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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SD)A套餐少年》作者:坑娘螞蟻【完結】

《(SD)A套餐少年》作者:坑娘螞蟻【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5770個瀏覽者
文案:

這是一個元氣少女不小心挑動一個有王牌情結的少年的故事。

「B套餐?」
「ABC三種等級的快餐啦,你不知道?」
「要A。」
「啥?」
「A。」
「可是……」
「A。」
「可是A套餐你吃不……」
「A。」
「喂!聽我把話說完啊!」

「單車啊單車!那麼酷的單車不該有更適合它的地方嗎!為什麼總是要進維修廠呢!」
「為什麼……唔……早上遲到了一會……大門已經關了……」
「然後你就騎車撞上去了?!」  
「嗯。」點頭,「挺結實的。」
結實的是你的腦袋吧!

總之,就是一個隱吐槽性質的元氣少女和一個王牌控的天然少年之間的校園小清新故事,看元氣少女如何一步步突破天然屏障奪取芳心【誤

內容標簽:歡喜冤家 情有獨鍾 SD 少年漫
搜索關鍵字:主角:流川楓,黑川直葉 ┃ 配角:竹內佳代,三井壽,以及待定的眾 ┃ 其它:A套餐,A控的末路,高富帥の執拗,流川到我碗裏來!論單車的生命力,元氣少女賽高!三哥是個好男人!不良少年也有愛!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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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春天有點困

  春寒剛剛退去的時候,湘北高校也迎來了新的學期。

  十五六歲是最容易融入群體中的年齡,少年少女們總是能很快打成一片,似乎開學典禮才是一個月之前的事情,早晨的校門口已經隨處可見相約或者偶遇一同上學的學生們結伴而行的身影,清一色的校服也成為街道一道亮麗的風景,看在向來精力十足的少女眼裡總是莫名燃起一陣熱血。

  「春天到啦!」

  突來的大喊聲引起學生們的注意,眾人不約而同地頓下腳步循聲看過去,只來得及看到栗色短髮的少女背著包沖進學校的身影。隱約聽到少女經過的地方傳來一陣「那是什麼」的喧嘩聲,眾人下意識地擦了把額頭的冷汗便各自跨出腳步朝校內走去,校門口又迅速閃過一道騎著單車的身影。

  「呼呼……」

  緊閉著雙眼的單車騎士一如既往已經完全陷入死睡模式,如入無人之境地迅速駛進校園,所到之處又迅速引起一陣慌亂,眾人躲的躲跳的跳都擔心自己成為下一個「輪下亡魂」,反倒讓肇事者異常順利地進入了車棚,眾人下意識地屏息以待,不一會兒,果然聽到車棚裡傳來一陣稀裡嘩啦的倒塌聲。

  「……沒有騎單車來是明智的。」

  「啊!我的剛停進去!」

  幾家歡喜幾家愁,雖然才短短一個月,但湘北高校的學生們已經對這樣的事情表示見怪不怪習以為常。

  完全不知道自己又成了眾人的目光焦點,少年掙扎了好一會兒才從單車堆裡爬出來,一手揉了揉腦袋,扛起包便朝教室的方向而去,背後是一地欷歔的聲音。

  「本周第三次了吧?」

  「說真的,我很好奇他的單車是在哪裡買的……」

  「不不,我比較好奇的是他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看著少年的背影,少年少女們如此交換著互相的疑惑,上課預備鈴適時響起,眾人立即拋卻微不足道的疑惑奔向教室。新入學不久就成為熱門話題的一代睡神卻似乎完全沒有這些方面的困擾,兀自沿著記憶中的方向朝著教室走過去,剛在教室門口停下腳步,身後就傳來怪異的詢問聲。

  「流川楓?」

  唔,是在哪裡聽過的聲音……

  黑髮少年緩慢地眨了眨眼,低下頭看了一眼至少比自己矮了二十公分的中年男人,後者鼻樑上的眼鏡隱約有點似曾相識的模樣,他正猶豫著要不要耗費本就稀少的腦細胞去思考一下,向來最容易被他惹毛的老師已經兀自伸出一根手指朝上比了比。

  「10組的教室在樓上!」

  「是嗎……」

  他茫然地應了聲,終於捨得將眼睛撐開一條縫看向上方的班級號牌,看到果然是自己走錯了地方,他從善如流地轉過身一邊邁開步子一邊順手把包甩到肩上,剛好砸到正準備從他身後踏進教室的老師的腦袋上,讓原本就因為異動注意到這裡的1班學生們頓時忍不住大笑起來。

  「哈哈,10塊錢賭那傢伙故意的!」

  「我賭20!」

  「喂喂你看到沒!小池老師氣得腦門都冒煙了!」

  「噓……老師生氣倒楣的還是咱們啊!」

  學生本就自帶歡脫屬性,大概是平日裡對老師的嚴厲教學堆積了不少的不滿,如今看到這樣的場景自然覺得心情一陣舒暢,而被自己的學生當成笑柄的老師卻顯然沒那麼好的心情。

  「流川楓!」

  個子比學生矮了一頭多的老師絲毫不肯示弱,一手舉起書跳起來就要追上去教訓已經開始踏上樓梯的黑髮少年,卻被剛好從樓梯右邊沖過來的少女撞了個正著,整個癱坐在地上。

  「哎喲!」

  「哎哎哎哎!」

  接連的慘叫聲響起,恢復力超強的少女迅速彈跳起來,一邊揉著屁股一邊瞪圓了眼看向肇事者真容。待看清趴在地上隱隱顫抖似乎是在積蓄怒氣的人正是校評最苦逼老師之後,她頓時收起滿肚子怨言,雙手悄悄收起,在教室眾人各種複雜的注視下躡手躡腳地溜進教室,然後迅速滾回第一排靠窗位置坐定。

  「safe!」她整個人癱坐在位置上靠在後座的桌子上一副剛打了一場硬仗的模樣,同桌少女忍不住湊過來一巴掌拍在她腦門。

  「safe你個頭啊!你差點倒大黴了知不知道!」

  「哎,幹嘛啦!我不就是去個廁所遲到了一小下下……然後……」

  「然後順便撞飛了老師是嗎?」

  「哎嘿,一切都是意外,意外。」少女乾笑著堆出一臉諂媚看向教室內所有目擊者,「大家都在好好學習,什麼都沒看到嘛對不對?」

  同學們紛紛不語,各自神色複雜地看著她,欲言又止又似乎若有所思的模樣看得她莫名有些緊張,於是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正準備再說什麼,身後忽然傳來陰測測的聲音。

  「是嗎?」

  「額……」少女頓覺頭皮發麻,僵硬地轉過頭去,怒氣條已經蓄滿的數學老師正站在她的課桌前,因為接連的衝擊,眼鏡已經歪歪斜斜的了,只是掛在鼻樑上,臉上隱約也有些異樣的紅腫,當然那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老傢伙手裡的東西!

  「啊!我的學生證!」

  「這是剛才在門口撞到我的人丟的。」小池一臉咬牙切齒地伸手敲了敲她的桌子。

  「哎嘿……老師……我那個……」

  「我記得校規裡有說過走廊裡禁止奔跑。」

  「一定是您弄錯了老師,這種一聽就很名門的校規絕對不會屬於我們湘北的!」她據理力爭,一邊瞪圓了眼企圖用視線壓迫老師自動把學生證還給她,後者似乎已經恢復了鎮定,兀自伸手推了推已經變形的眼鏡架,一臉義正言辭。

  「是啊,可是校規裡也沒說可以把老師撞倒就跑的!」

  「我錯了老師!可是您站的地兒也太礙事了……」

  「黑川直葉!」

  「哎嘿!」

  「三千字檢討!放學後交給我!」

  「……」

  所以說……為什麼檢討的總是她?

  「所以啊,其實你今天這算是無妄之災了……誰讓小池老師在那之前剛被人砸過一次,還是他的學生。」

  一堂課終了,小池老師卷著滿肚子的怒火離開了教室,一堂課被無數次點名回答問題的黑川少女此刻正對著檢討書奮筆疾書著。所謂熟能生巧,即使是這種絕對稱不上光榮的東西,她也已經寫的得心應手,甚至還能分神聽著同桌的解說。

  「哎嘿?」

  「就在你進教室之前嘍,有個走錯教室的男生……啊,說起來那個男生長得還真不錯,是我喜歡的類型。」

  「哎……被愛理這種眼睛帶刺的人認可的帥哥……想必是相當迷人了。」直葉頭也不抬地下寫落款和日期,隨即把筆丟回桌上,拿起已經完成的檢討書高高舉起。

  「一年之計在於春,果然還是春天最棒了!」

  「已經寫完啦!」愛理一把奪過那張紙,有些驚訝地看著她,「喂,你這速度和準確度又提高了吧?三千一百多個字?」

  「哎嘿!」直葉得意地眨了眨眼,「算上標點3000剛好啦!這個是我最滿意的版本,都可以賣出去做範本了!」

  「又在說胡扯的話了,誰沒事會買這種東西的範本啊……」

  「有啊。」趁著這會兒工夫已經翻出早上私藏的餅乾,直葉一邊嚼一邊口齒不清地說,「國中的時候光這種東西我就寫了幾千份了,你也知道咱們那個學校啊……」

  少女們的對話終結於再一次響起的上課鈴,直葉坐回位置將剛寫好的檢討書收起來,撈出英文書開始認真聽課,原本哄鬧一團的其餘成員也紛紛迅速進入狀態。

  「自古1組出學霸」。

  這所不太正經的學校裡有著這樣一個既定的傳說雖然只是因為上屆和上上屆的1組都是成績優異的好學生才會有這樣的說法,但對於現今的1組成員來說也是個不小的壓力,不管是不是學霸的人也不得不努力做出一副學霸的樣子好回應1組這個門牌號,而同一時間的1年10組……

  「不管你是誰,打擾我睡覺的傢伙絕對不能原諒!」

  伴隨著睡神少年這句難得的長句子,校評最悲劇老師沒有之一的小池好老師光榮地迎來了本日的第三次災難。‘

  「流川楓!五千字檢討!」

  「誰管你啊。」

  「……」

  所以說,和這傢伙一比,黑川還是個好學生……吧?


☆、這個少年有點呆

  雖然說著一年之計在於春這樣充滿青春又似乎帶了點熱血味道的話,卻也無法否認春天是個容易犯困的季節,一如既往的放學時間,黑川少女一如既往快速沖出學校門口跑回家的時候,老板正趴在櫃檯前睡得香甜,她的嘴角抽搐了下。

  「老闆!我要的A套餐還沒好嗎!」

  一邊喊一邊重重地把包放在櫃檯上,被驚醒的老闆一下彈跳起來。

  「抱歉客人,這就……」話說一半忽然頓住了,看到少女正雙手叉腰一臉不悅地看著自己,他不由嘿嘿笑了起來。

  「小直,你放學啦?餓不餓?我去弄點吃的!」

  「不用了,我還不餓。」直葉兀自走到櫃檯前伸手撩起袖子,一邊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偏門,「我看到吉野叔叔來送菜了,爸爸你去接貨吧。」

  「好嘞!」

  被女兒驚得睡意全無,黑川爸爸撓了撓腦袋便走到偏門口準備接貨,剛一推開門,滿地的瓜果蔬菜立即順著滾了進來,他嚇了一跳。

  「嚇,出啥事了?」

  「黑川啊……抱歉,出了點小事故。」掙扎著從滿地瓜果裡爬起來的中年男人一臉無奈地揮了揮手,「我剛才拐彎的時候沒注意,好像撞到這位小哥了,他到現在都沒醒,不知道有沒有事啊……」

  「咦咦?」

  這才發現一旁還躺著一輛陌生的單車,車輪已經呈現非科學性的扭曲卻還依然堅強地轉著,一個黑髮少年正趴在車輪旁的土地上一動不動,只有偶爾的呼吸起伏表明這人還活著的事實。黑川爸爸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略有不安地看了一眼顯然比他還不安的吉野,隨即小心地湊過去蹲下來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喂,少年仔,你沒事吧?」

  疑似昏迷的少年忽然動了下,隨即驀地翻身坐起。黑川爸爸嚇了一跳,急忙往後退出去幾步,和吉野兩人擠在一起不約而同地盯著少年看,後者卻似乎完全沒注意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兀自撓了撓腦袋便站起來扶起單車,一腳蹬上去就要走,黑川爸爸遲疑地伸出手,一句「少年仔」還沒叫出口,少年腳下勞苦功高的單車就在一片稀裡嘩啦的聲音中徹底歇菜了。

