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章 第一章 初空
遠山遙
1
我做了一個很強，很驚悚的夢。
老實說其實我對鬼怪什麼的從來都沒有抵抗力，因此拒絕任何鬼片的我按理來說是不會做這這種類型的夢的。
實際上我做的確實也不是有關鬼怪的夢。
理論上講，應該叫做白日做夢。
2
好吧，我承認，我只有沒有邏輯思維混亂的說出上面一段話，其實我只是想表達，做了這種驚悚的夢後嚇得拔腿就跑出了一身冷汗的我，能夠說出完整的話已經很了不起了。
緣由是我大白天的，見到了一個人--別想多，不是死人復活之類的，那就是個活生生的人。
明明是學園祭被小蒼拖著進了巫術屋，扮成魔女的女生裝神弄鬼地摸著手中的水晶球半晌，幽幽地說了一句，你命中註定的愛人，就是你走出這間房子後第一眼看見的男生。
我一邊想著你就扯吧，參加學園祭的男生多的去了，萬一我出去後第一眼看見的是我最討厭的肌肉男，那無論從生理還是心理去接受，這都絕無可能。
於是出門後第一眼看見人群中有著極其個性的朝天發的男生向我從容微笑，小蒼激動地拽著我胳膊低吼「那是仙道彰啊啊啊，他是不是在對著你笑，是不是？！」
我整個人都風中淩亂了。
淩亂自然不是因為女巫那所謂的預見，事實上我還沒饑渴到真的相信她的話的地步--
唔，雖然說自從我進入陵南高中的第一天被一個極其猥瑣的男生搭著肩膀調戲然後我一激動一個俐落的過肩摔直接將人摔在了三米開外後，這直接導致後來鼓起勇氣向我告白的男生屈指可數—
老實說這就是我那一摔追求的效--
我無語的是，我第一眼看見的人居然是仙道彰啊仙道彰啊啊啊啊啊！！！！
這直接導致之後熱鬧的學園祭，我整個人都神遊天外，想到仙道彰其人其事就抽搐不止。
3
我覺得我和仙道彰的距離不是天與地，雲與泥的差距，而是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的人好不好？
他是學校籃球社主力隊員，全校女生（除我以外）的夢中情人據說找他告白的女生前仆後繼就沒見消停過；鞋櫃裡一打開劈裡啪啦掉落的一定是一堆粉紅情書，抽屜裡也永遠塞滿了各式各樣愛心便當；
而我性格不好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長相還算不錯，雖然常常被認為是「花瓶」，但好歹也是花嘛。不過從被同桌小蒼喻為「驚世一摔」的開學暴力事件後，到現在為止鼓起勇氣向我告白的男生我兩個手就數得過來，而我也非常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在陵南這個美女浩瀚的海洋裡我這滴水是多麼微不足道的存在。
小蒼總笑著埋怨我一直默默地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不怎麼關注外界—廢話，你要是上課補覺下課打工每天累得要死要活，這樣的生活鬼才有閒心去關注校園是多麼青春多麼熱血多麼的充滿激情活力。
因此，對於一向漠不關心外界的我認識他也只是因為他是學校超高人氣的名人名氣大到連我這種從來不怎麼在意八卦的人也聽說過他其人其事--這麼說我只是想要表達他是多麼有名而已。
要說我和他有什麼聯繫的話—
大概是同校同年級的同學……而已。
我在二年一班他在二年十一班兩個班分別在教學樓的兩端一個南一個北各有各的樓梯這直接導致同學兩年我根本沒與他在樓道上遇見過--唔，也許擦肩而過還是有的，只不過一向走路就像在低頭找錢的我完全沒注意到……
總之，這麼一個跟我毫無交集的人氣男生，居然是我在聽了那所謂的預言後第一眼看見的，並且一臉熟識的模樣向我微笑示意，這一定是我在青天白日之下做的夢吧。
於是綜上所述--
那所謂的「命中註定的愛人」預言，壓根就是扯淡。
