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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我和荒霸吐相親以後》作者：神綺桑【完結】

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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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勳章 版主勳章

等級: 30 - 舉世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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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20-10-26 07:08  只看該作者

《(綜漫)我和荒霸吐相親以後》作者：神綺桑【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7745個瀏覽者
文案：

我是羽生望月，是個貧窮又菜雞的小小神。
因為高天原舉辦的抽簽相親大會，我被迫成為了荒霸吐大神的未婚妻。
作為一個顏控絕症患者，要嫁給一個全身紅紅黑黑一整坨的狂暴分子。
我表示我是拒絕的。
然後我就在橫濱海邊，看到了我差點被藥死的阿娜達。
我：「……！！！！」
這猶如晚霞的橘紅發絲！！這藍如寶石的蔚藍眼睛！！這英挺俊秀的小鼻梁！！！這故作堅強緊緊抿起的櫻色小嘴巴！
不說了，弟弟我們什麼時候辦婚禮？！
接著，我就在岸邊對上了一雙醉人的鳶色眼睛。我戀愛了:-D。。
.
.
.
本文又名《海王回憶錄》
①Cp不出意外是啾也，但感情線不是主線
②第一人稱
③荒霸吐未婚妻設定
④OOC屬於我，快樂屬於大家。
⑤私設很多，時間線混亂

內容標簽： 綜漫 少年漫 異想天開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羽生望月 ▏ 配角：文豪小野犬，蛤蜊天氣團，五元神，緣結神和狐狸精，死神小偵探 ▏ 其它：預收《霸道干部愛上我》求收藏嗷！

一句話簡介：我當海王的那些年

立意：不沉湎過去，不空談未來，活在當下，方能不負光陰。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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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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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勳章 版主勳章

等級: 30 - 舉世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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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P(魔力值): 12016 / 12016

EXP(經驗值): 46 %

2#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20-10-26 07:09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呢？

　　望著我手心裡靜靜躺著的姻緣簽，我表現的很冷靜。

　　姻緣簽材質極佳，是上好的靈玉做成的，周圍還裹了祥雲狀的金邊，散發著瑩瑩惑惑的綠光。

　　這可能是我一生中握住過的最貴重的東西，拿到它的那一刻，我的第一反應就是轉手賣了它。

　　所以在御影小心翼翼一臉擔憂地走到我身旁超小聲的問我：「你還好嗎？」的時候，

　　我甚至還有心情回一句：

　　「就這？我好的不能再好了。」

　　是這樣的，高天原八百萬神明，我算是其中的一個。

　　我地位低下，算是付喪神那一掛。處於神和妖的邊緣人物，武力值稍微就比一般的小妖好上那麼一點。

　　雖然我表現的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但我其實並不算是貧窮。

　　我是真的狠窮狠窮啊！！！！

　　要怎麼形容我生活的窮困呢？舉個栗子，我和一個叫夜鬥的家伙是好朋友。

　　這個栗子夠窮得可怕了吧，我還可以更狠，我跟夜鬥在凡間相依為gay。

　　簡直是慘絕神寰，人間慘劇。

　　還好我有我單方面的好朋友御影接濟我們，夜鬥那個窮成形容詞的武神，跟我一起擠在他的神社裡幫他養狐狸。

　　問題就出在這裡了，我的好朋友御影，是一名結緣神，是出雲大國主面前的超級大紅人。

　　出雲大國主性格很隨和，永遠走在潮流前線。他是神之議會的主持人，他在一次議會後心血來潮，決定效仿人間的非X勿擾來一次神緣相親——其實我覺得這個花花腸子是想看到別的美女。

　　神之間的結緣可不是什麼小事，他舉辦了高天原的第一屆神緣相親大會，不光請來了七福神那樣的大佬神，還不忘把目光放在了我們這些微末小神的頭上。

　　其實御影來收錄名單的時候，還特意跑來問過我需不需要他暗箱操作。

　　我秉承著不好給他添麻煩的原則，把脫口而出的「請把我和惠比壽大人放在一起！」換成了「只要不是很夜鬥那種死窮神結緣就行了。」

　　……其實我是說出口了，但還是在看到御影和諧友善的笑容之後很慫的臨時改口。

　　惠比壽大人，我沒有堅持對你的愛真是對不起您嗚嗚嗚嗚嗚嗚……

　　於是那天，平靜無風，我抽到了獨屬於我姻緣簽。

　　就這樣，情況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我望著姻緣簽上的瑩瑩綠光，思緒再一次跑走。作為一個姻緣簽，你冒著這麼閃的綠光真的不會有點不太好？

　　因為愛是一道lv光？還是你喜歡在頭上種草（一種植物）？

　　這麼想著，小綠牌牌當場給了我個打臉——它上面篆刻的三道鬼畫符靈光一現，凝聚成一道鮮紅的粗線，在眾目睽睽之下打散祥雲奔向遠方——

　　我可中大獎了。

　　別誤會，我沒有抽中與惠比壽大人結緣，但我抽中的神也剛剛好是三個字——荒霸吐。

　　……這一位的名字可真是讓我如雷貫耳。

　　荒霸吐神，作為一位狂暴系的尖端武神，放到X杯戰爭中也絕對是Berserker職介的人物。曾經在整個日本都有著超級大的影響力，後來因為一些事情成為了守護神之類的——但也不至於，跟我這種小神結緣啊！

　　我都替他感到丟份。

　　這跟高天原最近連載的《偷心小神器：霸道上神愛上我》的設定有點像啊。

　　我要去舉報撞梗，撞傷我了，高位截癱，需要賠錢。

　　荒神大人這人設，除了長相紅紅黑黑的不是主流審美，其他設定跟霸道上神幾乎完全一樣。

　　也不知道是誰，能把他都請動過來參加這種荒唐的宴會，該不會是跟狂化的他打了一架吧，這也太拼了。

　　就這樣，我跟荒神大人，就這麼以仿佛霸道上神愛上我似的劇情開場，在八百萬神明的眼皮子底下，被迫結下了不解之緣。

　　……

　　你以為這就是開場嗎？不，這只是個序章或稱楔子。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實在是太天真了。

　　我錯怪荒神大人了，他才沒有放下他一身的鐵骨錚錚傲骨嶙嶙來參加那個相當丟份的相親會——他甚至連我們的婚禮都沒來參加。

　　這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我從頭到尾都拿錯了劇本。

　　這哪裡是《偷心小神器：霸道上神愛上我》？

　　這分明就是《落跑小甜心：吾神追妻十八裡》。

　　這還真是我漫長神生中的第一次，成了書名中冒號後面的那個角色。我坐在他的神社裡，望著我家落跑小甜心的神像，表情很平靜，甚至還帶了一絲微笑。

　　我很理解，大概是沒有人敢去通知他吧。

　　畢竟衝到點滿狂暴值的荒霸吐大神面前跟他說：「大神你今天結婚！和一個沒聽過名字的芝麻小神。」

　　這難度系數也太大了。

　　我不怪誰。

　　「月醬，你沒有事吧……」夜鬥作為被我用5元強行請來的伴娘（男扮女裝），掀開裙擺，坐在我旁邊小心翼翼的問。

　　真不愧是我的兩位好朋友，關懷我的話和態度都是差不多的。

　　所以我的回答的也差不多。

　　「就這？我好得很。」我目光柔和的看著他，他卻仿佛看到什麼一樣眼神惶恐，甚至瑟瑟發抖。

　　「我真的沒事的。」我自認我的聲音溫柔得好像可以滴出水來，但他好像更害怕了，他緊緊地握著那把不知道叫雲音還是雨音的神器，像是鼓了巨大的勇氣般遲疑出聲：

　　「要不然……我試試幫你……斬斬緣？」

　　也不知道那孩子受不受得住他味道銷魂的手汗……不過這會我沒工夫這麼想，我訝異地望著他，發現他眼神裡盡是認真。於是我摸了摸他深藍色的狗頭，露出我今天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還是不委屈雲音了。」

　　「……是伴音，我早就換神器了。」他露出了一個有些無語的表情，最後站了起來，用那雙幽藍的眼睛定定地望著我，「我是說真的，讓我試試吧，望月。」

　　夜鬥這一刻神情真摯而凝重，那雙極具個人特色的藍瞳清澈得像海。總之還挺神模神樣的，而我總是無法拒絕帥哥的要求，於是我嘆了一口很長的氣，極其不舍地掏出一個5元硬幣給他，說：

　　「那好吧。」

　　「你的願望，我確實聽到了。」硬幣在空中翻轉，繼而亮起的是夜鬥眸中的藍光。

　　作為一個立志成為福神的前代武神，夜鬥斬緣方面的業務能力跟財富值成正比。總之，很有一套。

　　他拿著那把沒有護手的短刃，指尖撫過刀身，所到之處泛出神光，總之應該很帥——如果不是他穿著裙子的話。

　　[豐葦原中國……]

　　[——喧擾迷惑其之邪魅]

　　等等！這是斬妖的咒語吧！！

　　[令侍奉吾命之伴器——]

　　[——將其速速清繳]

　　「斬！」

　　我無名指上的那根眼熟的粗紅線驟然亮起，在與夜鬥的刀刃短暫相接後，發出「錚——」的一聲長鳴。

　　……這tm是鐵鑄的吧。

　　結果不出我所料——這跟線毫發無傷，甚至還肉眼可見的晃了兩下，像是在嘲諷某個菜雞神業務能力不足。

　　……這紅鐵繩脾氣還挺衝哈。

　　我又嘆了很長一口氣，摸摸備受打擊到全身石化的夜鬥以做安撫，

　　「……已經很不錯了。」

　　這話當然不是假話，到底是在八百萬神明眼前結的緣，所受的願力當然不是一般神能斬得斷的，能晃兩下已經很不錯了。

　　「這不可能……」

　　夜鬥的眼神已經開始變了。他變強了，也失去了他的高光。他飛快的從石化的狀態中走了出來，高高舉起伴音，對准紅線嘶吼：

　　「這不可能！！！！」

　　這一招氣勢很足，紅鐵繩也很給面子的跟著抖了抖，它在兩兵相接後的錚鳴中顫巍巍的憋出一道細小的紅光——那好像是它的一絲毛絮，被分離出來後輕飄飄落在地上消失不見。

　　夜鬥：「……」

　　我：「……」

　　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能拍了拍他已經僵硬的肩膀，鼓勵道，「小伙子，干得不錯。」

　　「……對不起，月醬。」他在短暫的失去顏色後失落的低頭，在我肩頭難受地拱了拱，像一只毛茸茸的藍色大狗。

　　我再次揉了揉他的狗頭，輕聲道：「我沒事的。」

　　看著他不信任的眼神，我眼神姑且算得上是真摯，「要不你把錢還我？」

　　夜鬥立馬護住了他的右腰側——那是他藏錢的地方：「……不用了我相信你！！！」

　　「……其實我也不想嫁給一個一整坨都是紅紅黑黑的神的。」我嘆了口氣，幽幽的開口，

　　「尤其是他整個神都看起來很暴躁，雖然我是會淨化，但是也沒辦法淨化他那麼大一個塊頭啊。」

　　「我還擔心他會家暴呢！」

　　我越說越覺得在理，聲音越來越鏗鏘有力，

　　「我還是喜歡像你這種眼睛很好看的類型。」

　　「他整個眼睛都沒有眼白，甚至紅乎乎血淋淋的，不是我喜歡的款。」

　　我眼神堅定，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他不來我真的沒關系，或者說，我覺得真是太好了。」

　　「最多丟點人而已。」

　　講到這個，我眼神不免變得有些幽怨，「看來接下來的幾年得躲在御影的神社裡面避避風頭了。」

　　「大概要躲個十年吧，我這種芝麻小神，又不像你四處拉過仇恨，別的神很快就會忘掉的。」

　　「我不會忘掉你的！望月！」夜鬥似乎對「遺忘」很敏感，但他對我措辭表示很認同，

　　「那你就去御影那裡好好睡上一覺好了，等我有了祝器，一定能幫忙把緣斬斷的！」

　　他低下頭，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聲音像是穿堂的微風，輕飄飄得像是個助眠的咒，

　　「……一切都會過去的。」

　　他輕聲說：

　　「——睡吧，望月。」

　　


第2章

　　我從分不清朝夕的時光中醒來。

　　不過十年，於神只是短短一瞬。甫一睜眼，入眼就是一個漂亮得像個狐狸精似的狐狸精。原諒我明顯知識匱乏的形容，我只是想表達這小狐狸長得真俊。

　　……好像是我和夜鬥一起養的那只御影家的狐狸？？叫巴圖還是巴狐來著？！

　　「望月。」

　　白發的小狐狸垂著眸看著我，眉目間盡是高貴冷艷。他拿著一把看起來就很貴的扇子稍稍捂住嘴，念我名字的時候眼底是一片猶如冰川的冷。

　　突然，他的衣角「唰——」的冒起層層疊疊幽藍的狐火，他站在黑暗裡，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你這個家伙，終於肯醒來了麼？！！！」

　　「巴……咳，」我打了個哈哈，訕笑兩聲，「不要這麼生氣嘛，我這不是醒了嗎？」

　　「哦？」白發的小狐狸根本沒有被安撫到——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重點。

　　他的耳朵尖動了動，引得我的手蠢蠢欲動，他微微俯身，聲音化作一縷暖風在我耳邊掠過，溫柔得像是情人間的低語呢喃——

　　「望月大人。」

　　我看見了他深紫的眼瞳彎了彎，猶如一彎紫月，說出的話卻讓我冷汗涔涔，

　　「您一定還記得，我叫什麼吧。嗯？」

　　我：「……」

　　狐狸眯起眼睛，一雙美目如刀銳利，他輕聲問：「睡著了嗎？」

　　我：「打了個盹哈哈哈哈QAQ.」

　　狐狸：「撒，大人您一定記得的對不對？」

　　我強顏歡笑：「我當然知道啊、哈哈哈哈，你是我們家親親小狐狸啦！」

　　狐狸低笑一聲，我依稀聽到他磨著牙齒聲音：「花言巧語是沒有用喲，望月大人。」

　　「怎麼會呢哈哈哈哈——」我眼神一肅，目帶譴責的望著他，「你是在懷疑我嗎？」

　　狐狸：「不要耍花招。」

　　他像是被我磨盡了耐心，身後燃起熊熊狐火，而他本人也像是自地獄歸來的惡鬼，我看見他露出一個猙獰的笑：

　　「說——我的名字。」

　　神生大危機！！！

　　躲無可躲，於是我試探性的磕磕巴巴地說：「……巴、巴狐？」

　　看著他愈發可怖的表情，我又超小聲的改口：「難道是巴圖？」

　　其實叫巴衛的狐狸：「……」

　　「給我下地獄懺悔去吧！！！」

　　……

　　我迅速抬手護住腦袋，躬身，縮成一團，整套動作熟練得讓人心疼——那是哪怕過了十年也依舊深深刻畫在我身體裡的條件反射。

　　我等啊等，想像中的狂風暴雨結果並沒有襲來。

　　好像有誰在我頭頂嘆了自口氣，我感覺到一雙溫熱的大手摸在了我的腦袋上，我條件反射地蹭了蹭。

　　透過手臂間的縫隙，我悄悄瞄了眼小狐狸，他跪坐在我面前，目光是我看不懂的憐憫：

　　「算了……你現在這個樣子，我也不好欺負你。」

　　我……現在的樣子？？？！難道我睡了十年的美容覺真的讓我變美了？連這個狗狐狸都會憐香惜玉了？

　　我低頭看了看我的手，結果就看見了震裂我三觀的一幕——

　　怎麼回事，我的纖纖玉指！！！我唯一還算看得過去的纖纖玉指怎麼沒了？！！！！

　　這短短小小的小巴掌是誰的？！

　　小狐狸可能是看我的表情太過震驚，他的神情也越發慈悲：

　　「是的……你……」

　　「你神力退化了。」「我終於找到時光機了？！」我驚呼出聲。

　　狐狸：「……」

　　我：「……」

　　尷尬.jpg。

　　房間裡的空氣再一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說的也沒錯。」狐狸神情有些艱難的開口，「你這姑且算是返老還童吧。」

　　「事實上……」狐狸揉了揉我的小腦瓜，「你身體的退化，是從十年前就開始了，不過只持續了整整兩年。」

　　「兩年之後，你就固定成現在的樣子了。」

　　「這……」我撓了撓腦袋，「找到是什麼原因了嗎？」

　　「你那點芝麻大小的神力，跟隨著你的紅線……到那一頭去了。」狐狸想到什麼似的翻了個白眼，「那個窮鬼神追了過去追丟了，只說大概在海的那一塊。」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荒神那個家伙，大概是失蹤了。」

　　……夜鬥這個沒用的東西！！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還有那個荒霸吐！居然一苟就是苟十年！還悄咪咪偷我神力！！

　　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然而生活早就教會我要學會妥協。

　　我終於向那一對毛茸茸的耳朵伸出了罪惡的雙手，他條件反射地躲開，被我一手摁住擼得心滿意足，「沒事啦，我那點神力給他就給他了吧，我這個樣子也挺好噠，是不是超可愛鴨？！」

　　狐狸被我摸得渾身僵硬，聽到我說的話，他嘆息一聲，抓住了我為非作惡的手，他看著我，神情好像有些難過，聲音輕得像片羽毛：

　　「……不要總是就這樣接受啊，望月。」

　　面對美人蹙眉，我總是會毫無出息地順從。望著他那雙紫羅蘭般的狐狸眼睛，我拋棄了生活，選擇向美人妥協，

　　「知道了……我會去找他的。」

　　見狐狸還是一臉不信，我只好再次向他保證，振振有詞，「我一定會找到他，然後叫那個狗比把我的神力還給我！」

　　「說起來……這一苟苟十年，還暗搓搓收集神力的舉動……按照少年漫的設定，他該不會是被哪個國中生打敗了打算蟄伏再來吧。」

　　紅線在我的無名指上浮現，我漫不經心地撥動了兩下，

　　「現在這世上能夠精准找到他的也只有我了……話說這身體退化的設定完完全全是主角劇本啊！我該不會是拿了什麼人世間最後一個救世主的人設吧！」

　　「……你想太多了，望月。」狐狸有些無語，並且毫不留情的打破我的幻想，「就算是劇本，以你們兩未婚夫妻的關系……怎麼看都是虐戀情深的戲碼啊，他偷你那點神力——跟割你腎什麼的沒什麼區別吧。」

　　……靠！這個渣男！

　　我本來覺得沒什麼……但被這麼一形容立馬對此深惡痛絕。我握緊了拳頭，好，這個渣男……救世任務我一定會完成的！

　　「話說，巴——狐狸你對這些很熟悉的樣子嘛。」我有些揶揄地看著他，「娛樂生活還挺豐富。」

　　狐狸：「……我叫巴衛啊混蛋！而且我才不熟悉！」

　　我：「……」

　　哦豁，原來是叫巴衛嗎，我猜的其實八九不離十嘛（bushi）。

　　為了防止某只狐狸惱羞成怒，我識趣地沒有再提，而且干起了正事轉移他的注意力。

　　我用我那八年睡出來的一點靈力點在紅線上，看著靈光越飛越遠。

　　我耐心地等著結果，有一搭沒一搭的問：「怎麼不見御影那個家伙啊？」

　　「……」  ？？？我又問啥不該問的了嗎？

　　「……御影？！」

　　巴衛輕聲喃喃，聲音眷戀又溫柔——然後就好像打開了某個神奇的開關：他臉色驟變，冷哼一聲，四周立馬燃起了猛烈的狐火。他表情極其扭曲地笑了起來，聲音沉得像來自地獄的低吟，「呵呵呵呵——御影啊……真實個耳熟的名字啊……」

　　「離家出走許多年的家伙……居然還配在這間神社提起麼……」  ！！！

　　媽媽我害怕！御影誤我！！

　　這個時候，竟然是荒神那個家伙救我狗命。

　　感受著指尖傳來的訊號，我在心裡默默地說可以先原諒他一點點。

　　我瑟縮了一下，速度極快地恢復正常，故作鎮定的望向在暴走邊緣的巴衛，說，

　　「找到了。」

　　……

　　日本-橫濱

　　濕熱的海風把浪花拍向岸邊的岩石，陽光傾瀉，為它鍍上一層溫暖的金邊。

　　海浪和槍聲在這一帶敲奏出獨屬於橫濱的聲響。

　　中原中也靠在石壁上，捂著腹部的傷口，眼神有一瞬渙散。

　　到底是為什麼呢？

　　我想要保護他們，難道又做錯了什麼嗎？

　　到底是我錯了，是我讓組織變成這樣——

　　我：「……」

　　再三確認了紅線確實連向地上那個正在懷疑人生的意義的少年，我短嫩嫩的小手也開始微微顫抖。

　　看看這個漂亮的藍眼睛！！！橘紅的小短發！！！看這個顏色慘白卻故作堅強的小臉蛋！！！

　　是他！！就是他！！！我逃跑多年的落跑小嬌妻就是他！！！

　　這一刻，我內心無情地推翻了來的時候定下的[大義滅親]Plan ABCDE.

　　什麼救世任務？寧哪位啊？！我只知道弟弟我可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即使內心在瘋狂地尖叫刷屏，我的面部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你是誰？！」

　　中原中也警惕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小女孩，他心知這情況不正常，但莫名得克制不住心底翻湧的情緒。

　　難道是什麼蠱惑人心的異能者……

　　我在他警惕的眼神下走過去，單膝跪地，眼底翻湧出淚花，幾近顫抖地撫上他捂住傷口的手。

　　「阿娜達！我終於找到你了！」

　　中原中也：「……嘎？」

　　……

　　「阿、阿娜達？！！！」

　　他被我的稱呼震驚得要從地上跳起來，被我一把摁住，我向他輸入我的靈力，瞪了瞪不老實的他：

　　「阿娜達！請不要亂動了！」

　　「什、什麼阿娜達啊！！你是誰啊？！小、小孩子不要亂叫！」

　　他面紅耳赤地吼著，紅暈從鼻頭彌漫到耳朵尖兒，但是身體卻乖乖地一動不動任我治療。

　　真是又凶又乖的，超可愛！

　　我美滋滋地想著，一邊輸靈力一邊和他套近乎，

　　「阿娜達！原來這就是你被迫找我要靈力的原因麼？我理解的！您想要多少就要多少！」

　　「哈？！」

　　「不要說了，阿娜達，我沒關系的，就是你能不能一直保持著這種弱化了的樣子，實在是太可……太帥了！」

　　我握住了他的手，目光真摯，

　　「這是我一生一次的祈願！答應我，最起碼在我面前，你不要變成一坨紅紅黑黑的樣子了！！」

　　聽了我的話，我的小可愛臉色一變，他反手扣住了我的手，目光銳利「你怎麼會知道……你還知道多少？！」

　　哦哦哦哦他握住了！握住我的手了！！！

　　我克制住心裡的激動，眼神溫柔得可以滴出水來，伸出另一只手抵住他剛剛恢復了顏色的櫻紅的唇。

　　我俯身注視著他迷人的藍眼睛，鼻尖對著鼻尖，溫聲說，

　　「您所有不知道的，我都知道。」

　　「——阿娜達。」

　　……

　　


第3章

　　「你所有不知道的，我都知道。」

　　「——阿娜達」

　　「……」

　　世界一下子陷入寂靜，只有湍急的水流在不看氣氛地流動著，發出來自海的獨特聲響。

　　……

　　「你在說什麼阿！！！」

　　我的小嬌妻從下至上地紅到頭發根，頭發都激動得翹了起來，像一只炸毛的小野貓。

　　整個臉都紅撲撲的，熱騰騰地讓人想咬一口。

　　這誰頂得住啊……

　　然後我就咬了（￣▽￣）∼*。

　　成功讓我的小甜心目光陷入呆滯。

　　我對著他的小臉蛋咬了一口後，還在咬痕處輕輕啄了一下。

　　我拍了拍他徹底僵硬的紅色小腦袋，目光慈愛：

　　「阿娜達，你想知道什麼呢？」

　　我的阿娜達：「……」

　　他一臉將要升天的表情，正欲開口，一個一聽就很欠揍的聲音打斷了他——

　　「喲，中也∼」

　　「還以為你會很凄慘呢，結果看起來過得不錯啊。」

　　這個人干嘛！這麼不會看眼色嗎？！我和我的小甜心氣氛正好呢！

　　我不滿的看過去，然後就對上了一只鳶色的眼。

　　我：「……」

　　那天，陽光正好。

　　我戀愛了。

　　姻緣牌的顏色，果然很有先見之明。

　　——那是一只何等漂亮的眼。

　　那裡面隱藏著對死的向往，對生的渴望。

　　我從沒見過把生與死、矛與盾交織得這麼美的瞳孔。

　　我幾乎是瞬間就陷入其中。

　　這個時候，我的小嬌妻發話了：

　　「喂！混蛋太宰，你為什麼在這裡！」

　　「來看看中也你有多狼狽嘛∼結果笨蛋中也居然被一位美麗的小小姐救了呢。」

　　看把這小嘴甜得，真是一塊可愛的小軟糖。我美滋滋的想，而我身旁的小嬌妻卻沒什麼好臉色，他站起來把我護在身後：

　　「你到底來干什麼？！」

　　我看著他高大（以我的視角看來）的背影，生平第一次產生了心虛的情緒。

　　糟糕，家花他好香，野花也想采，怎麼辦？！

　　＃求助！要怎麼才能做到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的！＃

　　正在我為此苦惱的時候，我的兩朵花已經吵的不可開交，

　　「我都說了來看看中也你死了沒有嘛！」

　　「哈？你就這一個目的嗎？！當我傻嗎？」

　　「嘁，你本來就是單細胞的生物啊，就像蛞蝓一樣黏糊糊好惡心！」

　　「啊？你才是條永遠入水的青花魚吧！死青花魚！」

　　「蛞蝓！」

　　「青花魚！」

　　我：「……」

　　真是想不到，我還沒醒付諸行動，就已經體會到兩花相爭的修羅場的感覺了。

　　真是甜蜜的負擔啊。

　　「阿諾……」我拽了拽小甜心的衣角，仰起臉努力勸解著，「不要（為了我）吵架啦。」

　　「啊∼真是善解人意的小姐呢！」小軟糖做出了一副西子捧心狀，接著他的聲音低沉了下來，

　　「中也，森先生讓我給你帶句話，大概就是你知道的那個意思哦。」

　　「嗯？他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

　　「我只是個帶話的哦，中也。」小軟糖低聲一笑，在小嬌妻的耳旁嘀咕了幾句。

　　他大概是綠茶味的，我的小嬌妻聽了他的話後立刻沉下了臉。

　　「他們只是一群孩子——」

　　小軟糖笑而不語，我看的出來他已經對最終的結果下了判定。

　　果然，我的小嬌妻最後選擇了妥協：

　　「走吧。」

　　我嘆了口氣，老實的小嬌妻還是玩不過外面的小妖精啊。

　　「吶，小小姐，要不要跟我去橫濱最高的大樓裡看看風景呢？」小妖精把目光投向我，給我眨了一個只有一只眼的wink，語氣像含了塊糖。

　　雖然我對看風景並不感興趣……但美少年的邀請，我從來不會拒絕。

　　我安撫地拍拍小嬌妻的手，對著不停向我散發魅力的小軟糖甜甜一笑：

　　「好的呀。」

　　……

　　港口mafia總部大樓——

　　我被我的小嬌妻牽著，坐著電梯准備前往頂層。

　　察覺到他手心分泌的細小汗珠，我微微一笑，輕輕拽了拽他，對上了他那雙蔚藍又澄澈的眼，

　　「別害怕，中也。」

　　這還是我第一次喊他的名字——開玩笑，小軟糖還在旁邊，怎麼能喊阿娜達。

　　「我才沒有——」我的小嬌妻瞪大了眼睛，在我看來是美目盼兮，眼神嗔怒，一個眼神就把我看得暈乎乎的，他狠狠揉了一把我的小腦瓜，最後語氣無奈地說：

　　「……算了，你也不會明白的。」

　　……這就是傳說中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思想鴻溝嗎？！為什麼他會說我不會明白的？

　　但是追問到底才是最容易葬送夫妻之間感情的殺器，況且要是真的問出來會顯得我們之間很沒有心靈相通的默契，我噎下了要問出口的話，老老實實地站在旁邊。

　　最後，我貼心的小軟糖為我解答了我的疑惑，小軟糖彎了彎那只漂亮的眼睛，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

　　「中也是在擔心你鴨，可愛的小小姐。」

　　「誒？擔心我？」我被美色迷惑了一陣，緊接而來的是心頭漫起的不解，我疑惑地望向我的小嬌妻，得到的是他閃避的目光和粉紅的耳朵尖。

　　「噗∼」小軟糖笑出了聲，他的手搭上了肩膀，微微彎下腰，說，

　　「嘛，畢竟中也是那種老好人嘛。會覺得自己怎麼樣都無所謂，但是不想拖小小姐你下水哦∼」

　　我的小軟糖問：「小小姐你又是怎麼想的呢？」

　　還能怎麼想？左擁右抱地想啊？！

　　我眨眨眼，發現小嬌妻也是一副伸著耳朵聽的樣子。算了，誰讓我寵老婆呢，我決定說點好聽的，於是我抿唇一笑，這時電梯也抵達了目的地，

　　「叮——」

　　「我會永遠站在你身後的，中也。」

　　……

　　電梯既然到了，我牽起了中也的手，卻沒拉動他。

　　我抬頭望去，卻只聽到了他驟然沉重的呼吸，和一個我看不懂的復雜眼神。

　　氣氛突然有點沉重，我的小軟糖垂下了眼眸，勾了一個很奇怪的笑，露出了一個孤寂又摻雜著點陌生的眼神——

　　「嘁，真是好運啊，中也。」

　　……這大概是覺得委屈了？聽著他酸溜溜的話，我恍然大悟，也拉拉他的手，表情認真的說，

　　「小軟糖，我也會對你好的。」

　　小軟糖怔楞了一下，也露出了一個我看不明白的眼神，隨後他彎起眼睛，用著甜糊糊的語氣說，

　　「小軟糖？小小姐是覺得我很甜嗎？」

　　「嗯！」我可不會放過這種花言巧語的機會，「很軟很甜噠！雖然會有點粘牙，但是很美味哦！」

　　「粘牙嗎？」小軟糖明顯被我哄得心花怒放，他笑的更開心了，甚至把臉湊了過來「那你要不要嘗嘗看鴨？」

　　我：「！！！」

　　這麼主動嗎？！看著那細細軟軟的小臉蛋，我差點就要把持不住。但我的小嬌妻卻發揮了他正房的手腕，把我從差點當面采花的邊緣拉了回來。

　　我的小嬌妻一腳蹬趴了小軟糖，展現他身為家花的武力值，他咬牙切齒地俯視著小軟糖，當場罵出了聲，

　　「你這個混蛋！要對一個小女孩做什麼？！！」

　　看著小軟糖著地的臉，我有些痛心疾首，這個不知道分寸的小妖精，怎麼能在正宮娘娘面前勾引我呢？背地裡偷偷來不好嗎？雖然跟心疼，但是我知道，這個時候求情，只會造成更慘烈的後果。

　　我選擇迂回戰術，拉住了我吃醋的小嬌妻，眼神真摯的看著他：

　　「不要生氣啦，我以後只親中也好不好∼」

　　中原中也：「……」

　　「哈？！！你、你在說什麼啊！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小嬌妻一下子漲紅了臉，慌亂的解釋著。

　　我裝模作樣地點點頭，假裝自己聽進去了——唉，誰讓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動物，就是反著聽嘛，我很會的。

　　「嘁——中也你居然也好意思說我嗎？我過去接你的時候可是看到你臉上的牙印了哦？！你這個糟糕的大人！」

　　有了我的拖延，小軟糖從地上爬起來滿血復活，再次開啟嘴炮模式：

　　「居然還耍心機想得到小小姐只親你的承諾——太、糟、糕、了！」

　　原來看到牙印了嗎？看來是在爭風吃醋啊，居然忍住委屈到現在才爆發出來，真是錯怪你了，小軟糖。

　　我有些愧疚地看著小軟糖，主動過去幫他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

　　「我那才不是！！」

　　我的小嬌妻一點就著，根本禁不起小妖精的再三挑撥，就在我心驚膽戰地以為他們要拆掉這座樓時，一個金發小女孩突然出現，牽住了我的手。

　　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一雙雙眼睛都盯著她和被她牽住的我。我注意到小軟糖眸光一閃，但並沒有制止她的動作。

　　小女孩歪著頭，對我甜甜一笑：「你可以跟愛麗絲醬一起玩嗎？」

　　謝謝，有被甜到。

　　我也回之一笑，很配合地點點頭，「當然可以鴨！要去哪裡玩呢？」

　　「那我們走吧！」小女孩牽著我走向走廊的盡頭，小軟糖腳步頓了頓，沒有跟過來。

　　她直接無視了門前凶神惡煞的兩個黑衣人，帶著我和中也徑直推門走了進去。

　　大門裡的房間相當寬敞，賣了幾十個我和夜鬥都買不起古董明晃晃地擺在旁邊，我按捺住了想要摸一把的沒出息行為，相當端莊有禮地跟著愛麗絲坐在了房間的一角玩蠟筆。

　　一個看起來很油膩的中年大叔衝過來捧起我的手，他目光迷醉——就好像是我看小野花的那種眼神，我眨巴眨巴眼睛，在他開口前果斷拒絕了他，

　　「抱歉，大叔，雖然你的眼睛很漂亮，但是我們不合適。」

　　油膩大叔森鷗外：「……」

　　他立馬做出了一副被擊中心髒的樣子，捂住胸口，表情痴漢，

　　「啊！美麗的小姐您，就算是拒絕我的風姿也是這麼動人心魄！」

　　我：「……」行，這把算我輸了。

　　我無情地抽開手，走到小嬌妻旁邊，牽起了他的手，努力努了努嘴，做出了一個害怕的表情：

　　「中也！這裡有變態！！！」

　　小嬌妻很給力的把我護在身後，他聲音冷淡，「港口mafia的首領，請不要做多余的事。」

　　那個中年大叔很給面子的收斂了神色，他坐回辦公室中央的椅子，人模人樣地遞給了小嬌妻一頂帽子。

　　「給我這個干什麼？」小嬌妻接過帽子，拿在手上打量了一番，察覺到我看過來的眼神，把帽子遞給了我。

　　「是港口mafia對於新人的『入社禮』。」那位大叔笑眯眯地說，「是蘭堂的遺物。」

　　小嬌妻聽了這話，對我手中的帽子露出了一個意外又復雜的眼神，我心中一下子警鈴大作，那個叫蘭堂的該不會是我的小嬌妻的什麼已逝白月光吧！

　　他提這個干什麼？！我面色不善地瞪向那個大叔。總覺得他不安好心。

　　大叔沒有注意到我，或者是注意到了直接無視了我。他依舊笑眯眯地看著我的小嬌妻，指了指身旁的一摞資料，

　　「這些是蘭堂調查出的關於荒霸吐的資料，大概是基地、實驗之類的，在研究異能和現有的生物融合。」

　　荒霸吐？！我眉頭一跳，心理升騰著不好的預感：「你說的荒霸吐……的實驗，是大概在什麼時候開展的？」

　　「嗯？」我的突然插話並沒有讓中年大叔生氣，他似乎有些意外我會對此感興趣，但還是用甜膩的嗓音說，「哎呀，雖然是機密，但是既然是美麗的小姐您問話，我當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大概是十年前哦∼」

　　果然！我沉下臉，原來荒霸吐那倒霉玩意兒十年前被人類搞走去做實驗了——難怪無論是相親宴還是婚禮他都沒有來……

　　不過不虧，現在賺了個漂亮的小嬌妻。

　　我准備把帽子還給我的小嬌妻，但他的注意力卻不在我這裡——他在和那個大叔討論怎麼樣才是合格的首領。

　　我雲裡霧裡地聽完，看著我的小嬌妻表情由質問到迷惑，由迷惑到深思，最後終於恍然大悟。我眼皮一跳，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的小嬌妻突然單膝跪地，對著那個油膩大叔發了一段帥氣的誓言。

　　「！！！！」

　　我嚇得手裡的帽子都掉了，我看向大叔，他對著我的小嬌妻露出了一個滿足的表情——

　　靠！！

　　你mua的！

　　你這個糟老頭子居然是想綠了我！！！

　　……

　　


第4章

　　我，羽生望月，八百萬神明之一。

　　正在被一個油膩的禿頭中年大叔撬牆角。

　　我顫抖地看著我面前單膝跪地的未婚夫，他這個樣子真的是帥得慘絕人寰——但不是做給我看的啊！！

　　我憤怒地看著主位上的森鷗外，好你個森艾莉，居然敢撬我羽生品如的牆角！？？？

　　我在愛情與背叛中飛速成長，你以為你是誰？居然敢綠我鈕鈷祿＿望月！

　　我的眼淚當場落下，淚灑首領辦公室，我向著我的小嬌妻撲過去，傷心欲絕：

　　「阿娜達！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的阿娜達被我撲了個滿懷，差點沒跌坐在地，他被我突如其來的動作給驚住，一時半會還沒有反應過來。

　　倒是森艾莉反應的很快，他震驚又欣喜地看著我的小嬌妻：「阿娜達？原來中也你竟然也有如此高雅的愛好嗎？」

　　這個時候他都不忘奉承我的小嬌妻！果然，這個賤仁很會花言巧語！

　　但是我是不會認輸的！我也有我的大殺器！

　　我鼓起臉，淚眼汪汪，非常委屈：「阿娜達！你都沒有這麼對我求過婚……」

　　「你甚至婚禮都沒有來參加！」

　　我癟癟嘴，越想越難過，「就算我們是包辦婚姻……可是這件事（相親宴）也是你自己同意（來）的！」

　　「什……誒誒誒你別哭啊！」我的阿娜達慌了神，手忙腳亂地為我抹去眼淚，「我沒做過那種事……」

　　「你就有！！！」

　　「我真……算了，你別哭了，我有我有行不行？！」

　　「你態度不端正！！」

　　「哈？我這態度還不夠好？！」

　　「真是甜蜜的負擔呢，中也。」森鷗外目光羨艷，他走向淚眼婆娑的我，拿著一片手帕輕輕為我擦拭臉頰，「您哭得我心都要碎了，小小姐。」

　　靠！這個白蓮花居然還在我的小嬌妻面前作秀，這個時候拍開他只會讓我陷入善妒刁蠻的境地，真是高超的手段。

　　我在心底冷哼一聲，我才不會如你的意。

　　我把臉埋進小嬌妻的懷裡，巧妙地躲過他伸過來的帕子，無聲地哽咽。脆弱得像一朵迎風折斷的小白花。

　　「真是可憐又可愛呢，」我聽到森艾莉用著贊嘆又譴責的語調說，「中也你也太過分了，怎麼能拋下這麼可愛的小女孩逃婚呢？」

　　「這麼怎麼可能！您明知道我是……」我的小嬌妻無奈又冤枉，不等我表示些什麼，森艾莉意味深長的聲音又響起了，

　　「不如，聽聽可愛的小姐是怎麼說的？」他強行握住我的手，我掙脫不開，只能瞪著他做作的表情生悶氣。

　　「可愛的小小姐，您能不能告訴我，您和中也的婚約是怎麼回事呢？您放心，如果真的是中也的錯的話，我一定會為您教訓我這不成器的屬下的。」

　　好一招反客為主！居然變相得攬下中也的所有權？！？這個老妖精手段之高明……真是深不可測！看來是我小瞧他了！！！

　　哼，但我，才是真正的一宮之主！

　　我冷哼一聲，打了個響指，在兩人的注視下，一道粗粗的紅線浮現在我的無名指上死死地圈著——是我和荒霸吐之間的緣。

　　我把手捧得高高的，獻寶似的捧給我的小嬌妻看：「阿娜達，這是我們的緣哦，有那——麼粗呢！」

　　我的阿娜達也抬起了手，紅線的另一頭系在他左手的無名指上，他盯著它良久，忍不住動了動無名指。

　　「紅線？」他驚訝地說，確實感受到有什麼被紅線牽動著。他語氣茫然：「難道是真的……但這不可能啊……我明明……」

　　「真是漂亮的紅線呢，不知道小小姐您是什麼時候跟中也定的婚約呢？」森鷗外笑眯眯地說，深紫的瞳孔閃著瑰麗的光。

　　這老妖精眼睛還挺漂亮——呸！以為靠美色迷惑我我就聽不出來你是在不動聲色的試探我嗎？！……試探就試探＿（：3」∠）＿

　　「已經有十年了。」我老老實實地說，這絕對只是為了宣誓主權！！

　　「你看起來都沒有十歲吧——」我的小嬌妻不敢置信，他架起我的雙臂掂了掂我，聲音低沉，

　　「況且，我誕生此世，不足八年罷了。」

　　……因為還有兩年你在實驗室裡偷我靈力啊！！！

　　「沒准是真的哦∼中也。」倒是森老賊撫了撫下巴，眼裡充斥著興味，「小小姐您——是和中也在實驗室認識的嗎？」

　　……這腦洞真大啊，我不禁被人類充沛的想像力所折服。不等我開口，森鷗外又說，

　　「也不對，以您的年紀……大概是不認識中也的。那這跟紅線連接的，大概是荒霸吐和他的妻子？」森鷗外說完，又歪頭問我，「您是荒霸吐妻子的安全裝置之類的存在吧？我說得對嗎？小小姐。」

　　你不是已經自己把自己說服了麼……還干嘛多此一舉的問我。我鼓了鼓腮幫子，見不得他這裝模作樣的樣子，當即反駁：「才不是！我就是荒霸吐妻子本人！」

　　「嗨嗨∼您也的確可以算得上是她的本人嘛。」森鷗外笑眯眯地哄著我，托腮看向我的小嬌妻，「這麼說來，這位小小姐的確算得上是中也你的童養媳哦∼真是幸運呢。」

　　「……」我的小嬌妻看著我的眼神復雜，良久才分外艱難憋出幾個字，

　　「……我知道了」  ？？？我真是貓臉疑惑，你又知道什麼了？可惡！男人和女人之間深深的思想鴻溝又出現了麼！

　　「既然這樣，」他語氣沉穩，「我會好好照顧你的……等你長大了……」

　　「——就嫁個好人家吧。」

　　……

　　「！！！」

　　這是何等的、何等的賢妻發言！！我的小嬌妻居然對外面的小野花這麼大度！！！

　　我當即是又感動又愧疚，我緊緊握住了他的手，發自內心的鄭重的向他承諾：

　　「中也，你放心，無論如何你都是我心中最重要的那一個！」

　　「你！」我的小嬌妻明顯被我的話感動得說不出話，他神情有些激動，最後無奈的嘆了口氣，「算了……如果以後你還能這麼想……」

　　「我會一直這麼想的！」我趁熱打鐵，抓緊時間對我的小甜心開展甜言蜜語的攻勢，「中也你這好，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哈？不要亂說話啊！」我的小嬌妻瞪大了眼睛，隨後他就把臉側過去，徒留一個通紅的耳根對著我，結結巴巴的說，「就、就算我們以後是……那個，也是你是妻子啊！」

　　真可愛呀……我完全沒聽他在辯駁什麼，只一顧地點頭附和，「嗯嗯嗯，阿娜達你說的都對！」

　　「感情真是不錯啊，」森鷗外在一旁虛偽地感嘆，他這會心底一定在難過的流淚，看在他眼睛實在漂亮的份上，我也不介意安慰安慰手下敗將，我拍拍他的手，

　　「只要你不再對中也有什麼非分之想，我是不介意陪你玩的。」

　　我看了一眼在旁邊安靜地玩畫筆的愛麗絲，「畢竟我也算答應過你要和你做朋友。」

　　「……」

　　我的好朋友沉默了一會，露出一個熱情的笑容，他半跪下來，眼神熱切，「那我可真是太榮幸了——我的小小姐。」

　　「您能不能告訴我——您的異能力是什麼呢？」

　　異能力？我沉思了一會，終於在記憶的旮旯裡找到了我與生俱來的菜雞能力——

　　雖然很不好意思開口，但面對朋友，我從來不會撒謊，「嗯……大概是許願池之類的能力？」

　　我頂著他們倆驚訝的目光，把手從森鷗外的手裡艱難的抽出來，「就是需要一定概率……百分百實現願望的話……大概千億分之一？總之我是沒遇見過……大部分的時候都沒什麼用啦，不過你可以向我許願想要一千萬噠！這樣一定能撿到五円錢的！」

　　畢竟這是我跟某個窮鬼神的主要經濟來源……

　　「……一千萬只能得到五円麼。」我的小嬌妻似乎被我的菜雞給震驚到了，他想了想又問，「那兩千萬是不是也可以撿到雙倍呢？」

　　「……當然還是五円啦。」我一時間因為自己的無用能力在老婆面前有些抬不起頭，超小聲的解釋到，想了想有些難過，但也只能超委屈的說，「不許嫌棄我。」

　　「……沒有嫌棄你。」我賢惠的小嬌妻溫柔地揉了揉我的腦袋，「你不需要有多厲害。」

　　我感動得兩眼淚汪汪，這個時候，森鷗外終於找回了他的存在感，

　　「可是我聽說，小小姐您剛剛在海邊治好了中也的傷口吧。是還有什麼治愈類的能力嗎？」

　　……是可以通過紅線定向傳輸的靈力啦。

　　「那個的話……是因為我跟中也之間的緣哦。」我沉思了一會，勉強想到了如何解釋，「就是只針對中也的話，可以做到一定的治愈和淨化啦。」

　　這麼想想……荒霸吐會在八年前會瘋狂向我汲取靈力也是因為他快死了吧。

　　我心疼地看了一眼我的小嬌妻，果然每一個主角都會有一個悲慘的過去，我捧起了他的手，輕輕吹了兩下，

　　「都過去了，不怕不怕啊。」

　　小嬌妻的表情頓時有些復雜，他又摸了摸我的小腦瓜（我覺得是因為我的小腦瓜特別好摸），沒有說話。

　　「是這樣啊。」森先生笑眯眯的，總覺得比巴衛還像一只狐狸，

　　「不知道小姐您，有沒有興趣加入港口mafia呢。」

　　


第5章

　　「不知道小姐您，有沒有興趣加入港口mafia呢？」

　　「首領。」不等我開口，我的小嬌妻板著臉喊了一聲，神色有些不贊同。

　　「嘛，不要著急嘛中也君，就算小小姐不同意，也可以作為成員家屬接受港口mafia的庇護哦。」森鷗外安撫地說，扭頭望向我，「小小姐你是怎麼想的呢？」

　　我怎麼想？這種小事我們家一向是聽老婆的。

　　我仰頭看向我的小嬌妻，「阿娜達想讓我加入嗎？我都聽你的！」

　　我的小嬌妻捏了捏我的臉蛋，嘆了一口氣，他說，「首領，我還是希望她可以過正常孩子的生活。」

　　「這樣啊——」森老狐狸笑著點點頭，「當然可以啦。」

　　他蹲下身，單手捧臉，食指輕點著臉頰，突而說，

　　「正常的孩子都需要戶口吧，小小姐有那種東西嗎？」

　　我：「……」

　　不瞞你說，我們一家老小，上至戶主（御影），下至寵物（巴衛），都是黑戶。

　　「我不需要那種東西。」我揚了揚下巴，表情不屑，神只需要有神社住就可以了。

　　「噗——那可不行啊，小小姐，這是中也的願望哦？」森鷗外表情不變，依舊把眼睛笑得只剩一條縫，

　　我：「……」有點猶豫。

　　「況且，小小姐不想在這凡塵中，和中也領婚姻屆嗎？」

　　我：「……」有點想要。

　　「畢竟——你們就算身系紅線，中也也是可以跟別人結婚的。」

　　我：「……！！！」

　　我靠！！！你這個糟老頭子果然還不死心！我當機立斷，為了老婆，上個戶口算什麼，

　　「阿娜達！我要上你家戶口本！」

　　「哈？！你在說什麼啊！」我的小嬌妻聽了我的話以後立馬頭頂冒煙、面紅耳赤，然後他又結結巴巴的小聲說，「就、就算你想要……我也沒有戶口啊。」

　　我立刻凶狠地把目光投向了森艾莉，「你能解決吧？！」

　　森艾莉笑容更真摯了些，語氣甚至還有些驕傲，「這是當然啦，我會幫中也也辦好的。」

　　「不過……」他語氣意味深長，聲音裡帶著誘哄，「如果您現在就登入中也家的戶口本，您跟中也在法律意義上就算是兄妹哦，是不能結婚的。」

　　我眯起眼睛，不多作廢話，直接了當地問，「你想做什麼？」

　　「成為我的女兒怎麼樣？」森鷗外也不拐彎抹角了，他開始自賣自誇，「我會是個很好的爸爸哦？」

　　我：「？？？」

　　咦惹，搞了半天，我把你當情敵，你卻想做我爸爸？！！

　　我想都沒想，這涉及到女人的尊嚴，直接拒絕，「我不要。」

　　「真傷心呢……居然拒絕得那麼干脆。」森鷗外捂著心口，好像被中傷，「小姐好好考慮一下怎麼樣？成為我的女兒，就是港口mafia的大小姐咯？！」

　　這有屁用啊，我翻了白眼。

　　他見我一臉冷淡，覺得這個可能誘惑不到我，他解釋到，「成為港口mafia的大小姐，中也都需要聽你的話哦∼」

　　我：「……」有點心動。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個砝碼，「就算是太宰君，也必須要尊敬你呢。」

　　我滴小軟糖？！！聽到這裡，我的小心髒又跳動了兩下。

　　「還不需要干活，是合理的關系戶呢。」

　　我：「……」聽起來很美妙啊。

　　……想一想如果我成了小嬌妻上司的女兒，小嬌妻和小軟糖都算是我的裙帶關系戶……我都可以對他們為所欲為！

　　這個形容，想一想有點小激動呢！

　　見我依舊是半天不答，森艾莉終於無可奈何地拋出最後一個福利，

　　「真是鐵石心腸呢，小小姐，成為港口mafia的大小姐每個月可是有這個數的零花錢哦。」

　　他比出一個數字，成功地看到我瞪大的雙眼。

　　他居然以為這樣就能收買我嗎？

　　……他成功了＿（：3」∠）＿。

　　我的手有些顫抖，小心翼翼地詢問道：「……千？」

　　森鷗外：「……」他似乎被我的沒出息給震驚到了，權衡了一下，把預算的金額吞了幾個零，

　　「……是萬。」

　　我：「……！！！！」

　　作為一個拿出五円都需要肉痛的窮神，我聽到這個單位之後已經開始有些頭暈眼花。我仿佛已經看到了我站在夜鬥面前，居高臨下地灑了一把如雨的五円砸在他臉上的景像。

　　靠！好爽啊！！

　　不就是認個爸爸嗎？！！我羽生望月一向能屈能伸！

　　我一個箭步衝了過去，干脆利落地抱住了我未來的父親的大腿，爽快地喊了聲：

　　「爸爸！」

　　「……真是乖孩子呢。」就算是森鷗外，也因為我毫不拖泥帶水地作風面色有一秒空白，他迅速轉換了表情，聲音慈愛，「小小姐有名字麼？叫森茉莉怎麼樣？」

　　「……不要。」總覺得這名字跟森艾莉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啊。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出我的真名，「我叫羽生望月。」

　　「望月嗎？真是浪漫的名字。」他摸了摸我的腦袋，決定直接給我改姓「以後你就是森望月了。」

　　「……我有姓氏的。」我拍開他的手，有些不情願，「是第一個撿到我的人給我起的。」

　　「嘛，畢竟現在是我撿到你了嘛，在港口mafia還是姓森比較好哦∼會省很多事呢。」森鷗外的語氣輕松，卻隱含著不容拒絕，「在外面可以姓羽生，戶口本上必須要姓森哦。」

　　好嘛，畢竟對神來說，只有名字才是最重要的，我冷哼一聲，勉強同意，「……反正我以後要跟阿娜達一個姓的。」

　　「……咳。」聽到這話，我那在一旁當人形立牌的小嬌妻咳嗽了兩聲，偏過頭去，「……隨便你。」

　　真是可愛鴨，我在心底美得冒泡泡。

　　「說的在理呢。」我的新爸爸笑眯眯地附和到，接著，他端詳了我一陣，「小小姐也是黑發呢，可惜眼睛顏色跟我不怎麼像，不然某些事情更有說服力了。」

　　……我的黑瞳也很漂亮啊！

　　我打量了一下森鷗外瑰麗如紫玉的深紫瞳孔，勉強承認略輸一籌。於是我閉上眼睛，心念一動，再睜眼時就是和森鷗外別出無二的紫瞳。

　　「……真是了不得的能力呢。」森鷗外驚嘆地看著我的眼睛，指尖撫了上來，「這是怎麼做到的？」

　　「……不是你在心裡許願讓我跟你長相相似嗎？」我鄙視的看了一眼那個裝模作樣的大人，「別的變不了，眼睛勉勉強強可以跟你一樣。」

　　「原來這也算嗎？！！」他亮出了星星眼，立馬閉上眼睛雙手合於xiong前，做出了一副標准的許願的樣子。

　　我：「……」

　　讓屬下都變成you女是什麼變態願望啊！！！這個神經病每天都在想什麼呢？！！

　　但是想想小嬌妻和小軟糖都穿著小裙子甜甜地叫姐姐的亞子……

　　我覺得我可以！！！

　　我擦了擦不存在的鼻血，一時間打了雞血，默默地發動了能力——

　　「砰——」

　　一道煙霧彌漫，我的小嬌妻在朦朧中露出身影。

　　在看清他的變化後——

　　我：「……」

　　森鷗外：「……」

　　我默默後退了幾步，徒留森鷗外一個人直面等會的狂風暴雨。

　　我的小嬌妻，肉眼可見的——

　　更矮了。

　　


第6章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真的想不到，我的菜雞能力適用範圍居然會這麼廣。

　　看著小嬌妻身上暴起的紅芒，我當機立斷，脫手甩鍋，指向罪惡的源頭：「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是他許的願，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果然，由於我的禍水東引，我的小嬌妻立馬就把目光投向森艾莉。至於森艾莉譴責的目光？對不起，我瞎了，我看不到。

　　我的老父親眼神微閃，強撐著首領的架子，毅然選擇為他可愛的女兒承擔，「我也沒想到是這個效果呢。」

　　我當即感動得不行。我錯怪你了，森爸爸，你真的很可靠啊！

　　小嬌妻聽了，強行壓下了怒火，咬著牙問，「首領許了什麼願望？」

　　「……是跟美好的願望呢，就是有些奇幻。」我的老父親沉默了一會，立馬喪失了老父親的擔當，他把話題引向我，「沒想到月醬真的會應允呀。」

　　敲！居然這麼快就背叛了我們的父女情，你果然是個大垃圾！

　　「你居然也替他實現了？！」小嬌妻眯起他蔚藍的眼，向我投向陰惻惻的目光。

　　「我冤枉！」我當即在心裡辱罵森鷗外兩千句，眼淚汪汪，分外委屈，「我那是被動技能！一切都是他的錯！」

　　我的小嬌妻半信半疑，他狐疑地看著我，問道，「他許了什麼什麼願？」  ！！！糟糕，居然沒那麼好糊弄了？！

　　為了不暴露我的小心思，我只好歪曲事實，不把森艾莉的齷齪思想公之於眾。

　　「是他！他其實對自己身高不滿意很久了！」

　　「而他的部下都比他高，所以他才心裡不平衡！」

　　想到小嬌妻本來就可憐的身高，我又討好道，「阿娜達你以後一定會長高的，所以異能發動才把你也壓矮了。」

　　面對我hentai老父親震驚的目光，我毫不心虛，目光威脅：如果你不想把你那肮髒的願望暴露出去就給我閉上嘴巴！

　　我的老父親露出了一個心肌梗塞的表情，默默承受了嫉妒最矮下屬身高的謊言。

　　聽到這話，我的小嬌妻才稍稍舒展了眉頭，他冷哼一聲，「我以後一定會比首領高的。」

　　他眼神怪異地看了一眼森鷗外，語氣別扭的開口，「首領你……也不要想這些了，有些東西是一輩子的。」

　　「組織的發展才是最重要的。」

　　「……是的。」我的老父親艱難的開口，隨後又恢復了常有的屑之笑容，「中也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一定會成為港口mafia最得力的干部的。」

　　一場戰爭，終於在我跟老父親的共同努力下默默停止。

　　可我低估了老父親的記仇能力，他興味盎然地看著我，「原來月醬的能力是被動發作的麼。」

　　「……是的」

　　我憋屈的開口，目光警惕，總覺得這個老賊等下要干很狗的事。

　　「表情不要這麼生分嘛。」我的老父親笑容滿面，卻總讓人感覺陰風拂過，他語氣和藹地說，「不如先把中也的身高恢復如何？」

　　「……好。」這老東西就這樣揭過了？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再許個願吧。

　　森鷗外閉著眼睛，又做了許願狀。

　　我：「……」  ？？？？！

　　我靠！！？這老狗賊！！就知道他沒安好心！

　　嘴上說著要讓中也長高，心裡卻想的是就讓他一直這樣？！

　　真是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你mua的！這個時候還不忘試探我？！！

　　其實小嬌妻一米四的亞子也還挺可愛的。

　　但我咬咬牙，哪怕異能不一定會成功，也不能委屈我的小嬌妻。

　　我把森鷗外的願望按了拒收，噠噠噠跑到小嬌妻面前拍了一下，強行退貨。

　　「砰——」的一聲，我的小嬌妻就恢復了原來的身高，頂著森鷗外意味深長的目光，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真厲害呢，月醬。」那老狗賊表情不變，露出一個贊嘆的表情看著我，卻並沒有遮掩他眼中閃過的精光。

　　「哼。」我冷哼一聲，心裡暗暗後悔。

　　能力太久不用了，居然忘了還能退貨……還讓這個老混蛋許了個願有機可乘。

　　「阿娜達。」我拉了拉小嬌妻的袖子，想離開這個傷心地，「我不想呆在這裡了。」

　　我的小嬌妻一怔，他看了一眼森鷗外，試探出聲：「那……我們就先走了？」

　　森鷗外輕輕一笑，說，「也是，也該向外宣布中也君的加入，和我的女兒被找回來的事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黑大衣，望向窗外——

　　「港口mafia，將會作為這座城市的陰暗面本身，成為御敵的利刃。」

　　……

　　剛出門，我們就碰到了小軟糖。

　　我眼睛一亮，當即興奮得叫出來，「小軟糖！」

　　「哦呀，是小小姐鴨。」小軟糖湊了過來，笑眯眯得打了聲招呼，他打量了一下我和小嬌妻，「真是稀奇啊，你們兩個居然也沒事麼？」

　　「果然，剛剛的事件就是跟你們有關吧。」

　　「事件？」我的小嬌妻擰眉，大概是沒想到剛來就有工作，他肅著臉問，「發生了什麼事？」

　　「嘁……居然沒發生在中也頭上麼，好想看看矮子中也變成一米四的樣子啊！」小軟糖撇撇嘴，臉上有些遺憾。

　　我和中也：「……」

　　原來是那件事麼……說起來，森鷗外許願的確實是他的所有部下……

　　我目光不免有些驚悚，這可真是我的異能力作用人數最多的一次了。

　　「該不會……全港黑的員工……」我吞了吞口水，做著最後一絲掙扎。

　　「嗯嗯，是這樣的哦。除了我們以外，大家就突然都變成小矮子了呢！」我的小軟糖語氣甜甜的，突然，他彎下腰，低頭，跟我額頭貼著額頭，目光晦澀難懂，

　　「說起來，小小姐你的眼睛，變成討厭的顏色了呢。」

　　他語氣莫名，聲音很輕，卻像是在質問，「是怎麼回事呢？」

　　我對著那只鳶色的瞳，以往堆積的各種騷話堵在腦中，卻無論如何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我沉默了一會，聲音竟有些干澀，

　　「我……」

　　「好！過！分！」我的小軟糖突然掐上了我的臉蛋，他皺起他的小鼻子，眼神特別委屈，「我以為……小小姐是喜歡我的眼睛的！」

　　「結果卻變成首領眼睛的樣子！」

　　「這……」我還沒從剛剛的狀態中回過神來，一時間想不起來該如何解釋。

　　「喂，太宰。」我的小嬌妻看不下去了，他喊到，「望月是首領的女兒，跟首領眼睛顏色一樣不是很正常嗎？」

　　聞言，小嬌妻垂下眼，長長的睫羽在臉上投下清晰的影，他慢慢放開我的臉，低沉著聲音：「果然如此啊……」

　　「那麼……」他睜開眼，分明是兩眼彎彎甜甜軟軟的可愛表情，我卻好像看見了他眼底空茫的死寂，他低下頭，聲音平靜，「以後還請大小姐多多指教了。」

　　「……」

　　我僵硬著臉，沒有回話，氣氛一下子就陷入僵局。

　　「……」

　　「我去向首領彙報情況。」太宰治起身，徑直向著首領辦公室走去。

　　「太宰。」

　　鬼使神差的，我叫住了他。

　　「……」

　　望著他沉寂的瞳孔，我指尖動了動，最後只能垂下眼眸，終是沒有開口。

　　「……沒事，你去吧。」

　　……

　　大門關上，余下黑影重重。

　　無論如何，現在的我，還沒資格對你伸出手。

　　


第7章

　　我，羽生望月，高天原八百萬神明之一，在身體退化成十歲後，正式擁有了名為[森望月]的人類戶口。

　　當天晚上，我接到了一個電話。

　　「莫西莫西——是月醬嗎？」

　　我：「……」

　　聽著電話裡的聲音，我沉默了一下，想了半天也沒從記憶裡翻找出聲音的來源，於是用下意識地問，「是神奇的海螺嗎？」

　　「……是我，御影。」

　　「……御影？」我跟著喃喃了聲，再立刻反應過來，掏出巴衛給的白符立刻就狂輸靈力，來個找到失蹤人口的連環call。

　　[巴衛巴衛巴衛！！！有御影那個老混蛋的消息了啊啊啊啊啊！！！]

　　「先別通知巴衛啊，月醬。」我的好朋友果然很了解我，他無奈地說，「現在有些事……還不能讓他知道呢。」

　　「……好嘛。」我撤回了靈力，還好我靈力不強（信號不怎麼好），信息還沒有傳遞出去，我小聲抱怨道，「你到哪裡去了嘛，狐狸可是很傷心哦。」

　　「把我也丟在那裡不管，好過分啊，御影。」

　　「巴衛不是把你照顧得很好嗎？」耳朵裡傳來御影溫柔的聲音，「傷心啊……那也沒辦法，巴衛那孩子太依賴我了。」

　　「而且我也是有很重要的事呢。」

　　「好嘛……」我沒有多問，轉而說，「突然聯系我有什麼事嗎？」

　　「也不是什麼大事啦，就是感覺到你和荒神的緣突然變得很近了呢。」御影聲音含笑，「猜測到你可能醒過來了，特地前來慰問。」

　　「是這樣啊……」想到我的小嬌妻，我的嘴角就忍不住勾起蜜汁微笑，我竊笑著說，「我跟你說哦，御影，荒霸吐的人身超——級——帥——！」

　　「而且人超級可愛呢！」

　　「是這樣啊，真是太好了，月醬。」御影輕聲說，像是松了一口氣，「我本來還很擔心你和荒神合不來的呢。」

　　「不過，失蹤的荒神也找到了，真是太好了。」

　　「是哦！而且我還認識了一塊小軟糖呢！人超甜，長得也超好看！」

　　「交到很多朋友了啊。」御影溫聲說，語氣欣慰，「嘛，能融入人類之中也是一種修行呢。」

　　「這個我超會的啦。」我小聲說，語氣有些驕傲，「我已經弄到人類的戶口了哦？！」

　　「真的嗎？！真不錯啊。」御影感嘆了一聲，然後提醒到，「最近有些不太平呢，你跟荒神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發生了什麼嗎？」我問，又覺得他可能不太方便說，「不方便說也沒關系。」

　　「也沒有什麼，就是有一個被封印的大妖身體突然就不見了。弄得人心惶惶的，都擔心他會再次惹是生非。」

　　「什麼，居然還有覬覦人大妖身體的變態麼？！」我為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而感到驚嘆，瞬間興奮起來，下意識的問，「那個大妖是男妖女妖？」

　　「……是男妖。」御影有些無可奈何的說，他有些意有所指的開口，「我覺得……你被盯上的幾率不大，所以還是不要胡思亂想了。」

　　「說什麼呢！我還是相當有自知之明的！」我撇撇嘴，「我只是擔心我的小嬌妻會被盯上啦。」

　　「……我倒是忘了你對自己的認知……也不要這麼貶低自己啊，望月。」御影有些無語，接著，他有著艱難的開口，

　　「……你說的小嬌妻，該不會是荒神大人吧。」

　　「當然啦！我們是明媒正娶的夫妻關系吧。」我語氣驕傲，「我可是相當尊重正房太太的人，絕對不會寵妾滅妻的！」

　　「其實是未婚……不過正房太太……」御影的語氣有些驚悚，「你之前說的小軟糖……該不會……」

　　「噓——」我小聲的說，然後用著「大家都是男人都懂的」的猥瑣笑容說，「是我在外面養的小野花啦。」

　　「……真是嚇我一跳啊，月醬。」電話那頭的結緣神語氣意味深長，「可真是長出息了——」

　　「害，不值一提。」我小手一揮，表示要掛了，「話費很貴的，還是不打那麼久了。」

　　「望月。」

　　就在我馬上要掛斷的時候，我的好朋友突然開口，

　　「光是會模仿可是不行的哦。」

　　「晚安。」

　　最後電話在我怔楞的表情下，應聲掛斷。

　　……

　　龍宮——

　　「喂，結緣的，你千裡迢迢跑趟海底，就是為了打通電話？」

　　「嘛，沒辦法啦，人類的科技太發達了，從你這裡打出去才不容易被抓住尾巴嘛。」金發的神明笑眯眯得說，「我此行而來，是為了查清您丟失的眼睛的事的。」

　　聽著龍王嘰嘰喳喳地抱怨自己家妻子是多麼凶惡，御影微微哂笑，思緒卻飛到天邊。

　　你的紅線可只有一根哦，望月。

　　嘛，荒神要是不靠譜，再換掉一根好了。

　　假的好朋友-真的老父親-御影，悄悄在心底點了根煙。

　　……

　　因為不想面對可惡的森垃圾，我選擇跟我的小嬌妻一起去見他未來的頂頭上司。

　　聽說是個很年輕的女性mafia，掌管著審訊的部門。

　　還沒出發時，我就腦補出了一個凶神惡煞頭頂髒辮手拿皮鞭眼神凶戾烈焰紅唇的太妹形像。

　　結果——只有烈焰紅唇勉強對上了。

　　我目光驚艷地看著眼前身穿紅色和服妝容精致端坐在桌前的小姐姐，再一掃那好像可以盈盈一握的腰軀——這位姐姐我好可以！！美女姐姐康康我康康我康康我！！

　　尾崎紅葉接到通知後還好一陣懷疑，那個男人也會有女兒嗎？真的不會是他終於喪心病狂you女病病入膏肓徹底喪失為人的良知了終於對外面的女孩下手了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這個垃圾首領沒用了，處理了吧。