  額……

  似乎終於清醒過來的少年蹲在單車旁,一臉茫然地揉了揉下巴,似乎在思考該怎麼辦,黑川爸爸再一次鼓起勇氣拍了拍他的後背。

  「我說少年仔,你這個車子沒法騎了。」

  「嗯……」少年輕哼了聲,不知道是認同這句話還是壓根沒聽到,黑川爸爸轉過頭看了吉野一眼,一輩子沒做過虧心事的老好人正拼命找他打著求救的手勢,他不由清了清嗓子。

  「那個,不介意的話,我來幫你修一下吧?」

  「嗯……」

  依舊是單音節,顯然是壓根沒有聽人說話的狀態,黑川爸爸忍不住繞到這人前面去,果然看到少年的眼睛又開始微微眯起似乎是睡著的狀態,他正準備再提高點聲音,偏門忽然被大力推開了。

  「爸爸,你好慢……哎,這個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嗎?」

  「哎哎是嗎?」莫名更愧疚的吉野。

  「說起來這衣服上確實寫著湘北呢……」後知後覺的黑川爸爸。

  「真是的,至少要記住女兒校服上的字樣吧,迷糊爸爸!」直葉一邊碎碎念一邊朝地上看了一眼,大概看出發生了什麼事,她忍不住抬腳敲了敲地面。

  「好了,現在爸爸去幫忙修車,吉野叔叔收拾麻煩您收拾一下地上的東西,剩下的交給我來解決。」

  說完,她伸手在跟前拍了下,關鍵時刻總是容易慌亂的長輩們急忙按照少女的吩咐忙碌起來。看到自己的單車被人搬走,原本疑似蹲著睡著了的少年似乎終於清醒了些,站起身眯眼打量著黑川爸爸忙碌的身影,正在腦海消化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手臂卻忽然被人碰了下。

  「你。」

  轉身,低頭。

  栗色短髮少女正雙手叉腰抬頭看著他,黑眸瞪得滾圓。

  「吃飯了嗎?」

  「嗯……」習慣性單音節之後緊跟著緩慢地搖了搖頭,少女頓時有些茫然。

  「……所以到底是吃沒吃過啦?」

  「午飯。」

  極簡短的單詞,襯著那張茫然相讓直葉有種說不出的糾結感,卻還是瞧出了端倪。

  「你是說之前吃過午飯了?」

  看到少年略微遲疑地點了點頭,直葉的臉頓時皺成一團。

  「我說你……中午到現在已經過去六個小時了哦?」

  「嗯……」還是單音節,但似乎已經意識到直葉在說的事情,少年下意識地朝正不斷飄散著香味的廚房方向看過去,一直呈現瀕睡模樣的眸子總算動了下,直葉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腦門。

  「哎嘿,怪人一個,算啦,跟我進來,B套餐行了吧?」

  「B套餐?」

  「ABC三種等級的速食啦,你不知道?」

  走在前方的少女轉過身斜眼瞥了他一眼,後者遲疑了下,雖然很想說自己確實不知道,不過當下更重要的似乎是另外一件事。

  「要A。」

  「啥?」

  「A。」

  「可是……」

  「A。」

  「可是A套餐你吃不……」

  「A。」

  「喂!聽我把話說完啊!」被這人的執拗引出了稀少的拗脾氣,直葉忍不住抬高了聲音,看著少年時的眼神也不自覺銳利起來,「A套餐比較貴,就不能免費請你吃了。」

  少年愣了下,隨即低下頭在校運動服口袋裡掏了半晌,抽出一張一千元紙幣伸到直葉跟前,面無表情地張了張嘴。

  「A。」

  所以說,這人到底對A有多深的執念啊!

  「是有那麼種人啊,不管做什麼事都不想低人一等所以一定要最好的……」

  午休時間聽到同桌提起這個問題,豐口愛理拿起叉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便當一邊隨意地分析了下,直葉瞪了瞪眼,隨即停下進食的動作,拉著自己的凳子湊到她跟前。

  「可是那是個騎著單車都會睡著的人哎。」

  起初她還以為真的是吉野叔叔把他撞暈了才害他精神不濟,結果到頭來那人一坐定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來了。看那架勢活像多少年沒睡過覺似的,還讓她同情心氾濫的老媽暗自揣測了n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版本,一份本就分量挺足的A套餐裡硬是加入了許多連她的午飯便當裡都沒有過的好料。

  「我很努力地克制自己問他多收錢的念頭了……」

  「噗,說起來你說那個人是我們學校的?叫什麼名字,也許我認識哦。」

  「不知道。」直葉不自覺撅起嘴,插起一小塊香腸塞到嘴裡,一邊偏過頭努力回想那天的情形,「他穿的是我們學校的運動服,大概是什麼社團的吧……」

  「運動少年好啊,是不是又高又帥還眼神還很酷?」聽到自己喜歡的類型,愛理瞬間來了興趣,轉過頭雙目晶亮地看著直葉,後者的嘴角抽搐了下,隨即伸手拍了拍好友的腦門。

  「那種事情誰知道啊,反正又不會再見了。」

  「話可不能說得這麼鐵齒。」愛理伸手揉了揉腦袋,一邊不甘心地念念有詞,「這學校就這麼點大,說不定他等下就會從這裡經過……」

  「啊!」

  直葉忽然尖叫出聲,愛理嚇了一跳。

  「幹嘛?不會真的被我說中了?」

  「不是啊!」慌亂中的直葉伸手大力拍了拍愛理的肩膀,「昨天的數學作業我還沒寫完!等下還有悲劇池的課,我先走了!」

  說罷,她風捲殘雲般地吃完了剩餘的飯菜,七手八腳地卷起東西就直接躥出食堂,徒留愛理在背後囧囧有神地揮了揮手。

  「保重……」

  喧鬧的食堂並沒有因為少了一個人而安靜一些,依舊是熙熙攘攘熱鬧一片,一個高大的身影從愛理身旁經過,一瞬間遮住窗外射進來的光芒。愛理抬起頭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黑髮少年有種濃烈的似曾相識之感,她咬著吸管偏過頭,正在思索到底是在哪裡見過這人,就見少年信步走到食堂大叔跟前,聲音如想像般的低沉,隱隱卻又有些懶散的味道。

  「A套餐一份。」

  「噗!」

  愛理剛吸進嘴裡的果汁一下全噴了出來,看到食堂大叔的表情一瞬間凝固了下,似乎是在思考湘北的食堂啥時候多了這種東西,少年卻已經兀自伸手將一張一千元紙幣放在櫃檯上,一直微眯的眸子終於稍微掀開了些,聲音依舊低沉且懶散,說出的話卻自帶一股執拗的意味。

  「要A。」

  所以說湘北的食堂裡是沒有那種東西的啦……

  食堂大叔糾結了好大一會,隨即試探性地轉身搗鼓半晌,端出一份套餐遞給固執的少年,後者低下頭,極為緩慢地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將茫然的眼神完美的遮掩起來,卻掩不住少年此刻困惑的心思。

  「……不一樣。」

  這可真是……有意思的人啊。


☆、這個套餐有點貴

  「A套餐一份。」

  做人果然不能太鐵齒。

  傍晚時分,店內的客流熱潮剛過去沒多久,直葉正站在櫃檯前計算一天的進賬,頭頂忽然響起有人點菜的聲音,她條件反射地抬起頭揚起笑臉,似曾相識的面癱臉映入眼簾,她嘴角的笑容不自覺僵了下,眼神瞬息萬變。

  果然……

  「直葉,我敢打賭那位A套餐少年最近會再光顧你家的。」

  愛理從不打沒把握的仗,既然說的那麼斬釘截鐵就是確定的,問題是她到底是哪裡來的本事居然連這個都能預料到啊……

  完全不知道事情經過的少女一邊暗自嘀咕一邊忙著悼念即將離開的心愛玩偶,因為自己一時大腦發熱應了對方的挑戰,明天開始它就會是愛理的東西了……討厭,愛理那傢伙顯然是有預謀的。

  「A套餐一份。」

  少年的聲音不溫不火的重複著,不知是不是天性使然,即使是重複的話也絲毫不帶催促意味,聲音還是那股懶散的味道,聽在直葉耳中莫名有種軟軟的感覺,就像是……

  「A……」

  對,就像是在說夢話。

  「喂。」直葉踮起腳尖朝外探過身,果然看到這人又是眯著眼的模樣,她忍不住氣結,隨即伸出手在他面前揮了揮,「你還醒著嗎?」

  「嗯?」

  黑髮少年的聲音終於有了點變化,加了微微上揚的鼻音,一直眯著的眼睛也掀開了些,那眼神……

  「是不是又高又帥還眼神還很酷?」

  不知為何忽然想起先前愛理說的話,直葉的嘴角抽搐了下,隨即悄悄將目光轉向不遠處的魚缸,然後默默轉回來。

  說真的,她第一次見到那麼標準的死魚眼,這傢伙確定是有黑眼珠的嗎?

  腦海中奔騰著這些雜七雜八的念頭,直葉一時倒忘記收回視線,在他人眼裡看來就是少女此刻正盯著高大帥氣的少年看得出神,而被看的人雖然完全狀況外的模樣,卻似乎並沒有想要進一步動作的打算。於是意外地形成了一副不容人打破的結界,直到店長扛著一筐菜從側門走進來。

  「呀,湘北的少年又來了啊!」

  自來熟是一種可怕的生物,「只見過一次」或者不知道你的名字絕對不能成為你拒絕他的理由,因為他總是有辦法輕易衝破你所有的屏障,用最快的方法建立起與你的關聯……官方說法叫做羈絆。

  「來得正好,門口還剩點東西,幫我搬進來吧。」

  所以說老爸……就算是知道你一直自來熟,但是對著這樣的貨色也行?

  完全無法理解自己的老爹到底是從哪裡看出這人身上具有樂於助人的屬性,直葉默默在心底暗自吐槽了聲,然而所謂的意料之外……除了閉眼之外只顯露過死魚眼的這個人在遲疑了兩秒之後居然真的走了過去,少女懸在空中的手肘一下磕回櫃檯,關節處傳來的疼痛讓她不自覺嘖了聲,視線卻始終鎖在少年的背影上。

  「哎嘿……真是個奇怪的傢伙。」

  她喃喃自語,一邊低下頭迅速地按下A套餐選項,唇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其實多了這樣一個常客也未必是壞事?

  這個稍微欣慰點的想法徹底顛覆於兩個小時之後,當那個疑似睡神轉世的少年再一次趴在餐桌上睡著,一點也不酷不帥地流了滿桌子口水,並且看起來絲毫沒有要醒來的意思之後,直葉覺得早八百年前去休假的黑線都要被這人逼得重新上崗了。

  她試過叫醒他,用溫柔點的方法。

  十五六歲的少女多多少少都有些虛榮心,在男生面前總想顧忌點形象,作為正值花季的少女,直葉其實也是很想在男生面前扮演一個溫柔又含蓄的角色的……真的。

  「同學,醒醒。」

  「喂,天黑了。」

  「……湘北的運動少年,你媽媽叫你回家吃飯哦。」

  啊,不對,他剛吃過了。

  「A套餐,在這裡睡會著涼的。」

  似乎終於將她的話聽進耳中,少年忽然翻了個身,然後在她充滿期望的目光中換了個方向繼續俯臥在桌子上,黑川少女腦中名為理智的某根弦瞬間中斷了。

  「喂,起來啦!」她終於忍不住伸出一掌拍了拍他的肩膀,雖然力道並不大,卻也足夠喚醒熟睡的人,看到黑髮少年驀地坐正身子,直葉轉身將背後的東西拿出來。

  剛睡醒的人頭也沒抬地朝上伸出手,似乎立刻就要朝她的腦袋上招呼過去,眼前卻忽然一暗。

  「我說啊,我家的店裡真的這麼好睡嗎?」

  什麼意思……

  他晃了晃腦袋,將遮住視線的東西扯下來,這才發現是一條毛毯,他愣了下,眼睛再一次呈現完美的死魚狀。

  已經將死魚眼視為少年的清醒標誌,直葉已經見怪不怪,卻還是忍不住念念有詞。

  「明明看起來也不像是無家可歸的……」

  「嗯?」

  疑似清醒了些的少年微微掀開眼皮,一手揉了揉腦袋,似乎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睡在什麼地方,直覺地站起來要離開,卻因為睡得太久有些腳麻,一下又跌回椅子上,直葉將先前放在桌沿的水杯朝他跟前推了推。

  「喝口水再走吧,空調吹久了大腦會不舒服的。」

  他的視線緩慢地挪到玻璃杯上,隨即又沉默地轉向直葉,眼神依舊是微眯著,微微洩露的黑眸似乎有些還停留在夢中的朦朧,卻終於還是張了張嘴,說出了非A套餐以外的字眼。

  「幾點了?」

  「八點多了,我家都要打烊了……」直葉有些殘念地指了指門口已經半掩的房門,想起老爸臨走前的交代,她頗有些不甘願地撇了撇嘴,「你……要是沒地方睡的話,餐廳也不是不可以借給你啦……」 

  「……我回去了。」

  伴隨著這句話,他將手中毛毯搭在椅子上,扛起包就要走出去,直葉還沒回過神,他忽然又折了回來,端起那杯水一飲而盡,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直葉頓時瞠目結舌。

  「喂!」

  她忍不住沖到門口叫住他,已經坐上單車的少年一腳撐在地面上頓了下,入夜的速食店門口燈光明亮,清晰地映照出這人似乎又開始陷入睡眠模式的雙眼,直葉搭在門鎖上的手下意識地收緊,遲疑地張了張嘴。

  「那個……回去早點睡。」

  少年沉吟了下,似乎真的在思考這句話的可行性,腳下卻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直接蹬了出去,直到單車駛離速食店所在的那個街道,他才驀地停下來,在轉角處看著剛熄燈的方向,再一次端出標誌性的死魚眼。

  其實他很早睡,只是起得更早。

  他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說出這句話,無關籃球的時候,他的大腦總是跟不上別人的話,他的話又跟不上他的大腦反應,於是就這麼日漸寡言,時間久了就懶得去說些什麼,能簡化的就簡化了,之後想起卻總是忍不住有些微的懊惱。

  就好像剛才,他明明想說的是「謝謝,幾點了」,可前面那個音節卻總是發不出來。

  算了,那個A套餐味道還不錯。

  就這樣漫無邊際的胡思亂想了下,少年無聊地打了個呵欠便又繼續瞌睡起來。

  ******

  那個A套餐真的又來了。

  依舊是即將入夜的時間,直葉一手托腮坐在櫃檯前有一下沒一下地按著電腦,思緒不自覺飄遠。前幾天她將作為賭注的玩偶遞給愛理的時候,那位最近似乎cos神棍上癮的同桌嘖嘖有聲地說著「那個人會成為你們店的常客」,那時她腦海第一個念頭不是厭煩也不是不悅,竟然是一種詭異的高興中隱約有些擔憂的想法。

  那傢伙認得路吧?