不過，就因為物件是陵南人氣男生仙道彰，我就驀然失去了平日的淡定，真為自己感到痛心疾首
啊。
不經意間瞥見身邊走過的一對對相挽的親熱情侶，我摸著下巴琢磨，唔，一定是校園裡處處彌漫著盎然春意影響我的，一定是這樣的！
4
於是第二天在學校圖書館作兼職工作的我埋首在電腦前全神貫注地整理資料以至於完全忘記早已過了下班的時間……的時候，一本書和借書卡一起遞到了我的面前，然後照片中那個俊秀的男生頓時讓我一驚下意識地仰頭結果面前果然站著身高超過一百八十公分整齊地穿著學校制服越發顯得身材修長的仙道彰--我的嘴角抽搐，外加脖子也很抽搐--望久了脖子好疼。
「怎麼了？」似乎是注意到我舉動的異常，仙道彰微微彎下腰笑容溫和地問--投下的陰影將我完完全全地籠罩其中，鼻翼間忽然有一股淡淡的沐浴後的清爽味道—
唔，大概是籃球社訓練結束後沖了個澡再來圖書館借書的。比起那些滿身臭汗也毫不在意地與別人近距離接觸的男生，面前的仙道彰真是個愛乾淨懂禮貌的好少年啊……
！我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八嘎！
狠狠地在內心世界「pia」了自己一耳光打回神後，我連忙歉意地一笑，「抱歉。」低頭想要登記書名的時候猛然瞥見桌上的小鬧鐘—時針已經不知不覺地指向五點四十了……
哎？想起已經過了閉館時間了，我抬頭微笑語氣略帶遺憾，「不好意思，現在已經不能借書了，請明天早點來。」
「是這樣啊，」仙道彰似乎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點了點頭，「那我明天來好了，這個書可以先放在你這裡麼？」
我這才注意到桌子上放的是《籃球週刊》—這本書向來都是外借雜誌中人氣最高的，一般一還回來就很快被借走，因此是非常難借到的書。難得他今天運氣好可以找到最新一期的，幫他留一下也沒什麼。話說他借的書果然是和籃球有關的書籍啊……我為什麼要用果然啊我果然被昨天的夢搞得是神經錯亂了麼我跟他根本就不熟好不好？
……想到昨天異常詭異的白日夢，我忽然覺得，面前這個明明就是熱愛籃球的人氣少年，我真是何德何能因預言和他扯在一起……心裡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好的。」
「謝謝。」仙道彰笑著道了謝，我把書放進抽屜，提醒他，「請明天五點半閉館前過來取書。」
話說，唔，我仿佛似乎好像也許應該記得，今天五點半要去參加一個甜品店的招新面試……
「碰！」我瞬間驚恐地從椅子上跳起來，後坐力讓椅子應聲而倒，脫口而出，欲哭無淚，「我完了！」
「怎麼了？」他的口氣隱約有些訝異和急切，我這才想起面前還站著一個大活人，想起剛才的抽風被人看見不禁嘴角抽了抽，「現在已經閉館了同學請儘快離開圖書館。」我的號排在比較末尾，現在去應該還來得及……吧……
一咬牙連忙風卷雲掃地收拾東西，抓起書包和袋子就奔向更衣室，換好衣服以百米加速度沖向電閘關閉電源鎖門--動作行雲流水簡直是一氣呵成！
喘著氣轉身，正準備拿出被小蒼戲稱為「靜如處子動如脫兔」的那只兔的速度奔向離學校並不是很遠的甜品店……然後，陰暗天色雖不是瓢潑至少算是中雨的現實世界瞬間讓我知道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什麼叫「人倒楣了喝涼水都要塞牙縫」……
然後下一秒腦海中瞬間浮現不去面試的結果--打不了工--賺不了錢--唔，這個月的生活費不夠……連續吃一個星期一天三頓泡面以致現在一聞到味兒就下意識地噁心反胃的我死都不要再靠近這種簡直可以用來慢性自殺的東西了！