　　她拿起一把鋒利的匕首，麻利地在上面抹上一層泛著藍光的毒。

　　然後她就對上了一雙十分眼熟的痴漢眼睛。

　　尾崎紅葉：「……」

　　她從未想過，自己還會被一雙和首領如此相似的眼睛用如此眼熟的眼神注視。

　　好的，是親生的沒錯了。

　　那閃著小星星的紫瞳撲閃撲閃的看著她，就像她的父親看向you女的表情一樣。

　　尾崎紅葉瞬間柔和了眼神，成功看到了女孩更亮的雙眼。

　　嘛，果然還是跟她父親有區別的。畢竟，如果這樣看她的是森鷗外——呵呵。

　　她捂嘴一笑，眼睛彎成月牙，眼尾妖艷的紅暈也變成更柔和的顏色，「真是可愛的孩子啊。」

　　我：「……」鼻、鼻血.jpg

　　我條件反射地捂住鼻子，發現只是我的錯覺。我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柔荑，指尖還在她的虎口處輕輕摩挲了幾下，眼睛裡閃著痴迷，

　　「能愉悅到美女姐姐你，已經是我最大的榮幸了。」

　　果然，我的美女姐姐更高興了，她噗嗤一笑，很輕地把指節敲在我的頭上，眼神嗔怪，「小流氓。」

　　對！就是我！我就是小流氓！！

　　我直愣愣地點頭，憶起這麼美麗的小姐姐竟然是森鷗外那個垃圾的部下，真是暴殄天物！可惡！好羨慕！這麼想著，我的眼底泛起淚花，真心實意地說「怎麼能……怎麼能讓如此美麗的您……沾染鮮血呢。」

　　我的美女姐姐一怔，接著，她撫上了我的鬢角，柔聲輕笑，「真是……和你父親完全不一樣啊。」

　　她摸了摸我的腦袋，捧起了我的臉，「小小姐，你要記好了。身為女性，只會當一個漂亮的擺設可是不行的。」

　　「哪怕沾染鮮血……化身修羅……也是我願意的。」

　　她把目光投向窗外，陽光投在她的臉上，眼神懷念而又憂傷，聲音像遇風的紅葉，隨之凋零、飄散。

　　我幾乎是瞬間就看呆了。

　　「……姐、姐姐，」我結結巴巴地說，「你怎麼會這麼好看啊……」

　　「噗。」美女姐姐瞬間從憂傷中走出，好笑地看著我，「你真是……」

　　「咳。」

　　不和諧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我和小姐姐和諧的相處，我回過頭去——是我的小嬌妻。

　　糟、糟糕。這種在外撩妹被老婆抓包的感覺——我心虛地低下了頭，

　　我的小姐姐把目光投降一直當隱形人的小嬌妻，她輕笑一聲，「你就是中也吧，也是個漂亮的孩子呢。」

　　我：QAQ

　　那一瞬間，我都不知道該羨慕誰才好。

　　可惡，我的小嬌妻確實漂亮啊！我委屈巴巴的看了我的小嬌妻一眼，得來了一個頭疼的眼神。

　　「我說你啊……之前就有所感覺——你其實是個深度顏控吧。」

　　我眨了眨眼，有些心虛地湊過去，牽起了小嬌妻的手，試圖挽救我岌岌可危的形像，

　　「你放心，中也。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最漂亮的！」

　　「……說、什麼啊！哪有形容男人漂亮的啊！」我的小嬌妻掙脫了我的手，抬手就是一個力道不重的爆栗，「瞎說話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嗚。」我捂著腦袋，眼淚汪汪，「好疼呀中也！」

　　「很、很疼嗎？」我的小嬌妻果然慌了手腳，他剝開我的手，掌心按在我的額頭上輕輕揉著，語氣有些不知所措，「我沒用力呀？！」

　　當然沒有很疼……我滿足地感受著他掌心溫暖地體溫。

　　「感情真是不錯呢。」美女姐姐目光柔和地看著我們，隨後又說，「不過，我們要開始干正事了哦。」

　　她望向中也，「你跟我來吧。」

　　畢竟我只是一個陪讀的，對正式的訓練不感興趣，我舉起了手，「那我可以在這裡逛逛嗎？」

　　「當然可以。」尾崎紅葉起身，柔聲說，「別被嚇到哦。」

　　……

　　其實在審訊室裡時，我對這裡的感官並不是太好。

　　這裡充斥著死亡和殺戮的願望。

　　繁雜的心音爭先恐後地湧入我的耳朵裡，哭喊著，嘶吼著——

　　【求求你，讓我死吧……】

　　【怎麼這麼嘴硬？直接說出來就好了……】

　　【帶我走吧……】

　　【想死……】

　　【太宰……真討厭真討厭真討厭玩壞他玩壞他！！！】

　　「咦？」我好像聽到了小軟糖的名字，我尋著心音走過去，一路走到了地牢的最裡層。

　　我扒在門上的窗戶上，透過鐵欄看過去，是一個抱著娃娃的小男孩，他背對著大門，在牆上寫寫畫畫。

　　「你在畫什麼？」我問。

　　聽到我的聲音，他回過頭來，露出了他盛著星星的眼。

　　「誒？！！你的眼睛裡面有星星呢！真特別！」我驚嘆到，「還有一只裡面是圓圈嗎？這樣的眼睛很少見呢。」

　　「姐——姐——」男孩拖長了聲音，勾起一個大大的笑，「你喜歡久作的眼睛嗎？」

　　「喜歡久作——來陪久作玩——怎——麼——樣——？」

　　他的笑容和他的娃娃的表情如出一轍，透著扭曲而又陰森的味道。

　　我也勾起一個大大的笑，聲音甜甜的，

　　「好的呀。」

　　


第8章

　　我帶著剛剛認識的小星星，走在蔭蔭的小道上，路上沒有其他人，只有搖晃的樹枝，稀碎的樹影。

　　我的小星星緊緊地跟著我，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絲毫不見方才的扭曲和瘋狂。

　　真是漂亮又可愛啊——

　　我戳了戳他嫩嫩的小臉蛋，感嘆著。

　　……

　　幾分鐘前——

　　「姐姐——來陪久作玩——怎——麼——樣——？」

　　我的小星星抱著他破舊的娃娃，笑得純真又可怖。

　　然而面對漂亮的小朋友，我總是會寵溺又縱容。

　　所以我答應了他，他歪了歪腦袋問，「可是你進不來鴨？」

　　「這好說！」干啥啥不行的我終於有一天能在人面前撐起腰杆子——雖然他只是一個6歲的小朋友。我用著誘哄的語氣說，「你試著許個願讓我進去，我就會進來啦。」

　　「真的嗎？」我的小星星眼神亮了亮，眼眸中的星星也迸出了不輸皎月的光。

　　他乖乖的閉上了眼，合上掌心，姿勢標准地許了個願。

　　我感受著他傳來的心音，滿意的笑了笑。說什麼就聽什麼，真是太乖了。

　　果然，只有森鷗外那種垃圾才會嘴上一套背地裡一套。

　　世界還是很美好的嘛！

　　我的異能在關鍵時刻總是很給力，我順利地出現在緊閉室裡——以身體縮小成巴掌大小的姿態。

　　我：「……」

　　對於異能力總是偷工減料的行為，我表示已經習慣了。

　　感受了一下身體的狀況，發現不僅敏捷上來了還非常省電（靈力），我也就不再管他。

　　倒是我的小星星，他一臉驚奇的看著我，捧起雙手，我順勢落在他的掌心。

　　「真的實現了！」我的小星星小心翼翼地捧起我，把我放在他眼睛前，他這一刻表現得就像是個正常的孩子——如果不是他試圖扯下我的手臂的話。

　　「你是實現願望的小精靈嗎？」

　　我躲開他的手，摸了摸他纖長的睫毛，糾正道，「不是哦？！我是來和你做朋友的仙女教母！」

　　「哇！」小星星收回手，眼神認真，明顯是相信了，「是這樣嗎？是久作一個人的仙女教母嗎？」

　　我想了想，一般情況下我也不會變成這種形態，於是欣然認同了他的話，「是的，是久作一個人的仙女教母。」

　　「太好啦！」我的小星星彎起了眼睛，珍重地把我放在他的小玩偶懷裡，「你們兩個也要做好朋友哦！」

　　我乖乖地坐在玩偶懷裡，決定履行做仙女教母的職業，我問到，「小星星，你有什麼願望嗎？」

　　我的小星星一怔，這一刻他的語氣有些脆弱又小心翼翼，他問：

　　「什麼都可以嗎？」

　　「什麼都可以啊。」我點點頭，哄騙起來毫不心虛——確實許什麼願望都可以呀，只不過不一定都能實現就是了。

　　小星星立馬閉上了眼睛，表情慎重又嚴肅，不是一般的可愛。

　　我感受了一下，稍微愣了愣神。

　　居然只是想吃可麗餅嗎？

　　本來還以為以他對太宰的怨恨——起碼會是殺了他之類的願望。再不濟，也是可以想逃出去什麼的。

　　結果——這麼簡單？

　　我的眼神不免變得有些憐惜，我溫柔地飛過去摸了摸他的頭，真心實意地問，「真的就是這個嗎？」

　　回給我的是一個小心翼翼的目光，「不……不可以嗎？」

　　我輕輕一笑，小手一揮，站在他的肩頭昂首挺胸，氣勢十足，「當然可以！我帶你出去吃吧！」

　　在他呆愣愣的目光中，我掏出一張白符，小心地塞到鎖眼裡。

　　白符「滋——」地迸出了個小火花，再是「哢噠——」一聲，門被悄然打開。

　　「那麼！在出發前，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做！」我飛到小星星面前，表情認真地說。

　　小星星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地看著我，好像還沒從能出門的喜悅中回過神來。

　　見他不答，我抱起他的袖口狠狠往上一拉，露出他纏滿刀片的手臂，他立刻反應過來，拽緊了袖口掙扎，我一邊暗暗輸入靈力把袖口往上拉，一邊哼哧哼哧地說，「出門前，可是要整理儀容的哦！」

　　「不……」我的小星星通紅著眼眶，「不要……」

　　「不！行！」我拔下刀片，立刻感覺到有詛咒的力量向著腦門襲來，我的手上立刻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爪印。

　　我看了一眼旁邊的娃娃，表情冷靜，回過頭一片一片地把刀片拔下來。接著飛到床底，果然找到了繃帶和藥粉，我牽著繃帶一圈一圈地繞著他的手臂飛著，系了個不算漂亮的蝴蝶結。

　　做完這一切，我再次飛到小星星面前，接住了他滾燙的淚珠，眨了眨眼，問：

　　「久作要帶著玩偶先生去吃可麗餅嗎？」

　　我的小星星把鼻子哭得紅彤彤的，聽了我的話，他哽咽著沒有說話。

　　我耐心地等著，反正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人來。我的小星星終於哭夠了，他小心地捧起我，又側身拿起娃娃抱在懷裡，小聲地說，

　　「久作……想和玩偶先生一起去吃可麗餅。」

　　真是好孩子呢，我柔和了雙眼，站在他的掌心伸出手臂——像是揮著令牌的大將，豪情萬丈地說：

　　「出發！」

　　……

　　——於是就有了現在這幕。

　　「姐姐——」我的小星星喊住了我，看到不遠處的人煙，我立刻心領神會，爬進他的口袋裡，

　　「你放心！我會假裝自己是個娃娃的！」

　　「不是的——姐姐，」我的小星星拖長了尾音，聲音難過又委屈，「我們沒有錢……」

　　我：「……」

　　生活，總是愛給你當頭一棒。

　　真是想不到，我感化了熊孩子，躲過了詛咒，卻沒能逃過金錢的魔爪。

　　森鷗外那個狗賊！說好的零花錢為什麼還沒發！

　　日常唾棄了一番森垃圾後，我的聲音有些虛弱：「那我們……」

　　「把他們都殺掉，就不用付錢了叭。」我的小星星奶聲奶氣地說，「這樣就可以吃到可麗餅了！」

　　我飛上去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為他的奇思妙想感到「驕傲」，「說的不錯呢！這樣一來，連做可麗餅的人也都沒有了呢！」

　　小星星鼓起了腮幫子，低下了頭。

　　這個時候，我的裙擺被一只手牽住了。

　　幾乎是在接觸的瞬間，我的身體就變回了原來的大小。我回過頭望過去——蓬松柔軟的黑發，纏滿繃帶的四肢，是我的小軟糖，和他的一群黑衣部下。

　　「是你鴨，小軟糖。」我眨了眨眼，稍稍挪動了一下位置，把小星星擋在身後。

　　「是哦。」小軟糖甜甜一笑，像是並沒有注意到我的動作，他語氣溫柔，「大小姐，帶著孩子出來玩，至少也要跟家長打聲招呼哦？」

　　我對他怪異的態度置之不理，面色如常的扯了扯他的衣袖，不接他的話茬，「小軟糖，我們想吃可麗餅哦。」

　　「是嗎？」我的小軟糖笑彎了眼睛，他甜膩著嗓音，說著奉承的話，「既然是大小姐吩咐！我當然要義不容辭的完成它！」

　　他身旁的黑衣人十分上道，轉身就向著可麗餅攤車走過去。

　　接著，就是一聲槍響。

　　黑衣人們極快地騷動了一下，又迅速陷入安靜。剛剛出發去買可麗餅的那個黑衣人，腦袋上開了個血洞，僵硬著倒下。

　　太宰治站直了身子，居高臨下的盯著我眼睛，一字一句地重重咬下主語，「就交給我吧。」

　　氣氛陷入死寂，空氣中還彌漫著濃厚的血腥味，猶如一雙蝕骨的手死死扼住在場的每一個的喉嚨。

　　透過那只鳶色的瞳，我看見了自己毫無變化的表情，和他眼底濃郁的惡意。

　　「你真粘牙呀，小軟糖。」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見自己幽幽的聲音，久作在我身後攥緊了我的手，

　　「那走吧。」

　　……

　　天色已經步入黃昏，太陽在天際留下的最後一點尾巴，為雲朵渡上暖橙的霞光。

　　不愧是每日熱銷500個的可麗餅，味道真的好。

　　我和小星星一人一個，坐在花壇邊邊上啃得兩腮鼓鼓。

　　「尊好次啊（真好吃啊）。」我咬著可麗餅，嘴裡滿是濃郁的鮮奶油的奶香，含糊著說著，分外滿足。

　　我咽下了一口黃桃，彎起眼睛問小星星，「是吧，小星星。」

　　「唔唔唔！」小星星也很開心的點點頭，滿嘴都是奶油。

　　「寧稀飯尊是太好了呶。（您喜歡真是太好了呢。）」太宰治抱著一罐蟹肉罐頭，坐在旁邊哼哧哼哧地吃得正香，饜足地眯起了眼睛。

　　「多謝款待。」我啃下最後一口可麗餅，扔掉了包裝紙，轉頭牽起小星星的手。

　　「我們該回去了哦，小星星。」我彎起眼睛看向他，安撫地捏了捏他的指尖，

　　看著他有些抗拒的目光，我勾起了他左臉銀白的發，「仙女教母下次帶你去游樂園玩哦？！」

　　我把他的小帽子戴正，握住了玩偶先生的手，「玩偶先生也一起吧！」

　　他安靜的站了起來，躲在我身後露出個腦袋盯著太宰治。

　　我瞥了一眼小軟糖，順勢拉住了他手上的繃帶，

　　「我們走吧，小軟糖。」

　　「——再晚一點，森垃圾該按捺不住了哦。」

　　小軟糖被我牽著，在霞光下笑的猶如從來沒有沾染過一絲血腥，他把尾音拉長，像一塊粘牙的麥芽糖。

　　「是這樣呢——」

　　「大小姐。」

　　……

　　您的眼中，僅存憐憫，卻沒有畏懼呢。

　　我的大小姐。

　　


第9章

　　「你說……什麼？！」

　　看著我手裡的那一疊文件，我的手微微顫抖。

　　我正坐在我的便宜老父親的辦公室裡，被他的話震驚到到失去了顏色。

　　「你說……讓我去當小學生……？！！！」

　　「是的呢！」我的便宜老父親笑彎了眼，「畢竟中也想讓月醬當正常的孩子嘛，普通人的孩子都是我需要念書的哦。」

　　「我不……」

　　「誒？難道月醬這麼快就想接觸組織事業，早早的當一名社畜嗎？」我的老父親虛偽地點點頭，「也不是不可以啦。不過……」

　　Excuse me？當初是誰說的讓我過來當個合理的關系戶，漂亮的小花瓶的？

　　「不過……」

　　他抽出一張招新文件，「像月醬這種沒什麼武力值的文職員工，我們都是需要研究生以上的文憑的。」

　　我：「……」

　　你一個黑澀會，要求還那麼高？

　　「我不是關系戶嘛？爸爸。」我意有所指，「關系戶不就是這種走規則漏洞的存在的嘛！」

　　「說的真對呢！但是可愛的月醬還是個孩子啊！爸爸我怎麼能忍心讓月醬成為一個文盲，被人所唾棄呢？！」

　　「我並不介意……」而且不是文盲。

　　「這怎麼可以呢！而且……」森鷗外捧起臉，義正言辭地說，「我們森X社可是合法企業，絕對不能雇佣童工的！」

　　我：「……」

　　今天又是被森鷗外的無恥給震驚到失語的一天。

　　你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先不說港口mafia合不合法，我的小嬌妻和小軟糖不都是你雇佣的童工嗎？！！

　　你憑什麼可以這樣面不改色的胡說八道啊？！

　　「所以啊，去念書是必須的哦？」森鷗外拎著一支看起來就很貴的鋼筆在指尖旋轉，他悠悠的開口，「過段時間橫濱會有點小摩擦呢，中也的意思是讓月醬你出去避避風頭。」

　　「嘛，」他停下旋轉，把筆放在桌上，「我是很希望月醬留在橫濱的，但是中也君說什麼都不同意呢。」

　　「月醬是怎麼想的呢？」

　　「留下也不是不行……」我開口道，余光瞥了一眼森鷗外略為滿足的笑容，立馬改口，「但我們家都是聽阿娜達的！我絕對不能讓阿娜達被人嫌棄他的妻子沒念過書！」

　　「……月醬能這樣想真是太好了。」我的老父親被我話噎了一口，他試圖再爭取一下，「但是太宰……」

　　「不要說了，我同意了。」我揮了揮手，想了想，決定再給這個老賊使點絆子，「久作也到讀書的年紀了吧，我跟久作一起去。」

　　「這可不行呢，月醬。」我的老父親怔了片刻，勾起一個熟悉的屑之笑，「看來月醬跟Q的感情很好啊……但是Q醬的能力太危險了哦，萬一出了差錯……」

　　「他不會的。」我翻看了一下關於學校的資料，「如果你不放心，把他詛咒的玩偶交給我就好了。」

　　「這也……」森鷗外露出一個非常虛假的為難表情，我冷哼一聲，把資料「啪——」地砸在他的辦公桌上，

　　「所有待選擇的學校都是在東京，除了地理位置方便的原因——你還有別的事想讓我做吧。」

　　「想讓月醬幫一點小忙啦。」森垃圾沒有否認，「嘛，讓Q去保護武力值為0的月醬也是合理的安排呢。」

　　……雖然是事實但讓這個老賊用這樣的語氣說出來格外讓人不爽呢。

　　我指尖點了點資料，望著他，「學校太多了……你挑幾個屬意的介紹一下。」

　　「嘛，為了符合我們港口mafia大小姐的身份，跡部家的冰帝、赤司家的帝光、須王家的櫻蘭……他們的小學部都是不錯的選擇呢。」

　　「那就直接去最貴的那個吧。」

　　真是想不到，有一天，我也可以體會到這種揮金如土的感覺。

　　果然，離開了夜鬥，生活都變得有金錢香味了。

　　「本來是沒問題的……」我的老父親把話轉了個彎，他笑眯眯地開口，「但是月醬要帶Q醬一起的話，經費就有些不夠了呢。」  ？？？你看我信嗎？

　　這老東西絕對是在報復她要帶小星星走的事！

　　「你直接說去哪個就好了。」我磨了磨牙，又一次感受到了生活的惡趣味，不過沒辦法，單親媽媽帶著孩子，總是需要為此犧牲縮衣減食的（bushi）。

　　「經費有限，只能去鈴木家的帝丹了呢。」我的老父親一臉慈愛，「可愛的月醬一定能在學校交到好朋友的！」

　　說著，他捧起了我的手，熱淚貼上了我的手背，「月醬千萬不能被野小子拐走啊！爸爸和中也君在家裡都會傷心的！」

　　好惡心！

　　我嫌惡的收回了手，把手背懟在他的雪白的袖口上狠狠擦了擦，

　　「說吧，要我去東京干什麼！」

　　「是很小很小的事哦，最近東京湧入了一個無名的組織。」森鷗外把皺巴巴的袖口卷起來，慢條斯理地說，「組織名字不詳，只知道成員是以酒的名字命名的。」

　　「月醬不用做什麼，稍微注意一下他們的行蹤，確保他們不會在那個時期摻和進橫濱就好了。」

　　「這是兩件事吧。」我學著他托腮的樣子也單手撐起了臉，「注意行蹤可以，阻止他們進入橫濱的話——我有一個要求。」

　　說完，我的老父親沉默地盯了我一會，緊接著表情變得無比慈祥，他用一種有些意外又有些欣慰的眼神看著我，看得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眼神好惡心……」

　　「月醬成長了不少呢！真是太讓爸爸感動了！」我的老父親捂住心髒，一臉蕩漾地用著詠嘆的語調說。

　　「吶吶！是什麼願望呢？！月醬你放心，爸爸我就是挖出心髒也要為你完成的！」

　　「……duck不必。」

　　我翻了白眼，然後也捧著臉用著詠嘆的語調說，

　　「是很小很小的心願哦！人家想和阿娜達去游樂園啦，事情結束後爸爸你給中也放個假吧！」

　　「吶吶，沒問題的吧？林——太——郎——」

　　「哦！！學起愛麗絲的月醬真是何等的可愛啊！」我的hantai爸爸捂住了嘴巴，眼睛裡誇張的閃起淚花，「林太郎什麼都答應月醬！！」

　　「嘁，林太郎真惡心。」

　　「啊！月醬說我惡心的表情也是如此可愛呢！」

　　我：「……」行，這把又輸了。

　　……

　　森垃圾辦起事情來效率很高，第二天，我就牽著小星星背上了小書包。

　　送我們上學的是一個叫廣津柳浪的叔叔，帶著單邊金絲眼睛，是個非常有紳士風度的斯文大叔系。

　　「廣津先生真的沒有女朋友嗎？」哪怕是只喜歡小鮮肉的我，也對這種類型無法拒絕，「難道是一直在等我的出現嗎！」

　　「大小姐您確實是我見過最可愛的孩子呢。」廣津柳浪笑得很溫和，「祝您學業順利。」

　　我的小星星牽著我，把他懷裡的玩偶先生遞過來，眼巴巴地望著，「給你……姐姐。」

　　我一下子就被看軟了，我摸了摸他的小帽子，沒有接，「小星星會保護好玩偶先生不被破壞的，對吧。」

　　得到他小聲的應允後，我莞爾一笑，把玩偶塞進他的書包裡，拉起他的手雄鄒鄒氣昂昂地向校門裡走過去，

　　「出發！」

　　我，羽生望月，高天原八百萬神明之一，從今天起，成為了一名光榮的小學生。

　　……

　　我沒想到，我的光榮小學生生涯，在第一天，就染上了污點。

　　我被一個氣息很詭異的的高中生撞倒了。

　　在！大！門！口！

　　干什麼啊？！用得著這樣提醒我敏捷低的事實嗎？

　　在見過廣津先生的紳士舉止後，我的眼界明顯有了提升。

　　哪怕他也有著一雙還算漂亮的藍色眼睛，但是因為小嬌妻和夜鬥的珠玉在前，我竟對他沒什麼感覺。

　　仔細看看，他身上死氣環繞，卻沒有傷及自身……他該不會是地獄那邊先定下來的打工仔吧。

　　想了想地獄那邊那位加班到上下兩界都聞名的魔鬼第一輔佐官……做出這種騷操作也不是不可能。

　　「對不起啊小妹妹！」我被他和小星星一起扶起來，小星星用力地拍開他的手，眼神陰鷙。

　　「你就不能小心一點嘛！」我安撫地牽住了小星星的手，救了這個莽撞的小鬼狗命一條，「這裡可是小學部啊！先生你不至於走錯門吧。」

　　我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雖然看起來挺聰明的……該不會是小學沒畢業吧。

　　果然，受了他方世界的恩澤，就需要舍棄一部分正常人該有的東西，我很懂的。

　　頓時，我的眼神變得憐憫，畢竟我不能和一個萬年沒畢業的小學生計較，「算了，看在你這麼……的份上，我也就不計較了。」

　　我含糊的說了一句，貼心的照顧著這位萬年小學生的自尊心。

　　「總覺得你在說什麼讓人不高興的話啊……」工藤新一抽了抽嘴角，他當然不會跟小學生計較這些，況且是他理虧在先，「我當然沒走錯，只是來找一位老師。」

　　不過，另一位小男孩的眼神……總覺得有些在意。

　　他半蹲下來，手扶著膝蓋問，「你真的沒事嗎？我還是送你去醫務室吧。」

　　「不必了，雖然我敏捷不高，但好在血條夠厚。」我揮揮手，很有一種大佬風範。

　　沒錯，就是這樣，這種大隱隱於市的高人小學生設定，非常符合我的救世主身份！

　　「噗——少打點游戲啊，小妹妹。」地獄的打工仔笑出了聲，他拍了拍我身上的灰塵，把目光投向小星星，「這是你弟弟嗎？很關心你啊。」

　　小星星目光警惕，微微上前了一步，奶聲奶氣地說。

　　「久作討厭你——」

　　「是我的弟弟，也是我的信徒。」食指在小星星的手背上輕輕點了點，我看著小星星，眨了眨眼，「畢竟我是仙女教母嘛！」

　　小朋友間的游戲嗎……看著那個小男孩微紅的眼眶，工藤新一在心底松了一口氣，不管是不是自己多慮了……但這個孩子，明顯已經被「馴服」了。

　　


第10章

　　因為年齡的不同，我和小星星並不在一個年級。

　　把淚眼婆娑的小星星從身上扒下來之後，我走到了4-4班的門口。

　　我：「……」這個班級號看起來不太吉利啊。

　　果然，應該說不愧是我，我懷疑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開發了烏鴉嘴的新技能。

　　我在傳說中的靠窗倒數第二排的主角專座旁，看見了一只巨大的眼珠子  別的不說，這眼珠子品相真好，眼白白得清透，眼瞳黑得很濃厚，還算漂亮——如果不是光禿禿地浮在窗外的話。

　　我：「……」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很恐怖的畫面，我卻有一種貧窮的感覺撲面而來。

　　[豐葦原中國——]

　　一聲高喝響在耳邊，教室裡卻沒有一人對此做出反應。我冷靜地收回視線，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誒？這不是月醬嗎？！」

　　我聾了。

　　「月——醬——」  ？夏天果然就是蚊子多啊。

　　「理一理我嘛——月——醬——」

　　我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學生，怎麼會聽見常人聽不到的東西呢？

　　「好煩啊！夜鬥！」我小聲地抱怨到，環顧四周見沒有人注意到這裡，扭頭狠狠瞪了某個窮鬼神一眼。

　　「沒看到我在上課嗎？」

　　「嗨嗨∼我只是想提醒你——」運動服的神歪了歪腦袋，嘟囔著，

　　「這裡可能有不好的事發生了——」

　　「嗚——」

　　尖銳沉重的警笛聲在校外響起，教室裡瞬間陷入騷亂，課堂秩序蕩然無存。人永遠是八卦的生物，同學們和老師一個堆一個地扒在窗邊向外望去。

　　「是警察叔叔！」

　　「好像有殺人案發生啦。」

　　「啊！好可怕！」

　　由於樓層還算高，這個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見圍牆外的人流攢動，我小聲問夜鬥，「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嘛，好像是校外鬥毆之類的，有人死掉了。」夜鬥摸了摸下巴，眼神悲憫，「難怪在來的路上碰到了彼岸的人呢。」

　　「鬥毆？」我皺了皺眉，「但是我沒有聽到求救的心音啊。」

　　「一般情況下，快死掉了一定會有求生的願望吧。」除非是猝不及防地被一擊斃命，或者本身心存死志。

　　「嘛，去彼世了，也算開啟了一段全新的生活。」我收回視線，如臨大敵地看著我手中的數學書。

　　真是難以想像，人類居然能發明出數學這麼恐怖的學科。

　　果然是喜歡給自己找麻煩的生物。

　　「不過……凶手之類的應該還在學校裡吧。」夜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難怪小學裡也會出現那種邪穢呢，我還奇怪呢，一般會出現邪物的都是備考情緒比較緊張的高中之類的。」

　　「在學校裡嗎？」我筆尖動了動，繼續看題。

　　「砰——」

　　教室的門被打開，我循聲望去，有兩個人走了進來。

　　是地獄的打工仔和一位胖胖的警察先生。

　　……該說果然如此麼？突然有一種喉嚨被哽住的感覺，我瞥了眼夜鬥，「看到那個高中生沒？好像是地獄那邊預定下來的打工仔。」

　　「原來如此，死氣很重呢……那位輔佐官不會放過他的。」

　　「藤原老師……是吧。」那位警察先生掏出警官證，對著我的數學老師說，「剛剛發生了一場案件，聽死者的朋友說，你是他的補課老師，對嗎？」

　　「死者？難道下面的是……」藤原老師瞪大瞳孔，滿臉震驚。

　　「是的，關於案件，有些話想詢問你，跟我走一趟吧。」

　　夜鬥坐在窗台上，突然說，「凶手就是那位老師吧。」

　　「大概是吧。」我對他的猜測沒有異議，那位老師……在聽到死者的消息時下意識的許了個願。

　　[我做的那麼干淨……絕對不會被發現。]

　　當他這麼想時，其實已經是在祈求自己的所作所為不要被發現了。

　　「什麼大概是的？小妹妹。」頭頂傳來的聲音嚇了我一跳，我抬頭看過去，是那個地獄打工仔，他笑吟吟地看著我，「又見面啦。」

　　「哈哈……我是說，這個題大概是這麼解的吧。」我訕笑兩聲，把書攤開，指了一道題給他看。

　　「完全做錯了呢……」地獄打工仔無語地看了我一眼，「這在小學生中也算是很簡單的題吧。」

　　可惡！原來做錯了麼！

　　我的眼神瞬間變得凶狠，抓起筆，死死盯著那道題，猶如面臨的是畢生之大敵。

　　「老師被帶走了……你完全不驚訝呢，小妹妹。……這裡應該是減1。」耳畔傳來聲響，地獄打工仔彎著腰湊過來盯著我的作業本，他小聲說，「你知道些什麼，可以告訴我嗎？」

　　「不，我完全不知道呢。我是今天剛轉過來的。」經歷過小軟糖的粘牙洗禮，他這種低段數的套話對於我來說就是小菜一碟，我拋出一段話轉移他的注意力，「不過對於那個死者的事，藤原老師並不是真的驚訝呢。」

　　「誒？」地獄打工仔站了起來，他掃視了我一眼，「你也能看出來嗎？」

　　……！！干什麼啊！居然說出這種質疑我智商的話！——雖然我的確不是「看」出來的。

　　「你什麼意思？」我氣呼呼的問。

　　「嘛，我只是沒想到你能……畢竟……」他對著我的數學作業意有所指地說，

　　「不過他的驚訝表情確實維持地過長了，很明顯就是故意假裝的。」

　　……數學不好又怎麼樣？我就不能另辟蹊徑嗎？這種令人火大的語氣……我磨著牙說，「對！就是這樣！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好吧。」他似乎放棄了，轉身離開，這時，下課鈴也打響了，孩子們就像沒了柵欄的小鴨子，「唰——」的一聲湧出教室。

　　期間也有人來找我搭話，我一一謝絕，走出了教室，夜鬥也跟了過來。

　　「真是麻煩的人物呢。」夜鬥說，「平時最好離他遠點哦，月醬。他會經常卷入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中的。」

　　「我知道啦。」

　　「不過……」夜鬥突然湊到了我面前，那雙透藍的眼睛注視著我，「總覺得月醬好像有哪裡變得不一樣了呢。」

　　「有嗎？」我一怔，陷入沉思，最近好像確實有哪裡不一樣了，我遲疑地開口，

　　「我好像審美變得更好了？總覺得最近看到的好看的臉太多了，面對還算好看的人沒有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了。」

　　「你這是顏控等級提升了吧……」夜鬥扶額，有些受不了，忽的，他淡淡一笑，墨色的發絲隨著風散在耳畔，他背著光，陽光在為他的輪廓勾勒金邊，我能夠清晰地看見的，只有那雙藍如湖泊的眼。

　　「不過，能看到你醒過來真是太好了。」

　　夜鬥這個家伙，正經起來還是挺神模神樣的嘛。

　　「……是的哦。」我也回之一笑，沒有詢問我為什麼會以人的身份坐在教室裡，而是只開心於我的醒來，這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夜鬥。

　　「不過，月醬你是不是飛黃騰達啦——這可是貴族小學啊！」我最好的朋友捧著我的手臂，把臉埋在校服上狠狠地蹭了蹭，「這柔軟的布料——」

　　對不起，我說錯了，我怎麼會有一個窮鬼神當朋友。

　　我獰笑一聲，掏出森老賊給的生活費，狠狠的砸在他的臉上，「看到了嗎？！！我現在——已經不是曾經的我了！」

　　「我已經是有惠比壽大神眷顧的女人了！給我膜拜吧！死窮神！」

　　……

　　


第11章

　　夜鬥那個露宿街頭的死窮神，住進了我和小星星在東京的住所，成為了全家地位最低的神。

　　因為小星星都比他有錢（攤手）。

　　我，羽生望月，在成為一個富婆後，開始包yang我人生中的第一個小白臉，雖然很嫌棄他，但架不住這個小白臉的價格實在過於優惠，只要五円，性價比可以說是很高了。（bushi）

　　不過小星星倒是很討厭他。

　　「從玩偶先生的床上下來！」我的小星星氣鼓鼓的，死命拉拽著床上鹹魚攤著的運動服神明。

　　「睡一下怎麼啦！小鬼，我可是夜鬥神！」

　　「快——下——來——」

　　「怎麼能這麼不尊敬……放開我！別咬了！望月！望月救命！」

　　「活該。」我冷漠地站在一旁，想了想，上前摸了摸小星星的腦袋，眼神慈愛地看著他，「別咬太久了，他很髒的，還有手汗，小心吃進肚子裡生病哦。」

　　愛干淨的小星星立馬就松口了，特別嫌棄地呸呸兩聲，鑽到了我身後，敵視地瞪著夜鬥。

　　「好過分！」夜鬥捂著心髒仿佛被中傷，他不滿地說，「憑什麼一個破娃娃都有自己的床而我卻要睡沙發啊！」

　　他瞥了小星星一眼，控訴道，「這個小鬼頭平時都是抱著娃娃睡的吧，哪裡還需要多給它准備一張床！」

　　「因為我有錢。」我冷哼一聲，給了他個壕無神性的睥睨，小星星也在我身後探出頭來，一雙盛著星星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玩、玩偶先生有時候也是要自己睡的！」

　　「可惡……」

　　「有地方給你睡你就給我好好的感恩戴德吧，」我打斷了他的話，掏出一個硬幣丟過去，「去把我和小星星的行頭收拾了。」

　　「好的老板！沒問題老板！」見錢眼開的窮鬼神接住硬幣就立刻奔了出去，門外立刻傳來劈裡啪啦收拾東西的聲響。

　　我在心底美嘆一聲，夜鬥，真好使。

　　來到東京沒多久，家裡就收到了來自鈴木家的邀請函，說是得到了一個超級貴的古董花瓶邀請我們去觀賞。

　　這個鈴木家也是奇葩，明知道來到東京的只有我和小星星兩個孩子，請柬還照送不誤。

　　送信過來的管家非常委婉的表示，宴會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家主性格太過於熱情好客了，給東京的每一位上流人士都發了請柬。還特地提醒宴會有很多孩子喜歡的甜點——總之希望我們賞個臉給那位腦回路奇葩的大叔一點面子。

　　有飯怎麼能不蹭。我當即欣然同意，事後給森垃圾打了個電話，他被我願意代表港口mafia出面的行為感動得涕淚橫流，當即回絕了鈴木家派司機來接我們的行為，直接給我們安排了個臨時監護人。

　　不過……說起古董，御影的神社底下是不是埋了一些？！

　　我計算了一下把御影的神社挖穿的難度……

　　算了，神社裡有個守財的狐狸呢。

　　「嗚——」

　　門口傳來鳴笛聲，是我的臨時監護人到了。

　　等我看清來人之後——

　　我：「……森鷗外真的不怕被人舉報雇佣童工嗎？」

　　「您說什麼呢，大小姐，我的身份證上可是滿十八了。」鼻梁上貼著ok繃的少年聲音爽朗，他為我和小星星打開車門，小聲地說，「您放心，不會被抓住把柄的。」

　　所以還是沒成年對吧。

　　「誒誒誒！還有一個還有一個！」夜鬥差點沒被車門夾住，他慘叫一聲，拎著我的小包擠了半個身子進來。

　　「你是誰？」我的臨時監護人速度極快地掏出qiang，抵上夜鬥的額頭，他擰著眉，「你一直在後面跟著？」

　　難道是什麼可以隱藏氣息的異能者？

　　「是我的拎包小弟。」我極其嫌棄地看了這位曾經的武神一眼，接過了我的包放在膝蓋讓，「讓他跟著。」

　　蹭飯這種活動，當然是需要拖家帶口地去的。

　　少年這才把qiang放下，他坐在司機的位置上，金橙色的眼望過來，他笑著說，「大小姐可能沒見過我，我是立原道造，黑蜥蜴的成員，最近才加入港口mafia的。」

　　不，其實你就算不是新來的我也不會認識……畢竟整個港口mafia裡，我見過的也就那幾個高層。

　　還以為來的會是小嬌妻或者小軟糖，至少也應該是廣津先生，為此我還好好打扮了一番……結果是一個新人來了。

　　森鷗外真是個摳搜搜的垃圾。

　　心裡這麼想，我面上的表情倒沒有什麼變化，我矜持地點點頭，好像全港黑我都見過一樣。我煞有介事地問，

　　「最近公司裡很忙嗎？」

　　「是的，橫濱來了一位高危型的異能者。」立原道造猶豫了一下，說，「剩下的我就沒有權限知道了。」

　　看來完全騰不出人手啊，我「嘖」了一聲，這個森艾莉，肯定又在奴役我的小嬌妻和小軟糖。

　　真是暴殄天物！絲毫不懂憐香惜玉！

　　立原道造小心翼翼地瞥了後座表情沉重的女孩一眼，這位就是一直被港口mafia首領藏起來的大小姐[森望月]麼……應該說不愧是那個組織的繼承人麼，年紀雖小，卻氣勢沉穩，實在是不可小覷。

　　……

　　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我跟著侍者進入會客廳，迎面就看見了上次在學校見過的那個胖胖警察。

　　我：「……這個鈴木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我們家是干什麼的啊。」

　　居然讓警察和mafia參加同一個宴會。

　　立原道造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角度巧妙地擋在我身前，他道，「大小姐，不用擔心，警察還管不了我們。」

　　我沉默了一瞬，想了想，問：「我記得……現在你們人、你們好像不興株連九族那一套了吧。」

　　「嘎？」紅褐頭發的少年面色陷入一瞬空白，他訥訥道，「應該……沒有了？！」

　　那我怕什麼條子？

　　我當即翻了個白眼，徑直向前走去，「那我躲什麼躲，森垃……爸爸做了什麼，跟我有什麼關系？」

　　我理所當然地說：「畢竟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學生嘛。」

　　「況且……」

　　我回頭打量了他一番，「要躲的應該是你吧，畢竟你才是正式的mafia成員。」

　　我想拍拍他的肩，結果夠不著，只能拍拍他的胳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戲謔道，「別被警察叔叔抓走了哦，OK繃。」

　　「這……」OK繃訕笑兩聲，正欲開口，一個低沉又邪惡、反派標配的聲音自廣播響起，打斷了他的話，也吸引了全場的注意。

　　「肮髒的洗錢家們……今天，將是你們人生中最後一次聚會。」

　　我：「……他罵的還挺對。」

　　肮髒的洗錢家＿立原：「……無fuck說。」

　　反派角色的恐嚇很給力，人群瞬間陷入騷亂，一時間會客廳裡盡是咒罵、哭泣與摔杯的聲音。

　　這個時候，毫無所動，臉上沒有半分惶恐的我們，顯得格外鶴立雞群。

　　我扯了扯嘴角，企圖發揮我過人演技，做個害怕的表情，但怎麼也遮不住我那一言難盡的眼神——

　　我清楚地看見，騷動的人群中那個逆行著往操控室跑去的身影……一位藍眼睛的臭屁高中生。

　　我該說什麼？

　　不愧是你，地獄打工仔：）

　　


第12章

　　地獄打工仔的出現，讓我跟夜鬥同時翻了個白眼。

　　我當即指使夜鬥帶著小星星找個遠一點角落躲好，以免他情緒激動打擾了打工仔辦公。

　　要是耽誤了地獄那邊的事……魔鬼輔佐官一定不會放過我們這種小小神的。

　　立原道造則留下來保護武力值為負的我。

　　他側過身，以旁人看不到的角度摸了摸qiang，他俯身在我耳邊，眼神向著廣播那邊示意：

　　「大小姐，需要處理掉嗎？」

　　這孩子有點緊張啊，這才多大點事兒啊。

　　嘛，畢竟還是個孩子。

　　我揚了揚眉，決定開個玩笑舒緩舒緩他的心情，於是我問：

　　「你是警察嗎？」

　　「……」

　　和我想像中的詼諧不同，空氣凝滯了一秒。

　　……我開玩笑的技術那麼差嗎？

　　OK繃的少年表情僵硬了一瞬，立刻訕笑著打哈哈：「哈哈哈哈您這是開什麼玩笑呢。」

　　哦，原來聽得出來是個玩笑啊。

　　我滿意了，決定再問：

　　「那你見過拯救世界的mafia嗎？」

　　「嘎？」少年被我的話問蒙了，他猶疑道，「有……這種mafia嗎？」

　　當然沒有啊！

　　這個人怎麼這麼不會捧哏呢？！

　　我恨鐵不成鋼地瞥了他一眼，給他解釋，「沒有啊，所以我們干嘛要去搶警察的活干呢？」

　　「等到世界需要mafia拯救了，我們再干這種活吧。」

　　「好、好的。」立原道造悄悄松了口氣，他撓撓頭，「我只是擔心您的安危而已。」

　　「可是我並不害怕啊，」這孩子實在是想太多了，我安慰道，「以我的經驗，這種小嘍啰，雖然前期心狠恐怖，但他絕對活不過一集。」

　　我拍拍他湊過來的頭，「放心好了。」

　　立原道造點點頭，在她看不見的角度沉下臉——有驚無險，這位大小姐難道是在試探他麼……真是敏銳的洞察力。

　　但……他垂下眼，身為軍警的一員讓他無法對普通民眾的安危視而不見。

　　看來他得找個機會離開一下。

　　[想救人……]

　　感受著身邊的少年傳來的微弱心音，我揚了揚眉。

　　這孩子……正義感還挺高的？

　　我想了想他的年紀，恍然大悟。是每個人必須經歷的中二期啊！

　　這個時候，作為長輩，往往是需要對他這種無傷大雅的小心思做出順從而包容的態度。

　　於是我點點頭，決定好好關愛青少年的身心健康，我後退兩步，捂住心髒，做出一個完美的惶恐表情：

　　「立原哥哥！我其實還是有點害怕，你去把他解決掉吧！」

　　嘖，我這完美的台詞功底，聽聽這微微顫抖的尾音，這抑揚頓挫地真情流露，光聽聲音，一個膽小脆弱的小女孩的形像就油然而生。

　　我真是學什麼像什麼。

　　果然，立原道造被我神乎其技的表演給折服，他在短暫地驚嘆和猶疑後，突然滿臉感動單膝下跪地握住了我的手，

　　「大小姐，請您相信，無論是對組織，還是對您，我都是最忠心的下屬！」

　　我：「……？！！！！」

　　這熟悉的單膝下跪禮！這熟悉的台詞熟悉的味道！這就是森鷗外那個垃圾被小嬌妻宣布效忠的感覺嗎？！

　　可惡！好爽啊！

　　我一激動，當即豪情萬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樣的！小伙子，我相信你！」

　　「世界還需要你這樣的少年來拯救！快去吧！少年！」

　　聽聽，這中二又帶著鼓舞的台詞。

　　他一定能產生共鳴！

　　我對我關愛青少年身心健康的成功舉措感到無比滿意。

　　我溫柔地揉了揉他紅褐色的腦袋，朝他背部一拍。「去吧！少年！」

　　……

　　「立原，你去把他們解決掉吧。」

　　突然聽到這句話，立原道造驚出一聲冷汗——難道他被發現了？

　　他看著組織的少主演技拙劣地露出惶恐的表情，強行要求自己平靜下來，大腦開始告訴運轉——果然，大小姐依舊還在試探他。

　　那麼這種情況下，他應該——

　　「大小姐，請您相信，無論是對組織，還是對您，我都是最忠心的下屬！」他單膝下跪，開始表起了忠心。

　　他垂著頭，忐忑地等待著大小姐的反應，任務的成不成功，就在她的一念之間。

　　氣氛突然就陷入了凝滯，女孩沒有說話，卻能讓他感到一股森涼的壓迫感自背脊上升。他頓時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急促的心率讓他計算不了時間，他只覺得這一陣緊張的沉默，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這時，他的肩膀被狠狠地拍了一下，

　　「好樣的！小伙子，我相信你！」

　　過關了……他松了一口氣，有一種劫後余生的感覺，他的裡衫已經被汗水浸透了。不愧是那個男人的女兒，果然不容小覷。

　　這時他聽到她說：

　　「世界還需要你這樣的少年來拯救！快去吧！少年！」

　　「？」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聯想到少女之前說過的拯救世界的mafia……難道這是她的理想嗎？

　　立原道造油然地升起一股復雜的情緒，如果這就是她的理想……雖然很荒唐，但港口mafia未來在她手上，也許會有一個不錯的走向。

　　不過……這樣說來，能夠透露了自己的理想，說明自己已經初步取得了她的信任，他明白，這就是裡世界裡常見的派系邀約了。

　　加入她的陣營，或許是不錯的選擇。

　　有了決策，他當即把頭垂得更低，右手握拳置於心口，他鄭重地宣誓，「您放心，屬下一定會為您帶來勝利的榮光！」

　　「您放心，屬下一定會為您帶來勝利的榮光！」

　　聽著OK繃激動的中二台詞，我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滿足的表情。

　　難怪森艾莉被中也效忠時表情那麼蕩漾，真的很有成就感啊！

　　我當即激動道：「你快去吧，我等著你回來。」

　　害，不愧是我，真是個合格的心靈護航師。

　　我慈愛地看著少年遠去的背影，心裡美滋滋的。

　　「小姐，你們這是在玩什麼新型的過家家游戲嗎？」一個聲音打斷了我的自我滿足，我擰著眉順著聲源望去，當場就看呆了。

　　這熟悉地熱流上腦的感覺！

　　怎！麼！會！有！人！黑！得！這！麼！帥！

　　來人是一個金發的黑皮帥哥，英挺的五官鋒利的眉峰，一雙藍瞳炯炯有神，皮膚黝黑卻完全不損他的帥氣。

　　比起小嬌妻小軟糖一類的少年，他明顯更為成熟，有些成熟男人的特殊魅力。

　　好了，我要推翻我只喜歡小白臉的言論了，從現在開始，我不光喜歡小白臉，我還喜歡小黑臉。

　　我噠噠走過去，露出一個甜軟的笑，微微低頭略帶羞澀地說：

　　「小哥哥，你也想玩嗎？」

　　「哦？」黑皮帥哥眉眼彎彎，他蹲下來，笑的很和善，「好啊，你的小伙伴把你一個人落在這裡，不害怕嗎？」  ！！！居然是暖男系！好機會！

　　順著杆子往上爬一向是我的強項，我當即湧出淚花，衝進他的懷裡瑟瑟發抖，像一朵在雨中無骨搖曳的小嬌花，嚶嚶道，

　　「人家超害怕的！」

　　「是這樣嗎？」我好想聽到了他的悶笑聲，他帶有安撫意味地揉了揉我的腦袋，掌心炙熱的嚇人。

　　我仰著臉看去，他稍稍歪了歪頭讓金色的碎發搭在他的右臉上，燈光打在他的頭頂，從我的角度看，可以看見金色的發絲和光影嬉戲交融的畫面。

　　他的藍色的瞳孔深情又迷人，迷迷糊糊間，我聽到他含笑的聲音吹在我耳邊，

　　「那就讓我來當個臨時的騎士，呆在你身邊守護你吧？」

　　「公主殿下。」

　　……

　　嘈雜的會客廳人人自危，沒有人注意到這裡。

　　燈影交融，明光爍亮中。

　　我聽見自己心髒急速跳動的聲音。

　　我又又又戀愛了。

　　


第13章

　　愛情，總是來的那麼突然。

　　但我早已做好時刻迎接愛情的准備。

　　我的黑皮騎士叫安室透，是來陪朋友參加宴會的。

　　好像由於職業原因，身手不錯，所以在人人自危的環境下說出了保護我的話。

　　「肮髒的洗錢家們，現在，我們來做一個游戲。」

　　廣播裡如是說著，「當然，你們也可以拒絕參與，畢竟，我也很想欣賞人肉煙花是什麼樣子。」

　　他在廣播裡狂笑著：「哈哈哈哈整個大廳，都會這樣——。」

　　「砰——」

　　角落裡的一個垃圾桶突然爆炸，現在它旁邊的侍者和婦人瞬間在尖叫聲中變得血肉模糊。

　　「變成煙花。」

　　「啊——」尖叫聲在大廳裡此起彼伏地響起，本來因為突如其來的恐嚇堆積在大門處的人們一哄而散，紛紛遠離每一個有垃圾桶的地方。

　　「他在這裡埋了炸彈嗎？」我瑟縮了一下，把把我的黑皮騎士抱得更緊，心裡舒爽得喟嘆一聲——我真是舉世無雙的演戲天才。

　　或許以後我可以考個電影學院什麼的？

　　黑道影後和她的美貌面首？  ！！！聽起來很不錯啊！

　　想到這個，我的嘴角開始地瘋狂上揚，雙臂不由得激動得收緊。

　　「輕……點……勒……呵」我的黑皮騎士把我從他脖子上扒下來，我慌忙松手，連忙看向他的脖子——呃，或許紅了？

　　他的皮膚太黑，我實在是看不出來，只能心虛地在那裡摸了摸，引得他條件反射地瑟縮了一下。我只能收回手，眼巴巴地望著他，算是在向他表達歉意。

　　「……我沒事。」黑皮騎士在我的眼神下敗下陣來，他揉揉眉心，無奈地說，「下次注意點。」

　　我頓時眉開眼笑，嘿嘿兩聲，「黑……騎士先生，你不害怕嗎？」

　　騎士先生眨眨眼，大腦自動略過我剛剛的口誤，他反問我，「你不也不害怕嗎？」

　　……合著我剛剛的惶恐失措都是白表現的？

　　我的目光微沉，他居然看出來了，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竟然有著如此驚人的洞察力。

　　但我黑道影後，就算是被發現是在演，也不會透露出半分尷尬。

　　我當即彎了彎眼睛，抿著嘴巴嬌羞一笑，「因為……騎士先生您在啊。」

　　「有您在，我總是會有無限勇氣。」

　　「……噗」

　　被一個小學生逮著說情話，到底是什麼感覺？

　　總之安室透現在的心情很復雜。

　　作為一名公安，雖然暫時臥底於mafia中，但也無法昧著良心對一個小朋友產生什麼別的感情啊。

　　之所以會關注到她，不過是因為她和那個男孩的表情實在過於鎮定，讓人無法不在人群中一眼鎖定。

　　更讓安室透在意的，是男孩行的那個效忠禮。

　　每一個不同的mafia組織，都會有他自己的行事規矩。只有效忠禮，是裡世界裡少有的通用禮儀。

　　那個女孩……大概是哪家mafia的繼承人之一。

　　秉著探聽情報的想法，安室透趁著男孩離去，上前搭話。

　　……就是沒想到會進行得那麼順利。

　　不過是打個照面而已，女孩眼中的情緒就幾經轉變——由驚艷變為痴迷，由痴迷變為興奮。

　　最後再是一個做作的害怕。

　　……這也實在太好懂了吧。

　　安室透一時間有些憋不住笑意，如果換做對他做這種表情的是一個成年女性，他一定會避而遠之，但是換成一個不足十歲的小朋友……

　　噗——對不起，真的好好笑。

　　「……噗。」

　　那一聲氣音很輕卻清晰，起碼對我來說，像是在腦海裡無限放大，甚至還有回音。

　　我的表情瞬間凝固。

　　我的演藝生涯，在今天，慘遭滑鐵盧。

　　超！級！大！危！機！！

　　怎麼了？！！是我的騷話講的不夠好嗎？！是我表情不夠到位嗎？！是我的感情不夠真摯嗎？！怎麼了怎麼了？！為什麼要笑？！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

　　我，羽生望月，在今天，終於遇到了一位可敬的對手。

　　很好，男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既然能夠不為所動，說明他並不喜歡可愛款，那不如試試另一種風格。

　　我微微眯起了眼睛，雖然我沒有刀削般的臉龐。但是我有我獨特的雙下巴。照樣也可以有圓潤精致的弧度，高冷攝人的氣勢。

　　我緊緊抿住嘴，試圖做出傳說中單薄無情的雙唇，再稍稍抬頭，直視那雙湛藍的眼。我緩緩開口，語速不疾不徐，聲音也不高不低，沉穩中又帶點上挑的尾音。

　　「怎麼，你對我的話有意見嗎？嗯？」

　　「……噗、咳，當然沒有，很榮幸能到您的青睞，小姐。」安室透強忍笑意，敏銳地感受到女孩身上洶湧地好勝心——他大概是傷害到她的自尊心了。

　　噗——

　　但是她一本正經地做著睥睨蔑視的表情——也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

　　小妹妹，這真的不太適合你。

　　顧及到女孩奇怪的自尊心，為了防止自己之後真的忍不住了，安室透開始轉移話題，他一臉正色地問，

　　「你的那位朋友，是去找那個恐怖分子了嗎？」

　　哼，果然，這種陽光帥哥就喜歡御姐這一款。

　　雖然剛剛失策了，到現在改正還為時不晚。

　　這會就開始在意剛剛離開的ok繃了？

　　嘖，男人，就是小肚雞腸，一點蛛絲馬跡都不放過。不過愛吃醋嘛，我可以理解的。

　　我點點頭，算是默認。

　　想了想，還是決定解釋一句，以免他一直誤會，「他是家裡給我安排的臨時保鏢，你不用擔心。」他只是一個保鏢而已，威脅不到你的地位。

　　「是這樣啊。」

　　保鏢？應該是家裡安排的下屬。讓我不用擔心？可他看起來年紀不大，也不像是個練家子啊。安室透微微擰眉，難道是有什麼別的手段？

　　看著黑皮騎士微微皺起的眉，我也忍不住眉心一跳——他居然還沒釋懷？

　　難道是不相信我的話？

　　我有些生氣，但還是忍住了。畢竟要體諒男人偶爾的無理取鬧，我強忍怒氣，再次解釋道，「他真的只是一個保鏢而已！」不是什麼外面的花花草草！

　　「他真的只是一個保鏢而已！」

　　聞言，安室透愣了愣，難道真的就是普通人？想到這裡，他又忍不住皺眉，他道：

　　「那這也太危險了……」

　　危險？我怔楞了一瞬，隨後恍然大悟——他竟然是在擔心OK繃的安危嗎？！真是心地善良。

　　我不禁有些感動，剛剛居然錯怪他了，還好沒有對他發脾氣。

　　畢竟我的怒火，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出於愧疚，我安撫道，「沒事的，他雖然是個中二病，但實力很不錯的。」

　　森鷗外再怎麼不靠譜，安排過來的人武力值應該不會差到哪去。

　　起碼吊打個普通人應該是夠了。

　　這麼想著，廣播裡就穿來一聲槍響。

　　「砰——」

　　接著就是話筒裡滋滋尖銳的噪音，「你是誰？！！」

　　然後就是重物倒地的悶哼，手銬關合的哢嚓聲。

　　我眨眨眼，眼神無辜地看著小黑臉：「你看吧，我說沒問題的。」

　　「……那就好。」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就算是安室透也沒能一下子反應過來，他望向操控室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

　　應該是有警察進去了……

　　「波本，東西到手了嗎？」

　　


第14章

　　「波本，東西到手了嗎？」

　　耳機裡傳出的聲音並不清晰，卻讓安室透的臉色驟然下沉。

　　他小聲地「嗯」了一聲作為應答，垂下眸，眼神晦澀難明。

　　他來這裡是有任務的。

　　鈴木家只是普通商賈之家，雖然在生意上小有所成，但並沒有接觸到裡世界。按理說，並不會引起組織的注意。偏偏，這次宴會的主角——他近日得到的那個古董花瓶，是據說能找到那塊「龍王之眼」的鑰匙。

　　他不知道「龍王之眼」是什麼，但他受命加入組織，就是為了能查清組織的最終目的，繳獲組織犯罪的證據。而那塊所謂的「龍王之眼」，則可能是最關鍵的線索。

　　這是他離任務目標最近的一次，也是有了「波本」這個代號以來接到的最簡單的任務。

　　花瓶根本不需要他使手段去拿，上級早就已經向鈴木家交涉好了。他交給黑衣組織的，只會是個看不出差異的贗品。

　　至於真品，當然是交給自己人研究。

　　這樣做風險很大，。他知道，一但暴露，他將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但他從來不會畏懼死亡，畢竟他所深愛的，是這個國家。

　　而他的一切，都會為她奉獻。

　　[我將會為她奉獻……]

　　傳來的心音堅定而又執著——那是一種可以為此舍生的豪壯，一種奉獻一切的犧牲。

　　我的指尖微動，看向黑皮騎士的眼神染上訝異。

　　並非是我從未體會過有這種情感，相反，在過去漫長的時間河流裡，我對這種感覺並不陌生。其實擁有許願能力的我，在某一段時間中，也是接受過人類專門的供奉的。

　　我的本體曾借宿於一個武士家族的祠堂中，他們家的每一位執刀者，都有著這樣必死的信仰。

　　而能有這樣偉大抱負的，往往不是殉道者就是無冕的王。

　　我的黑皮騎士，沒有成王的心，卻有著窮盡所有也要守護的東西。

　　我的眼角不自覺得染上笑意，輕飄飄地收下了他的願望，一道常人看不見的靈光，附上了他的胸口。

　　雖然我能做到的很少很少，但如果能夠為這樣崇高的理想盡一份綿薄之力，也算是這菜雞能力能達到的最高境界了。

　　騎士先生，真的很帥呀。

　　我忍不住彎了彎眼，透過皮相，我看見了一個閃著光的靈魂——沒有神會討厭這樣的靈魂。

　　「騎士先生。」

　　我叫醒了正在發呆的人，並且鄭重的向他叮囑：

　　「追尋信仰的途中，也多少回頭看看你身後的人吧。」

　　在歷史的長河中，無論是葬於沙場的殉道者，還是踩著屍骨的王，總會在最後的呼吸中悔恨於同伴的犧牲。

　　我曾見過太多太多。

　　或許是我這一刻的眼神太認真，認真到騎士先生也收起了玩笑般的神情。他稍稍一怔，就這樣跟我對視了片刻。

　　一時間相顧無言。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我耳邊傳來刺耳的警笛聲，人群中的聲響也由恐慌的尖叫變為趾高氣揚的怒罵。在雜亂的背景音中，一雙熾熱的手覆在我的頭頂，我聽到了一聲極輕的嘆息。

　　「小朋友只要快樂地上學就夠了哦。」

　　「至於其他的，那是大人才要操心的事。」

　　……

　　「噗通、噗通。」

　　我聽到來自心髒的轟鳴——

　　那是一陣怦然的心動。

　　……

　　我捂著胸口，茫然地感受著如擂鼓般劇烈跳動的心跳，竟然有些無措。

　　那是為神不會有的感覺——神本該渾身都是冷的，而今卻有一種熱流由心髒湧入四肢百骸。

　　就像是山尖上的溫泉眼，在雲霧繚繞間咕嚕咕嚕沸騰著獨特的溫柔。

　　我不知道怎麼回事，等我從夢中驚醒時，自己的聲音已經響在了耳邊——

　　「騎士先生，你願意接受神隱嗎？」

　　騎士先生愣住了，覆在我頭頂的手稍稍一滯，我靜靜地等著他的答復，沒有發出聲響。

　　周圍很吵，我卻只聽得見他的低笑。

　　頭頂的手重新動作起來，他狠狠捋了一把我的頭發，讓我的頭皮傳來一陣細麻的疼痛。他無奈又好笑地說：

　　「什麼啊，居然這麼認真。」

　　我眨眨眼，聽到他一邊思考一邊告訴我答案：「嗯……雖然聽起來是很不錯啦，可以與神共舞，不問世事什麼的……好像還可以跨越時間獲得永生之類的？但是……」

　　「不行。」

　　他藍色的眼睛裡浸滿了認真，他堅定地說，

　　「我還有我必須要做的事。」

　　「……」

　　「那好吧。」

　　被拒絕了啊……

　　有點可惜。

　　我心裡有些遺憾，畢竟那種溫暖的感覺實在太過美好。可惜只是早晨的陽光，只能溜於指縫，不能禁錮於掌心。

　　我看到我與他之間，有一道若隱若現的紅線應聲而斷，驟然消散。

　　無緣之人。

　　我淡然收回視線，捧著臉看他奶金的發絲，高挺的鼻梁，再次笑彎了眼睛——

　　他真的黑得好帥好帥哦……吸溜。

　　「姐姐——」

　　一個小小的身影躥了過來，一下子撞進我懷裡，把我環得緊緊的，低下頭，我只看得見他半黑半白的頭發絲。

　　「是小星星啊。」我揉了揉他的腦袋，微微一笑，「怎麼啦？！」

　　小星星頭頂的發絲抖了抖，像只蓬松抖雪的銀喉，他的聲音悶悶的，有些委屈，「久作不喜歡跟他在一起！」

　　他？

　　我向前望去——是夜鬥那個手汗神，不知道站在那裡看了多久。

　　我：「……」

　　看清楚他現在的模樣後，我牽起小星星，立馬扭頭就走，給了他一個冷酷無情的後腦勺。

　　絕不能承認我認識他！

　　那個滿嘴奶油，滿兜水果，邋裡邋遢，渾身寫滿窮酸的垃圾神——跟我羽生望月，沒有半毛錢關系！

　　「月——醬——」

　　「好過分啊！那個嫌棄的眼神是怎麼回事啊？！」

　　「啊？這位先生，我們認識嗎？」

　　「居然裝作不認識我？！好過分好過分！！」

　　「您是不是認錯人了呢？諾，警察叔叔就在那邊哦，你要找人快點去報案吧。」

　　「我就是找你啊！你回頭看看我嘛——那個小蛋糕超好吃的！」

　　「嗯？大叔，你是想在大庭廣眾之下，用小蛋糕拐賣我嗎？」

　　「呵——」好像有誰的心髒中了一箭。

　　「居然……大叔……」

　　我再接再厲，「不——行——哦——」

　　「爸爸說不可以跟陌生邋遢看起來奇奇怪怪的老大叔講話呢！」

　　「呵……奇奇怪怪的老大叔……」夜鬥艱難地捂住千瘡百孔的心髒，流下了兩條面條寬的淚水，悲憤道：

　　「這說的也太過分了吧！」

　　騎士先生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大廳裡的人少得可憐，只有幾位搜集證物的警察，和收拾殘局的侍者。