  咦可是他一直睡著的啊,難道是順著本能騎到店門口的?

  這樣的想法在腦海無聊地盤踞,竟然成為此刻最讓少女好奇的事情,於是當黑髮少年再一次出現在面前的時候,黑川少女直覺反應地起身踮起腳尖,側過頭朝外看過去,意外地沒有發現那輛多災多難的單車。

  「……你單車呢?」

  「……壞掉了。」他似乎有些意外她會這麼問,聲音不自覺遲疑了下,卻又難得配合地伸手指了指他第一次踏進來的偏門,聲音依舊是懶懶的,帶著濃郁的缺乏睡眠的味道。

  「在修。」

  他沒說是誰在修,但直葉還是聽明白了,不由再度黑線。

  「我說,我爸可不是免費修車工……」

  直葉的聲音中斷在少年忽然伸出的手上,一如既往的一千元紙幣,直葉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聽到她先前那句話的少年就略停頓了下,隨即低下頭從口袋裡再度翻出一張紙幣疊加上去,抬起頭,一如既往的死魚眼。

  「……不夠明天補。」

  「那不是重點好嗎!」直葉忍不住低下頭來使勁往桌上磕了磕,隨即驀地探出手扯過他的手,將第二張千元塞到他手裡,抬起頭怒瞪了他一眼。

  「單車啊單車!那麼酷的單車不該有更適合它的地方嗎!為什麼總是要進維修廠呢!」

  「為什麼……」少年緩緩重複了下她的疑問,似乎不太明白她為什麼這麼激動,卻還是很配合地努力回憶起來。

  「唔……早上遲到了一會……大門已經關了……」

  「然後你就騎車撞上去了?!」直葉近乎扭曲的高嗓門。

  「嗯。」點頭,「挺結實的。」

  ……

  結實的是你的命才對吧!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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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學姐名叫楓

  久違地遇到有人找茬的時候,直葉正在一如既往核算一天的帳目,因為父母都是粗線條又有些靠不住的性子,這些工作一直都由她來做。也虧得少女在理科方面的成績向來優異,做起這種事才算得心應手,但說到底作為一個才十幾歲的女生而言,她還是太缺乏人生經驗了。

  「喂,服務員,你這個套餐怎麼搞的,像豬食一樣,是人吃的嗎!」

  一如既往的傍晚時間,只是因為老闆不在,惟獨剩下的小老闆兼服務員就被人小瞧,直葉頓下手中的動作抬起頭朝鬧事的方向瞥了一眼,幾個留著奇怪髮型,表情猙獰著,就差在額頭上刻上「不良」二字的男生正歪歪斜斜地坐在桌子前。

  剛端出去沒多久的餐盤已經被掀翻,桌子上一片淩亂,直葉下意識地皺起眉。

  「說這種話之前先看看自己有沒有人樣吧……」她低聲吐槽,卻也知道眼下絕對不是和這些人起衝突的良機。

  少女畢業于臨近有名的不良分子聚集地和光中學,雖然並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情,對於直葉來說反倒是一個挺有價值的經歷。很多人只是看起來比較凶其實並沒有什麼真本領,甚至還有的人只是單純長相有點可怕又不懂得如何與人正常交流才會給人非常不良的感覺……

  因為偶爾的契機結識的一些所謂不良少年不僅心腸不壞,甚至是幾乎快要比得上她父母的古道熱腸的好人,讓直葉一度以為自己走錯了片場。

  沒錯,她並不害怕所謂的不良少年,相反甚至是有些喜歡的,不過她今天剛發現原來這個其實也是分物件的。

  「啊?你說什麼聽不到!到前面來!」

  明顯不懷好意的不良少年大力拍了拍桌子找起茬,直葉一邊嘀咕著該怎麼打發這些人一邊絲毫不耽誤地按著電腦,視線不經意地略過牆上的鐘錶,熟悉的時間段……某個每天特定在這個時間出現的人還沒出現,她撇了撇嘴。

  難道是在教室裡睡過了?

  高速旋轉的思緒並不能改變不良們還存在的事實,少女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更是讓不良們瞬間火大,其中一個人拍桌而起快步朝櫃檯走過來,高大的身影遮住視線,直葉這才回過神,不由暗叫了聲糟糕。

  啊……這可難辦了。

  解救少女的奇跡發生在她合上手中帳簿的同時,毛躁慣了的少年們遠遠地從學校的方向沖過來,七手八腳的推開門,間或夾雜著不痛不癢的口舌。

  「就是這裡了,櫻木!快點!等下要關門了!」

  「幹嘛啊!這麼有錢請我吃飯……」名喚櫻木的紅發高大少年在門口忽然頓下腳步,一臉警惕地看著身邊的損友三人組,「你們不會是想讓我請客吧?」

  「怎麼會!你全身上下的錢加起來也不夠自己點一杯飲料的吧!」

  太瞭解他秉性的損友忍不住吐槽,櫻木頓時釋然。

  「也是。」他抬手揉了揉發開始打量店內的環境,視線不經意地掃到櫃檯前正一臉猙獰的不良,他直覺地皺起眉瞪了那人一眼,後者瞬間蔫了,默默地滾回了自己的座位。

  「幹嘛的啊那傢伙……」一頭霧水的紅發少年忿忿地嘀咕了聲,這才將視線轉向櫃檯前的功能表,不經意地掃到正雙手托腮瞪圓著眼看向自己的少女,他立即又後退了幾步,直踩到剛好站在他身後的矮胖損友腳上,後者一邊哀嚎出聲一邊很努力想要抱起自己的腳……樣子看起來十分滑稽卻讓人有種似曾相識的喜悅,直葉急忙拍了拍手,一臉恍然。

  「啊,我想起來了,是洋平君的朋友們吧?叫做櫻……和……你們好久不見了啊!」

  「至少把我們的姓想起來啊!」

  看她一臉尷尬樣就知道又被忘記了名字,已經習慣了自己這沒存在感的屬性的少年們倒也沒有太不滿,甚至可以說對直葉連櫻木的名字也一起忘了頗感欣慰【誤】。

  「說起來黑川同學從以前開始就只記得洋平的名字啊……真不公平。」

  「哎嘿,沒辦法,和他認識比較久嘛,再說愛理和洋平君可是青梅竹馬……說起來洋平君好像不在?」難得見到舊校友,直葉瞬間忘記先前的事毫無芥蒂地閒聊起來,好不容易能站穩腳的高宮急忙湊了過來。

  「黑川,剛才那些傢伙做了什麼壞事嗎?」他想起最近聽說的事情,「最近他們常在周圍的飯店出沒,吃霸王餐還訛詐來著。」

  「是啊,我剛才看到他們進來就覺得不太妙了。」金髮的大楠緊跟著補充道,「話說回來黑川你家的套餐太貴了,都是老同學了難道沒有親情價嗎!」

  「啊啊這個提議不錯,最好是免費供應什麼的!」完全不明真相的吃貨櫻木因為這話而猛點頭,一邊拍了拍桌子增強語氣,「話說我都不知道原來這家店是熟人家開的啊,很好很好……」

  一連說了幾句很好,看起來似乎很欣慰自己又找到了一家可以免費蹭飯的地方,直葉的眼角抽搐了下,心理卻矛盾地覺得溫暖。

  這些人……其實是在擔心她吧?

  「好啊。」她抬起頭,一臉義正言辭地看著他們,「嗯,下次來的話給你們打11折好了。」

  「11折?聽起來很不錯啊!」

  「還是太少了吧,至少也要20折才夠嘛!」

  「……我怎麼覺得這個賬有點不對勁……」

  七嘴八舌的白癡對話剛進行到一般,櫃檯上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直葉伸手拿起話筒貼在耳邊,一邊想著要不還是給他們八折好了一邊漫不經心的應聲,對面立即傳來母親驚慌的聲音。

  「直葉!直樹他……」

  「咣啷」

  突來的聲響引起吵鬧中幾人的注意,不約而同地轉過身去,直葉握在手裡的聽筒不知何時掉到桌上,記憶中一直精神奕奕的女生此刻正神色緊張慌亂不已。

  「怎麼了黑川……」櫻木下意識地開口,話還沒說完,先前還站在櫃檯內的女生已經迅速沖了出來,越過他就朝門口奔過去,他直覺地伸出手拎住她的領子。

  「哎哎等下!我還沒吃飯呢!」

  他做事很少經過大腦,因為是「洋平的熟人」,之前在和光中的時候很多次補考都是靠著直葉和愛理渡過的,彼此並不算陌生。那時他就沒少仗著自己身高欺負直葉,直葉也向來是不愛計較的,只是眼下似乎場合不太對?

  「抱歉,我有急事!」被迫腳離地的少女忍不住伸手拍了拍櫻木的手,向來愛笑的臉顯得有些凝重,「放我下來啦,下次你們過來給你們打二十折,我保證!」

  「是……是嗎?」20折聽起來好高端哎……

  完全不懂看氣氛的櫻木好少年心情大好地松了手,直葉立即拎起包沖出去,走到門口又忽然折了回來。

  「我趕時間先走了,你們等下幫我把門關上啊!」

  「哦哦好的!」

  回應她的是響亮的少年音,看起來依舊沒反應過來所謂的二十折是什麼意思,不過此刻的直葉也沒有絲毫想笑的心思。剛推開門,夜風立即撲面而來,她下意識地將外套收緊,快步朝電車站的方向走過去,經過偏門的時候,餘光瞥到一個有些眼熟的東西。

  「A套餐……的單車。」她喃喃嘀咕了句,事實上也真的只有一輛單車停在那裡而已,那個每天幾乎想上課打卡一樣一定會出現的少年並不在附近。

  是在哪裡睡著了吧……

  胡思亂想的思緒很快又被母親那通電話佔據,她不由加快了腳步,隨即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拐角處。

  「謝謝,歡迎下次光臨!」

  速食店偏門附近的便利店內傳來服務員精神十足的聲音,黑髮少年推開門走到單車旁,撕開剛買來的麵包,微微掀開的黑眸不經意地朝店內瞥了一眼,遠近聞名的笨蛋幾人組已經勤奮地開始在速食店打掃起衛生了,他將麵包塞到嘴裡有一口沒一口地嚼著,眼眸不知不覺又回歸成死魚狀。

  嘖,好難吃。

  那些正蠢材怎麼還不走啊……

  ******

  直葉終於趕到醫院的時候,據說剛才發病的弟弟正靠坐在床沿,手裡拿著一本雜誌一臉歡笑地朝母親比劃著什麼,後者一邊削著蘋果一邊耐心地聽著兒子興奮的解說,似乎挺高興他這麼精神,而那個因為「直樹又發作了」就開始抱頭亂竄的老爹此刻卻站在病房門口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

  「所以這是……怎麼回事?」

  好不容易找回聲音,直葉的嘴角抽搐了下,雖然弟弟這個毛病聽起來怪響亮,可真的引起父母太大反應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所以她接到電話的時候著實驚慌不已,馬不停蹄地趕到醫院可不是為了看那什麼母慈子孝的感人場景,更不是來和自家老爹大眼瞪小眼的。