抱著壯士扼腕的決心…，以及織田信長切腹的絕望……織田大叔，我真的能理解被逼到絕境的您為啥要自殺了，這個殘酷的世界啊……我一咬牙做好接受雨水沖刷然後跟只落湯雞似的去面試的覺悟……內心淚流滿面指天悲吼：來吧，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吧！
「遠山桑是有急事嗎？我正好帶了傘，我借給你吧。」
溫和的聲音似乎近在咫尺，腳下生生頓住腳步，一轉頭看見旁邊微笑遞過傘的仙道彰我就差沒淚眼汪汪地撲過去了，「謝謝！！」
接過傘撐開，然後猛然發現他手裡除了自己的書包外空無一物……
「仙道君，你把傘借給我，那你怎麼回去呢？」
仙道彰一隻手閑閑插在口袋裡，不在意地笑了笑，「啊，我一個大男生，淋點雨沒關係的。」
……問題不是你是不是男生，而是我不想欠別人什麼啊……於是下定決心我一咬牙……話說今天牙咬得次數還真多回去一定要好好保養下……這個時候我還在抽什麼風啊混蛋！
「我要去學校附近的甜品店面試，如果方便的話，請和我一道去那裡，然後我把傘還給你可以嗎？」我很誠懇地問，看到他略微驚訝的神色，接著大概是我緊緊望著他的眼神過於執著和堅定了，他笑著點頭，「好吧。」
然後很自然地拿過我手中的傘撐開，帶點玩笑似的說，「讓女生打傘可不行。」
……我當然不會固執地去和他搶著這活計--畢竟讓我一個穿上鞋子剛好一百六十五公分沒穿鞋子一百六十三點五公分的女生要把傘撐在淨高一百九十的他頭上……我把手舉得再高也辦不到。
於是，陰沉灰暗的天色，伴隨著落雨打在傘上清脆的滴答聲，邁著快而不亂的步伐，與他並肩而行的我也似乎覺得慌亂的心境在現下靜默的氣氛中漸漸平靜下來。
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即使這份工接不下來，卡上的生活費猶如平胸女人的乳溝，擠一擠也還是有的！
第2章 第二章 梅見
5
「我是來應聘的，對不起我遲到了，實在是很抱歉！」推開店門我還沒來得及深深鞠上一躬以致歉意，一聲欣喜的驚叫「天啊終於來個能看的了」然後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了過來，「你是來應聘的吧快點換上這套衣服這就是面試哦~！」然後一把把我推進更衣室……整個過程我只瞄到櫃檯那裡懶懶依靠著一個身材高挑容貌美麗的少女，一臉急切期待的表情推我的是與力氣完全成反比的嬌小可愛的少女，喂喂，我還沒來及得給仙道彰道謝道別呢你們激動個什麼啊……
然後在自稱為「淺倉南，叫我小南就好」的可愛女孩不停地碎碎念「今天下雨應聘的很多人都沒來」
「好不容易來了幾個都不是附近學校的，每次都要趕老遠的車過來雖然發誓不遲到不缺勤可是鳴月說天天都會很繁忙還是不放心她們的保證」
「後來的幾個倒是附近學校的可是鳴月說長得太寒磣了拿不出手」
「你試試這衣服可以的話就是你了恩我覺得如果是你的話應該不會被鳴月說寒磣的」
……一邊自顧自地說著讓我膽戰心驚的話，一邊幫我穿那複雜的完全看不出到底是什麼的一團布—很久後我才知道這叫做女僕裝。小南的興趣是服裝設計而鳴月是料理，兩人都是千金小姐閑著沒事幹便開了這家店—當然這些都是後話。現在的情況是，休息室沒有鏡子，因此穿好了衣服的我醞釀了好久情緒，差一點就要到握拳仰天高吼「不過就是伸出頭砍一刀而已，下輩子還是條好漢」這樣詭異的境界時，被終於等得不耐煩的小南給一把推了出去—一邊踉蹌著往前跌一邊心裡還雙手合十衷心祈禱請求稍微看的過眼吧—
要知道我這個月的命運就完全交代在了這套造型奇怪的衣服上了！
……然後已經掛上歇業牌子的甜品店裡瞬間一片寂靜。
我緊張地扯著短短的裙子下擺，「這個……是不是很奇怪？」沒有人出聲。
我絕望地似乎已經聽到生活費在對我揮手say goodbye了……忐忑地咬著唇，鼓足勇氣抬起頭來，映入眼裡的不是具有女王氣場的鳴月少女，而是……
