棄教室,在宿舍裡……

  於是我再也沒法面對我的劇情了,滿腦子都是車。

  但我,不會,開車……


第33章

  這種擔心並非沒有道理:多數家長對於自己和別人的孩子都有著不同的態度。即便做出一副慈愛模樣,對於別的孩子也要用一副挑剔的審視目光暗暗評估一番。

  當然,像他親愛的母親沃爾布加女士這樣對著誰家的孩子都難以和顏悅色的奇怪品種也不是沒有,甚至在布萊克家,這才是最常見的。

  但斯塔西婭絕沒有這樣的憂慮:長到二十歲上,她還沒從父母那裡得到一個「不行」。即便是女兒被登了過於火辣的泳裝模特照,這兩位文雅人也只會笑眯眯地說,維拉真是長大了,實在美人,實在美人,拍得真是好。

  於是她拖著小天狼星進到父親在霍頓街的辦公樓裡時,兩個人彌漫著濃濃的違和氣息:斯塔西婭的唇角忍不住地一直向上爬,而小天狼星一雙灰色的眼睛不動聲色地警惕著一切似的。

  她數不清到底第幾次地嘆了氣:「小天狼星,放輕松,我爸爸不會吃人的。他平時很喜歡和你這個年紀的學生聊天的,評分很高,相信我。」

  他慎重地點了點頭,把手插在褲袋裡,試圖表現得渾不在意非常灑脫,但脊背仍然挺得筆直,找不出平時漫不經心的態度,顯得行動有些僵硬。

  她嘆了口氣,覺得如果今年演出季有人排《圖蘭朵》,可以向他討教一下卡拉夫王子說出真名後的心情,卻最終沒有再說話。

  他們停在頂樓深處的一個房間面前(「除了院長辦公室,數這間的風景最好了。」),斯塔西婭像征性地敲了敲,就直接把門推開了了:「爸爸,聖誕快樂!」

  門後是預料之內的普通裝飾,一眼就能看出來房間的主人是個普通的學者。牆上掛著他的博士學位證書和一些最佳論文的獎項,還裝點了和不同學生的合影,書櫃和辦公桌上都擺著滿滿的書籍和卷宗。其中唯一違和的就是一幅非常搖滾風格的海報,模特女郎穿著不能更短的皮質夾克和短裙與長度誇張的過膝高筒靴,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腰肢與大腿,伏在摩托車上,性感火熱,很不學術,而且過於眼熟。

  他忍不住瞥了一眼正站在他身邊的這位模特小姐,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威爾.波爾頓先生正站在書櫃前端詳著文件,看他們進來,他把兩個人都輪流打量了一番,才把東西夾進書冊放回原處,不緊不慢地點了點頭:「聖誕快樂,維拉。路上堵車嗎?」

  斯塔西婭像投林的小鳥一樣親昵地撲到了男人身邊。男人有四十多歲的年紀,身高和小天狼星仿佛,有一副儒雅可親的面貌,卻生得和斯塔西婭不是很像。這他早有猜測,因為她和媽媽安娜酷似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那雙水藍色的眼睛,現在看來是從父親那裡繼承來的,都像兩汪幽深的泉水,能讓靈魂也溺斃其中。

  斯塔西婭掛在父親的手臂上搖了搖頭,開始詢問父親是什麼時候到倫敦的,是從都靈還是米蘭回來的,又問母親和演出怎麼樣。在話題滑向聖誕晚餐吃了什麼之前,微笑的父親把目光投向了默不作聲的小天狼星:「維拉,不介紹一下朋友,讓人家苦等嗎?」

  這比按了靜音鍵還管用。她立刻停住了滔滔不絕的詢問,松開了拉著父親的手臂,輕輕咳了咳:「那麼讓我介紹一下?這是小天狼星. 布萊克,我的男朋友。」無所顧忌的姑娘還是稍微有點羞澀地偏了偏頭,假裝無事發生,「這是我爸爸威爾。」手掌小幅度在兩人之間來回擺了擺,試圖指揮他們在無聲之間就能盡快熟悉起來。

  小天狼星沉默地接受了指示,率先伸出手,文雅地對著男人一頷首,「很高興認識您,先生。」

  對方不緊不慢地點了點頭算作回禮:「你好。你現在是哪個學年的?」

  已經提前做過功課的人並不慌張,只是微微笑了笑:「我在蘇格蘭讀寄宿制的中學,已經是第五年了。」

  斯塔西婭快速替他補充:「是十二年級呢。」

  父親輕輕笑了笑:「哦,十二年級啊。能認識蘇格蘭的學生,樂隊招人真是不容易啊,維拉。」

  他搶先一步,替女友解釋道:「我家就在倫敦,放假回家過節,所以認識了維拉。」

  男人點了點頭,不置可否:「父母很開明啊,能允許你到蘇格蘭讀書,很少見的選擇呢。」

  只有蠢人才會把這句話理解為單純的誇贊。他不動聲色地回答:「是的,因為一些家庭原因,父母希望我能讀……不對外公開的宗教類學校。」

  對方似乎對這個答案接受良好:「哦?這麼說,你父母是從事宗教類工作了?我倒是和倫敦不少宗教人士都很熟悉,不知道是不是認識他們?」

  「他們主要經營家族企業。讀宗教學校只是一些家族傳統罷了。」完全不正面回答問題並不禮貌,於是他頓了頓補充道,「我父親的名字是奧賴恩,或許您可能沒聽說過。」沃爾布加才是那個名字更特殊、經常出來走動的家族話事人,隱去不提能安全許多。

  就連斯塔西婭都察覺到了父親的詰問架勢。她插到了這段對話裡,強行轉了個話題:「快去交文件做認證啦,爸爸,對面不是催得很急嗎?」

  面對女兒不需要進行看似彬彬有禮的追問,於是審查的態度消失了。父親換了一個態度,無奈地問:「只是了解一下你的小朋友的情況也不允許嗎,維拉?太嚴格了。」

  女兒眯起了眼睛:「不允許,問話處正在放聖誕假期,今天不辦公。」

  父親嘆了口氣:「那麼看來代辦處今天也不會辦公了。這樣的話,我雖然沒有車也得親自跑貝爾格萊德一趟了,不過來回只要走一個多小時,而且今天也只下小雨,倒也不算什麼。」措辭間似乎忘了她就是個開了車過來、二十幾分鐘就可以往返的人。熟悉套路的女兒咯咯地笑了,轉到了父親書桌前:「是這個文件夾嗎?我只要拿給大使館請他們審批簽字就可以了嗎?」

  父親果然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沒錯,我和校長都簽過字了,只要過兩天我親自去領就可以了——很珍貴的原始卷宗,是盧森堡王室和中央博物館共同所有的,所以手續繁瑣一點。」

  她搖了搖頭:「只要媽媽不在我就會被這樣奴役——好啦,我給你去送。」她望向男友,「一起去嗎,小天狼星?」

  但邀請被父親打斷了:「為什麼不讓我帶他參觀一下校園呢?我訂了附近的餐廳,你快去快回的話正好趕得上,不是更方便嗎?」

  女兒再次眯起眼睛瞄了父親好一會兒,小天狼星點了點頭,「沒關系,你去吧,我正好和波爾頓先生四處走走。」

  看著斯塔西婭帶著擔心的目光關上門走了出去,小天狼星半靠在辦公桌上,直接開口了:「您有什麼想單獨問我的嗎?」

  「倒也沒什麼。」波爾頓先生轉過身來,對著小天狼星似笑非笑,「今天能看到你,我其實也不太意外。那孩子一貫是這樣的風格,喜歡什麼就非常投入,就連男朋友都要交能陪她一起做事的伙伴。」

  「我不太懂什麼意思。」他欠了欠身,以應付課堂提問的方式不動神色地假裝聽不懂弦外之音。麻瓜也不會有一見面就把女兒的男朋友處決的傳統吧——

  「她現在住的公寓雖然在她名下,但管理處仍舊向我彙報。」波爾頓先生輕描淡寫地說,「在處理不動產經紀人和銀行給我的文件時,偶爾額外得到了一些關於女兒的情報,稍微有點在意,我想你也可以體諒一個父親的心情。」

  ……果然。小天狼星張了張口,試圖解釋一下最關鍵的問題:他在倫敦地下有數不清的金子,只是昨天剛剛才拿到了他的金庫鑰匙——或許第一天認識就住到對方女兒家裡才是最關鍵的?

  對方似乎料到了他想說什麼,抬了抬手,「這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要緊的是,你又了解她多少呢。」不難明白眼前的男人為什麼能在倫敦中心區的地段有一間最上等的辦公室,他的眼神突然灼熱刺人得像剛淬過火的劍,「你們玩得到一塊兒,這也沒什麼。但記得最好離她遠點,這對你們都好。你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小天狼星收起了垂首聽訓的乖學生樣子,把一只手插回到了口袋裡,懶洋洋地咧嘴笑了笑,「我不明白。明明都站在倫敦的地面上,有什麼不同的世界?她在學校裡的事情,演出的故事,都介紹得很清楚——也沒什麼非常不同的。」他試圖開個玩笑,「硬要說的話,那些歌劇曲目記起來挺麻煩的,但也不是很難懂。」

  「那是因為她是個有耐心的姑娘。」對方不接受這個解釋,「但你為什麼不問問她,是不是只對你有過這樣的耐心、又能持續多久呢?她的保護欲和責任感很強,想照顧人的時候當然無微不至。但維拉只會往前走,不會回頭。」男人忽然笑了,「你可能不太清楚,她似乎格外偏愛十六七歲的黑發男孩子,前幾個男朋友都是這樣,從七年級開始就是——不過也僅此而已。」

  其實這並不比沃爾布加的話術來得精妙多變,他已經沒少聽過了。霍格沃茨裡,在三年級就開始約人去霍格莫德散步的學生也數不清有多少,這也沒什麼。但小天狼星忽然想起幾周之前,在她飾物架上發現的麻瓜照片——那張和一個陌生的麻瓜男生的、她從未像其他照片一樣掛在顯眼地方卻精心收拾起來的合影,以及她幾乎不會主動提起的大學生活。

  她似乎確實是個不願回頭的人。

  但小天狼星此刻不願多說,只勉強揚了揚嘴角:「是嗎?那……」

  在他想到好的方式結束對話之前,走廊裡再次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威爾.波爾頓先生整了整西裝,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維拉回來了。我們會忘掉這些對話,一起享受一頓愉快晚餐的,不是嗎?」

  他干巴巴地回答:「啊,是的,我當然也這麼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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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爹 is like:怎麼勸女兒不要隨便收養流浪狗,有狂犬病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他正文只會出現一次(x)不是惡婆婆戲碼啦,不要討厭他,我努力往好的爹味上表現了一下……


第34章

  出乎他意料的是,威爾.波爾頓來去匆匆,並未在倫敦逗留,而且此後仿佛忘記了他曾經咄咄逼人地拋出了一些相當難以回答的問題來質問這段戀情,反而很和氣地拿他的收藏品鋼筆當作聖誕禮物送給了小天狼星——當然,他毫不懷疑,這只是因為把精心准備的禮物交給女兒時顯得不過於厚此薄彼。

  他坐在茶幾旁擺弄著那支聖誕禮物,如同她父親暗暗期望的那樣,並沒有把任何疑惑和不快帶給斯塔西婭。

  她果然也沒有察覺到很多不快,只是在補口紅的時候特意說:「你看,青金石色的金帽744,數量應該還是很稀少的——爸爸肯定是用心給你挑選的。」

  小天狼星漫不經心地把那支據說價值不菲的萬寶龍丟來丟去做拋接,讓它在空中像馬戲道具似的轉著圈,「是嗎?倒是沒怎麼看到過麻瓜出身的學生在學校用鋼筆。」他聳了聳肩,順勢換了個姿勢倚在沙發上,沉默地看著穿衣鏡裡正在忙著調整發型的斯塔西婭的倒影。

  ——有些困擾是可以輕易說出來的,比如「燃氣灶怎麼用」「吸塵器怎麼用」「可樂是什麼」,作為今日愉快話題的一部分,總比干巴巴的「你好嗎伊萬斯」高明多了。但另外一些不是。古靈閣的金庫鑰匙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反而徒增了新的煩惱:他忽然意識到,斯塔西婭把他從路邊撿回家的時候,真的在乎他最終在這裡會吃掉一磅面包還是十磅嗎?她首飾盒裡的珠寶甚至比他幾個堂姐的加起來還要豐盛,納西莎成年時只有沃爾布加大發善心借給她的妖精出品的月長石頭飾,而斯塔西婭自己就獨占約瑟芬皇後從前的一頂冠冕,納西莎的訂婚禮物只在能隨便某一年出現在她的聖誕樹下面,作為一個比較受歡迎的小包裹——這和藏在家族金庫裡的金子數量倒沒什麼關系,只是波爾頓家習慣了把一切都捧到她面前先行過目。

  那麼他還能為波爾頓小姐增添些什麼呢?

  他把隨手亂翻的摩托車訂購目錄扔到了一旁,惱火地盯著牆上的海報,發覺她的同事裡就充斥著大把的英俊男孩子,還非常了解她的工作和興趣。即便是聖誕節後他們也能隨時出現在片場,可以隨時殷勤地問「你好嗎波爾頓小姐」。

  ——至於魔法,他更想把雷古勒斯抓過來洗洗眼睛好好看看:他實在希望麻瓜也可以所謂的覬覦魔法,而不是在他變出頗為復雜的變形術、把雪糕棒變成會飄落星光的玫瑰時坐在沙發上禮貌性地贊嘆拍手,和看到路邊演雜技變戲法的街頭藝人差不多——她對拉小提琴和吹長笛的態度還更好些呢,會給十鎊的紙鈔。相反,從麻瓜的音樂、麻瓜的科技裡,偷竊到了不可量估的快活的人是他。

  小天狼星嘆了口氣,神色沉郁。

  斯塔西婭終於完成了發型,滿意地對著鏡子照了照,走到起居室的另一面牆前把貝斯從架子上取了下來遞給他:「走吧?希望今天不堵車,不然恐怕沒有多少時間彩排了。」

  他們的樂隊主唱斯蒂芬最終還是簽到了很好的唱片公司,但在酒吧College的演出簽約了整個冬天,於是盡管不再那麼需要精心的准備,但固定的一些場次還是要作為駐場樂隊出現的。自從沒有了不拖累他人的需要,小天狼星自我發揮的空間變得更大了,因此通常他還是很興致勃勃的。

  ……但不是現在。

  他沉默地接過了琴盒,甩到了肩上。

  「怎麼了?」她察覺到了微妙的變化,好像寵物狗突然不那麼期待出門兜風了一樣奇怪。

  「沒什麼。」他干巴巴地回答,「我只是在想下次應該給你爸爸回點什麼禮物。」

  「這個啊。」斯塔西婭一邊發動車子一邊想了想,「羽毛筆?或者什麼你們巫師之間流行的樂譜?只要說是蘇格蘭民謠就可以了吧。不過他不是很在乎回禮,別擔心——不管怎麼說,你還在上學呢。」

  她顯然不覺得這是什麼問題,也對這個回答很滿意,但他此刻格外不想被提醒年紀,於是只陰沉著臉看著窗外,點了點頭,「嗯。」

  謝天謝地,倫敦還沒有從節日的氣氛裡完全蘇醒過來,仍舊懶洋洋的,因此交通並不擁堵。於是他們順利地趕在彩排時段之前到了場地,可以多一些時間調試設備。他躬著腰斜靠在牆邊,等著前面的人試好拾音器之後傳給他調試,百無聊賴地一遍遍給貝斯緊螺絲。

  不知道是誰路過,粗魯地幾乎撞倒了琴盒,差點砸在他握著螺絲刀的手上。要麼是琴要麼是另一只手,險些出現一個受害者。小天狼星不耐煩地抬起頭要叫住對方——忽然一個危險的笑容爬了上來,如果是在霍格沃茨,鼻涕精接下來通常就要倒霉了:「啊,我以為是誰呢。」

  是個眼熟卻叫不上來名字的男人——之前在背後詆毀斯塔西婭而被他打了的那一個。他盯著小天狼星上下打量了好一陣,才露出一個恍惚的蔑笑:「啊,是公主的小跟班。那位公主還沒厭煩嗎?不錯啊,看起來你交了好運。」

  小天狼星緩緩站直了身體,眯著眼睛:「看起來你今天很活躍。怎麼,突然覺得狀態很好?不會又是幾下就被放倒了?」

  對方莫名其妙地咧著嘴大笑了起來:「那當然了,這可是緬甸來的好貨——哦,你跟著那位大小姐,當然不知道了。」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起來你有很多想說的,真是太巧了,我最近恰好也很有時間——為什麼演出之後不約個地方好好聊聊呢?」

  男人一愣,又開始大笑:「小子,你這是很想找不痛快?我要是你就趕緊回家去找媽媽。」

  前面的人在示意他結束了調試。小天狼星慢條斯理地彎下腰,把貝斯背在了身上,提著琴盒往舞台方向走去。擦身而過的時候,他在對方耳邊嗤笑道:「是嗎?可能今天有一個人會哭著回家找媽媽,但我覺得不是我——上次你就是這樣做的,我猜?」沒提琴盒的那只手架住了對方揮過來的拳頭,「我說了,演出之後見,不擅長打架難道也不擅長英語嗎?」

  對方被大力格擋開,不由得倒退了兩步才站穩,「行,你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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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就是因為有這種劇情所以我一直卡著不想寫,果然就很不好寫……我又要開始擺爛了。

  想看評論。


第35章

  近來格外沉郁的小天狼星今天演出的效果尤其地好。

  斯塔西婭頗為驚訝。她把毛巾搭在脖頸上,接過小天狼星遞過來的水卻不急著喝,上下打量他:「你偷偷增加練習量了?今天配合得真的很不錯——聽下面的尖叫聲就知道了。」

  他咕咚咚地喝掉了半瓶礦泉水,非常隨意地把剩下的一點揚在了自己頭上。水珠掛在半長的黑發上,又快速地被甩掉了,在空中劃出一道道亮晶晶的弧線,顯得他是條熱愛玩水的大型犬似的。