　　立原道造發來消息，說他在大門口等我們。

　　我們慢慢走著，感嘆著愛情真是來去如風。

　　夜鬥把手伸進口袋裡，把那把短匕悄悄往裡塞了塞。

　　不管那根紅線是否形成，他都會讓它斷成兩段。

　　無論是神隱世人，還是世人瀆神——

　　都是不可逆轉的錯誤。

　　至少對他的友人來說，這些都不該成為她的煩擾。

　　他看著友人牽著她的信徒嬉鬧狂奔的笑容，悄悄松了一口氣。

　　瞥了眼身後的夜鬥，我牽著小星星奔向門口。

　　神隱是大罪。

　　我在心底隱隱後怕，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稍稍有些遺憾。

　　遺憾於一道「緣」的湮滅，也遺憾於我的不爭不搶，果斷放棄。

　　說到底，只不過是心動的那一瞬，沒那麼重要罷了。

　　嘛！畢竟世界上美人千千萬萬！我又怎麼能為了一棵樹放棄整個森林？！！就算他確實美的很獨特，但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才是我的人生准則！我羽生世賢，從來不會為一人停留！！

　　然後，我的品如來了。

　　一段時間沒見，少年的頭發長長了不少，赭色的尾稍搭在肩上，一雙深邃的眼蔚藍得好像是晴空下的海。他的睫羽輕輕垂下，嘴唇稍稍抿緊。做工精美的西裝搭在身上，由肩自腿垂下，隨風鼓動間露出他若隱若現的腰部線條。

　　帶著黑色禮帽的少年慵懶地靠在漆黑锃亮的車身上。他雙手環胸，微微側仰著頭，赭發滑落，露出一根黑色的chocker和隱隱滾動的喉結。明明身形不高，卻氣勢十足。抬眸看向四周的眼神百無聊賴卻暗暗掩下了一身的凶惡。

　　那是意氣風發與沉穩內斂的交織，那是翩翩少年和歷經血腥的融合。

　　是矛盾與色氣交雜的美。

　　我忍不住捂住湧過熱流的鼻稍，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幕，眼皮都舍不得眨動。

　　這是什麼世界名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小嬌妻怎！麼！會！！這！麼！欲！

　　這chocker這領結這小馬甲這黑西裝！

　　他明明穿了那麼多！！！穿了那！麼！多！！

　　我從夜鬥的兜裡掏出一個小番茄狠狠咬下，果汁迸she整個口腔。

　　很好，我羽生世賢，該投向中原珊珊的懷抱了（微笑）。

　　


第15章

　　「阿娜達！！」

　　我深情又高昂的呼喚，讓赭發少年偏過頭來，也引得路人的目光紛紛落在我身上。

　　他們回到小嬌妻身上的目光瞬間變得驚訝又譴責。

　　這孩子才這麼小！這個人渣！

　　赭發少年短暫的懵了一瞬，再趕忙大步流星的跨過來。

　　我美滋滋的等他走過來，繼續深情的開口：「阿娜……唔唔唔！！！」

　　「你不要亂喊啊！！」

　　我被他捂住嘴，掙扎間看見他通紅的耳垂，不由得狡黠一笑。

　　嘿嘿嘿……小嬌妻果然就是臉皮薄哦哦哦哦！

　　嘖，明明這麼欲居然這麼純情！

　　但是我可以！！（超大聲）

　　我停止掙扎，安靜地向他眨眨眼表示自己不會再開口了，才被慢慢放開。然後在松開的那一剎那，立馬撲上去抱住他的腰，狠狠的rua了一把——

　　「中也！我好想你鴨！」

　　中原中也差點被撲個踉蹌，好在身體優越的反射讓他強行定住身形。他穩穩接住女孩，把手按在她腦袋上，聽了她的話又是一陣熱意上頭，只能磕磕巴巴地應了聲。

　　「哦、哦。」

　　「哦哦是什麼回答啦！」我鼓起臉，「難道中也沒有想我嗎？！」

　　「……」

　　「？」

　　他的沉默讓我瞪大眼睛，聲音都有些破音。我不可置信道：

　　「什麼？！居然沒有嗎？！！」

　　「咳。」回答我的是一聲心虛的咳嗽，小嬌妻偏過頭去，不敢直視我譴責的目光：「那、那個……最近比較忙……」忙著打架。

　　可惡！居然是因為事業嗎？！森艾莉真是陰魂不散！

　　我皺起臉，小聲地抱怨道，「好過分啊！」

　　接著露出了一個泫然若泣的表情，抹著並不存在的眼淚哽咽道：「果然……我就知道……像阿娜達這種事業狂，是不會記得家裡還有一個賢惠勤勞奶著孩子苦苦等待的妻子的！」

　　「什麼啊……不要瞎說話啊！」中原中也有些黑線。

　　我拉過小星星，推到他面前，控訴道，「你看小星星！他都已經六歲了，居然從來沒有見過他爸爸！」

　　我的小嬌妻手忙腳亂地接住小星星，還沒來得及發言，就見小星星歪了歪頭，懵懵地喊了聲：

　　「爸爸？」

　　「……」表情空白。

　　「噗。」我沒憋住，忍不住噴出一個氣音。

　　干得漂亮！

　　「我才不是你爸爸啊！」中原中也表情有些崩潰，「我怎麼可能生得出你這麼大的孩子！」

　　「欸？」小星星眨眨眼，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於是努力想了想，最後高興地喊了聲——

　　「小只哥哥！」

　　中原中也：「……」

　　我：「……」

　　我默默後退一步，側過頭去，憋笑憋得渾身顫抖。

　　形容得莫名准確呢，小星星。

　　「噗——真是可愛的稱呼呢，是吧阿娜達？」

　　「哈？」我的小嬌妻表情有些猙獰，他那雙漂亮的藍眼睛瞪著小星星。一只手攥緊又放開，最後用後槽牙擠出聲音，「給我好好叫哥哥啊！」

　　真可愛。

　　我笑彎了眼，一旁沉默了許久的夜鬥突然湊到我耳邊，八卦道，「這是……荒神？」

　　「是的哦，是不是超——帥！」

　　「變化真大呢……突然就像個人了。」

　　「喂！」我的小嬌妻擰起那兩葉漂亮的眉，他的目光在夜鬥身上徘徊——

　　「你也不是人吧。」

　　「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在罵人呢……不過，猜對了哦！」我笑吟吟地回答，語氣間盡是對小嬌妻的吹捧，且不忘貶低夜鬥，「這個家伙是個超級沒用的死窮神呢！」

　　「啊？！什麼死窮神？！我可是夜鬥大人！將來會有一億三千萬信徒的夜鬥神！」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啦，死窮神。」我鄙夷地看向他，這個人怎麼能這麼沒有逼數，不像我，就非常有自知之明。

　　「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你有幾個信徒了？」

　　「呵……」有什麼刺中了心髒。

　　「就算是我，也有小星星了哦，你呢？」

　　「呵呵……」又有什麼she中了膝蓋。

　　「這樣是不行的啊，夜鬥。」我嘆了口氣，為友人的菜雞感到悲哀。

　　中原中也在一旁安靜地聽著，他的目光掃過那位「菜雞神明」裝滿水果零食的口袋，視線稍稍一滯。

　　這個夜鬥神……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他不動聲色地把女孩往自己身邊拉了拉，道，「不是要去游樂園嗎？我帶你們去吧。」

　　他把目光定在夜鬥身上，沒有說話。

　　被針對了啊……夜鬥揚揚眉，他的眼神不經意地瞥向兩人的無名指間的紅色，自覺地後退一步，扯出一個悲憤的表情，對著友人說：

　　「夜鬥大人這就去找信徒！」

　　說著，就隱去身形，消失不見。

　　「誒？」我眨眨眼，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隨後想了想，滿意地點點頭。

　　夜鬥這個家伙，還挺上道的嘛！

　　我牽起小星星，看向我的阿娜達，對著他莞爾一笑，「一家三口的游樂園之旅，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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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樂園，永遠是三口之家家庭聚會的首選。它可以是孩子們游樂的天堂，也可以是情侶浪漫的回憶。

　　但問題是，我們三個人沒有一個來過游樂園。

　　這就導致了現在這種情況。

　　在跟著大部隊取了票之後，沒有一個人知道接下來該干什麼。

　　「那……你們想去玩什麼呢？」我的小嬌妻單手插兜，拿著張迷你地圖翻來覆去地看，並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

　　「……我不知道。」我們來的是東京最大的游樂園，它相當有名，游戲設備也相當齊全。緩緩旋轉的摩天輪，迂回陡峭的雲霄飛車，優雅舒緩的旋轉木馬……符合我對游樂園所有的幻想。

　　但無論它的項目再驚險有趣，我依舊提不起興趣。畢竟從高天原俯瞰的景色，坐上哪一個摩天輪都看不到。

　　我想過來，也只不過是在漫長的神生中，有人曾經告訴過我——

　　「那裡是織就童年與愛情的天堂。」

　　如今我看到了。

　　心音紛至沓來，嗡嗡地響在耳邊。我並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因為人們總是有著千奇百怪的思想。但我也不可否認，現今傳達過來的大多是喜悅的願望。

　　我來只是單純的想看看而已，於是我們把目光投向這裡唯一一個真正的孩子，一起問他：

　　「你想玩什麼呢？」

　　小星星抱著玩偶先生，先看向我，再看向小嬌妻。眨了眨那雙盛著星星的眼，最後低頭看向玩偶先生：「玩偶先生想去玩什麼呢？」

　　說來好笑，我們兩個神一個人，一個只有六歲，一個看起來十歲，一個實際年齡只有八歲——來游樂園居然要靠問一個玩偶的意見才能定下行程。

　　玩偶先生：我真是承受了太多。

　　我實在看不下去，隨便指了個標准的三口之家，冷酷的下達指令：「跟著他們。」

　　非常有一家之主的風範。

　　之後的我們，終於有了一個正常家庭的亞子——所有行程只有孩子在認真參與。

　　而我和小嬌妻扒在欄杆上為他吶喊——其實只有我在喊：

　　「小星星加油！撞上去撞上去！！」

　　「衝鴨！！」

　　「哇！小星星你蹦得超級高！」

　　「瞄准它！玩偶先生該娶媳婦了！」

　　「砰砰砰——」

　　又是幾聲槍響，在我的指揮下，小星星幾乎是百發百中。指哪打哪，打哪中哪。最後在老板卑微的請求下，抱著一大串玩偶滿足的離去。

　　我從玩偶堆裡露出個頭來，悄悄對著中也先生眨了個wink：

　　「謝謝你哦，中也先生。」

　　我看到了哦，仿真子彈上覆著的紅光。

　　「呵。」中也先生低低一笑，揉了揉我的腦袋，眼神是我沒見過的溫柔，

　　「我說你啊，也多少玩些什麼吧？」

　　他抬了抬下巴，視線指向一對偷偷往這邊看的情侶，「諾，那群人以為我們家重男輕女，眼神都要把我刺穿了。」

　　「不是你要來游樂園的嗎？」

　　我們家嗎？

　　我彎起眼睛，繼而望向那對偷窺我們的情侶，正好撞上那位女性同情的眼神，噗嗤一笑。

　　「那好吧，我們去玩些什麼呢？」我把玩偶塞進小嬌妻的懷裡，對著他促狹一笑，聲音拖長，「快點做決定吧，阿——娜——達——」

　　「咳、咳咳……」我的小嬌妻漲紅了臉，手忙腳亂地接住娃娃，干巴巴地說，「我也不知道啊……你們女孩子都喜歡玩什麼……」

　　「不——行——我也不知道要玩什麼，必須要中也做決定呢！」

　　「那……」中原中也皺起眉，掃視一圈，把目光鎖定在全場最粉的建築物上——旋轉木馬。

　　他矜持的點點頭，一手拎起串聯起來的娃娃，一手把把女孩牽起來，向著那邊走去，聲音沉穩又鏗鏘，卻不自覺地帶著哄孩子的語氣。

　　「那就去旋轉木馬那裡吧。」

　　什麼嘛……小嬌妻完全是把我當孩子看嘛。

　　我鼓起臉，決定好好教教這個沒有當人阿娜達自覺的男人，什麼叫做妻子的誘惑——

　　我掙開他的手，墊腳扯過他的波洛領帶，扣上中間那塊菱形的金屬，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在他耳邊輕聲說：

　　「我不想騎旋轉木馬哦∼」

　　我低笑一聲，沒有發現自已突然拔長的身高，也沒有發現自己由紫轉黑的瞳孔——

　　天色轉暗，游樂園裡的每一個設備都一盞一盞亮起五彩斑斕的燈。在已逝的黃昏與斑斕的燈光互相膠著的時候——

　　黑發黑眼的少女咬著少年的耳朵說，

　　「我想騎中也。」

　　


第16章

　　「我想……」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垂上，短短幾個字敲在耳邊酥酥麻麻的。分明呼喊自己名字的是極其溫柔的語調，卻讓中原中也直接跳出二十米開外。

　　我：「……」這、這麼童貞的嗎。

　　他的動作太快，我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能歪歪頭看著他，表情疑惑。

　　中原中也的臉燙得嚇人，他來不及反應，只驚愕地看著前方含笑的女性，黑發黑眼，噙著笑意，單看五官，確實是望月沒錯——只是那纖長的身形，突然變裝的和服，明顯長開了的五官——分明是個少女。

　　還有那句尾音上挑的下流話……

　　一股熱意猶如火山噴發般再次湧上頭頂，好像連頭發絲都能燒著。他條件反射地後退幾步，嘴唇顫抖，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你、你……你怎麼……」

　　哎呀，有些逗過頭了呢。

　　小嬌妻好像要當場熟透了，我實在忍不住，彎下腰笑得渾身顫抖。直到看見了我失蹤已久的纖纖玉手。  ！！瞳孔地震！！！

　　我怎麼變回去了？！

　　我把手翻過來翻過去，確定自己沒有看錯。站直了身體，發現視線範圍確實有了變化。

　　一下子從一米四的世界衝高二十釐米！！

　　但我來不及高興自己的身高，因為我的婚姻，即將陷入重大危機！

　　＃裝蘿莉被阿娜達發現了怎麼破？！＃

　　＃我真的沒有騙婚！＃

　　＃十年的婚姻感情，蕩然無存。＃

　　＃妻子和丈夫之間的信任，岌岌可危！＃

　　＃過去恩愛的過往，即將不復存在！＃

　　我有些慌神，強行壓下心中情緒，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胡亂解釋，這樣只會越描越黑！

　　於是我眨眨眼，收起驚愕表情。乖乖巧巧地站在一邊，眼神無辜地看向我受到驚嚇的小嬌妻。我們之間的距離實在是有點遠了，於是我軟軟地喊了一聲：

　　「阿娜達……」

　　我的小嬌妻沒有動作，只是瞪大眼睛看著我。我知道，以他的聽力，絕對聽得清我在說什麼。

　　可他居然不為所動！！

　　但我羽生望月，絕不會坐以待斃！

　　山不來就我，那就只有我去就山了。

　　我目光微凝，眼珠轉了轉，試探性地伸出腳。同時還對我的阿娜達甜甜軟軟地露出一個帶酒窩的笑。

　　誰料，腳跟還未落地，我臉皮薄的阿娜達就猛然後退一步，神情少見得有些害怕，「你、你別過來！」

　　我：「……」

　　我不禁沉思，打量了幾眼自己現在的打扮——雖然在這種情況下衣服突然變成和服是挺驚奇的……但有一說一，這紅袖粉裙的應該不像什麼強搶良家婦男惡霸吧？！

　　這種事情人家幾百年前就洗手不干啦！

　　不過這個反應我……

　　我擦擦不存在的鼻血，表情無辜又單純。

　　我才不會有什麼別的想法呢！絕對沒有哦！

　　不過扮乖沒有用，只能使出殺手锏了！誰讓真男人（不）從來都是敢作敢當！自己犯的錯要自己承擔！我鈕鈷祿望月，從來不會讓自己陷入僵局！

　　「阿娜達好過分啊……」我抽抽鼻子，狀態進入的很快，抽噎著超小聲地控訴。

　　小嬌妻的表情果然有了一絲松動。

　　有用誒！

　　我再接再厲，眼神幽怨又無措地低聲呢喃道，「是不喜歡我了嗎？」

　　他因為緊張而高高聳起來的肩膀稍稍向下放松。

　　「長大了就不喜歡了嗎？」我低下頭，聲音帶著哭腔。這麼說著，突然想起小嬌妻的那個you女控老板——他該不會真的在我長大之後就不喜歡了吧？我的表情瞬間有些驚恐，越想越有可能，一時間竟真的有些傷心欲絕，

　　「原來……那些說要好好照顧我的話都是騙人的嗎？！」

　　余光瞥見他微微凝固的表情，我不禁心下更慌，一時間有些語無倫次，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再抬頭時，我的眼裡已經溢滿了淚花，「阿娜達你一直沒有把我放在心上！」

　　嗚！阿娜達竟然真的喜歡蘿莉哪一款嗎？！！

　　怎麼辦怎麼辦，現在把靈力傳過去再變小還來得及嗎？

　　早知道就不說騷話了……可他竟然真的那麼絕情！我越想越委屈，覺得婚姻實在脆弱，腳步不禁有些踉蹌，果然……包辦婚姻都是沒有好結果的！

　　我羽生望月，竟然深深的陷入這樣可怖的泥沼裡！

　　我頓時有一種轉身就走的衝動，我還留在這裡干什麼呢？只不過是徒增厭惡罷了。

　　可惡！我竟然輸在了年齡！

　　……其實只是不知道要怎樣解釋而已。

　　只是沒想到，甫一轉身，我的手就被拉住了。

　　粗糲的手指抹去我殘留臉上的淚痕，力道其實有些重，但我能明顯的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抬頭，撞上一雙溢滿無奈的藍眸，像是靜夜裡盛著皎月的湖泊。

　　「你到底在想什麼啊……」我聽見他說，「這根本不可能吧。」

　　夜幕深沉，遮月的雲悄悄散開，皎白的月光散在他的背上，微涼的光暈勾勒輪廓。

　　他身後是旋轉木馬耀眼的霓虹。

　　「真的是，明明要解釋的是你才對……」他小聲抱怨著，最後無奈的嘆了口氣，他盯著我的眼睛，語氣輕柔得沒有一點說服力，

　　「算了，沒有下一次。」

　　「回家嗎？」

　　世界好像陷入了寂靜。

　　回……家嗎？

　　我聽見自己的心跳驟然一滯，再瘋狂的地跳動起來。

　　大腦瞬間陷入一片空白，不，也不能說是一片空白——它已經被「回家」兩個字填滿了。

　　回家嗎？

　　有人問我……回家嗎？

　　等我從恍惚中回神時，自己已經把頭埋在了他的肩膀上。我聽見自己帶著哭腔的聲音：

　　「為什麼來的這麼晚啊……」

　　淚水洶湧，打濕了他及肩的赭發。喉嚨很疼，我卻無法控制自己無休止的抱怨：

　　「我在神社裡等你好久好久的……」

　　「那裡又黑又冷……白無垢一點也不保暖……」

　　「你為什麼不過來啊……」

　　「差個人來說一聲也好啊……我就這麼讓人嫌棄嗎？」

　　他有些無措，只能笨拙地輕拍我的背脊。「怎麼又哭了……那些事我不知道啊……」

　　明明有人安撫，我的眼淚卻掉的更凶，我控訴的聲音越來越大，

　　「紅線也欺負我……怎麼也斬不斷！」

　　「那些神都笑我……明明知道我聽得見還說得那麼大聲！」

　　「你不知道。」我眼睛腫得嚇人，我望向他蔚藍的眼，那裡面我的倒影一定難看至極，我漸漸鎮定下來，聲音趨於平靜，「但這些你都不知道。」

　　我閉了閉眼，隨後語氣鄭重的道歉，「抱歉，中也，做出這種事的不是你。」

　　「是我遷怒了。」我垂下眸，聲音很輕，「這也不是你願意的。」

　　只不過是我妄想有個歸宿，而歸宿沒能聽見我的聲音罷了。

　　虛偽求歡沉溺皮相的日子過得實在太久，我竟也敢奢求能在港灣裡停步駐足。

　　忘了我是一個天生就該顛沛於世的神。

　　一時間竟又覺得此世索然無味。

　　我指尖微動，預備隱去身形。還是回御影的神社養狐狸吧。

　　結果被扣住了後脖頸。

　　我瞪大眼睛，這個動作讓我控制不住得縮起脖子。抬眼看去，是荒神慍怒的臉。

　　他的呼吸有些沉重，表情嚴肅得嚇人，嘴巴緊緊抿成一條直線，又倏爾松開，

　　「你在鑽什麼牛角尖？！」他怒不可遏，「什麼叫這些都不是我願意的？我說的話，你難道沒有一句是聽進去的嗎？！」

　　「聽好了，這些話我只說最後一遍。」他按住我的肩膀，眼神極其認真，「結緣也好，成婚也罷，神社的事我不知道，那些說你壞話的神我也沒見過。但是，」

　　「我說要好好照顧你的話，是認真的。」

　　「荒神是我，中原中也也是我。我不記得你與荒神之間發生過什麼，也不知道你一個人待在那裡有多無措……但你聽著，」

　　「中原中也，絕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第二次。」

　　他表情慎重，一字一句地說，

　　「因為你是我認可的家人。」

　　我不知道我臉上的表情究竟是怎麼樣的狼狽，但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髒好像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好像有一雙溫暖的手，輕柔又小心地捧起它。為它唱歌哄它睡覺，句句關切聲聲噓寒。

　　那是讓人恨不得溺死在其中的溫暖。

　　哪怕他的內芯滾燙又灼人。

　　我想後退逃離，卻忍不住上前一步。

　　他是神，我聽不見他的心音，卻看得透他的真摯。

　　我終究是敗下陣來，看見了這朵在虛無裡靜靜開放的花。

　　他紅得熱烈又奪目，卻又是這紛擾世界裡少有的純白。

　　只是家人可不行啊，阿娜達。

　　我彎了彎眼眸，抬手替他理正帽子，露出一個恬靜賢淑的笑。我的聲音很輕，裹著他聽不出來的耐心，

　　「我們回家吧，阿娜達。」

　　………

　　游樂園很大，我卻知道了該如何出發。

　　——因為最浪漫可愛的，是獨屬於我的旋轉木馬。

　　………

　　然而溫情過後，並不能直接回家。

　　我挽著我的阿娜達，看著人煙漸少的游樂園，想要讓表情變得冷靜。

　　我們犯了一個能讓三口之家染上毀滅性陰影的錯誤。

　　——我的小星星，在爸爸媽媽互訴衷腸打情罵俏的疏忽中。

　　走丟了。

　　


第17章

　　孩子丟了！！

　　我和我的阿娜達跟全天下的父母一樣，瞬間陷入慌亂的尋找中。

　　倒不是怕他出現什麼意外……只是怕遇見他的人遭遇不測。

　　「小星星——」

　　「Q——」

　　中原中也眉頭緊鎖，夢野久作的危險程度絕對可以達到s級。雖然最近收斂了很多，但如果受到刺激，絕對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況且這裡不是橫濱，很多事情並不好處理。

　　這時，他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這會的游樂園裡，人也太少了。

　　雖然說已經入夜了，但這裡可是東京最大的游樂園。夜場的門票絕對不會賣不出去。相反，這個時間段的游樂園裡，人應該比白天更多才對。

　　他拉住一旁四處找孩子的少女，目光警惕地環視四周。

　　「望月，情況不太對。」

　　聽到這話，我眨了眨眼，也學著他的樣子環顧四周。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游樂園裡已經空無一人。

　　四周安靜極了，只有旋轉木馬在幽幽地播放著浪漫舒緩卻幽長恐怖的樂曲，粉紅的幽光在這寂夜裡尤其滲人。

　　冰涼的風吹過我的後脖頸，一股森涼的寒意自我背脊湧起——好像有什麼在我身後呵了以後涼氣。

　　這經典的恐怖片開頭！

　　我在心底不屑地冷哼一聲，真是低級的手段。

　　但這正是展示我弱不禁風小鳥依人的好機會！

　　於是我悄悄卸下周身的靈力，裝模做樣地瑟縮了一下。再順勢扒緊了我的阿娜達，雙眼含淚，聲音顫抖，「阿娜達……我背後好像有東西……」

　　我的阿娜達果然很吃這一套，他眼神冷厲，把手放在我的後腦勺上，順勢把我埋在他胸前。我在他輕薄的衣物和結實的肌肉間狠狠的嗅了一口——

　　紅酒和著煙草的味道。

　　我滿足地眯起眼睛，這兩臂之間真是人間天堂。就是膝蓋一直曲著有點累。

　　唉，但是只要能夠吸阿娜達，這點付出算不了什麼！萬事都是有舍就有得，隔壁國家的人說的這句話真是太有道理了！

　　誒？怎麼沒動靜了？

　　我疑惑地抬起頭，看見了我的小嬌妻僵住的臉……不，他全身都僵住了。我歪歪頭，輕輕的喊了他一聲。

　　小嬌妻這才回過神來，當即像是被什麼燙到一樣地猛然松開手，又想起什麼似的放回來。但這一來二去之間，我和他的胸膛就隔了一個拳頭的距離。

　　緋紅一路從耳垂蔓到脖子，他赭紅的發微微翹起，像一只炸毛的貓貓。他用後槽牙擠出聲音：「你在干什麼！」

　　哦豁，吸過頭了。

　　我悄悄曲起膝蓋，仰著臉望著他——這樣顯得我更嬌小弱勢。我的眼角淚珠未干，我頂著個可憐兮兮的表情不動聲色地往前蹭去。並裝傻道：

　　「什麼啊……人家超害怕的……」

　　我的小嬌妻目光頓時變得有些猶疑，他猶豫了一會，又僵硬地把我往他的胸前扣了扣。

　　我埋在他胸前悄悄勾起嘴角。

　　誒嘿，計劃通！

　　他的胸膛震動了幾下，我聽見他低沉凝重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好像是精神系的異能。」

　　「欸？」我在他懷裡探出頭來，認真的給為小星星辯解，「小星星可做不出這麼逼真的場景哦。」

　　我沉思了一會，說：「應該是障眼法……或者幻術一類的東西。」

　　幻術這種能力，倒是我的一位老朋友那邊的傳過來的。

　　「……幻術嗎？」我的小嬌妻垂下他那雙湛藍的眸，突然狠厲地往右側方一瞪，與此同時，地面自他腳底一路開裂、崩壞。接著就是各個游戲設施的轟然倒塌。他把他那一串娃娃塞到我懷裡，把我推到身後站在我身前，身量不高的背影卻讓人無比安心。他慢條斯理地脫下一只手套，開口道，

　　「該出來了吧，躲躲藏藏的小鬼。」

　　「kufufufufufu——真是敏銳呢，港口mafia的重力使。」一道怪異的笑聲從廢墟中傳出，鳳梨頭的少年拿著一根鐵制的長叉，在煙塵中緩緩走出來，他厭惡道：「真是肮髒的黑手黨。」

　　他那張漂亮妖異的臉一亮出，我就忍不住後退了兩步，震驚的話語脫口而出：

　　「你姓斯佩多嗎？」

　　成功讓少年頓住了腳步。

　　「kufufufu……不是的哦，美麗的小姐。」一陣短暫的沉默後，少年開口了。他嘴角的笑容稍稍頓了頓，又重新勾起一個巨大的弧度，「我叫……」

　　我看見那只血紅的瞳中緩緩浮現一個「六」字，他的聲音低沉，又帶著絲絲蠱惑。

　　「我叫——」

　　「幻術師的眼睛可不能隨便看哦，來自東方的小姐/美麗的小姐。」

　　有誰的聲音重疊在耳邊，依稀間，我看見了一個冬菇頭的影子。異國長相的青年在觥籌交錯間捏住我的臉，那雙藍紫的眼睛湊的極近，分明是彎彎的眼角，我卻從中看不出一丁點笑意。

　　他說：「幻術師的眼睛可不能隨便看哦，來自東方的小姐。」

　　我看見了他眼中倒映的自己，有一雙鎏金的瞳。

　　我看見那個金瞳的自己低聲一笑，伸手撫上了他的眼瞼，眼睛裡是無畏和痴迷：「但您的眼睛很漂亮呢，幻術師先生，或者說——」

　　她的嗓音微啞，鎏金色的眼睛裡劃過一絲暗紅，「戴蒙＿斯佩多先生。」

　　話音剛落，畫面就如遭重擊般轟然破碎。再睜眼時，我的手正覆在鳳梨頭少年的眼尾上。對於我的冒犯他不僅沒有動作，異瞳裡甚至閃過興味的光。他乖乖地由我觸碰，並揚眉向我身後示意，

　　「您是想拋棄那邊那位肮髒的黑手黨投入我的懷抱嗎？小姐。」

　　我沒有回頭，也沒有收回自己的手。指尖在他眼尾摩挲了兩下，我突然開口贊美道，

　　「真是漂亮的眼睛呢。」

　　「是嗎？那真是承蒙厚愛。」

　　我摸了摸他纖長的睫羽，語氣隨意地開口：「你知道你這只眼睛……本來是什麼顏色嗎？」

　　望著他微怔的眼，我忍不住挑眉，像在跟孩子是揭開神秘謎底一樣，用甜膩的語氣說，「是金色哦∼」

　　「是超級漂亮的金色哦，在陽光底下就像入秋的銀杏葉那樣的顏色呢。」

　　我忍不住彎了彎眼角，聲音很輕很輕：「取下來的時候可是很疼很疼呢。」

　　回答我的是無聲的沉默。

　　「你——」

　　「我給你的感覺很熟悉吧。」我放下手，打斷了他的話。跟他鼻尖對著鼻尖，然後勾起一個惡劣的笑，「想知道為什麼嗎——」

　　我湊到他耳邊用著夢境中那樣微啞的聲音說——

　　「我的孩子。」

　　…………

　　「阿——娜——達——」

　　「不要吃醋啦——」

　　「誒，沒有吃醋？我明白我明白。哎呀，你相信我嘛，那孩子真的不是我生的啦。」

　　「對吧對吧，我怎麼可能生的出來。血緣關系？這個是有啦……」

　　「不是親戚家的……我哪裡有親戚啦！不過確實是我自己的血脈沒錯……」

　　「誒呀。」我實在忍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握住那只他的手，這時他的手套已經帶回去了，我摸著皮革滑溜溜的觸感，認認真真地朝他解釋：「那孩子有一只的眼睛是我的啦。」

　　「眼睛？」

　　另一只沒帶手套的手摸上了我的上眼皮，那雙蔚藍的眼睛湊了過來，認認真真的檢查著。我的阿娜達低聲自喃：「是好的啊……」

　　「已經長好了，阿娜達。」我笑著說，「神的眼睛可是很霸道的哦！那孩子移植了它，自然也就有了我的血脈。」

　　我歪了歪腦袋，聲音含笑：「我真的沒有背叛我們的婚姻啦。」

　　「瞎、瞎說什麼。」我的阿娜達偏過頭去，輕輕咳了一聲，正色道：「那個人……好像是被復仇者監獄通緝的罪犯。」

　　「至於復仇者監獄——總之，他很危險。」

　　見他這麼認真，我也嚴肅起來道，「那我們到時候好好收拾收拾這不孝子！」

　　「咳咳，人家還沒承認是你兒子吧！」我的阿娜達被口水嗆了聲，一臉無語，「盡量不要跟他接觸。」

　　「好的呢。」我乖巧點頭，心底卻在無奈地搖頭：看來阿娜達並不能接受我還帶了個拖油瓶啊。

　　也是，他跟我畢竟是頭婚，怎麼能接受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呢？

　　算了，反正是個不孝子，丟了就丟了吧。

　　我心情愉快地做了丟孩子的決定，並很快的把他拋之腦後。接下來，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

　　「阿娜達，確定是在這裡嗎？」

　　我的阿娜達看了眼手機，爸爸當得沉穩可靠：「依照監控來看，確實是這裡……那裡有個孩子！」

　　我順勢望去，果然看見了一個在衣服堆裡掙扎的幼小身影。我當即喜極而泣，向任何一位普通母親找到孩子那樣猛的撲了過去把他抱了個滿懷——

　　「媽媽可憐的小星星——」

　　然後表情變得空白。

　　看著衣服堆裡短手短腳的藍眼睛男孩，我的表情可以說是目眥欲裂——

　　「怎麼又是你，工藤新一！」

　　


第18章

　　「怎麼又是你，工藤新一！」

　　雖然眼前的男孩明顯身量縮水。但我還是一眼認出了他身上環繞的死氣。由於我本人剛剛才丟到身體變小的劇本——對他現在的情況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我這個認錯孩子的母親當場落下淚水，悲傷地問道：

　　「我的小星星呢？！」

　　「有……有個孩子被帶走了。」地獄打工仔看起來暈乎乎的，明顯是對現在的狀況還沒有反應過來。但作為偵探的正義感讓他依舊關心著他人的安危，

　　「——那個頭發半黑半白的孩子，被一群穿著黑衣的人帶走了！」

　　聞言，我和我的小嬌妻面色皆是一沉。小嬌妻目光冷峻，彎下腰把孩子模樣的地獄打工仔扶起來，盡量壓下怒火問道：「你還記得那群人長什麼樣嗎？」

　　「……記得。」地獄打工仔勉強站直了，聽到問話，他慘白著張臉形容：「黑衣服黑帽子……其中一個有著銀白色的長發。」

　　確認了目標特征，小嬌妻當即起身，一個電話撥了出去。一邊把電話夾在耳邊一邊對我囑咐道：「你帶這孩子去警察局，剩下的交給我。」

　　怎麼能讓爸爸一個人去找孩子呢？

　　但表面上賢良淑德乖巧聽話的我當然是欣然點頭。

　　果然，小嬌妻放心了，抬腳正欲離開。誰料被大衣下擺被人扯住了——是地獄打工仔。他正吃力地拉著他的衣服，厲聲道：「你要一個人去找他們麼？這太危險了，還是交給警察處理！」

　　這實誠孩子。我目光慈愛地揉了揉他的頭，變小狀態的他不光外表變可愛了，想法也可愛了不少。

　　打電話給警察再讓他們把我們也一網打盡嗎？

　　不愧是你，正義的化身。

　　我的小嬌妻當然沒有理會他，而是直接拿著手機走向黑暗的小巷。

　　地獄打工仔當然不會就這樣放棄，見他還想跟過去，我拉住了他過長的衣領，速度極快地按下報警電話，把手機塞到他懷裡。再趁他不備扯住了他過長的褲腳，把它們綁了個碩大的結。把不能行動的他就這樣提溜到面朝巷口的角落裡後，我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

　　「不用擔心哦，小朋友。」

　　我彎下腰朝他眨了個俏皮的wink，「接下來是大人的時間！」

　　好，接下來，我這位愛子如命的母親該去找那些綁架我們小星星的人算賬了。

　　閉上眼，我仔細探尋著信徒所在的地方。

　　這是神的天賦技能……只不過大部分神都是拿來當業績查看器用的。畢竟在茫茫光點中找起人來沒那麼容易，但我就不一樣了，能把他當GPS全程導航——只因我是一對一搜索QAQ。

　　在茫茫的黑暗中，一個幼小的靈魂在散發著細微的光亮。雖然於夜空相比，他的存在又單薄又渺小，但在著無盡黑夜中，他看起來純白又明亮。

　　所以呀，小星星，真的是我的小星星哦。

　　確認了定位，趕過去只需要一瞬。

　　再睜眼時，是個和想像中差別無二的小黑屋。我的小星星被銬在角落裡，玩偶先生掉在地他腳邊，眼睛紅的發黑。

　　看到這一幕，我慈母的淚水猶如斷了線的珠子，當即大步衝上去一把抱住他可憐的小腦袋無聲哽咽。

　　「嗚嗚嗚……媽媽可憐的小星星真是受苦了嗚嗚嗚……」

　　我捧起他的小臉蛋，親親他無措的星星眼睛，再輕柔地揉了一把他的頭發。

　　「媽媽來接你了哦，小星星。」

　　小星星怔怔的看著我，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怯怯地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臉。那雙漂亮的眼睛裡終於湧起淚花，他茫然地喃喃道：「媽……媽媽。」

　　我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更溫柔的笑。

　　我撿起眼睛還有些紅的玩偶先生，拍了拍灰，小心翼翼地放到他手上，溫聲道：「玩偶先生也會疼的，要好好愛惜他哦。」

　　小星星也會疼的，但是媽媽也會愛惜你的哦。

　　「看來我來晚了啊∼」一個歡快又輕浮的聲音驟然響在耳邊。我條件反射地側頭，鼻梁被一陣濕。軟輕輕擦過。我當即退開，那人也怔楞了一瞬，我這才看清他的樣貌——黑發鳶眼，是我許久不見的小軟糖。

　　渾身纏滿繃帶的少年眨眨眼睛，大拇指在放在櫻紅的唇邊摩挲了一陣，又露出一個甜膩羞澀的笑：「誒呀，不小心親到了一位美麗的小姐呢。」

　　他彎起眼睛，那裡面好像閃著亮晶晶的光。他幾乎是瞬間就了然了我的身份，他甜糊糊地問著：「是大小姐呀，需要我負責嗎？」

　　采個小野花而已，居然還想要我負責嗎。

　　唉，居然沒辦法認清自己的地位嗎，我可愛的小軟糖。

　　「是小軟糖鴨。」我眨眨眼，為了不讓我幸福的婚姻陷入危機，我當然得付諸行動，好好地教教他：什麼，才是一個小野花的自我修養。於是我湊了上去，趁他不備，也啄了啄他那只沒綁繃帶的眼睛，極其有心機地偷了個香。看著那只鳶色的眼睛驟然放大，我露出了一個多情寡義的壞女人的笑，

　　「還給你了哦，小軟糖。」

　　我伸出食指抵在他唇邊，甜著嗓音警告他：「負責就免啦。」

　　他露出一個無辜的眼神，輕輕把我的手撥到一旁，小聲地抱怨道：「好無情啊，大小姐。」

　　「嗯？我很喜歡你的鴨，小軟糖。」我歪歪腦袋，裝作沒聽懂他的話。把頭偏回小星星那裡，摸了摸銬住他的鐵鏈。

　　「這就交給我吧，大小姐。」小軟糖不愧是我最貼心的小寶貝，只需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就能猜到我想要做什麼。

　　說著，他靈活地變出一根鐵絲，在鐵銬的鎖眼裡輕飄飄地戳了戳。

　　接著就是「哢噠——」一聲，鐵鏈應聲而落。

　　好厲害！

　　我震驚提起脫落的鐵鏈——鎖眼完好無損，扣上還能重復使用。

　　這可比我那簡單粗暴的炸鎖厲害多了。

　　我敬佩地看向深藏不露的小軟糖——他居然還有這一手絕活。

　　小軟糖當即露出一個得意又帶著邀功意味的笑，他在小星星警惕的眼神中戳了戳他的娃娃，似是不經意的問：「沒想到大小姐會來救他呢。是怕這裡變得屍橫遍野嗎？」

　　他歪歪腦袋，意有所指：「我還以為……您並不在意人類的性命？」

　　「誒？」我被他問得一愣，接著很自然的點頭道，「我確實不在意啊，人類死亡後就會趕赴地獄的吧。」

　　「只是換了個地方生活而已，與我而言就是認識的人突然搬了個家呀，有什麼好在意的。」

　　「誒——竟然真的有地獄嗎？！」小軟糖瞬間激動起來，他握住了我的手，眼睛裡閃著興奮的光，「吶吶，地獄是什麼樣的呢？是不是有很多漂亮的小姐姐，怪異又美麗的鬼怪呢？！」

　　「長相奇怪的鬼怪是有啦……不過地獄那邊美女很少哦。」我認真想了想，篤定道，「按照你的標准……你應該更想去桃源吧。」

　　「桃……源？」小軟糖突然就沉默了，他垂下眸，瀉出森涼又脆弱的光，他輕聲說，「聽起來好像很不錯呢。」

　　「嗯……是很不錯哦，除了有一個好色的神獸在那裡以外，沒什麼缺點了呢。」我形容了兩句，又不忍看一位美人暗自神傷，於是又認真地開口道，「但你所追求的，就算是在桃源也找不到哦。」

　　我把目光投向小星星，又揉了揉他的腦袋，「那是只有人間才有的特產呢。」

　　所以啊，暫且在人間找找看吧，小軟糖。

　　我沒有再看他，也不想知道他聽了這句話是什麼表情，我蹲下來看著小星星紅。腫的雙腕，語氣驕傲又心疼：「居然忍了那麼久都沒動手……疼嗎？」

　　其實我來時，已經做好迎接人間煉獄的准備了。

　　只是沒想到這孩子總能給我驚喜。

　　「不過沒關系，仙女教母來救你了哦。」我彎起眼睛。

　　「感情真不錯呢。」小軟糖也蹲了下來，他撐著腦袋在我耳邊感嘆，「您來的速度也太快了點，我可是動用了直升機加定位器才能勉強以這個速度趕來呢。居然這麼著急嗎……那孩子根本不會出什麼事吧。」

　　他的聲音意味深長：「您母親的角色帶入得還真是深啊。」

　　我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瞥了他惡劣的笑容一眼，反問道，「知道他不會有事就不能來救他了嗎？」

　　見他神情微怔，我定定地看著他：「可不能這樣想啊。」

　　「如何在這渾濁的世界中保護自己……他已經在我不在的時候自行學會了。那麼接下來我能教給他的，就是在我在的時候認識到——什麼是『被保護』。」

　　我把目光投向目光懵懂的小星星，聲線忍不住變得溫柔，「他因為那份『強大』所失去的，也應該補償他了吧。」

　　「……」

　　屋子裡安靜了很久。

　　小星星睜大眼睛，緊緊攥住了我的手。

　　那雙眼睛裡茫然無措的淚水，才不是我此行想要的收獲。

　　於是我掐了掐他的臉蛋，語氣威脅：「快給媽媽笑一個！」

　　得到了一個摻著眼淚的甜笑。

　　我滿意地牽起小星星，余光瞥到黑發少年沉默的臉。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他突然嗤笑了一聲——

　　「……森先生應該很高興吧。有了第二個能牽制Q的人。」

　　「有了軟肋的人會更好掌控，那孩子可是把你視為神明啊。」

　　他的目光森涼而又冰冷，「嘛，對於大小姐來說也是聰明的行為呢，畢竟比起我來說，您作為Q的安全閥想必會更讓森先生安心一些。」

　　「有了Q在，大小姐您的安全也有了保障呢。」

　　我怔了怔，被他奇異的腦回路逗得笑出了聲，「你在說什麼啊，小軟糖。只要我願意，森垃圾可以一輩子找不到我。他威脅不了我。」

　　「是你們把小星星推向我的啊。」我眨了眨眼，「我只是聽到了他的願望，並做出了回應而已。」

　　我歪了歪腦袋，「我真的只是單純的想回應他啊。」

　　真是好大的酸味啊，小軟糖。

　　於是我湊了上去，鼻尖碰上的鼻尖，注視著那雙醉人的鳶色眼睛，

　　「如果是小軟糖的願望，我也會願意回應的哦。」

　　你敢不敢說出口呢，我的小軟糖。

　　


第19章

　　屋內屋外，好像是兩個世界。

　　Jian禁室外不斷地傳來劈裡啪啦的槍響和打鬥聲，jian禁室內卻安靜得落針可聞。

　　我抵著他的額頭，耐心地等待著他的聲音。

　　然而回答我的好像就是他無盡的沉默，他垂著眸子，怎麼樣都不肯發聲。

　　不過這反應也不出我所料就是了。

　　我有些興致缺缺，正欲起身，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怒喝——

　　「你在對太宰先生做什麼？！」

　　伴隨而來的是利刃破空的聲音，我條件反射地想要往右側一避，奈何我那為負數的戰鬥力可不是擺著看的。理所當然的——我被小軟糖一把摁入懷裡。

　　接著，周圍就亮起耀眼璀璨的藍色光圈。

　　我的腦袋擱在他肩膀上，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這時，我聽到小軟糖用陰沉的語氣低呵：

　　「我平時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我回頭望去，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他姿容俊秀，臉色有些蒼白，看起來身體並不好——發尾都因為營養不良掉色了。他低聲咳嗽著，用那雙幼犬一樣的眼睛望著小軟糖，那眼神就好像是在看自己在外喝花酒的負心丈夫。

　　最讓我震撼的是——就在他出現的一剎那，我的腦袋就被不停重復地「太宰先生太宰先生太宰先生太宰先生」的心音刷屏了！

　　我從未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太宰先生」這四個字的發音竟如此上頭！

　　這個人怎麼滿腦子都是小軟糖啊！

　　小軟糖你是不是背著我在外面有了別的狗了？！

　　我又驚又怒地看向小軟糖——背叛我們之間的地下關系就算了，想不到你竟然還是個犬派！

　　「你的眼神好惡心呢∼月醬。」

　　小軟糖笑眯眯地戳戳我的眉心，然後用堪比川劇的變臉速度厭惡地瞥向那位犬系少年，聲音裡是我沒見過的冰寒和怒火：

　　「在沒有分清敵我之前就擅自動手。芥川，你真是好樣的。」

　　犬系少年立即露出了一個狗狗一樣，交雜著無措、委屈、但是強行忍耐的眼神——我立刻就看直了眼，把憤怒的目光投向小軟糖。

　　還不快哄！哄！他！！

　　我譴責地瞪視著這個不解風情的小軟糖：你看起來就像是個無顧給兒媳婦挑刺的惡婆婆！

　　然而小軟糖這位惡婆婆沒有理會我的眼神，他徑直走到犬系少年身前，微微躬身。就在我以為他要打一棒子給個甜棗，終於是要哄哄他的時候——

　　他抬腳就是狠狠一踹。

　　「？！！」

　　就這？！

　　就這？！  ！你！居！然？也！下！得！去！腳？！

　　看上去身體孱弱的少年被踢得躬起身子蜷縮起來，他劇烈地咳嗽著，好像要把心肝脾肺都一起咳出來。

　　他捂著胸口，緊緊鎖著眉頭。表情看起來極其凶惡，一雙手緊緊地攥著，但就是忍著沒還手。

　　看起來超凶但是超聽話！

　　我看向小軟糖的眼神頓時變得羨慕嫉妒還恨鐵不成鋼。犬系這麼香！你居然還不好好珍惜？！

　　真是暴殄天物！

　　我二話不說直接走過去，試圖摻起這位可憐巴巴的幼犬，結果反倒被他齜了牙：

　　「在下不需要幫助！」

　　還不等我對這不識好人心的行為做出反應，我的小星星就速度極快地噔噔噔躥了過來，朝他凶狠地亮出利爪，奶凶奶凶地喵喵叫著：「不許凶我媽媽！」

　　看起來就像是兩只幼貓和幼犬為了爭誰能睡沙發而互相低吼敵視。

　　我和小軟糖對視一眼，同時露出了一個飼主才懂眼神，再一起動作麻利地伸出手——我抱著我的貓，他拎著他的狗。

　　小軟糖一邊拎著幼犬的後脖頸一邊彎著眼睛笑，「您對Q的教育方式可不能沿用到這個廢物身上啊，這樣我會很傷腦筋的。」

　　「抱歉抱歉。」我牽著小星星笑吟吟的向他道歉，聳了聳肩無奈道，「我也沒想到兩者之間的習性差異有這麼大嘛。」

　　我摸了摸下巴，感到有些遺憾——看來犬系並不適合我啊。

　　「芥川。」

　　太宰治松開掐著少年後頸的手，語氣冷淡，眸中平靜無波，他把目光投向我：「這是我們港口mafia的大小姐，港口mafia密保級別最高的成員家屬——[森望月]。」

　　少年立刻向我投來一個驚駭的眼神。小軟糖抬抬下巴，語氣慵懶卻又理所當然，

　　「所以，無論發生了什麼，無論何時何地，保障她的安危都是你最首要的任務——聽清楚了嗎？」

　　這不太對吧……我揚了揚眉，就算我的地位聽起來確實很高，但也沒有重要到這種程度吧。

　　畢竟，就算是最寵愛的「女兒」，只要給的利益夠大，森鷗外那個老賊舍棄起來也絕對不會手軟。

　　以最少的代價獲得最多的利益——這種最優解，才是他行事的方針。

　　而今小軟糖卻對他的幼犬下了單獨只針對於我的指令——「無論發生什麼，『你』都要最先保護『我』。」

　　我不禁對森老賊的馭下手段感到擔憂。

　　小軟糖明顯心有異動嘛。

　　不過這些都雨我無瓜。我笑吟吟地看著那只幼犬，對於小軟糖的話沒有反駁，「說的沒錯哦。」

　　惡趣味地欣賞著少年不停變換的表情。

　　逗起來也挺有趣的嘛，這個犬系。

　　於是我勾起一個惡劣的笑，將話峰一轉，

　　「不過——」

　　我速度極快地把手伸向那張纏著繃帶的臉，指尖穿過他蓬松的黑發，把頭湊了過去。

　　「啵——」

　　含著口水的氣泡音清晰地響在昏暗幽靜的jian禁室裡，格外清脆。

　　我當著幼犬的面聲音極響地啄了一口他的主人。

　　我側頭貼上少年脆弱白皙的臉頰，鼻翼在他凌亂的黑發間嗅著他洗發水的清香，低低一笑，用著全屋的人都能聽清的微啞聲音說——

　　「保護我的安危，不應該由你全權負責嗎？我的准干部大人。」

　　既然不能擁有狗，那就去擁有狗的主人。

　　我真是個邏輯鬼才。

　　…………

　　兩個組織之間的較量，早在芥川龍之介進來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

　　這個綁架了小星星的黑衣組織，就是之前森鷗外拜托我關注的[成員以酒命名的組織]。

　　我們姑且稱他為[酒廠]。

　　就算[酒廠]勢力再大，到底都是由普通人組成，跟港口mafia這個異能者集團還是沒法較量。

　　他本身處於橫濱之外，只要沒有過火的動作，港口mafia本不能對他出手——誰讓他綁架了高危異能力者[Q]，為了東京人民的生命安全，異能業務科也只能咬著牙令其派遣[究極反異能力者]太宰治前往救援。

　　用鼻子想都知道，這絕對是那個森老賊故意為之。

　　既可以用超強的武力震懾小動作不斷的[酒廠]，又可以從異能特務科那裡撈到好處。

　　對於他來說，我這個學上得真是太值了。

　　我坐在殘缺的牆壁上，悠閑地賞著月光，心底盤算著回去後該向賺了個盆滿缽滿的森老賊要多少零花。

　　這次起碼要把他的私房狠狠的刮下一層皮來！

　　步入土豪生活的我，終於在被日積月累的物質熏陶間認識到森老賊的用心險惡——他居然仗著我以前沒見過世面就只給我那點錢？！

　　打發叫花子呢！

　　我一邊痛恨自己以前的目光短淺，一邊指責著森垃圾的陰險狠毒。真是太不是東西了！

　　這麼想著，我腳下的廢墟瓦礫突然發出了細微的聲響。我伸頭望過去——芥川那個倒霉孩子終於把自己挖出來了？

　　誰讓他情緒激動把房子拆了的啊。

　　我托著腮百無聊賴的想著：就連武力值為負數的我都爬出來了，那倒霉孩子居然能把自己埋這麼久。

　　我搖搖頭，對著石塊底下的少年投向憐憫的目光——難怪小軟糖看都沒看他一眼就直接離開了，這也太沒用了。

　　見他掙扎再三都沒露出個手，心地善良的我還是決定幫他一把。我跳下牆頭，扒著殘缺的石塊，准備給這個倒霉孩子一個希望的曙光——

　　「哢噠——」

　　殘垣斷壁間伸出了一只妖異的手。

　　那雙手青筋虯露，骨節分明，漆黑的指甲有我半截手指那麼長。

　　但能讓我大驚失色的——是它微蜷的無名指間，那條若隱若現與我相連的紅線。

　　——那條紅線上面，打個好大一個結啊！！

　　


第20章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我僵硬地坐在床上，心裡只有一句話：正義或許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如果曾經的我知道強搶民男會遭如此報應的話……那我可能還是會搶（×。

　　是的，一直以來當反派角色的我，終於在有一天，被強搶了。

　　強搶我的是一群小妖，他們明顯很有經驗。哪怕我周身神氣環繞，他們也毫無懼色——甚至動作非常麻利的拿出一個彩繪的面具封印了我的靈力，限制了我的行動。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當時的我正處於突然穿越到荒郊野嶺的懵逼中，甚至來不及還手就中了招。

　　……雖然還手了也可能還是會中招。

　　是的，我穿越了。

　　我在看見那跟打了結的詭異紅線的下一秒，就被莫名其妙地傳送到一個荒郊野嶺。再然後，就被綁到了這裡。

　　生活真是充滿意外。

　　生平頭一次當被害人的我，在最初的驚慌後，很快就恢復了冷靜。

　　也不知道綁架我的妖帥不帥，如果臉好……咳，誰吃虧還不一定呢。

　　牆外傳來細細碎碎地交談聲，我心情愉快地聽起了牆角。

　　「大哥，綁那麼多土地神干什麼喵……萬一引來了高天原的武神……」

　　「怕什麼，呱？！武神來了還有惡羅王大人在呢呱！況且只要這裡面有一位合了那位大人的眼緣……咱們絕對有大好處！」

　　哦？這群小妖精還不止綁架了我一個？

　　我揚揚眉，豎起耳朵繼續聽。

　　「說起來真厲害喵……那位大人居然敢染指神。眼界和品味果然不是我們這種小妖可以比擬的。」

　　「這也正常呱……這群神女靈力低微，但也是一個賽一個的美貌，尤其是前段時間抓來的那個叫豐月的……雖然難得手了些，但是個公的都把持不住的呱！」

　　「那位神的美貌可真的是……不過我聽說，惡羅王大人會痴迷於神女，是因為以前受過情傷……也不知道真……」

　　「你們在做什麼？」

　　一道清冷低沉的聲音驟然打斷了兩只小妖喋喋不休的八卦聲。

　　可惡！正聽到情感專場呢！情傷到底是怎麼樣的啊可惡好像知道啊！

　　不過這聲音……好像有點耳熟？

　　我斂眉沉思了一會……想不起來，算了。

　　「這群女人，就是你們要獻給給惡羅王的寶物？」我聽到聲音的主人輕嗅了兩下，道，「莫名有一種令人厭惡的味道……」

　　咦？居然沒有察覺到神力麼？看來這個面具的功效沒有那麼簡單啊。

　　接著，我就聽到了那個讓我瞳孔地震的稱呼——

　　「巴、巴衛大人！這、這些都是小人從各方搜集的美人……如果您喜歡——」

　　小、小狐狸？！！

　　我瞪大眼睛，恨不得把牆砸破探出頭去看個究竟。

　　好你個巴衛！居然是這種狐狸？！！

　　我真是看錯了狐。

　　我嘆了口氣，想要搖頭，可惜全身都被定住了，做不了這麼高難度的動作。這時門口啊傳來聲音，

　　「不必了。」巴衛聲音冷淡，話語間暗藏了一絲嫌棄，「還是花街的狸女更有滋味。」

　　聽聽？聽聽？這說的是狐話嗎？！！說我比不上狸女就算了，出去喝花酒居然不帶上我？！

　　我登時氣急，在心底瘋狂唾棄著我們之間的塑料兄弟情——

　　我這一腔兄弟情，終究還是錯付了！

　　巴衛，你再也不是我的好狐狸了！

　　我垂下眸，壓下了弄出聲響吸引巴衛注意脫困的想法。

　　總覺得……這不是我認識的小狐狸。

　　我在狹小的房間裡呆了幾天，靈力的逐漸流失讓我頭腦昏沉。

　　恍恍惚惚間，我看見有光自門湧出，模糊的人影接二連三地出現在在我眼前。再清醒時，我已經被換了衣服，頂著半張面具，和一群跟我一樣倒霉的神一起關在籠子裡。

　　我四處張望了一下，想看看那位姿色傾城的豐月到底長什麼樣子。

　　死前也得飽個眼福不是？

　　傾城的美人和一般的美人總是有很大差別，我在人群間搜尋著，盼望找到那朵遺世而獨立的花。

　　結果沒有。

　　我有些失望——不能在第一眼就把諸多美色比得平庸，那也不能稱作絕世。我不死心地戳戳我身旁那位被嚇得渾身僵硬的姐妹：「姐姐，你見過豐月嗎？」

　　金發的神女瞥了我一眼，語氣冷淡：「沒見過。」

　　「欸？！」我歪歪腦袋，繼續問，「真的沒見嗎？你再想想，有沒有見過那種漂亮得讓人看一眼就忍不住說『哦呼∼』的女神鴨。」

　　「沒有見過這種女神。」那位女神掀了掀眼皮，深紫的眸透出煩躁，銀色的面具閃著冰冷的光，「說夠了嗎？請離我遠一點。」

　　被討厭了鴨，我眨眨眼，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她耳垂上的櫻形耳飾。

　　居然是一位擁有神器的神啊。

　　我舔舔嘴唇，驟然放下心來。屈膝坐在籠子邊緣，烏黑的發遮住半張臉，整個人看起來弱小可憐又無助。

　　啊∼為什麼是我呢——

　　我只是一個無辜又菜雞的小小神而已，為什麼是我——

　　到底是為什麼，我要遭遇這些不幸。

　　我開始渾身顫抖起來，驚懼的淚水無法抑制的落下。嗚嗚嗚我還沒有跟我的阿娜達過上美好幸福的生活啊，我溫馨的家庭，難道就要在今天毀於一旦嗎？！

　　我怨恨地看向籠外守衛的小妖，成功地把人家盯出一身的雞皮疙瘩。

　　那只長得很像青蛙的小妖搓了搓手臂，凶狠地朝我瞪過來：「看什麼看！呱！」

　　「我不會放過你們的……」我語氣陰森，自動把我的神籍從高天原轉向地獄，「我要詛咒你們！！」

　　「閉嘴！呱！」青蛙妖怪蹦了過來，手中的鐵叉往籠子裡一伸，一轉。我就在天旋地轉中被撈了出來。

　　「這麼不安分，看來你很想提前見到惡羅王大人啊。」青蛙妖怪揚起了一個惡毒的笑，陰陽怪氣地說，「本大人就滿足你！呱！」

　　「不、不要……」我垂著頭落下恐懼的淚水，自認哭得梨花帶雨，嬌弱地開始求饒：「放過我吧，綠油油的大人！」

　　「你、你這個末位神！」青蛙妖怪笑容扭曲了一瞬，他獰笑著把我往另一只蟲子妖怪身上一扔：「去，把她和那個豐月一起送到惡羅王大人的房間裡去！」

　　他目光陰冷地掃視著籠中栗栗危懼地神女們，語帶威脅：「你們最好也安分一點。不然，她就是你們的下場！」

　　我被蟲子妖怪拎著，悄悄對著籠中那位鶴立雞群的金發神女甩了甩手中的珍珠腰飾。彎著眼睛做了個口型。

　　「記得要來救我哦∼」

　　眼神微斂，我的眼中又落下無助的淚水——

　　可別讓我等太久啊，毘沙門殿下。

　　…………

　　再睜眼時，是綾羅垂幔的床頂。

　　我掙扎著起身，被一雙纖細白淨如玉凝脂的手輕輕攙了一把。

　　我順著他的力道起身，整個人都倒進他的懷裡，眼神不經意地觸到了花冠面具內那張如畫的容顏。

　　我：「……」

　　「！！！！！」

　　「哦呼——」

　　這張臉、這張臉！！

　　我安詳地閉上眼睛，覺得此生無憾。

　　別說公的把持不住了——我一個母的恨不得能當場把他舔哭！！

　　這個世界，也太美好了些。

　　「吱呀——」

　　門被輕輕退開，在我和絕色美人的屏息中，一個身影慢慢走了過來。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掀開紗帳，露出他赭發藍眼的英俊腦袋。不等他對我和美人的姿勢質疑發聲，一道低沉陰森的聲音自門外傳來。我扭頭望去，紅發煙熏妝的大妖眼神驚怒地站在門口，直直地瞪著我——

　　「你還敢回來啊——」

　　「津島望月。」

　　


第21章

　　在狂風巨浪波濤洶湧間，有一位來自海的神。

　　每當海浪親吻太陽的時刻，金瞳的神，就會自晚霞中現出身形。

　　那是一位願意聆聽人語的神。

　　繼一位在回家的途中撿到金子的富豪橫空出世後，祂的傳說一下子傳遍全國。

　　人們紛紛陷入狂熱，終日在海岸邊徘徊：好人在找祂，壞人在找祂；貧民在找祂，貴族也在找祂，心懷大夢之人想要見見祂，心有貪念的人想要禁錮祂。因為只要被神投下垂憐的目光，迎接他們的就是一步登天，一舉成名。

　　那位神不會拒絕任何誠心誠意的祈求。

　　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只要是足夠誠心的許願，那位神就一定會應允。殺人滿門也好，路遇金石也罷，無論是怎樣肮髒離譜的願望，只要你足夠好運，能在碧海雲天中找到祂，祂都能為你實現。

　　人，總是貪心又肮髒的生物。

　　金瞳的神垂下眼眸，感受著面前那位幸運兒的心音，在心底嗤笑一聲。

　　又是一個不安於現狀的人類。

　　分明妻子賢淑，家境殷實，卻總忍不住祈求更多。

　　過多的家財、過多的權勢、過多的美色——這其中無論哪一個實現了，帶給他的都是他無法想像的災難。

　　無趣。

　　金眸的神煩躁地揮揮手，應允了他的祈求。

　　「可以了，快滾。」

　　找到她的或許有為救親人豁出性命的執著之人，或許有只是單純祈求闔家歡樂把她當個福神拜的良善之人，但更多的，是這種抱有肮髒目的刻意接近的吸血蟲。

　　畢竟真正的高潔之人，是不會把夢想寄托在虛無縹緲的神明身上的。

　　「我對人類滿腹恐懼。」

　　這句話突兀地響在腦袋裡，金瞳的神閉上了眼，對這種情況表示習以為常。她有些百無聊賴地想——

　　是誰說的呢？

　　是誰告訴我的呢？

　　我又是誰呢？

　　在這茫茫碧海中徘徊的我，究竟來自哪裡呢？

　　無解之題。

　　想不起來。

　　沒有過往的神坐在沙灘上，隨手撿起一塊海螺，狠狠地把它拋入海中——就連這只剩空殼的死物都有著美好的曾經。

　　我卻什麼都不知道。

　　可就在這時，煩悶暴躁的神，突然被一只指甲黑長骨節分明的手握住手腕。

　　…………

　　海邊出現了一位可以滿足人類心願的神。

　　先不論真假，就憑那位神肆無忌憚不分善惡的作風，很快就名聲大噪。

　　祂的事跡傳到了惡羅王的耳朵裡。

　　這位臭名昭著稱霸一方的大妖坐在華貴的寶座上窮極無聊地掏了掏耳朵。

　　「哦？還有這種神？」

　　他掀了掀眼皮，直到在聽到祂應允人類殺了他仇人滿門的時候，終於坐直了身體。

　　「有點意思。」他哼笑一聲，指甲敲著椅子上的骷髏頭，勾起一個興味的笑容，「這可比那些虛偽無趣的惡心神明有意思多了——」

　　「那邊的毛球，跟我去看看。」

　　於是他就在金色的海岸邊撞見了丟著海螺的神。

　　烏金和服的神坐在沙灘上，鴉色的長發垂至腰際，和暗紅的腰封若即若離地糾纏著。纖細如蔥的手指不經意撥動著肩處的長發，露出白皙秀頎的脖子。鬼使神差地，惡羅王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

　　金色的眸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撞入眼簾。

　　惡羅王不是沒見過美人，相反，終日流離於花街的生活讓他對一般的美人根本看不上眼。

　　眼前的神是很漂亮沒錯，但也不至於讓他一眼就失了心神。

　　只怪那雙眼睛，實在是過於動人心魄了。

　　金瞳並不常見，但奈何他自己就有一雙。他見過自己的眼睛流露出殘暴和冰冷的模樣，卻沒見過那樣厭世疏離又天真殘忍的金色。

　　有趣的神。

　　他勾起一個暴虐的笑，金色的耳環在他下頜處晃了晃。趁著神也在打量他，他感受了下她身上的氣息，不由得訝異地抬了抬眉——

　　如此漠視人命，竟不曾墮入邪道。她的所作所為，分明該是個邪神才對。

　　但她的氣息，卻是能讓邪祟避之不及的福光。

　　有趣，實在太有趣了。

　　有趣的神打量著眼前的大妖，紅發黑袍，極具個性的煙熏妝，還有……她突然露出一個興味的笑。

　　她驀地往前蹭了蹭，無視了手腕上不小的力道。一手把惡鬼拽彎了腰，一手伸手抵上了他的太陽穴——

　　「你這眼睛真不錯啊，惡鬼。」

　　她嗓音慵懶，沙啞的聲音和著海風，「來找我許願的？不行啊，我可聽不到非人類的祈求。」

　　「不過——」

　　金眸的神湊了過來，食指輕打著他的臉頰，鴉色的發自肩頭滑落，

　　「看在你這雙眼睛的分上，把願望說出來聽聽吧？」

　　她低低痴笑，艷紅的唇微微開合，

　　「一定會實現的哦。」

　　…………

　　「一定會實現的哦。」神說。

　　一定會實現嗎？

　　真是驕傲任性又膽大妄為的神。

　　惡羅王嘴邊的笑不由得咧得更開。難以置信，他一個惡鬼，竟然被一個渾身福祉的神蠱惑了。

　　他也低低一笑，嘴角的弧度和金瞳的神別無二致。赤紅的發擋在兩頰，灰白的角被晚霞渡上金光，他的聲音染上惡劣的笑腔：

　　「好啊——」

　　「口出狂言的神——」

　　他抬頭笑得肆意，驀地伸手扼住了她的脖子，聲音低沉，

　　「嫁給我如何？」

　　「……」  ？？！！！

　　嘎？

　　金眸的神難得露出了一個呆滯的表情。她歪歪腦袋，嬌憨呆萌的神色成功的取悅了惡鬼。惡羅王哈哈一笑，放在她脖子上的手悄然松開，指尖隨意地勾起了一縷柔順的鴉發。他哼笑一聲，道  「怎麼？不是什麼都能實現嗎？」