  「啊,女兒你來了!」黑川爸爸如釋重負地長抒了口氣,轉頭瞥了一眼病房內的母子,隨即伸手拉著直葉走到一旁。

  「你媽讓你找人打聽打聽,直樹是不是戀愛了?」

  「哈?您在說什麼啊?」平均一個月要住院一周的直樹……

  「就是剛才他突然發作昏迷,你媽說聽到他一直在念著女人的名字,叫什麼楓的……」

  「什麼楓?」直葉的嘴角抽搐了下,雖然很想說是自家老媽多慮了,但是仔細想一下,好像直樹也確實正值這個年齡哎……

  「那所以呢?關於這個叫什麼楓的女……女人,你們有什麼頭緒嗎?」

  「沒。」黑川爸爸頗有些無奈地撓了撓腦袋,「你也看到了,他醒過來就隻字不提,你媽也怕刺激他沒敢問,還偷偷告訴我那小子現在的樣子好像是失戀了……啊,想起來了,他好像叫的是什麼學姐,難道是他一個學校的?」

  「……」

  被自家母親的強大腦補能力微微嚇到,直葉伸出一手揉了揉額頭。

  「學姐啊……直樹那傢伙居然還年上的?」

  真有那種女人的話倒是挺想見見呢。


☆、那個女人姓流川

  「就算這麼說,你所有的資料也只是一個‘楓’字而已啊,怎麼去找這個女人?」

  聽完直葉一臉血的宣言,愛理一手托腮另一手翻著書百無聊賴地跟著哼了聲,對好友的弟控程度有著深刻認知,她已經懶得去做諸如吐槽之類的事情。畢竟一直以來直葉也只是對直樹的身體關心過頭,其餘方面還沒到扭曲的程度。

  「再說……找到她你又能怎麼啊?」她乾脆合上書轉過頭,正忙著奮鬥作業的直葉頭也不抬地揮了揮手。

  「沒怎麼樣啊,只是有點好奇罷了,而且直樹的反應有點奇怪……」直葉微微頓了下,右手不自覺把筆捏得死緊,想起昨日被她詢問的自家弟弟一臉可疑的模樣,她下意識地皺起眉,「被問起的時候居然吞吞吐吐的,絕對有貓膩!」

  她雖然並不是好奇心很旺盛的人,但對於自己身邊人的事總是比較上心的,尤其直樹拖著那樣的身體,萬一喜歡上一個很差勁的女人……「豈不是很糟糕?」

  「說來說去還是很在意嘛,從小看著長大的男生喜歡什麼樣的女生?」愛理點了點頭,一副了然於胸的模樣,直葉立即翻了個白眼。

  「喂,別說的那麼禁//斷,我和直樹可是百分之百貨真價實的姐弟……」

  「姐弟怎麼了?」壞心眼的少女一臉曖昧地朝直葉擠眉弄眼,「就是這樣才更讓人欲罷不能啊,再說連弟弟都開始戀愛了,姐姐卻連春心都沒動過本來就很不正常好吧?」

  「哪裡不正常了?」直葉直覺地伸手拍開愛理湊近的臉,黑眸瞪得滾圓,「也沒有刻意回避過,只是沒遇到看得對眼的人啊……」

  這樣說的時候,少女的視線不經意地捕捉到一道剛好從窗戶前經過的身影。黑髮少年渾身纏繞著濃濃的瞌睡氣息慢條斯理地走過,所到之處迅速留下一片女生的驚歎聲,男生們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交頭接耳交談著什麼,造就這一切的當事人卻只是雙手插在口袋眯起眼走得筆直,直葉莫名想笑。

  「哎嘿……真的是不管看到多少次都覺得好奇怪的傢伙啊。」

  「難得超強適應力的直葉會覺得一個人奇怪……」愛理再一次八卦兮兮地湊上來,「怎麼,心動了?「

  「不知道啊這種事情。」直葉一手托腮看著走廊那頭漸漸消失的身影,一手無聊地轉著手裡的筆,想起昨天這人的單車停在便利店門口,人卻並沒有進去,她的心情不自覺有些微妙。

  「那種漫不經心的傢伙也可以活到現在……」

  比起光是為了活著就已經拼盡所有的直樹來說,那個人顯然在某些方面幸運到讓人忍不住嫉妒,明明該是不滿的,每每看到那張茫然又呆滯的表情又總是無言。也許上天在賜予他強大幸運的同時也給予了他某些討人喜歡的天賦,所以才能總是被身邊的人包容,才能每天橫衝直撞卻又活得比誰都趾高氣昂。

  讓人火大又發不起火的傢伙。

  「A套餐一份。」

  那個讓人發不起火的傢伙又來了……果然昨天沒出現只是意外嗎?

  難得休息日,速食店的生意比平日要蕭條許多,春季的正午時分陽光明亮到刺眼,莫名給人一種夏天早到的燥熱感。偏偏今天空調又壞掉了,直葉順手拿起桌上的一張宣傳單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試圖削減一下熱意。看到熟悉的人在意外的時間出現,她的動作頓了下,抬起頭。

  他今天難得沒穿學校的運動服,只是簡單的藍色連帽衫,卻詭異地比平日要顯得精神不少,乾淨白皙的臉上貼有兩三處ok繃,再配合他高大的身影,面無表情的臉,渾身上下滿溢著不良少年的味道,直葉下意識地眨了眨眼。

  「……休息日也來學校?」

  「……練習。」

  啊,運動社團。

  直葉了然地點頭,她雖然對運動沒什麼興趣,卻也知道很多男生都對這些事情很狂熱,就連直樹小時候也經常會對著街頭籃球場看得出神,每次都是她扯住他的耳朵才哀嚎著回家,甚至會用自己的零花錢去買籃球……

  「A套餐……」

  遲遲不見她回應,黑髮少年忍不住掀開眼皮,一如既往的死魚眼隱隱摻雜了些許疑惑的意味,聲音也微微上揚著,注意到直葉青天白日就開始發起呆,毫無自知的少年開始在心底暗自腹誹蠢材一邊低頭準備拿錢,隨即這才發現……

  「……不見了。」

  確切地說並不是不見了,只是因為他換掉了制服,卻忘記把錢一併轉移過來,但是少年單一的大腦一時還反應不過來這種複雜的事情,因此會有「本該存在的東西不見了」的認識,他也就自然地脫口而出,聽在直葉耳中又迅速變成另一種意思。

  「被偷了嗎!」她不自覺抬高聲音,因為身高劣勢太多,她驀地抬腳踩著櫃子朝前湊過去,一邊恨鐵不成鋼地在少年面前用力握拳,一邊咬牙切齒地忍耐想要拍一拍他那張睡不醒的臉的衝動。

  「所以說讓你不要到處睡覺啦,被人偷了都不知道……」

  「……對不起。」

  所以說,他幹嘛要對她道歉啊。

  被他這個回答驚回理智,直葉愣了下,又趕緊縮回來站在櫃檯後,熟練地按下A套餐,嘴上卻依舊不甘心地嘀咕起來。

  「算啦,下次記得帶錢補上就好了……還有你今天都在哪些地方睡過啊,錢會在什麼地方被偷好歹心理有點數吧?還是說又是騎單車撞到別人所以把錢都配給人家了……」

  她今天……異常的話多。

  雖然早就知道她不管見到什麼人都可以找到共同語言又能迅速打成一片,但是連那個白癡都能成為朋友,著實讓他這個鮮少會動腦思考的人都覺得意外。因為不太想在籃球外的時間和那傢伙打交道才沒有進來,但是已經成既定日程的時間段突然空下來反而沒事情可做,於是不知不覺變成他站在外面看著他們有說有笑,心頭莫名有些不爽。

  他們在說什麼?和那種正蠢材有什麼可說的……

  想起來,她對他說過最多的話就是「A套餐」,以及……「醒醒」。

  休息日本來沒打算出現的,習慣性路過的時候看到她站在櫃檯一臉無聊的樣子,不知為什麼想起先前訓練結束的時候某個紅發白癡說要去朋友那裡吃免費料理,於是鬼使神差地拐進來了,然後站到櫃檯前,想了半天也只有一句「A套餐一份」……

  「叮鈴鈴……」

  電話聲在少年兀自放空大腦的時候突兀地響起,直葉停下手中的動作拿起聽筒。

  「老媽?什麼?打聽出來了?」她的聲音不自覺有些驚喜,用肩膀和臉頰夾起聽筒,一手捉起桌上的筆,另一手翻開帳本空白一頁。完全忘記了前方還杵著一道人影的事,她張嘴咬住筆帽,口齒不清地重複起電話裡的人說的話。

  「之前從富丘中畢業的三年級生,今年在湘北讀高一……嗯……名字呢?」

  幾乎要站著睡著的人因為聽到熟悉的字眼而愣了下,一直呈現死魚眼的眸子也驀地睜開來,明亮的黑眸映出眼前少女意外認真的模樣,他眨了眨眼,黑眸又迅速回歸死魚樣。

  「啊,等等,媽,你剛才說她叫什麼?」電話那頭似乎有點吵,直葉忍不住提高了聲音,聽到母親重述的名字,她拿起筆迅速在本子上寫下名字,一邊念念有詞,「好,我知道了,我會抓緊時間去查的……店裡還有客人,我先掛了啊。」

  收拾好最新情報,女生這才想起眼前還有客人在,雖然這個客人今日賒帳,不過說到底也還算是一個比較好相處的上帝,她急忙抬起頭補救似地堆出笑臉。

  「哎嘿,不小心忘記你了。」一邊說一邊利索地將手中的東西收好,抬手遞給他一個號碼牌,隨即又頓了下。

  「說起來你也和我一個學校啊。」她不怎麼抱希望地看向眼前看起來比她的見聞還狹隘的校友,聲音莫名遲疑了。

  「你……認識一個叫流川楓的女人嗎?」

  死魚眼瞬間瞠大,直葉驚訝地發現這人的眼神不僅不呆滯,反而異常明亮有神。此刻那雙漆黑的眸子正死死地盯著她,像是要穿透她一樣,直看得她頭皮發麻,下意識地豎起手裡的帳本遮住自己的臉,一邊怯怯地舉手示意投降。

  「那個……不認識的話就算了……」

  「不認識。」少年終於開口,晶亮的視線難得沒有變回死魚眼,卻已經從她的臉上轉移到了帳本上的「流川楓」字樣,良久,才緩緩地補充道,「叫那個名字的女人。」


☆、那個少年流血了

  「不認識就不認識嘛,幹嘛一副要吃了我的嘴臉……」

  時隔幾天依舊心有餘悸,想起那天A套餐看著她時那怪異的眼神,直葉下意識地伸手托腮,一邊喃喃自語。

  要說她從小到大見過的不良雖然不是很多,卻也沒有弱到會被人的眼神嚇到的地步,只是那一瞬間那人的眼神實在兇狠地緊,像是和本子上寫到的那個人有多大仇似的……「難道他被那個女人甩過?」

  猛然竄出腦海的念頭讓直葉直覺地有些不悅,從不留心事的嘴也不自覺將這句話溜出口,一旁正無聊地在剪指甲的同桌迅速湊了過來。

  「誰被誰甩了?」

  「就A套餐啊,問他認不認識流川楓,臉立刻臭得跟我欠了他多少錢似的……」

  「也許是那個流川楓欠他錢?」無聊中的愛理隨意地順著她的話扯淡起來,直葉迅速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哎嘿,說不定真是那樣呢!」想通了之後她的心情好了不少,翻開桌上的書準備溫習,隨即又驀地轉過頭,「可是那傢伙完全不像是會計較錢的人啊……」

  「怎麼說?」

  「感覺他的口袋裡有很多錢,不管要多少都可以抽出來……」直葉炯炯有神地搖了搖頭,「你真該瞧瞧那土豪的氣場,被人偷了錢包都不帶變表情的。」

  不是她沒見識,實在是第一次見到那樣用錢的人。似乎連自己身上帶了多少錢都不知情,但是被要求拿出錢的時候又總是毫不猶豫地,一出手就是整張的千元紙幣,也從不問她價錢,更不會想起要找零。想到他那副天然又疑似遲鈍的性子,說不定每次買東西都會被人坑……

  看她一會皺眉一會撅嘴挺糾結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額頭。

  「是不是的跟你也沒什麼關係,專心找你的流川楓吧。」黑髮少女伸手敲了敲桌面,唇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總覺得會有好玩的事情發生。」

  「愛理覺得好玩的事情通常都和我的災難有關……」直葉抬手撫了撫額頭,一邊數落好友總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的行為,想起之後的幾天A套餐就沒再出現過了,而說好要來蹭飯的櫻木他們卻也沒來過,倒讓店裡一下顯得冷清許多。

  「對了,愛理。」她收回手看向同桌,「洋平君他們也在這個學校吧?怎麼很少見到?」

  「那個啊,好像櫻木最近迷上了什麼運動,天天練習可積極了,洋平他們每天都跟去看熱鬧。」

  「看別人練習……到底是多寂寞的情懷。」完全可以想像那幾個損人坐在一旁給櫻木喝倒彩的情形,直葉的嘴角抽搐了下。

  「誰知道,反正他們一直在賭櫻木能堅持多久。」似乎想起什麼,愛理忍不住嘖了聲,「我賭兩個月的,現在已經過去一大半了。」

  「……你也真夠無聊。」

  「比不上到處打探弟弟隱私的某人。」

  「……說不過你。」直葉頹然地俯臥在桌子上,一邊不經意地哼了聲,「所以呢,什麼運動這麼吸引人?」

  「啊,記得好像是說籃球?」

  籃球啊……直葉眨了眨眼,想起那天在醫院裡看到直樹的時候,男孩手裡拿著的那本雜誌,好像就是有關籃球來著?