  「沒有,只是遇到了比較有趣的事,有點興奮——你不是還要聽後面的演出嗎?」他不動聲色地滑過了這個話題,「來得及嗎?」

  前台的歡呼聲此起彼伏,顯然是一段表演又要開始了。他們在節目表比較靠前的位置,後面有不少斯塔西婭感興趣或者相熟的樂手,於是她快速地喝水擦干,揮揮手順著側幕跑到觀眾區去了。他一向是懶於在人群裡擠來擠去的,因此理所當然地留在這裡休息,散漫地收拾著斯塔西婭放在化妝台上的小東西。

  但今天顯然有比休息更有趣的事——沒過一會兒,有趣的人就如約找上了門來。他懶得記渣滓的名字,但這張臉還是很熟悉的,只是今天似乎格外亢奮,顯得紅光滿面。

  「小子,讓我好等。」

  小天狼星把露指的朋克手套扔在斯塔西婭的化妝台上,擰著脖子活動了一下,「這是我要說的話吧——怎麼,准備好再一次跪在地上哭天喊地求饒了?」

  男人的五官都扭曲了,臉頰上的肌肉不正常地抽搐跳動著,「洗干淨脖子等死吧。比劃比劃?」

  「好啊。」

  他們走到了College的後門停車場。小天狼星看著男人順手拍了拍旁邊一輛摩托車車頭上的灰塵,忽然有了想法:「那是你的車?」

  「怎麼樣?不錯吧。」口氣非常自豪。

  「我還以為是給嬰兒玩的搖搖車呢。」他嘲諷道,「經常被人行道上的輪椅超車吧。」

  「我看你是想找死——」他略微側了側身體,躲過了男人的拳頭,順勢架住了他的手臂,只輕松把他推了個踉蹌。他盯著男人的臉有好一會兒,意味深長地說:「總在酒吧後街像個狒狒一樣推搡有什麼意思呢?你又打不過我。難道不知道文明人的做法?」

  「文明人?」對方不以為然地嗤笑了,躁動地拍打著自己的手臂,「行,你說說,大小姐都帶你見識什麼文明了——床上的?」

  小天狼星危險地在夜風裡眯起眼睛,顯然惱火極了,但壓抑著沒有發作。

  「你的兒童代步車改裝過?能在高速上跟上車流了?挺不容易吧。」他仿佛漫不經心地隨便指了指停車場深處預留車位的一輛锃亮的新摩托,「……文明世界早就開始做特技、玩競速了。你這輩子還沒試過吧?」

  那是斯塔西婭寄存在這裡以便就近送去保養的摩托。大型機械的出廠配置就決定了它們的格差。而搞地下搖滾的樂手沒有多少經濟狀況良好的,他們辛苦購置零件考量改裝的摩托,性能卻很難戰勝在廠商花大價錢下個漂亮的訂單的原裝貨。這輛車抵得上某些地段的一套小公寓,於是男人眼睛都直了,但還是嘲諷道:「開什麼玩笑,以為花點錢裝裝樣子就能拿出來吹噓了嗎?馬力沒開到一半就嚇得要尿褲子了吧?別再摔下來把腿砸斷了。」

  小天狼星敏銳地注意到男人的手不自然地顫抖著。他抱著雙臂,朝著外面馬路的方向偏了偏頭,「找個地方試試?到底誰是軟蛋,這不一目了然麼?」他甩了甩被風吹亂的頭發,像一條不耐煩的德牧,「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誰都能攀附公主的,你說呢?」

  男人氣得直接發動了他的車:「走啊!」

  ——成了。

  蠢貨。他暗暗笑了。

  「絕對不可以——」

  另一道聲音突然出現了,而且要命的非常耳熟。爭執中的男人們同時回頭看過去:斯塔西婭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她抱著手倚靠在門上,頭發被一只枝型的發飾松松地抓了個髻,散落下來的碎發被風吹得上下飛舞,讓板著臉孔的姑娘活像蛇女美杜莎。

  「喲,大小姐看得很嚴。」男人吹了個口哨,被小天狼星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斯塔西婭快步上前,湊近盯著男人看了半晌,才開口道:「沒人要跟你去賽車,你要是不想死,勸你還是回去找你的伙伴們一起,好好保持雙腳在地上呆著。」

  小天狼星皺起了眉:「這沒什麼——」

  「閉嘴,我回去再跟你說。」她一把扯過他的手,拉著他繞著男人走到了停車場的另一頭,把他塞進了副駕駛,狠狠地摔上了車門。

  他們在回到公寓之前幾乎沒說話。斯塔西婭把從冷藏櫃裡拿出來的一瓶橙汁喝干之後才開口:「我記得我早就告訴過你——這很危險,如果你想騎車的話,隨時可以告訴我,難道你不願意和我一起去嗎?」

  「我又不是幾歲的小孩子。」他皺著眉頭回答,眉心要蜷成一團了,「你也看到了,我早就學會了,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她都要被這個答案氣笑了:「你現在上路和小孩子沒什麼區別,都是無證駕駛,好嗎?我們平時預約的場地沒有人,但你開出去,如果在路上遇到了卡車怎麼辦?」

  又來了,令人不安的監護人一樣的口氣,簡直像伊萬斯對著一年級的那群小雞仔。他真的煩躁了起來:「我不是真的小孩子,不用這麼擔心好嗎?如果遇到了情況,我帶著魔杖,隨便哪一個咒語,盔甲護身,漂浮咒,都不會有任何問題的——只是稍微有一點冒險而已。」

  「稍微有一點?」她被哽得忘了要說什麼,「好吧,就算你自己偷偷把車開出去,我也不會這麼生氣——你知道對面是什麼人嗎?College裡不是每個人都很安全,所以我和很多人也並不來往。你知不知道他們中有很多癮//君//子,會在上台前注射//藥//品找刺激?」

  「隨他去做什麼,我又不是他的家長。」小天狼星不耐煩地回答。

  她被話裡的冷淡幾乎嚇住了,過了一會兒才試圖解釋:「你可能不太明白,看他的樣子,恐怕有很高的概率注射了管制藥物。這個時候他是極度亢奮沒有正常判斷和反應能力的,你不能答應他去賽車。」

  他好像一點也不驚奇:「他自己找死,為什麼要攔著他?」

  「因為我的工作就是不讓人去死——」她忽然卡住了,語氣也平緩了下來,換了個話頭,「……你看出來了吧。」

  「什麼?我看出來什麼了?」

  她冷靜下來,做出了個意料之外的推斷:「就算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情況,但他當時的狀態明顯是非常不正常,這你看出來了吧——面色發紅,瞳孔放大,過於亢奮,面部肌肉不時抽搐,四肢顫抖。為什麼還答應他做這樣的事情?他今天怎麼招惹到你了?」

  他不想提那些涉及到斯塔西婭的污言穢語,故作輕松地想開個玩笑:「他只是可能想探索一下解決問題的新方式吧,順便開闊一下眼界,學點新知識。」

  斯塔西婭突然頓住了。她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像第一天認識他一樣:「……是你故意提起來要去賽車的。」

  小天狼星突然意識到他說錯話了,他不該提到「新」的,這樣到底誰出的這個主意不是很明顯了嗎?但這時已經晚了。

  「他不是主動想起來這樁事情的。也對,我都不記得他的名字,他怎麼可能知道我平時會去競速,最近把車子停在這裡?他更不可能知道你也會騎摩托——你是故意提起來的。」她大為不解,「就算你不知道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你不可能看不出來他不正常吧?他可能是疾病發作了、喝多了,也有可能是突發的精神障礙症——就算你們巫師也會有被人控制之類的情況吧?你知不知道這搞不好是會出人命的?」

  小天狼星終於在這連珠炮似的詰問中作聲了。他微微垂著頭,額前的發絲散落下來,略微擋住了他的眼睛。但斯塔西婭比他也矮一些,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那雙灰色的眼睛裡閃動著微妙的情緒:有憤怒,有不解,甚至有一些她不理解的惡意。

  「我知道啊。那又怎麼樣呢?是他自己不知死活地侮辱你,也是他自己找上門來非要和我比試個高下的。行啊,我給他個機會滿足他,這不好嗎?我強迫他做什麼了嗎?這不是他主動要求這麼選的嗎?」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堪稱殘忍的冷笑,「我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兩個都是這樣——滿足他的好奇心,給自己減少點麻煩,到底有什麼不對的。」

  斯塔西婭幾乎被驚得說不出來話,半晌才找回了自己丟失的聲音:「過程上是這樣沒錯,但你有沒有想過,這實際上就是故意殺人?」

  他不合時宜地笑了出來,「你爸爸說得沒錯——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並不了解我,我的過去可能是我編造的,或者隱瞞了一些事情——比如說,」他忽地抬起頭,眼眶中是隱藏不住的激烈情緒,「這不是第一次:我真的試圖弄死一個人,而且差點成功了——如果不是因為有個和你相似的爛好人。」

  來吧。他做好了為一切的埋單的准備。墳墓樊籠一樣的糟糕姓氏也好,對麻瓜世界的淺薄無知也好,完全通過幸運得到的青眼,或者過去做過的任何事都好,不如直接戳破來得痛快。遮遮掩掩粉飾太平而得到的假貨沒什麼意思。他准備好她的失望和詰問了。

  她似乎被徹底激怒了:「這算什麼?你這算什麼?如果我說……」

  小天狼星得逞的、痛快的笑容凝固在唇角。他剛剛聽到了什麼?不不,他沒聽錯。對面那雙藍色的眼睛突然像池水暴漲一樣,痛苦、懊惱和憤怒瞬間蓋過了其他情緒。

  「——我真的殺過人呢。」

  斯塔西婭剛剛是這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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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去年520:狗子哥抱妹成功。

  今年520:……

  卡在這裡肯定能收獲很多評論……的吧?惡劣的我滿意離開。


第36章

  最終,他們在地毯上各自占領一端和一堆啤酒,表情非常微妙:脫口而出了自己希望永遠不見天日的秘密實屬計劃之外,換來的不是戀人的安撫抑或批評也出乎意料——但誰也沒有預料到還會有更加離奇的選項:對方拋出了個同樣份量的秘密。

  不,這點有些難以判斷,因為雙方都在暗暗糾結到底哪一邊的陳情聽起來更離譜:這一切聽起來像個殺人未遂和既遂者的內部經驗交流會。

  消耗了三罐啤酒之後,小天狼星首先受不了這種沉默和斯塔西婭臉上時不時浮現的隱忍神色了。他把那樁在心頭籠罩了幾個月陰雲的事故講了出來:一次臨時起意、手段高明但並不成功的鼻涕蟲清掃計劃,最終換來的只有詹姆罕見的暴怒、鄧布利多透過半月形眼鏡的涼涼一瞥和萊姆斯保持沉默並回避單獨對話的大半個學期。

  以及他心知肚明的是,對內情略有耳聞的人背後指指點點:果然還是個布萊克,流著那樣的血。

  脫口而出時的決意和暢快已經消失了。他有點忐忑於斯塔西婭會怎樣評價。她是個恣意但很有道德感的人,而折兩個特點似乎會導向截然不同的答案。

  但她沒有作評,只是靜靜地又喝干了一罐啤酒,把捏扁的易拉罐揚手投射進垃圾桶後,開口講了自己這邊的故事。

  這是斯塔西婭作為一個醫學生在劍橋的第四年。按照規定,三年級的夏天開始,學生們就要進入醫院作為助手,進行臨床觀摩教學和基礎操作的實踐,開始他們的輪轉實習。這將一直持續到他們畢業。

  她被分到了格林尼治的一家慈善醫院,作為實習醫生在腫瘤科開始了第一輪實踐。她的主管醫師在多家醫院有兼職,於業內很有名氣,每天手術的日程安排就像他私人銀行賬戶上的數字一樣密密麻麻。她可見的光輝職業生涯中的第一個病人是個將滿十五歲的男孩。他年紀不大,但病程很長,胃癌轉移擴散得很嚴重,在斯塔西婭輪值開始前不久剛剛從兒童醫院轉到這裡來。

  她站起身,從架子上取下了一只小天狼星非常眼熟的盒子:那裡藏著一張斯塔西婭和不知名麻瓜少年的合影。少年的影像被鎖在不能動的紙面上,帶著一個虛弱卻燦爛的笑容,有些卷曲的黑發、深邃的眼眶和微深的膚色,笑起來剛好能露出一邊的虎牙。

  她對著照片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開始一切都很順利……但我犯了個不可挽回的錯誤,某種意義上,這就是二級謀殺。」

  悲慘的重症病人和過份自責的新手醫生。他大概明白這是什麼情況了,於是嘗試詢問:「你沒有准確地完成任務?或者你忘了?」

  「恰恰相反,我記得實在太牢了……」

  十四五歲的男孩子和斯塔西婭年紀差得實在不多,相處得也很要好。他常常自訴腹痛腹脹難忍,這原因也是一目了然:腹腔中到處轉移的腫瘤使他產生了大量腹水,而利尿效果卻很差。斯塔西婭十分用心,按照手冊申請給他抽腹水。

  「我連續三天裡每天都為他抽2000cc的腹水。他腹脹消除就舒服多了,精神也好轉了。結果第四天就開始肌酐飆升,蛋白急降到幾乎沒有……次日早晨就過世了。」她哽咽了一聲,「那天早上是大查房教學,突然緊急呼叫就響了,還是藍色警報。我還想應該不會是他吧——結果就是他。」

  小天狼星假裝沒看到她悄悄扭過頭去擦眼角的一點淚花。回過身來,她就把木盒裡的響板取了出來:「他出生在西班牙,過世前幾天的晚上是我值夜班。他精神很好,和我講他小時候在安達魯西亞玩耍的往事,講他去世的媽媽以前是個當地有名的弗拉明戈舞者。我就給他唱了一小段《愛情是只自由鳥》,他把這個送給了我,說是他母親的遺物。」

  原來是這樣。他終於明白了整個故事的來龍去脈,忽然產生了一種羞愧。那種羞愧是生者對逝者的,也是對他之前為這段關系做的無由誤解。他刻意不去想,只是問:「但為什麼……?

  「抽腹水會導致腹壓下降,然後腹水產生也就會變得更快……腫瘤患者的腹水裡有大量的蛋白,低蛋白狀況下像我這樣高頻率大量地進行抽腹水,只會導致低血容量休克。」她把臉埋在手掌裡,「那一陣科室的病人多,各種情況也復雜,主管的醫師沒有仔細交代要求。但……但我如果不那麼執著地去抽腹水,而是把他的情況仔細研究拿去討論呢……內科的教材上明明寫過類似的案例——或者哪怕偷懶一點也不會這樣。」

  「後來我想……這或許都是因為我想向別人證明,課程成績永遠第一的波爾頓實操技術也會過人一等。如果不是我的話,如果我真的把那些知識都用心學進去了的話——」

  「你怎麼會這樣想?」他驚訝極了,「這太可笑了——那所有的醫院都關門好了。龐弗雷女士,哦,她是我們的校醫,她也有失誤的時候啊,把詹姆要喝的生骨靈拿成了便秘藥水什麼的。」

  「那不一樣!」笑話沒有奏效,反而把她惹惱了,「你懂那種感受嗎?從我一年級開始,我們就要做各種練習各種實驗。這,這,還有這——」她在客廳裡隨手比劃了幾下,「這裡原來都是人體模型和解剖圖。你知道我解剖過多少的動物嗎?我安樂死過的兔子,夠給你們學校所有人當幾年的聖誕晚餐!」她聲音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大,「我們永遠被教育說這是為了以後做准備、為了病人和科學而做的必要犧牲,但我,我殺了那麼多小生命之後又給誰謀到幸福了?」

  小天狼星皺緊了眉毛,對這個說法相當反對:「難道換成別人就能永遠毫無差錯的治療好一切病人?說到底,也只是因為他病情太重了,稍微有一點波動身體就適應不了了吧?」

  她的聲音尖銳了起來:「至少不會是因為我的誤判而有人死去!」

  「你這只是害怕失敗,想逃避現實才給自己找的借口。」

  她反唇相譏:「當然,你好端端地坐在這裡喝啤酒,既不用給自己的病人開死亡證明,也不用躺在太平間裡,更不是用當給培養庸醫練手而喪命的實驗動物,你當然可以這麼說。」

  小天狼星霍地站了起來,一把捏住她的手,厲聲說:「可以啊,為什麼不用?我就站在這,你要練習就盡管拿去用好了,這有什麼不行的?不就是多幾條刀口、少幾個零件,大不了就死掉了麼——你要是樂意,這有什麼不行的?要我說就算不是你動手,這麼死掉也比給狗屁家族奔走高尚多了!」

  他攥著她的手往自己的胸口上放,力氣大得幾乎要把她手腕擰掉了。斯塔西婭被他的回答嚇了一跳,奮力甩開他的手,驚疑地下意識反駁:「你說什麼蠢話,你又不是實驗犬——」

  話音被她吞在了喉嚨裡。小天狼星不適時地露出了得意的挑釁笑容:「你才是在說蠢話。」

  幾秒鐘之後,黑發灰眼的英俊少年從她的公寓起居室裡消失了,原地出現了一條熊一樣大的、純黑色蘇格蘭牧羊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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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純純詐騙。我在大綱裡這麼寫的時候就爽到了,嘎嘎——這就是我為什麼特別把她捏成了醫學生……

  小狗是勇敢的格蘭芬多性格,她不是,某種意義上是反向蟲尾巴,平時可以挑戰一切,等到戳中痛腳的重要事情失敗了,她會跑,因為被保護得太好了。這就是小狗能帶給她的。

  醫療案例改編自知乎 銀閃 的回答。


第37章

  她目瞪口呆了好久,直到大狗不滿地對著她吠叫了兩聲才慎重地開口了:「我有個很重要的問題……你到底是人變成了狗,還是狗一直在假裝人?」

  黑狗撲了過來,把她推倒在地毯上,接著變回了少年模樣,伏在她身上惡狠狠地瞪著她:「我勸你換個提問的方式?比如說——小天狼星,這也太厲害了,這是怎麼做到的?」

  斯塔西婭已經忘記了剛剛爭執發泄時的憤怒和懊惱,她呆呆地從善如流:「好的,小天狼星,這也太厲害了,這是怎麼做到的?」

  他露出了大狗被順毛摸了的表情:「這是阿尼瑪格斯,非常稀有的能從人變成動物的魔法,本世紀只有七個注冊在案的阿尼瑪格斯。」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期待誇獎的口氣說,「我,詹姆和彼得都是阿尼瑪格斯。」