坐在椅子上的豎發少年溫和地注視著我，眼裡似乎還一閃而過的……驚豔？呃……好吧我承認我是自作多情了，因為他若無其事地站起來，笑容一如既往的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很適合遠山桑呢。」
「謝……咳，」肩膀上突然被重重地一拍身邊鳴月少女的女王氣場壓得我身子似乎都顫了兩顫。
「不錯，就是你了！」
……於是，兼職的事就這麼莫名其妙的一錘定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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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真是多謝你了，仙道君，」弄完兼職的事宜，告別她們兩人後。走出小店，我笑著向仙道彰說，「剛才被小南拖進去沒來得及道謝，真是不好意思。」我發誓我說這句話的意思絕對不是在懷疑他小心眼到因為我欠的一聲道謝就一直守在外面……
他解釋道，「剛好有點餓了，所以順便在那裡吃了些甜品—味道還不錯。」笑容在雨後依然陰沉的傍晚顯得格外的明亮耀眼。
我卻不由地抖了抖……他幹嘛笑得一副知道我在想什麼的了然樣子……
我下意識地摸摸鼻子乾笑兩聲，「是這樣啊，呵呵……啊，」一瞥外面，不禁欣喜地呼出聲來，「太好了，雨停了！」
「那麼，」我轉對著他微微欠身一躬，「今天真是多謝仙道君了！我先告辭了。」
「不用客氣，」他提起嘴角一笑，悠懶的目光竟然在一瞬間給我銳利無比的錯覺，「遠上桑的禮儀學得很不錯呢。」
我這才猛然發現自己動作是多麼標準有禮，簡直可以當做禮儀書上的圖例了。心下一驚正欲開口解釋，他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微笑著道別，「再見。」
呼……
不用解釋讓我松了一口氣。不過……擁有敏銳觀察力的仙道彰，我想還是不要有再見比較好。
一走出仙道彰的視野，一想到打工的事搞定了，生活費有著落了，最最重要的是，我可以不用再吃那天殺的泡面了T T激動啊……
我就在大街上情不自禁地甩著書包轉起圈來，而處於興奮狀態中的我渾然未覺投注在身上的是周圍的人抱以「這是個瘋子吧」的鄙夷目光，只顧一個勁兒的歡呼雀躍，「人生沒有埋不過去的坎，oh ye!」
……由此可見，我受泡面的荼毒到底有多深重，造孽啊。
7，事實證明，掌控萬事萬物的天照大神會讓你如願的幾率並不比你沒有買彩票卻中了特等獎的概率高不了多少。
就在我以為我和仙道彰不過是一面之緣，然後……沒有然後！之時。
8，「歡迎光臨！」清脆的風鈴聲表明著客人的來臨，正在埋頭做收入統計的我立刻抬頭同時拿出被鳴月女王大人稱為「露出八顆閃亮白齒」的招牌微笑，彎起的嘴角在看清來人時不自覺地抽了抽，「……仙道君又來買蛋糕啊。」
……沒錯，自從我辭去圖書館的兼職，在甜品店打工後，每隔幾天都會遇見他過來買一塊蛋糕，話說以前都沒聽小蒼提起過仙道彰有吃甜食的喜好的說……除了剛開始知道居然有男生喜歡甜食，而這個人居然還是陵南高中明星人物仙道彰讓我有點抽搐外—幾次之後倒也習慣了每隔幾天看見他的身影—了然地一笑，從玻璃櫃裡拿出一塊抹茶蛋糕包好遞過去，「喏，剛出爐的噢，還是熱的呢。」
「謝謝，」獨特的朝天發，俊朗的長相，嘴角一絲一貫的略有幾分散漫不羈的笑容，連閱人無數的我也下意識地心抖了那麼兩抖……話說這男生長得真是好看，幸好他每次都是在社團活動訓練完好一會兒，學校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才來店裡買甜品，否則被那些癡迷他的女生看到了後蜂擁而至，這家甜品店的門檻是絕對會被踩塌的。