  ******

  湘北高校的校園其實並不是很大,但作為一個高校該有的一切都沒少,沒有參加任何社團活動的少女常常都是一放學就沖回家,倒是第一次瞧見放學後的校園是什麼樣的光景。

  「好多人啊。」看到校園內到處都是學生,直葉伸手遮住還有些刺眼的斜陽,一邊搜尋目的地一邊喃喃自語,被拖來陪同的愛理閑閑地打了個呵欠。

  「那當然了,現在是社團活動時間,是高中生最活躍的時間段。」

  「說這話的人怎麼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啊喂。」少女直覺地吐槽出聲,遠遠看到疑似籃球館的建築,她急忙抬腳就要走過去,卻剛好和從拐角處走出來的人撞成一團,一下跌倒在地。

  「哎喲……」

  「啊……」

  異口同聲的輕呼聲想起,直葉急忙撐著地板站起來,一邊拍了拍自己的屁股一邊朝另一人伸出手。

  「抱歉,你沒事吧?」

  「沒……」黑色長髮的少女低垂著頭輕應了聲,隨即自己扶著牆站了起來,禮貌性地朝直葉點了點頭便越過她們走了過去,擦肩而過的時候,直葉不自覺瞠大眸子。

  「好漂亮的女生啊,是三年級?」她轉身扯了扯愛理的制服下擺,後者眯起眼,一如既往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

  「那個是學生會的竹內佳代吧?那種優等生怎麼會到這裡來……」還露出那樣的表情……

  「那個就是竹內學姐啊……」直葉恍然地點了點頭,正想再說什麼,卻被忽然從四面八方湧上來的人打斷了。

  「喂,聽說了嗎,籃球部好像在打架!」

  「真的假的?在學校裡?真大膽啊!」

  「好像都是本校的學生呢!」

  人類天性都有抹不去的好奇因數,所謂的事故一傳二二傳三,真相是什麼暫且不為人知,不過這完全阻擋不了青春期的男生女生滿溢的八卦之心,於是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瞬間猛增,直葉直覺地伸手拍了拍腦門。

  「哎嘿,我們來得好像不是時候?」

  「看起來是這樣。」愛理也有些無奈,「總覺得有櫻木在的地方就絕對無法平靜……」

  「這你就誤會啦!」

  突然竄出的聲音嚇了兩人一跳,不約而同地轉過頭,神出鬼沒的櫻木軍團正站在兩人身後摩拳擦掌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卻還是不忘給好友辯解。

  「花道對籃球可是認真的,找茬的是那些三年級的不良。」

  「所以你們這是?」愛理下意識地皺起眉,視線越過三人看向一言不發的自家竹馬君,水戶洋平向來愛笑的臉上難得堆出幾分嚴肅的色彩,一直面無表情地看著籃球館的方向,臉上還殘留著些許剛打架過後的狼狽痕跡,她輕哼了聲,雙手環胸朝他抬了抬下巴。

  「救場?」

  「只是湊熱鬧而已。」洋平漫不經心地應了聲,注意到愛理的視線,他習慣性地伸手將嘴角殘留的血跡抹掉,隨即拍了拍還在做準備動作的高宮,「出發了。」

  「走好。」愛理沖著幾人的背影涼涼地揮了揮手,直葉好奇地看看洋平的背影又看看好友一臉稀鬆平常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撫了撫下巴,一邊誇張地嘖嘖有聲。

  「這位青梅小姐為什麼對竹馬君打架的事情如此冷漠呢?」

  愛理閑閑地瞥了她一眼。

  「就因為是竹馬才知道那傢伙會做什麼呀。」一邊說一邊轉過身朝校門口邁出腳步,「沒什麼好擔心的,不過你的事只好下次再問了。」

  「哎嘿,知道啦。」

  直葉咕噥了聲便跟著走出校門,一如既往春風拂面的晴朗日子,她回到家的時候正是店裡最忙碌的時刻,少女便丟下所有的疑慮投入工作中。

  忙起來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比較快,等到她終於抬頭看向牆上鐘錶的時候,夜色已經悄悄降臨,她怔怔地看著門口,大腦放空的第一念頭居然是那人為什麼不來了,跟著就是那天少年忽然晶亮的眼神。

  「果然還是不高興了?」

  她一邊暗自嘀咕著一邊按著電腦結算一天帳目,夜色悄然而至,周圍也逐漸安靜下來。城市的喧囂和繁華逐漸遠離,除了電腦的按鍵音,少女只能聽見鐘錶的秒針行走的聲音,以及自己……越來越平穩的呼吸。

  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更何況黑川直葉一直以來也只是在精力方面高人一等,體力卻只是一般女生的水準,連日來沒能休息好的後果就是女生臉貼在櫃檯上睡著了,直到一陣頗為響亮的聲音偏門處傳來。

  熟悉撞擊的聲音,勞苦功高的單車奮力發出喑啞的嘶鳴,驚醒少女險些陷入夢想的神智,她驀地走出櫃檯走過去,不怎麼意外地看到單車正躺在地上。

  車輪咕嚕嚕地轉著,車的主人斜靠在店外的柱子旁低垂著頭一言不發,看起來似乎是睡著了,直葉愣了半晌,心頭莫名湧上一股奇怪的想法。

  真的要敗給他了哎……

  「A套餐?」

  她蹲下來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後者微微動了下卻沒再有其餘反應,直葉不自覺氣結,下一刻,少年的身子就順著她手臂的姿勢靠了過來。

  溫熱的呼吸撲面而來,鼻尖充斥著少年身上的汗水味,少女驀地瞪大眼,條件反射地伸手推開他,少年一下又靠回柱子上,她使勁瞪了瞪眼,這才發現這人的額上纏著一道繃帶,似乎是因為她剛才用力過猛,此刻正隱隱有殷紅沁出,她立刻僵住了。  

  「你你你……你沒事吧?!」

  眼瞅著他這種情況下還沒醒,直葉頓時慌了神,她剛才只是直覺的反應,並不是有意要傷人的啊!

  「喂,你快醒醒啊!」再也顧不得其他,她又把他扯回來,伸手正要朝他的臉拍下去,卻在觸及到額上的繃帶時下意識地收了起來,只好轉為搖晃他的肩膀,「睡神你快醒醒……」

  「好吵……」

  細微的聲音從疑似昏睡過去的少年口中緩緩吐出,直葉下意識地松了口氣,正要鬆開手,手腕卻忽然被人握住了。

  「你……」

  他的聲音依舊是懶洋洋的,此刻更是比平日裡多了幾分沙啞的味道,素來緊眯起的眸子難得圓睜著。不知是不是夜色太模糊的緣故,直葉總覺得現在的他的眼睛黑得發亮,比此時此刻照亮他們所在地的燈光還要明亮,讓她慌亂的視線只能緊緊鎖在那雙眼睛裡,心也一下子被提到嗓子眼。

  「我什麼都沒做!」她試圖揮開他的手一邊盲目地想要解釋什麼,少年愣了下,偏過頭,晶亮的黑眸微微眯起直盯著她,握住她手臂的手卻收的更緊了些,似乎在思考什麼,看得直葉渾身不自在,正想再說點什麼,手腕卻忽然被鬆開了。

  「哎?」她直覺地抬起頭,這才瞧見少年的黑眸在這當口又回歸成了死魚眼,此刻那翻白的眼眸正越過她看向店內,極為緩慢地張了張嘴。

  「A套餐……還有嗎?」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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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記住我的名字

  別說A套餐了,廚房師傅走下班好久了啊。

  聽到少年十年如一日地惦記著A套餐,直葉的腦海直覺地閃過這個想法,注意到這人一手撐在額頭,殷紅的血跡還在隱隱往外沁出,顯然並不是對那傷口毫無所覺的,少女不由瞪了瞪眼。

  「你的頭……」

  「……還沒吃。」

  幾乎是在她開口的同時,少年遲疑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直葉頓了下。

  「你說什麼?」

  對面的人沉默了下,死魚眼再度眨了眨,似乎是終於察覺到少女膠著在自己額頭上的視線,他收回揉額頭的手,視線正對著她,無表情的臉一如既往宣誓著主人的執拗。

  「晚飯……還沒吃。」

  「……你的腦袋難道不是更重要嗎?」直葉的嘴角抽搐了下,直覺地吐槽出聲,少年卻絲毫不為所動地看著她,依舊是那雙死魚眼,長長的睫毛因為這人眨眼的動作而跟上上下晃動,看起來竟有些可憐兮兮的味道,直葉深吸了口氣,隨即頹然地垮下肩膀。

  「好吧,你贏了。」

  「贏?」

  「對,我是說我敗給你了……」直葉習慣性地撅起嘴,隨即起身朝地上的人伸出手,「你先起來再說,睡在這裡讓人家看到像什麼樣子啊……」

  對面的人愣了下,視線四處觀望了下,似乎是這才發現自己睡在何處,表情顯露出些微的震驚。

  「我只是……A套餐……很困……」

  「你只是來找A套餐……然後不知道怎麼睡覺了?」她已經習慣去從他支離破碎的詞語裡拼湊全句的意思,看到對面死魚眼有一瞬間變回黑色然後又回歸,她知道自己又猜對了,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我說你……」「幹嘛不回家去吃」被半路吞了回去,受母親之前的聖母想法影響,她潛意識裡已經將這人當成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即使回到家也沒人等待自己更沒人給做飯的那型,同情心一時氾濫的結果就是——「非要A套餐才行?」

  「嗯?」

  看她忽然轉過頭,剛從地上站起身的少年表情明顯一窒,顯然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少女忍不住低下頭,原本理直氣壯的聲音不知不覺有些失了底氣。

  「就那個……廚房師傅走了啦,沒有A套餐……不過我可以做點其他的……不要就算了……」

  扭捏了半晌沒人回應,她不由有些糾結,餘光卻瞥到眼前少年正越過自己走進偏門,她急忙抬起頭,後者站在門內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餓了。」

  餓了?

  直葉的臉一瞬間扭曲了下,少年卻兀自走到他最愛的靠窗位置面無表情地坐著,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然後……俯臥了下去。

  所以是哪樣……餓了——是不是A套餐都沒關係了?