  「一百年只有七個,你們宿舍就占了三個?」她露出了懷疑的表情,「而且還是幾個在讀生?這個技術聽起來不是很受歡迎的樣子……」

  他不自在地松開壓著她的手,挪開了眼神:「是在魔法部注冊的只有七個。」

  完蛋。斯塔西婭已經完全掌握了他的行事風格,領悟到了未竟的話語:「……你們三個都沒注冊?沒注冊會怎樣?」

  「嗯……會被抓到阿茲卡班?哦,就是巫師的監獄。」

  她坐直身體,露出了牙疼一樣的表情:「我就是覺得有點微妙……」

  「什麼?」

  「我媽媽,她從來對我的期望都很簡單:好好活著,別進監獄——不然探望起來太麻煩。你……」她無力地捂住臉,「好像已經達成了不少入獄指南上的任務了吧?千萬別讓她知道這些內容,好嗎?這以後就是我對你的期望。」

  奇妙的家庭教育。他大笑起來:「這真是個遠大的目標——我會努力的。」

  「而且不是努力循規蹈矩,是努力不要被抓起來——」她絕望地補充道,「把魔法的存在透露給我,在校外使用魔法,自己偷偷練習阿尼瑪格斯,還把同學差點……」

  她忽然頓住了。但小天狼星接了下去:「還把同學騙到了狼人面前,差一點就謀殺成功了。」他冷冰冰地扯了扯嘴角,「陰森森的蝙蝠,伸著長鼻子到處打探消息,和他的幾個同伙偷偷摸摸地研究黑魔法,做見不得人的勾當,巴不得一畢業就去親那個老家伙的袍角來學幾個可憐的魔咒屠殺麻瓜——全校沒有幾個人不討厭他,但只有我這麼干了。可能這就是流著瘋子殺人犯的血的結果吧。」

  灰眼睛盯著她,似乎很想聽到斯塔西婭式、帶很多高深的文詞的長篇論斷。

  「我不知道怎麼評價,小天狼星。」她抱著手臂,想了很久,「在我很小的時候,並沒有現在這樣的條件。我爸爸還沒有博士畢業,還要打工賺學費。我媽媽也沒有現在的這麼多頭銜,拿到一個好的機會需要應酬很多,都受過很多的為難——我是真正希望那些討厭的人都可以死掉的,小天狼星。他們都死掉的話,我爸爸媽媽就不會這麼辛苦了,也能早點回家了。」

  他指出了其中的不同:「但你沒有真的去做。如果幾歲小孩的幻想也能拿來審判,那伏地魔的競爭壓力可太大了。」

  「好吧,換個角度。如果能回到過去,我想人人都願意拿著名單,把未來的納粹黨首掐死在搖籃裡。但那應該是為了公義——而不是想虐殺幼兒的愉悅犯。」

  他沉默了一會兒,「我想主要還是因為我討厭他。」

  「我討厭在歌劇院裡開閃光燈拍照的觀眾,也討厭一直聊天不給我上菜的服務生,也討厭那些發動戰爭、殺害了我母親親人的納粹黨人。但你知道這是有區別的,我可不希望把觀眾和服務生因為這種小事送到絞刑架上,我私人的不快到公允的消除不義還有很大差別。」

  他聽出了隱晦的、對於部分行止的反對。但還有一部分似乎在前提假設裡就得到了肯定,這讓人有點不可思議:「鄧布利多沒有明說,但他顯然覺得這幾乎可以算一場謀殺了。」這是他最想了解的她的態度:如果他是會發起謀殺的人呢?她還會用這樣可親的態度面對他嗎?

  「戰爭時期的話,這是必然的手段吧。不過你們都是未成年人,還是在學校……」斯塔西婭摸著下巴想了想:「所以詹姆處理得蠻好的。如果真的得手了,掃尾會特別麻煩吧。」

  這個重點找得稍微有點奇妙了。「什麼?」

  「嗯?這也沒辦法吧。」她有點遲疑,「我不會想主動和殺人犯有什麼交集,但如果我信任的至親這麼做了……也只能幫忙按最優的方法處理了,不是嗎。但這沒必要——就不能讓他直接被開除了嗎?搞黑魔法的看不看學歷?」

  他忽然對女朋友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說真的……你不覺得問題最大的是,這個狼人其實是你的室友嗎?我是說,這會給他惹麻煩的吧。按照我們的法律,呃,可能會直接撲殺的吧?」她看著小天狼星突然陰沉下來的臉色,又想了想,「或許可能會被強制隔離。」

  「啊,沒錯。」他語氣格外不善,「所以後來萊姆斯一直不太願意和我說話……這點我確實很抱歉。」

  「你事先沒料到嗎——我是說,可能一個人會死,其他的幾個人都會被開除什麼的。你也不是愚蠢得想不到這些。」

  他的語氣超出意料的輕松:「哦,也不是想不到。我只是懶得去想那麼多結果,選擇是他做的——這就全靠運氣了,不是麼?人總要有一點冒險精神。」

  對此斯塔西婭不置可否:「那你會後悔嗎?」

  「我從不為做過的事情後悔,斯塔西婭,我只是覺得我本應該處理得更好一些。」他正色道,「那麼你後悔嗎?」

  她對話題的轉移始料未及:「我?」

  他灰色的眼睛把她內心深處的恐懼照得無處遁形:「你還是想當醫生的,不是麼——別急著否認我,你沒那麼喜歡搖滾吧。」他用下巴指了指CD架,「大部分都是歌劇和古典樂的舊版CD,還有黑膠唱片,非常認真地分類收藏了。那一點搖滾樂的都是全新的,還有不少沒開封的。你要真的想從此以後做一個搖滾樂手,你不會這麼做的,斯塔西婭。這樣看來,你如果真的想回到舞台,其實也會選老本行,不是嗎?你還在等著,你覺得你可以回到醫院的那一天。」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嘗試一些我沒做過的……我不敢放棄,所以只申請了休學。」她不安地抓亂了頭發,「但我真的也不敢回去,我會忍不住想到那天的事情,想到我要是那幾天請假了,他就不會死了。」

  「他只會很遺憾臨終之前沒有人非常在意他是否會痛苦,並為解決這個麻煩事而不斷努力過,在他身上花了很多時間。」反對意見快速地出現了。他自在地靠在沙發上,語氣堅定:「大膽去吧,斯塔西婭,像個格蘭芬多一樣,英勇無畏。」

  動人的話裡有個邏輯缺陷:「……但我不是格蘭芬多啊。」麻瓜姑娘挑起了眉。

  「看在戈德裡克的面子上,我的份兒已經夠我們兩個用了,維拉。」他懶洋洋地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回到醫院去吧,斯塔西婭,不要害怕,我會陪你一起的。」他不正經地指了指自己,「我用專業的當狗經驗向你保證,大家都願意為這樣美麗的女士在科學上有所進益做出一點奉獻的。」然後就被瞪了一眼。

  一九七五年的最後一個工作日的早上,在小天狼星熱切的注視下,斯塔西婭深吸一口氣,最終撥通了導師的電話。

  「……是的,先生,我申請盡早回去。是的,我已經恢復得很好了,身體也很健康,十分感謝您。」

  她放下聽筒,對著小天狼星比了個成功的手勢。於是他歡呼一聲,順手點燃了費力拔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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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我當初勾畫這一段討論的時候其實是想表達一些我對這個事件的理解:他不是魯莽得想不到結果,是覺得「最好最壞的結果都無所謂吧不太值得我花時間思考」,同時小天狼星本質也還是有一些來自天性和家庭教育的冷漠和瘋狂偏執,但重點還是他本性善良>對討厭的人會比較殘忍但好在基本只討厭邪惡的人,這樣子。

  不過幾年之後,被某些粉絲跳腳跳煩了……拜托當時尖叫棚屋時某人要是直接死了後面詹莉也不用那麼窩囊地被人開門殺了 你們鳳凰社就不能直接把食死徒都干掉嗎,就那麼幾個人而已,煩。於是對話人斯塔西婭的立場被我從守序善良直接擰成了混亂善良。誰要花休息時間寫心疼路人甲的文字哦(。


第38章

  一九七六年的第一個工作日,斯塔西婭帶著小天狼星回到了劍橋。寒假還沒有結束,這座依托大學而運轉的城市似乎還在昏睡中,過於安寧了。

  但斯塔西婭沒有辦法再享受假期了——或者說,她的假期已經太長了,自從十月中開始她就不曾再去過輪值醫院了。在重新開始她的輪值實習前,她還需要做一些准備。但這不是畏縮恐懼的裹足不前,只是一些劍橋學生的特性:該復習了。

  而小天狼星興衝衝地開始了他的特長:在學校裡四處探險。他生在巫師世家,全家人都是霍格沃茨的畢業生,因此對他來說,如果不是還有許多密道,霍格沃茨反而沒什麼神秘感,全都被他當成搖籃故事聽過了。但斯塔西婭的學院就不是了,什麼東西都那麼陌生新奇。

  他提問題的頻率幾乎回到了他們剛認識的時候。

  「斯塔西婭,這幅畫裡畫是什麼?」他懶洋洋地端詳著掛在一面會發光的牆上的裝飾,「冬夜裡的雪松?」

  她抬起頭看了看:「……那是一張放大的CT局部圖片,拍的是人的肺,哦,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早期肺腺癌。」

  他充滿興趣的表情立刻變得微妙了起來,假裝若無其事地轉到了另一面的台子上,「那這個呢?看起來很像糞石。」

  模型被他擋住了,斯塔西婭側著身子看了看,強忍著笑回答:「……我覺得你可能不會很想知道。」

  「是什麼?」他變得更好奇了。

  「一組不同病變狀態的前列腺模型。」她指了指另一個模型,「以防你再問,請和這個搭配著看。」

  小天狼星打量了幾眼那個造型奇特的模型,靈光乍現間得到了答案,因此表情變得更加古怪了:「你們麻瓜醫生……還真挺有意思的哈。」

  她把這句話當成誇獎:「那當然,多謝誇獎——我就是覺得非常有趣,才下定決心要當醫生的。明明都是同樣的細胞組織,卻能發展演化出這麼多不同情況,千變萬化、永遠沒有終點,而我呢?我可以在這裡抽絲剝繭得到真相,還可以按照經驗去耕耘創造,而每一步——我都能挽救一些生命。這難道不是最值得奉獻終生的嗎?」她笑了起來,「我喜歡唱歌,但我可不想把推敲考究一個三百年前寫好的哆要怎麼發聲當作我一輩子的事業。」

  他被這個笑容感染了,也懶洋洋地笑了起來。好吧,就這樣忘了那個令人尷尬的模型吧。

  她整理好了在這間教學室存放的材料,拉著他回自己的辦公室。她的辦公室是二十幾個學生共用的開放區域,在一個狹長的、類似廳堂的房間裡,周圍環繞著一些小間的私人辦公室,那是屬於教授們的。這個房間樸素得幾乎沒有任何裝飾,只在牆上鑲嵌了一副寫滿了文字的石板。

  小天狼星湊上前去:「這是什麼?」

  「希波克拉底誓詞,上邊是古希腊文。」而下面的是英文。

  他依稀有印像,她曾經對著雷古勒斯神采飛揚地說她是「阿波羅的信徒、希波克拉底的門生」:「那是誰?你們院長?」

  斯塔西婭不理他,只把雙手舉到面前合十,念了起來:「……阿波羅、醫神阿斯克勒庇俄斯和其他諸神為證,我當盡我所能,遵守為病人謀利益之信條,並檢柬一切墮落和害人行為。我必不將危害藥品與他人,並不作該項之指導。我願以此純潔與神聖之精神,終身執行我的職務。」她對著懸掛的希波克拉底誓詞原文,念了她們當年宣讀過的那一版本。

  原來是類似梅林的存在。小天狼星看得仔細:「你少念了很多啊。」

  斯塔西婭解釋說:「時代變了,技術進步了,醫學倫理也不同了。當年執行結石手術是危及生命的冒險行為,現在並不是了。墮胎也是——至少我是這麼覺得的。」她聳了聳肩。

  他伸手指了一行字:「我覺得這條蠻好的,還是應該留下的。」

  那裡寫著不與病人有情感糾葛。她瞪了他一眼,「閉嘴。我還沒說完呢。」她又把雙手合十在面前,「也請戈德裡克.格蘭芬多見證,我必以無上的勇氣行我當行之路,盡我應有之義。」她把臉轉向小天狼星,一字一句清楚地說:「我絕不退縮。」

  他親了親她:「好女孩,代表戈德裡克獎勵你。」

  他們在這裡待了三天,斯塔西婭把所有的實驗室幾乎都轉了一遍,把能自行完成模擬的操作全都模擬了一遍,又把她留在辦公室裡的舊筆記全都整理出來,過了一遍。

  「好姑娘,我真是慶幸沒有在霍格沃茨遇見你,不然我真怕我活不過OWLs考試……你肯定是個拉文克勞。」小天狼星又打了一個呵欠,在她的催促下翻了一頁,繼續陪她溫書,「好吧,下一題……應激性潰瘍的成因和表現是什麼?」

  她揚起眉毛,危險地盯著他:「這可是你主動要求的——我現在覺得我非常有干勁。」

  「是,是,背著那麼多教材從辦公室走到你們家比魁地奇訓練都累,能沒有干勁兒麼。」

  看得出來,她也累極了,但是眼睛閃閃發光:「可是每一本都有那麼——多不同的知識,而且將來,我會往裡填更多的新內容。」

  小天狼星假意哀嚎著快樂地倒在了地上,「夢想是把課本變厚——斯塔西婭,你居然是我最討厭的那種人。」接著一起在並無他人的教學樓放聲大笑了起來。

  他們頂著月光往斯塔西婭在劍橋的公寓走去。前一天剛剛下過雪,因此整個世界都陷入了雪白的沉寂中。於是小天狼星變成了大腳板,在雪地裡撒著歡轉圈追自己的尾巴,試圖逗她開心。

  但斯塔西婭只是微微笑了笑,輕輕開口說:「小天狼星,你打算……留下來嗎?」

  大狗變回了人,費解地看著她:「什麼?」

  「我是說,你考慮留在沒有魔法的世界嗎?——你可以就此不再回去了,或者等你拿到畢業證書之後也好。」她看起來非常認真,「你有沒有這樣想過呢?我知道你喜歡魔法,可是你們的世界動蕩不安,而你,卻要因為家庭長久的陷入純血議題裡。這是否太無趣了,也太耗人了?看看吧,小天狼星,我們的世界裡有這麼多可以選擇的。研究藝術的父母不必非得培養一個歌手女兒,她可以自由地去學習科學;普通鄉紳的兒子也可以成為政治家。小天狼星,你完全可以在這裡讀高中、讀大學,學哲學、學藝術、學機械工程,學什麼都好——或者只是開一家你喜歡的摩托車行,而不是陷入那些狹隘的紛爭中。」

  她忽然停住了,認真的神情變成了略帶羞澀的笑容,「而且我這一刻,從未這麼深切地感受到過,我可能……也很需要你,小天狼星。」

  血液衝撞著他的骨膜,像在擂戰鼓。他說不清是因為她勾畫的藍圖還是告白而覺得這樣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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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快結束啦(。)寫好的結局已經進入存稿箱了……不過在那之前還有一些內容沒寫完。


第39章

  直到回到倫敦,他們也沒有再討論這個問題的答案,仿佛它也從未出現過似的。

  他選了幾年的麻瓜研究課,也不忌諱從麻瓜出身的同學那裡買一些小玩意兒並以此為樂,甚至現在交了麻瓜女朋友,但從未想過能不能成為真正的麻瓜——魔法對他就像呼吸,是一切生活的前提假設,從未被懷疑過。即便是訂購給斯塔西婭的禮物,他也下意識地會直接去對角巷的店鋪。

  哦,禮物。他差點忘記了。今天再不去取可就真的沒有時間了。

  小天狼星只若無其事地說要去對角巷辦點事(謝天謝地,他選了一家即便帶著她一起造訪也不會露出端倪的好店),好在日光還很充足,於是他們決定從國王十字車站散步過去。

  在某一家的庭院前,他們停下了腳步,隔著柵欄欣賞向路過行人伸出枝椏的冬青,枝頭上還掛著整片的紅果。斯塔西婭快活地攀著枝條:「這樣的安排最好了,肯定是請了園藝師的,花園裡四季都不會光禿禿的。」

  他正要回答,忽然留意到近處先後傳來兩聲汽車回火的聲音。斯塔西婭發現她拉著的手突然變得僵硬了起來,她抬頭看去,發現小天狼星像嗅到了獵物的獵犬一樣正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怎麼了?」她完全沒發現有什麼情況。

  小天狼星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把她拖進牆體的遮蔽範圍內。

  十幾秒之後,兩個漆黑的身影從他們剛剛觀賞的花園前經過。他們身穿著純黑色的長鬥篷,兜帽遮住了臉。其中一個回頭瞥了一眼,角度使得斯塔西婭正好能看見他的臉——不,准確說的,她看見了一張銀白色、骷髏一樣的面具,遮住了對方的面孔。

  她驚恐地瞪圓了眼睛,等到他們消失在她的視線裡才低聲問:「那是什麼人?我的天……這樣的裝飾即便是在萬聖節也稍微有點驚悚了。恐怖片拍攝?」

  「不,那恐怕是……食死徒。」他斬釘截鐵地回答,死死盯著他們消失的方向,「那個面具是他們的像征。巫師裡最崇拜純血的那批家伙。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四處望望,然後拉著斯塔西婭順著身後一棟公寓樓的外置消防逃生梯爬了上去,蹲在頂樓的招租廣告後,警惕地俯瞰掃視著整個街區。

  「好像沒人再出現了。就他們兩個人……」她小聲地問:「他們來這裡干什麼?」

  小天狼星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回答了:「我希望不是,但可能性最大是……虐殺麻瓜。」

  「什麼?」

  他快速地思考:「沒錯,聖誕節剛剛過去,該死的,搞不好就是他們聚會的時候發生了什麼,想流點血恐嚇一些不那麼配合的巫師,不過也有可能是哪個巫師隱居在這裡。倫敦市中心……他們還真敢干啊。」他掏出魔杖掂了掂,「幸好帶著呢——我跟上去看看。」

  斯塔西婭是在和平年代出生的孩子。她讀過再多的歷史書籍也只是紙上談兵:薩拉曼卡死了多少人,聯軍又是在索姆河怎麼派兵遣將,□□是什麼——但她從沒把自己帶入進那些冷冰冰的數字裡過。恐懼一瞬間淹沒了所有的思考,她顫抖著手扯住小天狼星的外套下擺:「別去,你會死的……」