把找零的錢遞過去的時候，他半天沒有接，我納悶地抬頭發現他神色怔然，順著他專注的目光看過去……唔，修剪得整齊的指甲顯出自然瑩潤的淡淡粉色，纖長白皙的手指，一看便知是一雙適合彈琴的手……
華麗精緻的三角鋼琴，優雅漂亮的起手式，回蕩在耳邊跳躍靈動的音符……
這個時候我在走神什麼啊ba ga！
我飛快地縮回手，他回過神來歉意地笑笑，「抱歉，因為你的手指很漂亮，所以我」
「我瞭解我瞭解」清脆的風鈴聲過後瞥見來人我連忙點頭阻止他再說出什麼會被某些人用亂七八糟的想像力豐富的話，再次把錢塞到他手裡，「鳴月店長你來換班啦那我就回去了再見。」轉身飛也似地跑到更衣間……鳴月女王大人揶揄興味的目光我絕對沒看見！沒看見！
自從看見當初面試時和我一道前來的仙道彰後來每隔幾天便來買蛋糕且每次都是恰好在我當值的時間後，鳴月和小南便矢志不渝地認定仙道彰是想追我……我苦口婆心地向他們解釋仙道彰如果是天邊高潔的浮雲啊而我就是那地上的一灘爛泥，老實說我就差捶胸頓足地發誓他對我絕對沒有那啥啥的心而我對大眾情人更沒有興趣了……
但就像我不遺餘力地解釋我和仙道彰絕對不會有什麼發展一樣，鳴月小南同樣不遺餘力地試圖湊合我和他……具體表現在，仙道彰第二次過來時我才捧出抹茶蛋糕就聽見小南天真地說「這是遙遙親手做的蛋糕哦」—這一批蛋糕都是我試做出來的，我初時還沒明白她幹嘛特意提出來，後來的無數次意味深長地話語……深深打擊到了我純真脆弱的心靈。
「仙道你又來啦是不是覺得遙遙的手藝不錯啊我們家遙遙人長得漂亮不說還心靈手巧」
「你今天來晚了遙遙等你好久了」
「仙道你這幾天怎麼沒來啊遙遙可都有給你留蛋糕呢」
……所謂「等你好久」是某天生意很好因而被鳴月要求加班，所謂「給你留蛋糕」是當天沒賣完我順口說了句要是仙道今天來的話，這塊蛋糕就不會浪費了……
幾次交接班遇上這種讓我欲哭無淚的情形之後，一瞥見兩位大人的身影我就只能溜之大吉……
我能反抗嗎？
不能。
……因為給薪金的是大爺……
換完便服出來，仙道彰已經走了。我向鳴月告別時她盯著我意味深長的目光和讓人不寒而慄的笑容……
「仙道君說他不喜歡吃甜食哦。」
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我人都凝固成石膏像了。
「不過他後來說了是因為被上國中的小妹拜託，所以才會常常來店裡的。」
……鳴月你一口氣說完一句話要死啊你！掀桌！
「你對他有沒什麼別的想法，你緊張個什麼勁兒啊你？！」
我沉默了很久，然後悠悠地說，「我的年度計畫中絕對沒有成為全校女生的公敵這一項—我只是個平凡的女生，不想有任何麻煩的事困擾我的生活—每天打兩份工還要學習，我並不覺得我還有閒暇。」
估計是我當時的表情映在鳴月三百度近視加一百多散光還堅持不肯戴眼鏡的眼裡錯覺成了滄桑或者憂鬱等等感慨，後來她倆便再也沒有煞費苦心地試圖撮合我和仙道彰。
……早知道這樣簡單便可以解決我早就裝憂鬱了……不過，那真的是這麼多年以來，倔強任性的我第一次對別人說出可以稱之為示弱的話。
……
第3章 第三章 夜櫻
9，……我承認現在我有點失落，於是我便竭力想敘述一些具有喜感的事來調和下氣氛。但鑒於在我身上發生的絕大部分是具有喜感的悲劇，於是我只能用緬懷的語氣說，謹以此文，紀念我淡澱杯具的人參。
10，陵南是神奈川縣的一所私立學校。
私立學校意味著什麼？
大抵就是有錢人的聚居區啊什麼的，但重要的是，頂尖的教學品質與豐厚的獎學金制度使之成為一所升學率毫不遜於公立高校的私立高中。
……穿著黑色的緊身短褲和白色的運動衣，從半空中落下的時候我還能在心裡咒駡著陵南變態的獎學金制度—一個月一次所有科目的考試要拿到全優才能得到特等獎學金—所有科目的意思是包括，體育。
對學過幾年空手道的我來說體育課的運動並不算什麼，問題是，我大概就是傳說中，天生對球類運動不敏感的那樣一類人。