  想了半天炒飯是最快的途徑了,尤其餐廳打烊之後每天都會剩下米飯,直葉套上圍裙走到廚房乒乒乓乓忙碌起來,走出廚房的時候才發現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那個睡神又睡著了。

  他睡覺的模樣無論如何也稱不上帥氣,雙手垂在桌子下面,整張臉側著貼在桌上,口水不知不覺流得頰邊到處都是,讓人忍不住好奇他到底做了什麼好夢,更多的卻是一種哭笑不得的無奈。

  「這傢伙是生來折磨人的吧……」

  看到他額頭的白色繃帶又已經變得血跡斑斑,直葉皺起眉將炒飯放在桌上,走回櫃檯拿出醫療箱,再走回去的時候,少年已經醒了,此刻正舉著勺子對著那碗炒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她不自覺噎了下。

  「怎……怎麼了?」一邊說一邊反射性地把手裡的藥箱藏到背後,少年卻只是一言不發地低頭繼續吃起來,看起來似乎並沒有什麼不滿,她悄悄松了口氣,正在吃東西的人卻忽然又開口了。

  「你……沒回家?」

  「唔,在算帳,本來正要離開了……」她直覺地咕噥,其實也察覺到自己今天比平日晚了些,雖然說不上為什麼,不過已經習慣的日常忽然變了樣確實讓她有些不自在,而問問題的人卻似乎並不在意答案似的,埋頭繼續吃了起來,她不自覺撅起嘴。

  其實他吃東西挺安靜,大概真的是挺餓的,動作雖然不算粗魯卻也絕對稱不上慢條斯理,一盤炒飯很快見底,吃東西的人卻絲毫沒有要評價的意思,只伸手在口袋裡摸索了半晌,隨即抽出一張紙幣放在桌上,直葉瞪了瞪眼。

  「你……」

  被叫住的人忽然抬起頭,注意到少女臉上的表情都堪稱猙獰了,黑眸滾圓地瞪著自己,完全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他遲疑了下,隨即低頭又抽出一張紙幣疊在原來那張上,聲音依舊是懶懶的,說出的話卻只讓直葉再度氣結。

  「……上次欠的份。」

  ……

  直葉的手不自覺抖了兩下,卻又想不出反駁的話,只好糾結臉將藥箱放在桌上,伸手抽走其中一張,另一張往他的方向推了推,抬起頭沖他瞪了瞪眼。

  「欠的那份我收下了,剛才的只是剩飯隨便湊合的,沒必要收費什麼的……」看他又露出呆滯的表情,她忍不住聳肩。

  「好歹也是校友嘛,這點幫助還是可以的……話說回來,」她彎腰拖著身後的凳子在他身旁不遠處坐下來,拿過藥箱打開來,一邊瞧了瞧他額上的繃帶,「你的繃帶是不是該換了?」

  他順著她的視線伸手撫了撫額頭,指尖觸及的粘稠觸感提醒了他今天剛受過傷的事,想起先前那場莫名其妙的混戰,額頭似乎又痛起來了,他不自覺皺起眉輕嘖了聲。

  「正蠢材。」都怪那些白癡。

  剛舉起繃帶的人頓了下,以為他是要拒絕,她偏過頭遲疑地看向他。

  「額……你說什麼?」

  「……沒有。」他悶悶地開口,身體卻很順從地側過來,頭也跟著微微低垂,一如既往的死魚眼和少年不知不覺微微鼓起的臉頰微妙的形成一種別致的安靜,此刻的他看起來就像一個謹遵醫囑的乖巧少年,直葉整個人一怔,隨即驀地笑出聲來。

  「哎嘿,你這人真奇怪呢……」

  無端被當成笑柄的人不由有些不悅,抬起頭就要瞪人,少女卻忽然伸手輕貼在他的額頭。

  「別動,要把流出來的血洗掉再說。」她一邊拿起酒精棉和夾子清洗傷口一邊嘀咕出聲,「算你運氣好,我老媽經常摔跤所以家裡會有這種東西……不過有點痛,你忍著點啦。」

  經她一說才發現傷口處確實隱隱有些刺痛,不過對於喜歡運動的少年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他的視線往上,透過少女忙碌的手臂可以清晰地看到她此刻一臉認真的模樣,他沉默地眨了眨眼。

  奇怪的感覺……額頭分明是該痛的,被她碰到的位置卻似乎有些癢,就像是……

  「要我說呢,雖然我們學校對學生打架沒有什麼太嚴格的規定,不過無緣無故打架是會被女孩子討厭的……」忙碌中的人繼續碎碎念著,一邊小心地把新的繃帶纏好,一切收拾妥當,挪開手之後才發現這人居然坐著就睡著了。

  服了,難怪她剛才說了半天他都不帶吭一聲的……說到底他到底為什麼打架啊?

  直葉暗自嘀咕著鬆開手,低垂著的腦袋立即習慣性地俯到桌子上睡得香甜,她拿出之前守在櫃檯的毛毯蓋在他身上。收好藥箱之後便端起碗進了廚房,嘩嘩的水聲阻擋了她的聽力,一時沒聽到餐廳內的聲音,等她走出來的時候,原本熟睡的少年正斜靠在櫃檯前接電話,她驀地瞪大眼。

  「額,誰的電話?」她快步走上來想要接過電話,高個的少年低頭俯視了她一眼,隨即皺起眉把拿在另一手的毛巾蓋在她頭上,她頓時氣結,忙著扯掉腦袋上的屏障,也沒聽清他說了什麼。

  「喀嚓」

  放下聽筒的聲音傳來,剛好扯掉毛毯的直葉抬起頭瞪了他一眼。

  「你幹嘛……」質疑的聲音中斷在少年忽然低下頭動作裡,看到他難得睜開的黑眸裡清晰地映出此刻自己雙目怒瞪的模樣,配上少年無起伏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是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要說的樣子,她不自覺往後退了退。

  「到底是什麼電話啦……」

  「……打錯的。」

  「哎?」

  「他叫我伯父……」他正對著她,晶亮的眸子又迅速回歸成死魚眼,聲音依舊是慢條斯又軟軟的,說出的話卻莫名多了股陰陽怪氣的味道。

  「還問我週末能不能放你一天假,想約你去看電影。」

  直葉的嘴角抽搐了下,這個……

  「那你怎麼回答的?」完全不敢期望這人會問對方的名字,直葉滿心想著不管他有沒有替她答應,她都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人,更沒辦法拒絕,不由頭痛地伸手撫額,隨即又驀地抬起頭。

  「啊等等,你是不是第一次說這麼長的句子?」

  「……蠢材。」他小聲咕噥,看到直葉瞪了瞪眼似乎就要發作,他忍不住跟著瞪了回去。

  「所以我說打錯了……」

  「啥……」

  「我不是伯父。」他意外天真地執著在這個問題上,還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也不認識叫黑川直葉的……」

  老天,誰來告訴她這傢伙的思考回路到底是什麼樣的!

  「雖然對你來說似乎不重要,但是!」她忍不住踮起腳尖朝他湊過去,伸手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黑川直葉就是我……」

  似乎是被她的氣勢嚇到了,他的身體朝櫃檯處斜仰了下,死魚眼不知何時又睜開,直盯著女生在兩人中間晃來晃去的手,良久,才緩緩開口。

  「……現在知道了。」

  ……&*¥@#¥#

  人和人的溝通果然是一門很深奧的學問。


☆、我是她的男朋友

  和天然呆溝通是件挺糾結的事情,至少直葉那天最終也沒能問出到底是誰打電話來約自己,不過對於會做出這種事的人選,她心中還是有些數的。

  「大概是平田同學吧……開學那天見到過,好像是在隔壁2班。」

  「唔,國三畢業那天向你告白那位眼鏡君?」

  依舊是傍晚放學過後,速食店內三三兩兩坐了幾個客人,難得大駕光臨的好友正站在櫃檯前陪同直葉閒聊。聽她提起之前那個烏龍電話,愛理倒是記憶力良好,很快記起那個會在畢業那天對心上人說出「請和我考一所學校吧」的純情少年。

  「哈,說起來你那時候可是很乾脆地拒絕了啊,怎麼……他居然追著你到這所學校來了?」

  想到這個可能,愛理少女久違的八卦心險些就又要熊熊燃燒起來了,一臉曖昧的詭笑讓直葉忍不住囧囧有神。

  「你想多了,也許只是湊巧……」

  「叮鈴鈴……」

  電話鈴聲適時響起,打斷直葉本就氣不壯的反駁,直覺的抬起頭看向愛理,後者一臉淺笑地朝她眨了眨眼,似乎頗有鼓勵的味道,少女的嘴角抽搐了下,卻還是認命地拿起話筒。

  「您好。」

  「黑川同學?」

  聽到電話那頭果然傳來不算陌生的聲音,直葉下意識地伸手扶額,餘光瞥到好友的眼神已經整個呈現看好戲狀態,她暗自嘖了聲,一手捂住話筒朝裡側過身,正絞盡腦汁地想著該怎麼應對,餐廳正門忽然被推開了。

  「啊啊餓死了餓死了!」

  「黑川,我們來了!」

  「我今天要大份的啊!」

  「還有別忘記你說的20折……」

  少年們爭先恐後的聲音躥入耳膜,直葉一時沒聽清電話裡的人說了什麼,只直覺地應了聲,下一刻,對方忽然爆出一陣歡呼聲。

  「太好了!那我們就週六早上八點,學校門口不見不散!」

  咦……不見不散去幹嘛?

  直葉頓時傻眼,張嘴正想再說什麼,聽筒裡就只餘下「嘟嘟」的聲音,櫃檯前是猶不知死活的幾人組猙獰有餘兇狠不足的臉。

  「隨便什麼都好,先上點東西,快餓死了!」

  「……你們幾個!」

  她瞪了瞪眼,正對上四雙寫滿了饑餓的眼球,糾結了半晌還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只好頹然地歎了口氣,指了指櫃檯上的功能表。 

  「這裡沒有叫隨便的東西,快決定點什麼!」一邊說一邊忍不住輕哼出聲,「還有我今天心情不好,20折別想了,最多八折。」

  「哎,別這樣嘛……」

  「閉嘴,再說就不打折了!」

  吵鬧不休的幾人立即安靜下來,甚至點餐的時候都不說話了,七手八腳地比劃著功能表決定了自己要選的那份便自覺地找了位置坐下,愛理卻忽然叫住了走在最後的紅發少年。

  「啊,說起來,櫻木君。」

  「怎麼了,洋平鄰居?」櫻木轉身低下頭看著愛理,即使滿腹疑惑的時候也依舊是一副兇悍的模樣,也不怪臨近居民總容易把他錯認為不良少年,不過對於熟知他本性的愛理來說實在無關痛癢。

  「你的性格那麼好,在學校裡肯定很受歡迎嘍?」

  毫無預兆被誇獎的紅發少年徹底發揮他單細胞秉性,迅速地紅了臉,一邊揉了揉後腦一邊哈哈地傻笑起來。

  「哈哈,別說那麼直接,怪不好意思的……哈哈,嘛,就是那麼回事吧!畢竟我是天才嘛!」

  「噗……」看到昔日同學還是那般單純好拐的樣子,直葉忍不住輕笑出聲,先前的糾結也不自覺丟到一旁去了,想起那天去籃球館沒能問成的事,她微微踮起腳尖朝外探出頭。

  「那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流川楓的?」

  「流川楓?」聽到這個名字的一瞬間,原本笑容滿面的紅發少年立即換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眉頭皺得死緊,看著直葉的眼神裡隱約有種暴風雨欲來的味道,「你找那傢伙幹嘛?」

  「額,這個怎麼說……」直葉伸手撓了撓腦袋,一時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看你的樣子是認識?」

  「算是認識吧,不過那傢伙不是什麼好人。」習慣性地貶低對手之後又忍不住補充了句,「是個白癡。」

  從一個笨蛋嘴裡說出的白癡到底有多少可信度暫且未知,但單就櫻木的表現而言,這個叫做流川楓的……難不成也欠他的錢了?

  啊,再怎麼說這個也不可能吧……櫻木的錢可是連洋平都借不到的稀世珍寶……難道是被甩過?

  聯想起櫻木少年接連50次告白被拒的經驗,黑川少女越發覺得這個可能性最大,不由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隨即翻出隨身攜帶的記錄本低頭寫下幾個字,對面的好友忍不住朝她揮了揮手。

  「哎,你真的要去和眼鏡君約會嗎?」

  「……你聽到了?!」不是吧,那麼小的聲音也可以?

  「那倒不是。」愛理伸手戳了戳少女忽然揚起的額頭,「怎麼說呢,太好猜了,不管是你還是眼鏡君……嘛,看你這一臉糾結的模樣,我大概要提前祝福他獲得好人卡一張了。」

  直葉瞪了瞪眼,一時卻也找不到理由反駁,只好拿起筆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本子,風鈴聲適時響起,她抬起頭。

  「歡迎光臨!」

  儘管內心對因為自己的烏龍而答應的約會有諸多懊惱,但畢竟也算是承諾了,去是肯定要去的。於是直到約定時間到來之前,黑川少女的腦海一直盤算著該如何直接又不傷害人地告知自己的心意,然後時光飛快地流逝,週六到了。

  「那老爸,我先出門了哦。」

  一大早,少女不情不願地背著包朝校門口的櫻花樹走去,遠遠看到認識的那個眼鏡少年已經到了,她深吸了口氣,抬腳正要走過去,身後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異樣的騷動。

  少女直覺地側過頭,臨近幾個有名的不良正將一個人團團包圍起來,被圍攻的男生整個人靠在學校的柵欄上,她看不清他的樣子,只隱約瞧見湘北的運動服,她愣了下,腦海不期然閃過某個天然又固執的人面無表情的樣子,頭腦一時發熱的結果便是——「喂,那邊的員警叔叔!」

  被她這麼一喊,不良們迅速作鳥獸散離開了,原本被圍住的湘北少年一手扶著圍牆站起來,看到直葉走過來,他抬起頭朝她揮了揮手。

  「多謝了。」

  「沒什麼,舉手之勞嘛。」直葉揮了揮手,「不過在學校附近做這種事,那些人還真是越來越大膽了啊……」

  「一點私人恩怨罷了。」被救的少年伸手抹了抹嘴角,隨即朝直葉身後抬了抬下巴,「你是一年級生?還有約會吧?讓男生等久了可不好。」

  「啊,是呢……」這才發現因為她先前叫出聲來,平田也被吸引過來了,此刻正朝他們的方向小跑步走過來,直葉不自覺輕歎了口氣。

  「差點把這個給忘記了……」

  對方似乎也挺敏感,察覺到直葉有些不太甘願的樣子,不由挑眉。

  「怎麼了,難道是被不喜歡的男生糾纏了?」一邊說一邊作勢卷起袖子,「學長我去幫你搞定。」

  「學長?」直葉瞪了瞪眼,不自覺打量了下眼前的人……看起來好像還沒有直樹高吧?