  「我不會的。」他冷靜地一邊觀察情況一邊安慰她,「他們應該只是來這裡找樂子的渣滓,發現我是巫師應該就開始擔心自己的性命了。就算不是,他們知道我姓布萊克之後也不敢怎樣——貝拉會找他們算賬的。」他轉過頭來,試圖露出個得意的笑容,「有的時候還是有點好處的,這個名字。」

  「可是……」

  「斯塔西婭,我不會有什麼危險,而且我不能看著他們在我面前為非作歹卻都不做。」

  她的同胞可能在無知無覺中成為犧牲者,而他對自己的安全很有信心,躍躍欲試地根本攔不住——她緩緩地松開了手:「……我在這裡等你。」

  「不,等我下去了你就順著這條路往反方向走,到查令十字街等我。」他做出這樣的指令,「如果半個小時我還沒回來,你就先回家,十點之前我還沒回來的話,就寄信給……」他猶豫了一下,不情不願地擠出了個名字,「給雷古勒斯,好嗎?」

  他說完就站起身,快速地下了兩層樓,接著撐著樓梯從二樓跳了下去。斯塔西婭站起身,看見小天狼星變成了一條黑狗,對著她吠了兩聲後快速地消失在街角。

  ——他是個戰士。

  斯塔西婭第一次這樣清晰地意識到。

  接近三十分鐘後,破釜酒吧旁邊的那家CD店的店員已經問了她三次「小姐,你需要什麼幫助嗎?」了。在斯塔西婭快要壓抑不住焦急的時候,小天狼星的身影終於重新出現在了她的視線裡。她隨便拿了兩張架子上的碟片,扔給收銀員五十鎊的鈔票就衝了出去。

  他背對著店門站著,於是她順勢撲到了他的背上,差點把他撞倒了。小天狼星齜牙咧嘴地反手扣住她的腰,把她往背上送了送,原地轉起了圈。在路人詫異的眼光和斯塔西婭小聲的尖叫裡,他終於松手把她放下來了。

  她真是要急死了:「怎麼這麼久——你沒受傷嗎?」

  「啊,剛剛進對角巷順便取了個東西。」他擺了擺手,「真的沒事,是兩個蠢貨。我懷疑他們連貝拉手臂上的那個標記都沒有,我都……」他看了看四周,低頭貼在她的耳邊說,「我都沒變回人,就把他們嚇得跑掉了。」

  她終於一掃郁色,咯咯地笑了起來:「我想起來了——你是不是也得定期打狂犬疫苗?」

  他揚起眉毛,又要把她抱起來旋轉,被她靈巧地躲開了。

  沒什麼大的壞處,但有驚無險的插曲讓他們對原本訂好的就餐計劃徹底失去了興趣。他們在附近的家庭餐廳買了披薩帶回家。一半意大利血統的斯塔西婭相當不滿:「你明天就要走了!我特意訂了個不錯的餐廳想要紀念一下。」她分外不快,「而且為什麼菜單上有夏威夷披薩的餐廳還能運營呢?你一定要記得告訴霍格沃茨的家養小精靈,披薩上不可以加水果的。」

  他大笑起來:「如果鄧布利多決定聽我的意見建設學校,我比較想將這個機會用在把學校改成走讀制上。」

  她立刻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好建議,我推薦你在學生代表訪談會上就這麼說,可能真的會通過。」

  「抱歉,我開玩笑的,我們沒有這種機會——我猜我會被他直接從辦公室趕出去。」

  她對著空掉了的披薩盒子嘆了口氣,嘟囔了一句什麼,好像是在抱怨霍格沃茨制度落後。小天狼星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得到了一記眼刀。

  「好吧,復活節你還會放假的,不是嗎?」他點了點頭,給了個肯定的答復。

  斯塔西婭聳了聳肩,「這樣也好,明天我也要回去輪轉了,也沒有那麼多時間到處亂玩了——但真可惜,我教父明天從法國回來,如果不是你們明天就開學,我真想讓你們見見——約個早午餐然後請他送你去國王十字車站?總之我有一種感覺,你會喜歡他的。」她笑了起來,「畢竟他應該不會像我爸爸那樣看你不順眼。」

  「哇哦,原來你看出來了啊。」他假裝驚嘆了一聲。

  她試圖解釋:「他一般對我朋友都還是比較和氣的……」

  他懶洋洋地趴在餐桌上,偏著頭看她:「沒關系,反正我早就習慣了——別這麼看我,好運的女孩,不是誰都能像你那樣輕而易舉地得到別人關愛的。你和詹姆還挺像的,他一年級的時候點心被寄錯了口味還要發火呢,一周五封信!我們都嘲笑死他了。不過我還——」他眨了眨眼睛,好像有點不願意承認,但還是說了:「我還挺羨慕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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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啊好煩中間就卡這個情節了,真是想直接跳過。你們搞對像關我啥事啊(暴言)


第40章

  斯塔西婭相當震驚於這句話:「這話真不像你會說的。」

  他裝模作樣地哀嘆起來:「不是吧,怎麼說?渴望家庭溫暖是人類的本性吧。我到底是什麼形像啊?」

  「也不是……只是以我對你的了解,你只會在我反問『但你還是挺喜歡他們一家人』的時候,回答『搞不好我才是他們親兒子』之類的這種話。」她狐疑地看了小天狼星一眼,「你不是什麼食死徒假裝的吧?」

  他差點被可樂嗆住了,好不容易平復氣息後大笑起來:「好吧,我確實曾經對詹姆說過類似的話,他氣得跳腳了好久。他一直覺得弗利蒙和尤菲米婭太偏愛我了,哦,就是他爸媽。」想了想他補充道,「我們家不太一樣。我爸媽——他們只喜歡更好用的、能裝點門面的兒子。倒也不是更寵愛雷古勒斯,只是我弟弟是個蠢蛋,他願意為了當媽媽的乖寶寶而聽從他們的擺布。」

  他嗤笑了一聲,做了結語:「我寧可當條在垃圾桶裡撿食物的流浪狗,也不會對他們搖尾巴。怎麼?」他看著斯塔西婭捂著嘴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疑惑道。

  「不,我只是覺得……你挺擅長對我搖尾巴的,不過也很擅長齜牙,壞狗。」

  他立刻怪叫起來:「有機會我一定要介紹詹姆給你認識——你看看他對伊萬斯,那才叫搖尾巴。」

  「好好,」她舉手投降,「是我的錯,我要把你對詹姆.波特所有的評價都記錄下來,見面的時候送給他當禮物。」她沒說完就尖叫著跳了起來,躲避小天狼星丟過來的紙團。

  斯塔西婭和小天狼星結束假期是在同一天,但好在她並不需要收拾行李,必須長途奔波回到蘇格蘭的只有小天狼星一個人。他從霍格沃茨帶回來的行李全都留在了家裡,不過好消息是他本來也沒帶什麼,於是只裝了幾件衣服,顯得箱子空蕩蕩的。他想了想,從當初他和斯塔西婭在書店裡搬來的一堆圖書裡選了幾本,塞進了箱子。

  斯塔西婭看了看封面:「《機械零件設計》和《力學原理》?說真的,你真不打算留下來讀個高中然後再讀大學什麼的嗎?五年級就可以學會你們最精深的變形術,成為阿尼瑪格斯……你們巫師的學術水平是不是也太……?」她露出了個一言難盡的表情,「在你們霍格沃茨評教職不會連發表都不看的吧?」

  「不看的吧。」他認真想了想,「我們黑魔法防御術每年都換一個教授,是個消耗品,這樣看起來應該是沒法發出來那麼多論文的。唔,」他摸了摸下巴,「這麼看來霍格沃茨好像是有點……但我至少現在沒辦法就這麼離開霍格沃茨——別這麼看著我,你能離開舞台嗎,斯塔西婭?」

  「這不一樣……」她張了張嘴,「這只是興趣?而且我媽媽對沒合作過的人很挑剔,組裡永遠是缺人手的。」

  「不不,」他補充說,「我是說,當你不想回學校的時候,你選的還是另一個舞台。怎麼說,用魔法解決問題已經是我的本能了,我從來沒想過放棄魔法、放棄我在霍格沃茨的朋友。沒錯,麻瓜的世界更廣大,也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布萊克代表著什麼,純血可能只是用來形容動物的……但至少現在我還不能離開這個無聊的爭端。」

  「我不明白。」她茫然地睜著藍色的眼睛看向他,「為什麼不能離開?」

  「很多人還沒意識到——這不是伏地魔能不能當魔法部長、麻瓜種能不能讀霍格沃茨的簡單問題,這是一場戰爭,不會那麼輕易收手的。嘗到了甜頭的人想攫取更多利益,流血的一方總歸要報復回來,以牙還牙。這不是離開就能解決的,斯塔西婭,麻瓜和麻瓜出身的巫師已經卷進來了。今天的那兩個家伙敢在倫敦市中心就隨便地想對麻瓜舉起魔杖,明天就可能進到你的公寓裡,再然後他們連伊萬斯這種有魔法的巫師都要奴役虐殺了——我不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她的嘴唇無力地翕動了半天,最後輕輕地問:「像我們的二戰一樣?」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對,我想,早晚會是這樣的,變成籠罩整個歐洲的絞肉機——但如果沒有人來填,它永遠不會停下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只是覺得……這一切都不應該由你來背負。你才十六歲呀,充其量只能算童軍呢。在我心裡,你應該自由自在、沒有什麼負擔地選擇自己的人生,然後像普通的麻瓜男孩子一樣,打打橄欖球網球,每天琢磨怎麼從學校溜出去偷偷買點酒、怎麼給老師惹麻煩什麼的。」

  「其實我在霍格沃茨大部分時間也都是在做這些事情。」他眨了眨眼睛,故意把話題轉開:「而且十六歲怎麼了?巫師十七歲就成年了,很多人在那之後就結婚了——我覺得這個傳統倒是挺好的,你覺得呢?」

  斯塔西婭果然漲紅了臉,不再追問下去了。

  但夜深更深,他們躺在床上將要共同渡過最後一個夜晚時,小天狼星還是忍不住再次開口了:

  「鄧布利多在組建一個秘密組織,對抗伏地魔。如果可以的話,我打算畢業以後加入他們。」

  她撐起頭,在黑暗中好奇地看著他的方向:「你們校長很有錢啊,還能組建私人武裝?會給你們發工資嗎?」

  「哈哈,我猜應該都是義務勞動吧。」他翻了個身,對著斯塔西婭的方向,「不過沒關系,我自己也有金庫,實在不行還可以去詹姆家蹭吃蹭喝。總在女朋友家裡白吃白住好像顯得太糟糕了,不是嗎?」

  「……實際上,我倒是不介意,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去室友家裡白吃白喝才更糟糕一點吧?」

  「嗯,那好吧。」他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看著黑暗裡的天花板,「那麼如果戰爭結束了,我就從鳳凰社辭職,住到你這裡來,唔,開個摩托車修理廠怎麼樣?希望你到時候不要把我趕出去。」

  她打了個呵欠,覺得有點困了:「不會的,只要你真的能研發出來會飛的摩托。」

  他哧哧地低聲笑了起來,「這有什麼?我把那幾本修理手冊和機械工程的書塞進箱子了,搞不好夏天我就可以改裝出來——只要能搞清楚發動機到底是怎麼工作的……」他興高采烈地發表了一個近期對於機械制造的學習心得,過了一會兒才發現姑娘的呼吸變得綿長沉重了起來。

  一個濕熱的吻落在了她的額頭:「晚安,斯塔西婭。」

  她好像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晚安……Si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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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我太痛苦了,我一個寫搞笑文學的吐槽役再也不給大綱裡搞什麼知心姐姐的談心環節了,我在隔壁說相聲都沒這麼辛苦。我要裂開了。熊孩子,滾回去上學吧!湊合看吧,如果有什麼好的修改建議請一定告訴我

  ps:這章之後我就一路存稿到最後一個番外之前了……改了主意,最後一個if line番外我留著慢慢碼,可以多寫點各種if line的甜餅……反正不影響大家看結局。


第41章

  晨光尚且熹微,山雀就開始在枝頭啁啾。

  人們的聖誕節假期正在陸陸續續的結束,家人、朋友,還有情侶們,已經或者正在依依惜別。然而山雀不會被俗世的規矩牽絆,它們不曉得這種分頭遷徙所帶來的淡淡余哀。

  但是它們卻很快地被另一種情緒籠罩了: 一只巨大的黑狗在陽台上對著它們瘋狂地吠叫,把它們嚇跑了。這大狗不僅在這種哀愁裡掙扎,還惱火著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租客吵醒了公寓的主人。

  他這麼暴躁是有原因的: 今天是斯塔西婭小姐正式重返醫院開始臨床學習的日子,也是霍格沃茨寒假結束的日子。

  斯塔西婭實習醫生輪轉的教學醫院恰好在周日開會制定下一周的工作計劃。盡管她也分外不舍熱戀期的愛侶,但還是早早起來收拾東西,決定讓小男朋友一個人去上學。

  悄悄溜回了臥室的小天狼星抱著枕頭坐在床上,盯著她在房間裡轉來轉去忙東忙西,一句話也不說,看上去像只要被主人拋棄的委屈大狗,讓人不得不懷疑他是否忘記解除了阿尼瑪格斯狀態。

  斯塔西婭在忙亂中抽出時間給了男朋友一個吻:「不要這樣好不好——你不是復活節也放假嗎?我到時候會去火車站接你的。」她接著又匆匆轉回去翻檢厚厚的處方筆記,試圖再次確認到底要不要帶它們一起出門。

  他不滿地哼了一聲,指出了話語中的敷衍之意:「距離復活節還有兩個月呢,誰知道我下次來的時候還能不能找到我的女朋友。」

  斯塔西婭抬起頭,好笑地把幾份筆記一起塞進手提包:「別傻了,難道該擔心的不是我嗎?萬一我的男朋友像羅恩格林一樣,被戳破身份之後就回到魔法世界守護聖杯,從此一去不回還了呢?」

  小天狼星被戳中了隱秘的心事,罕見地對著調侃保持了沉默:他曾經懷著忐忑的情思,非常不布萊克地憂愁自己如果像高特菲一樣,被魔法變成對著愛人口不能言的動物、從此見面不識又該怎麼辦呢——梅林啊,他甚至也是個阿尼瑪格斯。這實在是個太糟糕的隱喻了。

  斯塔西婭久久沒有聽見他的回答,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挑高眉頭抱著臂看他:「……你不會真的這麼打算的吧?」

  他大叫一聲從床上跳下來,連連告饒,說他只是被公主垂青的可憐異鄉游子,僅憑他會的微末技巧就斷案實在不公平,恐怕是想把他掃地出門的證據。又拖長了調子怪叫著「愛情、希望、斯塔西婭」,試圖證明自己確然是被冷漠公主主宰了命運。

  「夠了,太難聽了。」斯塔西婭小姐伸手捂住他的嘴,「這樣的卡拉夫在第一幕就要被圖蘭朵砍頭了。」她踮起腳親了親男朋友英挺的下巴,「我不是把鑰匙給你了嗎?復活節你就回來過,還可以帶著你的四眼仔室友和他的小女朋友,我給他們留套房子住。」

  公主財大氣粗地這樣做了結語。

  小天狼星收起了搞怪的鬼臉,他凝視著斯塔西婭,啞聲說:「我不是羅恩格林——少看點歌劇。」

  她笑眯眯地點了點頭:「那麼你多看點書。不然以後你就是我家文化最低的啦。」她嘟囔了兩句霍格沃茨職業技術學校雲雲。小天狼星挑起眉,決定制止聒噪的女朋友繼續詆毀他的母校——他俯下身,和斯塔西婭交換了一個長長的吻。

  兩個人再分開時,都用力喘著氣。

  斯塔西婭穩了穩神,伸手替他撫平領口,「再睡一會兒吧。我走了,復活節見。」

  「等下。」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寶藍色的天鵝絨盒子,稍微有點不自在地遞給了她,「這是給你的。」

  歡欣的光照亮了姑娘像牙白的臉龐:「我可以打開嗎?」他矜持地點了點頭。

  斯塔西婭就著他的手掀開了盒子:一只金光閃閃的小球,球體上雕刻著精致的金屬花紋,刻著「S.B to S.B」的字樣,還有著兩只泛著銀光的小翅膀時不時地撲扇一下。

  「哇哦,」她瞪圓了眼睛,「這是什麼?」

  他清了清嗓子:「金色飛賊。只要你摸一下,就會記住你的皮膚,即便是放出去也不會飛得遠了。」

  姑娘咯咯笑了起來:「你這麼莊重,讓這看起來很像求婚。」

  「說實話,我之前從來沒想過這種場景——別這樣看著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在我們家,求婚只能讓人聯想到另一個門第相當的姓氏,以及他們令人作嘔的嘴臉。」他皺著眉頭,非常不耐煩回想的樣子,但頓了頓之後,稍微掛上了一點笑容,「但我現在忽然很想知道——如果是的話,你會答應嗎?」

  她靜靜地看著他,好像是在認真思考:「對我來說,婚姻是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是我認清另一個人糟糕處有多糟糕、美妙處有多美妙之後,依舊願意托付所有的信任,與他共同分享一切,這是個需要嚴格考核的高級合伙人職位啊。」

  「那麼如果我不知天高地厚,想申請這個崗位呢,波爾頓小姐?」他豎起耳朵,假裝若無其事地等待答案。

  殘忍的用人單位這樣回答:「你還太小了,小天狼星——等你畢業了,成了真正的戰士之後再來跟我說吧。」她踮起腳,親了親他的臉頰,分開時從他手裡順走了那只金色飛賊,「這個,我就當申請費,留下來了。」

  她拋棄了難掩沮喪的大狗,哼著歌向門口走去,拎起衣架上的駝色開司米大衣,無意識中把扣子扣到了頭,發現再也沒有可以扣的地方之後忽然回頭笑了笑,「順便一說,你會是候選人名單第一位的,我發誓。」轉身把門輕輕地關上了。