……簡而言之就是，我是個球癡。
……而這個月體育課的內容恰好是，籃球。
於是我輕飄飄地落在地上，同時與周圍人一道，仰首望著被我拋出去的三分球直直地，連板都沒有碰一下就爽快地飛過了籃板之上。
……然後砸在地上，骨碌碌滾出去老遠。
「二年一班遠山遙！我叫你投三分球，你這籃外大空心算什麼？去把球給我撿回來！」
體育老師的大嗓門威震全場……我灰溜溜地眾人嘲笑聲中逃出體育場，奔向被我丟出場外的籃球。
話說上了這麼多天的體育課還投不進一個球的我也實在夠丟臉的了……
遠遠看見一個人影彎腰撿起球在手中滴溜溜地轉著，我連忙跑過去鞠躬道歉，「不好意思……」
「遠山桑，」帶著淡淡笑意的散漫聲音在耳邊響起，我下意識地一抬頭，仙道彰明亮的笑容晃得我有些眼暈，「這顆球，是你從體育場扔出來的嗎？」我略一點頭，他便舉起一隻手搭在眼前做遠望狀，歎道，「真是……好遠呐。」
……我的臉瞬間紅得有如煮熟的番茄。挖個坑把自己埋了的羞憤之心都有。但他並沒有繼續揶揄—這段時間不多的見面讓我知道他是那種懂得玩笑也同樣知道適可而止的人，說來這也是他的一個優點吧。
籃球還在他指尖輕盈快速地旋轉著，「這麼說，這個月你們班的體育課內容便是籃球了？」
「恩，」我伸出手從他指上抱過籃球，無奈地扯了扯嘴角，「不過你也看到了，我對球類運動實在是很沒有天賦。」
「勤能補拙，」他雙手插在褲兜裡，低頭看著我鼓勵地說，「加油。」
「謝謝。」
我真誠地道謝……說是他說出了我心底默默堅持的想法也好，或者說在我失落有點灰心時恰到好處的安慰和鼓勵也好……我很感激他的話讓我重燃鬥志。
11，
於是第二天早上我是第一個到學校的。春朝美好，但奔著特等獎學金去的我眼裡心裡只有$的符號。
空曠的室外籃球場上只有球不斷砸中籃板發出的激烈的碰撞聲回蕩。我撐著膝蓋，累得大口喘著氣覺得自己像是被扔在太陽下暴曬的魚，幾縷頭髮滑落被汗水打濕黏在鬢邊，我連抬手挽到耳後都不想動彈。
……有那麼一刻，我真的是相當有挫敗感。這種挫敗感，類同於一直覺得自己是塊璞玉結果壓根就是塊木頭的心情。
……還是根連燒火都用不上的廢材……
相當的，不爽。
身邊有一縷初春的空氣流動而過，帶起一陣清新微涼的感覺，我承認我大概是真的很應景的抽風了，於是下一秒我看見自己蹲在地上用「天生適合彈琴的」手指一下下戳著面前從昨天開始就被我外借了的籃球，忿忿埋怨的形象類似縮在牆角充滿怨念的黑色蘑菇，「昨天在仙道彰手上不是還特聽話特得意地轉悠著嘛！怎麼這會兒到我手上就這麼不給面子？真是過分！……」
再下一秒我清楚地聽見了低低的笑聲……我一驚下意識地一轉頭－
那個瞬間我腦袋裡忽然冒出一句在佛經中不經意瞥見的話來：佛曰：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
……仙道彰，前生我到底為你回了多少次眸，今生才把脖子給扭了呢？
……鐵絲網外修長挺拔的少年，籃球在指尖滴溜溜地轉著，嘴角噙著一抹笑容，並不是特別張揚明朗，只是從容淡定。朝陽在他背後漫天鋪灑開來，像是波光粼粼的金色河川在萬籟俱靜中綿延流淌，整個世界在刹那間豁然開朗。
Akira，Akira
有那麼一刻，我恍然大悟，是因為他站在那裡所以才有了明亮的光啊。
……
……
……
之所以會明亮只是因為太陽升起來了而已！腦子裡都在亂七八糟的想些什麼啊自己躲牆角去pia~……
我伸手捂著被扭到的脖子疼得呲牙咧嘴，鎮定無比地沖他點頭，「日安，仙道君。」春天的陽光太燦爛了，照得我的臉都有些發燙。
「遠山桑真是勤奮啊，這麼早就來練球。」
「仙道君也很早呐。」
……注意到他的運動裝扮和手上轉著的籃球，我恍惚似乎也許好像……從小蒼激動不已的敘說中聽說過仙道他被認為是陵南的王牌，是天才籃球手—即使是天才，也有很勤奮的練習呢。