  少女不知不覺摻入質疑神色的眼光看得「學長」頓生不滿,不由瞪了回去。

  「你很失禮哎,別看這樣,我好歹也是湘北高二的學生啊!」

  「那抱歉了,學長。」直葉下意識地低下頭表示歉意,頭頂忽然傳來似曾相識的聲音。

  「……在這種地方做什麼?」

  直葉驚了下,抬起頭,黑髮少年一如既往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手裡正拿著一顆籃球旋轉把玩著,呆滯的視線從學長身上轉移到直葉身上,似乎有些疑惑剛才發生了什麼,直到矮個子學長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

  「你小子怎麼到現在才來,剛才我差點晚節不保啊!」

  無端被揍的人一臉茫然地抱著球,視線卻是對著直葉。

  「怎麼了……」

  「剛才學長……」

  「黑川同學!」

  說話的正是終於奔到這裡的平田好少年,直葉轉過頭,眼鏡少年已經來到了她身後,此刻正一臉遲疑地越過她看向其餘兩人。

  「這兩位是……」

  「我是她男朋友。」代替直葉回答的是先前那位矮個的學長,震驚的臺詞讓平田少年的眼鏡險些掉了下來,連直葉自己都瞪圓了眼一臉不解,下意識地抬頭看向沉默不語的A套餐少年,後者同她一樣一臉茫然的模樣,視線卻是盯著無辜的平田,下一刻就忽然被前輩拉過來推到那人跟前。

  「這個是男朋友二號。」

  咦咦咦……這是神馬展開!


☆、湘北少年好兒郎

  「學長你……」

  無端多了兩個男友的人直覺地想要反駁出聲,卻忽然瞧見「學長」正朝自己使勁眨眼,向來靈敏的少女迅速反應過來,不由有些哭笑不得,正想說完全沒有如此大費周章的必要,原本一直被當做佈景無視的眼鏡少年驀地開口了。

  「黑川同學,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記憶中一直溫和到幾乎有些沒脾氣的聲音聽起來難得有些壓抑,直葉詫異地轉過頭,少年正一手扶著眼鏡,打量的視線看看先前的學長再看看她,最後居然落在了還維持死魚眼狀態的高個少年身上,直葉略微遲疑了下。

  「那個……怎麼說……」

  該直接說學長是在開玩笑嗎?可是又真的不想和這人一起去約會……將錯就錯的話,騙人實在不是讓人愉悅的事情。

  似乎是感受到了直葉此刻頗為糾結的情緒,平田將眼鏡往上抬了抬,輕咳了下嗓子,微微抬起頭看了一眼手持籃球無辜被捲進來的少年,眼神眯起,一副睥睨的模樣。

  「原來你真的喜歡這種不良嗎?」

  「哈?」這人,幹嘛又突然切換回這副模樣……

  「雖然性格有些莽撞又總是和這些不良聚集在一起,但我一直以為你是不一樣的,果然是搞錯了。」

  「說什麼呢……」看到對面的少年忽然自顧自地說完這些話,然後哼了聲就一臉高貴冷豔地走了,直葉糾結的大腦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他那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有些話不是隨便就可以說出口的。

  「喂,你!」

  一邊喊一邊無意識地卷起袖子想要走上前去,肩膀上卻忽然一沉,轉過頭,剛才無端被人說成不良的學長正一臉得意地朝她揚了揚下巴。

  「怎麼樣?學長說了可以幫你搞定的吧?」

  「搞定什麼呀!」直葉吐血,「他剛才說你是不良哎。」

  「那又怎麼了?」學長撓了撓腦袋一臉正義凜然地說著讓少女繼續吐血的話,「反正我原本也不是什麼好人。」

  直葉的臉頓時呈現極致的扭曲,糾結半晌不知如何應對,只好轉頭繼續先前的事情,這才發現在她被拉住的這會兒工夫,高貴冷豔的平田君已經走遠了,少女不自覺握拳捶了捶腦袋。

  「啊啊啊,那傢伙那種態度還真是讓人胃疼……」

  「哈,當事人都無所謂了,你幹嘛一個人那麼起勁。」矮個子學長伸手把籃球從快睡著的人手裡搶過來拿在手心把玩著,一邊淡定地無視後者不滿的表情一邊朝直葉笑得一臉無賴。

  「我叫宮城良田,學妹怎麼稱呼?」

  「黑川直葉……前輩也是籃球部的嗎?」少女指了指對方手裡正高速運轉的籃球,見宮城點頭,她眯起眼笑了笑。

  「那肯定也認識櫻木同學了,我和他是國中校友……」

  「前輩,訓練的時間到了。」

  突來的聲音來自從一開始就被自動無視了的少年,儘管他身高在三人中最為醒目,但那固執的死魚眼和沉默的表現也讓熟悉他的人已經學會自動無視他的存在,不過……

  「你先過去好了,順便跟赤木說一聲我有點事等會才到。」

  「……」顯而易見的遲疑,少年翻出標誌性的死魚眼看了宮城一眼,隨即又緩緩轉向直葉,後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好怯怯地伸手揮了揮。

  「早,A套餐。」

  「……不早了。」

  「……那你要吃午飯?」

  點頭。

  「A套餐?我回家給你留著……」

  搖頭。

  「炒飯……帶蛋殼的。」

  少女的臉驀地爆紅。

  「那……那個是因為廚房的燈太暗了啦!」

  ******

  「所以你是說……你那天雖然沒約會成,但是反而多了兩個男朋友?」

  午休時分的食堂依舊熱鬧非常,少女們結伴坐在靠窗座位上,黑色短髮的少女丟下吃了一半的便當,一臉曖昧地繼續發揮她腹黑秉性,迅速發散又風馬牛不相及的理解直接讓直葉剛塞進嘴裡的飯一下噴了出來。

  「你你你……到底是怎麼樣理解才能變成那個德行啊!」少女拿起手中的叉子在同桌好友的眼前揮了下以示怒意,轉過頭又忿忿地繼續扒拉起便當——帶蛋殼的炒飯。

  「可惡,人家就是不會打雞蛋怎麼了,但是味道絕對不會差!老爸都說比媽媽做的好吃!」

  「喂喂你老媽做出來的根本已經超過能吃的範疇了。」想起好友母親的黑暗料理,愛理不自覺打了個哆嗦,隨即趕緊把話題轉移回來,「話說回來,那天後來怎麼樣了?你和你的兩個男朋友……」

  「都說了只是學長和A套餐啊。」直葉從炒飯中抬起頭,嘴角剛好殘存了一小塊蛋殼,毫無所覺的少女兀自繼續碎碎念起來。

  「而且A套餐那傢伙後來真的要點有蛋殼的雞蛋啊,那個天然!害我被我媽用詭異的視線打量了好久……」

  「什麼視線?丈母娘看女婿?」

  愛理沒心沒肺的應聲迅速換來少女的怒視,轉身動作幅度太大,握在手裡的叉子受到離心力作用直接飛了出去,而後窗外迅速傳來一陣悶哼聲。

  其實是極低的聲音,在人生嘈雜的中午食堂並不該被捕捉到的分貝,但還是被直葉瞧見了,因為那人幾乎是在被砸到的當時便立即跳了起來。

  「哪個混蛋幹的?」

  食堂瞬間安靜下來,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轉向剛從窗戶爬進來的少年,隨即又各自低下頭竊竊私語起來。食堂內一時間再度喧鬧起來,倒讓被放置在窗前的少年有些尷尬了,瞪了瞪眼似乎想要發作卻又苦於沒有物件,只好忿忿地瞪著手中的叉子,一副想要用它來尋找肇事者的模樣,直葉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

  額,看起來脾氣很不好的人啊,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裝不知道就好了。

  可是……

  別可是了,反正等下會有別的出氣筒出現的。

  只有少女才懂的眼神交流剛結束,遠遠便傳來一陣冒著傻氣的聲音,紅發少年一邊跑一邊朝正對叉子放冷氣的少年揮了揮手。

  「喲,小三,聽說你被宇宙人襲擊了是真的假的?」

  「你叫誰小三呢混蛋!」

  「那叫壽壽?」

  「滾一邊去!我在找兇手呢!」繼續瞪叉子ing……

  「這個,看上去像女生用的東西吧?」高宮看了一眼那個叉子念念有詞,受害者的殘念臉迅速掃向食堂內的眾女生,離窗戶最近的直葉心虛地瑟縮了下,隨即低下頭努力想要抹消自己的存在,卻被眼尖的昔日校友發現了。

  「啊,黑川!」一邊叫一邊蹦跳著走過來,櫻木少年似乎心情良好,即使是說起討厭的人都顯得喜氣洋洋的模樣,「以前一個學校的那個叫什麼田的眼鏡仔,我剛才知道他原來也在這裡啊!那傢伙成天鼻孔朝天看不起人,結果還不是跟我到了一所學校嘛哈哈……」

  「櫻木同學,你說的我早就知道啦。」因為心虛而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少女隨意地扯了扯嘴角,滿腦子都想著趕緊開溜,偏偏一直單細胞少年在某些方面的直覺真的可以嚇死人。

  「黑川你……吃壞肚子了?臉色好差。」

  為什麼遲鈍到至今才認出以前校友的人會在這種事上特別敏感啊!

  直葉默默地在心裡狂汗了一把順便把這句吐槽憋回去,余光瞧見受害者正握著叉子一臉憤恨地朝這裡走過來,她下意識地往後退開腳步,一邊用力揮了揮手。

  「那個是它自己飛出去的!我不是故意的!」

  「你的意思是我該被砸?」

  「……那個倒不是……」

  因為一直在意正走過來的人,少女一時沒注意到身後的動靜,兀自便退邊揮手邊想著該怎麼解釋,直到忽然感到自己的腳猜到了什麼,背後傳來女生壓抑的悶哼聲,她頓時一僵。

  不是吧,要不要這麼倒楣……

  「對不起!」直覺的轉身鞠躬道歉,抬頭的同一時刻被身後的追兵追上,少女的領子驀地被拎了起來,儘管滿腦子混亂卻還是不忘向眼前的人道歉,抬起頭正要說話,隨即不自覺怔住了。

  「啊,學生會的……」叫什麼學姐來著。

  「竹內學姐,您怎麼樣?」

  比受害者更先喊出聲的卻是一道直葉並不陌生的聲音,少女維持被拎住的姿勢眨了眨眼看向聲音的源頭,不知從何處躥出來的平田此刻正一手扶著眼鏡朝這裡走過來,看那架勢頗有試圖做護花使者的打算,直葉頓時覺得……胃好痛。

  從最初認識開始就這樣了,只要看到這傢伙一臉資優生模樣道貌岸然地說著正經話就會這樣,偏偏她的胃從小到大都堅強得不得了,對此怪異的現象,愛理一直戲稱野生的直覺。

  「那種目中無人的傢伙是不可能會喜歡一個人超過自己的。」

  「可是會喜歡別人超過自己的人真的存在嗎?」

  「存在的喲,當她看到那個人的時候眼裡就只有那個人的存在,無論別人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她眼中所呈現的風景只有一個人……等你看到了那樣的眼神就自然會明白的。」  

  「竹內學姐?」

  久久不見回應的平田不由抬高了聲音,被叫住的女生這才回過神,迅速收回落在前方的視線,隨即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

  「我沒事,廣田君。」

  「是平田……」

  「……抱歉。」

  一邊說一邊伸手撫額,臉頰微微發熱的模樣讓直葉一瞬間以為自己眼花了,下一刻,被譽為湘北女神的女生便驀地轉過身去,清冷又不失柔和的聲音緩緩傳來。

  「食堂不是爭鬥的地方,還請各位多注意些。」

  「什麼呀那個女人……」

  看到女生緩緩離開的背影,而原本以保護者自居的平田一臉高貴冷豔地看了直葉一眼便跟著轉身離開了,直葉再度一陣胃痛,頭頂傳來少年忿忿不平的聲音,隨即就感到少年鬆開了握住自己領子的手。

  「眼神真讓人火大……」

  「你……」直葉轉過頭看著先前的受害者,眼神有些怪異,「看不到嗎?」

  「哈?看到什麼?」被她疑似同情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三井壽瞪了瞪眼,「和那種冷冰冰的女人對視久了會變成冰的哦。」