  他愣了一下,繼而也笑了。心裡的大黑狗快活地搖起了尾巴。

  小天狼星盯著門口有好一會兒,仿佛斯塔西婭隨時會重新打開門似的。當他轉向窗口時,那輛熟悉的銀色轎車正箭一般地離開了他的視野。

  他抱著頭倒在沙發上,瞪著天花板,仿佛它會突然裂開,從裂縫裡給他吐出來一個女朋友一樣。

  下次見面的時候,他要提前打探一下,如果有不懷好意的小子在斯塔西婭身邊出沒,他一定要狠狠地施個惡咒。

  ——不,或許從她父親那裡看,他這樣來歷不明卻登堂入室、最後又陰差陽錯地得到公主垂憐的才是真正的不懷好意吧。

  不知道麻瓜父親會覺得八門OWLs的O級證書是一個小伙子可靠的證據嗎?他亂糟糟地想,決定回去問問詹姆他們家到底有沒有把魔藥生意賣掉。也許他金庫裡的加隆可以投注給他們家的生骨靈生意——只要他和斯萊特林的小食死徒多打幾架,銷路會更好。

  門突然嘎吱一聲開了,小天狼星警覺地一下子坐了起來——他不覺得斯塔西婭會玩去而復返的把戲哄他。他知道今天對她是個大日子,為了重返手術間,她忙忙碌碌地准備了快一周了。

  他冷漠地觀察著來人時,突然驚訝地張開了嘴:盡管這張臉不是斯塔西婭,但他也太熟了。

  「阿爾法德?」他狐疑地試探,悄悄把魔杖滑進了袖口。

  黑發中年人靜靜地看著外甥警惕又驚喜的表情,笑了。

  「不用試探我,小天狼星,「他投降般地舉起了雙手,「我,阿爾法德.布萊克,你母親的弟弟,你的舅舅,曾經送光輪1000給你做生日禮物,也是教授你守護神咒的人——是一只大狗,不是嗎?」

  小天狼星扔開魔杖撲了過去,發出了犬吠一般的笑聲:「你自己找過來的?你終於從法國回來了?」

  「是啊,我前天才回來,聽了太多了消息了——我聽說一個小輩遇到了點麻煩,還聽雷古勒斯說我的外甥從訂婚宴上離家出走後,流落街頭了。」

  阿爾法德張開手,試圖把外甥像小時候一樣舉起來,但小天狼星已經太高太重了。他只好用力地摟了摟他,表示回應。

  小天狼星拉開了一些距離,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他甚至還找上門來了——你都不知道我過得有多好。我……」

  潛意識告訴他,此時無論阿爾法德怎麼得知他身處此地的,都要趕緊以實相告,好來爭取到舅舅先站在自己這一邊。但小天狼星忽然頓住了,奇妙地感覺喉嚨有點緊,便用力咳了一聲,「我……我遇到了一個特別有意思的女孩子,她真的是非常……」

  他突然不知道怎麼說了。斯塔西婭是什麼樣的姑娘呢?她美麗又有才華,瀟灑自由又堅韌,有著狂野不羈的愛好和份外善解人意的體貼性情,還頗有抱負地從事著神聖的職業——他忍不住想起來她挑釁般地口稱自己是阿波羅的後裔,把雷古勒斯驚得不知所措的場景。她甚至還能一邊唱詠嘆調一邊煎出來很好的牛排,在他不知道先誇贊哪個比較好的時候假裝發火——有那麼可愛。

  他一瞬間有很多想說的,但又抓不到重點,仿佛一個對著一百只鬼飛球在眼前飛來飛去卻始終找不到金色飛賊影子的找球手。

  最後小天狼星只好誠實地說:「是的,阿爾法德,我愛上了一個姑娘。我甚至有時覺得能見到她,我理應受到層層磨難,而認識她以後我每天都非常快樂——她就是我的好運泉。」

  他被自己嚇了一跳,這很不像他能說出來的話,反而像萊姆斯給詹姆起草的情書:他自己只會在旁邊壞笑著慫恿詹姆把伊萬斯的眼睛比作腌癩□□和沸騰的瘡疥藥水。

  小天狼星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好運泉這個故事就是阿爾法德講給他的。他抿著嘴,准備好了聽舅舅的詢問。

  沒想到阿爾法德沒有被嚇一跳。他臉上甚至掛著淡淡的笑容:「而且她本人像好運泉一樣,有著美麗的藍色眼睛,但是沒有一點魔法?」

  小天狼星嚇了一跳,覺得寒毛都豎起來了。最壞的預想出現了:

  「是雷古勒斯——」

  阿爾法德搖搖手,「他什麼都沒跟家裡說,實際上,在幾分鐘之前,我還都不知道他來過這裡。沒想到這小子執行力還挺強。」他笑容加深了,「你女朋友沒跟你說過,她教父本來打算今天接你去國王十字車站嗎?」

  仿佛一道閃電在小天狼星的腦子裡劈開了,也照亮了黑暗裡的所有線索。他這次真的跳了起來,指著舅舅不知道說什麼:「你,你你……」

  阿爾法德哈哈大笑,「小子,記住了,光會對女朋友獻殷勤還不夠啊,你得對她家人也上點心,不然你可娶不到老婆——」

  他伸手指著斯塔西婭客廳的某面牆壁,「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嗎?」

  小天狼星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 在那幾幅斯塔西婭的海報的上方,有著意大利體的S&B雕花,是斯塔西婭名字的縮寫,也是他的名字縮寫。他之前一直開玩笑說這是Seriously Black,說明她家特別黑,縮寫一樣的租客只要住一個月就要被繼承人大小姐霸占,結果被斯塔西婭用抱枕砸倒了地上。

  「那是沙菲克和波爾頓。」他的舅舅好心替他解答了,「你的小女朋友,本來應該姓沙菲克——她父親就是絕嗣的老沙菲克家最後的一個男丁,是近幾十年第一個消失的純血家族。」

  小天狼星確信他在家譜上看到過這個姓氏。

  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舌頭被施了消失咒。他好不容易才找回來了他的老伙計,干干巴巴地問出了問題: 「你的意思是,斯塔西婭……是個巫師?」

  阿爾法德奇怪地瞧了他一眼:「不,不是,她自己都不知道,我和她父母在她小的時候就約定好了,這輩子絕不讓她知道任何關於魔法世界的事情——事實上,她一直以為我是做香水生意的,姓布蘭克。」

  「什麼?」小天狼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拿不准應該先表達憤怒還是迷惑,只能驚疑地看著阿爾法德。

  他盯著小天狼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做出了解釋:「斯塔西婭,是個啞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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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我埋這個伏筆可太久了……終於到抖包袱的時候了。她爹最生氣的點就在這兒: 老子辛辛苦苦把閨女藏了二十年,就是你小子又給偷回去了?他怕被其他純血家族的人認出來,怕她卷進伏地魔搞三搞四的風雲裡,更怕女兒發現自己沒能從父母身上繼承到魔法天賦而難過,所以當年和妻子決定把魔杖收起來,再不使用了。她爹,除卻無限孝女的放縱和信任以外,自己當年就是和老婆私奔的……完全不在乎什麼女婿沒學歷沒錢年下之類的(。)

  小天狼星: 我讀……蘇格蘭的七年一貫制宗教寄宿學校。

  爹: (冷笑)老子三十年前和女朋友私奔的時候就這麼撒的謊。

  如果她爹沒私奔出來也娶了安娜,或者斯塔西婭有魔法的話,今年聖誕相親的就是他倆了:)


第42章

  小天狼星坐在阿爾法德那輛經過改造後可以屏蔽麻瓜視線的馬車上,從舅舅那裡聽到了整個關於他女友身世的故事。

  斯塔西婭.波爾頓,出生於一個巫師家庭。她的父親本名叫威廉.沙菲克,正如小天狼星所聽說過的那樣,他是幾十年前銷聲匿跡的沙菲克家的小兒子。自從他消失在公眾視線、被魔法部宣布了失蹤死亡之後不到十年間,他的父兄相繼離世,沙菲克家也從此被認為絕嗣了。

  但鮮為人知的是,這位斯萊特林畢業的純血家族繼承人,有著比大多數格蘭芬多還令人驚嘆的悍勇事跡: 他在學校秘密交往的女友艾爾莎.波爾頓是麻瓜出身的女巫,而他的父兄是推崇極端純血主義的巫師,絕不可能接受這樣一位女性加入他們的家族。他甫一成年,就被拉去和其他純血家族的女巫相親。這位斯萊特林隱而不發,若無其事地在畢業後領了一份魔法部的差事,而在一次公差中做出了因魔法事故而失蹤的假像,帶著秘密訂婚的女友私奔了。他的父兄也理所當然地以為他過世了。

  只有他的母親隱晦地知曉一些內情,並將這個秘密帶進了墳墓。她下葬時戴著一只像牙制的浮雕吊墜,打開就是她少女時的小像,而背面藏著小兒子和他愛人的麻瓜合影,那是他離家出走之前悄悄塞給她的。

  而她素未謀面的小兒媳艾爾莎.波爾頓也有著同樣驚人的勇敢故事——盡管她是一個拉文克勞。艾爾莎出生於一個意大利音樂世家,作為中間的女兒,她很難從家人那裡得到充足的關注。另外一個重要的理由是,在這個以小提琴著稱的家族裡,她實在缺少著這樣的天份。

  在她隨著家人在戰火中逃至英國之後,她生平第一次提出了自己要求: 她要學唱歌。與一些藝術家流離顛沛的途中,同行的女歌唱家發覺了她那不為人知、並在此後揚名歐洲的天賦。家人將信將疑地將她托付給了歌唱老師——這當然並非全然出於對她的愛重或信任,更多地是考慮「艾爾莎本來也不擅長拉琴,不會有比這個更墮門風更丟人的事情了」。

  ——其實也有。比如她在十一歲時收到了來自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這在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家庭裡可謂是軒然大波。最終艾爾莎幾乎以離家出走的姿態,才在鄧布利多的協調下進入了霍格沃茨。此後的寒暑假,大部分時間她只能待在珍愛她天賦的聲樂老師家裡。

  但她只能不在乎: 魔法和歌唱,有這些或許也就夠了。這位堅持在霍格沃茨日復一日地歌唱、甚至還努力慫恿弗立維教授、成功組建了合唱隊的姑娘在黑湖邊練聲時收獲了一個低一年級的斯萊特林秘密歌迷,幾年後,她嫁給了他。

  但之所以說這是一個勇敢的故事,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在第一次被求婚時堅定地拒絕了。理由令她的男朋友大為震驚: 她打算畢業後去麻瓜藝術大學繼續讀書,以便以後能更好地、專業地唱歌。所以她絕對不答應做一個純血家族操持家務的貴婦人——即便可以。

  她的男朋友沉默了一會兒,答應了。

  艾爾莎畢業一年後,如約進入了藝術學院。她的男朋友也在第二年成功地擺脫了家族,在陪她讀書時意外地產生了興趣,進入了麻瓜大學修習藝術史。他也入學的那年,成功地升任成了波爾頓小姐的丈夫。為了躲避巫師世界的追查,他干脆把姓氏改成了妻子的波爾頓,而艾爾莎也把名字改成了安娜.波爾頓,只把艾爾莎留作中間名,以防誤入麻瓜街區的熟人看到她的演出海報後認出她。而安娜的名字則來自於她那賣了僅剩的家傳珠寶出資送她去上學的俄裔祖母,阿娜斯塔西婭的昵稱。

  這對小夫妻過了幾年逍遙日子後,迎來了一個新生命。他們給長女起名為斯塔西婭,這來自於她母親化名的另一半,湊起來正好是當年辭世的曾祖母的名諱。中間名是維拉瑞婭,來自她的祖母。然而幾年以後,小夫妻驚慌地發現,女兒不僅沒有顯露出一絲一毫的魔法天賦,反而在對於小巫師來說不值一提的事故裡受了不輕的傷。年輕的父親連夜拜訪了鄧布利多,終於得知了女兒並不在霍格沃茨的魔法名單上——她是一名天生的啞炮。

  也許是麻瓜出身的艾爾莎,或者說安娜.波爾頓的魔法基因並非那麼穩定,也許是沙菲克家族不願為外人所知的歷史意外地重演了。總之,事情發生了。小夫妻思考了良久,叫來了孩子的教父、父親讀書時最好的朋友,阿爾法德.布萊克商量對策。他們最後決定把魔杖藏起來,徹底告別巫師界的生活,發誓讓小姑娘永遠不知道啞炮、麻瓜和巫師的分別——也因此再也沒要第二個孩子。

  於是孩子的教父也立誓,決定對教女謊稱自己是一名游商,以掩蓋時常無法聯系的疏漏。為了防止姓氏走漏風聲,他真的買了一家法國的麻瓜香水行,放在了商人阿爾法德.布蘭克的名下——而布蘭克在法語中正是白的意思。

  三位巫師做了萬全的計劃,於是魔法部也好、幾個家族也好,被隱瞞身世的當事人也好,全然沒有發覺這暗中的真相。然而沒人想到的是,十幾年後,另一個姓布萊克的小子以這樣的方式打破了沉睡多年的秘密: 斯塔西婭.波爾頓,是一名優秀的醫學生、一位經常在母親的班組裡兼任各類配角的女高音,同時也是一個業余搖滾樂隊鍵盤手和賽車愛好者。

  ——而且還是一個天生不懂得魔法的啞炮。

  故事講完時,馬車正停在了國王十字車站的外面。阿爾法德靜靜地看著似乎大受震驚的外甥,最終笑了: 「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小天狼星怔了半天,才慢悠悠地回答:「還挺多的,比如我見過她父親,我以為他只是討厭我來路不明還身無分文——不過幸虧我沒一衝動拔出魔杖給他展示一下。」他聳了聳肩,「不過我最想說的其實是另一件事。」

  「什麼?」阿爾法德愣了一下。

  小天狼星拖長了調子回答:「我在想,是不是我也畢業之後改姓波爾頓比較好呢?——誒喲,我說真的!感覺像我們這種糟糕的家庭,改姓波爾頓生活得比較快樂,這不是有現成的例子嗎?」他頭上挨了舅舅不輕不重的一下。阿爾法德把他連人帶行李趕下了車:「快滾,我真是多余擔心你——想得還挺好,人家要不要你呢。」

  小天狼星哈哈大笑著衝進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英格蘭冬季少見的和暖陽光追在他身後,在他的半長的發梢跳躍。他的目光越過川流不息的旅客,一眼就看到了向他揮手的詹姆.波特。南法的陽光把他曬得黑了一些,但顯得更加瀟灑挺拔,惹得幾個低年級的女孩子頻頻回頭,直到身影被白色蒸汽湮沒。

  這是他記憶裡,一九七五年這個奇妙冬日的最後余韻。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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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我從16年就模糊地勾勒這個故事,中間人設情節甚至名字都改過,只有開頭雨夜裡離家出走的少年誤打誤撞結識了二流女演員、結尾作別時他意外獲知她與魔法世界亦有瓜葛是未曾變過的。原作裡麻瓜啞炮永遠是二流人物、多少是殘缺的,所以我故意設計她是啞炮——但她不在乎,她爸媽也不在乎,反而是令小天狼星羨慕敬仰這種情感和灑脫。

  人所有的缺憾太多了,沒有魔法天賦就是其中稀疏平常的一樁。人類沒有高下之分,二分法不是最好的分類原則。而合格的為人父母者,往往理所應當且心甘情願地為子女放棄一些所擁有過的東西,並不是作為一種懲戒,而且出於一種自然的愛護。

  主要的故事到這裡也講完了,題目我隱晦地交代了: 叛逆期是他人眼裡的小天狼星,但他並不是叛逆期作祟,他是發自內心地想要逃離腐朽的家庭和價值觀。公主病是世人心中的斯塔西婭,但她只是擁有自由隨心的底氣、愛和支持,並不是患有恣肆妄為的心理疾病。

  故事在這兒戛然而止,因為我不太想寫霍格沃茨情史,而且這裡也是我覺得合理的程度: 小天狼星是羅琳蓋章的「在校時無暇與女生談戀愛」的人物。他那種性格,也不是能讓我能想像出來雞毛蒜皮的戀愛日常的,實際上寫他們戀愛的時候我也已經覺得不像小天狼星了。這個故事受困於我童年時的構想和想要圓滿順遂的執著,因此很多地方是「我曾經希望的劇情發展」,而非最有趣、最合理,也是我現在沒法補全的。十幾二十歲的毫無了解就開始戀情真的能負擔那麼多衝突矛盾和瑣碎生活的壓力嗎?就勉強讓他們快活下去吧,在這裡討論這些就太多太離題了。感覺同人還是要廚但不那麼廚才能寫好orz太廚了很多內容都不舍得寫到他身上……雷古勒斯,你看……(x)

  精力也有限,後面自己都覺得ooc而混亂了,所以就在這裡停筆了。覺得他們無法異地戀或者不喜歡我後面給出結局的就當這是個一期一會的奇遇就好了。覺得後面或許還可以有或喜或悲的故事的可以往下看番外。一共四個,本來打算寫很長,實在是沒有心力了,插了一些流水賬把我腦補的寫完了。番外一是到小天狼星畢業那年的幾個片段,番外二是在那之後原著線上BE或者說TE的故事,番外三是畢業之後走向happy ending的故事。番外四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其他if line片段,與結局無關。

  感謝閱讀,非常感謝談論和認可,否則我不可能有毅力講完這個故事。寫作是一場對話,很高興我有很棒的對談者。

  # 番外


第43章 番外一

  01.