　　「要反悔了嗎？」

　　他彈了彈神明的腦門，「那可不……」

　　「好啊。」

　　應答的聲音很輕快，這會輪到惡鬼凝固住表情了。金眸的神摸了摸他灰白的角，笑得眼如新月，像只狐狸，

　　「我答應了哦∼惡鬼先生。」

　　「……」

　　「那我現在該叫你什麼？嗯……夫君大人？」

　　「惡鬼夫君？」

　　「角很長的惡鬼夫君大人？」

　　金眸的神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的玩具。她無視了空氣間凝結的氣氛，目光驚奇地捏上了惡鬼的兩只角，自顧自地喃喃：「像石頭一樣呢……這是你在哪裡撿的？給我也安一個吧。」

　　惡鬼沒有說話。

　　金眸的神終於舍得把視線挪到他臉上，同樣有著雙金瞳的惡鬼正直直地盯著她。兩人就這樣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誰都沒有說話。直到惡鬼突然露出了神經質的笑，

　　「哈哈哈哈哈……膽子真大啊，神。」

　　他一把把神情懵懵的神攔腰抱起，笑得囂張又肆意：「讓神明成為我的女人……高天原的那群虛偽的上位神怕是要活活氣死吧，這你也不在乎嗎？」

　　「誒？」金眸的神呆了呆，雙臂自然地環上了惡鬼的脖子，她疑惑道，「如果是這樣……要擔心的不應該是你嗎？」

　　她表情理所當然：「要面對那些武神的，應該是身為丈夫的你吧。」

　　惡鬼陷入了沉默。

　　惡鬼低低一笑。

　　「區區武神……」

　　他抱著他的神，走在金色的沙灘上，對著天上未散的晚霞笑得狂妄——

　　「本大爺當然不會放在眼裡。」

　　「……」

　　「喂，金眼睛的神，本大爺是惡羅王，你叫什麼？」

　　誒？我叫什麼？

　　金眸的神被問得一愣，從來沒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她當然也從未想過。沒有過往的她應該是沒有名字的……

　　可就在她准備說不知道時，心口突然顫栗了一下，腦海裡突然就浮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她不自覺地喃喃出口——

　　「津島……」

　　不對……這好像不是她的名字……

　　「好像是……津島……」

　　「津島……望……月？」

　　


第22章

　　我是羽生望月，一個突然穿越到古代的倒霉神。

　　目前正處於一個相當尷尬刺激復雜的修羅場。

　　具體有多尷尬刺激復雜呢，讓我來簡單介紹一下現在的情況——

　　一個疑似我前任的惡鬼，當著我現任丈夫的面，喊著我冠著別姓的名字。

　　而事件的中心——我，還正躺在另一個美人的懷裡。

　　……這酸爽，還真不是一般人能體會的到的。

　　「你還敢回來啊——」

　　「津島望月。」

　　低沉的聲音透著森涼與眷戀，房間裡的氣氛，瞬間變得令人窒息。

　　「嘎？」

　　「什麼……望月？」「津島望月？」

　　我和阿娜達的聲音同時響起。頂著阿娜達疑惑的目光，我顫顫巍巍地從美人懷裡爬起來，大腦瘋狂運轉，就是沒在記憶中找到這個惡鬼。

　　我確信我沒有見過他。

　　但我與他之間相連的紅線，像是鐵證一般，確確實實地告訴我——我們曾經有過一段。

　　「……」

　　……該不會是我年少無知的時候犯下了什麼不可饒恕喪心病狂的過錯吧。

　　我把目光落在惡鬼漂亮的金色瞳孔上，一時間竟有些心虛——眼睛確實很漂亮啊……但是把人騙身騙心又棄他而去最後還把他忘掉這種事……

　　咳，我一定肯定絕對必須不是這種人啊！

　　我強裝鎮定地瞥了眼那跟紅線，眼觀鼻鼻觀心，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不過……津島？總覺得這個姓氏有些熟悉啊。

　　算了，想不起來的東西，應該不重要。

　　當務之急……是怎麼跟我突然出現在這裡的阿娜達解釋啊！

　　「阿娜達——我不是！我沒有啊！」我起身拽住阿娜達的手臂，落下了冤枉又無助的淚水。像是每一位被污蔑出軌的妻子一樣生怕丈夫露出懷疑的目光，我噙著淚花眼神脆弱，

　　「我根本沒有見過他！」

　　「哈？你腦子不清醒了嗎？！津島望月。」

　　不等我的阿娜達開口，本該在門口的惡鬼突然出現緊緊攥住了我的手腕，漆黑鋒利的指甲割得我皮肉生疼。他橫眉怒目，表情猙獰地吐露出讓我冷汗直冒的驚天秘聞，

　　「當初答應要嫁給我的……不是你自己嗎？！」

　　「什麼？！」

　　我睜大眼睛，對他的無恥之語感到震驚，「你干什麼平白污人家清白！」

　　這不可能。

　　我下意識地在心底反駁。我是什麼人我還不知道嗎？一起風花雪月還有可能……但涉及婚姻，除非像是我與荒神那樣眾神見證強行結緣……我絕對不會輕易答應。

　　……總不會是我表面口花花答應了人家然後收拾東西跑路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可一但撞上那惡鬼驚怒的眼……喉口就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

　　應、應該不會吧。

　　我心虛地側過頭，避開了那雙眼，眼巴巴地望著我的阿娜達。雖然不知道阿娜達為什麼也會穿越……但事實已經發生，趁現在證據還未確鑿，抓緊時間狡辯才是最重要的。雖不明前因，但我關心的，從來都是後果。

　　我抓緊了阿娜達的袖子，語氣非常真誠：「我真的沒見過他。」

　　「……我知道了。」我的阿娜達不愧是國民好丈夫，從不輕易懷疑妻子。他給了我一個信任的眼神，隨後擰起他秀氣的眉，把目光投向我那只被惡羅王握住手腕。抬手，擒住惡鬼青筋虯露的手，聲音冰冷，

　　「你聽到了，她不認識你。」

　　「哈？區區人類……」惡羅王冷哼一聲，手上力道突然增大，又因我的痛呼稍稍一滯，悄然松開了手。

　　手腕被放開，我當即收回手。用一個不符合我戰負渣稱號的速度，飛快地躥到了阿娜達的身後，然後探出一個腦袋暗中觀察。

　　「我、我真的沒見過你哦——你說的津島望月，跟我羽生望月又有什麼關系！」

　　「當我瞎嗎，你們分明就是同一個……」

　　「砰——」

　　不等惡羅王說完，一道銀光驀地自門口向內閃過，硬生生劈開了大門，撕開了牆壁。坐著獅子的女武神自光中走出，手裡把玩著一把馬頭刀柄的長刀。在一屋人的注視下毫不避諱地表示，自己就是破壞房屋的凶手。

　　金發的女神翻身落地，一邊將長刀反手指向惡羅王的脖子，一邊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伸出手：

　　「瓔巴呢——」

　　瓔巴？我懵了懵，才反應過來是她腰飾神器的名字。我訕笑著把珍珠從腰間解下，輕輕放在她的手上，聲音討好：「毘沙門殿下，您來救我啦。」

　　「多管閑事的小神，不用你幫忙我也能找……我勸你別動，惡鬼。」毘沙門威娜微微側頭，紫色的瞳孔冰冷地掃過惡羅王，「就是你麼，綁架神明的凶手？」

　　她目光凶狠，疾聲厲色道，「三百九十二起失蹤案……剩下的神在哪裡！」

　　我的目光頓時變得驚恐，看向惡鬼的眼神變得欽佩——三百九十二起，看來你胃口不小嘛。

　　嘁，還以為多深情，搞了半天是個sea-king。

　　我撇撇嘴，把目光投向我明顯還在狀況外的阿娜達，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阿娜達？」

　　我的阿娜達卻沒有理會我，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毘沙門的獅子背後。他向前一步，把我嚴嚴實實擋在身後，憤怒的聲音低低地自胸膛向外震出，他的身上泛起紅茫，

　　「是你——把我送來這裡的怪人。」

　　什麼？讓我們穿越的真凶？

　　我偏頭向外望去，看清走過來的人後，差點沒一個踉蹌摔出去。

　　「御影？！」

　　我的聲調不自覺的有些高，「你為什麼在這裡？！？」

　　褐眸的神自獅子後慢慢走出。金色的妹妹頭短發，繡花的褐色羽織，還拿著把儒雅風流的小扇，雖然沒有帶他標志性的眼鏡——但他確實是我好久不見的好朋友御影。

　　我的好朋友眨了眨眼，將扇子放在嘴前彎眼一笑，「哦呀，您認識我嗎？」

　　嘁，是這個時代的御影嗎。

　　我收回腦袋，把頭埋在阿娜達的背上，聲音有些悶，「……不認識。」

　　「誒？不認識嗎？」御影笑吟吟地，他看了看我的指尖，眸色漸深，「從來沒見過這麼獨特的『緣』呢……我倒是很想認識您。」

　　「嗯？」我低頭看了看我手頭的兩根紅線，想到御影的本職，當即眼前一亮，「我倒是忘了你是結緣神……快幫我看看這個打了結的紅線到底是怎麼回事啦。」

　　「好呀。」御影笑著點點頭，對著一旁氣氛緊張的神和惡鬼說，「毘沙門殿下，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我們大家不妨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至於惡羅王君，雖然您自詡不懼神明……但您也不想白受冤屈吧。」

　　他輕聲一笑，把視線投向屋子的最角落，看向那位從一開始就被我們忽視的神明，

　　「豐月神，被抓的那晚您究竟看見了什麼……現在可以說了。」

　　…………

　　總之，由於御影的加入，我們這群神神鬼鬼，總算是勉強坐在了一起。

　　我的阿娜達坐在我旁邊，一群和服羽織中，就他的黑帽子黑大衣顯得格格不入。

　　他望向御影，開口：「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這裡是哪裡？」

　　「我們為什麼會到這裡？」

　　「嘛，情況我已經稍微了解了……兩位是突然從未來來到了此世，對嗎？」

　　御影打開扇子，微微一笑，「荒神大人您，還是那邊的我親自送過來的？」

　　「誒？只有阿娜達是被送過來的嗎。」我呆了呆，狐疑地看向一旁的惡羅王，「那我呢，被這個惡鬼弄過來的？」

　　「哈？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御影斂眉思考了一瞬，輕輕撥動那根打了結的紅線，沉吟到，「這樣說應該也沒錯呢。」

　　「啊？」

　　「您之所以會來到這裡……是因為這跟未斷之緣。」

　　「您……」他眼神復雜地看了我一眼，「您大概是做出了什麼承諾……再辜負了他吧。」

　　那一瞬間，我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來的譴責的目光。就連我單純可愛的阿娜達，都用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看著我……

　　等等！什麼鬼啊！

　　我不是！我沒有！我才不是sea-king啊！

　　


第23章

　　「你們這是什麼眼神啊！」我惱怒道，「惡鬼你說！我承諾你什麼了？」

　　「嘁，承諾嗎？」惡羅王冷哼一聲，瞥了我一眼，「雖然你這家伙滿口謊言……但我們之間稱得上是承諾的，也就那麼一件事。」

　　「你曾經……承諾過要滿足我一個願望。」

　　「嘎？」我呆了呆，心頭湧起不好的預感，這好像的確是我能干出來的事……

　　「阿拉，原來是這樣啊。」坐在一旁的御影恍然道，「是因為望月神您本身的神職所在……所以承諾要實現的願望必須要去完成它哦。原來如此，你們二人之間這跟已斷之『緣』，是因為望月神您的神力才重新凝結在一起的。」

　　「不惜跨越時空也要把您扯過來完成本職……您的神力還真霸道呢。」

　　我扯了扯嘴角，「害，這玩意兒……總是有用在莫名其妙的地方。」

　　御影莞爾，「擁有制約……這也是您力量強大的像征。至於荒神……」

　　「荒神之所以會跟著過來，想必也不只是因為未來的我——而是因為您與他之間也有一根『緣』。」

　　他點了點我與惡羅王的紅線，又看了看我和阿娜達的『緣』，做了一個拉拽的動作，「就像獵人捕獵設下的機關，本來只想抓只小兔子，結果把兔媽媽也一並逮住了……那個未實現的願望把您拉過來，你又把紅線另一頭的荒神扯過來。如此一環套一環，一個牽扯一個……才造成了現在這個局面。」

　　「兔媽媽是什麼比喻啊……」

　　御影「啪」地一聲收起折扇，無視我的吐槽，拍板道，「好了，那現在就只要完成那個願望，你們二人就可以回去了。」

　　「是這樣啊，」我恍然點頭，望向惡鬼，直截了當道，「你許了什麼願？」

　　「許了什麼願？」惡鬼揚了揚眉，突然惡露出了一個惡劣的笑，「我不是已經說過了……」

　　該不會……我眼皮一跳，心底直呼不好，「等等——」

　　「是你要嫁給我啊。」

　　惡鬼眼神輕佻，「怎麼，現在想要履行曾經的承諾了？我告訴你，沒那麼……」

　　「哈？哪有人會許這種願啊。」我的阿娜達唰的一聲站起來，一雙英眉狠狠擰起，蔚藍的眸中流出不虞，「你這分明是占人便宜吧。」

　　「跟你又有什麼關系啊，荒神。這可是那女人親口答應的。」惡羅王嗤笑一聲，「拜托你們搞清楚，現在的情況，是誰要求著誰。」

　　「……」我的阿娜達沉默了一瞬，驟然抬眸望向我，「你願意嗎？」

　　誒？

　　我眨眨眼睛，一直留在此世什麼的……我其實無所謂，但阿娜達……

　　我抿了抿唇，垂下眸，「既然是曾經的我犯下的……」

　　「夠了。」

　　隱隱壓抑著怒火的聲音打斷我的話，我抬頭望去，是我的阿娜達。他抬眸定定地望向惡羅王，聲音低沉，「她不願意。」

　　我被他一把拽起來，赭發的男人扭頭詢問結緣神，「只要『緣』斷了，我們就可以回去，你之前的話是這個意思吧。」

　　「這樣說也沒錯……」御影呆了呆，猛然反應過來，「你該不會——」

　　「那麼，只要讓『緣』另一頭的妖怪……」中原中也周身驟然翻湧起紅色氣浪，他捏緊拳頭，微微躬身，身快如劍，轟然向那坐著的惡鬼擊去——

　　「被重力徹底碾碎——」

　　「轟——」

　　牆壁瞬間破開一個大洞，兩人衝出房間，身軀間氣浪相接，分明無一人手持兵器，我卻好像聽到了硬物相撞的錚鳴——

　　「砰——」

　　「錚——」

　　「真是口出狂言……」惡鬼到底是一方大妖，周身鬼氣翻湧，哪怕是面對荒神的攻勢也顯得游刃有余。他低頭猙獰一笑，「我允許你先交代遺言。」

　　「等等，阿娜達——」我被毘沙門的神器護在身後，想要阻止這一神一妖破壞力驚人的鬥毆，卻被一雙手攔腰抱起——

　　半邊臉被摁在柔軟布料間，我聽到那人胸膛中嗡嗡的震響，一縷銀白的發落在我的臉上。依稀間，我好像看見了幽藍滾燙的熊熊火焰，

　　「看來你得跟我走一趟了，嫁給妖怪的神。」

　　…………

　　「唉。」

　　我嘆了一口氣，瞥了眼悠悠來遲惡鬼，又看了看身旁長發如瀑的狐狸精。

　　阿娜達又被套路了啊。

　　我捂住臉，眼皮突突地跳。人家玩了一手黃雀在後，聲東擊西……我單純可愛的阿娜達，明顯敵不過啊。

　　「干得不錯啊，巴衛。」惡鬼捂著腹間血淋淋的大坑，雖臉色發白，卻笑的張狂，「那群惡心的神都氣死了——」

　　「嘁，拜你所賜，山頭的妖都被那群神圍剿個干淨。」狐狸冷著臉，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血腥，「這個時候還不忘讓我帶走你的女人……」

　　「一群螻蟻，死了就死了。」惡羅王哼笑一聲，拽過我的手摁在他肚子上，「喂，神明都是會治傷的吧，把這裡補一補。」

　　「我不……我知道了。」頂著大妖威脅的眼神，我屈辱地把靈力自紅線穿過去。能屈能伸，才是一個戰負渣該有的的人生信條。

　　「對了，那三百多個神被你綁去哪裡了？」銀白長發的野狐撐起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和惡羅王，「你的眼光真是越來越差了。」

　　「嗯？那件事可不是我做的，」惡羅王在我溫暖的靈力中舒服地眯了眯眼，自覺地無視了惡友後半句話，他懶洋洋地開口，「不過我倒是知道一點……」

　　「是一個禍津神干得好事，有了豐月神當證人……不出三天，那群神就會從我們這裡撤走去抓捕他。」

　　禍津神？

　　我掀了掀眼皮，想起摯友那花裡胡哨惡名遠揚的過往——

　　該不會又是熟人吧。

　　「惡鬼大人。」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聲線盡量溫柔，「您見過那個禍津神嗎？」

　　「嗯？」惡羅王瞟了我一眼，突然把我的輸著靈力的手拽向一邊，一雙金眸湊得極近，「對別人這麼感興趣？」

　　「那麼多年過去了……你這四處留情的習性，還是沒變啊。」

　　「說什麼呢，惡鬼大人。」我把手抵在他的肩膀上，無聲地用力，「您也不遑多讓啊。」

　　「那群小妖抓來的神女……美得可是各有千秋呢。」

　　我輕輕一笑，眼眸彎彎。

　　既然大家都同為sea-king，那就誰也別說誰呀。

　　「哈，這是嫉妒嗎？這個時候你倒像個正常女人了。」惡羅王嗤笑一聲。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我，無情地戳破我的想法，

　　「怎麼……想要與我虛與委蛇完成承諾然後離開嗎？」

　　「你未免也太異想天開了。」

　　惡鬼聲音透著森涼，金色的眸中燃起熊熊怒火，他詰問道，

　　「我還沒問你呢……」

　　「你我之間的『緣』，到底是因何而斷的？」

　　


第24章

　　「你這女人……這麼廢還亂跑？」

　　大妖從樹叢中拎起灰撲撲髒兮兮的神，嫌棄地看了眼她的衣擺，拽著她的衣領狠狠抖動了幾下。

　　「又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

　　「嘛∼嘛∼這不是知道夫君大人您會來找我嗎？」金眸的神撐著臉，粲然一笑，「也沒辦法嘛，那個人類長得太俊了。回過神的時候，就已經跟著他走很遠了。」

　　津島望月撅起嘴巴哼哼唧唧地嘟囔：「誰能想到他是個陰陽師啊……」

　　「哼，我看你遲早有一天會死在這好色的本性上。」惡鬼把神放在地上，嘲諷道。

　　「什麼叫好色的本性啊，不要說得這麼難聽好不好？我這分明是發現美的眼睛！」金眸的神打量了眼大妖，對著他烏嘴尖牙的長相皺了皺鼻子，「但凡你再好看一點……」

　　唉，真是白瞎了那一雙好眼睛。

　　「哈？本大爺難道不英俊威武嗎？」惡鬼對她的話嗤之以鼻，「花街的狸女們可是很歡迎本大爺的！」

　　「嘁，他們敢不歡迎你嗎……真是一點*數都沒有。」

　　「你這女人……」

　　「嘛嘛，也沒辦法啦，誰讓你是我的夫君大人呢？兒不嫌母醜，妻……妻也不嫌你醜啦！」津島望月笑嘻嘻地戳了戳他的胸膛，「畢竟身材還是有可取之處的嘛！」

　　「嘁，真是夠膚淺的。」惡羅王由她無理，嘴邊是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意，「那群無聊的陰陽師要追過來了，還不快走？」

　　「知道啦——」

　　…………

　　「惡羅王大人，這是新抓來的美人——」

　　「哦？新的美人？！！」

　　金眸的神從惡羅王的寶座後探出個頭來，把妖怪嚇得雙腿直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神、神明？！」

　　「嗨嗨∼你好鴨∼」神明笑盈盈地，並不在乎它的失態，而是以一個奔跑的姿態飛快地躥到瑟瑟發抖的人類女性前，點著她的下巴仔細端詳，「真不錯呢……比上次那個漂亮多了……」

　　她興奮地望向惡鬼，「吶吶，夫君大人，把她送給我好不好？」

　　夫君大人？！小妖被這個驚天大瓜砸得瞪大眼睛，腿都忘記抖了。他震驚地看向那位活潑的神明，轉而對惡羅王大人的崇拜又提高了一個檔次。

　　不愧是惡羅王大人……

　　「嗯？」座上的惡鬼慵懶地撐著下巴，聽了她的話感興趣地往地上的人類掃了一眼。最後嗤笑一聲，「這種貨色……」

　　他不屑地對著神明譏笑道，「給你又有什麼用，你又不能對她做點什麼。」

　　「擺著好看嘛。」神明還是那副笑吟吟地表情，「是欣賞啦∼欣賞∼」

　　「拿去吧，也算她命大。」惡鬼揮揮手，對人類女人的去向不甚在意，「不過你的眼光真的不太行啊，要不要跟本大爺去見見世面？」

　　「嗯？見世面？」沒有品味的神明眼神一亮，金色的眸中溢出點點星光。她捧著臉看向座上的惡鬼，表情是難得地崇拜和驚喜，「真的嗎真的嗎？！夫君大人您要帶我去花街看看嗎？！」

　　「嘁，小事一樁。」惡鬼被她看得神清氣爽，本來還有點後悔的心思被徹底壓了下去。他抬了抬下巴，神情倨傲，「也是該帶你出去露露臉了。」

　　「我帶你去見見我最好的……不要扯我的角！」

　　「誒呀，別磨蹭了！夫君大人？最好的夫君大人？！我們快走吧！！！」

　　「給我松手……」

　　…………

　　「喂，狸女，巴衛呢？」

　　赤發灰角的惡鬼一腳踢開大門，熟練地摟過一個狸女。捏起她驚懼的臉嗤笑一聲，「今天本大爺不殺人，讓你們這裡的美人都過來！」

　　「是、是……巴、巴衛大人有一段時間沒來了，妾身也……」狸女顫抖著聲音，施了白。粉的臉上淚跡斑斑，「請往這邊來……」

　　「誒？夫君大人，這麼不憐香惜玉可不行啊。」金眸的神明不知道從哪裡躥出來，把惡鬼的手從狸女臉上輕輕剝開，輕柔的為她擦拭淚痕，滿眼心疼，「真是嬌弱的美人啊……」

　　「您的房間在哪裡？請帶我去吧。」

　　「這、這位殿下，」狸女被她的大膽的舉動弄得一怔，心亂如麻下竟顫著聲開口，

　　「……這裡沒有男伎……」

　　真可愛呀∼

　　「哦呀，沒有男伎啊。」神明彎了彎眼，聲音溫柔得像是要溢出蜜來，她故作苦惱地皺眉，「那可怎麼辦呢……」

　　「妾、妾身不知道……」狸女低下頭，不知是害怕害怕難過，雙肩止不住地顫動著。

　　金眸的神明低低一笑。面對美人，她的花言巧語永遠說不完。她踮腳湊到美人鬢邊，輕輕呵氣，

　　「那就只有讓你這樣天姿國色的美人，來好好陪陪我了。嗯？」

　　成功把狸女的逗得面色通紅，金眸的神明狡黠一笑，對著一旁的惡鬼炫耀道，「看到了嗎？這樣的美人才是最有滋味的哦∼」

　　…………

　　花街來了一位溫柔風流的姬君。

　　狸姆是新來的狸女，被想要見見新面孔的姬君點名要去了房間。頂著各位姐姐嫉妒怨恨的目光，狸姆站在房間前，心情格外忐忑……

　　雖然聽說那位姬君性格溫柔……但她也是第一天接客，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出現失誤。

　　整理了衣物，確認自己儀態沒有問題，她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了房門——

　　然後看見了詭異的一幕。

　　房間是花街最大最好的那一間。輕紗環繞，燈影曖昧，還有香爐在內繚繞著雲煙。幾位姐姐在中間曼聲而歌，站成一排的樣子，好像是架隔開空間的屏風。

　　……她沒有對姐姐們不敬的意思，之所以會這麼說，實在是因為房間的兩端間……氣氛大相徑庭。

　　坐著姬君的那一端，幾乎每位姐姐都帶著笑顏。她們溫柔地哄著姬君喝茶，含笑著喂她吃點心，最美的那一位——正扭著腰肢在姬君面前翩翩起舞。

　　反觀房間另一段的妖怪大人……每一位姐姐都是膽戰心驚的表情。哪怕樓裡姿容最美的花魁坐在那裡，也緩解不了那邊的低氣壓。

　　大妖摟著花魁，雖一副勝利者的姿態，眼神卻總忍不住往房間的另一頭瞟，再表情猙獰地灌下一口酒。

　　「這女人倒是游刃有余……」

　　他咬牙，捏緊懷中美人的臉，表情可怖，「給本大爺好好笑一個——」

　　花魁露出一個慘笑。

　　「本大爺點你過來你就是這幅表情？！想死嗎？！」

　　惡鬼怒極，抬手，准備了結這位不識相的美人。卻被一杯酒堵住了喉嚨，手上的動作也為之一僵。

　　狸姆怔楞地朝房間的另一頭看去，狸女姐姐們跪了一地，瑟瑟抖著不敢抬頭——而本該坐在其中那位姬君，不見了。

　　姬君不知何時走到惡鬼面前，灌了他一杯酒。

　　金眸的神拉起驚懼的美人，愛憐地拍拍她的肩，揮手讓她下去。自己坐到了惡鬼的旁邊，撐著臉看他。

　　房間裡安靜地嚇人，中間唱歌的幾位狸女早已收聲，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今天，怕是又要見血了。

　　「夫君大人，您不滿意那個小姐姐嗎？」金眸的神歪歪腦袋，絲毫不在意房間裡低沉可怖的氣氛。清脆的聲音打破了房間內的死寂，她又為惡鬼斟了一杯酒，遞到他唇邊，語氣自然，

　　「也是，那位姐姐的業務能力確實看起來不強呢。」

　　「津島望月。」

　　惡鬼低沉的聲音又把狸女們的心拉上嗓子眼，他抿了口酒，眼瞳中流露出嗜血又冰冷的光，啞著嗓子開口，「你膽子太大了。」

　　「膽子太大……可活不長啊。」抬手，扼住神明纖細的脖子。他在狸女們的屏息中湊過去親了親她的一縷頭發，嘴角勾出惡劣的弧度，「你想試試嗎？」

　　「……」神明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很久，直到有一位狸女跪得膝蓋發軟時，終於有人開口了，

　　「您嚇到這些美人了，夫君大人。」神明溫柔一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要憐香惜玉呀。」

　　「哦？」

　　「憐香惜玉？」

　　惡鬼揚了揚眉，把這幾個字仔細地咀嚼。

　　「啪——」

　　碗盤落地的聲音把狸女們嚇得奪門而出。惡鬼抬手掀翻了擺滿點心的案桌，一把把神明按在地上，鴉色的長發散了一地，他垂眸，眼神晦澀難明。

　　「總是夫君大人夫君大人的叫——你是不是也該履行做妻子的義務了呢？狂妄的神？」

　　他撥開神明肩頭散落的碎發，單手撐地，挑起了她的下巴，滿意地看到了她哆嗦了一瞬的雙肩。

　　「這不是挺會害怕的嗎？」他嗤笑一聲，「這可比你那肆無忌憚的樣子好看多了。」

　　誒呀，好像玩脫了。

　　「……」金瞳的神睜圓了眼睛，短暫的沉默後，露出了一個無辜的表情，「可是夫君大人……我們還沒有成親呀，連婚禮都沒有呢。」

　　她羞澀地把臉側過去，仿佛剛才的瑟縮只是錯覺，

　　「這麼快就做這些……會不會不太好？」

　　「……」

　　鬼使神差地，惡鬼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他盯了身下的神明良久，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竟真的應下了她明顯是為了推辭*事的要求。

　　他悠悠起身，甚至還好心情地為神明理了理衣衫，

　　「既然如此——那麼明天晚上，我們大婚。」

　　他拍了拍領口，徑直向門口走去，推門的時候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你可要給我好好准備啊，新娘子。」

　　


第25章

　　「——你我之間的緣，究竟是因何而斷的？」

　　這一聲低沉而又沙啞，像是詰問，又像是怒叱。像是大雨驟至，伴著狂風四起，隱隱約約聽得出那厚厚堆積著的烏雲下如雷聲轟鳴般的震怒。

　　我們之間的緣，究竟是因何而斷的？

　　這話像是在問我，又仿佛是在問另一個人。

　　我實在無法回答，因為這破碎的記憶總是在腦海裡胡亂攪動著，怎麼都看不出原樣。

　　毫無頭緒。

　　無從說起。

　　所以我只能干巴巴望著他，看著他赤紅的發，冰冷的眸，憋不出半個字。

　　好在惡鬼最後放棄了。

　　他沒有嘆息，也沒有皺眉，只是冷冷的掃了我一眼，我卻好像看見了那自脊背湧出的濃濃疲憊。

　　我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最後又給了他一陣時間很長的沉默。

　　「……走吧。」

　　惡鬼閉了閉眼，扯過我的手臂往叢林深處走去。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怔楞道：「去哪？」

　　「……不是要去見那個禍津神？！」惡鬼背對著我，語氣格外暴躁，「他最近出沒在八原那一帶。」

　　「誒……就我們倆嗎？」我回頭想要叫住巴衛，卻發現那狐狸早就不見了身影，「咦，狐狸呢？」

　　「狐狸當然是去他該去的地方。」惡羅王沒有回頭，聲調也不曾改動，「你犯不著管他。」

　　「不過你也算是見……」

　　「什麼？」後面那句話的聲音實在太小，我沒太聽清，還被他扯得一個踉蹌，差點沒撞在他背上，「什麼見過？」

　　「沒什麼。」

　　我不知道八原在哪，但我總覺得趕路的時間不該是那麼長。

　　我們倆一個神一個鬼，為什麼非得走著去那裡？

　　但看著大妖疾步如飛的背影，我默默地吞下了想要飛過去的提議。

　　總覺得說出來會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呢。

　　算了，小命要緊。

　　大妖帶著我穿梭在樹林間，皎白的月光被樹影撕碎，落下微涼的細影。我看見有蘑菇頭的小妖被惡鬼一腳踏進地裡，樹後哆哆嗦嗦只藏了個頭的黑影，還有瑟縮在樹枝上不敢吱聲的貓頭鷹……總之他所到之處，沒有哪個生靈不是噤若寒蟬惶惶不安的。

　　倒是挺凶煞的。

　　我撇撇嘴，分神之際迎面撞上大妖的脊梁——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頓住了腳步。

　　我被磕得直往後仰，被扶了一把疼得齜牙咧嘴道，「這就到了？」

　　我看了一眼四周，這分明就是個斷崖啊？

　　……這惡鬼該不會是由愛生恨要拉我殉情吧。

　　我打了個寒顫，望向惡鬼的眼神有點虛。惡鬼給了我一個嗤笑，

　　「你在想什麼惡心的事呢。」

　　我訕笑兩聲，決定轉移話題，道，「這裡就是八原？」

　　「不是。」惡鬼瞥了我一眼，把我拽到面前，指了指墨色的天際和閃爍的繁星，惜字如金，「看。」

　　「啊？」我實在不能理解他這一番操作，想要回頭詢問，卻被他掰著頭看向夜空。

　　他不耐煩道，「給本大爺好好的看！」

　　我不明所以，卻畏懼強權。只能干巴巴看著那片墨染的帷幕，細碎的星光，對著那白瑩瑩的星星和月亮眼神放空——

　　這好像也沒什麼不同啊？就是普通的星星和月亮啊。

　　呃，好像是比未來的夜空要更好看些？

　　我瞪著眼，只覺得男人心海底針，實在沒懂他到底在賣什麼關子。

　　「看完了？」摁著我腦袋的力道松了松，惡鬼赤紅的頭發迎風散著。得到我的回應後也不拖沓，扯著我走向別的方向。

　　「又去哪兒？」我懵懵地看著他，最後還是忍不住。壯著膽子小聲的提醒，「其實我們可以直接瞬移過去的……」

　　「不然用飛的也行，你不會我也可以帶著你……誒？」我又被迫停下了腳步。

　　這次我們來到了一條小溪邊上，螢火蟲在草叢間閃著微弱的綠光，像是星河墜落人間，伴有溪聲呢喃。或許是因為惡鬼過於凶惡的氣場，我們兩人周邊沒有一只螢光敢飛過來，形成了一個詭異的真空地帶。

　　惡鬼又摁住了我的腦袋，還是那個字，「看。」

　　於是我又被迫欣賞了一群提著燈籠的小精靈。

　　起碼這溪聲叮嚀，嘩嘩作響地還挺好聽的。我冷靜地想。

　　接下來又是漫長的行走，片刻的停頓。我看見了山谷間飛珠濺玉的瀑布，看見了石縫間煙雲繚繞的溫泉，看見了森林間幽幽詭秘的磷火，看見了自天際瀉下的第一縷陽光。不知走到哪一個村莊前，惡鬼搶了一戶繡房，遞給我一套衣裳。

　　我怔楞地接過衣裳，看清它的模樣後，眼裡的驚詫根本無從掩飾。

　　這是……白無垢？

　　雖然只有外衣……但這的確是新娘子穿的白無垢。

　　我呆呆地抬頭，腦袋一時轉不過彎來：「你這是……？」

　　大妖瞪著我，一雙金眸被血絲染得通紅：「趁著我還沒改主意，速度快點！」

　　我徹底僵住了身影，四肢百骸都染上了冰涼，只覺得手中的衣裳燙的嚇人。

　　我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太陽已經高掛中天，久到山林間散去了雲煙。我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最後在茫然間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我用著干澀的喉嚨囁嚅道，

　　「我不是津島望月。」

　　我抬起頭，第一次在沒有靠山的情況下對著大妖高聲道，「我不是津島望月！」

　　我不是你的那個她。

　　「……」

　　大妖沒有說話。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最後在灼灼的日光下譏笑一聲：

　　「本大爺又不瞎……這我當然知道。」

　　「你們雖然勉強算是同一個人……但津島那女人向來膽大妄為，絕對不會是你這畏畏縮縮懦弱可憐的模樣。」他打量著我，目帶嫌惡，「真不知道這麼多年你是怎麼混的，越活越回去了。」

　　「……那還真是抱歉了啊。」我一時喉頭哽塞，無語地看著惡鬼，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白無垢，還是覺得有些不安，「那這個……」

　　「嘁，想回去就速度快點，我還不至於抓著你這種無趣的女人不放。」金眸的惡鬼收回視線，指節無聲地活動著，

　　「津島那混蛋欠下的債……本大爺當然是要找她本人討回來。」

　　……為過去的我點根蠟。

　　我也不拖沓，動作麻利地套上外衣，畢竟這玩意也不是第一次穿了。戴上了角隱，也勉強算有了個新娘子的樣子。

　　惡鬼也難得拿正眼看了看我，他目光晦澀，突然摸上了我的眼睫：

　　「喂，女人，我早就想問了，你這眼睛怎麼回事？」

　　「雖然以前也不強……但也不至於弱成你現在這模樣。」惡鬼皺了皺眉，表情冷冽：「發生過什麼？」

　　我被問得一怔，這個問題又超出了我的記憶範圍。

　　好在曾經因為我那個幻術師不孝子勉強回憶起了一點過去，

　　「好像是……被人挖了？」我遲疑著，想不起挖我眼睛的人到底是什麼樣貌，只知道腦袋裡有什麼一直在嗡嗡作響，

　　「……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算了。」惡鬼對於我的無用好像已經習慣了。他擰了擰眉，又稍稍松開，最後露出了一個肆意的笑，「反正本大爺會找到她，那些挖她眼睛的……順手一起處理掉好了。」

　　「……」

　　我深深地看了惡鬼一眼，一時間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麼心情。

　　好像是烈火熊熊燃過，我站在冰天雪地裡，看著他在屋內燃著熾熱的光。

　　等我終於邁出腳步走過去時，卻只剩漆黑的灰燼，或許還留著些許余熱，但最終只是徒留淡淡的遺憾。

　　「如果你真的找到她，她會喜歡你的。」鬼使神差地，我突然說了這麼一句。瞧見那惡鬼怔楞了一瞬的眼，心頭難得沒有嘲意，我鄭重地向他囑咐道，

　　「但是她可能一時半會接受不了……可能會想逃，你千萬要抓緊她才行啊。」

　　「只要抓緊了，她就會慢慢正視自己的內心的。」

　　我垂下眼眸，輕聲說，「她會愛你的。」

　　她會愛你的。

　　惡鬼被這句話說得一愣，像是有清風輕輕扣擊耳膜，不經意間觸碰出轟鳴，留下陣陣余韻。他忽略了這一刻胸膛噗通的狂跳，只是條件反射地嗤笑一聲，

　　「誰、誰在乎這些啊。」惡鬼抬了抬下巴，神情倨傲，

　　「本大爺的女人愛慕本大爺——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至於逃？！你以為同一個錯誤本大爺還會犯第二次嗎？那個女人……那個膽敢騙我的女人……」惡鬼咬著牙，「她休想再離開本大爺身邊半步！」

　　真好啊。

　　我靜靜地看著那赤發灰角的惡鬼，在心底輕輕喟嘆——

　　真好啊。

　　原來在我那不堪回首的過去中，也曾有一個這麼惡鬼想要抓住我啊。

　　我凝視著那根『緣』上花裡胡哨的繩結，又看了看我和阿娜達那根沒入遠方的紅線，最後只剩淺淺的遺憾。

　　唉，可惜在時間的長流裡，我們只能擦肩而過。

　　一切皆有定數。

　　我嘆了一口氣，扯了扯那根顯眼又粗長的紅線，無不遺憾地想，

　　算了，我羽生望月是重視家庭和諧的好女人，無論外面有多少小野花，正宮娘娘只能有一個。

　　都是為了我那不爭氣的阿娜達呀——

　　我無不可惜地搖搖頭，突然發現了盲點。

　　「等等，白無垢都已經穿上了，我怎麼還沒回去？」

　　我懵圈地看向惡鬼，得到了一個同樣茫然的眼神，「婚禮的第一步……是要干什麼來著？」

　　…………

　　萬萬沒想到，我跟惡鬼的這根紅線，居然如此嚴格。

　　只是穿上白無垢……並不能被稱之為婚禮，這種偷工減料的操作，很明顯被它判了不合格。

　　然而老天好像是在故意針對我。就在我和惡羅王再為此苦惱的時候……我的阿娜達突然從天而降。

　　赭發藍眼的神明堪堪落地，在看見惡鬼的第一眼就迅速進入備戰狀態，赤紅的光附著在他身上，瞥見我的穿著後當即暴怒——

　　「你居然敢強迫她——」

　　「轟——」

　　接著是地石破裂的轟響，一時間塵土飛揚，砂石四射，戴著黑禮帽的少年把我摁在他胸口，穩穩地站在場上唯一完好的石塊上。

　　我抬頭看他，他那雙漂亮的藍眼睛正陰鷙地盯著半空中的惡鬼，聲音低沉地好像是來自地獄的召令——

　　「給我被重力碾碎吧——」

　　不是，等等，我只是扯了下紅線而已，這玩意兒還有一鍵召喚功能？

　　這算什麼，大型捉奸現場？！

　　我徹底懵逼，瞥見一旁悠悠趕來的御影，才明白這只是巧合。但當務之急——

　　「等等，阿娜達——」

　　我跟那惡鬼完成了婚禮的儀式就可以回去了啊！

　　你來早了！

　　我腦袋裡有跟弦突突的跳——糟糕，正常男人都不會願意看到自己的妻子為別人穿上白無垢，就算是有苦衷……

　　也不能被他親眼撞見啊！

　　這一件事，會把我們的婚姻扯開一個巨大的豁口，哪怕將來愈合了，也會成為我們夫妻關系間永恆的疙瘩。

　　在他心裡，我會是一個染上別人顏色的壞女人！

　　我一時間熱淚湧上眼眶，仿佛已經看到了未來黑暗的生活——曾經充滿愛與溫馨的小屋中每日出現無盡爭吵！無法面對妻子的丈夫會常年不回家！會在暴怒中給我一巴掌！甚至還會質疑孩子是不是親生的！

　　十年的婚姻關系，就此破裂！

　　我的小星星，從此沒有了爸爸！

　　我羽生望月，再也無法踏入家門半步！

　　既然這樣……既然這樣……

　　我的悲傷再也掩藏不住，無措的淚水吧嗒吧嗒地掉在地上，我忍不住凄聲號啕：

　　「阿娜達！望月再也無顏見你了！」

　　或許是我這一聲實在是或許凄厲，正在纏鬥的二人紛紛停下了動作。御影在一旁噗嗤一笑，惡鬼冷哼一聲一臉嫌惡，至於我的阿娜達——

　　他呆呆的回過頭來，對於我突如其來的嚎啕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

　　「怎、怎麼了？」阿娜達表情懵懵的，想要過來看看我，卻又明顯對一旁惡鬼有所戒備。

　　倒是惡鬼嗤笑一聲，環著胸站在那裡，「虛偽又惡心的女人——」

　　「你對她做了什麼？」阿娜達冷著張臉，足下一點，蹦到了我身前，以一個防御的姿態面對惡羅王。

　　「阿、阿娜達，請不要生氣，雖然嫁給別人是我不對，但、但我也是……。」我抹著眼淚，聲音裡充滿委屈，「我也是想點回去，才答應穿上白無垢的。」

　　「我，我這也是為了我們這個家——」

　　雖然誇張了點，但如此明顯的提醒，阿娜達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可聽了我的解釋後，他的聲音反而更冷了。他背對著我，朝著惡鬼怒道，

　　「果然，是你逼她的——」

　　「……」這個憨憨。

　　我哽了一下，決定不再跟他拐彎抹角的說話，我直言道，「不是這樣的，阿娜達。你先讓我跟惡羅王完成儀式，後面我再……」

　　「啊？說的沒錯，的確是本大爺強迫她的。」

　　惡鬼低低一笑，驀地打斷了我的話。無視了我憤怒的目光，相當自然地應下「罪名」。接著他話鋒一轉，嘴角依舊是那副惡劣的笑，金色的眸中凝結森涼，他沉著嗓音，對著我的阿娜達問道，

　　「不過——就算本大爺逼她了，又跟你有什麼關系？」

　　「你——又是在以什麼身份來阻止我？」

　　他譏笑一聲，「別跟我說你們的紅線，你喜不喜歡她，你自己心裡清楚。」

　　這個惡羅王——盡會挑撥是非！明明只要讓阿娜達知道我們是在假結婚就好了嘛！非要把水攪渾。事已至此，我也沒必要再演了，忽略了心頭湧起的求知欲，我擦干眼淚，直截了當道，

　　「阿娜達，別磨蹭了，只要我和惡鬼舉行了——」

　　「什麼身份？」

　　「……」解釋的話戛然而止。

　　我的阿娜達天生有一副磁性低沉的好嗓子。每當他低聲沉吟時，嗓音裡的那股略顯稚嫩的少年氣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冰冷而又威嚴，穩重而又成熟。不疾不徐的語氣中不經意透著常年浸淫於黑暗染上的血腥——

　　「我是什麼身份？」

　　阿娜達喃喃自語著，表情凝重，似乎在把這個問題細細的拆開，咀嚼，再無聲的品味。我的呼吸當即就輕了許多，甚至有了凝固的趨勢。心跳不知為何，一會快一會慢。有時候好像震如擂鼓，有時候又好像將要停歇。

　　這不重要。

　　我在心裡說，阿娜達只要在乎我就可以了……喜不喜歡，愛與不愛，這根本就不重要。

　　可是腦袋裡總是有一個粉紅色的旋轉木馬在不停地旋轉，奏樂，吵得人心緒不寧，根本沒辦法集中注意力。我的耳朵總是不自覺地豎起，悄悄地往他那邊尋找聲音。

　　會說什麼呢……

　　我有些忐忑，眼神總是控制不住地往那邊瞟。

　　惡鬼見狀，嗤笑了一聲。

　　我的阿娜達也在這個時候抬起頭，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後對著惡鬼冷聲道，

　　「我跟她之間是什麼關系……這一點，還輪不到你來置喙。」

　　呼——

　　我就知道。

　　他怎麼可能會正面回答啊……我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稍稍有些遺憾。

　　不過這也的確是阿娜達式的回答了。嘛，怎麼說呢，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我對此也並不意外就是了。

　　我撇撇嘴，給了我逃避問題的阿娜達一個嗔怪的眼神。

　　阿娜達真是個不解風情不知情愛的大笨蛋！

　　這種時候說點甜言蜜語就好了嘛！就、就算是假的，聽起來也會舒服很多啊！

　　一點都不會哄女孩子歡心！

　　真是——遲鈍死了！

　　我氣鼓鼓地看著他，想要把他的黑帽子瞪出個洞來。戳死你戳死你戳死你！

　　可這時他又開口了，把我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但硬要說明的話——」我的阿娜達壓了壓帽檐，擋住了他蔚藍的眼，

　　「望月她，是我認可的家人，是……我必須要承擔的責任，」

　　嘁，是家人啊。

　　我垂下眸，對於他的說法並無意外，只是有些悵然。

　　我捏了捏衣擺，最後也只好妥協。沒關系，時間還很長——

　　「她是我未來要好好照顧的人。」

　　這是極為簡短的一句話。

　　明明聲音不大，卻讓我登時卡主了思緒。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偏過頭去，躲過我目光的同時，暴露了他泛紅的耳根。

　　是……是那個意思嗎？

　　我的臉一下子就熱了起來。

　　難以置信，我這種厚臉皮……咳，我這種身經百戰歷經花叢片葉不沾身的sea-k……的神，居然有一天會被短短的一句話給說得臉紅。

　　阿娜達真是……真是……

　　會說話就多說點！

　　我捂著臉，嘴角上揚得好像可以和太陽肩並肩了。雖然我知道這句話的意思還沒達到情愛的份上……但是……但是……但是那可是阿娜達啊！

　　能說出這種話，已經是讓人超級意外的大驚喜了好嘛！

　　我美滋滋地想著，看來我羽生望月，離過上三年抱兩五年抱三夫妻和睦子孫滿堂的幸福生活並不遠了！

　　「阿娜達——」我滿眼感動，深情地保證道，「我一定會做好妻子的本分照顧好孩子們，讓你在外工作的時候沒有後顧之憂的！」

　　「咳、咳咳咳咳咳！！！」我的阿娜達果然被我真摯的保證感動得無以復加，一時激動下，竟劇烈的咳嗽起來，他咳得滿臉通紅，「什、什麼孩子啊！」

　　反應這麼大？看來是不喜歡小孩啊。

　　我擰眉沉思了一陣，恍然大悟——嗐，我怎麼忘了，阿娜達現在還年輕著呢！當然不想那麼早就當爸爸啦！這很正常，我可以理解的。

　　於是我溫順地點點頭，表示剛剛只是口誤：「是我說錯了。」

　　但接著，我就又忍不住皺起了眉——

　　轉念一想，我們已經有小星星了啊。孩子都那麼大了，不能因為阿娜達不想當爸爸就否認他的存在吧。

　　那小星星也太可憐了。

　　我嘆了一口氣，有些發愁。想了想，還是決定委婉地提醒一下阿娜達：

　　「阿娜達，就算您不想要孩子……但小星星是無辜的啊，您也不能讓他小小年紀就見不到父親吧。」

　　我們一家三口，都要整整齊齊互相疼愛才是。

　　頂著我憂心忡忡的目光，我的阿娜達扶了扶額，表情無語又無奈。

　　「你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啊……我知道了。」他似乎已經學會了如何用獨特的角度理解我的話，他點了點頭道，「既然你喜歡……回去後我會抽空關照他的。」

　　……果然，阿娜達還是很負責任的嘛。

　　我滿意地點點頭，對未來和諧美好夫妻恩愛。的家庭生活充滿了憧憬。

　　「嘁。」

　　就在我跟阿娜達氣氛和諧，充滿愛的泡泡時，一聲冷哼打破了這份溫馨。

　　怎麼，見不得人家闔家幸福嗎？

　　我有些不滿，側頭望去，惡羅王這個看不懂氣氛的直男鬼正環著胸冷冷地望著這邊。

　　一種詭異的心虛感驀地湧上心頭，我不敢開口指責他，只能對著他干瞪眼。

　　那惡鬼被我盯得翻了個白眼：「少用你那白痴表情看我，別忘了還有正事沒做。」

　　「……哦」我慫慫地應了聲，覺得人生真是卑微。

　　「哦呀，是要准備回去了嗎？」一直在一旁當隱形人的御影突然出聲，吸引了我們一干人的視線。他笑吟吟地，變戲法般掏出一個酒壺和幾個酒杯，「我這裡恰好有一壺好酒，可以用來准備三獻儀式[1]哦。」

　　他望向我，眼神莫名地慈愛，「對了，來得有些匆忙，新婚禮物就拜托未來的我轉交給你吧。」

　　「……」我接過酒杯，心情有些復雜。

　　我抬眸看向惡羅王，這或許會是他與「我」之間唯一的一次像征著「結緣」的儀式。

　　但短暫的三杯酒後，就是再也無法挽回的「斷緣」。

　　為了「斷緣」而「結緣」，真是夠諷刺的了。

　　我垂眸飲下第一口酒，看著紅線漸漸地消散，內心是從所未有的平靜。

　　我不是津島望月。

　　但也無法否認我的確是她。

　　或者說，我是她，但也不是她。

　　過去、現在、未來，時間從來都是玄之又玄的東西。不同的記憶，不同的經歷，都會塑造出不同的人，和不同的因果。

　　就像惡羅王所說的一樣，他喜歡的是津島望月，而不是被歲月磨去了棱角的我。或許他說的也沒錯，我的確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苦笑一聲，那又能怎麼樣呢。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爭取了，或許懦弱才是我的本質吧……哪怕是津島望月，也會在發覺惡羅王對她抱有「喜愛」後，心聲膽怯，落荒而逃。

　　於是就此錯過。

　　更何況是現在的我。

　　紅線自繩結處開始漸漸散作紅芒，微光點點的，倒是有些像昨夜漫天的星光。

　　一段「緣」的消亡，總是會讓人有些悵惘。

　　因為某些差錯而錯亂是時間線，終將回到正軌。

　　我看向赤發金瞳的大妖，仔細打量著他的長相，有些不著調地想——咳，或許過去的我會逃婚，是因為他長得不太漂亮也說不定。

　　我有些心虛地避過大妖過於灼人的眼神，瞥向我逐漸變得透明的指尖。

　　我知道，我們該離開了。

　　我看向我的阿娜達，他正死死盯著我手中的酒杯，眼神莫名有些凶。

　　「……阿娜達？」

　　我晃了晃酒杯，有些不明所以——這是酒癮犯了嗎？

　　可這不是紅酒啊，難道是太久沒喝酒……聞到酒味就把持不住了？

　　於是我試探著出聲：「是想喝酒了嗎……不如我們回去之後一起來一瓶？」

　　「……嗯」聽了這話，阿娜達緊繃的表情終於松懈了幾分，他小聲應下，抬手壓了壓帽檐。

　　難道真的是酒癮犯了？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一旁的御影眼中含笑，溫聲告別：「期盼和你的再次相見，望月。」

　　我也回之一笑，眼神忍不住變得有些意味深長。現在說得那麼好聽……希望你撿到我和夜鬥的時候，可千萬別嫌棄他是個汗腺發達還特別能吃的拖油瓶啊。

　　至於我？呵，真是開玩笑，我怎麼可能會被嫌棄呢？！！

　　我超乖的好嘛！！

　　只是可惜沒見見這個時期的夜鬥，好歹……好歹可以拉他一把。

　　想到友人，我不禁有些憂慮。

　　說起來……我跟夜鬥，到底是什麼時候相遇的來著？

　　烈日炎炎，金鑼騰空。

　　這個時代的太陽，雖然溫暖灼人，但到底不屬於我。

　　在消散的最後一秒，我無意間瞥向了不遠處漆黑的叢林，徹底僵住了身形——

　　我看見了一雙如野獸般冰藍的眼。

　　…………

　　再睜眼時，烈日化作了月光。

　　我依舊站在廢墟裡，之前埋著惡羅王的地方只剩下一個黑黢黢的深坑，向上湧著冰涼陰冷的風。

　　再抬頭，對上了一雙鳶色的眼。

　　「哦呀，大小姐您終於回來啦。」有幾天沒見的小軟糖甜甜的笑著，低頭看了看時間，「嗯……時間卡得很准呢，如果忽略幾秒誤差的話——」

　　「您剛好失蹤了72個小時呢。」

　　黑發鳶眼的少年眯著眼睛笑著，誘哄的語氣隱隱中透著森涼：

　　「居然是穿著白無垢回來呢……您可不可以告訴我，您和中也——去哪裡玩了呢？」

　　「……」

　　我和中也去哪裡玩了？這個問題當然不是由我回答他。

　　一道紅光閃過，有什麼精准地打上黑發少年的腰側。接著就是一陣天旋地轉，倒地聲和悶哼聲接連響起後，我眼前的人變成了中也。

　　我的阿娜達用著他那雙如寶石般瑰麗的藍眼睛看著我，眼神有些復雜。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怎麼也沒開口。

　　我歪了歪腦袋，靜靜地等著他的下文。

　　他盯著我，憋了半天，最後囑咐道：「……不管太宰那個家伙問了些什麼……你都不用回答他，我會寫報告的。」

　　……就是這些嗎？

　　我定定地望著他，突然就想喊喊他的名字，於是我出聲道：

　　「中也。」

　　「嗯？」

　　「在我心裡，你一直都是我的阿娜達哦。」

　　「啊？」我的憨憨阿娜達面部空白了一瞬，茫然著表情疑惑道，「我知道啊，你不是一直在喊我阿娜達嗎？」

　　「……」算了。

　　我有些悵然，這哪裡是我的阿娜達啊，這分明就是阿憨達。

　　不過算了，只要他沒有拒絕我……那我還是可以等一等的。

　　「真是……阿娜達你怎麼總是這麼笨啦。」

　　「哈？總是不把話說清楚的分明是你吧。」

　　「我不管——就是阿娜達你的錯啦！」

　　月光如水，時光如詩。

　　我見過百年前的繁星與月亮，但更想抓住的，是此世這個明亮熾熱的朝陽。

　　「……」

　　咳，因為他比較漂亮。

　　


第26章

　　我失蹤的這三天，有人歡喜有人愁。

　　森鷗外以尋找唯一的女兒為借口，讓本該迅速返回橫濱的武裝部隊[黑蜥蜴]合理地留在了東京。並且由於我是在[酒廠]的根據地失蹤的，把對方狠狠地錘了一頓不說，還吞了人家不少「貨」，一點也沒覺得自己這個異能者集團在欺負人。

　　於是[酒廠]這段時間都只能夾著尾巴做廠。

　　想到這裡，我給我親愛的老父親打了個電話：

　　「莫西莫西——這裡是森鷗外。」

　　「……」

　　「哦呀∼不說話麼？讓我看看是誰……啊！是我們超級可愛的月醬！真讓人感動，月醬終於舍得給爸爸打電話了∼怎麼樣怎麼樣，這段時間去哪裡了？有沒有吃苦頭？爸爸我真是超——級——擔心啊！」

　　好惡……

　　我一時間被他甜膩得可以具現化的嗓音給惡心得不行。但我是誰，我鈕鈷祿望月從不懼怕這點小伎倆，於是我也掐著嗓子裝嗲道：

　　「真——的——嗎？我還以為你這段時間忙著數錢，根本就不記得有我這個女兒了呢——親愛的爸、爸。」

　　「……月醬。」

　　「嗯？」

　　「怎、怎麼會這樣？！！」電話裡的聲音突然變得悲痛欲絕，甚至還能隱隱聽到紙擦眼淚的摩擦聲，「爸爸可愛的月醬——怎麼會突然長大了啊？！」

　　「聲音都沒有以前動聽了——啊！一想到再也不不能聽到月醬用稚嫩的童聲甜甜地喊爸爸，我的心就絞痛得不行。怎麼會這樣呢？月醬，告訴你可憐的爸爸，你還能變回你最可愛的模樣麼？！」

　　「不能。」我拒絕得干脆利落，顯得格外冷酷。

　　開玩笑，我可是要跟阿娜達談戀愛的神，怎麼能讓我的阿娜達背上幼。女控的罪名！

　　至於森鷗外的想法，那不重要。

　　「好可惜……」電話那頭的人好像已經失去了夢想，他聲音虛弱，「那可怎麼辦呢……港口fia裡已經有不少成員知道大小姐只有十歲這件事了。」

　　「真是不好解釋啊。」

　　要不是清楚他的心髒本質，光聽他的聲音還以為他陷入了多大的難題呢。

　　我嗤笑一聲，故作疑惑，「欸？那還真是不好處理呢，我們該怎麼辦呢？」

　　「真傷腦筋呢……不過爸爸你一定會有辦法的，對吧？」

　　「月醬這麼依賴爸爸，爸爸我當時是不能辜負你的信任啊！我聽說……」電話裡的聲音一下子變得低沉，「軍警裡有一位可以操控年齡的異能者呢。」

　　「雖然不知道真假，但是既然我們月醬已經成了受害者……我們也不得不信了，我說的對嗎？月醬。」

　　我揚了揚眉，無視他的拐彎抹角，直指中心，問：「看來你手中拿到了不得了的情報啊。把這件事賴給軍警……對你有什麼好處？」

　　「不要說得這麼難聽嘛∼我這不也是為了月醬你嗎？」

　　「嘁，不說就算了，我多少也能猜到。」

　　自家的異能者被暴露了能力……軍警那邊一定會懷疑自己身邊是不是藏了臥底，大清掃下還有可能會牽連異能特務科。

　　無論有沒有引發內亂……都夠折騰他們一段時間了。

　　至於港口fia，則是坐穩了「受害者」的名號，婊得明目張膽。

　　偏偏軍警還不能解釋，一但對港口fia做了什麼，就會被森老賊歪曲成做賊心虛，殺人滅口，所以只能硬生生地吃了這個啞巴虧。

　　這老謀深算的，真不愧是森垃圾。

　　不過這又跟我有什麼關系呢，我只不過是一個滿腦子只有家庭的賢妻良母罷了。

　　我放下手機，再一次對我幸福的家庭生活充滿了憧憬。

　　突然有些想阿娜達了呢，給他發個短信吧。我擺動起手機，點開新下載的通訊軟件：

　　[我才不是sea-king呢]：「阿娜達∼望月好想你啊QAQ」

　　消息石沉大海。

　　我看著界面上的「未讀」，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唉，真沒辦法呢，都怪森鷗外那個雇佣童工的垃圾！一點都不重視員工的身心健康！可憐我的阿娜達，年紀輕輕就成了一枚被工作支配的社畜。

　　想到這裡，我不禁有些心疼。但全力支持丈夫工作才是一位合格的妻子該做的事。

　　算了，該去接小星星放學了。我收拾收拾東西，准備出門。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莫西莫西，是羽生家嗎？」電話那頭的聲音嚴肅而又凝重，不由得讓我頭皮一緊。

　　這種令人頭禿的感覺……

　　「是……請問您有什麼事嗎？」我試探地詢問出聲，電話那頭的人頓了頓，語氣變得尊敬，

　　「是羽生望月的家長嗎？我是羽生同學的新數學老師，國木田。」

　　「是這樣的，關於您孩子的數學成績，我想跟您談一談……」

　　「啪。」

　　我當即掛斷了電話。

　　數學老師？！

　　數學老師？！！

　　數學？！

　　多麼罪惡而久遠的詞彙。

　　我冷靜想了想，好像自從那個殺了人的藤原老師被捕離開後，學校就因為暫時沒有老師而停了幾天數學課……現在是招到新老師了？

　　我看了一眼屏幕，速度極快地把手機關了機。

　　哼，她羽生望月的數學不好，跟我中原望月又有什麼關系？！

　　我已經是成年神了，怎麼會關心小學數學這種低級無趣的東西呢？

　　嗯，雨我無瓜，該去接孩子放學了。

　　…………

　　帝丹小學離我們在東京的居所不遠，我沒走幾步就到了校門口。小星星在一年級，放學比較早，遠遠地就看到一群可愛的小黃帽手牽著手跑了過來。

　　我在嘰嘰喳喳的小黃帽中探尋著，一般這種時候只要找到落單的那個……

　　咦，怎麼沒有？

　　我把目光投向密集的人群中，終於在一群小蘿蔔頭中間，找到了我被包圍的小星星。可等我看清那個距離小星星最近的黑發小鬼的長相後，我忍不住瞪大了雙眼，衝上前去，抓起小星星的手扭頭就跑——

　　「小星星！這裡已經不安全了！快讓媽媽帶你離開！」

　　瞳孔地震！

　　怎麼又是你？！工藤新一！

　　…………

　　事實證明，有些地獄打工仔，就是那麼陰魂不散。

　　我不僅沒走成，還被某個裝嫩的打工仔扒住了大腿。

　　「誒——是夢野同學的媽媽嗎？看起來真年輕啊。」地獄打工仔睜著他的藍眼睛，毫無羞恥心地賣著萌，「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我呢，我們之前見過的。」

　　啊——求知欲旺盛的人類真是麻煩。

　　我頭疼的揉了揉眉心，躬下身把他推開，語氣陰沉而又冷冽，「少給我來這套，工藤新一。真當我不會戳穿你的真……」

　　「工藤新一？」

　　少女清脆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我面前的地獄打工仔立刻睜大了眼睛，額上冒出大滴的冷汗，

　　「小、小蘭姐姐……」

　　哦？這小鬼頭還有能克制住他的人？

　　我感興趣地回過頭，是一位樣貌清秀的少女。小家碧玉的長相，非常耐看的那種類型，而我對漂亮的人一向很有耐心，於是我主動接話道，「有什麼事嗎？小姐。」

　　「您剛剛說的是『工藤新一』對嗎？」少女表情急切，眼中的擔憂濃郁得化不開，「您見過他嗎？！他在哪裡？！！」

　　他在哪裡？

　　我興味地看了眼表情緊張的地獄打工仔，好家伙，居然讓自己的小女朋友這麼擔心？果然還是太年輕了——對戀人有所隱瞞，才是戀愛中的大忌啊。

　　這麼想想，還是我耿直單純的阿娜達比較可愛。

　　想到我的阿娜達，我忍不住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對於地獄打工仔無聲的央求，也相當好心情地應允了：「抱歉啊小姐，這個孩子跟工藤長得實在太像了。」

　　我聳聳肩：「對著這張臉……我不小心口誤了」

　　「是這樣嗎。」少女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情緒肉眼可見地低落下去，她小聲的道著歉，聲音裡是藏不住的難過，「抱歉，打擾您了，我也只是過於擔心……」

　　是個好孩子呢。

　　我彎了彎眼睛，看向地獄打工仔的眼神頓時變得恨鐵不成鋼——居然讓這麼好的小姐姐為你難過，真是沒用的男人！

　　地獄打工仔剛因我的話松了一口氣，對上我的瞪視，茫然地撓了撓頭。

　　嘁，渣男。

　　我收回視線，溫聲對少女安慰道：「沒關系，關心男朋友的去向嘛，我理解的。」

　　「不過……這種動不動就失蹤的男朋友不要也罷，沒准他去哪裡約小姐姐當sea-king了呢？」我瞥了一眼地獄打工仔，嘴角的笑容更大了，「怎麼樣，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幾個帥哥哥鴨？」

　　地獄打工仔的臉當即就黑了，稚嫩的聲音裡藏著咬牙切齒：「新一哥哥才不是那樣的人！」

　　少女的臉也一下子變得通紅，她地解釋道，「不、不用了，新一他……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嗯？地獄打工仔居然沒把她拿下？

　　我有些震驚，看向地獄打工仔的眼神瞬間變得鄙夷，這不爭氣的玩意兒……郎有情妾有意的，居然沒在一起？

　　是男人就該主動出擊啊！

　　慫什麼慫？！

　　少年人，畏畏縮縮的男人可是不會有老婆的！

　　「不過……聽您的語氣，您認識新一嗎？」正當我對地獄打工仔的不爭氣痛心疾首時，少女遲疑地開口了，她想了想，問到，「事實上，他已經失蹤好幾天了，方便告訴我……您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嗎？」

　　「認識哦，但是不熟呢。」我笑吟吟地說，「最後一次見他是在東京游樂園，我跟我的丈夫一起去的哦∼」

　　提到阿娜達，我的嘴角忍不住開始上揚，炫耀道：「那是我們第一次約會啦∼」

　　「誒？那天的哥哥居然是姐姐你的丈夫嗎？」地獄打工仔故作驚奇的聲音響起，「原來這麼小就可以結婚了嗎？」

　　「雖然說法律規定16歲就可以結婚……」少女也驚訝地看著我，「一定是很喜歡的人吧。」

　　「嗯，因為很喜歡我的阿娜達呢。」我笑著點點頭，沒有說明我和阿娜達的真實年齡，轉而牽起小星星，「這是我的孩子哦。」

　　這個年紀明顯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孩子吧……少女的眼神驚疑不定，但出於良好的教養，她沒有多問，而是微笑道：「祝您一家幸福。」