「呵呵，遠山桑過譽了。」
……這才發現不經意地把想法給說了出來……
「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借用下場地嗎？」
「……當然。」這是學校的公共場所，又不是我私人的，自然沒啥權利說不了。
然後，我看到了這一生，最美麗的風景。
12，
這樣的景色，它牢牢地鐫刻在了我的眼睛裡。
其實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三分投球而已。
球落了地好半天，我才找到了一個適合的詞去形容那怪異的感覺，「好奇怪……」
似乎一直等待著我的回應的少年笑容明顯有些疑惑，「嗯？」
「……唔。我是說，從容不迫的，自信灑脫的，仿佛根本不是想要把球投中籃筐—」
「—而是，球它自己，主動地落進去了。」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驚豔激動的情緒帶著點困惑，仿佛在涼薄的空氣中化作了質感的波紋在空闊的籃球場上漣漪蕩漾。
「……我還是第一次聽見別人說我打球很奇怪，」仙道彰略微一怔後笑道，「不過聽起來……似乎是讚揚的話？」
我很誠懇地點頭，「是讚揚沒錯。」
不自覺地閉上眼，眼前浮現一個修長挺拔的黑影……
……仿佛是墊起腳尖一般輕盈的跳躍，手肘微曲，修長有力的手指覆在籃球上，仿佛在對著球下著不可思議的咒語，籃球便戀戀不捨地沿著手指滑出，輕快準確地落進了籃筐。
「曲膝，手肘再彎一點兒，對，就是這樣……記得跳躍的時候用手指掌握力道和方向……」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落地後彈了幾下便滾去了一邊的籃球，不可置信，「……進了？」
含著笑意的聲音清楚地回答，「恩。遠山桑對籃球的領悟力還蠻高的。」
我回過神來連忙謙虛地搖頭，「沒這回事兒……其實我是想著仙道君剛才的姿勢才……」
戛然而止。
我笑得僵硬，「呵呵，我是說，是仙道君指導的功勞，呵呵。」
我奔過去撿球，萬分慶倖沒人看到我現在連耳根都燙得嚇人的窘樣……做了十多年的淑女，才幾個月而已，雜就徹底忘了「矜持」二字是怎麼寫了……我這淚奔的心都有了。
還好他恍若未聞一般，讓我大大舒了口氣。
琢磨著大概是對他說出更直白的話的女生多得去了，我這般含蓄的話他壓根不會在意多想。於是我也坦然了面對他接下來的指導了。
……雖然和他不是太熟悉，不過並不想推拒，畢竟，走投無路山窮水盡之時能有人雪中送炭，懷著的心情，唯有感激。
不得不說，仙道彰真是一個籃球運動員。
……好吧，我承認我在說廢話……
……也是一個耐心細緻的好老師。
總之，我要強調的就是，在學校的人開始多起來之前，我就已經基本掌握三分球，三步上籃等等基本投球的方法了。
真誠的道謝後正準備回教室去上早自習，他忽然在身後問，「遠山桑，為什麼這麼拼命練習籃球呢？」
「咦？」
「我是說，即使籃球這一個內容不太好，遠山桑的體育總成績也應該不會太差吧？」
「是為了拿到獎學金。體育也拿到優的話，就有可能拿到這個月的特等獎學金，要知道特等獎和一等獎之間可是差了足足一萬煙呢。」
「……很重要？」
「……」
「覺得難以回答的話請別在意。抱歉，是我失禮了。」
「啊，不是，只是從來沒有仔細想過，所以剛才在想怎麼回答，」 莞爾一笑，「我需要錢—這並不難以啟齒。我的生活費都是靠打工和獎學金，所以是非常重要的。」
「可是打工和學習都要兼顧，不累嗎？」
「累啊，」我很誠實地點頭，「可是，一想到自己在經濟上能夠完全獨立，就有種油然而生的自豪和滿足。」
我笑得釋然而暢快，「我果然還是喜歡這樣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