  這是一九七六年三月的某一個傍晚,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

  「大腳板,這是你十分鐘之內第八次看手表了。」頭發亂糟糟的詹姆.波特困惑地把他的頭發揉得更像鳥窩了,「你之後有什麼事兒嗎?」

  被叫的名字黑發男子把羽毛筆扔到了墨水瓶裡,懶洋洋地靠在扶手椅裡,「算是吧,要去見一個人——對了,你把隱形衣借給我。」

  「你自己拿,又不是不知道在哪。」詹姆聳了聳肩,突然意識到問題所在,「等等,見什麼人要用隱形衣?你是要去約會嗎?」

  他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詹姆,似乎心情很好,輕快地回答了:「對,和瓦爾基麗約會。」

  「哈?女武神?你寫魔法史論文寫糊塗了?」

  他不置可否,又看了看手表,終於站起身來不顧詹姆的抗議向宿舍走去,輕飄飄地丟下了一句話:「對了,我把活點地圖也拿走了,建議你今天守點規矩。」

  「喂!」

  ——他的瓦爾基麗此時正在初春的蘇格蘭鄉間跋涉。實習輪值的斯塔西婭終於放春假了。她做了個可能要震撼霍格沃茨歷代校長的決定:春假的旅行目的地是霍格沃茨,而且要用麻瓜的手段到這裡去。

  小天狼星覺得這個主意很酷。他用了整個冬天探索了麻瓜驅逐咒範圍和霍格沃茨確切坐標,把標明了位置的地圖寄給了她。於是此時,她把車停在小天狼星標的地點上,順著鄉間小路徒步。初春降至,含苞待放的紫堇十分美麗,但她無效顧及——她幾乎已經能看到遠處星星點點的村落燈光了。

  希望那就是霍格莫德。

  視線的盡頭出現了一個小黑點。她停下了腳步,審慎地眯起眼睛試圖看清那黑點是什麼——越來越近了。

  幾分鐘之後,她笑了起來,開始朝著黑影招手:一條巨大的、熊一樣的黑狗正叼著一只蓋著布的竹籃子,飛快地向她跑過來,最終直接撲到了她身上,把她撞倒了。她接過那只竹籃子,發現裡面裝著熱騰騰的餡餅、面包、南瓜汁和布丁。

  再抬起頭時,黑狗已經變成了黑發灰眼的英俊男子。他張開手臂,帶著深深的笑意:「歡迎來到霍格沃茨,斯塔西婭。」

  籃子被扔在了地上——他們緊緊地親吻在一起,現在沒人有時間去關心可憐的餡餅了。

  02.

  「我親愛的斯塔西婭:

  你好嗎?希望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你媽媽已經大發慈悲答應放你休息幾天了。可憐的,看照片我覺得你能瘦了至少有五磅。

  我現在正在戈德裡克山谷,而且有兩條重要消息要向你宣布。好的消息是,我成功地離家出走了,正式的、不會再回去的。雷古勒斯寫信跟我說媽媽氣壞了,把我的名字從家族掛毯上燒掉了,這是我們家給家族成員除名的方法,我真是十分感謝她。不過也有壞的一面:他們把我的金庫也凍結了,除了我事先准備的金子,其他全都被收走了。你的男朋友現在可以說得上是一貧如洗。好在你應該習慣這一點了,這讓我心理壓力不是很大,謝天謝地。

  但詹姆可能還不是特別適應,所以我現在就住在他家裡,讓他好好熟悉一下貧窮版本的小天狼星.布萊克。他的父母對我非常好,我有的時候懷疑我才是他們親生的那一個。但我跟詹姆提議去聖芒戈查查的時候,他威脅要揍我。

  總之不要為我擔心,我現在非常快活,斯塔西婭,除了認識你的那段時間,我這輩子從來沒這麼快活過——哦,或許還得算上練成阿尼瑪格斯的那天。唯一有些遺憾的是,我以為我可以忍耐到明年夏天,所以前一陣剛把你的海報用永久粘貼咒黏在了我家牆壁上。是沙灘排球世界杯推廣廣告的那張,你說再沒有多的了。還挺可惜的,希望我媽媽能替我欣賞比基尼吧。

  不日我就會去倫敦拜訪你,只要我確定了我們家的那群瘋子沒有在到處找我——但我不是很肯定能不能甩掉尖頭叉子,梅林,他念叨一整周想去科克沃斯悄悄看一眼伊萬斯了,我很懷疑一旦我提出來要去倫敦,他就會黏上我。真希望不要。

  P.S:我個人更希望你們家也投資了動物園,這樣如果他真的跟了上來的,我們能給他找到一個食槽。

  再P.S:我已經把《尼伯龍根之歌》重新看了兩遍,迫不及待去見格爾希爾德了。但再次希望她排練不要太辛苦。

  永遠愛你,

  小天狼星

  1976.7.31」

  03.

  斯塔西婭第二次造訪霍格沃茨是在一九七八年的盛夏。NEWTs考試結束後,她如約出現在了霍格莫德,通過蜂蜜公爵的密道出現在了獨眼女巫雕像旁。她穿得和其他霍格沃茨學生一模一樣,但披著隱形衣,並且被男朋友反復教育了:「如果有人看到你還問是誰,你就說你姓波特,是詹姆的遠親。」

  她點了點頭,目光越過小天狼星,落在會動的畫像們上:「我知道了——再看一次還是那麼有趣,我們家能掛這種畫嗎?」

  他哼了一聲:「如果你不想突然被我什麼曾曾祖父拜訪打擾的話,那麼我建議不要。」

  她咯咯笑了起來:「會被知道嗎?偷偷溜進霍格沃茨參加他曾曾孫子的畢業舞會?」

  「這可不能錯過——我一輩子只會畢業一次。而且今天尖頭叉子准備了重頭戲。」

  「你不肯告訴我!我已經問了好幾次了。」姑娘抱怨道。

  他眨了眨眼睛:「我當然不能告訴你,好女孩,但你晚上就可以看到了。」

  ——她果然目睹了一場盛會,並且領教了掠奪者的威力。她親愛的男朋友偷渡了一個活人進霍格沃茨,而他最好的朋友詹姆.波特則走私了三箱奧格登陳年火焰威士忌、兩箱費力拔煙花,以及一只龍眼核那麼大的鑽戒,並且在舞會接近尾聲的時候,當眾向莉莉.伊萬斯求婚,甚至還成功後欣喜地引爆了所有的煙花。

  小天狼星在四處飛舞的煙火和威士忌的圍攻下,拉著斯塔西婭溜出了教堂。她在涼涼的夜風裡驚魂未定地問:「那個白胡子的是不是你們校長?我是不是看到他吹口哨了?」

  他們對視一眼,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要不要坐掃帚兜風?」他興致勃勃地建議,「我帶你去禁林上方飛一下——運氣好的話興許就能看到獨角獸,最近產了小崽兒。」

  她微笑了起來:「我有點累了,今天就算了吧。」

  最終他們拉著手在黑湖邊漫步。月光灑在湖面上,到處都是跳動的光點。螢火蟲們繞著榕樹跳舞,另一部分落在小灌木上,像開了效果奇妙的射燈。時不時有幾只焰火爬升後炸裂在天空中,一瞬間照得如同白晝。

  斯塔西婭撿起一塊石子,打了個水漂。她似乎下定了決心,突然開口道:「我有件事跟你說,小天狼星。」

  「什麼?」他把斯塔西婭的手握到唇邊,順勢親了親。

  「……我懷孕了,小天狼星。而且我決定,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小天狼星被嚇了一大跳,等理智重新占領上風時,他反過來把斯塔西婭嚇了個倒退: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湖邊的碎石硌到了膝蓋骨,讓他忍不住齜牙咧嘴地勉強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只交叉紋的藍黑色小盒子:「嫁給我吧,斯塔西婭。」

  她有點猶豫,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第一,我不是想逼你結婚,小天狼星……這完全是我自己經過思考後的獨立決定,我只是覺得有必要告訴你?」

  他快速地說:「我當然知道,而且難道你覺得誰能逼我做什麼我不想做的事嗎——」他堅持把戒指盒舉到她面前,「說實話,我早就買好了,陪詹姆買求婚戒指的時候就看中了這個。本來想當你今年的生日禮物,但我現在覺得,它可能有更好的用處。而且我之前不是就求過嗎?」他皺了皺鼻子,做了個鬼臉,「是你讓我先在候選人名單上等一等的——沒必要這麼驚慌吧。」

  「我驚慌的是另一件事,小天狼星。」她嘆了口氣,「第二,其實求婚用不著雙膝跪地,我還以為你知道。」

  得意的神情立刻消失了。黑狗搖來搖去的尾巴垂了下去。

  姑娘最終伸手接過了那只寶詩龍盒子,得到了一枚方切藍寶石戒指,亮晶晶的,很像她的眼睛:「……第三,我答應你。」

  04.

  兩個月後,詹姆和莉莉.波特的婚禮以一種驚人的速度發出了請帖,但這正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內:這兩個人喜歡搞閃電戰也不是一兩天了,從吵得天翻地覆到成雙成對地出現在霍格莫德約會也沒用太久,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但喜歡搞地下戰的男人比新人還焦頭爛額:斯塔西婭堅持要在她第二年夏天正式畢業之後才走教堂,因此即便求婚成功也各種意義上還是未婚的小天狼星當仁不讓地作為詹姆最好的朋友擔任了伴郎。然而同時,他還有一個正在找工作的未婚妻和未出生的女兒需要照顧。

  「梅林的內褲,我得說,准備一場婚禮可比跟食死徒決鬥三天還辛苦——如果世界上還有什麼更麻煩的事兒,那一定是准備兩場婚禮。」

  他躺倒在新郎休息室裡絕望地說,英俊的臉上透著無助,實在惹人憐愛。

  新郎沒空理他,正在團團亂轉:「你說我現在能去看看莉莉嗎?她會不會著急?不會臨時變主意逃婚吧?不行——我得去看看。」

  他被小天狼星一把拉住了:「她媽媽和斯塔西婭一起看著她呢,你可安靜一會兒吧,我都要暈了。」

  詹姆站住了腳,終於緩緩坐下了,「對,我不能去。要是我出去了,他們肯定都跟著我,萬一被別人看到斯塔西婭就不好了。」

  小天狼星把她保護得密不透風,除了他和莉莉在畢業後私下與他們一起慶祝訂婚見過一面以外,只有幾個核心的相熟鳳凰社成員知道小天狼星有個秘密的女朋友,但幾乎所有人都沒見過她。在畢業後,詹姆才知道自己的傳家寶被小天狼星借去不止一次地偷渡麻瓜女朋友進霍格沃茨過。他目瞪口呆地不知道應該贊嘆小天狼星的行動力和惡作劇水平,還是該罵他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

  他的嘆氣聲更大了:「說實話,我真不想讓她來的。她的身體你也知道,而且這麼多人,要是被人看到了,我能不能原諒自己先不說,她爸爸今天晚上就能來殺了我,兄弟。」

  詹姆大笑了起來:「沒事兒,你只要能撐到我宣誓完就可以了,大腳板,我會給你選個好墓志銘的:一條被岳父咬死的可憐小狗。」

  大腳板殺氣衝天:「我現在就送你去和梅林直接宣誓。」

  ——但好在一切順利。相愛的人順利在眾人的掌聲裡結為夫妻,互相親吻。樂隊奏響了各式樂器,賓客們暫時忘記了戰爭的陰霾,快活地跳起舞來,直到夕陽西下。

  宴飲將盡時,樂器聲停了下來。按照慣例,新人要在場中合著掌聲跳最後一支舞,然後賓客至上共同舉杯祝福他們。

  詹姆挽著莉莉的手跳起了一種類似恰恰的舞。忽然,初秋的晚風將一陣歌聲從他們的新居送了過來:有人正對著夕陽,在會場看不到的地方放聲歌唱,卻將歌聲送到了這裡——似乎在新房另一面的陽台上。

  不知名的歌者唱著意大利語的歌曲,嗓子美妙得像剛出巢的夜鶯。大部分巫師其實沒聽懂,但莉莉驚訝地捂住了嘴。幾個麻瓜出身的巫師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即便不懂意大利語,他們也辨出了這首曲子:

  「干杯吧,用喜歡的酒杯來干杯,

  用點綴著花朵的酒杯來干杯。

  將短暫的良宵交付於令人沉醉的歡樂中。

  這樣歡樂的時刻雖然美好,

  但誠摯的愛情更寶貴,何不為了愛人盡情干杯……」

  小天狼星搖了搖頭,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

  05.

  他們的女兒出生在一九七九年的第一天,她媽媽早早就決定用詠嘆調為她取名,因此孩子叫作阿利婭。

  在孩子的父親堅持要求下,這孩子的姓氏定為波爾頓。他給的理由是:姓布萊克的女人除了安多米達,基本都瘋瘋癲癲、令人生厭,命運也不是那麼好。於是微妙地說服了年輕但開始相信命運說的母親。

  孩子的教父也早就無可爭議地定好是詹姆.波特了,而斯塔西婭請好友愛達和莉莉同時擔任她的教母。她對這個安排相當得意:「既然叫『詠嘆調』,當然要有愛達當教母——她可是新生代裡最好的女高音。莉莉也很合適,這樣洗禮的時候和詹姆一起出現正相配,不管她以後會不會魔法、要不要唱歌,都會有仙女教母,這樣就很好。」

  唯一令人猶豫的就是中間名。雙方都沒有明確的偏好,又格外地挑剔,因此翻來覆去地無法決定。

  女兒出生後不久,他們搬到了斯塔西婭名下的另一處房產,那是在特倫公園的獨棟別墅,離她入職的醫院很近,空間上也更寬裕些。小天狼星要去參加鳳凰社的集會,於是她把女兒放在父母家裡,把舊公寓裡的一些資料搬過去,也難得偷個清閑。

  她走到公寓花園的入口時,一聲汽車回火似的聲響輕輕在身後炸開。斯塔西婭警覺地回過頭去,一個黑發灰眼的男人幻影移形憑空出現,正靜靜地看著她。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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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1. 格爾希爾德是歌劇《尼伯龍根的指環》中的女武神(即瓦爾基麗)之一。斯塔西婭這一年在媽媽的演出中擔任這個配角,所以小天狼星說「要和瓦爾基麗去約會」「見格爾希爾德」。

  2. 「干杯吧」一段歌詞是《茶花女》的《飲酒歌》的選段。一般是男女二重唱,但因為開頭一段歌詞更契合婚宴,斯塔西婭把整段都自己唱了。

  3. 雙膝跪地求婚寫完覺得特眼熟……正好刷到Alaska太太更新。我:草,這不是渡鴉還是祭品裡她寫過的嗎!天涯共傻狗……但真的有好笑也很適合他……我留下來了,也說明一下。順便安利一下:Alaska,yyds。黑兄弟廚有你了不起jpg

  4. 設計了但懶得寫了的情節:他們決定結婚後,斯塔西婭的爹把小天狼星抓過去一通罵,讓他發誓不可讓任何其他巫師接近斯塔西婭,並且把他在魔法界的所有財產扔給小狗繼承了。當初阿爾法德出現也是多少經過了他的允許:他從阿爾法德那裡聽說過一些小天狼星的好話,勉強看在朋友和女兒的面子上沒有把他直接擊斃。

  5. 出現的人導向不同的結局,以及寬容我對小孩的設定……我自己也覺得略微有點微妙。


第44章 番外二

  小天狼星穿著巫師鬥篷,靜靜地看著她。

  斯塔西婭松了口氣,「是你啊,我以為發生了什麼呢。」她向丈夫招了招手,「走吧,阿利婭在等我們呢,我現在可不敢走遠了。」

  小天狼星紋絲不動,她這才注意到他臉色格外地差,而並不是昏暗的光線映襯的。微笑漸漸從嘴角爬了下去,她不由得聯想到前幾次他口風裡透出來的糟糕局勢,頓失血色:「……出什麼事兒了嗎?」

  「多卡斯死了。」他直勾勾地盯著她,半晌才突然上前把她緊緊地摟在懷裡,仿佛這樣才能讓他開口似的,「你記得嗎,多卡斯.梅多斯,就是我說在詹姆和莉莉婚禮上接到捧花就立刻向男友求婚的那個格蘭芬多……她失蹤有幾天了,今天得到的消息……伏地魔親手殺了她。」

  「天啊。」斯塔西婭也一時失語,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她最近每天都看到生命在面前流逝,但幾乎每個人都是由於不可抗拒的天災、是命運女神紡下的絲線。在她說「我們盡力了,病人沒有任何痛苦」的時候,家屬一般也就釋然了。這種逝去某種意義上是一種靈魂的解脫,但戰爭中的犧牲不一樣。那更像她幫助導師給病人念切片病理報告:死神在背後舉起了鐮刀,獰笑著准備收割更多的絕望和痛苦。她反手攬住小天狼星的脖子,於是他順從地低下頭,把自己埋在了她的頸窩裡,不久就有什麼液體順著發絲滴落到了她的鎖骨上,涼涼的。

  斯塔西婭拍了拍小天狼星的背,像對待新生的女兒那樣。他終於悶悶地開口說:「……我二年級的時候,陪詹姆去參選魁地奇球隊,那個時候多卡斯就是隊長了,她在球場上簡直是一支火箭,是格蘭芬多的第三只游走球……」他哽住了,不再往下說,反而松開了斯塔西婭,用力地攥住了她的手,「……走吧,阿利婭在等我們。」

  他們兩個一路默然相對。直到回到自己家中,正准備開門的時候,斯塔西婭突然開口了:「我想好了,她的中間名就叫阿納斯塔西婭。」她站在門口,背對著小天狼星,做了個決定,「我母親的祖母就叫阿納斯塔西婭,她是個俄羅斯人,我的名字也是這麼來的——這名字是復活的意思。」她回頭對他用力扯了扯嘴角,「他們不會白白犧牲的,他們的精神永遠活在我們身邊,不是嗎?」

  小天狼星看著她,最終點了點頭,附身去吻她的頭頂發:「好,阿利婭.阿納斯塔西婭。我們的女兒一定能像你一樣得很多A。」他頓了一下,「……不過她要是去霍格沃茨的話,得是O才行。當然,魔法史除外。」

  斯塔西婭終於笑了,「天啊,這居然是我們家的掠奪者會說的話——我有要求過你得多少O嗎?對了,你從來沒告訴過我,你的NEWTs得了多少O!」

  他也笑了,舉起手上的塑料袋示意投降,接著快步走進廚房,企圖躲避劍橋畢業的妻子進一步詰問,實則卻在暗暗地想:這個姑娘永遠也不會知道,她母親其實中間名本來也叫阿納斯塔西婭,為了躲避巫師界帶來的災禍才把名字縮減又顛倒,從艾爾莎.阿納斯塔西婭變成了安娜.艾爾莎、並把後綴留給了對巫師界一無所知的女兒了。他突然覺得一陣愧疚從腳底爬了上來,令他渾身發冷:為什麼自己又要把她拉回到這場戰爭中呢——梅林啊,她的父母像聖人一樣把她保護得這麼好,他敢發誓鳳凰社的任何成員或線人都沒有這樣的防護等級,可一切最終卻潰敗在了自己的手上。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以同樣的程度保護好阿利婭——想想吧,他記事以後就甚少能得到過父母的照顧,□□和白眼倒是更多一些。年輕的父親後知後覺地開始惶恐,能不能照顧好一個幼小的女嬰——兒子簡單一些,不是嗎?只要把他當成小尖頭叉子就行了,摔摔打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女兒不一樣,嬌嫩得像花朵一樣,他可不擅長對待脆弱細致的小東西。