　　「也祝你跟你未來的男朋友幸福。」我含笑著點頭，眼神促狹，「你們也可以16歲就填婚姻屆哦∼」

　　少女的臉又變得通紅，羞怯地否認了兩句，不知想起了什麼，眼神突然變得有些難過：「新一他……在上次跟我一起去游樂園之後，就消失不見了。」

　　「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他就在你身邊呀。

　　我看了一眼就在她身旁的地獄打工仔，在心底嘆了一口氣，溫聲安慰道，「會回來的。」

　　真不知道該悲傷於他們的相見而不識，還是難過於他們的我生君已老。

　　地獄打工仔這種天命之子……總是會遭遇一些平凡人想像不到的波折的。

　　不過……也不知道地獄打工仔是怎麼變小的。

　　我探究地看向打工仔縮小了幾倍的身軀，他此時正小聲安慰著少女：「小蘭姐姐，你不用擔心啦，新一哥哥一定會回來的。」

　　嘖，總算是開了點竅。

　　看來也沒有那麼無可救藥嘛。

　　我摸了摸下巴，決定成全這對苦命的小鴛鴦：「喂，藍眼睛的，你有什麼願……」

　　「請問……是羽生同學的家長嗎？」一個耳熟得讓人頭頂發涼的聲音突然響在了耳邊。

　　我驚悚地回頭望去，一個看起來就很數學老師的數學老師，正扶著眼睛嚴肅地站在旁邊——

　　頭、頭還很禿！

　　


第27章

　　暮色四合，最後一縷陽光自雲層間灑下，化作一片金色的紗渡在窗沿上。

　　窗外的綠植悠悠地在風中伸了個懶腰，營業了一天的它好像是乏了，葉片微微蜷縮，懶洋洋曬著著最後一抹日光。

　　「羽生小姐。」

　　「羽生小姐！」

　　突然拔高的音量把周圍侍者的目光全部聚集了過來，就連杯中的咖啡也被震起了一圈漣漪。我也不能再裝作沒聽到了，只能極不情願地把目光放在我對面的青年上。

　　坐在我對面的金綠發青年推了推眼鏡，雙手放在桌上緊緊握著，像是極力忍耐著什麼似的。他的嘴巴抿緊了又松開，最後終於忍不住開口了：「您也太失禮了！」

　　我被這嚴肅又熟悉的口吻給嚇得縮了縮脖子……人類的老師真是比惡鬼還恐怖的生物。

　　我按捺住拔腿就跑的衝動，動了動僵硬的指尖，腆著臉笑道：「抱歉啊……老師，實在是這暮光太美，我忍不住走神了。您剛剛講到哪裡了？」

　　金綠頭發的老師緊緊擰著眉，雖面色不虞，但還是冷聲重復道：「我說……我是羽生同學的新數學老師國木田，之前跟您打過電話的那位。」

　　他講到這裡，語氣變得咬牙切齒起來：「您擅自掛掉電話的行為實在是太失禮了！」

　　「啊哈哈哈……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家裡信號突然就斷掉了呢。」我訕笑兩聲，正了正神色，語氣嚴肅地說，「其實在東京……有些住宅的周身環繞著特殊的磁場，我們家房子恰好就處在這種特殊的地段，時不時斷掉信號是常有的事，請您千萬不要因此誤會。」

　　「……是這樣嗎？」青年遲疑了一瞬，表情變得更嚴肅了，他掏出一個綠皮的手賬本，執筆在上面快速地書寫著，口中念念有詞，「有特殊磁場的房子會導致信號中斷……」

　　什麼？居然就這樣相信了嗎？！

　　我震驚地看著眼前在認真記錄的青年，這單純又耿直的腦回路……跟我的阿憨達有的一拼啊。

　　我冷靜的對比了一下——這麼離譜的理由……就算是阿憨達也不會相信吧。

　　要憨還是別人家的更憨。

　　我滿意地點點頭，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這麼一對比，阿娜達也還是很聰明的嘛。

　　這時，青年推了推因為低頭寫字下滑的眼鏡，抬頭認真詢問道，「冒昧的問一下，您家住哪裡呢？周圍的所有住宅都有這樣的情況嗎？」

　　「……東京x處的郊區。」我被問得僵了一瞬，毫不猶豫地謊報地址，「那裡比較偏遠，住的人不多。」

　　「是這樣麼……東京x處郊區……」青年再一次地埋頭記錄著，表情認真得讓我心底發虛。他對著自己的手賬本滿意地點了點頭，「世界真是無奇不有，新的知識就要好好的記錄下來才對。」

　　他朝我點點頭，感謝道：「真是受教了。」

　　「……不客氣。」我露出今天第一個真誠的笑——這位老師比我想像中好忽悠多了。我把咖啡推到他面前，柔和了聲線道，「國木田老師，我是羽生望月的姐姐……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姐姐嗎？」綠發的青年擰眉，「事實上……我想跟羽生同學的父母聯系一下，他們不在你們身邊嗎？」

　　「他們已經去世了。」我臉色不改，輕易地就把森鷗外判定為已亡，「您有什麼事跟我說就好了。」

　　「抱歉，說到你的傷心處了。」青年一臉歉意，接著冷凝了臉色，「我要跟您說的是羽生同學的數學小測……我是剛剛接班，羽生同學雖然這段時間沒來上學，但我看了她之前的試卷，數學這方面問題很大！」

　　他的語氣激動起來，抽出一張我極為眼熟的試卷，擺在桌案上，在滿屏的紅勾中挑出幾個畫風由為粗獷的，指給我看——

　　「底下的拔高題不會就算了……您看這一題，一捆木材裡有十根木頭，拿了兩捆——為什麼羽生同學的答案會是二呢？！」

　　「什麼？！這居然是一捆木材？！」我震驚地看著試卷上抽像的圖畫，不敢置信道，「這難道不是兩顆卷心菜嗎？！」

　　「……這明明就是木材！」國木田老師忍無可忍，「我們試卷上的例圖都是孩子最能接受的q版畫風，絕對不存在看不懂題目的問題！」

　　我忍不住往角落裡縮了縮。還別說，我還真沒看出來……

　　這時青年敲了敲桌子，嚴肅道，「恕我冒昧，羽生同學這段時間究竟去哪裡了？如果再不回來上課的話，馬上就要期中考了，以她的基礎來看，分數會是個位數。」

　　「你們做家長的，到底管不管了？！」

　　青年聲音冷厲，再次拔高了音量，我捧著溫熱的咖啡杯，小心髒一顫一顫。反正我也不會再回去念書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國、國木田老師，事已至此，我也就告訴你吧。」我情緒進入得很快，低下頭，淚珠在眼底打轉，聲音悲痛欲絕，「我們家望月她……她已經沒了！」

　　「什麼？！」國木田老師瞳孔一縮，「怎麼會這樣？！」

　　我抹著眼淚，小聲地抽噎道：「非常感謝您跟我講了這麼多她的事……我這個做姐姐的，一直都沒有好好關心她。就在幾天前我們去游樂園的時候……我的望月……我的望月被壞人拐走了！」

　　「警方正在追查……本來這應該是機密的，但看在您這麼關心她的份上，我還是告訴您吧……」

　　「我們家望月……是被一群窮凶惡極的黑手黨帶走的，現在恐怕已經……。」

　　我表情悲痛，既帶著喪妹的無可奈何，又透著對黑惡勢力的深痛欲絕，還恰到好處地讓眼淚滴在裙擺上，把一個突然失去至親的少女形像表演得惟妙惟肖。

　　「怎麼會這樣！真是可惡的黑手黨！」國木田老師表情凝重極了，他義憤填膺地斥責道，毫不猶豫地從錢包裡抽出的一張名片，「這是我在兼職的偵探社的電話，如果您願意相信我，請把這件事交給我們偵探社來解決！」

　　他把名片推過來，語氣十足真誠：「孩子還沒找到，事情還有轉機。我們偵探社有一位能力極強的天才偵探，一定能對您有所幫助的。」

　　「您放心，羽生是我的學生，我絕對不會放著不管的！」

　　我表情一僵，不動聲色地把名片往青年那推了推，「這不太好吧……」

　　萬一真的是個天才偵探，那我不就露餡了？

　　「請您千萬別客氣！」青年「唰」地一聲站起來，把名片塞到我手上，神情激動，「如果您不方便的話，我可以以我個人的名義向偵探社下委托！」

　　「不、不用了！我會去的。」我擦了把額上細密冒起的冷汗，義正言辭地拒絕道，「這種小事，怎麼能麻煩您呢？您放心，我一定會給貴社打電話的。」

　　「嗯。」青年嚴肅地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詢問道，「是哪一個組織做的，警方那邊有頭緒了嗎？」

　　「呃……這個……」

　　糟糕，把這鍋推給誰比較好……

　　腦袋裡突然閃過小星星銬住的畫面，我眼神一凝，當機立斷道：

　　「好像是一個成員代號都是酒的組織……至於剩下的……我一個普通人，哪裡能知道那麼多。」

　　我表情慚愧：「我這個做姐姐的……真是一點都不稱職。」

　　「……請您不要太難過了。」青年想了想，又從錢包裡拿出一張名片，「這是我的私人名片，如果真的是fia作案……您要是遇到了什麼危險，請第一時間聯系我。」

　　「我近期都會留在東京的。」

　　我表情感激地接過名片，國木田獨步……原來是叫這個，我往下看去，目光掃過上面的一個數字時驟然一凝——

　　等等！等等！

　　我瞪大眼睛，指尖在數字上狠狠刮了刮——

　　「這個數字真的沒有印錯地方嗎？！」我不可置信道，「你居然才十七歲？！」

　　我震驚地抬頭看向「青年」，把他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這一絲不苟的頭發，嚴肅的表情，老成的行事，干練的穿著……

　　居然才十七歲？！！

　　這麼稚嫩的年紀……這麼稚嫩的年紀……

　　我尖叫出聲，「難道這就是學好數學的代價？！」

　　原來我數學試卷上的次次低分，竟然是因為永葆青春？！

　　瞳孔地震！！

　　


第28章

　　晚風習習，夜色漸濃。

　　告別了這位年輕的數學老師，我踏著絢麗的霓虹走在東京街頭。

　　國木田老師還挺有紳士風度的，執意要送我，被我微笑著婉拒了。

　　我已經不想再直視這張令人頭禿的臉了。

　　我捏了捏手中寫著[煙wu彈]的紙頁，淡淡一笑。

　　嘛，雖然難纏了點，但好在心思耿直——總的來說，是個好人。

　　之前因為國木田老師的約見，小星星被我拜托給地獄打工仔和他未來的女朋友了，現在我要過去接他。

　　「米花町五丁目39番地……阿諾，這位先生，你知道這是哪裡嗎？」

　　不知不覺，我已經走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原本密集而又繽紛的霓虹在我不知情的時候被漸漸推遠。在陌生的巷子裡發著光亮的，除了朦朧的月色就剩下一個透著昏黃燈光的……酒吧？

　　我往裡面望了望，酒吧裡只有四五個人，大部分都是男性。像是有著統一制服一般都穿著一件黑外套——但仔細看看，外套的款式又有著一定差距。

　　這時，他們中唯一的金發女性悠悠起身，朝著其中一位戴著老式黑帽子的銀發青年遙遙敬了敬，聲音慵懶：「不如我們一起去boss床。上談？」

　　去……什麼床上談？！

　　昏暗的小巷，隱蔽的酒吧，神秘而又穿著統一制服的黑衣人——

　　難道……

　　我扒著門牌的手緊了緊，眼睛迸射出激動的光——

　　難道這就是我國號稱女性。福音的特產——牛。郎店？！！

　　哇！

　　早就聽說東京牛。郎店裡男公關的質量都很高，這麼一看果然沒錯！我扒著門牌，把頭伸進去仔細的看，裡面除了那一位身材魁梧走肌肉憨厚風的，其他全部都是美男子！！

　　全部都是美男子！！！

　　這是什麼人間天堂？！

　　我激動地搓起手，就這樣直接進去嗎？！會不會有些失禮？糟糕，第一次逛這種店，根本毫無經驗啊……我要怎麼搭訕？上去直接說我要指名嗎？這好像不太好吧……這麼唐突，嚇到人家小哥哥怎麼辦。

　　「誰？！」

　　一聲怒喝打斷了我的思緒，再抬頭時，小哥哥們齊刷刷看著我，氣氛凝重又透著詭異。

　　既然被發現了……我施施然起身，向吧台走去。

　　——酒吧裡響起了我自然又有禮的問話聲：

　　「米花町五丁目39番地……阿諾，這位先生，你知道這是哪裡嗎？」

　　被我搭訕的是之前那位被敬酒的銀發青年。這種眼熟的帽子加黑大衣的搭配，在人群中一下子就抓住我的眼球。

　　哪怕是在約男公關心裡也要想著我的阿娜達！

　　我真是個專情的女人。

　　然而就在我的手拍上他肩膀的那一剎那，吧台旁圍坐的美男們就好像是被按下暫停鍵一般，同時屏住呼吸，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就連穿著黑馬甲的年邁酒保，擦著酒杯的手也滯在了半空。

　　氣氛一下子冷凝起來。

　　誒？是我問錯話了嗎？

　　我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難道現在的牛。郎店不興委婉邀約的那一套？

　　也是，現在的都市生活節奏飛快，扭扭捏捏拖拖沓沓的，人家還要不要吃飯了？

　　面對男色，就應該直球出擊！

　　想明白了其中關竅，我掏出錢包，「啪」地一聲拍在吧台上：「這位先生，你就直說吧——包你一個晚上，要多少錢？」

　　…………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暖黃的燈光親吻著透明的杯沿，像一只金色的蝴蝶翩翩在澄澈的酒中轉了一圈，最後不顧它的挽留，留下一點光斑悄然飛走。

　　「——你想死嗎？」

　　低沉的聲音像是裹著冰冷的刀鋒，冷厲的殺意抵在喉口，仿佛只要我多呼吸一秒，下一刻就會被宣告死亡。

　　「……」

　　……宣告死亡？

　　還宣告死亡？！

　　我忍不住從鼻腔泄出一絲氣音，差點沒繃住表情。

　　哈哈哈哈哈，這小脾氣還挺帶勁兒謔？！

　　我忍著笑，露出一個縱容的表情。淡定地從兜裡掏出一張黑卡——這還是阿娜達臨走前給我的。在眾人驚悚古怪的眼神下，我把黑卡貼過他白皙的脖頸緩緩塞進了襯衫的衣領，指尖勾起一縷柔順的銀發，我邪魅一笑，道：

　　「男人，如果你是想吸引我的注意的話——」

　　我揚了揚眉，眼中是三分興味七分野望：

　　「恭喜，你成功了。」

　　「……」

　　酒吧裡瞬間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噗。」

　　不知道是誰帶的頭，酒吧裡的笑聲接連起伏地響起，其中就屬那位金發的女性笑得最大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琴酒——被人撒錢包。養的感覺怎麼樣啊？」

　　「小姐，你的眼光真是獨到啊。可惜，這個男人的床。上功夫真的不怎麼樣，會弄。疼你的哦∼」她撩了撩頭發，眼神魅惑，「你看看我怎麼樣？」

　　我感興趣地往她那邊看去，頭一次看清她的正臉，這才發現——這位小姐姐，漂亮得可以讓我流哈喇子啊！

　　等等，從她的話來看，她應該不是嫖。客。

　　我語氣瞬間更激動了：「這位姐姐！您就是最近很流行的女裝大佬嗎？！」

　　我感嘆出聲：「貴司真是追趕在潮流的前線，種類很齊全啊！」

　　「貝爾摩德。」

　　銀發男人的聲音更冷了，「管好你的嘴巴。」

　　咦？生氣了？

　　我撐著下巴，目光掃向青年冷峻的臉。

　　也對，這種公開搶客的行為確實不太厚道。

　　畢竟我已經指名了這位「琴酒」了，任誰被中途截胡都會不高興吧。

　　但這位「Veruth苦艾酒」……我也舍不得不要啊！

　　不過既然大家都是干這行的，分享同一個顧客也不是什麼特別難見到的事吧。

　　但如果想要兩全……想到這裡，我把心一橫，心疼地取下了我的蒂x尼手鏈，連帶著才買的lvv包包，一起推給「Veruth」：「卡已經給琴酒了，這些你就收下吧。今晚……或許我們可以三個人一起？」

　　小朋友才選擇，成年神兩個都要！！

　　只要有錢，我就可以為所欲為！！

　　「哇哦，真是大手筆呢，小姐。」叫貝爾摩德的女裝大佬撐著臉，表情有些誇張得驚嘆出聲。接著「他」痴痴笑了起來了，金色的卷發在臉頰邊微微顫動，粉嫩的舌尖在艷紅的嘴唇上輕巧地劃過，為其渡上了一層盈盈水光，「他」眯著眼，像一只遇到獵物的貓：「您會有一個美妙的夜晚的。」

　　我當即被迷的神魂顛倒，「好、好，你說什麼都好！」

　　刺激——

　　今晚真是賺到了！

　　一旁帶著針織帽的黑發帥哥抿著酒垂眸，似乎對這邊的動靜不感興趣，一看就是走高冷路線的。他身邊的棕發青年倒是有些緊張地看著我：「這位小姐，如果你只是問路的話，我帶你離開吧。」

　　哦？這是怕我破費嗎？居然還有這種溫柔貼心人設的小哥哥嗎？！

　　這種小哥哥我也可以啊？！！送我回去可不行啊，他的意思是想跟我回家嗎？可我現在錢都出了，包也給了，確實有些囊中羞澀……但我羽生望月，可不是那種白。嫖的神！

　　雖然給的不如前兩位多，但起碼給他刷刷業績吧！

　　我大手一揮，把桌上的錢包推向酒保，舉手投足都透著富豪的氣質：「今晚的場子我包下了！給在座的每一位小哥哥——都點上香檳塔！」

　　感受到周圍唰唰投射過來的銳利視線，我自覺地把它定義為追捧和崇拜，嘴角勾起一個肆意的笑：

　　「大家別激動，一個一個來——我這個人，向來是雨露均沾！」

　　


第29章

　　事情好像有些大條。

　　冰冷而又帶著硝煙味道的管狀金屬，在我把錢包推向酒保之後，抵在了我的太陽穴上。

　　我說不出它是什麼型號，只知道堅硬的槍口這麼硬生生地戳在腦袋上……還挺疼的。

　　這小哥哥還挺不憐香惜玉的。

　　我努力忽視腦袋上的疼痛，有些無釐頭的想著——他這是不滿意自己的客人被別人擁有了嗎？

　　我那句雨露均沾讓他吃醋了？

　　可我給他的小費最多呀，我有些委屈，那可是阿娜達給我的卡呢。

　　這種只允許客人給自己刷業績的行為……真是小心眼。

　　都已經是干這行的了，還要奢求客人獨寵他一個嗎？

　　雖然這麼說有點過分，難道是我給他的愛過了火？

　　……開個玩笑。

　　我當然知道他們不是普通的男。公關。

　　琴酒，苦艾酒……這種奇怪的代號再加上身上毫不掩藏的殺氣與血腥氣——

　　答案已經很明了了。

　　他們，就是那我那個黑心爸爸以我為借口瘋狂捋毛的倒霉蛋組織——[酒廠]。

　　想不到他們居然還在東京。

　　而我這個導致了他們大出血的「罪魁禍首」，就像個迷路的小羔羊一樣，傻乎乎地「撞」進了他們的窩點。

　　誒呀，我怎麼會是故意的呢。

　　可愛的小羔羊掉進了狼窩，該是怎麼樣的反應來著？

　　我掩下嘴角的笑意，身體止不住地顫抖，眼睛裡翻湧出了無助的淚花——怎麼會這樣呢？

　　我只是個單純無辜第一次走進牛。郎店的無知少女啊，只是想擁有一個知心的小哥哥來陪陪我而已，怎麼會遇見這種事呢？

　　我只不過……只不過是有那麼一點點多余的錢，想要多包幾個，又有什麼錯呢？

　　這個社會，真是太險惡了！

　　我激動起來，身體抖得更劇烈了：「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對我？！」

　　「別亂動！」拿著槍的男人擰著眉，一把按住了我的手臂，最後實在忍無可忍，眼看著就要扣動了扳機，「去死……」

　　「琴酒！」

　　一旁的棕發青年突然開口，盯著琴酒陰冷的視線面色不虞地開口：「在這裡殺了她會惹麻煩的。」

　　一副並不關心我性命的樣子。

　　我勾了勾唇，如果不是青年想要救我的心音太強烈，我沒准還聽不到呢。

　　只不過……我感興趣地朝那邊面無表情的黑發青年望去。想要救我的……好像還有一個？

　　誒呀，這個組織……好像有點意思啊。

　　「是啊∼Gin，這麼一位有趣的小姐，你怎麼能忍心殺掉呢？」金發美人托著腮，舉手投足間都是別樣的風情，她朝我拋了個媚眼，「把她交給我如何？」

　　這話聽起來挺在乎我啊。

　　但是你的心音可不是這麼說的哦∼漂亮姐姐。

　　我面帶感激地接下了她的媚眼，聲音還殘留著因害怕導致的微顫：「謝、謝謝你，Veruth，讓我跟你走吧，我會給你買漂亮裙子的。」

　　瞥見她嘴角惡劣的微笑，我的聲音更真誠了：「您真是個好人。」

　　貝爾摩德明顯僵硬了一瞬。

　　接著她臉上的笑容更大了，像是剛剛的停頓只是錯覺。她定定地看著我，艷紅的唇裡分明是訴不盡的媚意，我卻聽到了一絲嘲諷的冷意：「真希望您過了今晚還會這麼想。」

　　氣氛莫名地有些劍拔弩張。

　　「我說了，不要做多余的事，貝爾摩德。她已經看見我們的臉了——」銀發的男人沉聲開口，似乎是耗盡了耐心，無聲地動了動手腕——

　　「真可惜，我救不了你了，甜心。」金發女人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就在我准備好運轉靈力瞬移逃跑時，門口傳來一聲厲喝——

　　「把槍放下，琴酒！」

　　冷厲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把眾人的視線齊齊攬了過去。等我撤去靈力透過琴酒長長的銀發看清來人時，忍不住挑了個眉。

　　我這是……遇到熟人了？

　　來人有著一頭金色的短發，蔚藍的眼睛。當然，最抓人眼球的，還是他那黝黑得獨特的皮膚。

　　——是我的「黑皮騎士」，安室透。

　　我收斂了神色，垂著眸繼續擺出我那弱小可憐又無助的脆弱表情，沒有再看他。

　　情況好像有點復雜啊，還是先別說我認識他了。

　　「什麼意思，波本。」琴酒眯起了眼睛，「這是你的女人？」

　　「當然不是，琴酒，她不是普通人。」金發黑皮的青年走了進來，抬手擒住了琴酒執。槍的手臂，轉頭望向我，低聲道，「我說的對吧，港口fia的大小姐——」

　　「——森望月。」

　　…………

　　哦豁。

　　我是說——

　　哦豁。

　　一直有著撩完自己跑這個良好習慣的我，頭一次在作死之後被受害人完好無損地送回家門口。

　　這真是個新奇的體驗。

　　我抱著我的蒂x尼和lvv，坐在一輛看起來風格很復古其實就是很復古的老爺車裡。

　　這種款式……我好像五十年前見過？

　　我對車沒什麼了解，但也看得出來這絕對不是時下流行的車型——[酒廠]居然這麼窮嗎？

　　他們的干部，居然只能開這麼老氣的車嗎？

　　我摸著下巴，看向琴酒的眼神有些憐憫。相比之下，我的阿娜達自從加入港口fia之後，雖然一直很忙碌，但工資可是非常可觀的。

　　聽說有一車庫的小老婆們？

　　雖然這些小老婆我這個正房一個都沒見過，但怎麼說……也不會是這種一看過時了的老爺車吧。

　　自從我上了車，銀發的男人就沒舒展過眉頭。冷冷瞥過來的眼神——就好像我玷污了他的小情人似的。

　　怎麼了？坐個副駕駛而已，你還不高興了？

　　真是沒見識的男人。

　　我看向琴酒的眼神愈發憐憫，終於把人盯得炸了毛。他扭過頭來陰沉地看著我，聲音是猶如冰川般的寒涼：「不想坐就滾下去。」

　　真是好凶哦。

　　「滾下去？」我找了個舒服的角度，把頭靠在車窗上，泰然自若道，「我滾下去了，你該怎麼跟你的boss交差？」

　　「不好好完成任務的話——可是會被上司穿小鞋的哦？」

　　提起任務，琴酒的臉一下子變得鐵青。

　　想起之前他得知我的身份，打電話請boss下達指令時那個一會青一會紫的表情——真是讓人心情愉悅。

　　我也沒想到，[酒廠]的boss居然這麼慫……咳，這麼上道。

　　估計是被黑蜥蜴給打怕了。

　　「唉∼」我嘆了一口舒爽的氣，森老賊這個家伙，總算是干了件和我心意的事。

　　我撐著下巴，欣賞著銀發男人那副看不慣我又干不掉我的憋屈模樣，最後把目光落在他漆黑的帽子上。這個跟我的阿娜達撞本體的家伙，帽子也沒什麼品味嘛。[酒廠]真的有那麼窮嗎？他們天天混跡在酒吧……該不會是真的在做那一行吧。

　　我陷入了沉思——越想越有可能啊！

　　畢竟除了那個身材魁梧的司機小弟，其他男男女女的，都是各有千秋的美人啊！

　　可惡，他們居然是靠這個營業的嗎！

　　如果有一天港口fia也陷入了財政赤字，會不會把我的阿娜達和小軟糖也拉出去出賣色相啊？！

　　男。公關中也……男。公關小軟糖……

　　我好像也可以啊！！

　　我登時激動起來，立馬給我的阿娜達發條信息：

　　[我才不是sea-king呢]：「阿娜達阿娜達阿娜達！如果你在店裡被指名了，千萬不要答應哦！！」

　　[我才不是sea-king呢]：「只有我能指名你！」

　　界面上依舊是紅色的[未讀]。我放下手機，興致缺缺地問車廂裡的另一個人：「琴酒先生，你會因為工作忙碌而不回女朋友消息嗎？」

　　「……」

　　琴酒沒有說話，一副不想理會我的樣子。我揚了揚眉：「這個服務態度可不行啊。琴酒先生，你做起任務來，就是這麼消極怠工的嗎？」

　　「……敢干擾組織任務的女人，」銀發男人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隨後沙啞著聲音開口，眼神殺氣騰騰，「我會殺了她。」

　　……這就是他做男。公關的服務態度嗎？

　　難怪[酒廠]窮成這樣。

　　我哽了哽，這家伙怕是沒有富。婆願意包。養他。我為什麼要問一個單身狗這種問題呢，真是自找沒趣。

　　同樣是工作狂，我的阿娜達明顯就可愛多了嘛。果然，人與人之間還是有差距的。就算是勞模，我的阿娜達也一定是最顧家的勞模！

　　我美滋滋地想著，覺得異地戀的日子也沒那麼難以忍受了。這個時候，車驟然停了下來——地獄打工仔的家到了。

　　「米花町五丁目39番地……就是這裡啦。」我打開車窗往外望了望，相當好心情地解下安全帶，想到銀發男人迫於生計無可奈何的副業……

　　我不動聲色地把錢包留在了座位上。

　　「琴酒先生。」下車後，我躬身扒在車窗上，隱晦地朝他亮了亮我的蒂x尼，「如果你覺得工作上遇到了阻礙……」

　　「怎麼說呢……只要你夠乖——」

　　「價格隨便開。」

　　


第30章

　　琴酒這個男人，總是喜歡欲擒故縱。

　　他以為這樣我就會該死的心動嗎？

　　真是不識好歹。

　　吃了一嘴巴車尾氣，我氣呼呼地走上樓梯，把睡眼朦朧的小星星接了下來。

　　婉拒了毛利先生要送我們回家的好意，我抬手叫了個車，發現司機又是熟人。

　　「你們組織的人……都這麼喜歡當司機嗎？」

　　我牽著小星星坐在後排，他迷迷瞪瞪趴在我腿上，眼皮有一下沒一下地往下搭著。聽了我的話，警惕地朝副駕駛上望去。

　　這時副駕駛上的人回過頭來，露出他差點融於夜色的黑色臉龐。

　　是安室透。

　　金發黑皮的青年側著身子，在燈影中露出個鼻尖：「早就知道琴酒會被您氣走，所以我們專程趕來接您了。」

　　「專程趕來接我……用得著兩個人嗎？」我拍了拍小星星的背脊，示意他繼續睡，意有所指地看向駕駛位，「讓這位溫溫柔柔的棕發小哥哥一個人來不行嗎？」

　　這個安室透，嘴巴裡沒有一句真話。

　　「不行啊，蘇格蘭可招架不住您。」我的黑皮騎士並不在意我話語間的隱隱針對，而是笑得促狹，「又見面了，小小姐。」

　　「你們之前見過？」蘇格蘭握著方向盤，趁著紅燈回過頭來，朝我溫聲一笑，「您好。」

　　性格真好啊……我托著腮應了聲，扭頭看向安室透：「你消息倒是挺靈通的嘛。」

　　「是你們港口fia根本沒有掩飾吧，大小姐您被變小了的那件事。只要見過您的照片再簡單的聯想一下……」安室透聳了聳肩，「不想知道都不行呢，異能者們的生活真是奇妙。」

　　「是這樣啊。」我摸了摸小星星松散的頭發，對他的說辭沒有質疑。倒是想起了我那段逝去的愛情，於是隨口道，

　　「那你想成為港口fia大小姐的情人嗎？」

　　「誒？」金發青年一怔，表情難得凝固住了。

　　「噗。」

　　見他這樣的表情，駕駛坐上的青年沒憋住，從鼻腔裡噴出一個氣音，笑到：「艷福不淺啊，波本。」

　　安室透回了他一個無語的眼神。

　　「其實你也不必羨慕……」我把目光投向蘇格蘭，打量了下他的造型，認真道，「如果你願意把胡子刮一下的話……你也有機會哦？」

　　我篤定地說道：「絕對比你在這個窮酸組織裡待著更有前途。」

　　「這……」棕發青年哽了哽，大概是沒想到我會看上他，他面露難色，「這不太好吧……其實組織也並不是很窮……」

　　這孩子，還沒有弄清自己組織真正的資產嗎？

　　我的眼神頓時變得憐憫……也是，如果沒有這股糊塗勁，估計也不會留在這個組織裡替他們撈錢了。

　　「當情人的話……你認真的嗎？」安室透突然出聲，把我嚇了一跳。他目光閃動道，「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誒？」我詫異地看向他，倒是沒料到他會答應。擁有那樣的心胸和抱負的人……居然會願意委屈自己當一個見不得光的情人？

　　蘇格蘭倒是想到了什麼，不贊同道：「波本，你也不必這樣……」

　　我狐疑地打量著金發青年的臉，結果被他的心音給震懾到了——

　　為了國家獻身是什麼鬼啊！

　　「想以我為媒介混入港口fia是不可能的啦！」我瞥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們當臥底的，都這麼沒有節操嗎？！」

　　話音一落，車廂裡驟然安靜了下來。安室透和蘇格蘭齊齊一僵，氣氛登時凝固到了冰點。

　　糟糕。

　　我心頭一跳，這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不敢猶豫地趕忙補充道：「我是說……你們組織派人當臥底的，竟然用這麼不要臉的手段嗎？」

　　「哪怕出賣色相也要完成任務？你們真不愧是干那一行的啊。」

　　我一臉正氣，昧著良心譴責道：「我們港口fia是不會中你們的美人計的！」

　　「……」

　　車廂裡依舊沒有聲音，兩人都沒有開口，只是面無表情又略為凝重地盯著我。我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掃了一眼他們的臉，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圓過去。

　　「滴——」

　　「滴滴——」

　　後排的車輛突然連環按響喇叭，把人嚇了一跳的同時，也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蘇格蘭回過頭去——已經是綠燈了。

　　「……被您發現了啊。」安室透這時終於反應過來了，他訕笑著出聲，接著像是被發現什麼小心思般心虛地別過臉。車廂裡凝固的空氣重新流通，仿佛剛剛的安靜只是錯覺。

　　我聽到一旁的蘇格蘭悄悄松了口氣，趁著車輛駛入無人的小道，他回過頭來，露出他冠有的溫柔微笑：「您也別介意……我們這也是任務需要……一定沒有下次了！」

　　「……你們也是為了組織嘛，我可以理解的。」我順著他的話露出個假笑，再裝模作樣地給了個警告：「再打鬼主意，港口fia不會就此罷休的哦。」

　　「是、是，沒有下一次了。」蘇格蘭回過頭去，沒有看我，只是捏著方向盤的手顫了顫。他僵硬著轉移話題道，「您家就在前面了。」

　　總算是糊弄過去了……我在心底松了一口氣。撫著胸口的手突然頓了頓——不對啊，被拆穿是警方臥底的又不是我，我干嘛這麼心虛呀？

　　我一時間被自己的習慣性慫包感到有些氣悶，氣鼓鼓地戳了戳小星星白皙的臉蛋，不小心把他戳醒了。

　　他惺忪著眼，星星形狀的瞳孔露出茫然的神色。我登時有些心疼，揉了揉他有些發紅的臉，心虛地解釋道：「……快到家了。」

　　沒過多久，我們就進了家門。把玩偶先生塞進小星星的被窩裡，我坐在他床頭小聲地哼著夜曲。

　　星星一樣的孩子很快就進入了夢鄉，我低頭看了看手機，發現沒關的對話框裡有了新消息：

　　[中原中也]：「什麼指名？」

　　[中原中也]：「想我什麼的……不要總是擅自對男人說這種話啊！」

　　我低聲一笑，給我臉皮薄的阿娜達回道：

　　[我才不是sea-king呢]：「可是你是阿娜達嘛……只給阿娜達說也不可以嘛？」

　　消息的後綴又變成了紅色的[未讀]。我放下手機，以為他要明天才能看見時，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中原中也]撤回一條消息。

　　誒？我呆了呆，沒看清他發的到底是「可以」還是「不可以」，於是噠噠打字道：

　　[我才不是sea-king呢]：「撤回干什麼啦，我不能看嗎？！算了，才不管你可不可以呢，想阿娜達了就是想阿娜達了嘛，我一定會說出來的哦！」

　　[我才不是sea-king呢]：「阿娜達也一樣，想我了要告訴我哦！」

　　消息唰唰地變成了[已讀]，對方的狀態欄在[正在輸入中…]和昵稱中變來變去，這是對方在頻繁地刪改回答。

　　我煩悶地戳了戳他系統自帶的頭像……真是，這種事情還要猶豫個什麼啊！

　　直接回答「我會的」不就好啦！

　　阿娜達真是大笨蛋！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又震動了一下，我低頭一看，差點沒氣得原地升天：

　　[中原中也]：「已經很晚了，早點睡吧。」

　　就這？

　　就這？！

　　刪刪改改了這麼多次，你就想到了個這？！

　　啊啊啊啊阿娜達你這個不爭氣的臭憨憨！早點睡啊是什麼鬼啊！我們才說幾句話啊！

　　說一句「你會的」又怎麼樣啦！是會少塊肉嗎？！是會長不高嗎？！該不會是根本就沒有想我吧？難道是在外面有別的女人了嗎？！我們幸福美滿的婚姻受到了外來戶的衝擊嗎？！

　　我啪嗒啪嗒打了一長串，最後又只能氣鼓鼓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刪掉，望著屏幕上的[早點睡]放空腦袋——真是，完全拿他沒辦法嘛。

　　我動了動酸麻的手指，一個字一個字地緩緩敲著：

　　[我才不是sea-king呢]：「我知道了，阿娜達也要早點休息哦。」

　　[已發送]

　　[狀態：未讀]

　　我放下手機，給小星星掖了掖被子，起身朝著小窗走去。

　　夜色已深，天空如同一張墨色的帷幕，月色被街道上耀眼的燈光襯得朦朧，星星的光芒更是微弱得好似沒有。

　　滿天的星河比不過都市的霓虹璀璨。

　　森老賊給的住處地段挑得很好，從這裡往遠處眺望，可以看到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橘紅耀眼的東京塔。

　　——像是不滅的燈火，像是熾熱的暖陽。

　　——像是那抹在烈日下肆意張揚的橙紅短發。

　　我撐著下巴，想到了他被一聲「阿娜達」逗得滿臉臉紅的模樣。

　　「噗。」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輕聲一笑。

　　真是，我跟他較什麼勁呢，不是早就知道他是個阿憨達了嗎？

　　也許這個答案是他撓破腦袋才想出來的呢。沒辦法，他還什麼不懂嘛。太操之過急了，嚇跑他了怎麼辦？

　　我屈指對著東京塔遙遙地敲了敲，像是在敲某個不開竅的榆木腦袋。

　　「嗡——」

　　一旁的手機突然傳來震響，屏幕驟然一亮。我拿起手機一看，黑白色的系統頭像旁跳出一條像是沒打完的消息：

　　[中原中也]：「會想、」

　　


第31章

　　我曾經問御影，什麼是「緣」。

　　御影那時候迷上了西洋貨，整日坐在神社前擺弄著那些寶貝。聽到我的話，倚著廊柱吐了個煙圈。

　　「什麼是『緣』？你這可問倒我了。」

　　金發的神明笨手笨腳地把剛淘來的「眼鏡」帶上，扔下手中的煙鬥，指了指花叢中兩只正在互相追逐的蝴蝶。

　　「你看它們，這就是『緣』。」

　　我端詳著蝴蝶們幽藍的翅膀，由於生於神社，它們身上泛著特殊又微弱的靈光。我好奇道：

　　「你追我趕的，這就是『緣』嗎？」

　　「追逐，往往就是『結緣』的開端。」御影笑得溫和，「人們總喜歡把它稱之為『紅線』，而我卻覺得，還是叫『緣』更有韻味。」

　　「其實，按照籠統的概念來說。只要於茫茫天地中遇見，就可以稱之為『緣』。」

　　「但『緣』就是這麼脆弱的東西。僅僅一面的相交，能築造出來的『緣』實在太輕太短，馬上就會隨風而散。所以這樣細微的『緣』，往往在我們視線之外極速地消亡。」

　　「我們所能看清的『緣』，則是未來會經歷數十次、數百次、數千次、數萬次，甚至更多更多的相遇，才可能徹底凝結的東西。」

　　「堅韌而又脆弱，緊密而又耐不住消磨。可以始於命中注定，也可以散於擦肩而過，這就是『緣』。」

　　我聽得暈暈乎乎的，御影溫聲一笑，解釋道：「總的來說，相逢即是『緣』，但這個『緣』該如何把握，全看你自己。」

　　我看著屏幕上微藍的氣泡，腦袋一時沒轉過彎來。

　　[中原中也]：「會想、」

　　[本條已讀]

　　「會……想？」

　　「會想？！！」

　　非常不合時宜的，我腦子裡驀地冒出了御影說的那一句話。

　　「『緣』該如何把握，全憑你自己。」

　　「緣」該如何把握，全憑我自己？

　　我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氣泡，嘴角抑制不住地開始上揚，最後抱著手機低低一笑。

　　是啊……到底該如何把握，的確是全憑我自己。

　　紅線在指間飛速地纏繞、勾起，幾乎是下一秒，我眼前的東京塔就化作了橫濱最高的地標大廈。

　　不，更確切的說，是大廈裡的那個橘紅色的「東京塔」。

　　不出我所料，赭發的少年正埋在堆積如山的工作資料中，對著手機抓耳撓腮。

　　他的手指時不時地在透著幽光的屏幕上點來點去，又煩躁而氣悶地把手機摔在辦公桌上。然後在下一秒，警惕又危險的視線就向我殺來。

　　「是誰？！……望月？」

　　少年的表情瞬間變得空白，手忙腳亂地把手機塞進抽屜裡，驚愕道，「你怎麼在這裡？！」

　　我低頭看了看手機狀態欄上的[正在輸入中…]，哼笑出聲：「不是阿娜達你想我了嗎？」

　　提到這個，我的阿娜達臉色爆紅：「那……那個……」

　　他干咳了一聲，別過臉去：「其實不是……」

　　「誒？不是？！」我驚訝地捂住嘴巴，垂下眼睫掩去眼中的笑意，「原來不是那個意思嗎……到底是我自作多情了。」

　　「也、也不是！」我的阿娜達有些手足無措，他憋了半天，最後梗著脖子說，

　　「其實……也是有點想的。」

　　「……噗。」

　　真是可愛啊，阿娜達。

　　我忍不住莞爾，刻意地拖長了語調：「哦∼原來還是有點想的啊。」

　　耳垂都紅了呀∼我哼聲笑著，語氣揶揄：「就是不知道……是有多想呢？」

　　「有多想？」我的阿憨達懵了懵，「這根本沒辦法形容吧？」

　　瞥見我笑吟吟的眉眼，我的阿憨達終於恍然，他咬著牙道：「你能不能別總是那麼……」

　　「那麼……」

　　他憋悶著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只能磨著牙齒甕聲甕氣道，

　　「不知羞！」

　　「噗。」我實在是忍不住，掩著唇笑出了聲。

　　快步走近桌案，我撐著下巴靠在堆成小山的文件上，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可是阿娜達，妻子對丈夫，不就應該敞開心扉暢所欲言嗎？」

　　「這怎麼能是不知羞呢？我是真的很想知道阿娜達你有多想我嘛！」

　　我敲了敲下巴，故作抱怨道，「說起來真是過分啊——阿娜達，看見你的想念，我可是迫不及待地就趕過來了呢！」

　　「可惜剛一見面，就很可憐的被質疑了真心……」我靠近他，抑制不住眼底的笑意，用著誦詩的語氣膩聲道，「我真是太傷心了。」

　　「……」

　　我的阿娜達這次並沒有急著安慰我，他盯了我片刻，突然抬手，掐上了我的臉。然後從後槽牙擠出聲音：「你這惡劣的模樣……真讓人不爽。」

　　「居然跟太宰那家伙……」他頓了頓，似乎被什麼惡心到了，「總之……以後離他遠一點！」

　　誒？離小軟糖遠一點？！

　　我任他掐著，掌心冷汗涔涔——

　　糟糕，難道是我和小軟糖的地下關系被發現了？！我不禁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究竟是哪裡暴露了？！

　　難道是小軟糖……跑到阿娜達這裡來了個「第三者の示威」？！！

　　我捏緊了拳頭，目光絕情而又毒辣，如果是那樣……如此沒有分寸的小情人，是要給他個教訓冷落幾天了。

　　當務之急，是哄好我疑神疑鬼的阿娜達。

　　想到這裡，我對著阿娜達露出了討好的笑：「阿娜達，你在說什麼啊。我和小……太宰先生可沒什麼關系哦。」

　　「我們見都沒見過幾次呢。」我伸出一只手指，「我們的距離，絕對超過這個數！」

　　我心虛的低下頭，想起我跟小軟糖啾了三次的距離……絕、絕對超過一微米！

　　要是不對……余光瞥到阿娜達緊擰的眉，我瑟縮了一下，背脊沒由來的一涼——總之！都是小軟糖勾引我在先！

　　「一米？一米也不行？！」我的阿娜達磨著牙，想到了某個令人生厭的惡心嘴臉，惡狠狠地說，「下次見到他，起碼要保持三米，不，十米以上的距離！」

　　「是、是。」我老實巴交地點點頭，笑得尤為乖順，心底則是悄悄舒了一口氣——總算是逃過了一劫。

　　不過……

　　我在阿娜達看不見的角度悄悄擰起了眉——

　　有些糟糕啊，阿娜達好像並不能接受我有別的野花。

　　果然，男人就是這樣。就算之前的甜言蜜語故作大度說得再好聽，也掩飾不了自己那顆善妒的心。

　　我憂心忡忡地瞥了眼阿娜達俊秀的眉眼，無聲地嘆了口氣。

　　唉，沒辦法，誰讓我就吊在這一棵樹上了呢。

　　還是顆不開竅的實心木頭。

　　「吶，阿娜達。」我垂下眸，似是不經意地問，「你喜歡我嗎？」

　　房間頓時陷入寂靜，赭發的少年僵住了身形，良久不曾出聲。

　　又是熟悉而又乏味的沉默。

　　我閉了閉眼，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測。

　　對於感情，我的阿娜達總是有葉障目般稚嫩得好像一片白紙。

　　沉默，似乎就是他最好的回答。

　　我已經聽不進去那些關於「家人」的言論了。

　　他沒有做出回應時，我曾告訴自己，我可以等。

　　但若是他朝我透露出哪怕只有一點點的微弱訊息——

　　我想起了微藍氣泡裡並不長的幾個字節，悄悄攥緊了衣角。

　　我就會像是沙漠裡看見綠洲的旅人，像是落入溝渠後聽見海浪聲的金魚——海市蜃樓也好，不適生存也好，我一分一秒也等不下去，迫切地想要用盡最後一絲氣力，扒開那層厚厚的迷障。

　　我承認，我是有些急切了。

　　但我等不了。

　　我抬起頭，凝視著那雙蔚藍的眼。一字一句地問他：「阿娜達你不知道嗎？」

　　少年抿了抿唇，似乎在想要怎樣回答。

　　我沒有等他回答。

　　我捧起他俊秀的臉，認真地陳述道：「阿娜達你不知道。」

　　「我對你來說，是莫名其妙的責任，是突如其來的家人，是棄之無謂的累贅。」

　　他當即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被我毫無禮貌地打斷：「你之前說，我是你未來要好好照顧的人——阿娜達，這種話，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說出口的啊。」

　　「那麼阿娜達，」

　　我垂眸，傾身向他壓去。那雙湖泊似的藍眼睛驟然睜大，波光中倒映著不知是誰的清冷眉眼。鼻尖與鼻尖隔得極近，呼吸在狹小的空間裡互相膠著，急促又滾燙。

　　我抵上他的額頭，於少年沉默的屏息中聽到了自己微啞的聲音——

　　「你喜歡我嗎？」

　　「……」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我聽到他如同擂鼓般慌亂而又急促的心跳，聽到他時而沉重時而放輕的呼吸，也聽到了自己於腦海中想要制止的尖嘯。

　　我捏緊了拳頭，克制住轉身就逃的衝動，靜靜地等著他的答復。

　　「我……」他在我的凝視中艱難地開口，

　　「我……」

　　「唰——」

　　破空聲在寂靜中驟然響起，港口fia的特有的防彈落地窗被什麼撞了一聲砰響。一個黑影磕在窗上悶哼一聲，接著就以一個微蜷的姿勢極速的向下墜落——

　　有誰……跳樓了？！

　　我恍惚了一陣，我的阿娜達當即破窗追了出去，身上飛快地覆上了耀眼的紅芒，卻在碰到黑影時盡數消散。

　　我趕忙向下望去，兩個人轟然砸到地上，卷起層層濃煙。

　　一個瞬步，我趕到了阿娜達的身邊，以神明的良好視力，看到了完好無損的赭發少年，和壓在他身下的那抹雪白的繃帶。

　　我踉蹌著後退兩步，臉色是從未有過的驚恐與慘白——

　　那一瞬間，我竟都分不清楚——

　　到底是誰，綠了誰？！！

　　


第32章

　　我坐在醫務室裡，腦袋嗡嗡作響。

　　病床上的少年緊閉著眼，一頭蓬松的黑發胡亂散在枕頭上。雪白的繃帶襯得膚色更加蒼白，一雙唇毫無血色地抿著，脆弱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從中湧出鮮血來。

　　陽光自窗外傾瀉，甫一探進個頭，就被我無情地拉上窗簾，擋住了它想要窺探的視線。

　　我站在了小軟糖床邊，冷漠地瞅著那張寫滿了柔弱的臉，心頭難得沒有湧起不必要的心疼。

　　甚至有些氣悶。

　　真是……好不容易豁出去把阿娜達逼問到那個份上了——

　　居然被這個壞事精打斷了！

　　我狠狠地掐了掐少年的臉蛋，眼睛恨不得把他瞪穿。

　　這個小軟糖，仗著我的寵愛就為所欲為。別的事就算了，這一次，他實在是太過火了！

　　——看來不給他一點冷遇，他是看不清自己確切的地位了！

　　就在這時，床上的少年嚶嚀一聲，長而卷翹的睫羽輕輕顫了顫，鳶色的眸光從中瀉了出來。

　　「好黑……」

　　我收回掐著他臉蛋的手，少年白皙的肌膚上迅速泛起紅痕。這點紅暈不僅沒有讓他姿容受損，還隱隱流露出一種惹人凌虐的脆弱美。

　　我冷硬的眼神稍微軟了軟。

　　咳……想來他也不是故意的……

　　就、就算是故意的，也一定是因為太愛我，見不得我和阿娜達夫妻恩愛！

　　我心虛地晃了晃眼，嗓音不自覺地溫柔了下來：「你醒啦……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呀？」

　　「……啊……是大小姐啊。」小軟糖聲音酥酥軟軟的，還帶著點使不上力的氣音，他語帶驚喜，「這裡就是地獄麼……您是特地從上面趕來看我嗎？」

　　可憐見的，見到我居然這麼驚喜。我的眼神更軟了，憐愛道：「是我，不過這裡還不是地獄哦。真是幸運呢，你依舊可以見到美麗的陽光。」

　　說著，我轉身把窗簾「唰——」地拉開，暖洋洋的陽光撒了歡似地跑了進來，爭先恐後地想要看看少年的臉。

　　少年猛然被熱情的陽光撲得擋住了眼，他對此並沒有感到高興，反而整張臉都垮了下去，有氣無力道：「什麼嘛……原來我還沒死啊……嘁，看來昨晚那個那個黏糊糊地蛞蝓不是夢啊。」

　　「真是無趣……」

　　「是嗎，我覺得還挺有趣的。」我笑眯眯地欣賞著他清秀的眉眼，突然問，

　　「昨晚的月亮漂亮嗎？」

　　「嗯？月亮嗎？」

　　少年睫羽顫了顫，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是很適合迎接死亡的月色哦。」

　　「是嗎？」

　　只是單純的想迎接死亡嗎？

　　我斂下了眸子，再抬眸時，眼裡依舊是如初的笑意，「我倒是覺得……是個適合傾聽浪漫的月色呢。」

　　「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那個福分聽到了。」

　　「誒？」

　　「傾聽浪漫？」

　　少年的表情無辜得像是只不經意撞入宿敵領地的小鹿，他想了想，全然不知危機一般朝我恍然大悟地促狹一笑，

　　「您的意思……是想聽我的告白嗎？」

　　不等我開口，他雙眼彎彎笑得人畜無害，歡呼雀躍道：

　　「當——然可以！就算沒有辦法迎接死亡，但是大小姐您的要求我一定會盡力滿足的！那麼那麼，您是想聽什麼樣的告白呢？！是我喜歡你？我愛你？I Love you還是——」

　　他低聲一笑，眸中鳶色被遮了個大半：

　　「還是……今夜は月が綺麗ですね——」

　　「今晚月色真美——」

　　「——您喜歡哪一個呢？」

　　…………

　　「——您喜歡哪一個呢？」

　　這一聲輕飄飄的，似在夢囈，又似在喟嘆。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我抬頭，仔細端量著那雙曾把我一眼就勾走的鳶色眼睛。他也不躲避，直勾勾地望著我，似乎在靜靜地等著我的答復。

　　最初見到他時，我曾評價他，有著「於死之向往，於生之渴望」的矛盾交雜。

　　而今我見他，卻看不透他的想法。

　　他的眼中依舊是那片常年不散的濃霧，我曾得幸窺見一二其中光景，他內裡同我很像，所以我總是忍不住被他吸引。

　　御影曾說我，是能探人心的神。

　　他說這話時眉眼彎彎，我卻總能看見其中的愁緒。

　　我是能探人心的神。

　　眼前的少年是我漫長神生中唯一看不透的「人」。或許我見過他。

　　不，其實在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曾見過他。

　　或許是因為時間錯亂，又或許是因為夢境交錯。總之，我那混亂、破碎、不堪的回憶中，一定曾存在著他的身影。他的存在，在我的過去裡沒准還是相當濃墨重彩的一筆。

　　可那又怎麼樣，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他不記得，我也不記得，一則故事既然沒有人記得，那就是不曾存在。我不屑去追回，也不敢去追回。我早就說過，我是個窩囊廢，我是個膽小鬼。過去就是過去，回憶就是回憶，無法更改，也無法挽回。

　　我只是現在的我。

　　所以我忍下了親近的**。在刻意的疏遠下，我們之間的交集，看起來好像親密，其實也不過是僅僅見了幾面而已。

　　所以呢？

　　所以他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呢？

　　「您喜歡哪一個？」

　　這種問題，他也問的出口。

　　說來諷刺，我雖然是能看透人心的神，卻總是對人類的感情束手無策。

　　按照常態來說，他不應該對我抱有特殊的感情——我那幾句**的口花花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抓住他的心。

　　如果說我的阿娜達是最濃烈最熾熱的朝陽，那太宰治，就是最冰冷最頽然的深淵——這是我對他們二人的最初印像。

　　前面也說過，我跟他很像。他是深淵，我當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陽光照不亮他，月光照不進我，他只敢躲在最黢黑的角落裡，我也只敢縮在「現在」的假像裡。

　　——我本來是這樣認為的。

　　我這樣的人，是不會輕易的被幾句假話給哄得交出真心的。

　　人類總是虛偽而又狂妄，我總是對此鄙夷卻又不得不小心翼翼。

　　所以，他也應該是這樣才對。如果幾句「我會對你好的」「我會為你實現願望」再加上寥寥的幾面之緣，就能讓他一頭栽進我的池塘裡……

　　那他就不是太宰治了。

　　我可沒有這樣大的魅力。

　　那麼，這又究竟是什麼原因呢？

　　究竟是為什麼，他說這話的時候，眸中會隱隱透著執拗呢？

　　很奇怪。

　　非常奇怪。

　　這不正常。

　　我暗自警惕，又深感迷茫。

　　我不確定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理智告訴我，他或許是為了岔開話題，以此躲避他惡意竊聽和故意搞破壞的事。

　　但情感又說，如果他有一絲一毫的真心——我絕不能輕易給予答復。

　　若要拒絕他，必須措辭慎重再慎重。

　　我永遠尊重每一份抱有真摯情感的質問。

　　如果他真的只是想岔開話題擾我心緒的話——那他成功了。

　　我確實陷入了巨大的難題。

　　或許是見我沉默了太久，太宰治笑吟吟地開口道：「怎麼啦∼大小姐，很難選擇嗎？」

　　「嘛嘛，沒辦法，這確實都是非常誘人的選項呢。」他彎著眼，神色我捉摸不透，他越是這樣，我越是不敢升起什麼不著調的想法。明明按照我以往的習慣來說，「小孩子才做選擇，身為大人是我全都要」才是目前最正確的解法。但只要一旦心有顧慮，我就無法說出這樣的話。

　　莫名被壓得死死的。

　　他是故意的。

　　我清楚的認識到這一點，卻因為那百分之一的概率不敢多言。

　　憋屈又無奈，我好像是被拿捏住了命脈一般無法動彈。

　　真不愧是太宰治。

　　「太宰。」

　　我很少叫他的姓名，這一次這樣喊他，其實也算是為了表達尊重。

　　他抬起頭來看我，乖巧地等著我的下文。

　　我被他這虛偽的表情給看得牙癢癢，什麼鄭重的拒絕都拋到了腦後——

　　「居然敢口花花到我頭上！我看你是皮癢了！！」

　　我上手捏住他的臉蛋狠狠地一扯，他疼得面目猙獰倒抽涼氣：「唔唔唔！痛痛痛痛痛——好痛啊！」

　　我冷哼著松手，再多柔情也被磨得消耗殆盡。他揉著臉小聲著抱怨道：「真過分呢，大小姐。我可是在認真的完成您的心願啊！」

　　「少給我來這一套！」

　　「叮鈴鈴鈴——」

　　極附節奏感的電話鈴突然響起，太宰治收斂了笑意，把電話放在了耳邊：

　　「是我，boss。」

　　


第33章

　　小軟糖被森艾莉叫走了。

　　房間裡又剩我一個人。

　　手機屏幕在我手中亮起又熄滅，我幾次想要打開聊天軟件，卻又在觸到某個人名時迅速退出。

　　……暫時不想看到阿娜達。

　　隔壁國家有一句話：「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有些事情，重復了很多次就會喪失力氣。衝動過後襲入人心的往往是膽怯與煩躁，我這個本就沒什麼膽量的菜雞神——

　　總之，才不要見他！

　　那麼這裡是不能多待了。

　　我推開門走出病房，太宰治休息的地方是港口fia內部的診所，樓層還算高，我走在廊道上，撞上了意想不到的人。

　　不，應該說，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太宰先生怎麼樣了聽說跳樓了太宰先生太宰先生太宰先生太宰先生……]

　　我：「……」這畫風詭異而又熟悉的心音。

　　我一時間喉頭有些哽塞，果然，拐角露出身形的，是一位身著黑衣，發梢發白的纖瘦少年。

　　是之間有過一面之緣的犬系，芥川。

　　少年從拐角走出，臉色並不好看。驀地撞上我的眼，本就凶惡表情驟然一僵，我竟在其中看到了躲閃的味道。過了幾秒，少年眉骨擰得更緊了，隨後稍稍低頭，雪白的發尾耷拉在頰前，沉聲老實道：「大小姐。」

　　像一只欲吠的惡犬被什麼拉住了後頸的繩索，乖得不像話。

　　我按捺住蠢蠢欲動的想要摸摸頭的手，心情詭異地明朗起來，嘴角忍不住揚起一個略微惡劣的弧度：「是你啊，小軟糖家的崽子。」

　　「來找小軟糖嗎？」我哼哧笑著，道，「他被萬惡的資本家叫走了哦？」

　　「並非如此，在下是來探望太宰先生的，不是什麼『小軟糖』。」清瘦的少年愣了愣，神情有些一板一眼，

　　「況且，在下跟所謂的『小軟糖』並無關聯。」

　　「誒？可你就是小軟糖家的崽嘛！」

　　「在下與『小軟糖』並無關聯。」

　　「我說的小軟糖是那個……的小軟糖啊！你就是他的崽嘛！」

　　「在下與『小軟糖』並無關聯！」

　　清瘦的少年忍無可忍，強忍著怒火道：「在下是來找太宰先生的！請大小姐不要攔著在下。」

　　「我已經說過了啊，他已經被資本家叫走了哦。」我眨眨眼，壞心眼地笑了起來，慢條斯理道，「我已經說了很多遍了，他並不在這裡。」

　　「他在不在這裡與在下並無關……你是說——」芥川龍之介睜大眼睛，思維總算與我接上了同一條軌道。他不自覺地後退兩步，似乎是無法接受這個稱呼：「小軟糖……太宰先生……小……這怎麼可能……」

　　「太宰先生……太宰先生怎會接受如此庸俗的稱呼！」

　　「嗯？！你不覺得很相似嗎？這個稱呼，簡直就是為了太宰治這個人量身定做的呀。」

　　我撐著臉捧讀道：「又小又軟又甜——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他更符合我心意的甜心了！」

　　又小又軟又甜……

　　又小又軟又甜——

　　又小又軟又甜？！！

　　芥川龍之介的表情逐漸變得空白，她說得……真的是太宰先生？！

　　那個血液裡流淌著黑泥，有著「絕對不可與之為敵」傳聞的太宰先生？！

　　芥川龍之介不可置信道：「這絕無可能！」

　　「誒？可他就是這樣呀？誇他甜還會主動把小臉蛋湊過來求親親呢！」我回憶著初見時他湊過來的臉頰，品味著jian禁室裡唇。上細軟的觸感，忍不住感嘆道：「味道真不錯啊。」

　　芥川明顯也回想起了什麼，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五顏六色的分外別致。可就算這樣，他還是一副不願意承認的表情：「那一定是有原因的，沒准是你這女人……」

　　言之未盡，芥川龍之介驀地頓住，面上恍然——沒錯，一定是這女人借著身份強迫太宰先生，說到底她都是首領的女兒，太宰先生一定是迫於首領的壓力反抗無能只能和她虛與委蛇……

　　至於她口中的又軟又甜……一定是太宰先生刻意營造的假像！

　　芥川龍之介下意識地忽略了「小」這個字眼，他咬咬牙，一時間為了太宰先生無可奈何以身飼魔的現狀感到尤為悲憤。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太宰先生怎麼能受如此侮辱！

　　他抬頭看向面前笑眯眯的少女，羅生門幾欲按捺不住，黑色的凶獸在他身後蓄勢待發，可就在這時——

　　「轟——」

　　衝天的巨響自樓頂襲來，大樓開始顫抖，牆面開始坍塌，天花板不斷地傳來痛苦的轟鳴，竟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尖銳的警報聲自四面八方傳來，樓上樓下盡是急促的奔跑聲——

　　「有敵襲！」

　　「快去通知干部！」

　　「保護首領！」

　　怎、怎麼回事！

　　我被這陣勢嚇了一跳，眼前本散發著凶意的少年身軀驟然一僵，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轉身就向爆破聲最熱鬧的地方衝去。黑色的布刃在天花板上劃了一個工整的圓，不過幾秒，少年就不見的身影。

　　莫名有一種逃過了什麼的感覺……我望著還在不停地掉渣的牆壁，心底壓根就生不起恐懼，悠哉地望向天花板——那裡是爭鬥的源頭。

　　我有些幸災樂禍：「看來森垃圾的老巢也不怎麼安全嘛。」

　　想到那個垃圾一直以來的利用和金錢上的克扣，我冷哼一聲，走近廳內瘋狂抖動地承重柱，毫無良心地抬腳——

　　「都是誤會！都是誤會！我們並沒有開戰的意思！雲雀學長你冷靜一點……」

　　嗯？

　　樓頂傳來慌亂的少年音，正當我循聲抬頭時，頭頂再次傳來少年撕心裂肺到破音的吶喊：

　　「藍波，不要——」

　　「砰——」

　　******

　　穿越這種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再一次感受到周身帶著時間法則的空間扭曲時，我已經學會坦然接受了。

　　被粉色煙霧席卷全身的前一秒我甚至還在冷靜地感嘆——

　　人類的科技已經進步到這種地步了啊……

　　真是不容小覷的物種。

　　可就在下一秒，我高貴冷艷冷靜端莊的表情就再也維持不住——

　　因為粉色的煙霧消失殆盡後，巨石之上坐著的赭發男孩，讓我無可抑制地發出狂熱又混亂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媽媽的阿娜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死寂。

　　周遭是無法形容地死寂。

　　澄澈的月光自天際落了下來，分明是來自太陽的柔和光線，可一但落在了地上，為其鍍上的顏色卻是極其冰冷的寒芒。

　　這雙由天降下的手，毫不留情地撕開了夜色鑄就的血腥外衣。月光所照亮的地方，皆是焦黑的石塊，扭曲的肢骸。來自於非人類的超前力量，把大地轟了個巨大豁口——土地的血液在這裡湧出，生命的淚水在這裡落下，寂靜的內核裡處處都奏著關於死亡的悲歌。

　　此情此景，就算是見慣了生死別離的神，也不由得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我把目光投向此處唯一的「生靈」，雖然年齡上有著明顯的差距，但他依舊是我最熟悉的那副樣貌。赭紅的發，蔚藍的眼，英挺秀氣的小小鼻尖，櫻紅漂亮的精致唇形，可愛漂亮到讓我脫口而出「媽媽的阿娜答」這個上升到倫理和法律層面的奇怪稱呼。但我此時根本無暇顧及這些，我的目光死死釘在了幼童的臉上，更具體一點……我的目光正緊緊釘在「他」的眼睛上。

　　這雙曾經讓我一眼淪陷的漂亮眼睛，此刻依舊是那麼美的蔚藍，卻讓我根本提不起什麼特殊的情緒，反倒讓我的目光瞬間冷凝。

　　——這雙眼睛裡，沒有我喜愛的那個發著光的靈魂。

　　——他不是「中原中也」。

　　


第34章

　　月下有海潮生。

　　在爆炸中心處的我並沒有看見海的模樣，卻能在寂靜中聽見海潮悲鳴的聲響。

　　分明是荒蕪冷寂的景像，我的身體卻仿若置身暖陽之中，舒服得連骨頭都要發出喟嘆——這**之中，關於我的靈氣實在太過充足了。

　　這裡應該就是那個膽敢把手伸向神靈的研究所，只不過自作自受，被失控的荒神炸成了灰燼。

　　只要利益足夠，人類總是能做出瘋狂地事情來，哪怕是神靈都敢染指。過於貪心不屬於自己的力量，只會導致自身的滅亡。

　　我那被荒霸吐神汲取了整整兩年的靈力，在這一帶隨著爆炸轟然溢出，我一直枯竭干涸的本源，終於在此時遇到甘霖。到底曾經是自己的東西，汲取起來的速度快得驚人，再待的久一點，我的戰鬥力起碼能從負五渣變成負一渣的程度，可我並沒有為此感到欣喜，反而心下一沉，猶如墜了塊千金重的巨石——再這樣靈氣外溢下去，阿娜答的這副軀殼，怕是要徹底干枯殆盡了。

　　就在這時，我和阿娜答的紅線，輕輕晃動了兩下，本並不明顯的紅芒，在這寂夜之中顯得尤為突兀。

　　是了，哪怕他並不是「中原中也」，我和荒神之間的紅線也依舊存在。不如說從一開始，我的婚約對像就可以是以荒霸吐為載體的任何人，而「中原中也」的存在，只不過是讓我撿了個漏而已。可我這靈力翻湧過去之後，喚醒的真的是「中原中也」嗎？

　　想到這個可能，我拽著紅線的手忍不住顫抖了一下。我不敢賭，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都不敢賭。

　　如果那雙藍眼睛裡出現得不再是那個漂亮的靈魂呢？如果未來的我所遇見的不是那個「中原中也」呢？我忍不住懷疑起來，可手上的動作卻停不下來，本源裡好不容易有點起色的靈力被再次抽干，一窩蜂地湧向那個精致得猶如人偶般的孩子。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的動作很快，但這個等待的過程好像極其漫長。直到天地間屬於我的靈氣逐漸變得稀薄，直到我因為靈力的匱乏而喉間干澀四肢冰冷，赭發藍瞳的幼童好像終於有了活動的跡像。

　　他極其緩慢地眨動著眼睛，像年久失修的機械開始艱難地運作，長而卷翹的睫毛不受控制地抖動起來，我緊張地盯著那雙沉寂如死水的藍眼睛，迫切地想要看到那抹熟悉的光。

　　阿娜達……

　　我攥緊了拳頭，你可千萬千萬要是他啊……

　　就在這時，幼童精致的面容驀地一震，身上突然泛起陣陣紅芒。我指尖的紅線開始瘋狂地震動起來，腳下猶如灌了鉛一般動彈不得，重力加身的感覺極其不好受，渾身上下的骨頭好像要被壓成了一塊，我忍不住痛得慘叫起來，四肢百骸都在發出抗議地哀鳴。

　　「阿娜達……」

　　「中也——」

　　或許是我的痛呼聲實在太吵，那壓在我身上沉甸甸地重力驟然一消，我掙扎著抬眼，滿目驚喜，卻撞上了那雙蔚藍瞳孔裡猶如極地般的冷徹寒冰。

　　我頓時如墜寒冬。

　　........................