  ——不過還好她姓波爾頓,他安慰自己。波爾頓家的姑娘應當是只有一路順順利利、被人當成公主的命,看看她的母親和外祖母。沒什麼大不了,這名字很吉利。

  在經歷了長久的掙扎之後,他們終於確定了孩子的全名:阿利婭.阿納斯塔西婭.波爾頓。出於保密,他只把這個新的名字告訴了孩子的教父和教母,因為由孩子的母親主動負責向新升任的祖父母報知。孩子的教父對這個姓氏的選擇非常驚訝,但表示他認為這完全符合孩子父親一貫善於驚人的作風,結果被教母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教母珍愛地把小姑娘的照片收藏在了家庭相冊裡,並讓孩子父親轉交一份禮物給她的教女:一只非常精美、鑲嵌著寶石的八音盒,打開之後會飛出兩只金子做的夜鶯落在一朵琺琅質地的百合上、驚人地用人聲進行演唱。大家仔細一聽,發現其實是安娜.波爾頓女爵的聲音在唱詠嘆調《為藝術、為愛情》。這正是教母的得意之作:她從麻瓜珠寶商那裡下了訂單,又施了自己的獨家魔法。孩子的教父叫了起來,表示自己怎麼沒想到,試圖立刻訂購一把新品飛天掃帚送給教女,被孩子父親瞪了好幾眼後用臂膀勒住了脖子,表示沒關系只要你變成鹿讓我女兒騎她就會原諒你的——小女孩兒嘛,誰會不喜歡毛絨絨呢?仙女教母莉莉捂著嘴咯咯笑了起來。

  幾個月後,情形反了過來:一個新的生命來到了阿利婭的教父母波特家。大家紛紛開了賭盤壓這是一個小尖頭叉子還是一個小莉莉,斯塔西婭委托她樂得不知東西南北的傻瓜丈夫壓了一注錢在男孩上,因為她堅稱出生性別比應該保持在一比一、一個女孩出生之後下一個就應該是男孩。她的傻瓜丈夫顯然沒有學過基礎數學,更沒有學過生物統計,現在就連一向好用的腦子都丟掉了,只會樂顛顛地聽從夫人的指示下注。他夫人肯定不會告訴他,生物統計學當然不是這麼算的,真實的理由其實是安娜常年需要一對男女幼童充當舞台上的道具——比如說,她又在打算排演《羅恩格林》了。

  這孩子來得遠比阿利婭艱難。當時橫亙在阿利婭面前的,除了母親的畢業考試就只有排班輪值。這是和平年代裡出生的小孩子帶給家長的小煩惱。而波特家的小家伙給戰士母親帶來的麻煩可就大了: 首先,她因為劇烈的妊娠反應無法投入戰鬥,手上的許多工作被迫中止。過大的反應還讓准爸爸被嚇了個半死,差點半夜用鹿角撞開聖芒戈的大門。

  其次,在某次產檢後,波特夫婦被提前收到風聲的食死徒打了伏擊,聖芒戈的入口都被炸了個粉碎,於是受到驚嚇的波特夫人再也不敢去聖芒戈檢查了。孩子一早就定下的教母聽說了這件事後,發揮了她的才智: 她在名下的地產中找了一間距離自己醫院最近的普通公寓作為莉莉的落腳點,並在系統裡生成了一個虛假的產婦信息。於是阿利婭的教母保持著每個月拜訪一次她母親的日程,兩位女性只能通過保持隱晦的醫患關系交換信息。

  斯塔西婭悄悄展示了女兒騎在大腳板身上滿屋亂竄的照片,逗得莉莉哈哈大笑: 「我早就猜到了這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斯塔西婭挑著眉毛收起照片,矜持地暗示:「他說騎鹿更好玩,阿利婭很開心,現在叫著要騎鹿。」

  莉莉立刻不笑了,她感到了眼前一黑。

  斯塔西婭一邊幫她核對報告,一邊繼續放出爆炸性消息:「……有的人已經在給摩托——啊,你知道,就是那一台能飛的——加挎鬥了。他說孩子長大一點以後不能只在地上騎動物,那不夠酷。」她抽空從文件裡抬起頭,對著莉莉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指標確實不錯,不用太擔心——對了,剛剛的那個意見,我聽說是阿利婭的教父建議的。」

  當女兒的覺得把車飆上180英裡也不算什麼,能飛可就太好了,她自己就會凌空翻滾的特技動作。但出於護崽本能,當母親的有著不一樣的戒備心理。她想了想好像沒有什麼可指摘丈夫的,畢竟是她一直兜售「飆車太酷了、最好能上天」的違法觀點,但有人提醒讓她女兒也可以入此險境,那是不行的。她不好意思責備嚴格意義上講算是被自己帶歪了的丈夫(事實上,只要不帶上她女兒,她也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兒),只好選擇禍水東引。

  於是當晚詹姆.波特就被趕出了臥室,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波特小夫妻即將挨過艱難的孕期之前,最後一重磨難來臨了: 西比爾.特裡勞妮在求職面試中做出了個個關於黑魔王的驚天預言。小天狼星再也不敢讓斯塔西婭插手其中,更不敢讓莉莉隨便踏出家門一步了: 食死徒正像嗅到了血腥味兒的鯊魚一樣,瘋狂瞄准幾個懷孕的鳳凰社成員。

  一切塵埃落定在七月的最後一天。小天狼星再次面色復雜地回到家中,斯塔西婭扔下了手裡練習縫合用的牛心,看向他:「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是莉莉生了?咱們贏了嗎?」她還記得那個賭約。

  小天狼星嘆了口氣,幫她抽出來濕紙巾擦拭手上的血跡:「……贏了,是個男孩,三個小時之前出生的,名字叫哈利,哈利.詹姆.波特。」

  她雙手一拍,「啊呀」叫出了聲,「這就是咱們的教子,小尖頭叉子?」她的藍眼睛跳動著光芒,「送什麼好?你們都是巫師,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習俗——啊,可莉莉是麻瓜出身呀。莉莉還好嗎?需要什麼藥品嗎?」

  新任教父搖了搖頭:「……是因為那個預言,你記得嗎?食死徒現在開始搜捕鳳凰社的新生兒了。」

  餐廳裡頓時被沉默籠罩了。水龍頭沒被擰緊,發出滴滴答答的響聲,仿佛征示著什麼的流逝。年輕的夫婦無聲地開了瓶酒,默默慶祝這個來之不易的新生命。

  斯塔西婭難得地喝得有點多,小天狼星把她搬到床上時被揪住了衣襟,他低頭看著妻子:「……阿利婭不在你就想做壞事?」斯塔西婭通常會在上班的路上把女兒塞給波爾頓夫婦,下班再接回來。這幾天小夫妻都忙得焦頭爛額,於是沒有去接阿利婭。

  「胡說,」她伸手揪著他臉頰上的軟肉,疼得他齜牙咧嘴,「我是想問你,我能見到哈利嗎?什麼時候會方便呢?阿利婭洗禮的時候莉莉可來了。」這聽起來真不是合格的教母應該做的事情。

  他哽了一下,接著低低笑了:「洗禮恐怕不行,社裡大家都會去——我會和詹姆商量的,現在還是討論討論別的事吧?」

  斯塔西婭用力眨了眨眼睛,試圖讓自己神智更清明一點:「……什麼別的?除了今天的心血管縫合術練習,我都……」

  「不是這個,」她年輕的丈夫在床邊撒開了手,把她扔了下去,換來了一聲尖叫,「波爾頓醫生,不是這個。我莊嚴宣誓,我不想干好事。」

  教母始終沒能看到她的教子,因為隨著形勢惡化,教子不得不跟著父母開始了躲避追殺的隱居生活。一開始斯塔西婭還能拜托小天狼星捎帶藥品和嬰兒用品給新手父母,但逐漸地,這也行不通了:鄧布利多傳達了可靠的線報,表示經過一番搜索,伏地魔確定了尚在襁褓裡的哈利.波特就是那個預言中的小男孩,於是波特夫婦不得不停下一切工作和對外聯系,帶著兒子躲藏起來。

  斯塔西婭聽說這一切後目瞪口呆:「他是不是腦子有病?」她最近的課題是重症患者的伴生精神疾病與表征,因此申請到了去精神科輪轉,「真的,不行帶過來給我看看,我的論文……」

  小天狼星正抱著女兒,用魔杖頭上的變出來的花逗得她咯咯笑。聽見這話他翻了個白眼,騰出一只手按在斯塔西婭頭上讓她閉嘴:「得了吧,他要是去你們醫院,你就再也不用為論文頭疼了,而且還真能上《柳葉刀》——訃告版。」

  妻子挪開他的手,猶不死心:「他真的不是有點什麼精神疾病嗎?哈利會走了嗎?難道是要讓他翻身的時候一屁股坐死他?你們巫師不講科學也得尊重客觀規律啊……」她摸了摸下巴,發出了陷入思考的咂舌聲,「他是不是搞錯了,這個『小男孩』指的其實應該是類似於核武器——啊,美國那個核彈好像就叫小男孩?」

  小天狼星把女兒放在嬰兒椅裡,抱著臂看她:「你的意思是,讓莉莉和詹姆去和麻瓜學造核彈?行,那做好了往哪兒扔呢?霍格沃茨?」

  他很快得到了答案:小天狼星頭上挨了妻子脆生生的一巴掌,還得到了一句抱怨:「就你們巫師不講道理,而且話還多。」

  他齜牙咧嘴地揉著頭,憤憤不平地想:這明明很講道理——而且當初談戀愛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但他不敢說出來:斯塔西婭的溫柔體貼是有限度的,而現在恰巧是這個數值的低谷(和她需要補充實驗重新提交的論文截稿日期臨近水平成反比),不是什麼打嘴仗的好時候。於是他變成了一只巨大的黑狗,對著兩名瞪圓了藍眼睛盯著他看的女士快活地搖起來了尾巴。阿利婭開心地拍起了手: 啊,是狗狗爸爸。斯塔西婭哼了一聲,終於有機會從女兒手下溜走去收拾她的資料與論文了,於是從心裡放了他一馬。

  然而這樣的時光逐漸也變少了。隨著時間進入一九八一年,鳳凰社的處境變得更加艱難了起來。小天狼星回一次家的難度變得更大了。

  兩歲多的阿利婭已經會說話了。

  「哎,你等等。」斯塔西婭叫住了他,把兩卷紗布和一卷橡皮膏塞進了他的口袋,「……防止意外,也帶上。」她的藍眼睛裡寫滿了期望,「這次的任務多久能結束?記得嗎,我約了下個月去給阿利婭選幼兒園,一切順利的話,聖誕節後她就可以去了。」

  他隔著口袋捏了捏紗布,壞笑著伸手揉亂了她的長發,惹得妻子尖叫連連,「我記得,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去,不就是在最後三家裡選一個嗎?很容易的。」他猶豫了一下,又笑了起來,「……月底不好說,但我在生日之前肯定能回來,我還得收今年的生日禮物呢。」

  狗嘴裡說不出什麼好話,他說的生日禮物絕對不是體面人拿包裝紙扎起來的那種。斯塔西婭瞪了他一眼,可是沒有任何威懾力。小天狼星抻長了脖子斜睨著她,不能有更明顯的暗示了。她只好踮起腳尖親了親他的臉頰,「去吧。」

  小天狼星心滿意足地捏了捏她的臉頰,又拉起兜帽遮住了臉,打算走到幾條街之外再幻影移形:這是他最近的策略,如果有人檢查魔法波動到這裡,至少不會知道他到底去了哪一家。

  斯塔西婭回到臥室裡,抱起了女兒:「阿利婭小寶貝,你的好日子沒有幾天啦,等你爸爸回來我們就把你送到幼兒園去。」她想了想,「走吧,咱們先去你外婆家裡蹭吃蹭喝,明天媽媽可沒空管你。」

  她抱著女兒站在二樓的窗口前尋找出行的衣物,恰巧發現小天狼星在樓下衝她們招了招手之後才消失在四合的暮色裡,於是她也揮動著女兒幼嫩的小手向年輕父親的背影道別。

  這時沒有人能想到,這是她們有生之年最後一次見到小天狼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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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BE line裡,斯塔西婭回頭看到的男人是小天狼星。

  HE line裡,她回頭看到的男人是雷古勒斯。


第45章 番外二

  十五年後,格裡莫廣場十二號。

  「……你不在這上面!」

  「我曾經在,」小天狼星.布萊克與教子哈利一同站在布萊克家族的掛毯前。他伸手指了指某個類似於被香煙燙過的洞,「顯而易見,我離家出走以後,我親愛的母親就把我的名字從這上面銷毀掉了。」

  「離家出走……那你住在哪?」

  「你爸爸家,」小天狼星回答,「你爺爺奶奶對我非常好,幾乎把我當成了第二個兒子,不過——」他不自然地頓了頓,仿佛想起了什麼,「很多時候我也有別的去處。」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離家出走?」他大笑了起來,但顯得有點苦澀,「因為我討厭他們所有的人。我的父母,瘋狂地痴迷純正血統,他們相信,身為布萊克家的人,天生就是高貴的……我那個傻瓜弟弟,性情太軟弱,居然相信了他們的話……那就是他。」他指了指一個名字,開始了回憶,「……就這樣,你不可能向伏地魔簡單地提交一份辭職報告,唉。」

  哈利提出了新的問題:「可是這上面寫了他的死亡日期。難道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嗎?我是說……」

  「你覺得掛毯上的魔法能知道一切,是嗎?」小天狼星搖了搖頭,伸出手指摸了摸原本自己名字的附近地方,「……我也不知道具體是怎樣記錄的,但這是個相當模糊而且容易被蒙騙過去的魔法,比如說,這裡本來應該還有其他的名字。」他的語氣有點痛苦,但透出來了點驕傲和得意,「但顯然掛毯並不知道這一切。」

  哈利顯然對這個故事更感興趣:「其他的名字?」

  「是啊,」小天狼星摩挲了一下,收回了手,「……你本來有個教母的。哈,別這樣看著我,這很奇怪嗎?」他抓了抓頭發,「你在莉莉肚子裡的時候,她還是負責檢查你的助理醫生呢。我還看過那張照片,」他拇指和食指圈在了一起,比了個手勢,「你才這麼大一丁點。」

  「那她現在在哪兒?」哈利試圖在聖芒戈的治療師裡找到這樣一個女人:似乎應當也是三十五六歲上下,對他母親和他都很熟悉……但聖芒戈確實沒有人對他說過「你和你母親的眼睛一模一樣」這樣的話。

  「啊,」小天狼星臉上的神采突然暗淡了,「你父母去世的夜裡,倫敦也發生了一場爆炸,食死徒干的……我追殺蟲尾巴的時候,他說伏地魔不僅知道了你父母的住處,也知道了我的,那天晚上同樣派了人去殺她。我以為自己殺死了蟲尾巴,就立刻返回家中,發現居所已經是一片廢墟了,眼看著遇難者的屍體在我面前被麻瓜警察帶走。」

  哈利提出了另一種可能:「也許那天晚上她剛好出門了,這也說不定。」

  小天狼星搖了搖頭:「我剛越獄時還特意去當年相熟的幾個地方都看過:按照麻瓜的記錄,她應該就葬身在那場爆炸裡,她父親也被食死徒殺了,確實再也沒有什麼其他蹤跡可循了。我當時聽說她母親後來還在加拿大生活過,本來想在抓住蟲尾巴之後試試運氣,」他厭惡地皺了皺眉,「你知道,一個逃犯恐怕不受歡迎,而且北美也不像北海那麼容易游過去。」

  哈利突然覺得更加抱歉了:如果不是那次對彼得失敗的抓捕,也許小天狼星除了清白還能得到更多——呃,至少他能確切地找到妻子的下落,甚至還和岳母在一起敘敘舊,讓她知道自己的女兒並沒有嫁給一個殺人犯,不是嗎?

  「吃飯了!」韋斯萊夫人的聲音傳了過來。

  哈利紋絲不動,固執地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她叫什麼名字?呃,我是說,如果以後碰巧能遇到呢,我可以告訴她……」他覺得有些尷尬,試圖努力解釋一番。

  小天狼星直起身,不再端詳那塊掛毯,他笑了:「啊,路上碰巧遇見她,這倒很有可能——仙女教母,這是她能做出來的事。」他帶著哈利向餐廳走去,「斯塔西婭,斯塔西婭和阿利婭。」

  「阿利婭?」

  「是啊,詹姆和莉莉曾經還有一個教女,她比你大一歲……沒錯,一歲整七個月,倒是挺好算。去年我在霍格沃茨也看了,四年級裡沒有這樣一個人。所以我想,她們可能確實不在人世了——至少不在英國。」

  哈利突然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剛剛的發問似乎顯得非常輕浮。不過小天狼星好像並不在意,他攬著哈利的肩頭,輕聲說:「總之你現在知道了,如果以後遇到,是斯塔西婭和阿利婭……不過記住,姓氏是波爾頓。」

  時間回到十五年前,一九八一年的萬聖節前夕。

  斯塔西婭抱著女兒來到了父母的居所解決晚飯。晚飯將半的時候,她的父親威爾.波爾頓突然站起身,說有些急事需要處理,留她在家裡過夜,便急匆匆出了門。

  ——自從女兒和布萊克家的小子結婚以後,他就在她的住處下了各種監測魔法:剛剛就有小天狼星以外的人突然出現了這個麻瓜街區並使用了魔法。他悄悄跟在這兩個穿著黑鬥篷的不速之客身後,發現他們的目的地正是女兒的住所。

  昏昏倒地後再施加攝神取念的結果告訴他,一個叫蟲尾巴的人向神秘人提供了小天狼星在麻瓜街區的秘密住址,他們因此奉命來殺死這個房子裡的人。於是威爾做出了個大膽的計劃:他殺死了兩名食死徒,放進了女兒的房子裡,並偽造了一具嬰兒和女人的屍體,把整個別墅炸毀了,假造了交火時失手引發了煤氣爆炸、最終雙方同歸於盡的慘案。

  但這不能保證偽裝不被發現。在他通過老路子去打探消息時,在破釜酒吧裡聽到了故事的下半部分:黑魔王倒台了,嬰兒哈利.波特殺死了他,背叛者是布萊克。於是男人當機立斷,連夜把妻女和外孫女一起送上了到加拿大的飛機,自己留下來尋找進一步的消息。

  命運給這一家寫了個殘忍的批注。躲避巫師世界三十年之後,小莎菲克的身份被人撞破,成為了黑魔頭殘黨的舊識認為他躲起來是為鄧布利多偷偷做事,於是盛怒之下殺死了他。

  斯塔西婭回到英國處理父親後事的時候試圖到巫師聚集地找小天狼星的消息,但因為麻瓜驅逐咒無法接近破釜酒吧或霍格莫德,最終只能無功而返,回到加拿大。隨後,她發現自己再次懷孕了。略知內情的母親安娜.波爾頓悄悄與鄧布利多聯絡,同樣誤認為小天狼星才是真正的叛徒,擔心女兒傷心過度而又被牽連,因此只告訴女兒說「他死了」。

  此後十二年間,她們再也沒有回到過英國。在這十二年間,斯塔西婭完成了MD和PhD的學位,成為了兼任教職的醫生。而十二年後,在小天狼星越獄前的最後一個冬天,著名的女高音歌唱家安娜.波爾頓爵士,也去世了。

  二零二二年,冬。

  這是聖誕節前最後的忙季了,英國魔法部裡的每個人都行色匆匆,但眼裡隱含著希望:盼望著,盼望著,放假已經很近了。陰雨連綿的天氣和疲憊的身體也擋不住他們的好心情。

  已經是魔法部長的赫敏.格蘭傑少見地像少女時期一樣,風風火火地夾著文件衝進了傲羅辦公室,敲開了主任的房門。

  傲羅辦公室主任哈利.波特從文件堆裡抬起頭,勉強對著摯友露出了一個笑容:「嗨,赫敏,我已經在寫報告了,在寫了……」他試圖把手上的文件藏起來,不讓熟悉他做派的朋友看到實情:他剛開始寫題目。

  「不是這件事。」她果斷地推開擋在她面前的紙堆,把手上的文件送到了哈利鼻子前,「你看看這個。」

  哈利往後縮了縮,和文件拉開一點距離,推了推眼鏡腿試圖看清這份讓赫敏如此關心的文件。看抬頭是美國魔法部發來的公文,關於即將到來的外事訪問活動的人員安排——這和他又有什麼關系了?

  幾分鐘以後,他從辦公椅裡跳了起來,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我沒看錯吧?他們的外事司司長叫小天狼星.布萊克?」

  赫敏抱著手臂反問:「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這麼著急地把文件拿給你?」

  哈利小聲嘟囔:「我以為是想催我快點辦公。」他看到友人突然犀利起來的眼神,趕忙把這件事忘在腦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嘩啦啦地翻動著手裡的文件,最終遞給了他其中一份:「這是我從國際魔法合作司調來的——應該不是我們認識的小天狼星,因為資料很全,他出生的年份確實是一九八二年。但你覺得有沒有一種可能。」她猶豫了一下,「小天狼星就是八二年入獄的,我是說,呃,如果他在那之前……」

  哈利翻開神秘的美國司長的簡歷,對著那張照片端詳了一會兒。照片的尺寸並不大,但非常清晰。黑發的男人雙手抱在胸前,對他露出了一個懶洋洋的笑容,顯得典雅而瀟灑,活像他教父如果當年沒有入獄的情況下後來該長成的樣子——哦,有一點是不一樣的,照片裡的男人有一雙明亮的藍眼睛。

  「赫敏,我很想和這位先生約個時間進行私人會面。拜托你跟艾瑞克說一下,能不能讓他行個方便?」

  女巫點了點頭。

  幾周以後,在破釜酒吧裡,仔細觀察的巫師們會發現,傲羅辦公室主任穿著一件深綠色的兜帽鬥篷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似乎在等什麼人。

  「謝謝,漢娜,今天就算了。我在等人,一會兒要去別的地方。」他拒絕了老板娘招待的咖啡,客氣地說。

  一個巫師匆匆走進酒吧環顧四周,好像在找什麼人,接著立刻朝他走過來了。是一個眼熟的魔法交流司職員:「先生,他馬上就到了。」

  對方剛說完,破釜酒吧的門又一次被推動了:哈利.波特惦記了好幾周的人跨越大西洋,從照片裡走了出來,也正在打量著他。

  他和小天狼星生得真像啊,五官間有著那個在他父母婚禮上大笑的伴郎的影子,他幾乎立刻可以肯定這就是他要想找的人了。

  綠眼睛對上藍眼睛,這對教兄弟突然意識到,對方臉上唯一和舊照片裡父輩們形像有所出入的部位,正是繼承於自己那素未謀面的教母。一瞬間距離好像自然而然地被拉近了,他們用力握了握手,接著給了對方一個姍姍來遲的、布萊克與波特之間常見的兄弟式的擁抱,並肩進入了對角巷,交換著對方所不知道的前塵瑣事。

  厄瑞涅女神姍姍來遲,舉起了手中的火炬,吹了吹這不為人知的一角裡的灰塵。克洛托瞥了她一眼,把一截新的命運紡線纏繞到了已被剪斷的舊線上:

  詹姆與莉莉.波特,在一九八一年的秋冬之際,犧牲於戈德裡克山谷;他們留下的伶仃幼子,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名青史留名的戰士、英國幾百年來最優秀的傲羅。小天狼星.布萊克在十幾年後為了保護教子越獄,繼而喪於食死徒堂姐之手。直到過世,他依舊不知道妻子和兒女當年陰差陽錯逃過了一劫,彼時尚在人世。斯塔西婭.波爾頓自從埋葬了父母以後,終身再也沒有回到故土。她一生從事於醫學研究和教育事業,在世時用收入設立了獎學金,資助無家可歸的學生完成高中學業,並向家境貧寒的醫學以及歌劇藝術專業的女學生提供豐厚的生活津貼。他們的女兒阿利婭.波爾頓表現出了過人的藝術天賦,成為了一名音樂劇演員兼劇作家,但只有兒子才從父親和祖父母輩那裡,隱秘地繼承到了魔法血脈,人至中年時晉升成了美國魔法部的高層官員。

  這一年的冬天,兩個家族生機勃勃地伸展出了枝枝蔓蔓,以一種意外的方式再次交疊了在一起。但那一小段鮮為人知的故事,卻在當事人們紛紛謝世後才終於重見天光。而距離讓一切開始的、一九七五年的那個聖誕節,已經過去四十有七年了。

  ——《叛逆期與公主病》結局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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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讀過也喜歡的不少同人設定是,女方和小天狼星在他蹲大獄之前兩心相許,結果女方苦等十三年直接再續前緣的劇情……現在不能接受了。前期感情鋪墊不到位顯得女方缺心眼。王寶釧等十八年,但人家還有個正宮娘娘的名份呢,這算什麼。鋪墊到位了顯得狗子哥有大病,人家拋妻棄子考功名,您這是?……

  於是我就停在這兒了:雙方努力過了,但陰差陽錯也沒辦法了,遺憾終生卻也能move on各自生活下去,但十三年後的小天狼星依舊會留意並交代她的信息,即便他已經確定她死於爆炸多年了;斯塔西婭給有魔法的兒子用和父親同樣的名字命名,希望知道內情的人可以一下就認出來他,並一直捐助高中生作為紀念。

  這就夠了。人和人本來就是不斷告別,但永不相忘。

  (後面還有HE)


第46章 番外三

  斯塔西婭警覺地回過頭去,一個黑發灰眼的男人幻影移形憑空出現,正靜靜地看著她。

  「——是你。」

  是雷古勒斯.布萊克。幾年不見,他的稚氣已經消散得一干二淨,臉頰瘦削了起來,顯得人陰郁卻也更英俊了。他的個子也抽條了。

  她驚訝地與他四目相對,完全沒想到會在此時此地看見他。

  男人也似乎沒想到會遇到她:「你好。」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打了招呼,「聽說你和小天狼星結婚了……恭喜你們。」

  原來不是找麻煩的。於是她輕快地回答:「啊,是這樣的,你是來拜訪的嗎?小天狼星現在不在家,而且其實我們搬到了新的居所,我是來拿東西的。」她揚了揚手中的書,「他應該馬上就要回家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對方委婉地拒絕了:「是這樣啊。其實我不是特意來拜訪的,只是偶然路過這裡,想起來到過這裡就來看看……」

  她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我們一會兒去接阿利婭,你也不打算看看嗎?」

  「阿利婭?那是誰?」

  她揚了揚唇角:「介紹一下,她是你的侄女,我的女兒。」

  男人矜持的笑容倏忽之間消失了,驚訝地瞪圓了眼睛:「哈?」

  他們最終在斯塔西婭舊居的公寓客廳坐了下來,開始分享一壺熱咖啡。

  「說實話,斯塔西婭——希望你不介意我這麼稱呼你——我真的從沒想過小天狼星會願意結婚,無意冒犯,我也更沒想到他會和麻瓜結婚,甚至還有了女兒。」

  她毫不在意地笑了:「沒什麼,我也沒想過我會在畢業之前就跟一個巫師結婚了,說實話,這個比例應該更低吧?可能這就是命運。」出道作品是《羅恩格林》的女高音的終極命運,真敬業。

  雷古勒斯被逗笑了。他輕笑了兩聲,伸手握拳在唇邊咳了咳:「我大概可以猜測到,他為什麼會被你迷住了。」

  她也捧場地輕輕笑了:「說實話,我也能猜到你大概有什麼想對小天狼星說的。」

  笑容立刻消失了。他干巴巴地說:「抱歉?我不太明白……」

  「你們關系不好,我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但這不代表他真的討厭你,」她把咖啡杯捧在手上,慢慢地轉著杯子,「按照我的觀察,他討厭的應該是你們家族純血至上的觀點和一系列的家庭教育和政治投機。但你來找他了,還很猶豫。」她又一次微笑了起來,「這有點冒昧,但像我這樣的麻瓜們通常認為,這應該就是一種讓步的態度。是什麼讓你後悔了,但是同時還令你掙扎呢,雷古勒斯?」

  他像被人按到了針氈上落座一樣,蹭地幾乎跳了起來,眼裡閃著驚恐又憤怒的光:「你怎麼……你知道什麼!」

  她喝了一口,慢慢地說:「我對你們巫師的想法沒什麼高見,雷古勒斯。但小天狼星回來的時候什麼樣子我看得出來。太陽底下是沒有新鮮事的——沒上台的時候就開始搞高壓統治和白//色//恐//怖的人,當他有了名正言順的權柄之後會把屠刀揮向誰呢?一個善意的提醒,猛獸出了籠子是抓不回去的,而奴隸可是越多越好的啊,管它什麼品種呢。」

  雷古勒斯瞬間泄了氣,崩潰地癱坐在沙發上,抓亂了他的頭發,顯得他更像他哥哥了:「時至今日,我仍然覺得有魔法的人是更完整的人,值得堂堂正正地享有這個世界。但,但……他怎麼敢!他怎麼敢……」他頓了一下,換了個詞,「怎麼敢用假造的高貴身份浪費巫師的血——我發現了,他屠殺麻瓜也好,屠殺巫師也好,只是為了取樂立威,和殺死一些雞鴨沒什麼區別。」

  「我真誠建議你們的課程設置也參考參考麻瓜教材吧。」她憐愛地嘆了口氣,「上個這麼說的麻瓜統領是希特勒,後來大搞強制絕育和優生學,如果不是死得早,恐怕下一步要推行強制結婚、強制生育了。你們純血巫師真的想……」她露出了個微妙的表情,「像動物一樣不停繁衍嗎?不然就你們那個人口數量,就算能統治世界,一個國家能分到二十個巫師嗎?處理公文就能累死呀。唉,為什麼不好好學歷史和生物統計呢。」

  雷古勒斯目瞪口呆。

  「而且你們忙著戰爭,甚至沒有鼓勵生育過……」她不可思議地指了指桌上阿利婭的照片,「這家伙是你們布萊克家這一代唯一的後裔了吧?要不是我六年級不太忙才決定生她出來,你們忙碌到最後,家產都沒人繼承了——還有什麼其他別家的親戚沒有繼承人嗎?我女兒都可以接手。真是不可思議。」

  他顫抖著聲音,看著侄女在照片裡奮力地吃手指,問道:「她叫阿利婭?是你取的名字嗎?」

  年輕的母親自豪地回答:「是的,阿利婭,但是中間名還沒決定好——」她忽然停住了,靈光乍現,用一種充滿誘惑的口氣問:「……你想給她起名字嗎,雷古勒斯?」

  男人的表情似悲似喜,盯著那張照片良久才平靜下來,隱忍地開口道:「我不知道他會不會答應,但……安多米達吧,小天狼星會喜歡這個名字的。」他對斯塔西婭勉強笑了笑,「我們家的人基本都用星座或者神話命名。」

  斯塔西婭輕輕地問:「你為什麼不親自問一問小天狼星呢?我想,他會願意的。」她想了想,補充道,「我們結婚的時候,他想過邀請你,但是我們決定在麻瓜的教堂舉行婚禮,所以……」

  這是謊話,但也不完全是:她提議了,可小天狼星沒有立刻一口回絕,只說雷古勒斯大概不想來。現在拿來做誘餌正合適。

  雷古勒斯閉上了眼睛,輕輕點了點頭:「……正巧,我也有一些事情,或許也只能和他商量了。」

  又是一聲輕輕的汽車回火聲。斯塔西婭站起身,輕快地笑了:「啊,一定是他來了。」

  二零二二年的聖誕節前夕,兩個黑發的男子從倫敦市中心的蘋果旗艦店走了出來。

  不戴眼鏡、非常英俊的那一個一臉的不痛快,看著自己手上的盒子大聲嚷嚷:「我討厭這個小東西,可惡,為什麼聖誕節前的寶貴時間要花在排隊取這個東西上。」

  「小點聲,大腳板。」戴眼鏡的那一個緊張地撓了撓頭,結果揉亂了自己的頭發,「你在人家門口說這種話,小心挨揍。」

  「尖頭叉子,你現在被莉莉管教得越來越安分守己了。」他不滿地哼了一聲,「小心挨打,哈,這居然是尖頭叉子能說出來的話。」

  「……說實在的,大腳板,這些小東西我都覺得很有趣,你為什麼這麼不喜歡?這才不像你吧。」

  男人抱怨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顯得有點不自在:「我討厭它們家工程師起名字的風格——斯塔西婭再也不會叫我Siri了!她說會把系統叫出來,太麻煩了。」

  「哈?」

  他還沒有抱怨完:「變成狗的時候,她也不會叫我Pads了!」

  戴眼鏡的男人覺得有點一言難盡,「要不看看病吧,大腳板。說實在的,你們家這種精神狀態不會遺傳吧?這樣的話我絕對不會再答應多蘿西跟你孫子出去約會的,我發誓,我不允許這種黏黏糊糊的疾病進入我們波特家的光輝血脈。」

  他們轉進了一條小巷。不戴眼鏡的那一個冷笑了起來:「尖頭叉子,倘若你們家還有一點光輝,那你幾十年前就已經把它丟得干干淨淨了。」他掐尖了嗓子,模仿起來:「你好嗎,伊萬斯——」

  在尖頭叉子的惡咒打到他身上之前,男人在原地轉了一圈腳跟,噗地一聲消失了。

  「歡迎回家,小天狼星——」剛剛打開門,女人就快步上前給了他一個擁抱,順便快速地拿走了他手上的盒子,「終於拿回來了。」她忙著拆盒子,好一會兒才注意到他在一旁不滿地哼哼唧唧,無奈地笑了,站起身來給他一個親吻:「聖誕快樂,我最愛你了——聽著點門鈴,加布麗說要早點過來做勃艮第燉牛肉和馬賽魚湯,她和穆希卡應該馬上就到了。」

  ——行吧,那就這樣吧。被搶走昵稱的男人心滿意足地吹了吹口哨。

  那場圍繞著魂器的戰爭結束已經有四十年了,他們在戰爭中四處顛沛,辛苦異常,差點失去過彼此,但所幸天下太平。

  這可真是太幸運了。

  ——《叛逆期與公主病》結局二完——

  --------------------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世界線和隔壁就是平行世界了。1979年的某一天,我流宇宙裡,雷古勒斯郁結難解,於是隨意地到了麻瓜世界裡。在這個片場裡,他無意中回到了自己去過的、哥哥之前住的地方,還一下就撞到了斯塔西婭。在隔壁片場裡,他跑去喝酒(萊斯利廣場就在查令十字街後面,離破釜酒吧很近),結果被同來找樂子的王女順手給……嫖了……(捂嘴雞叫)

  劇情展開寫就和隔壁有點撞車了……大概就是雷古勒斯把魂器的消息透露給了小天狼星,然後鳳凰社花了幾年收集魂器,同時因為雷古勒斯沒死,詹莉被出賣的消息也被及時地傳了回來,斯內普和蟲尾巴被早早干掉了(嘎嘎,大宇宙的惡意),斯塔西婭帶著阿利婭和莉莉他們還同住過一段時間。然後鄧布利多就把伏地魔本體干掉啦!

  在這個世界線裡,他們的長女阿利婭仍舊沒有魔法,但是嫁給了巫師姻親喬治,因為小時候孩子們一起住過,長大之後假期還會來往,她給弗雷德和喬治的買賣投了錢,接替安娜在未來的某一年成為了首席女高音。弗雷德沒死,和舞伴安吉麗娜結婚了。長子在這個世界裡叫穆希卡.雷古勒斯.布萊克(BE線裡叫小天狼星.威廉.布萊克),娶了芙蓉的妹妹加布麗,他們當年在比爾和芙蓉的婚禮上認識了彼此。一個因為是男孩所以被親爹媽丟骰子決定名姓、最終因為有魔法而被扔去老爹一邊並被媽起名叫「音樂/Musica」的小孩……被爹逼著練了阿尼瑪格斯,是一只白毛藍眼睛的布偶(性格很狗的貓崽)。

  詹姆的孫女叫多蘿西,是這個故事最早版本女主角的名字。那個時候我給所有歐美女角色都起名叫多蘿西……

  後面的劇情完成得都稍微有點草,就這樣吧……不然我這輩子都寫不完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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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完結得很突然
不過作者有提到要完結的點..
所以還可接受
但是對於2 個番外就實在太一言難盡.
盡管是開放式的番外結局
也太....不連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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