　　我忍不住渾身顫栗起來，那個眼神也太過冰冷，像是漆黑地底裡萬年未融化的冰錐，狠狠地刺向胸。膛，刮出一塊血淋淋地皮肉。太疼了，太疼了，就算是雙目被剜下的那一刻也沒有這麼疼過，我只能慌忙倉促地移開視線，好像這樣就能稍微減緩點疼痛，就在這時，一雙冰涼的手突然撫上了我的臉頰。

　　那手嬌嬌小小的，不似記憶中溫暖，冰涼的指尖讓我禁不住瑟縮了一下，我瞳孔緊縮，卻遲遲不敢抬頭。

　　……是他嗎？

　　我控制不住地怯懦起來：是他嗎？！

　　這句話不知道是在質問誰，我的心髒瘋狂地跳動起來，一邊這麼無釐頭地這麼想著，一邊被耳周撲通撲通的急促心跳吵得頭暈眼花。我這漫長的神生中，從未有一刻這麼害怕和緊張，我忍著尖叫的**抬起頭，終於在嗡鳴中聽到春暖花開的聲音。

　　那雙冰冷的藍瞳乍然回暖，像是有一塊裹著烈焰的隕石從天而降，把沉寂荒蕪的冰川轟然擊破。

　　幼童細軟的小手還撫在我的臉頰上，他的眼神中還帶著純真的好奇，圓圓的手指頭在我臉上蹭了蹭，直到我感受到頰上濕。漉漉的滑。膩感才驟然驚醒——原來我哭了。

　　或許是被重力壓迫的時候，或許是看到那雙刺骨的冰眸時，又或許是剛剛暖陽乍起，極喜而泣。總之淚水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斷斷續續，卻無法抑制。

　　「嗚——」

　　我聽到自己嗚咽的氣音，一邊厭惡自己的毫不爭氣，一邊又控制不住淚水的湧出。

　　「阿……阿娜達——」

　　我抽噎著，把他抱了個滿懷。初生的載體懵懵懂懂地「啊」了兩聲，學著我叫了句：「阿娜達？」

　　「……不，你不能叫阿娜達。」我的腦子瞬間清醒了，雖然被這麼叫有一點點笑爽沒錯……但僅剩的一點點良知讓我立馬放開了他可愛的小腦袋，端著臉義正言辭道：「我是絕對不會像森垃圾一樣走上違法犯罪喜歡正太的道路的！！」

　　「森……森垃圾？！」

　　「對！就是森垃圾！阿娜達你以後一定要離這個人遠一點！」

　　「阿……阿娜達？」

　　「你不叫阿娜達……」腦袋被小中也奶聲奶氣地發音暈了暈，我搖了搖頭，鄭重道：「聽好了，你的名字是——中原中也。」

　　「啾……鴨？」

　　「是chu——ya——，Nakahara——chu——ya——」

　　「chu……ya……」

　　「嗯嗯！是哦！chuya！超級可愛發音哦！」

　　「chuya？」

　　「chuya！」

　　我捧著臉，美滋滋地欣賞著這張臉難得一見的懵懂時刻，仔細端詳著他漂亮的眼睛漂亮的鼻子漂亮的嘴巴，想要把這一刻深深刻進自己的腦子裡。

　　身後的空間開始波動，我知道我對他的干預也只能到這裡了。想到初見時他蜷縮在山洞裡獨自舔。舐著傷口的模樣，我忍著心疼摸了摸他的腦袋。

　　「可千萬要保護好自己啊，中也。」

　　我彎下腰嚴肅地對他說，「絕對，絕對不可以隨便相信什麼亂七八糟的人！」

　　「還有，」

　　小中也茫然地抬頭，似乎是預感到了什麼，緊緊抓住了我的衣袖，可因果終究是不可逆轉的，那邊還有個中原憨也在等著我呢。我不舍地摸了摸他細。嫩的臉蛋，沒忍住輕輕掐了掐，「你啊，別再隨便對女孩子說出要負責的話了，被我這樣的人纏上來……」

　　空氣中逐漸漫起了粉色的輕煙，身後空間的波動也越來越大，我狠心扯下幼童緊拽衣袖的手，臨走了也不忘發出不著調地警告：

　　「可別被別人勾走了，你可是我的童養夫哦！」

　　「砰——」

　　漲海潮生陰火滅，蒼梧風暖瘴雲開。時光奔騰，因果流轉。所謂有幸，即是兜兜轉轉中，我會遇見你，你會遇見我。

　　..........................

　　彼年—鐳缽街

　　「喂，紅頭發的小鬼頭，你叫什麼名字？跟我們回『羊』怎麼樣，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

　　「嗯？」赭發藍眸的幼童茫然地望著年前的幾個同齡人，雖不明其意，大腦卻精准地捕捉到自己知道的信息——

　　「……中也，我是——」

　　「中原中也。」

　　


第35章

　　「不管您相信與否，我們都絕對沒有要冒犯港口fia的意思。」

　　沢田綱吉著看著面前這位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重力使」，頭疼地扶了扶額。經歷了十年後風雨的他愈發像一位合格的首領了——起碼在彭格列拆遷辦干完活後可以熟練地進行談判。

　　他一點也不想要這種熟練啊……沢田綱吉在心底默默地流淚，他們此行過來的任務其實極其簡單，誰料到雲雀學長在看到這位重力使後就興奮地喊了一聲「肉食動物」提拐衝了上去——於是人家的總部大樓就成了這個慘樣。

　　至於大樓會完全成為廢墟完全是他為了攔架時開匣導致這種事情……當然是被沢田綱吉直接忽略掉了。當務之急，是要安撫「未婚妻」被十年火箭炮送去十年後的港口fia「重力使」。

　　「還請稍安勿躁，中原先生……這種事情我們已經很有經驗了，大概只用五分鐘，您的未婚妻就會……」

　　「喂，彭格列。」

　　赭紅頭發的「重力使」突然開口，他的目光死死盯著那個還殘留著粉色煙霧的地方，此時他的注意顯然並不在所謂的「五分鐘」上。

　　「你之前說——你們那個火箭炮是會讓兩個時間點的個體互相交換對吧。」

　　中原中也的面色一沉，在煙霧徹底散盡後終是忍不住在周身湧起陣陣紅芒——

　　「十年後」的羽生望月，並沒有出現。

　　..............................

　　「回來了回來了！！」

　　耳邊是幼童活潑又欣喜的驚呼，剛剛和年幼的阿娜達分別的我，聽到這樣的可愛的聲音忍不住愛屋及烏心癢難耐，結果下一秒我就被他狂笑地聲音給驚得睜開了眼：

　　「回來了回來了！！藍波大人的火箭炮果然沒有問題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家伙，原來是你這個熊孩子搞的鬼。

　　我強行按下腦門上的青筋，不等粉色的煙霧散盡就咬著牙地衝了出去，結果在出去的第一刻就忘記了自己要干什麼——我的目光被那個人群中那個身高一米六氣勢二兩八的帽子架狠狠黏住，再也拔不下來。

　　真是……真是……

　　「阿娜達你表情這麼深情干什麼啦！！」我忍不住捂起了臉，耳根子熱得嚇人。這種表情……這種突然找回了重要之物的表情——

　　誰受得了呀！！！！o（*////▽////*）q

　　我難得一見的老臉一紅出乎意料地沒有讓阿娜達跳腳，男人快步走了過來，表情是我從未見過的凝重：

　　「望月，你在那邊……你哭過了？！」

　　我被這話問得呆了呆，阿娜達面色一變，眉頭狠狠一皺，突然伸出手來，帶著老繭的粗糲手指為我抹去臉上早就干的差不多了的淚痕。他的動作並不輕柔，甚至刮得我的臉有些疼。他語氣極差道：「在那邊真的有人欺負你了？還活著沒有，哪怕隔著十年我也要把現在的他……」

　　「阿娜達。」

　　「啊？」

　　我忍不住露出一個笑來，聯想到我現在滿臉淚痕髒兮兮得跟個花貓一樣的造型，約莫是笑得不好看的。可我現在顧不了那些，只低低笑出聲來，像說給風聽的那樣輕輕訴說道：

　　「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

　　我可愛的阿娜達不出意料地啞然了，我彎著眼睛笑著，近乎貪婪地看著他現在的模樣，心底滿是劫後余生的慶幸——

　　遇見阿娜達，真是太好了。

　　「……」

　　「爸爸可憐的月醬∼∼∼∼∼∼∼∼∼∼∼∼∼」

　　還沒等我從溫馨地粉紅泡泡中回過神來，一個光看呆毛就讓人想要生理性嘔吐的黑影飛速撲了過來，潛力總在絕境之中爆發，我當然也不例外——戰五渣的我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突然爆發了潛在的超高反應速度，趕在他抱住我的那一刻狠狠摁住了他扎手的臉，十分無情地拒他於一臂之外。

　　「唔唔！……真無情呢，月醬。」他掙扎著把臉從我的手掌間拔出，眼睛裡流出兩條虛假的面條淚，表情地悲傷得好像要裂開了，「怎麼樣怎麼樣，在那邊有沒有受欺負？嗚嗚嗚爸爸可憐的月醬真是受苦了——關於這個，彭格列應該也要好好的賠償吧。」

　　呵。

　　我就知道。

　　這老家伙突如其來的關心絕對另有所求。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場上多了許多陌生的面孔，絕大多數都是十幾歲的少年，他們用一種備戰的姿勢站成一排，站在中心的那位棕發少年軟綿綿地笑著，如果一定要我形容地話，這無疑是張注定要破財的肥羊長相。

　　確定了信息，我回過頭來，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朝森垃圾露出個假笑。他「祈求」的目光使我冷哼一聲，無情地做了個「四六分」的口型。

　　他肉疼地點點頭，得到了滿意的回復後，我極其迅速擺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附和道：「是啊，爸爸——那邊真的又冷又黑，也只有價格合適的精神損失費能安慰我受傷的心靈了。」

　　「你們這也太假了吧，這分明就是敲詐！」

　　少年團中的一位銀發小哥終於看不下去了，他捏著幾根爆竹憤怒道，許是說出了在場人的心聲，大家竟無一例外地同時點起了頭——就連我方陣營的阿娜達也僵硬著扯了扯嘴角。

　　「……」

　　我咬咬牙，搞什麼啊！我羽生望月的演技，怎麼能受如此質疑！

　　還沒等我發揮出影後級的演技，站在少年團c位的棕發少年崩潰抓狂地苦笑了一聲，正欲開口，被一個小小的黑影踢得打了個踉蹌。

　　「ciao∼su.」黑影在少年肩頭站定，竟然是個三頭身的小嬰兒，他微微福身，摘下頭頂那個和阿娜達品味相似的小禮帽。

　　「關於港口fia大樓的賠償……確實是我們彭格列的問題，我們會負擔『一部分』費用的。當然，後續大樓的承建也會由彭格列專屬的後勤處來處理。」

　　好家伙，這意思是要錢沒有包工來補？

　　我揚了揚眉，對這小嬰兒身體和靈魂不符的現像表示接受良好——畢竟在他之前，已經有個死神小學生這樣典型的案例了。

　　只是他說的這話……別說森鷗外，就連我也聽明白了。這老狐狸怎麼可能放心讓別人家的組織來給我們蓋樓？

　　果然，森垃圾的目光一凝，顯然對這個結果也並不滿意，卻出乎意料地沒有第一時間拒絕：「想必這位就是傳說中的『裡世界第一殺手』，reborn先生吧。」

　　哦豁？原來還大有來頭？

　　我豎起耳朵，對這位氣息古怪的「第一殺手」略感興趣。只聽森鷗外低笑一聲，道：「想必您也知道這樣的補償……港口fia不可能會同意。」

　　拿著黑禮帽的小嬰兒微微頷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森鷗外順杆子往上爬的技能早就爐火純青：

　　「實不相瞞，鄙人最近恰好有一些來自境外的小小煩惱……」

　　等等！這是不要錢了？！

　　我抖了個激靈，把什麼古怪嬰兒殺手瞬間拋之腦後，狠狠扒拉住了森老賊漆黑的衣擺：

　　「那我的精神損失費——」

　　「關於境外……」

　　「精神損失費——」

　　「關於望月小姐的精神損失費，我們彭格列當然會做補償。」許是被我吵得不耐煩了，黑禮帽的小嬰兒相當上道地接上了我的話。

　　我滿意地點點頭，伸出我窮酸的手指頭道：

　　「那還用說——必須是這個數才行！」

　　「不不不……」小嬰兒搖了搖頭，卷曲的鬢發跟著晃了晃。他朝身旁的棕發少年使了個眼神，棕發少年了然地站了出來，單手握拳置於胸前，神情莊重，額上冒出橙紅的烈火。

　　「彭格列十世，奉初代目密令——」

　　「終於找到您了，望月小姐。」

　　


第36章

　　我是羽生望月——

　　我是津島望月。

　　我是能通人心的神——

　　我是能通人心的神。

　　我是「望月神」。

　　...............................

　　睜開眼，是觥籌交錯，燈影重重。

　　我是誰呢？

　　我的腦中嗡嗡作響。我依稀記得赤紅頭發的惡鬼說要和我成婚時的認真表情，依稀記得出逃的那個夜裡海浪洶湧得宛若來自遠古的巨獸，依稀記得高樓大廈和耀眼的東京塔，也依稀記得大樓殘骸裡少年額上橙紅的火焰。

　　混亂的記憶像是被什麼強行打碎又拼湊在一起，拼湊他的人顯然技術不夠高，我的腦子裡不光混亂異常，還時不時發出刺耳的鳴叫——

　　我是誰呢？

　　我到底是誰呢？

　　我坐在酒席中央，黑色的姬發、東方的長相、精致的和服——都與這個國度格格不入。我就這麼突兀地站在這裡，卻沒有人願意把目光投向我。

　　我消失了。

　　燈光穿透了我的手臂，我看不見我的影子，只看得見自己晶瑩透明的手指甲——是真的透明了。

　　因為我離開了我的國土。

　　恍然間我有了這樣的頓悟，鎖狀的金玲在我耳邊叮鈴作響，記憶中我好像很久沒有戴過這樣的頭飾了——

　　「金子很貴。」

　　我下意識地這樣想，接著心底就又有個聲音發出了嗤笑：「能值幾個錢？」

　　我學會影分。身了？

　　一個古怪的名詞響在我的耳朵旁，我又聽到自己用含糊的聲音說：「不對……這應該是精神分。裂。」

　　我是誰呢？

　　我渾渾噩噩地想著，腦袋裡一片漿糊。就在這時，一個悠遠的聲音自遠方傳來，猶如一只破曉的箭驟然飛過，箭羽劃破了天空，箭頭打破了桎梏，祂說——

　　「我許願……」

　　我醒來了。

　　.................................

　　神，生由於人，死由於人。

　　我生由於人心，死由於人心。

　　再怎麼厭惡於人類的貪婪，我也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的我，正是借由這個願望，才重新「站」回了人世間。

　　我飄在半空，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年輕的許願者，欣賞著他驚恐尖叫的可笑表情，不耐煩道：「你的願望實現了，滾吧。」

　　「什……」果綠頭發的少年從地上爬起來，眼下雷電形狀的紋路跟著他驚愕的表情一起抽動了一下，比起我的出現，他顯然更驚懼於我說的話，「我的願望實現了？！！」

　　他顯然想起了什麼，表情驚悚了一秒，接著就是憋不住的狂笑：「什、什麼？！！居然實現了？！！」

　　他立刻召來了下屬，說不惜代價也要打聽那個叫「雲守」的人的近況。見他如此激動，我難免有些好奇……畢竟當初沒聽完就直接應允了，想了半天，我終於從回憶裡找到了他許的那個願望——

　　「我許願……」

　　「——我想看阿諾德女裝。」

　　「……？！！！」

　　................................

　　人類迷惑行為又增多了啊。

　　我腦子裡又冒出了奇怪的名詞。

　　確認自己可以在這片異國的土地裡行走，我。干脆直接從城堡裡消失，瞬移到了小鎮上。

　　頭一次來到異國，作為一個土包子神，我對什麼都感到新奇——這可比和惡鬼一起逛。窯。子新鮮多了。

　　我無釐頭地想著，一邊驚奇地看著和日本風格迥異的建築，一邊又隱隱覺得這沒什麼稀奇。

　　……算了，不就是精神錯亂嗎，忍兩天就習慣了。

　　我走在人群中央，依舊是那副突兀的打扮，這一次我確實做到了引人注目，但神嘛，不會介意凡人那點微不足道的探究眼神。

　　就這麼在街上呆了幾天，今天的我也如常穿過了人流，游遍了攤販，並且順手實現了幾個微不足道地願望。我一頭扎進了用來藏身的小巷子裡，意外卻也不意外地聽到了一聲尖叫和槍響——

　　白眼之余，我興致缺缺地想著：

　　命運的車轱轆終於要咕嚕咕嚕地滾動起來了。

　　...............................

　　槍聲過後，是尖叫，是血腥，是無序的悲哀。

　　巷子裡的女人尖叫著扯著裙子奔了出來，她渾身染血，我卻知道她沒有受多少傷——血都是別人身上的。

　　「神啊……求求您，隨便誰也好，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心音。

　　「唉。」

　　我嘆了一口氣，決定開始加班營業，聽取她這微不足道地願望。

　　——人類真是麻煩。

　　我快步朝她走去——其實也沒有多快，畢竟我要保證我身為神的風度。於是夜光之中，我握住了那位婦人的手：

　　「你的願望，我確確實實聽到了。」

　　.................................

　　——這是誰的台詞？

　　裝。逼裝的太嗨，有些話就脫口而出了。嗐，不管了，既然想不起來，應該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我無所謂地想著，拉起了婦人手，只需眨眼的功夫，我們就出現在另一條巷子的深處。

　　「謝謝您……謝謝您……」

　　婦人抹著眼淚說著，她躬著身子輕輕啜泣，接著驀地抬頭。像一只毒蛇嘶嘶吐出了蛇信：

　　「想必那位能夠實現所有願望的神——就是您吧。」

　　被仇恨支配的人類啊——

　　「啊。」我眨眨眼，對這一點毫不避諱，「當然。」

　　「是您、是您……是您……」婦人低下頭魔怔地碎念著，握在我手腕間的手突然收緊，抬起的那雙眼紅得滴血，比我還像個非人類。「我許願……我許願！！！」

　　「我要許願他們去死！！伯爵去死！伯爵夫人去死！！沒救下麗娜的自衛團去死！傷害了麗娜的所有的貴族都去死！！！！」

　　「……」

　　「確定了嗎？」我輕聲問，沒有詢問她理由，也沒有質疑她的選擇。我一根一根地扒開她的手指頭把手腕從中收回。我向她確定著，聲線平靜，毫無起伏：「確定是這些人嗎？」

　　我伸出手來一一細數著：「伯爵去死、伯爵夫人去死、沒用的自衛團去死、傷害了你女兒的所有貴族都去死——是這些人，對嗎？」

　　「這可是個要向地獄交代因果的大工程啊。」我感嘆著，想到地獄裡那位不好惹的輔佐官大人，忍不住再一次向她確定，「確定有這麼多嗎？」

　　女人猙獰著眼，怨恨顯然已經浸滿了她的靈魂。她緊緊咬著牙，毫不猶豫地點頭道：「我確定。」

　　我垂下眸，想要感嘆，卻又感嘆不出什麼。

　　「那麼，」我站直了身體，半合著的眼裡是索然無味與冷漠無情，「你的願望，我確確實實……」

　　..............................

　　聽沒聽到暫且不說，起碼現在，我的工作確確實實被耽誤了。

　　「唰——」

　　握住我手腕的男人是一副極其溫柔的異國長相，金棕色的蓬松短發，蹙眉微斂的橙紅眼瞳，西裝革履、英姿颯爽，還有一團蓬。勃的、帶著生機的金色火焰自他額上竄出。如果不是寒冰凌厲地自他掌心蔓延向我的頸前，我或許會春心萌動也說不定。

　　一群男模長相的青年從他身後走出，我甚至看到了來到這裡第一個許願的綠發小子。如果不是氣氛實在不對，其實頗有一番牛。郎。店的光景。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

　　——我們被包圍了。

　　


第37章

　　我們被包圍了。

　　確切的說，是我被包圍了。

　　此時我的注意力還集中在青年的額頭上，早在見到（xxxx）的時候我就想問了，像這樣火焰燃在額頭上——真的不會燒掉頭發嗎？

　　橙黃的火焰和青年金色的發絲互相輝映融為一體，燃得極旺。我的目光在他的發際線處徘徊——或許他留這麼長這麼厚的劉海，就是為了擋住被特殊火焰迫害得岌岌可危的發際線？

　　我腦子裡瞬間浮現出了青年禿頭的模樣……好像也還不錯？

　　畢竟五官在那裡，怎麼樣也是一個英俊的小禿子吧。

　　「找到您了。」就在這時，英俊的小禿子開口了，他並沒有第一時間望向我，這個「您」也顯然不是對我說的，

　　「薇尼亞太太。」

　　我把目光投向我的許願者，她依舊是那副狼狽的模樣，裙角染血，渾身污泥，亞麻色的鬢發自頰邊垂落，頭深深垂著，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和剛剛癲狂的狀態比起來，這可真是安靜極了。

　　是冷靜下來了嗎？！

　　我輕輕掃了眼身旁一臉關懷的金發青年，極輕地哼笑了聲，眼底是無盡的諷意——

　　「去死吧！！！」

　　被稱作「薇尼亞太太」的婦人突然暴起，伴隨著高呵的是她撲向青年留下的極快殘影。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大概沒有誰會相信這是一位久居家中、四肢無力的普通婦人能夠爆發出來的速度，至少我這個擁有神軀卻體術極差的小廢物是做不到的。灰黑的影子撲了過去，我甚至看見了她袖中銀白的寒芒——那是她在袖中藏著的匕首。

　　這樣一把利刃，沒有用來殺死那些追殺她的殘渣，卻指向了對他抱有善意的金發青年。我扯了扯嘴角，對人類這種物種再也提不起興趣。

　　[我對人類滿腹恐懼。]

　　這句話又響在耳邊，平靜的語調卻讓我生出無盡的倦意。我不知道那是誰，也不想知道那是誰，但此時此刻，我確實是對他這句話表以認同。

　　人類是何等可怖的物種。

　　冰冷的刀鋒劃破黑夜，婦人瘋狂的尖叫聲刺激著在場每一個人的耳膜，同時把那群「牛。郎」們給嚇了個夠嗆，一個紅色頭發的青年瞬間就衝了過來，頰上火紅的紋路下伴著擔憂與怒火，似乎要在此刻燃燒起來——不，確實燃燒起來了。

　　「Pri！」

　　比他更快的是金發青年，幾乎是婦人撲過來的那一刻他就動了，橙黃的火焰在風中跳躍了兩下，緊接著，我就聽到了利刃和金屬相撞的錚鳴。銀色的匕首撞在他手套的鐵環上，幾乎是瞬間，婦人就他翻手恩倒在地，制服她，甚至都沒用上那個威脅著我的寒冰招式。

　　事情的發生與結束，只在頃刻之間。

　　「薇尼亞太太。」青年嘆了口氣，眼中是不忍與難過，「麗娜的事情，我很抱歉。」

　　「抱歉？抱歉？！！一句抱歉，就可以換我的麗娜回來了嗎？你們這群無能的自衛團！！不是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大家嗎？我的麗娜……我的麗娜……你們！！你們就是一群和貴族同流合污的肮髒怪物！！！！」婦人通紅著眼，表情猙獰又可怖，她聲嘶力竭地質問著，眼淚掉進塵埃裡，就像人性掉進泥沼裡一樣。

　　出乎意料的，青年沒有生氣，也沒有反駁，只是輕輕閉上了眼，再一次道：「抱歉，薇尼亞太太。」

　　倒是那個紅發青年捏緊了拳頭。

　　古怪，太古怪了，這個人，實在太古怪了，我感興趣地眯起了眼睛。終於在此世找到了一點樂趣，我的心情難得明朗起來，我直截了當地問道：「你為什麼不解釋呢？」

　　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我身上。我怕他沒聽清，再一次重復道：「你為什麼不解釋呢？」

　　「同流合污也好，見死不救也好，你根本沒有做那樣的事情吧？」我說著疑問句，語氣確是篤定，「你為什麼不告訴她真正的原因呢？」

　　「你！」青年沒有開口，他身旁的紅發青年倒是怒了，「你又知道什麼——」

　　我沒有機會他，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金發青年，沉默了一段時間後，我聽到他說：

　　「因為……我所持有的能力，就是用來保護他人的。」

　　青年睜開了眼，眸光裡看不清神色，他篤定地開口：「我擁有著這樣的能力，站在這樣的地位，就應該承受該有的輿論，做我應該做的事。」

　　保護嗎？

　　「這樣啊。」我裝作認同地點點頭，卻在下一刻冷凝了目光……這樣的性格，居然還是位「首領」嗎？

　　[所謂首領，應該是組織的奴。隸。]

　　記憶裡說這話的人已經面目不清了，只記得自己在他頭上戳了個巨大無比的「垃圾」標簽，想不起來也好，聽這聲音就讓人覺得生理厭惡。但就算是這樣，我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這句話，確實是最地道的首領標准。

　　而眼前的青年，則是把他的這句話逆行了個徹徹底底。

　　仁慈又崇高的理想、過人又獨特的武力、忠誠又護主的下屬……這乍一看，確實是個當首領的好料子。

　　他與那個「垃圾」唯一的不同點，大概就是不能拋棄自身造就組織吧。

　　他是民眾的英雄，卻不是組織的奴。隸。

　　這樣的人，能做創立者，卻做不了拓展者……他的組織在他手上，得不到長久的發展。

　　短時間內，我做下了這樣的定論。

　　「你不認同？」青年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他微微蹙眉，「你並不贊同我的觀點。」

　　難得做些表面功夫，居然還被戳破了？

　　——真是敏銳的直覺，我感嘆道。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跟他虛與委蛇了。我直接點頭，並且跟他說：「這樣下去，你的組織會出問題的。」

　　「喂！」紅發青年又忍不住了，「不許這樣跟Pri說話！」

　　「Vongola怎麼會有問題，我們可是這一帶最大的黑手黨！」

　　「黑手黨？你們不是自衛團嗎？」

　　「那是以前……pri不想讓大家害怕才沒有多做解釋，反正我們干的活都是一樣的。」

　　「是嗎？」我輕聲問著，微微垂眸，不給他人看清其中諷意的機會。

　　陷入泥沼中的崩壞，又怎麼會停止。

　　「既然你不贊同我的觀點，那就等等看吧，我會讓你看到一個特殊的黑手黨的。」就在這時，金發的青年平靜地開口了，他抬眸看向我，

　　「——你跟我回彭格列吧。」

　　...............................

　　於是我就來到了他們的大本營。

　　沒錯，就是這麼輕易的，我來到了他們的大本營。

　　「嗨∼∼∼神明小姐，我們又見面啦！」

　　果綠色頭發的少年湊了過來，之前在巷子裡站了那麼久，他終於找到機會和我打上了招呼。他眼裡是壓抑不住的興奮，「你真的神嗎？！！那天你答應我的願望真的會實現嗎？可惡，阿諾德那個家伙藏得太嚴實了……」

　　「藍寶。」

　　一個溫和的聲音從我背後傳出，我循聲望去，見到了一位穿著狩衣的溫雅青年，青年此刻也在打量著我，他溫聲道：「這位就是Giotto帶回來的東方姑娘吧。」

　　真難得，在這異國他鄉，我竟然還能見到故土的人。我對他極有好感，輕輕點了點頭。

　　「我是朝利雨月。」青年用故土的語言同我說著，難得聽到熟悉的語言，我竟愣了兩秒。

　　——真是溫暖的感覺。

　　不過真是奇怪，我是什麼時候學會這異國語言的呢？

　　我搖了搖頭，對自己記憶裡的古怪之處已經徹底麻木了——反正也想不起什麼。

　　「原來您就是藍寶說的那個神明啊？」青年已經坐到了我身邊，他爽朗笑著，頗有股風流意氣的味道，「他之前跟我們提起的時候，我們都以為他在說笑呢。」

　　聽了這話，藍寶在一旁叫了起來：「我說的本來就是真的啊！」

　　「我當然是神了。」我毫不避諱，直截了當的承認了，繼而問道：「怎麼，你現在就不認為他在說笑了嗎？」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相信有神明的人畢竟還是少數，這個人的套話水平，實在是差得不像話。

　　青年被我問得一愣，突然望著我笑出了聲：「哈哈哈哈我當然相信了，神明小姐。」

　　「是嗎？」我被他玩笑的態度弄得有些惱怒，「我看你可沒有要尊敬我的樣子。」

　　「你就不怕我懲罰你嗎？」

　　「懲罰？」朝利雨月呆了呆，他想了幾秒，竟還反問我，「您會懲罰我嗎？」

　　縱使是我，也被這話噎住了——這個人，就是傳說中的杠精轉世吧？！

　　「干什麼，想體驗一下神的怒火嗎？」我咬著牙道，「我看你根本就不懂得什麼叫敬畏吧！！」

　　「不是不是，不要生氣嘛神明小姐，我當然是尊敬您的。」朝利雨月哈哈笑著，非常識相地給我順了兩下毛，就在我好不容易神色有些松動時，青年沒心沒肺的下一句話讓我青筋都要跳出來，「不過神的怒火聽起來也很有趣的樣子，我非常想試一試呢。」

　　「哈？！！」我的語氣竟出奇得有些熟悉，不過這會我可顧不了這麼多，我當即沉下了臉，「既然這樣——」

　　我狠狠扯住一旁吃瓜的熱心市民藍先生：

　　「快給我許願！我今天必須要讓這個家伙體驗一下女裝的快感！！！」

　　「搞快點！！！」

　　............................

　　「怎麼樣，雨月。問出什麼了嗎？」

　　金發的首領坐在長桌前，忍著笑問著自己滿頭蝴蝶結的雨守。

　　然而雨守不愧是雨守，就算是頂著滿頭的蝴蝶結也他依舊笑得風光霽月沒心沒肺，

　　「——是個好孩子呢。」

　　


第38章

　　我在彭格列住了下來。

　　也姑且算是在這異國他鄉有了個落腳的地方。

　　「望月。」

　　金色卷發的美人端著茶點走了進來，我聞聲回頭，撞上了雙蔚藍色的眼。

　　「埃琳娜！」我忍不住露出笑來，第一次見面時，我就對這個眼如湖泊的小姐姐有著天然的好感，經過幾天的相處，我更是沒出息得被她的溫柔直接攻略。只是，友人哪裡都好，唯有一點美中不足——

　　「抱歉，望月，我來晚了，實在是DAMON太愛搗亂了——」

　　——要說我的美麗友人哪裡不好，大概就是年紀輕輕就陷入了愛情的漩渦吧。

　　想到這裡，我不禁垂首扼腕，可惡！下手晚了！

　　那個叫DAMON的男人，簡直就是必生之敵！

　　或許是我的眼神太過幽怨，金發藍眼的美人終於結束了關於男友的話題，她歉疚地望著我，神情甚至還有些小心翼翼：「抱歉，望月，談到DAMON讓你不愉快了嗎？別擔心，你也會遇見那個值得攜手一生的人的。」

　　攜手一生？

　　我的腦子裡突兀地浮現出了一雙耀如星辰的藍色眼瞳，還有一頂款式很值得人質疑品味的黑帽子。

　　我不禁笑了起來，眉眼彎彎：「他可必須要像埃琳娜一樣漂亮才行呀。」

　　埃琳娜被我逗得咯咯直笑，金色的長發與傍晚的陽光膠著著，笑容好像閃著溫暖的光。

　　我看得有些痴了——

　　「……真的不能踩踩兩條船嗎？埃琳娜。」

　　..........................

　　結果當然是被友人拒絕。

　　「哎。」

　　我幽怨地嘆了口氣，換上了埃琳娜捎過來的禮服，作為友人，今晚我將受邀去參加埃琳娜家舉辦的家宴。

　　她好像是位了不得的貴族呢。我抖了抖華麗且沉重的裙擺，從未覺得自己有這麼大一坨過。而且這束腰——真是挑戰女神極限的發明。

　　「我可以進來嗎？」

　　門外傳來敲門聲，不用細想我也知道是誰，這個時候會來找我的——只有Giotto。

　　因為我今晚的身份……勉勉強強算是他的舞伴。

　　「進來吧。」

　　我整理著裙擺，聽到了門鎖打開的聲音，回首，撞上了青年怔愣的眼。

　　「……怎麼了嗎？Giotto。」

　　我疑惑道，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發什麼呆呢？」

　　「……不，裙子很適合你。」金發的首領回過神來，意大利男人天生就精通甜言蜜語，而此刻，這個種族天賦終於在他身上體現，他微微一笑，金橙的眼瞳中似有無限贊嘆，「它看起來就像天生適合你一樣……總之，」

　　他頓了頓，似是在苦惱該如何人形容；「總之，很漂亮。」

　　是嗎？

　　我轉身看向鏡子，鏡子裡的我依舊是那張熟悉的臉……要是說脖子以上有哪裡不同，大概是烏黑的頭發被編得束起，腦門上還頂了頂淺藍的花邊禮帽吧。異國的禮服和日本那邊完全不是一個風格，繁雜沉重的蕾。絲，層層疊疊的緞帶，領口敞開的程度和和服簡直就不能比……若非要我說哪裡好看，大概只有領口那顆看著就很貴的藍色寶石吧。

　　別的不說，這寶石真的是珍品，瞬間把這件衣服提高了好幾個檔次。

　　唔……偶爾換個風格其實也還不錯嘛。

　　我高興地轉了兩圈，厚重的裙擺和著風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響，自娛自樂完了，我扭頭看向Giotto，心情很是不錯：「我們走吧！」

　　「好。」Giotto點點頭，正欲拉著我出去，卻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Giotto。」

　　我好奇地望向他，以為他是不放心我出去，特地朝他保證道，「你放心，在外面我會給你面子的。」

　　「不……」他仔細端詳了我一眼，指尖在我脖子處停下，「這裡少了些什麼。」

　　欸？

　　我低頭望去，發現自己根本看不見脖子，便拿手摸了摸：「少了什麼？」

　　Giotto眼神凝了凝，沒有回答我，而是朝女僕說；「去把『海神之眼』拿過來。」

　　海神？好像是龍王的別稱——「龍王之眼」？

　　我睜大了眼睛，那個傳說可解百病生死人肉白骨的「龍王之眼」？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龍王這麼快就被人類禍害了嗎？

　　就在我震驚的時候，女僕捧著禮盒走了過來，置於我面前打開，露出了水藍色的精致寶石。

　　和我胸口的這顆比起來，這顆明顯眼小得多，但成色明顯更為剔透，甚至看不出打磨的痕跡，就好像天生就是這副模樣，銀色的細絲和它交纏著，款式明明很簡單，卻有著說不出的精美。

　　Giotto小心地取下項鏈，輕手輕腳地為我帶上，那顆「龍王之眼」好像落在了我兩根鎖骨中間的位置，冰冰涼涼地，好像有海水滲入皮膚。

　　不是真的「龍王之眼」啊，人類真是喜歡搞些莫名其妙的噱頭。

　　我幾不可查地松了口氣，對這個項鏈還是極為滿意的——

　　嗯，起碼很值錢。

　　........................

　　我承認，我在這方面確實是毫無品味。

　　這一點在我挽著Giotto步入大廳時就表現得更鮮明了。這顆在我眼裡只能算是「值錢」的寶石，竟引得各位貴族們紛紛注目，無數的視線在我鎖骨處掃蕩，竟還有位紳士朝我點頭行李——

　　不會吧，還真是我太市儈了？

　　Giotto帶我這個女伴來還真的是倒了大霉，我對這邊的舞蹈一竅不通，只能坐在角落裡，看著Giotto被各位小姐們拉入舞池。

　　「抱歉，各位小姐，我要在這裡陪我的女伴。」Giotto溫聲笑著，語氣竟帶著幾分寵溺，「她是東方人，不太會跳舞呢，我得在這裡陪她。」

　　——好家伙，這哪裡是倒了大霉，這分明是早有預謀！

　　我望-工具人-月，就算生氣，也只能在無數淑女嫉恨的眼神下，露出一個什麼也不知道的假笑。

　　「月，東西還合胃口嗎？」Giotto溫柔地笑著，我卻好像看見了他金橙瞳孔中漆黑的靈魂——

　　真是看走眼了！這明明是個黑心饅頭！

　　「好吃呢。」我回他一個溫順的笑，就像真的是一位溫柔小意的東方美人一般，遞給了他一塊pizza——雖然上面全是青椒。

　　——這家伙，假裝戀人可是得加錢的啊！

　　「真好吃呢。」這一帶最大的fia首領，帶著微笑吃下了女伴遞過來的美食，在外人看來，可真是琴瑟和鳴，男女恩愛——如果不是我看見他的面色扭曲了一瞬的話。

　　哼。

　　我冷笑了一聲，神明也是你能利用的嗎？

　　真是好大的膽子。

　　必須吃惡心的青椒才能輕易我的怒火！！！

　　我氣鼓鼓地塞了一嘴蛋糕，無意去聽Giotto和那些黑西裝們的交談，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這一點，我心裡門清。

　　就在這時，一塊絲巾遞到了我面前。

　　我抬頭望去，是一個發型很獨特的青年。

　　如果說我看人一般先看臉的話，那這個人，就是把我的視線硬生生地一路拉扯著從下巴往上移，注意力完全都被這特立獨行的發型給吸引了。

　　——這分明就是個冬菇啊！！？

　　我單獨看了幾遍他的頭頂，再三確認他不是一個修煉了千年的冬菇妖怪。

　　人類的時尚，總是往我意想不到的方式一路狂奔。

　　「您的目光有些無禮呢，小姐。」冬菇頭的青年勾起嘴笑著，不得不說，青年的長相確實優越得很不一般，這麼離譜的發型在他頭上竟毫無違和感，我見他眉眼彎彎，卻在他眼底看不出一丁點笑意。

　　燈影交錯中，他捏住了我的臉，剎那間，我的瞳孔中都是那雙紫藍色的螢石，我聽到他低啞的聲音——

　　「幻術師的眼睛可不能隨便看哦，來自東方的小姐。」

　　我看清了他眸中的自己，鎏金的眼眸彎成一片新月，我吃吃一笑，對他所言毫不在意：

　　「但您的眼睛很漂亮呢，幻術師先生，或者說——」

　　我稍稍揚眉，念這個名字的時候忍不住咬起牙切起齒：

　　「戴蒙＿斯佩多先生。」

　　


第39章

　　呵。

　　男人果然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沒錯，眼前這個走在時尚前沿的輕浮冬菇頭，就是埃琳娜無時無刻不掛在嘴邊的「DAMON」！

　　奪妻之仇，不共戴天！

　　我之所以會單身，都是因為這個男人！！

　　想到這裡，我的眼神更凶狠了，用絕對客觀的眼神仔仔細細地審視了一番這個拐走埃琳娜的「凶手」——發型太醜、為人輕浮、笑面虎、黑心肝、非主流！！！

　　他怎麼配得上我的埃琳娜！！！

　　「收起你無禮的眼神，小姐，你眼中的嫉妒都要蔓延到大廳外了。」戴蒙·斯佩多依舊是哪張皮笑眼不笑的假臉，我確信，他那如霧的眼中深深刻著的，絕對是可以讓人呼他一巴掌的可惡嘲意！

　　「哈？嫉妒？我看你是眼睛裡進了青椒看人才會這麼惡心吧！死冬菇頭！」我摁住了蠢蠢欲動的手，保住了身為女神的教養。

　　「nufufufu……我看你是需要感受一下真正的冬菇在頭上究竟是什麼感覺！」

　　出現了！惱羞成怒的變態威脅！居然還發出這麼惡心的笑聲——絕對、絕對不能讓埃琳娜跟他在一起！！！

　　我捏緊了拳頭：「來一場真男人的戰鬥吧！死冬菇頭！！！」

　　........................

　　……對決當然沒有完成。

　　因為就在我們兩刀光劍影，互相在心裡謀殺對方時，仲裁者出現了。

　　「你們在干什麼？DAMON？望月？」

　　可惡！埃琳娜居然先叫的冬菇頭的名字！

　　我一邊恨得牙癢癢，一邊飛速收回自己眼裡的殺氣，朝埃琳娜露出一個微笑：「埃琳娜……」

　　「埃琳娜，你今天真漂亮。」

　　！！這個滿口花言巧語的家伙！！！

　　我不甘示弱：「埃琳娜，你每天都很漂亮。」

　　我立馬收到了某個冬菇頭陰惻測的視線——

　　【管好你的嘴。】

　　【呵。】

　　我譏笑一聲，正欲再接再厲，一旁的埃琳娜拉住了我的手：

　　「望月。有一件事可能要拜托你哦？」

　　「欸？」

　　展現我女友力的時候到了！

　　想到身旁虎視眈眈的冬菇頭，我捏緊了埃琳娜細嫩軟滑的纖纖玉手，笑得溫柔知意，「什麼事，埃琳娜，只要你開口，望月sa我隨時都可以為你排憂解難！」

　　「哪有這麼誇張啦……其實是我有一位遠房伯母，聽說了你是我的朋友後很想見一見你——你等會有空嗎？」

　　「有的有的！埃琳娜你放心！我絕對會在伯母面前好好表現的！」

　　這不就是見家長嗎？！

　　我得意地掃了一眼冬菇頭——【想不到吧， 第一個見埃琳娜家長的，是我望月大人！】

　　「nufufufufu……埃琳娜，你快把她帶過去吧。」冬菇頭額上爆出來青筋，他依舊笑著，在我眼裡，卻充滿了勉強和失落的失敗男人氣息。

　　呵。

　　手下敗將。

　　我不屑地收回眼神，以勝利者的姿態挽起了埃琳娜的手：「我們走吧，埃琳娜。」

　　「好。」埃琳娜笑著回應，似是真的沒有注意到我和斯佩多之間的風起雲湧一般，引著我像二樓走去。

　　——如果她沒有悄悄回頭，用著神絕對聽得清的聲音向冬菇頭示意的話：

　　「不要跟望月計較啊，Dan。」

　　……可惡。

　　........................

　　總之，我是絕對不會承認我輸了的。

　　我跟著埃琳娜走到一個房間前，推開紅色實木的大門，我見到了此行的「最終目標」——一位保養得相當得當的貴婦人。

　　「賽琳娜伯母，這是我的友人，望月。」

　　「望月，這是我的伯母，賽琳娜夫人。」

　　我和賽琳娜夫人相互點頭示意，卻在聽到她的心聲後稍稍斂起了嘴角，那位夫人朝埃琳娜笑道：「埃琳娜，我想單獨和你的朋友談談，可以嗎？」

　　埃琳娜頗為為難地看了我一眼。

　　而我又怎麼舍得讓我心愛的埃琳娜為難呢，我勾起了嘴角，聲音柔和得不能再柔和了：「當然可以，埃琳娜，拜托你先出去了。」

　　「這位賽琳娜夫人——我會好好『傾聽『她的想法的。」

　　........................

　　「哢嚓。」

　　大門關上的聲音敲在耳膜上，我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這位所謂的賽琳娜夫人，直奔主題：「利用埃琳娜引我過來，想必您是有什麼難以啟齒的宏願吧。」

　　我晃了晃腦袋，故作猜測：「您想殺什麼人？還是想挽回你的丈夫？還是想獲得更高的權力？不不不，這些事情——您自己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辦到，不是嗎？」

　　我找了個椅子隨意的坐下，居高臨下地睥睨著這位地位超然的頂級貴婦，等待著她那個我早已了然的答案——

　　而這位夫人，確實也不負我的期待，她雙手合十，似是無比虔誠：

　　「這件事情，的確只有您能做得到。」

　　我俯身側耳狀。

　　「我想……我想擁有長生。」

　　「……」

　　長生，無論在哪一個國土，都是人類經久不變的願望。

　　這樣的願望實在是太多太多了，我曾在無數人的心間聽過，也無數次對它嗤之以鼻——

　　人類，總是喜歡為自己尋一份痛苦的宿命，並絲毫不引以為過。

　　長生，難道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嗎？

　　我垂眸斂眉，遂又舒開，朝我的許願者輕輕笑道：

　　「好呀。」

　　............................

　　[血腥女爵]

　　巨大標題的文件放在我面前，我掃了一眼就只覺無趣地丟在一旁，抬頭看向給我文件的人——Giotto。

　　「怎麼了？Giotto。」見他不說話，我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下巴，「說話。」

　　「月。」

　　Giotto啞著嗓子，輕聲問道：「這件事情，和你有關系嗎？」

　　「這件事？」我的目光重新落在文件上，在掃到[女爵塗抹少女少女鮮血只為永葆青春]的字樣時，百無聊賴的點頭道，「啊，是我做的。」

　　面對Giotto不可置信的目光，我毫不回避：「其實也沒什麼，那位夫人想求得長生，我同意了而已。」

　　我撐著下巴：

　　「只是——我可沒說她要以什麼樣的姿態長生呀。」

　　「……」

　　回答我的是沉默。

　　我實在是見不得他這什麼也不說的模樣，拍了拍裙子，打算起身就走。

　　「……月。」

　　就在這時，Giotto叫住了我，「賽琳娜夫人為了保持容顏，已經殺死了三十位無辜的少女了。」

　　「縱使被發現並加以處罰——我們也挽回不了她們的生命。」

　　Giotto顯然很難過，他不解地望著我，眼中充滿迷茫：「你說……一個人的過錯，為什麼要那麼多生命為之買單呢？」

　　「……」

　　雖然足夠委婉，但這是在向我興師問罪嗎？

　　我忍不住這麼想，語氣不自覺得變得不客氣：

　　「為什麼？」

　　「那這話你得問那位[血腥女爵]。」我甚至不能理解他的茫然，

　　「你去問問她，為什麼她一個人的妄想，要三十位女性替她犧牲。」

　　「……」Giotto短暫的沉默了一下，突然朝我福身致歉道：「抱歉，望月，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

　　「我沒有在責怪你的意思。」

　　我被這句話引得一怔，心底莫名湧起的不安突然沉靜了下來，但我心中還是有些悶悶，我小聲道：「……那你跑來質問我。」

　　Giotto彎起眼眸笑起來，金橙的瞳孔像是這房中唯一的火光：

　　「我知道，這樣的力量你也並不想承受。」

　　「但身負力量卻不懂得如何作用，這樣是不對的」

　　「那你這不還是在怪我同意那個女人無趣的願望嗎？」我頓時火冒三丈，怒極反笑道，「我的力量想如何使用，與你無關吧。怎麼，你還想干涉神的旨意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望月。」

　　「我的意思是說……」金發的大空有些為難地斟酌著語句，似乎很是苦惱該如何表達，他沉思了片刻，道，「你太過漫無目的了，望月。」

　　這話也太過一針見血了些。

　　我捏著凳角，忍不住想要聽下去。

　　「你看，就好比我的大空，雨月的雨炎，Dan的幻術，Vongola的力量，為的就是『守護』。而這世間的種種之中，你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我的目的是什麼？

　　我再一次怔然了，這我實在無法回答。

　　「這件事情，明明還有更好的解決方案。」

　　Giotto嘆了一口氣說：「為自己定下個目標吧，望月。」

　　「但既然你擁有這樣的力量，我希望你……」Giotto頓住了，隧又展開眉頭坦然道，

　　「起碼，讓自己開心一點吧。」

　　........................

　　我從未想過，在這一天，我被區區一個人類給教育了。

　　我的目的是什麼？

　　傾聽許願時，我的目的是什麼？

　　這個問題在他離去後，也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裡。

　　交給時間吧，我忍不住這麼想。

　　但又心底隱隱不甘。

　　傾聽願望，實現願望，這是我有記憶以來就篆刻在我靈魂裡的東西。

　　而今卻有人問我，我的目的是什麼？

　　這就是我的神職啊，我不解地想著，可理所當然之際也實在無法形容自己心底的那份空。虛與無力——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我無法確定自己的答案，卻又隱隱覺得自己早有定論。降臨此世，唯有這一刻迫切地想要聽到自己心底的聲音。

　　而那個久違的、一直在我耳邊胡亂開口的奇怪聲音終於在我的呼喚中醒來，她說——

　　「我想騎中也。」

　　「……？！！！」

　　


第40章

　　什、什麼，騎、騎什麼？！

　　我被這話嚇得腦子一懵。

　　「中也」？難道是一種新品種的馬嗎？這和我的神生目標有什麼關系？！不不不，絕對不是我思想污穢——那個叫「中也」的……總之！絕對不是不干淨的那種騎！

　　我望月神！絕對不是那種人！

　　我篤定地錘著桌面，堅決不承認心底的那一絲遲疑。

　　咳、總之，先定個靠譜的目標再說！

　　「……」

　　「唉。」

　　我苦惱的想著，卻依舊想不出個什麼所以然來，只能趴在桌上，悠悠地嘆了口氣。望向窗外，天地間盡是如楓暖橙的暮色，叫不出名字的金色小花一團一團地開著，緊緊擁抱著，一同在風中搖曳。

　　果然……還是交給時間吧。

　　...........................

　　Giotto最近很忙，不，應該是Vongola所有的成員都很忙。

　　似乎就像初見時說的那樣，Giotto在把他的理想注加於「Vongola」上展開。這個理念古怪的Mafia組織竟在以一個出乎意料的速度飛快壯大。如果不出意外，「Vongola」這個看起來很好吃的名字，遲早有一天將化作一頭盤踞於意大利裡世界的巨大雄獅。

　　Giotto似乎也對這一點有所預見，可他似乎並沒有欣慰和驕傲，反倒是極為憂心忡忡——尤其每日皺眉的次數多得都要把眉心夾出褶子了。

　　Giotto好像很久沒有笑過了。

　　在某一天，我突然這麼想到。

　　我撐著腦袋回憶著，想要在日益減少的見面次數裡扒出他微笑的模樣——最近的幾天，他幾乎都是以一副或凝重或薄怒的表情匆匆從大廳內走過，就連少有的幾次閑談，我也總是看見他魂不守舍思考著別的什麼……「Vongola」的大空，居然失去了笑容嗎？

　　我微微皺起了眉。

　　雖然不贊同他的首領之道，但這位大空的笑容——確實是這異國裡少有的珍寶。

　　哪怕是出於愛惜財物的心理，我覺得他還是需要搶救一下的。

　　於是久違的，我敲響了Giotto房間的大門。

　　「篤篤篤——」

　　敲擊門板的聲音清脆地響在廊道裡，按照常識，首領的臥室應該是整個組織裡戒備最森嚴的地方。但「Vongola」明顯不是一般組織，與其他的Mafia相反，首領所居住的地方，恰巧是全彭格列武裝人員最少、安保工作最薄弱之處。

　　——這當然只是看起來。

　　如果有不長眼的家伙把主意打到這裡來……

　　那我也只能替他默哀了。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那位大空的武力值，可是被譽為「神一般的存在」——當然，指的不是我這種戰五渣廢神。

　　更何況他還養了G這麼個忠犬在旁邊。

　　這麼想著，房間的大門被從裡面拉開。

　　「Giotto……誒？」

　　我驚訝地看著眼前紫色眼瞳的蘑菇頭，再三確認自己沒有敲錯房門後，我的表情變得極為嫌棄：「你怎麼在這？！」

　　「……」

　　出乎意料的，Dan這個家伙居然沒有發出「nufufufufu」的怪笑並加以還嘴。

　　我這才注意到違和的地方，他似乎沒有擺出以往那副笑吟吟的虛偽表情，臉上竟是難得的不虞——甚至可以說極怒。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轉身從房間裡離開。

　　……發生什麼事了？

　　我把頭探進房間裡，金發的大空坐在窗邊，疲憊地揉著太陽穴。

　　[如果……Vongola沒有……]

　　帶著願望成分的心音猝不及防地闖進我的耳朵裡，後面的我沒有聽完，因為心音的主人已經發現我了。

　　「望月？」

　　Giotto舒展了眉頭，彎著那雙金眸望著向我，我此行的目的輕而易舉的達到了，可我卻高興不起來。因為我分明看見，那猶如朝陽溫暖的眸色裡，沉澱著的是化不開的郁色，他問我道，「有什麼事嗎？」

　　「……Giotto。」

　　我掃過他的眼眸，輕輕問，

　　「你有什麼心願嗎？」

　　「……？」Giotto給了我個茫然的表情，遂又恍然，這位大空溫和地笑了，柔聲道，「不必擔心，望月。」

　　他說：「我很好。」

　　……愛逞強的家伙。

　　看透一切的卡密sa——我苦惱地揉起了眉心，為珍寶的故作堅強感到尤為痛心……看來拐彎抹角地安慰是沒有用了，於是我直接問道：

　　「你在等什麼呢？Giotto。」

　　Giotto愣住了，他像是被戳破心事一般坐直了身體，他沉默地盯了我良久，最終在我的凝視下垮下腰杆子自暴自棄：「你知道了啊。」

　　我找了個椅子在他身旁坐下，靠著桌子撐起下巴，我再一次問他：「嗯，所以——你在等什麼呢？」

　　「……」Giotto垂下眸，他捏緊了扶手，指節泛白，似乎在掙扎，卻又語氣堅定不急不緩地說道，「不是在等……我打算，就此停下。」

　　這回愣住的輪到我了。

　　「……停下？」我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難怪剛剛Dan會是那副表情了，這實在有些突然，哪怕是我也有些不能接受，「可是——說要證明給我看的不是你嗎，怎麼在這種時候……打算停步不前了呢？」

　　「你要……放棄自己的理想了嗎？」

　　他……要放棄Vongola了嗎？

　　我一時間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受，只覺得突然難過了起來。

　　「放棄」這個詞，著實有些殘忍了。或許Giotto也是這麼覺得的，他的嘴唇顫動了一下，整個人籠著巨大的悲傷：

　　「望月……我的理念，是想要創造一個可以保護友人、守護家園的盾，自衛團時是這樣，現在的Vongola也是這樣，這一點從來沒有變過。」

　　「可是……」Giotto的聲音變得沙啞，他痛苦的望著我，「Vongola……再這樣下去，Vongola就不是我理想中的Vongola了，我不希望Vongola……成為一個獨。裁者。」

　　他閉上了眼，

　　「我很抱歉。」

　　「但我必須要這麼做。」

　　「……」

　　[所謂首領——]

　　惱人的聲音再次在耳邊想起，而這一次，我選擇忽視它，安撫地拍了拍Giotto的手，

　　「既然這樣，按照你的心意放手去做吧。」

　　是的，所謂首領，應該是組織的奴隸。

　　可Giotto——

　　他的理想從來都不囿於成為一個首領。

　　........................

　　Giotto的指令下達地很快。Vongola的勢力迅速停止擴張，甚至很多本部的成員都收到了「裁員」的消息。

　　西西裡一下子多了許多無業游民。

　　隨著底層武裝力量的減弱，高層的工作明顯就多了起來。

　　「望月，我出發了哦！」

　　有誰在門口喊我，我朝他望去——是朝利雨月。

　　「又有任務嗎？」我望向雨月包著繃帶的左臂，難得有些憂心。昨天好不容易施舍他讓他自己許願治好，結果被這個人以[傷口是男人的勛章，只有疼痛才能讓我記住失敗]的奇葩理由拒絕了……

　　——不識好歹。

　　我氣呼呼的想著，滿心憤懣難以消解，只硬邦邦道：「哦。」

　　然而我的怒氣明顯沒有傳達給天然得讓人牙癢癢的雨守，不，或許是傳達到了，但被他以特殊的方式曲解了：

　　「這麼冷淡啊望月，是誰惹你生氣了嗎？做人可不能太小氣哦！」

　　「……╰（‵□′）╯︵╩▂╩」我再一次對著雨守捏緊了拳頭，

　　「不想穿十二單出去做任務就快點滾啊豈可修！！！」

　　............................

　　或許是因為十二單的威力太大，「無法無天」的雨守終於彎下了他「高潔」的脊梁，灰溜溜的帶著長刀走了。

　　偌大個Vongola基地，竟只剩下我跟埃琳娜兩個弱質（？）女流。

　　「望月。」埃琳娜拎著藥箱從閣樓上走了下來，金色的卷發在肩頭隨著步伐輕輕顫動，蔚藍的瞳孔像是清晨被風吹起漣漪的清泉，她笑了起來，明艷得猶如春日裡綻放的郁金香，「我們兩個也有任務了哦？！」

　　好吧，按理來說應該是「無業游民」的我，在這種特殊時期，自然而然的被埃琳娜劃進了後勤部。

　　不過，「我們」這個詞聽起來很好聽嘛！

　　不就是干點活嘛！對於望月sa來說，簡直so easy！

　　「什麼事？」我笑吟吟地問，「交給我就可以了哦！」

　　「前幾天南方那邊發生了些紛爭。」埃琳娜說，「我想去看看那邊的老人和孩子有沒有受傷……」

　　她想了想，突然道：

　　「啊，你沒見過的阿諾德先生也在那裡。」

　　……[阿諾德]？

　　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

　　我漫不經心地回憶了一番，決定把他拋之腦後——莫名其妙的人，哪有陪埃琳娜「逛街」重要。

　　「那我們走吧！」

　　我如是說著，全然不知接下來將要面對的，是怎樣的狂風暴雨。

　　


第41章

　　Vongola的專用馬車很快，我和埃琳娜很快就到達了任務地點。

　　小鎮的情況比我們想像中好多了，或許是因為雲守趕來的及時，傷亡人數並不多。甫一下車，埃琳娜就進入了工作狀態，而我，則是因為礙手礙腳（……）被打發去找阿諾德拿傷亡名單。

　　戰後的小鎮極其清冷，雖然埃琳娜說[在街上隨便問問就能找到阿諾德]……但也架不住街上一個人也沒有啊。

　　好在老天爺並不給我於埃琳娜面前出醜的機會，沒走幾步，我就在湧著噴泉廣場上捕捉到一位穿著相當禁欲的青年。

　　「……那個，你知道阿諾德在哪裡嗎？」

　　我的詢問聲不大，輕易地被「嘩嘩」的噴泉聲淹沒，就在我准備再問一遍的時候，淺金色頭發的青年緩緩轉過身來。

　　我：「！！！！！」

　　我瞬間睜大了眼睛，一股熟悉的熱流非常熟練地衝上腦門！！

　　——我確信，在這一刻，我聽到了春天來臨的聲音。

　　...........................

　　空無一人的街道！像征浪漫的噴泉！明淨如洗的碧空！潔白羽毛的小鳥！

　　——標准的情景，愛情的開端。

　　我壓抑住激動的心情，目光黏在青年臉上根本就扯不下來！

　　帶來春天的青年渾身氣質和春天沒有半分關系，甚至有著一副極其冷淡的無情長相，淺黃的頭發，深邃的眼睛——這些特征分明是異國的標配，在他臉上，卻有一種混雜著東方韻味的特殊美感。如果他是黑發黑眼，想必就是地道的古典美人了。況且……

　　我盯著那雙漂亮晶瑩的藍色瞳孔，差點沒把那句「就是你了！」高呼出聲。

　　日日夜夜縈繞在我夢裡的藍色眼睛，禁欲又色氣的黑色風衣！

　　那個碎片般的影子，我魂牽夢繞的人，那個提到「攜手一生」就浮現在我腦海裡的身影——一定就是你了！

　　就是身高好像高了點。

　　我默默的想著，把目光投向他的掌心，只有他手掌一半大小的幼鳥倚著他的大拇指，飛快地啄著谷物，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可愛得不像話。

　　——會給小動物喂食的，想必是個外表冷酷內心溫和的人吧。

　　看來要走軟萌小白兔路線才能拿下他！

　　很好，找准定位，一擊必中！

　　我眨了眨眼，迅速擠出一個單純無辜的表情，腳尖懟成內八，雙手並攏合十。聲音結結巴巴怯怯生生，找准角度對好光源，確保眼神足夠亮晶晶，然後就是可憐惹人愛的標准開頭：「拜托拜托……那、那個，我呢，是來找他拿傷亡名單的，他是Vongola的人，你知道Vongola嗎就是那個很厲害的Mafia組織……唔……」

　　我做出一種努力形容卻形容不出的煩惱模樣。

　　而金發的青年眯起了眼。

　　「……銬殺。」

　　「？？？？？！」

　　...........................

　　「？？？？？！」

　　小問號，你是否有許多朋友？

　　面對一言不合就打過來的青年，我迅速蹲下身子想要避過揮過來的寒光，內八字的站姿害得我腳下一個踉蹌，重心瞬間就對著青年的手腕倒去——

　　「誒呀——」

　　冰冷的手銬眼看就要砸上我的腦門，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我再次爆發出驚人的潛能——我抱住了青年的大腿根子，並發出了凄厲的尖叫，

　　「哥哥別殺我！」

　　


第42章

　　想像中的疼痛沒有到來。

　　我悄悄睜開一只眼，冰冷地、閃著銳利寒芒的手銬驀地撞入眼簾，手銬的距離極近，我條件反射地向後一縮，再次閉上了眼。

　　「……放開。」

　　頭頂傳來男人冰冷的聲線，我試探著睜開眼，抬頭，撞上了他幽藍的瞳孔。他動了動腿，眼神冷得猶如腊月的冰河，我聽見他不耐的重復：

　　「放開。」

　　「……哦。」

　　我乖巧的放開了他的大腿，試探了向後挪了幾步，見他沒有反應，就哼哧哼哧蹲到了一旁，兩只手抱著差點跟手銬近距離接觸的腦袋，時不時偷瞄他兩眼——

　　嚶！！這個人——實在是太凶了！！！！

　　莫名其妙地差點被打……我明明什麼都沒來得及干啊QAQ！

　　——血虧。

　　想到這裡，我的眼神忍不住變得幽怨起來，或許青年也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緩緩走了過來，就在我以為他會向我道歉時，一張紙從他手中飄下，落到了我頭上。

　　……？

　　這是什麼新型道歉方法嗎？

　　我懵懵懂懂地把它從頭頂扒下，在看清上面寫了什麼時陡然睜大了眼睛，紙頁上只有幾句簡短的意文，但標題卻格外醒目——

　　[斯克裡亞小鎮傷亡名單]

　　「……」

　　我冷靜地把軟萌小白兔計劃徹底打碎，捏緊了手中的傷亡名單——

　　我的春天，結束了。

　　.....................................

　　春時尚短，花還未開，冬天就已經來了。

　　……我說的不是氣候變化。

　　此時的我竟然莫名的有一種欣慰感——這一次戀情的結束，來得比以往都要快呢。

　　畢竟無論是因為兔子不吃窩邊草，還是由於不能干涉Giotto的計劃……總之，我都不會對Giotto的友人出手的。

　　在扯下降智打擊的戀愛濾鏡後，我再一次把目光落在男人臉上——金色的短發，幽藍的瞳孔，冷峻的表情，居然於千裡之外的氣勢……這樣的人，居然也會加入Vongola，認同Giotto那寫滿了「幼稚」、「善良」、「無趣」的中二計劃嗎？

　　也是，誰還沒個中二期呢？

　　我恍然地想，只是沒想到——那位傳說中的雲守，阿諾德先生，會是一個這麼悶。騷的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那個……阿諾德先生是吧。」我理了理衣衫，收起了之前那副矯揉造作的模樣，到底是才「失戀」，我的語氣有些煩躁，「名單我收到了，待會會送往後勤部，至於您……」

　　我瞥了一眼他腳旁的幼鳥，聳了聳肩道：「您就繼續留在這裡喂小動物吧。」

　　阿諾德的眼睛眯了眯。

　　我也不想等他回答，徑直朝埃琳娜落腳的方向走去。

　　——嗚，在這異國他鄉，唯有埃琳娜的懷抱還有一絲溫暖了！

　　＿（：3」∠）＿希望埃琳娜會給失戀的我一個擁抱。

　　想到接下來的賣慘福利一條龍，我忍不住露出一個猥。瑣的笑容。

　　…………或許是我的笑容髒到雲守大人的眼睛了，就在我步伐輕盈美滋滋笑著時，阿諾德先生再一次提起手銬，攔住了我的去路。

　　「後勤部……」金發的男人仔細咬著這幾個單詞，不只是想起了什麼，駭人的殺氣猶如狂風暴雨一般襲了過來，就在我瑟瑟發抖茫然失措不知所雲時，驚悚聽到了他的下文。

　　「那個一直以來為非作亂的神……」

　　「就是你吧。」

　　


第43章

　　「那個一直以來為非作亂的神……」

　　「就是你吧。」

　　男人凌厲的眼神讓我冷汗涔涔，在這生死關頭，我終於想起了[阿諾德]這個名字究竟為何耳熟——  ！原來是你啊！！

　　我的眼神瞬間驚悚了起來，阿諾德阿諾德……這不就是剛到這裡時，被藍寶那個見鬼的願望禍害的主人公嗎？！

　　「想讓看阿諾德女裝……」

　　藍寶帶著期盼音調的心音回響在我腦子裡，若起初我聽到這個願望的心情是不耐不解，那如今我的心態就是天翻地覆膽戰心驚了——

　　讓！阿！諾！德！女！裝！

　　青年極具殺氣的眼神霎時浮現，我立馬垂下眼眸，擋住了我放光的眼神。

　　咳，藍寶這家伙也真敢想。

　　其、其實有點想看呢qwq。

　　禁欲系青年穿著黑色小禮服的畫面就這麼闖進我的腦袋裡，攔也攔不住，真的不是我想看，全賴畫面它太熱情。

　　至於為什麼是黑色小禮服——吸溜，我抹了抹不存在的鼻血。

　　必、必然是黑色啊！

　　「我不打女人。」不知道是不是我垂頭捂臉的模樣容易讓人誤會，青年突然發話了。  ！真是一位有原則紳士！

　　我驚喜地抬起頭，順著杆子往上爬：「真是太好了阿諾德先生！您真是仁慈大度！我跟你說，這都是藍寶那個家伙的主意，你千萬不要放過他！」

　　聽到藍寶，青年稍稍眯起了眼。

　　或許是甩鍋甩得太順利，我腦子一熱，終究是被美色衝昏了頭腦，忍不住湊近小聲詢問道：「那個……不知道您有沒有相關的畫像照片什麼的……」

　　「……」

　　「銬殺！」  ！救命QAQ！！

　　............................

　　「轟——」

　　建築倒塌的破裂聲轟然響起，我緊閉著的眼驟然張開，條件反射地望向阿諾德手中的手銬——

　　廣場空曠，沒有碎石，不是他弄出來的動靜。

　　我迅速回頭，小鎮的西方已是濃煙滾滾。我和阿諾德皆面色一沉——

　　埃琳娜出事了。

　　............................

　　槍聲撕裂了蒼穹。

　　「是陷阱！！」

　　好歹是個神，瞬移的速度讓我跟阿諾德只在眨眼間就抵達了現場，後勤處正亂作一團。鎮民們早就一哄而散，斷壁殘垣間看不著幾個人影。

　　「埃琳娜——」我焦急地呼喚著，被碎石間的衣料狠狠絆了一跤，低頭一看，貝殼和槍支子彈交織的圖案——是Vongola的家徽。

　　「埃琳娜！」

　　埃琳娜應該就在附近。

　　「Dan……與彭格列……一直……一直……」

　　「埃琳娜！」我焦急地回頭，尋找著聲源，終於在角落裡找到了互相依偎的兩個人影。

　　Dan是什麼時候到的，這一點我此時已無暇顧及，我大步流星地奔過去，目光落在少女臉上——那剛剛還猶如郁金香一般的少女，此刻面上是死氣沉沉的慘白，污垢和血跡浸濕了金色的長發。

　　我定在那裡，腳底像釘在了地上。

　　這個人類、這個人類……埃琳娜……要死去了。

　　我頭一次清晰地認知到了人類的死亡。

　　我說不清自己臉上的表情，或許是無動於衷令人厭惡的漠視吧——人類的生死，從來都與我毫無關聯。

　　直到埃琳娜喘著氣望向我：

　　「別……別哭，望月。」

　　……別哭？

　　我摸了摸面頰，竟是濕。漉。漉的一片。我……哭了？

　　我竟然……哭了？

　　我望著掌心的水光，一時竟不知做何反應。

　　「望月……望月！」Dan的表情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顆稻草，他緊緊攥著我的衣袖，深紫的眼瞳裡是希冀的光，「你可以實現願望對吧……我許願，我許願！讓埃琳娜好起來……讓她好起來！」

　　合理的願望。

　　我應該同意才是。

　　「……抱歉，Dan。」頂著Dan不可置信的眼神，我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我說，「我不能這麼做。」

　　我感到從未有過的清醒。

　　我的神力，我那看起來無所不能無需代價的神力……從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想起那個尋求永生的婦人那滿是溝壑的臉，我想起海的那邊、我的故國裡血流成河的家宅，在幻術師「為什麼」的質問下，再一次拒絕了他的祈願，我無力地垂下頭，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神：「抱歉，Dan。」

　　借用神力好起來的埃琳娜……不會再是那朵朝陽下的郁金香。

　　……我本不該實現任何人的願望才是。

　　我攥緊了拳頭。

　　Dan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我看見那雙生輝的紫眸變得暗淡，他抱著心愛之人的手驟然縮緊，青筋虯露的手背上纂刻著絕望，他靠著埃琳娜的頭，聲音悲愴又無措：「埃琳娜……」

　　埃琳娜笑了笑，像是黃昏裡最後一抹陽光，帶著微弱卻溫暖的余熱。她偎在Dan的懷裡，望向我的眼中沒有不解與埋怨，她半闔著眼，說：

　　「別難過，望月。」

　　她吃力地撫上我的臉頰，聲音輕得像是要化進風裡：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你是神，可我總不願意把你當作神來看待。」她絮絮叨叨地，絲毫不理會我的無措，

　　「您喜歡陽光，喜歡甜食，您喜歡漂亮，甚至喜歡金錢。」她說著說著說著笑了起來，慘白的臉色讓我心頭一緊，我慌忙想要捂住她的嘴：「別說了，埃琳娜，你該休息一會……」

　　「——您在不傾聽願望時，您就像是個人啊。」

　　伸出去的手驟然滯在了半空。

　　那一刻，我心中充滿迷茫。

　　——在不傾聽人類願望時，我就像是個人嗎

　　「我總不願意看見你聽見人心時那個冷漠的眼神。」埃琳娜吃力地說，幽藍的眼瞳裡浸滿了我不敢直視的關懷與擔憂，

　　「人心很可怕，這我知道，望月，有時候，也捂上耳朵試試吧。」

　　「……」

　　我緩緩抬起手，捂上了耳朵。

　　世界安靜了下來，我的心髒卻吵得不行，那些無休無止的願望，怎麼可能會因為捂上耳朵而放棄呼喊。

　　我只能無措地放下手，大滴大滴的淚水滴在了手背上；

　　「沒有用，埃琳娜……捂上耳朵也沒有用，我該怎麼辦……你教教我，埃琳娜、埃琳娜……」

　　「埃琳娜。」

　　金色的郁金香合上了眼眸。

　　我終是握不住這半米日光。

　　我輕輕閉上了眼：

　　「你的願望，我徹徹底底地聽見了。」

　　


第44章

　　睜開眼，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

　　「媽媽——」

　　記憶正漸漸的回籠，還未等我徹底清醒過來，一個小小的身影如燕掠過，「砰」一聲撞進我懷裡。

　　胸、胸要平了QAQ！

　　我悶哼一聲，低頭看去，只看得見半黑半白的發旋，我呆了呆，遂又恍然，

　　——是小星星。

　　便宜爹把他從東京接回來了啊。

　　想到之前把他一個人扔在東京，我心中頓時愧疚萬分，當即捧起小星星柔軟的臉蛋，既擔憂又關懷：「快讓媽媽看看瘦了沒有。」

　　瞳孔中裝著星星的孩子甜甜一笑，在我手中蹭了兩下，乖巧滿足的樣子看得人心都化了。

　　「嘛∼大小姐放心，絕對沒有人欺負這個小鬼哦。」

　　就在我和小星星母慈子孝（？）一派溫馨時，獨屬於少年甜膩的嗓音驀地響起。感受到小星星驟然收緊的手指，我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脊，再朝聲源扭頭看去。

　　黑發鳶眼的少年正坐在窗沿上，清冷的月光斜斜地落了下來，打在他精致的側顏上。許久沒有看到這張臉，我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兩只腳極不安分地蕩來蕩去，笑眯眯道：「真是幸運呢！我剛來探望您您就醒過來了——是否是聽到我對您深情的呼喚了呢？！」

　　深情的呼喚有沒有我不知道，但久睡初醒的頭疼還是有的。剛剛經歷的友人的逝去，我難得沒有心思跟他開玩笑，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我輕聲道：「我累了，太宰。」

　　少年罕見地怔了怔。

　　「……」但怔愣只是一瞬，他很快就恢復了笑容，並且識相得很得我心意，他從窗台上跳了下來：「真是很少能聽到你正經的喊我名字呢……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哢嚓——」

　　接著，就是大門關上的聲音。

　　房間裡徹底靜了下來，小星星乖巧地坐在床邊，玩偶先生正躺在他懷裡，我捏了把它的手臂，又揉了揉小星星的腦袋，面對這個孩子，我總是不忍把聲音放重：「困嗎？」

　　抱著玩偶的孩子搖搖頭。

　　看來是不困了。

　　我了然地點點頭，又忍不住問：「餓不餓？」

　　小星星依舊搖頭。

　　看來也不餓。

　　我露出了悵然的眼神，無論是作為孩子的「母親」還是信徒的「神明」，我都尤為失格啊。

　　「媽媽。」

　　「嗯？」小星星的聲音很小，但好在房間裡足夠安靜，我輕聲應著，被那雙小小的手抓住衣角，他怯生生地望著我，眸中的星星流動著不知哪條河裡的光：

　　「以後不要離開好不好？」

　　「……？」

　　我茫然了一瞬，想起那個收到阿娜達短信就奔來橫濱的夜晚，頓時心虛萬分，「啊……這個，以後不會了。」

　　我憐愛地拍拍信徒的腦袋，把他一個人丟在東京確實是太過分了。

　　只是……

　　我想起百年前異國裡那簇簇耀眼奪目的火炎，少女再也睜不開的藍色雙眼，眸中黯色難掩。

　　會離開的，從來都不是我啊。

　　.....................................

　　小星星睡著了。

　　剛剛還說不困，結果眼睛閉得比誰都快。

　　我無奈地搖搖頭，掀開被子，輕手輕腳把他挪到床上。被子剛剛蓋上，門把手轉動地聲音驀地響起：

　　「哢噠。」

　　門鎖扣上的聲音十分清脆，來人氣勢洶洶，聲音裡難掩怒火：「Q，你說了什麼嗎？青花魚那個家伙陰陽怪氣的——」

　　聲音戛然而止。

　　對上我眼神的那一刻，赭發的少年愣在了原地，空氣裡靜了幾秒，他不自在地拉了拉帽檐，放低了音量：「你醒了。」

　　好像很久沒有看到這張臉了。

　　撞上少年鈷藍的眼瞳，我暗暗咽下了喉中的晦澀，微微一笑，喚他：「阿娜達。」

　　我的阿娜達身形微頓，接著臉色一沉，眉心擰起深深溝壑，赭紅的發絲落在頰邊，大步流星地邁了過來：

　　「你怎麼了？」我表情滯了一瞬，沒料到他會這麼敏銳。

　　真是——明明之前都是阿憨達來著。

　　這麼想著，我本郁郁不樂的心情總算是有了些起色，趁他走近，一頭栽進少年懷裡，鼻翼間滿是硝煙的味道，我悶聲道：

　　「想你了。」

　　阿娜達背脊一僵，卻依舊站得穩穩地，他的聲音頓了頓，頗有些無奈道：「……到底怎麼了？」

　　「……」我在他懷裡拱了拱，妄圖蒙混過關。過了半晌，發覺他一聲不吭，竟還在等我的回答，於是只得抬起臉道，

　　「真是的……阿娜達，女孩子說『想你了』的時候，標准答案只能是『我也想你』噢！」

　　「——至於其他的，」我狠狠地在他胸口畫了個叉，「概、不、回、復！」

　　「……好吧。」

　　少年嘆了口氣，引得胸腔微微震動。我嘿嘿一笑，正欲再接再厲轉移話題時，聽見他無可奈何的聲音，

　　「我也想你了。」

　　「……？！！」

　　我登時瞪大了雙眼。

　　「阿、阿娜達？」我結巴道，有些不敢置信，「你真的是我的阿娜達嗎？！」

　　阿娜達臉一黑：「你還想讓別人做你的阿娜達嗎？」

　　我依舊不敢相信：「可是……可是……」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等等！感情線什麼時候按了快進！我怎麼不知道啊？！！

　　怎麼一覺醒來世界都變了，難道我又穿越了嗎？！可惡！究竟是什麼時候……我的阿娜達他——居然開竅了！！！

　　「唉。」

　　或許是被我絞勁腦汁的樣子給蠢到了，我的阿娜達嘆了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緩緩說道，「真是，還總是說我遲鈍……到底要什麼時候你才能明白，我——」

　　「十代目！我就說這個女人醒過來了！」

　　少年興奮的邀功聲突然響在廊道裡，聽聲音的大小，應該離門口不遠了——

　　「砰——」

　　果不其然，一個個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擠著門走了進來，少年們並肩而立，背後是廊道明黃的燈光，他們嬉笑吵鬧著，好像時光回到了最初的模樣。

　　我晃了晃神，好像又回到了那戰火紛飛的異國，也是一群懷抱理想意氣風發的少年，做著絕不違背理念的事，燃著絕不屈從豪強的烈火，為首的那位說——

　　「你跟我回Vongola吧。」

　　「……！」回答他的是我緊縮的瞳孔，我愕然的表情怕是很可笑吧，可我此刻根本顧不得這些，我的語氣有些急切，「你——」

　　「抱歉。」說這話的少年窘迫地笑了笑，「這是初代大人讓我轉述給您的話。」

　　「……」我頓時黯下神來，勉強笑了兩聲。

　　「其實本不該在這個時候說的，只是……」許是看我的表情太過可憐，酷似Giotto少年頓了頓，露出一個靦腆的笑來，

　　「望著進門時您的那個眼神，忍不住就脫口而出了。」

　　「……噗。」看著少年有些緊張的表情，我忍不住淺淺笑了起來。

　　這樣啊。

　　我低聲悶笑著，眸中是惑了百年的恍然。

　　當初在街巷裡對我說出這句話的Giotto，原來是這麼想的嗎。

　　我把目光落在少年們的臉上一一掃過，Giotto、G、雨月、藍寶、納克爾、阿諾德，還有我那討人厭的性轉版情敵Dan。

　　真好啊。

　　我喟嘆一聲，靈力流轉，凝了一朵嬌艷的郁金香，在眾人的注視下緩步走向人群中的唯一的少女，把它別在了靛青的發間，一邊別著一邊柔聲問：「你叫什麼？」

　　少女怯生生的：「庫洛姆。」

　　「庫洛姆啊……」我對外國人是名字無法置詞，花別好了，我輕輕轉身，沒有忽略少女猩紅了一瞬的右眼。

　　時光一路跌跌撞撞，終究是劃了一個完整的圓。

　　.....................................

　　送別了第十代的Vongola，寂靜之中，我突然想起了我的阿娜達：

　　「對了阿娜達，你剛剛要說什麼來著？」

　　「……不，沒什麼。」

　　


第45章

　　「……」

　　總覺得我錯過什麼不得了的話。

　　不過阿娜達既然不想答，我當然也不會做追問這種沒禮貌的事，我遲疑了一番，終究還是決定將此事揭過，因為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追查。

　　「有時候，也捂上耳朵試試吧。」

　　埃琳娜的叮囑猶存於耳，經歷了離別與傷痛之後，我那撲朔迷離的過往，總算是扯開了一個豁口。

　　捂上耳朵當然不會是字面意思，這對通達人心的我來說沒有半分成效，所以——怎麼樣才算「捂上耳朵」呢？

　　聯想到那個總在偷工減料的菜雞能力，還有已經離奇失蹤的金色眼睛，我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友人離世後的「我」，會做什麼呢？

　　答案已經很明了了。

　　既然無法對聽音這個被動buff做小動作，那當然就只能從根源出發——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削弱大招，降低了法強，當然也就弱化了「厄運」buff。

　　我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那麼問題來了：我所遺失的眼睛，到底到哪裡去了？還有……我那露出了冰山一角的過往，究竟是什麼？

　　渾渾噩噩至今，我頭一次有了探究過去的**。這種感覺好像也沒有很差，我的大腦開回憶、運轉，竟隱隱有了興奮之感，無數畫面在我腦海裡浮現游走，不停的打亂、重組，打亂、再重組，姻緣簽、惡鬼、狐狸、埃琳娜……最後堪堪停留的，竟然是御影和我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不孝子。

　　「……」

　　我終於從記憶的角落找到我那個有我「血脈」的孩子。  ？！！可惡！剛剛沒反應過來啊！我的眼睛！有一只在那孩子身上啊！！

　　搞什麼！我的後代……我的後代！怎麼有一張和Dan那個混蛋一模一樣的臉啊！！

　　我幾乎要嘔到吐血，或許是我的表情太誇張，連阿娜達都看不下去了，他關切道：「表情變來變去的，怎麼了，這麼生氣？」

　　「真是不孝子……」我幾乎要咬碎後槽牙，「真是不孝子！！！」

　　「……？」阿娜達臉上的問號仿佛已經具現化出來了，我擒住了他的袖子，淚眼汪汪，試圖向他表達我的悲憤——

　　「阿娜達！我不干淨了！！」

　　我的阿娜達先是表情空了一瞬，接著面色一肅，鈷藍的眸中燃出熊熊怒火：

　　「是誰——」

　　「我的血脈被冬菇妖怪污染了哇哇嗚嗚嗚嗚嗚嗚嗚！！！」

　　[痴呆.jpg]

　　我確信，在那一刻，我在阿娜達的臉上看到了同款表情包。

　　「……」

　　嚶！！！！

　　.....................................

　　「……總之，就是要找到你的眼睛對吧。」

　　在我前言不搭後語的解釋下，阿娜達總結道，「那現在要跟Vongola聯系嗎？」

　　「其實也不是要找眼睛，我並不想把他要回來……」我想了想，「但是，我遺失的那段記憶，確實是跟眼睛有些關聯。」

　　「找回記憶麼。」我的阿娜達點點頭，「我知道了。」

　　「……？」

　　你知道了什麼啊？

　　我懵了片刻，沒有跟上他的思維：「你要做什麼嗎？」

　　我的阿娜達用一種「怎麼這麼傻」的眼神瞥了我一眼，掏出手機開始發短信，並解釋道：

　　「資料庫裡應該還有關於軍方實驗的資料……雖然有關荒霸吐的我都看過了，之後我會去翻翻其他實驗者的資料，或許會有你的過往。」

　　……差點忘了我在阿娜達這還有個實驗體的身份。

　　我哽了哽：「這怎麼可能找得到啊——阿娜達，我根本就不是實驗體啊。」

　　阿娜達按下[發送]的手抖了抖，信息轉了幾圈，不知道發送成功了沒有，不過他此時明顯無暇顧及，他意外道：

　　「……不是？」

　　「什麼嘛……我還以為在我恢復成年體的時候你就知道了。」我小聲嘟囔著，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咳咳！中原先生，給我聽好了！你的未婚妻——我，羽生望月，可是正兒八經的神明大人哦！」

　　「絕對純天然無加工！」

　　我眉飛色舞地說著，給了他一個正統神明的驕矜眼神，我可沒有荒霸吐的倒霉經歷，是徹徹底底的原廠正品！

　　我的阿娜達果然很驚訝，他意外地打量了我幾眼：「……神明？」

　　「嗯嗯！」

　　「你這樣？」

　　「對啊！」

　　我的阿娜達露出一個無法言喻的表情，欲言又止：「這樣嗎。」

　　「……當然是這樣啊！」我怒了，「阿娜達你不相信我嗎？！」

　　「……」我竟然從那張昳麗的臉上聞到了一絲屈辱的味道，「我信。」

　　總覺得拳頭硬了。

　　我氣鼓鼓地走到窗沿邊坐下，偏過頭去，不想理他。

　　我不開口，他也沒說話，房間裡一下子靜了下來，只有幾道淺淺的呼吸飄在黑暗裡。月光照了進來，從我身側溜進房裡，在我們之間劃了一道細直的痕，紅線也微微冒著紅芒，穿透了月光，系在我的指尖上。

　　冷與暖的交織，日與月的節點。

　　我盯著兩條線的交點，默默地想著。這時候，我的阿娜達說話了，他的聲音有些許別扭：「那……接下來，你要做什麼？」

　　我哼哼兩聲望過去，瞥到他泛紅的耳尖，勉強道：「去問。」

　　「去問？」

　　「去問一個可能知道些什麼的人啦。」我小聲說著，突然問，「阿娜達……就不想知道荒霸吐的過去嗎？」

　　「荒霸吐？」我的阿娜達在月色裡拉下帽檐，「這我倒是沒想過……那種東西，也會有過往嗎？」

　　荒神？

　　我想起祂那赫赫有名的戰功與聞名高天原的瘋名，這種過往……我在少年好奇的注視下緩緩道：

　　「……是個還算可愛的神吧。」

　　「……？」

　　.....................................

　　夜已經很深了，好像每次和阿娜達的獨處，都是在這種寂靜的深夜裡。

　　雖然我很想讓這樣的時間再長一點，但阿娜達還有成堆的任務報告沒有做。

　　作為一個合格的妻子，我只能含淚把他推向勤懇工作的道路。

　　o（一︿一）o果然，我愛情路上的絆腳石，就是他森艾莉沒錯！

　　為此我在心裡狠狠辱罵了森老賊三百句，黑心老板！非法雇佣！變態！人渣！蘿。莉控！肮髒的黑手黨！

　　我呸！！！

　　「kufufufu，你也是這麼認為的嗎——」

　　「port fia的大小姐。」

　　


第46章

　　耳側是濕熱的氣音，再抬眼時，我已經不在房間裡了。

　　窈窕的貴婦人拿著酒杯撞了我一下，我靈活地後撤一步，避開了紅酒灑滿全身的厄運。環視四周，我正處在異國奢侈繁華的宴會中，一如記憶中的那樣。

　　紅酒灑了一地，酒香轟然爆發出來，似是在宣泄未入人腹的不滿，轟轟烈烈，醇香濃郁——真是逼真的幻境。

　　我哼笑一聲，對此並不意外。不過，既然是在宴會……

　　我興趣缺缺地朝餐桌旁邊看去——果然，討厭的冬菇頭就在那裡。

　　說是冬菇頭也不對，因為他那殺馬特的發型有了更殺馬特的變化——多了一叢眼熟的雜草葉子。

　　像是冬菇和鳳梨的雜。交。種。

　　我的拳頭一下子就硬了，這個不孝子！！！

　　學什麼不好，非要學老冬菇的發廊藝術！！

　　我磨著後槽牙，快步朝冬菇鳳梨怪走去。而男人也似乎料到了我會走過來，還未等我的手搭上肩膀，他悠悠轉過身，臉上是欠揍到極點的詭笑。

　　這能忍嗎？！

　　這絕對不能忍！！！

　　為了我羽生家的威名，這等妖孽絕對留不得！！

　　我面色猙獰地抬起手，在男人驟變的表情下狠狠扯住了他詭異的假笑：

　　「不肖子孫！！！」

　　接著就是刺耳的尖嘯與清脆的碎裂聲，我手中的軟肉應聲消散，腳底一空，驟然失重。

　　墜落、墜落、不停地向下墜落。

　　好像跌入了一個閉環的圓，黑暗中是永遠觸不到的盡頭。

　　我神色冷淡，任由發絲四處飄散，靜靜等了一會，發現這熊孩子還想無休無止下去，腦袋上終是繃起青筋：「夠了沒？！！」

　　[kufufufu……]

　　周遭盡是此等回響，我又在黑暗中沉沉浮浮了一會，終於落在了地上。

　　遠山、清波、暮靄、霞光——忽略發型，我的不孝子在別的方面還是具有正常的審美的，我往平原上望去，那裡有一棵樹，他正在那裡等我。

　　花裡胡哨的。

　　我暗暗嫌棄了一番，疾步走了過去，鳳梨頭、異色瞳，右眼那極為醒目的血紅，若不是能感受到其中關聯，恐怕我也想像不出它原本的模樣。

　　好好的金眼珠子居然給腌入味了。

　　我唉聲嘆氣了一會，問我的便宜兒子：「疼不疼啊。」

　　我的便宜兒子愣了一秒，笑容微微凝固；「kufufu……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少來，神的眼睛可不是那麼好裝的，你又不是原裝貨。」我翻了個白眼，「安進去的時候不好受吧。」

　　不孝子的表情徹底淡了下來：「與你無關，port fia的大小姐。」

　　真難纏啊，傲嬌系。

　　「是嗎。」我意味不明的應了聲，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笑眯眯地問；「這麼晚了還來找我，怎麼，是有什麼青春期的苦惱要跟我訴說嗎？」

　　我青春期的兒子顯然不想跟我走母慈子孝的劇本，他額上立了個「井」子，接著又露出那個熟悉的假笑：「kufufufufu……你還是這麼喜歡占人口頭便宜啊，虛偽的神明。」

　　還？

　　這個詞就有些微妙了，我自然的忽略掉他話語間「虛偽」的後綴，微笑點頭：「看來你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乖兒子。」

　　「kufufu……我可沒有承認過。」乖兒子語速飛快地說著，又像是練了千百遍一般把語調一轉，「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話題轉移得也太過熟練了，我揚了揚眉，沒有吱聲。

　　「關於輪回之眼。我確實是知道一些消息。」少年說。「但你要聽的，只有『十年後的你』要我轉告的一句話。」

　　「哦？」我稍稍站直了身體。

　　「——有緣當斷。」

　　.....................................

　　「……」「有緣，當斷？」

　　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我悄悄攥緊了拳頭。

　　幾個呼吸後，我垂下眼簾，試圖遮住冰冷的眼眸：

　　「她既然要你這麼說，恐怕也告訴過你我是不會聽的吧。」

　　「……是。」少年緩緩點頭。

　　「所以，」我冷靜地問，「另一只眼睛在哪裡？」

　　「……」少年深深看了我一眼，不疾不徐道，

　　「我不知道。」

　　「？」  ？？？？？

　　我忍不住了：「就這？」

　　花裡胡哨了這麼半天——就這？！！

　　「真是家門不幸。」我深吸了兩口氣，「我們羽生家沒你這樣的孩子！」

　　「我姓六道。」少年笑容不變，卻隱隱有黑霧繚繞，「kufufufu……你一直這麼稱呼我，該不會是不知道我叫什麼吧。」

　　「……」正中紅心。

　　我眼神飄了飄，死不承認：「怎麼會呢，六道君，媽媽的好孩子，我當然知道你叫什麼啦！」

　　「哦？那我的全名是？」

　　我掌心冒汗：「啊……六道君嘛，我知道的！不過那都是過去式了，讓我們拋下過往，重新開始！從今天起！你就有了全新的名字——羽生六道！」

　　我真情實感的說：「我的名字是羽生氏加望月氏，你的名字是羽生氏加六道氏，雖然我不知道日本到底有沒有六道這個姓氏……但你看！我們這個組合！一看就是一家人！」

　　「……」我好像看到三叉戟的寒芒了。

　　「……那羽生結弦？」

　　「到地獄輪回去吧！！」

　　QAQQQQ。

　　.....................................

　　吾兒叛逆傷透我的心。

　　最後我用屈辱的默寫承諾，得知了不孝子的真名。

　　[六道骸]

　　……根本就沒有羽生結弦好聽嘛。

　　我小聲嘟囔著，把kuro這幾個音節在舌尖轉了轉。

　　[骸]

　　真是刻滿不祥的名字。

　　我眸光微閃，突然想到了那個不過那個和他同款殺馬特扮相的女孩。……居然叫「庫洛姆」嗎，這個家伙，完全是在占人家漂亮妹妹的便宜吧？！

　　還有！好好的教人家什麼菠蘿頭啊！美少女就該有美少女的發型啊！真是不肖子孫！

　　還是改名叫羽生六道吧：）。

　　.....................................

　　輕輕地來，悄悄地走，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說的就是六道骸了。

　　幻術如潮水褪去，一縷曦光溜了進來，我坐在窗沿上，而陽光坐在我肩上。

　　晨光熹微，煙雲藹藹。

　　指尖緋紅的靈光悄悄穿透窗戶，衝向雲層，奔向遠方。

　　——也不知道此時此刻，這個朝陽將出，霞光將現的時間裡，線的另一頭，會在什麼地方。

　　


第47章

　　山間郁郁蔥蔥，偶有蟬鳴。踏入鳥居，生機勃勃的感覺更盛了，無數幽藍的靈蝶繞著灌木翩翩起舞，你追我趕，好不熱鬧。

　　我站在青石階上，周身靈氣環繞，像是條躍入清泉的魚，在極佳的水質中舒服地吐了個泡泡。

　　呼吸間盡是安逸，我愜意地眯起眼，草叢後面窸窸窣窣有了動靜——大概是什麼山林小怪之類的吧。

　　我未曾理會，直到感覺有涼氣於我身後逼近，頓時寒毛直立，還來不及躲閃，就被尖長的指甲拎住了後領。

　　糟糕！

　　我大呼不妙——果然，耳熟又低沉的嗓音在我身後陰森森的響起：

　　「——你這個家伙，還好意思回來啊！！」

　　我像征性掙扎幾番未果，余光瞥到來人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只得陪著笑躺平任罵：「啊哈哈哈……是狐狸啊……將將將將——我回來了！真是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呀？！」

　　我pikapika眨著眼，歪了歪頭試圖萌混過關。

　　然而狐狸在這方面永遠是鐵血無情，那紫羅蘭的瞳孔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似乎是為了總有更好的光線，細長的手指把我拎得更高，刺眼的陽光趁機劃傷了我的眼睛。

　　狐狸冷哼一聲，手腕一動，悄悄把我放回地上：

　　「哼，總算是變回來了。」

　　……明明我也有一米六啊為什麼這狐狸拎我跟個拎小雞崽子一樣啊！

　　我對此郁郁不平，卻很慫地不敢露出不滿的態度，還得腆著臉附和到：「是啊是啊！真是感謝巴衛大人這些年的悉心照料了！」

　　「……什麼悉心照料，你又不是花花草草。」雖然這麼說著，但巴衛的神色稍稍緩和了些，雪白蓬松的大尾巴在他身後甩了甩，影子也隨之晃動，他瞥了我一眼我指尖的紅線，陳述道，

　　「看來你找到荒神了啊。」

　　「是的哦。」我笑眯眯地，眼睛黏在他耳朵上移不開，我漫不經心地問，

　　「御影回來了嗎？」

　　狐狸又冷哼一聲：

　　「他哪裡舍得回家。」

　　「是嗎？」我依舊笑吟吟地，

　　「那……帶我回神社裡坐坐吧？」

　　.....................................

　　我這次來御影神社，目的其實很簡單。

　　十年後的我那莫名其妙沒有原因的關於「緣」的話題……總讓我心神不寧。

　　而既然事關於「緣」，找御影這個結緣神總沒錯了。

　　不過……巴衛居然說御影不在神社裡嗎？

　　我這麼想著，塞了兩個大福到嘴巴裡，軟糯冰涼的軟皮與甜度剛好的豆沙餡交纏在唇齒之間，纏纏綿綿，難舍難分。一只幽藍的蝴蝶飛過窗欞，落在我的指尖上，我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又灌了一口清茶到嘴巴裡。

　　「啊……狐狸的手藝真是太不錯了。」我發出滿足的喟嘆，像個廢宅一樣躺在地板上，渾身提不起勁來，

　　「是天堂的感覺！」

　　「什麼天堂，你好歹是個東方神明吧。」狐狸走進房間，手中端著一摞文書，他兩袖扎起，清俊秀逸，分明是足夠「妖」的長相，渾身上下卻透著「賢妻良母」的生活氣息。

　　而我對這等美景卻是無暇欣賞，更甚是如臨大敵。我的目光死死釘在他手中的文書上，脊梁一抖，恨不得就地滾到角落裡——但我知道我逃不掉。

　　果不其然，他在矮桌旁坐了下來，動作優雅、行雲流水、仿佛練習了千百遍一般，把文書放在我肚子上：「這是今年春天的。」

　　——這是御影神社歷年以來收到的願望清單。

　　我對此難過得眼淚都要掉下來，我悲憤地望著他，目光裡是強烈的譴責與痛心疾首：

　　「巴衛，我在你眼裡就是這麼廉價的勞動力嗎？！！」

　　「怎麼會呢？」狐狸笑得很和善，「您真是太客氣了，您在我眼裡——」

　　「連勞動力都不算呢。」

　　呵——好過分。

　　我倒吸一口涼氣，捂著胸口，儼然一副收了重創的模樣，我這顆易碎的玻璃心髒，從此沒有了完整的模樣。

　　「裝死也沒有用哦。」巴衛溫柔地看著我，聲音輕得像是穿堂的微風，而我卻被這風吹得東飄西落，瑟瑟發抖，直到他用更溫柔的聲線喚了一聲，

　　「望月sa。」

　　我一下子從地上彈了起來，文書散了一地，我雙手握拳，眼神堅定：「好的巴衛！沒問題巴衛！不就是一點點願望嗎，我一定可以的！」

　　「真是不錯呢。」狐狸微微一笑，似有皎月破雲，我卻覺得陰風陣陣，狐火吹燈。

　　嚶！好可怕！！！

　　.....................................

　　「這次來找御影干什麼？」

　　確定了我在處理文書後，巴衛就收起了他虛偽的假笑，露出屬於狐狸的囂張嘴臉，他從地上撿了張紙丟了過來，「這裡，漏了一份。」

　　「……哦」我毫無骨氣地撿起文書，繼續輸送靈力「奮筆疾書」，「也沒有什麼，就是想打聽一些事情而已。」

　　「打聽事情？」狐狸若有所思，「你跟荒神夫妻不睦嗎？」

　　「……」我捏著文書的手緊了緊，撇撇嘴道，「才沒有這回事！」

　　「居然感情不錯？！」狐狸瞪大眼睛，那雙深紫色的眸子瑩瑩生輝，他好像驚訝極了，「他居然能受得了你這種家伙嗎？！」

　　「什麼叫我這種家伙！」我義憤填膺，「我也是很漂亮可愛純潔善良的好嗎！」

　　「……是這樣嗎。」狐狸欲言又止，艱難地開口，「那祝你們幸福。」

　　「哼！」我氣呼呼的，對他敷衍的祝福極其不滿，「難道我沒有那些優點嗎？！」

　　「出去一趟，倒是把臉皮練厚了。」巴衛可不怕我的質問，「……不過，倒也不是壞事。」

　　「什麼叫臉皮厚嘛！好過分——」我撇撇嘴，戳翻桌上的空盤子，

　　「阿諾，巴衛，人家還想吃大福！」

　　巴衛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你不是才吃完一盤嗎？」

　　「還——不——夠——」我拖長了嗓音，拿著文書擋住半張臉，可憐兮兮地望著狐狸，「拜托拜托，人家會好好處理這些願望的！」

　　「麻煩。」狐狸嘁了一聲，施施然起身，

　　「——只有豆沙口味的哦。」

　　「嗯嗯！拜托了巴衛大人！」

　　「切。」

　　廂門緩緩拉上，我微微一笑，彈了彈掌心的蝴蝶。

　　「吶，真是巴衛媽媽呢，你說對嗎？」

　　「——御影。」

　　.....................................

　　話音剛落，掌心的蝴蝶扇了扇幽藍的翅膀，接著靈光大作，白光間，有誰踩著木屐落了下來。

　　褐色的和服，金色的碎發，結緣的神明彎著眼眸笑著，撫掌贊同：「巴衛是很優秀的神使呢。」

　　「脾氣也很可怕吧——你不是一直不敢露面嗎？」我小聲控訴著，「是個會恐嚇神的笑面狐狸！」

　　御影扇了扇手中的綠葉扇，笑而不語。

　　我氣得牙癢癢，把那一摞公文推給他：「吶！你自己的工作！！不要總是使喚我啊！」

　　御影笑眯眯地接下，席地而坐，問：「這次過來，有什麼事情要問我嗎？」

　　「是。」巴衛這會應該還在搓豆沙，時間緊急，我連忙問，「御影，什麼叫『有緣當斷』呢？」

　　「……」御影扇著扇子的手頓了頓，眼鏡下的褐某微微一凝，他問，「是誰告訴你的？」

　　我如實告訴了他。

　　「未來的你麼……」綠葉扇在他掌心抖了抖，「放心好了，你跟荒神——應該不至於到那個地步。」

　　「……？」

　　我疑惑地望著他，他哂笑一聲，拿扇子敲了敲我的腦袋：「該斷之緣——這是很早之前的說法了，通常是指人類與神明與妖怪之間並不『恰當』的緣份。」

　　「不恰當？」這不像是御影會說出來的話？

　　「我並不贊同這種觀念，『緣』應該自由而無可捉摸的美妙事物……況且，與你連接紅線的，也是一位神明啊。」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真是奇怪……」

　　既然如此，未來的我，到底為什麼要對「緣」做出如此言論呢？

　　「不過……也不是沒有另一種可能。」御影頓了頓，對上我疑惑地眼神促狹一笑，

　　「未來的你所牽之人，或許並不是荒神也說不定哦。」

　　「……？！！」

　　搞什麼啊！這個眼神！這個隱晦而篤定的眼神！就這麼斷定我是個sea-king嗎？！

　　我出離的憤怒了，我對阿娜達的忠貞絕對不容置疑：「我只會跟阿娜達一個人在一起的！」

　　「……居然是這麼想的嗎？」御影顯然怔了一瞬，接著露出個極其欣慰的笑來，他感嘆道，「真是長大了啊，望月。」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慈祥老父親看到兒子會出門拱白菜了一樣。

　　（拳頭硬了）不、不管怎麼樣，當白菜的也應該是我才對吧！！

　　我想起了阿娜達高潔的靈魂和赤誠的良心，漸漸陷入沉默。

　　咳，偶爾拱一拱，其實也不錯啦。

　　我正走著神，御影突然出聲打斷了我：「你來找我，應該不止是為了這件事吧。」

　　他笑吟吟地：「我聽說，你在找那雙靈瞳的下落對嗎？」

　　「……」

　　聽說？

　　「你在哪裡聽說的啊。」我震驚了，「我明明還沒有付諸行動啊！！」

　　御影的眼神高深莫測：「我當然知道。」

　　「事實上……」御影笑得像是ju少年漫上大結局才會出現的幕後**oss，那種洞悉全局眼神讓我條件反射一激靈，而他接下來的話，直接把他的boss等級提到了巔峰——

　　「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

　　「……」

　　「御影啊。」我欲言又止，「太過ooc是會被系統封殺的。」

　　御影居然露出一個可惜的眼神，「我還以為你會害怕呢，不過……這一天來得比我想像中要早得多了。」

　　他又露出那個欣慰得猶如老父親的表情：「你終於肯面對過去了。」

　　「……啊。」我垂下眸，輕聲應道，「畢竟……一直逃避下去也沒有意義啊。」

　　「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望月。」御影稍稍正色，「關於你的眼睛——那雙珍貴的靈瞳，我確實知道一些消息。」

　　我坐直了身體，洗耳恭聽，御影把目光投向窗外，看著遠方，

　　「——空閑的時候，去地獄轉一轉吧。」

　　


第48章

　　——地獄。

　　我撐著腦袋的手一個不穩，差點磕在桌子上。

　　「地獄？！」

　　我的聲音有些尖銳，御影並不在乎我的失態，而是笑吟吟地撫了兩下我的背脊。

　　——那是和黃泉共稱彼岸的地方。

　　它是世界的反面，是鬼怪生活的地方。它與高天原雖同屬神秘側，卻又在運營方面完全分割，就連公務員的編制都不在一個系統裡。

　　如果說高天原涉及的是人類的「生」，那地獄管理的就是人類的「死」。再由於伊邪那美和我們這邊的某位那不可提及的情史……總之，這兩家一個在天一個在地，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

　　然而，然而！對於我來說，這些政治問題都不重要，最叫神聞之變色的，不是黃泉裡的伊邪那美，也不是主管地獄的閻魔大人，而是那個大名鼎鼎的第一社畜輔佐官——鬼燈。

　　「這可怎麼辦啊——」我苦著一張臉。

　　要是一般的神可能還好，畢竟兩方表面關系還算和諧，去地獄做個客還能去大使館坐一坐得個貴賓待遇，而我——

　　想到那位鬼畜輔佐官扭曲的臉，我打了個寒顫。

　　我可是跟那個輔佐官有單方面的大過節的！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我年少無知的時候滿足了一些人微不足道的心願……咳，總之，不小心為地獄人口增長做了大貢獻，雖然沒見過那位輔佐官……但想想就知道過去找他不會有好果子吃啊！！

　　想到這裡，我的臉忍不住垮了下去：「可惡，這一天終於還是要來了嗎！」

　　「怎麼，月醬不願意去嗎？」御影神色關切，「其實，我去和那位大人交涉也是可以的。」

　　「真的嗎？！……還是算了吧。」我按捺住答應的**，扯了扯嘴角，目光堅定下來，

　　「這件事情……我必須要親自走一遭才行。」

　　「……」

　　回憶我的是御影驚訝的表情，他稍稍沉默了一瞬，玻璃眼鏡在眼下打下清透的影，好像透過我看到了什麼一樣，他緩緩的笑了，其中的弧度含著我看不明白的釋然與欣慰；

　　「真是長大了啊，月醬。」

　　「那麼，」

　　他緩緩站起身來，衣袖化作幽藍的靈蝶，再抬首時，和室內只剩下化入風中的輕嘆——

　　「——祝你一路順利了。」

　　.....................................

　　嘩啦——

　　障子門輕輕推開，白發的狐狸端著大福悄聲走進房間，俯首，彎腰，瓷盤在桌上碰出清脆的聲響。我微微一愣，理了理袖口，笑眯眯得扒拉了一個塞進嘴裡。

　　「巴衛∼」

　　「又怎麼了？」

　　「御影那個家伙，真是愛瞎操心呢∼是吧？」

　　「不就是個爛好人嗎？……提他干什麼！還有！不要用那麼奇怪的腔調說話！」

　　「是，是。」我笑著應著，施施然起身，拍了拍裙擺不存在的灰，

　　「那麼，要告辭咯，小狐狸。」

　　離去的時候，天空是沉沉墨色，襯得那一輪皎月愈發明亮。我腳步輕盈地踏出鳥居，飛速濾過掉山頂「心願全都都沒有處理！」的極怒咆哮，心情極佳地哼著小調。

　　真是——

　　不要總是胡亂擔心啊，老父親神。

　　.....................................

　　目的地知道了，接下來的行程也就順理成章的定了下來。

　　我其實並沒有去過地獄，或者說如今的我並沒有對此相關的記憶。但就好像身體自己有意識一般，我穿過兩岸之間的壁壘幾乎可以稱得上輕車熟路。我不敢拖沓，直奔地獄的中心處，躡手躡腳地鑽進了閻魔大王的宮殿。

　　「哢嚓。」

　　腳下好像踩到了什麼東西，我低頭一看，好像是什麼植物的根莖。

　　地獄裡的植物嗎……窸窸窣窣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我順著枝葉抬頭看去，被帶著魚腥味的巨大綠葉糊了一臉，好不容易重見天日，撞上了一個極其瘆人的大眼珠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

　　「呱啊呱啊啊啊啊啊啊——」

　　又是眼珠子又是草的，這是什麼陰間玩意兒啊！！

　　那大眼珠子也被我嚇了一跳，粗壯的根莖劇烈地顫抖起來。我被顛得四處亂滾，胃都要翻滾出來，勉強看清它的全貌——那是一個巨大的金魚腦袋。

　　這t什麼啊啊啊啊啊！！

　　我緊緊抱著它的「腳脖子」，表情撕心裂肺，一陣長嚎：

　　「鬼燈燈燈燈！！！！」

　　「管管你家的魚魚魚魚魚魚——」

　　背後傳來腳步聲，不停搖擺的金魚頭草狀生物總算是安靜了下來，還沒等我松口氣，後頸就被一雙大手捏住，「刺溜」把我從枝葉間提了出來。

　　在我冷汗涔涔間，身後傳來男人低沉又不耐的聲音：

　　「金魚草不是魚。」

　　「呱啊啊啊啊——」那見鬼的魚居然還在附和。

　　看來這就是那位凶名遠揚的鬼燈大人了，我訕訕笑了兩聲：「這草長得真別致。」

　　「金魚草也不是草。」

　　那到底是什麼啊？！

　　我忍著咆哮，聲線盡量柔和：「這動植物真是精神十足。」

　　「……」來人沒有說話，像是勉強認可了我的說法，輕飄飄把我扔在了地上。

　　「不知道高天原……是你？！」

　　看清我是誰後，鬼燈的表情立馬變了，語氣立即從冷淡轉為深深的嫌惡，「你又來干什麼！」

　　喂喂喂！這變臉變得也太快了吧！不過這個反應……看來我們曾經相識了。

　　我眼神閃了閃，稍稍偏過頭去，試圖避開他的眼神，試探著說到：「咳……人家當然是來找你玩啦！」

　　鬼燈冷哼一聲，對我的話沒有意外的神色，只是聲音陰惻測的：「恐怕沒那麼簡單吧。」

　　「哈哈哈。」我打了個哈哈，「怎麼會呢！我親愛的好朋友鬼燈大人！我是真的想你了哦！」

　　「好惡心。」

　　我薛定諤的好朋友鬼燈明顯不領這份情，他眉頭皺了皺，「如果你又是來要人的，還是快點滾回去為妙。」

　　「又？」我驚呼出聲，在鬼燈狐疑的表情下立馬收聲，連忙扯出一個虛假的笑來，「當然不會，我真的只是順路來看看你啦。」

　　「哦？」

　　鬼燈微微眯起眼，「真的是這樣嗎？」

　　「嗯嗯！」

　　我飛快地點頭，表情乖巧得不能再乖巧，輔佐官深深凝視著我，半晌，他突然嗤笑一聲，扯過我的衣袖，居高臨下，眸中是極其可怖的威懾：

　　「津島望月。」

　　「欸，是我。」並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了，我極其自然地應了一聲，笑得甜蜜蜜。

　　「津島望月？」輔佐官的表情意味深長，「你還記得你從地獄帶走了誰嗎？」

　　我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眼神沒有一絲變化；「當然記得……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埃琳娜吧。」

　　根據時間線來推算，「我」會從地獄手中要走的靈魂，應該只有埃琳娜了。

　　只是……如果我從地獄帶走了埃琳娜，那現在埃琳娜的靈魂又會在哪裡呢？

　　暫時沒有答案，我抬頭看向鬼燈，在聽到我的回答後，他的表情放松了下來，並拍了拍我的肩膀：「去屋裡坐坐吧。」

　　看樣子是糊弄過去了，那麼接下來，問出眼睛和埃琳娜的下落就可以了。

　　事情比想像中要順利很多呢

　　我松了一口氣，邁著碎步跟他走進了殿內。

　　這裡應該是輔佐官的辦公場所，這位凶名在外的輔佐官威懾力果然很強，還沒踏進院子，大鬼小鬼通通縮起脖子，看不見蹤影。

　　果然很凶啊，我暗自思忖，不禁心有疑惑：過往的我……和這位輔佐官是什麼關系呢？

　　能讓我交托眼睛的，應該是很好的友人吧。

　　「哦？這可真是稀客啊！」

　　我正想著，一道洪亮的聲音從前方響起。

　　我抬頭一看，大腹便便的鬼神坐在大殿上，他摸著胡子，紅光滿面地說：「真是好久沒見了啊，望月神。」

　　這應該就是閻魔大王了。

　　我盯著他帽檐上大大的「王」字，露出一個微笑；「好久不見，閻魔大王。」

　　「我」居然還和這種級別的鬼神認識嗎？！

　　想起高天原上底層神明的卑微生活，我不禁扼腕：早知道就來地獄發展了！

　　一把手二把手都是我後台，當個關系戶難道不香嗎？！

　　「哎。」我惋惜地嘆了口氣。

　　「真是好久沒來了，等會要去喝一杯嗎。」閻魔大王的聲音相當洪亮，他高興地說，「說起來，我還沒感謝過你把鬼燈送到地獄來呢。鬼燈，你也一起嗎？」

　　鬼燈居然是我送來地獄的？！

　　我愣了愣，這時鬼燈已經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聽到這裡，他表情相當冷酷：

　　「不要。」

　　「就算是故友來訪，您也不能逃脫公務。」

　　「真過分啊——」閻魔大王蔫成了好大一灘，「就算是望月也不能讓鬼燈學會翹班嗎？」

　　「正是因為您不按時完成工作，我才會這麼忙碌。」鬼燈面無表情地捏緊了手中的筆，閻魔大王嚇得立馬噤住聲，朝我露出個遺憾的眼神。

　　真是悲慘的上司，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接著眼神往桌案上的文件上飄了飄，一眼就看到文件頂層的的那一本：《關於地獄人口飽和解決辦法——服役分工篇（201）》。

　　「……」

　　我什麼也沒看見。

　　我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敢看鬼燈的眼睛。

　　而鬼燈似乎並不在乎我看到了什麼，他走到桌案盤屈腿坐下，全然無視我一般，翻找起了卷宗。

　　「……？」

　　我忍不住懷疑起之前的猜想來，這個家伙……真的是「我」的友人嗎？

　　哪有好朋友來做客把人晾在一邊的啊！

　　就算、就算人家給他添了很多麻煩……好叭，晾著就晾著叭。

　　神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我縮了縮脖子，決定忍氣吞聲，按耐住試探的心沉默地等待。

　　閻魔大王好像看不下去了，他嘴巴動了動，似乎是想打斷鬼燈的工作，卻又在我的眼神下慫慫地閉上了嘴巴。

　　「津島。」

　　就在這時，鬼燈出聲了，他翻著手中的卷軸，頭也不抬，「最近過得還好嗎？」

　　終於出現了！故友重逢的寒暄！

　　事情終於開始向正常的方向發展了，我和閻魔對視一眼，忍不住有些熱淚盈眶，哽咽著回道：「……過得還算不錯。」

　　「是嗎。」鬼燈說，「這一次來，是因為那件事吧。」

　　「欸？望月是為了那件事啊。」閻魔摸著胡子，看了看鬼燈，又看了看我，「需要我回避嗎？」

　　鬼燈沒有說話，算是默默應允了。

　　我不明情況，也沒有吱聲，目送閻魔離去的背影，想到殿內只有我跟鬼燈兩個人，不禁有些緊張。

　　不過……那件事？

　　我頓了頓，摸棱兩可的應了聲；「是啊。」

　　鬼燈瞥了眼我，說：「你把它給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你總有一天是要回來的。」

　　它？我心底有了大概的猜測，沒有說話。

　　而鬼燈也不在乎我回不回答，他繼續問；「你想好了嗎？」

　　莫名地，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緩緩點點頭：

　　「想好了。」

　　「好。」鬼燈放下筆，從袖中掏出一個木盒子給我，

　　「就在這裡了。」

　　是它了。

　　我垂眸看向木盒，這盒子通體黝黑，從外觀看，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梳妝盒，可在鬼燈拿出它的那一刻，那種隱秘又刻在骨子裡的聯系告訴我——就是它了。

　　我的眼睛，就裝在這裡面。

　　我抬頭看向鬼燈，猶豫了片刻，伸手把盒子接了過來。

　　「除了失竊的那一次，沒有人再動過它。」鬼燈深深凝視著我，說，「如果它回到你身上，再想取下來可就難了。」

　　失竊？

　　想到我那不孝子，我心下了然，至於安回去……我還沒有這個打算，我朝他點頭道；「我知道了。」

　　「……」

　　鬼燈低下頭，繼續在那些紙上勾勾畫畫，我又在他身邊站了一會，見他沒有要說的話了，便清了清嗓子，

　　「那我走了。」

　　鬼燈依舊沉默著，我當是默認，向門口走去。

　　「津島，」

　　在離開之際，鬼燈喊住了我。我聞聲回頭看去，他依舊俯首案間，頭也沒抬，輕飄飄說出的話卻如擊重鼓，打在我心上，

　　「我們東方地獄，收不了外籍鬼魂。」

　　.....................................

　　現世-橫濱

　　中原中也推開休息室的大門，被屋外的陽光刺得眯了眯眼。

　　忘記拉窗簾了嗎？

　　他有些懊惱，昨天離開的時候應該把窗簾拉上的。

　　他看向房間裡的陰暗角，那是放置床鋪的地方，出於安全考慮，fia的床鋪不會擺在正窗口，而是稍微偏一些的角落。少女應該就在那裡休息了。

　　他放輕腳步，悄聲走過去，卻只撞上抱著玩偶的孩子。

　　是夢野久作。

　　一個不好的猜測浮現在他腦海裡，他當即把房間裡裡外外都掃了個遍，最終緩緩捏緊了拳頭。

　　她不在房間裡。

　　她再一次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媽媽……」

　　這個時候，夢野久作突然開口了。他抱著玩偶的手緊了緊，眸中是無機質的空茫，那雙少女最喜愛的星星瞳孔此刻充滿了不詳，

　　「又離開了呢。」

　　中原中也垂下眼眸，鈷藍如寶石的眸中意味不明。他看向床上的孩子，他此刻被扯著衣角，那孩子像是在努力取悅誰一般朝他笑得單純可愛，

　　「吶吶，小只哥哥，我們把媽媽找回來吧。」

　　他甜蜜蜜地笑著，掐緊了玩偶先生的棉花手臂，用著詭異的腔調停頓著說，

　　「然後——永遠、關起來。」

　　


第49章

　　離開了地獄，鬼燈的話還留在我耳邊。

　　「我們東方地獄，還收不了外籍鬼魂。」

　　顯然，名為「津島」的我，從地獄帶走的人，並不是來自意大利的埃琳娜。而鬼燈，大概也知道我沒有「津島」記憶的事情了。

　　就好像有什麼在阻止我探究真相一樣，疑點總是一重接一重，

　　我從地獄帶走的，究竟的誰呢？

　　他，或者她，又和我有什麼關系？

　　我痛苦地揉了揉眉心，就是因為這樣，之前的我才不願意探究過去啊。

　　這種一頭霧水的感覺真是太討厭了。

　　可總是半途而廢也不是個辦法。我嘆了口氣，調了個頭，決定會地獄問問事情的始末。

　　拐彎抹角太累了，還是直截了當的去問好了。

　　我沒想到，在回地獄的路上，會遇到了一個熟人。

　　「夜鬥？」

　　我看著兩岸交界揮舞著刀不停和黑色影子戰鬥的黑發武神，表情呆了呆。

　　我是個戰五渣，當然看不懂招式的變化往來，只是直覺告訴我，夜鬥好像並沒有處於上風。

　　他被那個妖怪盯得很緊，戰況很膠著，像是勢均力敵，誰也贏不了誰一樣。

　　我皺了皺眉，沒有猶豫，朝夜鬥大喊到：「夜鬥！快許願！」

　　這麼多年的默契不是蓋的，幾乎是話音剛落，我這邊就聽到了夜鬥的大喝：「快給我死！」

　　願望接收。

　　幾乎是瞬間，黑影就僵住了身形，「砰——」的一聲煙霧四起，它就從我的視野中消失不見了。

　　夜鬥並沒有放下神器，我和他都清楚，妖怪並沒有消失。他熟練地低下頭，在地上翻找起來。

　　「找到啦！」他從石頭堆裡翻出一塊小黑團子。

　　「真是好用的能力啊，望月。」他一邊感嘆著，一邊手中刀鋒一動，黑影霎時間煙消雲散。

　　「偷工減料罷了，每次都留點尾巴。」我撇了撇嘴，朝他那邊走去，「沒想到能在這裡都能遇見你啊。」

　　「這句話應該我來說才對吧。」運動裝的神也向我走來，哥倆好地拍拍我的肩膀，「怎麼會想起來到彼岸來玩？」

　　「來調查一些事啦。」我看向我的友人，腦內突然有光一閃，我木楞楞的問，

　　「說起來……夜鬥你是什麼時候認識我的來著？」

　　我望著眼前的友人，竟覺得他有些令人恐慌的陌生。

　　我和夜鬥……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以前的我好像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我像是無根的浮萍，只自顧自在水中飄著，從來沒想過整日與我做伴的魚兒是從哪來的。

　　我們是怎麼相識的？

　　夜鬥也呆住了，他眼神晃了一下，說；「我們……就是那樣認識的啊？」

　　有貓膩。

　　我和夜鬥是什麼關系？他嘴巴一咧我就知道他今天兜裡有幾個硬幣，更何況是這麼明顯的表情變化……我的表情變得猙獰：

　　「老實交代。」

　　「阿這，」夜鬥的表情有些為難，他看著我，突然嘆了口氣，「我本來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會過問的……畢竟實在不是什麼美妙的初遇啊。」

　　說到這裡，夜鬥好像有些難過：「雖然你不記得了，但我還是想要向你道歉……抱歉，望月。」

　　這突如起來的道歉讓我一愣，我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結結巴巴地說：「沒事……我是說、你不用道歉，我不會在意……也不是，我不知道是什麼事……不對，總、總之！」

　　我重新組織了下語言：「總之，不管你做了什麼，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明白嗎？」

　　夜鬥捧著我的手，滿眼感動，似乎有千言萬語凝聚在嘴邊，我想了想，覺得這話太武斷了，於是補充道：

　　「不過如果你想泡我男人的話，我們還是絕交好了。」

　　夜鬥閉上了要開口的嘴，露出個「不愧是你」的哽住表情。

　　我裝作沒看見，捏著他的小臂狠狠掐了一把，並切入正題：「所以，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了？」

　　夜鬥被我掐的齜牙咧嘴，卻由於心虛不敢躲開，聽到我的話，他眼神又飄了飄，似乎在想怎麼開口：

　　「其實……我們初見的時候，是對立陣營來著。」

　　「……？」

　　難道我們還有死敵變窮友的劇本？

　　我皺起臉，對這個劇本有些嫌棄並感到不適：「不是，以『津』……不，以我以前那脾氣……好吧，對立陣營應該挺多的。」

　　「難道是我闖禍了被高天原警告了？不對啊，你不是高天原黑戶嗎？」我嘟囔著，沒把這個放在心上。

　　夜鬥看了我一眼，難得沒有反駁他「黑戶」的事情，他繼續說：「那個時候的我，非常、非常愚蠢地聽從了一個人的命令去『抓捕』你……准確的說，是去『抓捕』你的眼睛。」

　　【一個人】？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藏在袖間的木盒；「是誰？」

　　「他啊……」夜鬥輕輕閉上眼睛，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是我的『父親』。」

　　我震驚了：「……除了我你居然還有別的爸爸？！」

　　「……是讓我誕生的人！」夜鬥捏緊了拳頭不滿道。我當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只不過……能讓禍津神誕生的人類嗎？

　　我皺了皺眉，繼續看向夜鬥。

　　而夜鬥也沒有在意我的插科打諢，他的眼神從我身上離開，目光放遠，好像陷入了深深的回憶：「那個時候，你還是個很強大的神，因為某些原因……總之名聲很大，是很有聲望的神明。」

　　夜鬥含糊著說著，我知道他在說津島，關於津島的名聲……這還真是潤色了不少啊。

　　我眼神閃了閃，聽他繼續說下去；「雖然你很厲害，但戰五渣的屬性一直沒變，雖然歷經了點波折，最後還是落到了我手裡。」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繼續道：「最後……因為一些事情，我不想再當那個人手中殺人的工具了……於是和他決裂，也帶著你跑掉了。」

　　這未免也省略太多了吧，我看著夜鬥那雙黯淡下去的藍眸，把想要詢問的話吞了回去。

　　「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夜鬥說，「你腦子那會被那個人弄得壞掉了，而正好自稱你熟人的御影願意來當飯票——我們就這麼拖家帶口的跟他回去了。」

　　「唉。」我嘆了口氣，「你真是個拖油瓶。」

　　【那個人】嗎？

　　我垂下眼眸，看來真凶就是他了。

　　只是……一個人類，居然敢向神明下手嗎？關於他下令「抓捕」我的事，我倒是沒怎麼生氣，畢竟他對我做了什麼，我早就沒有相關的記憶了。不過他居然把我的腦子弄壞了，這點倒是讓人有點火大……也不對，眼睛和大腦連接得那麼近，如果那會我的眼睛已經在地獄了……

　　腦子壞掉也可能不是他的原因。

　　或者說……他可能只是原因的一部分。

　　主犯和從犯可不是一個概念，那麼，「我」遇見他的時候，是否已經和地獄有了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呢？到底是先丟了眼睛再壞了腦子，還是先壞了腦子再丟了眼睛？

　　他的目的是什麼？我下意識的想了幾秒，很快就拋擲腦後。這一點並不重要，無非是人類的那幾個通病：貪婪、長生、求財、求色、求權、或者是新世界的神什麼的……關於他們劣根，我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並不會為此多操一點心。

　　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起遇見惡羅王時，那些扣在他頭上的失蹤神明——如果那個時候那個人類就開始對神明下手……那此時的他，有沒有可能還窩藏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呢？

　　我心口一緊，趕忙問夜鬥；「夜鬥，那個人還……小心！！」

　　「錚——」

　　接著，是刀劍相撞的錚鳴。夜鬥的反應力當然跟我不是一個級別的，我提醒的話才落一個音節，雪白的長刀就在半空中劃過銀亮的光，接著黑發的身影虛晃一閃，偷襲者就被他牽扯到了數米之外。

　　「錚、錚——錚！」

　　刀劍相撞的聲音不絕於耳。偷襲者是一位頭戴天冠，黑色短發的和服少女，這個女孩我見過不止一次——她不止一次地來找過夜鬥的麻煩。

　　我抱著胸站在旁邊，沒有像處理那個影妖一樣要夜鬥許願。這個女孩好像跟夜鬥有不一般的淵源……夜鬥從來不會對她下殺手。

　　這一次估計又是口舌爭論一番就收手撤退吧，我百無聊賴地想。

　　……然後我就被打臉了。

　　以往只針對夜鬥的少女，今天破天荒地把目光投向了我，那個漆黑無機質的眼神看得我心頭一跳。還未等我有所動作，她身形一閃，急速地奔到我身前，「找到了。」

　　我聽到她空靈的聲音。

　　「錚——」

　　鋒利的長刀從側邊掠過，接著又是一聲錚鳴，這次我離鳴聲太近，被金屬碰撞的聲音震得耳暈目眩，夜鬥的神器擋住了少女的斷刃，他顯然因她的行為感到極怒：

　　「緋！你要做什麼？！」

　　我趁機後退幾步，鑽到了夜鬥的身後，那個相對安全的地帶。

　　名為「緋」的少女好像對夜鬥低聲說了什麼，夜鬥突然就僵住了身形，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

　　「夜鬥！」

　　我驚喝出聲，就在夜鬥僵硬的那一瞬，少女的刀刃急急地揮向他的脖子，但夜鬥比我想像中靠譜得多，呼吸間，他微微仰頭，任由刀刃貼著臉揮一道弧。兵刃相接，黑發的神反手持刀，稍稍偏過臉去，白皙的臉上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望月！」

　　夜鬥偏頭望向我，幾個劍花後，我被一雙大手用力地推出彼岸，我聽到他用那種我從未聽過的焦急聲音嘶喊：

　　「快走——快走！去荒神那裡，別離開他一步！！」

　　接著，是沉沉的夜幕，呼嘯的風聲。

　　我回到了此岸。

　　


第50章

　　我進不去彼岸了。

　　像是電話號碼被拖進黑名單那樣，我似乎也被誰有意針對了，分明兩岸的交界就在這裡，我卻看不見摸不著，甚至無法感知到亡魂與妖怪那特殊又渾濁的氣息。

　　彼岸，為我單獨關上了通行的大門。

　　「可惡的夜鬥！什麼呆在荒神身邊啊……他都這種情況了！我怎麼可能會放任他一個人在裡面！」

　　試了多次無果，我蹲在路邊，任由泥土粘在裙擺上。

　　我開始思考事情的前因後果。

　　首先，我來到了地獄，收回了眼睛，之後遇到了夜鬥，再因為不明原因被推出彼岸。

　　那個少女跟夜鬥說了什麼，此時的我已經無法知曉。那麼，就要從我知道的信息開始思考：少女以往從不理會我，這一次卻開始朝我下手。既然是夜鬥的舊識，那麼她極有可能和夜鬥的「父親」有所關聯。

　　假設她是他「父親」的手下，那麼之前的之前，那麼多次的碰面，她為什麼沒有今天這樣的反應呢？

　　或者說，那位「父親」，為什麼在之前沒有讓把我帶走，而在今天突然發難？

　　過去和現在，一定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今天的我……有什麼不一樣？

　　我下意識得摸了摸袖口，摸到了四四方方地堅。硬。物——是裝著我眼睛的盒子。

　　是因為眼睛。

　　我突然就明白了。

　　如果說【那個人】會盯上我，是因為我擁有能實現他目的的「價值」。那在夜鬥帶我離開之後沒有再抓捕我，可能是因為我失去了他們想看到的那份「價值」，或者說，我的「價值」，在他們拿不到、無法觸及的地方，讓他們放過我，選擇觀望。

　　是什麼「價值」已經很明顯了。

　　我敲了敲木盒，繼續思考：既然【那個人】會因為眼睛在地獄而觀望數百年——那之前困擾我的時間線也可以稍稍捋清了，我應該是先壞腦子，再去地獄存的眼睛。

　　……不對，我的記憶早就在被他抓住的時候被洗掉，那【腦子壞掉】的我，又怎麼會知道把眼睛存在地獄這種事呢？

　　因果矛盾。

　　我抓狂地撓了撓頭發，這種好像看見了一點思路卻無法深挖的感覺太糟糕了，像是你明明看見了一團亂線中的節點所在，卻發現與那個節點糾纏的，是另一條線。

　　毫無根據，自相矛盾，越解越亂。

　　更何況……夜鬥還在結界裡面。

　　我無法控制自己不分心地去解這個結，雖然他大概率不會有事，但如果那位「緋」真的是【那個人】的手下是話，他可能會遇到那位所謂的「父親」。

　　我要怎麼樣才能幫到他？我焦急地錘了錘地板，讓自己呼吸放平。

　　不對，眼睛還沒被得手，夜鬥的處境應該是相對安全的。

　　對，不要慌，望月，你不能慌。

　　我站了起來，收回了不停地搜尋彼岸之門的靈力。

　　這種時候，急哄哄地衝進去才是搗亂，我這種戰五，進去了就是白給。目前這個情況，我能做的，只有分析出前因後果，再在其中找到關竅，抓住【那個人】的軟肋，才能一舉攻破。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生澀地轉動靈力，向御影發了個求助的信號。

　　如果是御影，沒准可以前往彼岸把人撈出來。

　　那麼，讓我來繼續順一遍。

　　我在兩岸交界的荒地上來回踱步，想到這裡，稍稍駐足。

　　我來到了地獄-收回了眼睛-遇到了夜鬥-被推出了彼岸。

　　已確定條件：我是因為眼睛被【那個人】針對。

　　假設條件：我被【那個人】抓住想要奪走眼睛，被夜鬥反水帶出，然後因為不明原因在腦子壞掉的情況下把眼睛送到了地獄存放了起來。

　　關於重要節點【眼睛】，目前已知：

　　1.曾在地獄存放。

　　2.期間被偷走一只。

　　3.那一只眼睛在我的不孝子六道骸身上。

　　我蹲下來，撿了個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並在「2」的地方畫了個圈。

　　【期間被偷走一只。】

　　我的眼睛——曾在地獄被偷走一只。

　　又是矛盾點。

　　如果按照我猜測的那樣，【那個人】因為某些原因無法進入地獄而選擇觀望，那我的眼睛，應該不會失竊才對。如果這個假設不成立，那麼為什麼丟失的只有一個眼睛？這家伙還會吃一半留一半嗎？

　　概率不大。

　　難道是有另一批人偷走的？

　　那這其中牽扯的可就太多了。

　　這個疑點先放著，讓我從頭數一下時間線。

　　以「津島」的視角來看，「我」應該是先遇見了惡羅王，再由於不想結親而逃到了西西裡，西西裡之後的記憶我並沒有想起，但我應該是回到了日本……因為緊接著就是被夜鬥抓住，被弄壞了腦子，最後再是關於地獄（存疑）。

　　以「羽生」的視角來看，「我」一睜眼就沒有過往的記憶，並且失去了那雙靈瞳，跟著夜鬥在人間漂浮流浪了些年，又被御影領回家，懵懵懂懂地過到了現在。

　　「津島」和「羽生」的記憶，可以銜接上。

　　從地獄回來以後的我，是「羽生」。

　　而把眼睛送往地獄之前的，是「津島」。

　　但是那些矛盾點……

　　我咬著後槽牙，憤懣之余尤為挫敗。關於【那個人】，根本就沒有什麼有用的訊息。

　　我果然還是太沒用了……

　　「不要擔心，望月。」

　　一雙溫熱的手，撫在我的腦門上。

　　我茫茫然抬起頭，看見結緣神金色的發梢；「……御影？」

　　「是我。」結緣神輕輕笑了笑，「我打擾你了嗎？抱歉，實在是望月你一個人蹲在這裡皺著眉頭的樣子太可愛了。」

　　「御影！」我看見他，淚花一下子翻湧了出來，我抓著他的衣袖，「嗚……你快去幫幫夜鬥，他在裡面出不來了！」

　　「嗨嗨……我已經知道了，沒事的哦？」御影好脾氣地拍拍我的背脊，「在那裡惹事，地獄不會坐視不理的。我聽說了哦，那位鬼燈大人已經把夜鬥帶回地獄了。」

　　「……欸？」我呆了呆，「真、真的嗎？」

　　「是啊，不過你不方便再進去了，彼岸的大門已經關上了。夜鬥呆在那裡也好，可以幫那位輔佐官處理一些無暇顧及的小問題……總之，沒事了哦？」

　　「沒事就好。」我松了口氣，擦干眼淚，突然反應過來，「啊這，那他不是留在地獄打白工了嗎？」

　　「是的呢，那位輔佐官心情可是不錯……望月，你抖什麼？」

　　「噗哈哈哈哈——沒事哈哈哈哈，就是忍不住為夜鬥那個無業游民找到工作而高興呢！」

　　我捂著肚子，非常沒有同情心地在心底為夜鬥上了炷香：真是不錯呢，想必在那位魔鬼輔佐官的「照顧」下，夜鬥會工作得很快樂吧！

　　「感情真不錯啊。」御影感嘆了一句，突然望向我的紅線，「望月，你出來前，夜鬥有跟你說什麼嗎？」

　　「欸？」我想了想，「他讓我去阿娜達身邊來著？」

　　「是了，那望月你……為什麼第一時間沒有想到求助荒神呢？」御影依舊是那副含笑的表情，我卻覺得那笑裡有幾分愁緒。我被問得怔住了，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對啊……為什麼，我沒有想到阿娜達呢

　　明明夜鬥在離別前也跟我提過阿娜達，但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卻沒想過要向他求助。

　　怎麼回事，難道是他在我心裡不算重要嗎？

　　我有些難以接受。

　　御影見我這樣，柔柔地拍了拍我的腦袋：「當然啦，發生了危機望月第一時間通知我，我是非常欣慰和高興啦。但是……」

　　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他問：「在望月眼裡，荒神是什麼樣的人呢？」

　　「嗯……」我認真想了想，阿娜達的話，是喜歡的人、是重要的人、是可愛的人、是溫柔的人……

　　「是光。」

　　我說。

　　聽到我的回答，御影眼中的笑意更真切了，他扇著綠葉扇，問：

　　「望月這次出來，沒有告訴荒神大人吧。」

　　雖然說是問句，但完全是陳述的語氣呢。

　　我被問得迷迷糊糊，一頭霧水：「沒有啊……這種事情，還要告訴阿娜達嗎，我很快就會回去的啊。」

　　「望月是這麼想的嗎？」御影說，「這樣可不行啊。」

　　「？」

　　我茫然地看著結緣神，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說。

　　「……阿，那我下次一定？」我觀察著御影的表情，試探地說。

　　「不是這樣的。」看著我的臉，御影嘆息道，

　　「望月，在你眼裡的荒神，太過遙不可及了。」

　　「正如你說的，荒神對於你來說是『光』啊，你一直說著喜歡，卻從未真正想過要把那束光握在手上。所以離去的時候你不會告訴他，有困難的時候你不敢想到他，哪怕有過追問，有過幻想……你也一直覺得自己在追逐的路上，對嗎？」

　　我徹底僵在了原地。

　　而御影還在繼續，他憐愛又無奈地看向我；「在你眼裡，荒神不可能會愛上你吧。」

　　……難道不是嗎？

　　在阿娜達眼中，我一直的「責任」的定位，是重要的「家人」，或許還是救命恩人……怎麼可能會是愛人？

　　他怎麼會喜歡我。

　　我冷靜地想，我會等下去，等不到也沒關系。

　　「真是，榆木腦袋！！」

　　御影一向穩重自挨個表情居然繃不住了，我被他拿著扇子狠狠敲了敲，「這種事情，你不去問問怎麼會知道呢？你以為你以為你以為，什麼事情都是你以為嗎？！望月啊……『緣』這個東西，從來不是那麼回事啊。」

　　他憂心忡忡，攤開我的手，指著無名指上的紅線：

　　「不要總是把自己藏起來。」

　　藏……起來？

　　我斂眉沉思，回憶起過往的點點滴滴，覺得有些委屈：「我問過了的。」

　　在那個晚上……我問過了的。

　　阿娜達他……沒有給我想要的回應啊。

　　「然後呢？」御影表情很平靜，「你就問了那一次嗎？」

　　「……不然呢？」我愁眉苦臉地說，「他的回答被一個繃帶妖怪打斷了，之後也沒有說啊！而且……」

　　我的表情也平靜下來：「如果是那種答案的話……我還是不聽到為好。」

　　「所以……「御影輕輕地說，」究竟是他沒說還是你不敢聽呢？」

　　我又愣在了原地，我今天被問到的次數實在太多了。

　　當然是他沒有說啊……？

　　——是這樣嗎？

　　我努力地想回答御影，堅定地說，「是，就是他沒有說。」

　　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第51章

　　他真的沒有說嗎？

　　真正沒有剖開心扉的，究竟是我，還是阿娜達？

　　我囁喏了兩下，最後只干巴巴地望著御影。

　　「哎——」

　　望著我的眼神，御影極輕地嘆了一聲，無奈地揉了揉我的額頭，「我就知道你不懂這些。但是現在的你必須要明白……你和荒神之間的『緣』，究竟該如何延續。」

　　「畢竟——」御影頓了頓，「『緣』這種微妙的存在，既堅韌又脆弱，不好好照料它的話，也許哪一天就消失了也說不定。」

　　「這……那我該怎麼辦？」我聽的雲裡霧裡得，實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御影又嘆了一口氣，他今天好像嘆了很多次氣了。他就這麼看著我，似乎有很多話想要說，可到了最後，他只是用無奈地神情嘆道——

　　「認清本心就好。」

　　說著，就扇著綠扇，化成蝴蝶離開了。

　　「……」

　　我大概真的沒什麼神樣吧，我這麼想著。

　　畢竟——我說的通常都是人話。

　　唾棄完御影，我又忍不住對他的話有所思量——

　　阿娜達……真的有像他說的那樣，曾對我抱有一定的回應嗎？

　　猶豫了幾秒，我從袖口裡掏出那個很久沒有用過的手機，試探著按下了開機鍵。

　　「滴滴滴滴滴——」

　　屏幕甫一亮起，鋪天蓋地的信息提示音像是在不滿這麼長時間的不見天日，尖銳的聲音把人的耳朵都要吵聾了，我手忙腳亂地按下靜音鍵，這才看清消息的內容。

　　我的社交軟件上只有阿娜達這一個聯系人，所以這些消息毫無疑問——全部來自我的特別關注。

　　[中原中也]：「你去哪了？」（未讀）

　　[中原中也]：「不是讓你在房間裡好好呆著嗎？！」（未讀）

　　[中原中也]：「也不留個信息……一天到晚神出鬼沒的，最近外面不安分的人特別多你知不知道？！」（未讀）

　　[中原中也]：「Q總是吵著要見你，快點回來。」（未讀）

　　[中原中也]：「羽生望月！」（未讀）

　　[中原中也]：「手機買給你是讓你放著不看的嗎？羽生望月！」（未讀）

　　[中原中也]：「算了……看到了記得報個平安。」（未讀）

　　……

　　最新消息-[中原中也]：「BOSS下令讓我去西方出差了，回來了記得給我發消息。」（未讀）

　　最新消息-[中原中也]：「不要打電話！」（未讀）

　　「……」這種莫名地愧疚感怎麼回事。

　　看著這一長串的消息，我的良心開始隱隱作痛，並不禁反思——

　　不就是忘記留個口信了……難道真的是我太過分了嗎？

　　我心虛地摸了摸胸口，不過，居然又出差了嗎？這個森垃圾，真是一刻鐘都不能消停！

　　我思考幾秒，指尖開始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我才不是sea-king呢]；「讓阿娜達擔心了！我現在在地獄的入口哦，預備馬上返航！到家了再給你發消息，啾咪（づ￣3￣）づ。」

　　[已發送]

　　[狀態：未讀。]

　　看來還在忙呢。

　　我若有所思地看著手機，不過……既然已經如實轉告了地址，應該就沒有別的問題了？

　　御影這個家伙，真是大驚小怪。

　　我撇了撇嘴，正打算熄滅屏幕，卻瞥見狀態欄上代表[未讀信息]的紅點還未消去。

　　咦？除了阿娜達，我應該沒有別的好友吧？

　　我好奇地在社交軟件上戳來戳去，雖然我一向走在潮流頂端，但這種太過電子化的東西還是挺讓神苦手的。折騰了一番，我才在單向好友那裡，找到了紅點的來源。

　　[國木田獨步]：「羽生小姐您好，很冒昧地打擾您了。上次您說要來偵探社拜訪的事情，可以告知在下具體時間嗎？」（未讀）

　　[國木田獨步]：「看來您的生活確實很忙碌。是這樣的，我還是很擔心望月同學的安危，可以以老師的名義向偵探社發起委托嗎？您放心，偵探社絕對會傾盡全力營救望月同學的。看見留言請回復。」（未讀）

　　[國木田獨步]：「抱歉，由於實在等不到您的答復，為了望月同學的安危，我只好以個人名義委托偵探社調查了，無奈之舉，還請您見諒。」（未讀）

　　[國木田獨步]；「羽生小姐，不知您在不在，在下斟酌再三，還是決定將結果告訴您。關於上次您說得那個用酒給成員命名的fia組織，我們已經調查出些眉目了……該組織確實涉嫌藥品交易和人口拐賣，其他我就不方便透露了。但請您放心，我們偵探社一定會追查到底的。」（未讀）

　　……

　　最新消息-[國木田獨步]；「羽生小姐？」（未讀）

　　最新消息-[國木田獨步]；「羽生小姐，您是否是遇到危險了？！」（未讀）

　　「……啊這。」我忍不住來了個戰術後仰。

　　這這這這這——我飛快地從記憶的旮旯角裡找到了關於這位國木田先生的記憶，好家伙！不過一句胡謅而已，他居然真的去調查了？！

　　我的表情不受控制地扭曲了起來，什麼啊！根本就沒有小學生「羽生望月」，[酒廠]跑去哪裡抓人啊？！

　　人口拐賣和藥品交易——果然還是因為他們自己底子不干淨吧！

　　算了，我冷酷地想，就這麼讓國木田先生把這個組織一鍋端掉也好，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這麼想著，我關掉了手機，沒有回復他。

　　美好的誤會——就這麼延續下去也不錯。

　　.....................................

　　回到橫濱，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說來也奇怪，在遇見阿娜達前，我根本沒有來到過這個港灣城市，卻對這裡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歸屬感。

　　廣闊蔚藍的大海、復古奇特的紅磚倉庫、夜夜燈明的中華街、藍色絲帶上的橫濱大橋……還有那橫濱的中心，同時也是橫濱最高處的五幢大樓，這些我從未見過的景色，卻好像刻在我的骨髓裡一樣，只見一次便心生喜愛。

　　同時，還有一種奇異的熟悉感。

　　就好像回到了從這個世界誕生的地方，有一種泡在羊水裡的溫暖感覺。甚至好像還有什麼在牽動著我，那種微妙的聯系感，扯著心房的瘙。癢感，總讓我對這裡非常在意。

　　或者說，對這裡的「某樣東西」非常在意。

　　經了地獄那一遭，我好像對這種不起眼的細節處有了更敏銳的感知。回到了橫濱，這種牽動著我的感覺就更盛了，我想要探究，卻不知道從何尋起。

　　「砰——」

　　就在這時，遠方傳來一聲短促的槍響，劃過了耳際，也劃破了黃昏。

　　——好像出事了。

　　


第52章

　　槍聲在橫濱，屬於生活用品。

　　這話聽起來可能有些怪異，但事實就是這樣，槍械、火。拼，對於這裡的居民來說，實在不算是什麼叫人大驚小怪的事。

　　如果只是普通的火。拼，當然不值得我親自跑一趟。真正讓我發覺異像的，是槍聲響起的那一刻，周圍轟然爆發的能量波動。那是一種粘稠、尖銳的壓力，只存在了一秒就驟然破碎，按照人類的話來說——是名為「特異點」的東西。

　　像是兩塊巨大的磁鐵，明明不同的兩極裝在一起就能相輔相成緊緊吸住，卻非要用相同的N極或者S極去互相碰撞——

　　結果當然是兩不相容，互相排斥，並且在那一瞬間形成了難以想像的斥力。

　　而引我過來的，就是這股特殊的「斥力」。

　　可我沒想到，我會在這裡遇見他。

　　——是有一段時間沒見過的面孔了。

　　舊洋房裡的少年穿著那身眼熟的黑西裝，也依舊是那副眼熟的纏滿繃帶的怪異裝扮。也不對，此時，他眼睛上那幾條礙眼的繃帶已經被拆下，凌亂地落在他腳邊，露出那雙鳶色的眸子——我還是第一次完整地看到這雙眼睛。他半跪著，手裡好像抱著什麼人。

　　我瞥了眼他身旁那具白發的外國人屍體，對特異點的由來有了大概的猜測。

　　兩個特殊的異能者間的交鋒，得以造成這番兩敗俱傷的局面。

　　而小軟糖——

　　我遠遠看著少年悲傷的眉眼，他在其中又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呢？

　　小軟糖懷中的青年好像在跟他說著什麼，他低頭靜靜聽著，睫毛時不時顫動兩下，我還是頭一次看到他露出如此像「人」的悲痛表情。

　　也對，他本來就是「人」才對。

　　我就這麼看著他們，沒有走近。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說，這是個充斥著生離與死別引人沉默的哀傷場景，貿然上去打擾，才是失禮的做法。

　　我就這麼靜靜的站在一旁，而小軟糖好像也發現我了。

　　少年那雙鳶色的眸子沉沉望過來時，我正好望向他。

　　「小姐。」他在喊我。

　　我沉默地走向他，聽見他說：

　　「神明小姐。」

　　我的腳步頓住了。

　　我抬起頭，直直望著他的眼睛，這雙讓我見之傾心的眸子裡此刻依舊是那種獨特的色彩。甚至不需要多言，我已經在那雙眼睛裡讀出了他的想法。

　　「你確定嗎？」

　　我的聲音空蕩地響起，在一片寂靜中尤為清晰。

　　少年沉默了，他低著頭，我只看得見他蓬松的發頂。他望著他懷裡的青年，肩膀慢慢垮了下去。

　　\「算了。「他說，

　　「織田作他……也不一定想活過來吧。」

　　我沒有說話，少年抱著青年，就像我當初半跪在埃琳娜身旁。或許，像我們這樣活在深淵的人，都要經歷這一遭吧。

　　[失去]，是既定的命運。

　　我把目光投向太宰治的懷裡，那是一個非常沉穩、有著大叔氣質的紅發青年，他緊緊閉著眼，就像是睡著了一樣，一雙劍眉輕輕舒展著——

　　好像走得很安詳。

　　「他是你的朋友嗎？」我問。

　　太宰治輕輕把青年放在地上，點點頭；「是的，是很好的友人。」

　　「這樣啊。」話題就這樣尷尬的終止，此時此刻，我們兩都沒有力氣再說些什麼了，房間裡再次恢復寂靜，空氣裡充斥著濃郁的血腥味。

　　我不知道他和他的友人是經歷了什麼才會造成今天的局面，但我知道，這顆外甜內苦的糖，以後一定會把自己藏得更深。

　　我沒有問他事情的前因，只是說；「小軟糖，人總是要失去的。」

　　「……」那雙死寂的眼深深望過來，又垂下眼皮，問，「神明小姐，你也失去過嗎？」

　　不知道為什麼，聽他稱呼我為「神明小姐」時，我總有一種毛骨悚然地不適感——就好像是在諷刺著什麼一樣。

　　但我確實是個該被諷刺的神吧。

　　我無所謂地想著，對他的猜測給予肯定：「誰都有失去的時候吧。」

　　「就像夜晚時花朵會失去陽光，白天時人們會失去月亮——[失去]，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平常的事。」

　　「……不想失去的，總有一天會離你而去。[1]」

　　「……」太宰治再次沉默了，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他突然說，

　　「既然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曾擁有。」

　　「……」

　　這回啞然地輪到我了，我偶爾也會有這樣的想法，但如今我卻覺得——

　　「不是哦。」

　　看著眼前的少年，我溫柔了眉眼，輕聲說，「不是這樣的，小軟糖。」

　　我回憶起第十代的vongola，紫發少女鬢邊的郁金香，用不疾不徐地語速說：

　　「只要曾經得到過，那就是得到過了，記憶裡那種溫暖的感覺是不會消失的……就算是[失去]了，但回憶總還是在的。」

　　我皺著眉，極力地想要形容：「哪怕是[失去]，也不能否認你曾[得到]。」

　　「……」

　　「不能否認嗎？」少年似乎也回想起什麼，我好像聽見他從喉口瀉下的一絲脆弱的氣音，或許是[失去]的話題引起了他的共鳴，他竟自顧自地訴說起來，

　　「織田作……我的友人對我說，希望我站到光明那邊去。你覺得……我能成為一個好人嗎？」

　　好人？

　　我到真麼想到他會有這樣的疑問。

　　我上下打量著他，標准的fia黑西裝，代表著傷口的繃帶，衣角上來歷不明的血跡……還有對方在港口fia裡赫赫有名的「戰功」——這樣一個人，居然想成為好人嗎？

　　我再次把目光投向地上的青年，大概明白他為什麼會對太宰治來說這樣重要了。

　　能說出這種話的人，想必於太宰治而言——

　　[是光。]

　　我看著青年的屍體，覺得有些可惜了。

　　但就像是百年前那樣，如果小軟糖真的向我許下復活友人的願望……恐怕我也是不會答應的。

　　「生」與「死」本就是不可逆轉的，如果單單靠「許願」，並不能精准地達到目的……甚至造成更壞的結果。

　　所以百年前，面對埃琳娜的死亡，我並沒有答應DAMON的願望，只能親眼看著埃琳娜離開。

　　但如果……實現願望時所收取的代價是可以精准控制的呢？

　　我摸了摸袖中的木盒，思考著我與過去的能力差異。

　　過去的「津島」，願望可以完整的、以收取代價的方式被實現，由於這份力量過於逆天和強大，於是代價的收取是不可控的。

　　意思就是想要得到什麼，就得相應地付出什麼……至於能付出什麼，就算是我也不能掌控。

　　而現在的我，能力大打折扣，許願擁有一千萬只能撿到五円，想要長到一米八可能只是長高一毫米……但相對應的，我能收取的代價也變得可控起來。

　　就像一個杯子裡的水裝的太多，溢出的部分當然無法掌控，但如果把水倒掉一半或者更多，那杯子裡的那些水，就能被完美的控制。

　　或許……小軟糖的友人能夠活過來也說不定？

　　「小軟糖。」

　　我撿起地上的繃帶，「或許……你想和你的光一起去光明那邊嗎？」

　　「多奢侈的願望也好，多過分的要求都行……只要是你自己的、那個你心底的聲音。」

　　我說，「如果你能說出口的話——」

　　我看著少年染上暮光的鳶眸，揚眉一笑：

　　「我是可以聽見的哦？」

　　.....................................

　　「中原干部，那群不安分的『雜魚』已經清理干淨了，接下來的……中原干部？」

　　穿著黑衣的大漢抱著一摞文件弓著身子站在少年旁邊，他看著正在低頭看著手機的赭發少年，想起這位干部被成為「業界良心」的為人，就壯著膽子又喊了聲，「中原干部？！」

　　「啊？你說到哪裡來了。」少年被這一嗓子喊回神來，咳了兩聲，「接著說。」

　　「啊，是關於一些叛徒的資料……對了，您上次讓我找的文件，我在資料室找到了。」

　　「文件？」

　　中原中也愣住了，條件反射地接過下屬遞來的文件袋，看沒看清檔案上寫了什麼，就聽見下屬說：「是關於軍方實驗的其他實驗體的資料，按照您的吩咐，我確實找到了一份類似的，名為……」

　　「『望月』的被實驗者。」

　　


第53章

　　「你的願望，我確確實實聽到了。」

　　耀眼的白光在洋房內亮了許久。我站在白光中間，慢慢打開手中的木盒。

　　理論上來說，只要我確定好願望所付出的代價，就可以完美的實現願望。

　　而這個代價……

　　我望著木盒，眼中沒有半分波瀾——眼下，沒有比它更合適的東西了。

　　盒中的景像並不似我想像中那般血腥，我的眼珠子正安安靜靜地躺在那。或許是因為在地獄待久了，通體血紅，倒是跟我那不孝子的「輪回眼」有些相似，乍一看，就像是一顆成色極好紅色寶石。

　　「織田作之助。」

　　我在心中呼喚著死者的名字，太宰治的願望很明了，他要復活他的友人和友人的五個孩子——買一贈五，這無疑是獅子大開口。

　　好嘛，誰讓我自己說的什麼願望都可以，多帶幾個就多帶幾個吧，也不一定能成功就是了。

　　不過，萬一成功了的話——希望那位輔佐官大人不要太生氣吧。

　　想到這裡，我的眼神心虛地飄了兩下。

　　「織田咲樂。」

　　感受到眼睛和地獄那邊有了微弱的關聯，我趕忙開口呼喚五個孩子的名字，像是在念咒語一般語速飛快地報出一長串，「織田優、織田幸介、織田真嗣、織田克己。」

　　不過……這些孩子到底姓不姓織田，連太宰治也說不清，希望他們能夠聽到呼喚吧。

　　「哢噠。」

　　正當我這麼想著，我手中的木盒突然傳出聲響——好像有什麼東西驀地裂開，清脆的聲音在這空蕩蕩的白茫之中尤為突兀。緊接著，我周身的靈力開始不受控制地瘋狂運轉起來。緋紅的光自盒中翻湧、四散，然後又擰成了一股繩，直直朝我面門襲來。

　　接著，就是滿目的空白。

　　腦海裡好像有一根碎了的弦，明明碎的夠徹底了，卻總有一些微末絲線藕斷絲連。就好像在老舊的電視機前看一場黑白默劇，本以為這個節目就是這樣，卻在卡頓時瞥見了色彩聽見了聲響。

　　只有這個時候我才能恍然：豁，原來他本來是彩色的啊。

　　這顆碎裂的眼睛裡，大概包含了「我」最濃烈的情感，濃烈到打破了固有的黑白界限，讓我一下子看到了過去的「顏色」。

　　「哦呀，這可真是讓我吃驚呢。」

　　畫面中的男人坐在夜色中，雙腿交疊，慵懶地靠在屬於「首領」的座椅上。

　　熟悉的港黑大樓，熟悉的黑大衣，熟悉的紅圍巾，可當他悠悠從椅背轉過來時，露出的卻不是那章熟悉的臉。

　　男人懶散地靠在椅背上，身後是如常的月光，他低下頭翻著書頁，像是在跟誰說話。直到我撞上那只鳶色的瞳孔時，才豁然驚醒——

　　他是在看我。

　　「這可真是太奇妙了。」男人——穿著首領衣服的太宰治感嘆著，「如此罕見的事，竟然讓我碰上了嗎？」

　　……所以到底是什麼事啊。

　　我想要開口，但此刻身為「旁觀者」的我當然是說什麼都沒用。

　　「……唔」

　　這時，我身後傳來一聲稚嫩的氣音。我匆匆回過頭，卻什麼也沒有。

　　「居然會發出聲音嗎？」和什麼都沒看見的我不同，畫面中的首領太宰治誇張地鼓掌，像是在教導幼兒園小朋友一樣，用著贊美的語氣說，「真厲害啊。」

　　……他到底在跟誰說話？

　　我皺起眉四處尋找著，首領太宰治又開口了：「啊……名字嗎？」

　　這一次，我尋著他的目光一路往下，終於在他手中看見了我要尋找的「東西」——那是書頁上一片很小很小的光圈。

　　我忍不住往它的方向湊近了幾步。

　　……雖然還沒有成型，但這個小光圈已經有了些許「神明」的氣息。

　　想必過段時間，就會成為一名很厲害的神吧。

　　「我是太宰，太宰治。」這時，摸著書頁的男人又開口了，「那麼禮尚往來……您呢？」

　　這一次，我清晰地看見光圈閃了兩下，好像是在回應他。

　　「……您可真是太狡猾了，」不知道光圈回答了什麼，首領太宰治喟嘆兩聲，「既然如此，今晚月色正好……您的話……」

　　太宰治偏過頭，遙遙朝我的方向望來，不知是在看月，還是在看別的什麼。我後退了兩步，直覺告訴我接下來的話會讓我扯下什麼最後的禁錮——

　　「就叫『望月』吧。」

　　「哢——」

　　好像有什麼掉在了地上，又好像是誰在耳邊怪叫，我木楞楞地站在原地，什麼都看不見，卻又好像什麼都看得見。我看見黑色的人影從高樓墜下，聽見自己撕心裂肺地聲音喊著「斷緣」，接著是地獄裡年幼的鬼燈，和我那雙變得血紅的眼睛。

　　最後，是實驗室裡消毒水的味道和染著鮮血的白大褂。

　　兩個時間線交彙、分離，最後在我身上打了一個完整的句號。

　　茫然中，我好像踢到了什麼，低頭一看，裝著眼睛木盒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我扔在了地上。

　　……對，還有太宰治的心願……

　　我倉皇抬起頭，發現他也在看我。白光散盡，屋內的血腥味也快散了，我趕忙低下頭，此時織田先生的屍體已經不見了，四周卻並沒有看見那位先生高大的身影。

　　「……難道失敗了？」

　　我怔然地喃著，直到聽到太宰治有些沙啞的聲音：「沒有哦。」

　　嗯？

　　接受到我茫然地視線，太宰治吞吞吐吐地開口：「只是……稍微出了一點小差錯……」

　　難、難道召喚錯人了？我有些緊張地想：「那我們再……」

　　我的話突然梗在了喉頭，望著太宰治身後，怎麼也說不出後面幾個音節——一個極其眼熟的三頭身紅發幼童拽著太宰治的黑色西裝慢吞吞走了出來，朝我笑得木訥又靦腆：

　　「您、您好，我是織田作之助。」

　　「……」

　　我該說什麼，這明顯的偷工減料……不愧是我！

　　.....................................

　　織田先生的五個孩子復活在了死亡的地方，太宰治跟著一起去查看了。

　　臨走前，他跟我說，他要去光明在的地方。

　　我心想：那不是很好嗎？

　　覺醒了全部的記憶後，我對太宰治的感官相當復雜。

　　按神明的規矩來看，喚醒了「我」並為我起名的人，我應該稱他為——

　　「……」我踏碎了腳旁的木盒，決定把剛剛腦子裡想到的那個詞從記憶裡挖掉。

　　什麼父親？父親什麼？父什麼親？！

　　我什麼也不知道噠！

　　而且居然不顧我的阻攔跳樓——呸呸！什麼拋兒棄女的王八蛋！！這一次……這一次……

　　我拍了拍袖口的灰塵，朝著橫濱最高的五座大樓走去。

　　這一次，你就好好待在陽光底下好了。

　　


第54章

　　走到港黑大樓門口，我才驚覺不對。

　　不對啊，阿娜達又不在這裡，我回來干什麼？見森垃圾那張老臉嗎？

　　我調過頭，又調了回來。

　　不行……小星星還在裡頭呢。我的目光變得憂心忡忡起來，阿娜達不在，他可別被森垃圾欺負了。

　　我這個「媽媽」當得確實不稱職。

　　我嘆了口氣，拐進了港黑大門。除了最開始遇見阿娜達的那次，我好像再也沒有從正門走過這個「橫濱黑夜」的根據地。今天走了一番，反倒有一種新奇的感覺。

　　只是……好歹是個灰色組織，怎麼沒有一點守衛森嚴的自覺？我一路走過，幾乎沒遇到幾個守衛，偶爾看見的幾個「黑西裝」，也是一臉疲憊，沒分給我半分眼神。

　　出什麼事了，難道港口fia終於要倒閉了嗎？！

　　我保證，我前去問話的腳步絕不是輕快，臉上的表情也絕不是幸災樂禍……總之，絕不至於讓我眼前的這位小兄弟露出如此惶恐驚駭的神情。

　　「大、大小姐？！」還沒等我開口，守衛先生的聲音先變了幾個調，「您怎麼在這？！」

　　「……那你說說，我該在哪？」我嘴角一扯，無語地看著他。

　　「不不不！」守衛先生好像誤會了什麼，連忙擺手辯解，並露出試探的眼神，「這麼看來……您不知道？」

　　「哦？」我感興趣地看著他。

　　「其實……」

　　「大家都說，您和……您和……」守衛先生猶豫地看了我一眼，「您和……太宰先生私奔了。」

　　「……？」

　　「！！」我震驚地退後了兩步。我和小軟糖的地下關系已經人盡皆知了嗎？

　　不對，我跟小軟糖根本沒有地下關系啊！

　　這是哪裡來的謠言！

　　或許是看我眼睛都要脫框了的表情太過誇張，守衛先生也對過味來，他一臉八卦地扯了扯我的衣袖：「難道……太宰先生沒有ntr中也先生嗎？」

　　當然是nt……不對！當然沒有！

　　我羽生望月怎麼會做違背倫理的事情呢！

　　我選擇性遺忘了之前對小軟糖的那些口花花，一臉正直地對守衛先生譴責道：「你們真是太肮髒了！」

　　「我和太宰怎麼會是這種關系！」

　　「……」四周突兀地陷入沉默。

　　「？」不會吧，這麼沒有可信度嗎？我清了清嗓子，拍拍守衛先生的肩膀打算再接再厲，卻被手中不停震動的觸感打斷了思緒。

　　「你抖什麼？」我下意識地問，順著他的視線回頭，對上一雙如狼蒼冷的眼。

　　「……芥川？」我對這個犬系少年映像還比較深，「什麼事？」

　　「你……」

　　少年低著頭陷入陰影中，像只在低聲吼叫的黑貓，「你居然……」

　　我盯著少年的發旋，一時反應不過來，直到我眼前的黑色的發旋變成少年灰黑的瞳孔，他的表情明顯是極怒；

　　「你居然這麼對太宰先生！」

　　「嘎？」我這次徹底死機了，「……太宰？」

　　「你都和太宰先生做出……」見我一臉茫然，少年怒火更勝了，他說到某個詞時口中含糊了一陣，「你們……都做出那種事了！居然還要和他撇清關系嗎？！」

　　我：「？？！！！」

　　我迅速扭過頭看向守衛先生，果然，他露出了一種聞到超大八卦的變態表情——絕對沒辦法解釋清楚的那種！我的清白立刻被打上了「高危」的標簽，我被這身洗不干淨的髒水潑了個措手不及：「你！我、我……」

　　我甚至有些語無倫次：「你怎麼平白污人家清白？！」

　　「還在詭辯！」芥川龍之介瞪大了雙眼，稀疏的眉毛似乎都要炸起，「在下那日都看到了……你分明和太宰先生在監。禁室中做、做那種事……竟然還不承認麼？！」

　　到底是哪種事啊？！我幾乎要咬碎牙齒，記憶往「監。禁室」這個關鍵詞裡搜索了一圈，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咳、咳咳咳！」

　　——不、不會吧，是那件事嗎？！

　　由於實在是太久遠了，我想起來的畫面還有些模糊，但即便如此，我也清楚地記得發生了什麼——我當著芥川的面啃了一口太宰治。

　　「……」不就是啾了一下臉蛋，這家伙至於說得這麼……這麼奇奇怪怪嗎？！

　　——這也太純情了。

　　我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覺得自己太冤了，解釋的語言分外蒼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小軟糖沒有那種關系！」

　　「不必說了。」

　　芥川的表情冷淡到了極致，「我已經都明白了。」

　　啊？

　　我痴呆了一瞬：「你明白什麼了？」

　　「你居然……」芥川的眼神更冷了，「哪怕太宰先生因為您叛逃，您也不會回心轉意麼？！」

　　「……」太宰治叛逃和我有什麼關系啊！我強忍著吐槽的**，只想快點打發他，「我們已經沒有可能了。」

　　「……」

　　芥川似乎被我的果決和無情震驚到了，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驀地沉默了良久。就在我以為他終於可以放棄糾纏時，他的雙肩突然劇烈抖動起來，我聽見他用極小的聲音不可置信地喃喃，

　　「……太宰先生叛逃，竟真的是因為女人麼？！」

　　「……」克星！！這絕對是貓派的究極克星！！

　　我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被少年的話噎住了，

　　——原來從頭到尾，我和芥川的思維就沒有出現在同在一條線上。

　　我痛苦地閉上眼，最後露出看破紅塵般無欲無求的表情，用毫無起伏的語調解釋道：「……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竟真的如此荒謬……」芥川龍之介這個人，再一次刷新了我對「無視」和「固執」這兩個詞的認知。他捏緊了拳頭，目光如炬，全然聽不見我虛弱的解釋，惡狠狠道：「在下絕對會找回太宰先生！竟只是為了區區兒女情長……不能原諒！」

　　「……」不會吧，這就粉轉黑了？！小軟糖這粉絲也太誇張了，都2020了，還不允許愛豆有個緋聞嗎？出於我和他淺薄的、不可描述的某些關系，我還是努力地為他辯解著，

　　「真的不是因為這個——你聽我說，事情有些復雜，但絕對跟我沒有一點關系！」

　　然後我就收到了芥川和守衛先生如同Ctrl c般看見人渣的譴責眼神。

　　「……」

　　我閉嘴了。

　　.....................................

　　……其實以太宰治的形像，情感經歷被抹黑一點也沒什麼吧。

　　走到首領辦公室時，我還在心虛地想著這個問題。

　　——這就導致我撞進了一個堅硬的懷抱。

　　金屬制的徽章磕到了我的顴骨，我齜牙咧嘴地從男人懷裡鑽出來，勉強看清了它的原貌——是一個獵犬圖案的警徽。

　　「？！！」夭壽了，條。子來捉森老賊了？！

　　我的瞳孔瘋狂地震，情急之下脫口直言道：

　　「那什麼……我願意出庭作證！」

　　


第55章

　　「我願意出庭作證！」

　　眼前的軍警先生非常年輕，漆黑的帽檐下壓著一頭蓬松的白色碎發。他微微側著頭，發梢垂在臉頰旁，露出猶如被血色浸染的水紅發尾。他低下頭「看」著我，那雙眼彎彎眯起，從始至終都沒有睜開，配合著同樣彎著的嘴角，神情莫名有種嘲弄地味道。

　　——眯眯眼都是怪物。

　　我愈發肯定他是來抓森老賊的，斬釘截鐵地保證道：「您放心，不就是大義滅親嗎？軍警先生你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包庇任何罪犯！」

　　「……」眯眯眼先生大概沒想到我會有如此之高的覺悟，他嘴角的弧度明顯變大了，語調微揚，意味深長，「哦？是嗎？」

　　「這是當然！」我激動地直點頭，上前一步想要握住眯眯眼先生的手，卻被巧妙地避開，我自然地把手放下，諂媚笑道，「所以……作為沒做過任何犯法事情的關鍵證人，我是不會被牽連的吧？」

　　我希冀地望著他，軍警打扮的青年靜靜聽著我的話，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動，只是笑得有些古怪：「你是這麼想的嗎？」

　　「還能有別的想法嗎？」我回以微笑，軍警先生凝視著我，良久，古怪地嘆了一句：

　　「真是讓人意外。」

　　「傳說中的……居然是這樣的性格嗎？」

　　意外嗎？

　　我笑而不語，嘴上說著意外，可眼前這位先生的心跳，從始至終都沒有亂一下。

　　極其的平穩、富有節奏感，一下又一下，就像是規劃好的機器一樣。

　　——甚至聽不到他的心聲。

　　在橫濱，我聽不到心聲的也只有太宰治和中也兩個人而已，太宰治是因為異能的特殊性，而中也則是因為不算是純粹的「人」，至於眼前的這位軍警先生……要麼是受過什麼特殊訓練，要麼就是做到了極致的無欲無求，一點點「想要」的想法都沒有。

　　我毫不遮掩地把軍警先生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無欲無求？算了吧，這位先生很明顯就是前者。

　　居然還會進行這樣的訓練，不愧是軍警。如果是這樣，那這位先生此行的目的恐怕不是森先生，而是——

　　「哢噠。」

　　銀色金屬碰撞的聲音突兀地響在耳邊，我眯著眼抬頭，軍警先生正拎著銀色手銬屬的另一頭嗎，笑容竟透出幾分真心實意的愉悅：

　　「森望月，是嗎？」

　　「關於軍警內部特殊部隊『獵犬』成員異能力暴走一案——」

　　「作為受害人，勞您跟我們走一趟了。」

　　....................................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

　　我進局子了。

　　「我說，受害人也要被手銬銬著嗎？」我扯動著右手腕間的銀色手銬，不滿道，「我並沒有犯什麼罪吧。」

　　「很抱歉，這是出於安全考慮，小姐。」穿著軍裝的男人動了動自己的手腕，引得我的手被牽動著晃了兩下，他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我卻從中讀出了些許意味深長，「我想您知道自己的特殊性。」

　　嘖。

　　我忍不住在心底咂舌，我在軍警那邊到底是個什麼形像啊？

　　不過……『獵犬』成員異能力暴走？

　　聯想到我和這個組織唯一有所牽扯的地方……是之前那次變小的事情？

　　淦。

　　森鷗外好像的確把我恢復成成人體型的原因賴給了軍警——不是吧，報應來得這麼快？

　　我還真是被森老賊給牽連了？

　　我咬著後槽牙，緊跟著軍警先生的步伐，在心底把森鷗外那老賊翻來覆去辱罵三萬遍。

　　而就在我罵到第一百一十遍時，天空傳來嗡嗡的轟鳴，軍警先生稍稍抬起下巴，仰頭看天，驀地露出一個輕蔑的笑來：

　　「來了。」

　　我順勢望去，清晰地看見飛機艙門處佇立的，我怎麼也不會認錯的，渾身冒著紅芒的赭發身影。

　　——是中原中也。

　　.....................................

　　[一個小時前，港口fia首領辦公室]

　　「軍警成員異能力暴走？」

　　辦公桌前，森鷗外放下手中的文件，頭疼地揉了揉眉心，「真是沒想到啊……竟然在這方面被擺了一道。」

　　「哼！都是林太郎的錯！！」金發的蘿莉叉著腰現在森鷗外旁邊，氣鼓鼓的說，「要不是林太郎把月醬變小的事情賴給軍警，月醬也不會被官方惦記上！」

　　「是，是。」黑發的首領苦著張臉，被幼。女教訓得抬不起頭，他看起來苦惱極了，瑰麗的眸中卻沒有半分波動。

　　「吶，林太郎。」

　　金發幼。女的喊聲十分清脆，「你真的想救月醬嗎？」

　　森鷗外聞言，偏過頭朝幼女露出寡淡的微笑來：「……你覺得呢？愛麗絲。」

　　「唔，月醬是愛麗絲的好朋友呢！」金發的幼女提著裙擺轉著圈，「林太郎大壞蛋！不許讓我做決定！」

　　「誒——可是愛麗絲，那可是『獵犬』哦？要從他們手中要人，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哦？」黑發的首領似乎沒聽到女孩的後半句話，皺著眉頭苦惱極了，「中也也不在，太宰剛剛叛逃……啊啊實在是太缺人手了。在這個時期和官方對上……可不是最優解啊。」

　　「你說……軍警為什麼要用這樣的借口帶走月醬呢？」森鷗外托著腮，朝一旁的幼。女問道。

　　「唔。」愛麗絲也露出苦惱的表情來，思考了良久，她突然叉起腰生氣道，「愛麗絲怎麼知道！難道是因為月醬太可愛了嗎？」

　　金發的幼。女托著下巴，一臉確信地點點頭：「一定是這樣沒錯！」

　　「這樣嗎？不愧是愛麗絲，很有這種可能呢！」森鷗外微笑著捧起場，「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可幼。女明顯不吃這一套：「林太郎真是太虛假了！」

　　「欸？好受傷——」

　　「吶吶，林太郎。」

　　名為愛麗絲的女孩跳上辦公桌，穿著純白半筒襪的小腿有節奏地晃動著，她隨手拿起桌上的鋼筆在文件上亂塗亂畫，她露出無機質的瞳孔，似是不經意地說：

　　「中也前段時間從資料室調走了一份資料哦？」

　　「……看來愛麗絲真的很喜歡月醬呢。」

　　「這真是沒辦法了。」首領嘆了口氣，似乎真的是因為幼。女的喜好才做出決定，他抱起金發的女孩，深紫的眼瞳看向窗外的海岸，

　　「中也的直升機快到橫濱港了吧。」

　　「也對。」

　　「討厭的太宰君叛逃了，中也當然是用最快的速度飛回來。」

　　那麼……

　　黑發的首領敲了敲手邊的標有「異能開業許可」字樣的鐵片，在心中做著最合適的思量：「反正都已經到手了……」

　　他從容地從懷中掏出手機：

　　「有件糟糕的事，中也君。」

　　


第56章

　　碧空如洗，萬裡無雲。

　　天上的黑點伴隨著直升機的轟鳴聲黑壓壓地落下來，身披紅芒，快如殘影。

　　那是一只赭紅冠羽的褐雨燕。

　　他並不輕盈地落下，惹得塵煙滾滾，黑色的風衣在空中翻揚，剛好罩住了我的腦袋，沒讓塵煙湊近鼻翼半分。

　　「哢——」

　　緊接著，是金屬碎裂的脆響。隨著手腕間某個沉重的東西脫落，我終於恢復自由，慌忙扒開料子有些沉的黑色大衣，赭發的少年身姿挺拔地擋在我身前。

　　「阿娜達！」

　　我驚喜地呼喊出聲，沒想到少年會在這個時候趕回來。不過……本來想將計就計去軍警那裡看一眼的，眼下看是不行了。

　　不是我計劃放棄得輕易，而是對阿娜達實力的絕對信任。

　　——有阿娜達在，我絕不會被軍警帶走。

　　我抬頭看了眼軍警打扮的少年——就算眯眯眼先生的實力再不容小覷，他一個人，是絕對拿不了阿娜達怎麼樣的，事情已成定局。

　　「我聽說過你，港口fia的重力使。」率先開口的是軍警先生，阿娜達悄無聲息地把我往後拉了拉，導致我並沒有看見他說這話時的表情。不過想來，應該還是那張笑眯眯得一看就不是好東西的臉。

　　果然，阿娜達似乎是被他的表情惡心到了，後腦勺處的發梢好像都有些炸起，像是看見討厭東西的橘貓，背脊炸起了毛。而他也相當貼合地弓起了脊梁——這是迎戰的姿勢：「少廢話，今天你休想帶走她。」

　　好像每一次出現麻煩，阿娜達都是從天而降呢。

　　我拖著下巴，思緒不知道跑到哪個緯度去了，任由少年和軍警洶洶地對峙。

　　「抱歉。」眯眯眼先生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來，口中的道歉毫無誠意，「可是——上級布下的指令必須要完成呢。」

　　幾乎的瞬間，黑色的殘影如電般迅捷地從他腰間躍起，同時亮起的還有帶著重力因子的渾濁紅芒！

　　「砰——」槍響緊隨而至。

　　「哈。」我聽見阿娜達自胸腔擠出的短暫氣音，面對這樣的挑釁，他自然沒有不迎戰的道理。赭發的男人飛快的竄出去，腳下卷起滾滾塵煙，接著，就是重物砸穿土地的聲音。

　　阿娜達的武技和他的性格一致，都是直來直往的路子。招式也好，異能力也好，大都是用絕對的武力值碾壓，喜歡直接用異能力攔住凶器，再直接上去一腳或一拳什麼的，再加上自身實力夠強，在不放出荒霸吐的情況下也鮮有敵手。

　　這卷著重力的一擊……本應該讓這位軍警先生再也起不來的。

　　本應該。

　　或許是顧及到我，阿娜達這一腳把軍警先生踹出去老遠，我站在原地眺望著，表情凝重。

　　真的就這麼輕易解決了嗎？

　　煙塵漸漸散去，露出大地被波及的慘狀，木石具裂，塵土飛揚，中間更是有一個並不規則的圓形大坑。我向前走了兩步。依稀看見坑洞中少年赭紅的發尾。

　　等等！

　　我瞪大了眼睛，驚呼出聲：

　　「阿娜達！」

　　「砰——」

　　比我的呼聲更快的是一聲槍響，堪堪擦著少年的發尾破風而出！阿娜達的反應自然是比我快得多，只一個看著就腰疼的翻身，便把軍警先生掐著脖子從坑洞裡丟了出來。

　　軍綠色的影子「砰」的一聲砸到了地面上，歪歪扭扭地站起來，仔細看看，小腿處有些異樣的彎折。

　　這麼大動靜，竟然只有這點小傷？就在我如此腹誹時，軍警先生彎腰按住小腿，用一種我看不懂的姿勢掰著兩下，傷勢竟恢復了原樣。

　　我忍不住朝阿娜達投向擔憂的目光。

　　這位軍警先生的身體素質，未免也太過強悍了些，簡直不像人類。

　　不過，僅僅是「不像」人類而已，跟完全非人類的阿娜達相比，這方面阿娜達勝出！我無釐頭地想著，方才的擔憂只是不想阿娜達受傷罷了，眼前貌似「逆風」的戰況並不足以讓我有多焦急。

　　畢竟——

　　我閃現到赭發少年所在的坑洞裡，抓住少年隱隱黑斑纏繞即將「污濁」化的手，慢悠悠地抬頭看向坑頂的軍警先生：

　　「軍警先生。」

　　「只是去你們那裡做一個異能力暴走的筆錄就可以了，對吧？」

　　軍警先生稍稍揚眉，把槍收進腰包中，意味深長道：「那我可就不清楚了。」

　　「那我們走吧。」我安撫地拍拍阿娜達的手背，沒忍住多摸了兩下，最後在少年緊皺的眉頭中勾起嘴角，不經意道，

　　「對了，可以帶上那邊一直用望遠鏡偷窺這裡的那位先生嗎？我想，他也是相關證人呢。」

　　「我說對吧。」我在少年的懷抱中穩穩落地，朝著一個方向露出微笑，

　　「琴酒先生。」

　　.....................................

　　「軍警成員異能力暴走？」

　　武裝偵探社內，金綠發色的青年看著自己手中的資料緊皺著眉頭，

　　「軍警那邊竟然出了這種事嗎？」不過，軍方好像並沒有需要偵探社插手的意思。

　　「奧，那個啊。異能特務科派來恰接的人應該快到了。」一旁貓一樣的偵探少年趴在桌上懶洋洋地說。

　　「官方的內部爭鬥嗎？」

　　是異能特務科把委托交給偵探社的話，即是白方自己也不方便插手了。這件事有什麼玄機嗎？國木田獨步眉頭皺得更緊了，「我知道了。」

　　偵探少年——江戶川亂步半睜開翡翠色的瞳孔，像一只發現了什麼小玩具的貓，露出興味的眼神：「不過，上次國木田說的那個東京幼。女被拐案可是很有意思哦，我是說，聯系上這次的事情！」

　　亂步先生又有什麼新發現嗎？聯想到上次他下被拐案委托時亂步先生毫不留情的嘲笑——亂步先生不是不接那個案子嗎，在這個時候提起來……正當國木田想要繼續詢問下去時，偵探社的大門被敲響了。

　　「篤篤篤——」

　　大門打開後，兩個穿著同款沙色風衣的男人站在門口，為首的黑發少年蹦蹦跳跳地竄進大門，極其自來熟地攤進偵探社的沙發裡，完全無視國木田額頂暴起的青筋：

　　「這就是武裝偵探社嗎，久仰大名！我是太宰治，是來替特務科商量一些事情的！」

　　「關於——」

　　他不著痕跡地掃視著偵探社的一桌一椅，似是在審視著新貓爬架慵懶黑貓，

　　「關於軍警和境外fia[酒廠]勾結，試圖奪取『書頁』的事情。」

　　「……」

　　「書？」

　　在今天以前，我從未聽說過它。

　　我坐在一個四周純白的房間裡，冷漠地凝視著眼前不修邊幅的男人。

　　軍警先生把我帶進這個房間後，這位先生就進來了——似乎是負責審訊我的人。

　　我打量著這位從外表上看可以稱得上是「大叔」的中年人，嫌棄地看了眼他亂糟糟的頭發和很久沒修理的胡茬。結果他做了更敗壞人好感的事——他在房間裡放了個屁！

　　驚天巨響！

　　這個房間已經不干淨了。我看著純白的牆壁，心裡充滿了人生哲學。

　　阿娜達當然不願意放我過來，哪怕我揪出在暗處偷窺的琴酒。我好歹是個神明，他也太小看我了。想到還在門外等我的固執男人，我憂郁地嘆了長長一口氣。

　　算了，就當是愛情甜蜜的小煩惱吧。

　　回到正題，我把目光投向眼前邋遢的男人，我沒見過他，但他身上的光輝十分濃烈——可見是個救了許多人的大英雄。

　　原來英雄放的屁這麼臭，不愧是英雄。

　　我面無表情地想著，英雄突然開口了：「您聽過[書]嗎？」

　　這話問得奇怪。

　　對我用敬語就算了，還莫名其妙的——誰沒聽過書？

　　「你是指少年ju那種嗎？！」我彎起眼睛，歡呼雀躍，「銀時是世界上最帥的男人！」

　　「唔——跟有道理！」英雄竟然在附和我，他豎起大拇指，卻話鋒一轉，「不過，老夫說的可不是這個哦？」

　　「那是……類似於萬能許願機的珍寶，在上面書寫的東西都會變成事實。您聽說過嗎？」中年人哈哈笑著，似乎在問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問題。

　　萬能許願機？我表情不變：「聖杯戰爭出門右拐冬木市。」

　　「哈哈哈哈哈是沒聽過的名稱啊。」他拍著肚子，大笑起來，「還沒有自我介紹呢，我是福地櫻痴，是『獵犬』的隊長。」

　　「帶你來的那個帥氣少年叫條野采菊，我們都是軍警，不是什麼壞人——您也不用過於防備。」

　　聽到這樣一個人您來您去的，總覺得有些不對。我默默地往後縮了縮，朝他微笑：「我確實沒聽過這樣東西。」

　　至於夢境中的見過的那本——看過又不是聽過，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果然，什麼異能力暴走都是幌子，跟[書]有關的東西才是他們的真正目的。就是不知道我是[書頁]所化的付喪神這一點，他們知道了多少。

　　我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我只是一張弱小無助又單純的白紙，為什麼經歷這些可怕的事情？果然，太美麗了也是錯啊。

　　「我是有家室的人了。」我忍不住朝福地櫻痴說，「外面那個赭紅頭發藍眼睛的帥哥你看見沒？一刻也離不開我。」

　　「所以？」福地櫻痴明顯沒有跟上我的節奏。

　　「所以……」我痛苦地閉上眼，做下了殘忍的決定，「就算你把眯眯眼先生介紹給我我也是不會同意的！」

　　「……」我有幸看見一位滿身福光的英雄被我哽住。

　　「我沒有這個意思……」福地櫻痴艱難地說，隨後又哈哈笑了起來，「您為什麼會這麼說？」

　　「強調帥氣又介紹職業不是那個意思是什麼我露出」我都懂的「」的神情，朝他的方向擠了擠，擠眉弄眼道，「話說，你們軍警的工資是不是不太高啊。」

　　「還是挺可觀的……」福地櫻痴撓了撓腦袋，順著我的話說下去，一副頭腦不太靈光的樣子。

　　「誒？這樣嗎？！那……」我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仿佛聽見了什麼極其古怪的消息，

　　「那……您為什麼還要和那樣的非法組織有所牽連呢？」

　　「軍、警的。」我一字一頓地咬著重音「大英雄先生。」

　　.....................................

　　[酒廠]

　　一個以酒為成員命名的組織。

　　其因為不明原因做的人體實驗構當，被以vongola為首的西方黑暗勢力們不齒，甚至遭到了排擠，委委屈屈地來到了日本這個「鄉下」地方。

　　森老賊當初給我的信息就這麼多。導致我在今天以前，都是這麼以為的。

　　一個沒有異能力者的貧困組織而已，能掀起多大浪花？最多也只能在牛。郎事業上功成名就吧。

　　直到我發現在暗處偷窺的琴酒。

　　琴酒為什麼會在橫濱？

　　其實事情早有端倪——實驗室裡的惡羅王，小偵探吃下去返老還童的藥物，再加上奇奇怪怪的實驗。

　　對非人類進行的實驗，最近在我身邊出現的次數也太多了一點。

　　——關於阿娜達的荒霸吐實驗，關於我和六道骸的眼睛移植實驗，關於惡羅王的不明實驗……

　　甚至還有對百年前大量失蹤的神明們所做的實驗。

　　巧合？

　　那可不見得。

　　我一直再找的「那個人」，似乎終於露出了他討厭的尾巴。

　　軍方基地的荒霸吐更是代表著軍方和「那個人」早有勾結。

　　而「那個人」，就藏匿於[酒廠]之中。

　　「唉。」我聽到福地櫻痴嘆息的聲音，「老夫也是無可奈何啊。」

　　此時，一把藍色的刀正架在我的脖子上。

　　粹著罪孽的刀鋒，鍍著莊嚴的光輝——這是一把極副神性的刀。

　　也是一把能夠弒神的利刃。

　　


第57章

　　哦豁。

　　在意識到我聯系不到門外的阿娜達時，我才意識到——好像玩脫了。

　　對方手上握著對神武器啊喂！

　　「你要找[書]做什麼？」這個時候不適合滿嘴跑火車，我冷靜地望著眼前的「英雄」，他看起來並不像是有毀滅世界傾向的究極boss。「弒神是大罪，你活不了的。」

　　「你覺得……『獵犬』厲害嗎？」老東西正經的樣子還挺像那麼回事的，他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而且前言不搭後語地說，「這樣一支部隊，存在的意義到底在哪裡？」

　　「……」我怎麼知道啊！我克制住吐槽的**，試探道，「為、為人民服務？」

　　「……」福地櫻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緩緩道出驚天秘聞，

　　「『獵犬』的每一個人，都接受過人體改造。」

　　「為了異能更加強大，不按時接受改造就會死。這樣一支強大的部隊，所擁有的壽命不過十幾年。」

　　「你是想用[書]改寫他們的壽命嗎？」我恍然大悟，就像隔壁國家那個猴子改生死簿一樣？

　　「如果是為了這個，你大可不必多費周章。」長生！長生！人類永不會說膩的願望！它真的——並不美好啊。

　　「不。」出乎意料的，福地櫻痴否定了我，「那是『那位先生』的夙願，此時的他，恐怕已經自顧不暇了。」

　　[酒廠]裡的「那位先生」？

　　他們果然有所勾結，不過……

　　「他怎麼了？」我問。boss還沒刷怎麼就被告知自顧不暇了呢？

　　「好像是被什麼『兒子神』找上門尋仇了……」福地櫻痴不甚在意道，「尋仇對像好像還不少？」

　　……應該是夜鬥。

　　我嘆口氣，妥協一般問道：「那您呢？您的願望是什麼？」

　　「……」

　　英雄先生沉默了一瞬，幽藍的刀刃逼近我的頸動脈，我聽到他沙啞鑒定的聲音，

　　「戰爭。」

　　「我要改寫的，是戰爭。」

　　.....................................

　　我還是第一次體會到死亡的感覺。

　　以神之軀被割開頸動脈，其實並不太疼，更別提劊子手是位手藝嫻熟的有名武士。

　　「好疼啊……」

　　我聽見有人在□□。

　　「好疼啊……好疼啊……」

　　喂喂喂！我可是死掉了都沒叫呢！我試圖開口譴責，卻被滿喉的鮮血堵得根本說不出話來。

　　聲音是從哪傳來的？

　　我四處張望著，周圍確是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啊啊啊！！！！」

　　那叫聲實在是太吵了！我氣憤得四處張望，卻也徒勞。我伸出手四處摸索著，這白到了極致的地方似乎沒有邊界，我看不到盡頭，只看得見自己蒼白帶血的手指。

　　這一眼便是凝固。

　　「啊——」

　　啊。

　　我看著指間斷裂的紅色線頭，緩緩撫上心髒。

　　原來一直在哭泣的，是你啊。

　　.....................................

　　「緣」的斷開，是悄無聲息，也是轟轟烈烈的。

　　最先感受到望月離開的是中原中也。

　　那根毫不起眼的線，不仔細看根本不會注意到的紅線，意外地牽連著心髒。

　　緊接著就是不停顫抖的手指，無法抑制的暴怒。

　　不過是一會沒看著她，怎麼就又沒音訊了？

　　房屋的轟塌也不過是在頃刻之間。

　　沒有聯系！沒有回應！沒有斷斷續續相連的牽扯感！好像有什麼被從心髒硬生生挖去——

　　怎麼找也找不到，怎麼喊也聽不見，他的聲音覆蓋了整個廢墟：

　　「望月——」

　　他在喊她。

　　「望月！」

　　怎麼就不回答呢？少年、或者說男人，在翻滾的紅芒中染上漆黑。

　　你說話啊，羽生望月——你不是最多話了嗎？！

　　「你喜歡我嗎？」

　　少女曾抵著自己的額頭，眼神熾熱得可怕。

　　而他在廢墟中找到她時，她已經聽不到他的回答了。

　　「我——」

　　他頭一次聽見自己如此輕飄的聲音。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

　　我死得挺冤的。

　　本來，因為如此大義的願望被抹殺，我應該算是死得其所。

　　但結果出人意料，我被抹脖子後，並沒有變成所謂的[書頁]。

　　大英雄絕無差錯的願望落空了。

　　搞什麼，我不是[書]嗎？

　　我想起關於那個首領太宰治的夢境，有些搖擺不定——我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啊？

　　「我的好兒子——嘎？是個姑娘？」一個古怪的聲音突兀地響在我的耳邊。

　　我凝視著我腳下的「屍體」，一時沒分辨出聲音的來源。

　　「兒誒——媽咪在這裡！」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團白色的不明物體。

　　「媽咪？」我試探地叫了聲，得到了對方興奮的回應：「誒！媽咪的好大兒！」

　　「……」這沙雕語氣，絕對跟我沒關系！

　　「媽咪？您這是個什麼造型啊？」我戳了戳白團子，得到了一陣「咯咯咯」的怪笑：「傻孩子，我就是[書]啊！」

　　「……？！！」

　　我的瞳孔地震成功取悅到了[書]，它又怪笑了一陣，心情極好地說：「雖然你是我的一部分，但你不是被那些壞蛋改造了嘛，早就不是純種書了，當然變不回去啦！」

　　「那……那我現在怎麼辦啊。」我艱難地消化著自己是個混血種的事實，苦惱地看著[書]，「我還有個超級帥的男朋友在等著我呢！」

　　結果我的老母親並沒有接收到我的憂愁：

　　「多大點事？！媽咪給你再找一個！」

　　我到吸一口涼氣，壓抑著激動的情緒蠢蠢欲動，又聽見她問：

　　「你喜歡什麼材質的紙啊？」

　　「……我、我就喜歡那一個！」我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她，聲音超級大。

　　變心是不可能變心的！一輩子都不可能變心的！

　　「那好吧。」我的老母親別別扭扭地說，「誰讓我是個心疼孩子的好媽媽呢？」

　　「……」母愛泛濫這一點我也是遺傳她的吧。

　　「我要怎麼做？」我的語氣難免焦急，「我男朋友已經開始拆房子了！」

　　「別急別急——這不是還得有流程嗎？誒！別瞎擺弄你自己！還有用呢！」

　　「你快點嘛！」

　　「快了快了——」

　　「……」

　　倒也不必這個快法——

　　我成了一張紙。

　　就是，一張白紙的那個紙。

　　[書]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血脈被玷污的我竟然真的變回了本體。

　　……可惜福地櫻痴看不到了。

　　我蜷縮著自己的四個角，被我的老母親交給了一個禿頭。

　　「喂——種田山頭火先生。」我叫喚了幾聲，並沒有得到回應。

　　他聽不見我說話。

　　我是被偷渡到他辦公桌上的，他似乎一直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也對，只是多了張紙而已，誰能想到我就是[書頁]呢？

　　我憂郁地嘆了口氣，一時間犯了愁。

　　不知道阿娜達怎麼樣了。

　　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好好睡覺，有沒有照顧好小星星，有沒有被森垃圾奴役壓榨給超級多工作量——

　　想也知道，最後一條肯定有！

　　這個時候，我的「肚子」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我卷起兩個角朝肚子看去，看到了跟骨節分明的手指頭。

　　「誒呀？」沙色風衣黑色頭發的少年用兩只手指頭夾起我，奇特的角度下，我只看得見他圓溜溜的兩個大眼睛。我頓時屏息凝神，不敢有多余的動靜。

　　——被這個家伙發現，可不是嘲笑那麼簡單了。

　　但現實總是那麼蒼白，渾身僵硬間，我聽見他歡脫地朝外呼喊的聲音：

　　「織田作！織田作！我看到了張很特別的紙！」

　　「——很適合去上廁所的時候帶上！」

　　「……」

　　「你給我滾啊！！」

　　.....................................

　　失策了，沒想到太宰治那個家伙早就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

　　「喂——我要見阿娜達——」

　　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對他這麼說了。

　　「誒——大小姐你以前不是也喜歡我的嗎！真傷心呢，現在滿嘴都是愚蠢的蛞蝓——」

　　這也不是他第一次這麼回答我了。

　　「……」我氣鼓鼓地，沒有理他。

　　「咦，小姐這次沒有用可愛的語氣說『這是有違倫理的！』呢——」太宰治刻意拖長的語調像是雨天裡怎麼都躲不掉的爛泥巴，惡心得不得了，我這一會並沒有被激怒，只是給自己的對折翻了個身，試圖用紙屁股對著他，給他一個決絕的背影。

　　「唉。」

　　這一次，我聽見他幾不可聞的嘆息，「真是……」，

　　「女大不中留。」

　　於是我被裝進了信封，輕而易舉地就上了港口fia干部先生的辦公桌。

　　「關於[酒廠]的最後清剿——」

　　「讓警方的人趕緊滾蛋，都說了由我全權負責。」

　　「可那位降谷先生說——」

　　聲音戛然而止，良久的沉默後終於重新有了聲響，

　　「是，屬下知道了。」

　　我靜靜待在信封裡，看不見外面發生了什麼，只聽到大門砰的一聲關上，接著就是男人悠長的嘆息。

　　「望月。」

　　他似乎在喊我的名字。

　　我略為羞澀地蜷起個愛心小邊邊，等待著他拆開我這個大寶貝。

　　阿娜達我在這嚶（」V」）

　　信封悄悄透開了一縷光，一道若有若無的紅色絲線在少年指間打了個圈。

　　他毫無所覺，疲憊地拆開一袋文件，抽出一章空白的圖畫紙。

　　「嗯？」

　　正當他疑惑之際，白紙無風自動地一蜷，歪歪扭扭地比了個醜醜的愛心。

　　「砰——」

　　中原中也睜大了眼，正如初遇那天一樣——

　　他在清晨看見新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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