  這傢伙……果然很白癡啊。直葉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

  「幹嘛啊,搖頭什麼意思啊喂!」

  「沒,我在和你天國的智商進行溝通……」

  「少騙人了!正常人怎麼可能做到那種事情啊!」

  「是啊,正常人怎麼可能接觸到你的智商嘛。」

  「……你這死丫頭!」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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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問我的名字

  白癡又增加了。

  要說直葉在學校裡也是見過三井壽幾次的,雖然不知道其大名與作為,但單就那落拓的造型和身後不明覺厲的跟班,那個高三的學長總是給人一種很兇殘的感覺,導致即使是勇敢如直葉也對這人有幾分懼意……當然是在遇到「重生」的三井壽以前。

  「嘛嘛,只不過被叉子砸到而已,而且黑川她也反省了,小三你也太小氣了。」

  「就是就是,還是學長呢。」

  「高兩屆呢。」

  「還把人家女生的叉子弄髒了。」

  「閉嘴啊白癡們!」

  鬧劇在櫻木軍團你一言我一語的奚落中倉皇落幕,三井壽滿臉不痛快地把作為兇器的叉子拿起遞到直葉跟前,居高臨下地睨了她一眼。

  「這次就看在洋平的面子上放過你好了。」

  「啊?哦哦,多謝學長!」直葉急忙心懷感激地收下,天知道她其實很想說這只不用還了她可以再去買一個……男生們顯然執著的是其餘的東西。

  「為什麼是洋平啊小三!明明我和你的關係更好才對!」櫻木率先表示不服,躥出來叫住正打算離開的三井壽,後者立即原地跳了起來。

  「誰和你關係好白癡!別把我和你相提並論!」一邊說一邊扭頭強調了一句,「還有不許叫我小三!」

  「那壽壽。」

  「給我好好叫學長啊!」

  「哎肚子好餓啊,小三你中午吃的什麼?」

  「啊,說起來……我什麼都還沒吃!」

  已經踏出食堂的人這才想起自己最原本的目的,再一次順著窗戶躥了進來,而原本跟著起哄湊熱鬧的櫻木軍團也喧鬧地跟著沖進去了,徒留直葉哭笑不得地看著眾人。

  「這個學校白癡好多啊。」

  一直作壁上觀的愛理輕笑了笑。

  「但是很可愛呀,果然喜歡運動的男生最有愛了。」

  「說得是呢。」  

  唔……睡覺算是運動麼?

  這個小小的疑問在週末的下午得到解答。

  中午接到醫院電話說可以接直樹出院了,直葉頓時心情良好,雖然暫時還沒查出讓弟弟魂牽夢縈的學姐到底是何方神聖,不過只要能多和弟弟接觸幾次,秘密總能被挖出來的。

  她是在直樹病房門口的長椅上看到A套餐的。

  他今天難得沒有穿湘北的運動服,而是一件藍色的連帽衫,此刻正雙手環胸雙腿交疊坐在椅子上,遠遠望去似乎是在思考什麼的模樣。直葉走上前去停下腳步,少年的耳機線沿著白皙的脖頸延伸到衣服口袋裡,低垂著的頭偶爾會晃動一下,似乎是潛意識裡在迎合節奏。

  真是清閒的傢伙。

  直葉不自覺彎下腰偏頭看了他一眼,果然看到少年正眯起眼睡得香甜,忍不住暗笑了聲便準備起身,少年的眼皮忽然微微動了下,直葉頓時瞪大眼。

  他的睫毛真長哎……

  這樣想的時候,少女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手已經順遂心意伸了出來,直到指尖傳來略帶濕潤的觸感,眼前緊閉的眸子驀地張開,她才反射性地抽回手往後退開好幾步。

  「啊哈哈……」眼看對面的人一邊伸手揉眼睛一邊抽空朝她翻出死魚眼,她直覺地乾笑出聲,一邊把手藏在背後一邊腦抽地補充道,「我就是想知道它到底有多長哈……」

  「……」

  停止揉眼的少年伸手扯掉耳機,一臉呆滯地看著她,似乎是讓她再說一遍,直葉不自覺吐舌。

  「哎嘿,沒什麼。」她大力揮了揮手表示真的沒什麼,「那什麼,你怎麼在這裡?」

  看起來沒什麼傷啊……

  「來看望別人。」對面的人很誠實地回答,直葉迅速了然。

  「啊,難道是!終於嗎……」終於把別人撞傷了嗎?

  「嗯?」極短的單音節表示疑惑,少年看著她的視線也迅速回歸成死魚眼,然而j即使是做著這樣的表情的時候,他的睫毛依舊堅定地刷著存在感,直看得直葉雙眼發直,心頭莫名更加怨念。

  男生的睫毛怎麼可以長成這樣嘛,可惡。

  「啊,果然是姐姐來了。」

  身後忽然響起熟悉的聲音,直葉轉過頭,剛換下病服的男孩正斜倚在門口一臉疑惑地看著她,不經意地瞥到她跟前的男生,男孩的眼睛立即變得晶亮。

  「哎,這是誰?你男朋友嗎?」一邊說一邊朝前邁開腳步,「這個距離看很像流川前輩哎,姐你蠻有眼光的嘛。」

  「你在胡說什麼呀!」直葉立即反駁出聲,下意識地擋在流川前面瞪著直樹,隨機驀地頓住,極為緩慢地眨了眨眼。

  「你……剛才說像誰?」

  「像流川……啊。」做弟弟的也愣住了,呆站在端坐長椅的少年跟前,一臉不可思議地喃喃出聲,「是真的流川前輩……」

  哈?

  直葉瞪圓了眼,不可思議的視線在兩人中間徘徊,如果不是被叫做流川前輩的A套餐少年難得不面癱地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如果不是自家弟弟此刻兩眼放光的模樣和他提起那個「流川學姐」時如出一轍,她真的會以為這只是直樹隨口而出的一個玩笑,但事實上——

  「你認識我?」A套餐少年的死魚眼不知何時睜開來,黑得發亮的眸子看了一眼直樹,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地順便朝直葉瞥了一下,無形的殺傷力讓少女險些站不穩腳。

  那傢伙……

  「怎麼會不認識啊!」第一次那麼近地看到偶像,直樹少年顯然激動得難以自持,險些咬到了自己的舌頭,「我最喜歡前輩你了!!」

  最喜歡……等等!是不是哪裡不妙?

  超級不妙啊!

  「直樹你……」

  「當然前輩您不認識我啦,不過從進入富丘中開始前輩的每場比賽我都有去看……」

  「比賽?」

  「就是籃球啊!對了,聽說前輩也去了湘北我還在想會不會那麼巧,原來您真的認識我姐姐啊……我真是太高興了!我將來也要進湘北!」一邊說一邊沖上前去握住他的手,黑髮男孩的表情太過燦爛讓流川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只好悶悶地應聲。

  「哦……多謝。」

  「直樹……」

  「前輩沒有要感謝我的理由啊!倒是我真的要好好感謝您,我告訴您……」

  一直被無視的姐姐忍不住抓狂了,拔高的聲音終於喚醒了直樹兀自奔騰的憧憬之情,也一併引來了巡房的護士。

  「我說那邊的,在醫院要保持安靜。」

  「啊,抱歉……」

  「對不起!」

  「……哼。」

  「哼什麼哼啊你!」站在流川旁邊的少女忍不住抬頭怒瞪了他一眼,努力壓低的聲音帶著咬牙切齒的意味,「我問你認不認識流川楓,你說你不認識!」

  被瞪的人不甘示弱地死魚眼看回來。

  「確實不認識。」頓住,繼續補充,「叫那個名字的女人。」

  「你你你……」直葉覺得自己的血壓一瞬間上升到一個非科學高度,證據就是她忽然覺得臉很熱,視線也一下模糊起來,她看不清這人的表情,卻能清晰地聽到自家弟弟絲毫不知反省的聲音。

  「哈……姐你真的信了老媽的腦補啊?」

  「始作俑者給我閉嘴!」

  「我說,不看病的人快滾出醫院!」

  「看嘛姐,你太激動了。」

  「這是誰害的啊!」直葉憋足了氣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視線卻始終膠著在一直沉默地擺著死魚眼的A套餐……不對,流川楓身上,良久,驀地伸手扯了扯他的帽子。

  「你!」

  「哎姐……」直樹圓睜著眸子湊過來,迅速挨了不輕不重的鍋貼一枚,怒氣值max的少女已經顧不得自己漲紅的臉,兀自雙手叉腰瞪著流川,後者低下頭,少女燃燒著熊熊怒火的視線正對著少年標準的死魚眼,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底氣一下泄了一大半。

  「我說……你既然知道我搞混了就早點告訴我嘛……」

  誠心看她笑話啊。

  流川頓了下,死魚眼緩緩眨了眨。

  「你沒問。」

  「哎?」直葉疑惑地看向他的視線,後者卻只是又恢復面癱死魚眼一副不想再說話的樣子,她不自覺撅起嘴正想再說什麼,身後不遠處忽然傳來女人溫柔的聲音。

  「小楓。」

  膠著一團的三人不約而同地循聲望去,一個女人正邁著不慌不忙的步子朝他們所在地走過來,被叫到的少年禮貌地點了點頭。

  「我走了。」

  「前輩……」直樹好少年疑似撒嬌的拖長了腔,身為其姐姐都沒被撒嬌過的直葉迅速抖了抖,已經邁開腳步的流川楓則是頓下來看了男孩一眼,雖然依舊是面無表情的,眼眸卻是難得的正常狀態,漆黑中透出幾分疑似鼓勵的光彩來——在直樹眼裡。

  「小楓,要回去了哦……啊,那個是你朋友嗎?」

  女人的聲音越來越近,流川收回視線轉過身。

  「不是。」

  「前輩!」直樹忽然拔高了聲音,「我可以去看你練習嗎?」

  流川愣了下,餘光瞥到站在一旁的直葉在拼死比劃著「不要」的手勢,他心頭有些微的疑惑閃過,聲音卻比任何理智都更早地表達了他此刻的想法。

  「……和我無關。」


☆、湘北女神也煩惱

  笨蛋們是不是都喜歡紮堆聚集呢?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家裡那個生意一直就不算蕭條的速食店慢慢熱鬧了起來,雖然來的客人並不是很多,卻都是耐不住寂寞的吵鬧傢伙,讓身為店內唯一服務員的直葉每每叫苦不迭。

  笨蛋們的聚會總是聽起來如此歡樂,讓原本就挺喜歡和年輕人混在一起的黑川爸爸頓覺人生充滿熱血,對於少年們的出現也是極大歡迎。黑川弟弟似乎喜歡這些看起來傻兮兮的前輩們,每天都和櫻木他們混在一起各種耍白癡,還一副很開心的樣子,黑川媽媽倒是之前就認識洋平他們,對樂於助人的少年們印象良好,於是……

  「我家已經被那群傢伙佔據了……」 

  越想越覺得不甘,少女對短短幾天之內就降服了她的家人並且馬上在她家佔據和她同等地位的少年們感到不爽,但是更不爽的還是歸根究底引狼入室的人正是自己。

  「可惡,只不過是不小心把叉子砸到他頭上了嘛,三井前輩這是報復啊……」

  「別這麼沮喪嘛,不是說自從他們來了之後你家生意也變好了麼?」愛理手持一本書淡定的翻著一邊閑閑地開口,「我倒覺得他們是你的福星也說不定。」

  正趴在桌上呈死屍狀的少女抬手拿起一支筆在手心把玩著,一邊無趣地哼了聲。

  「是啊,忙不過來了,直樹又幫不到什麼忙,老爸決定招個工讀生……愛理要來嗎?」

  「不缺錢。」愛理頭也不抬地揮了揮手,「好好加油,如果招個帥哥的話也許我會每天去捧場喲。」

  「越是聽你這麼說……我一定要招個女生!」想起最近越發陽盛陰衰的環境,黑川少女驀地從坐正身子瞪向好友,「而且非美女不要!」

  愛理終於合上書朝她施捨了一個眼神。

  「怎麼?潛藏的百合之魂終於覺醒?」

  「覺醒你個頭,如果你每天都要面對一群白癡男生也會這樣的……我迫切需要一個養眼的美女來淨化一下心靈啊!」

  「噗,那好好加油……希望上天聽到你的祈禱哈。」

  上天真的聽到了少女的祈禱。

  「你好,請問……這裡有在招工讀生嗎?」

  聽到女生這樣輕柔的問候聲的時候,湘北籃球組的搗蛋鬼們剛剛離開不久,少女一如既往地拿著帳本和電腦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時不時地抬頭看一眼正滿臉哀怨地趴在櫃檯前的直樹。

  「你又怎麼了?」

  「流川前輩今天也沒來呢……」

  「咳!」直葉不自覺嗆了下,想起那天速食店被三井和櫻木他們侵佔的時候,那個對A套餐有著莫名執著的少年難得沒有出現,最初她還以為是因為她把流川楓當成女人的烏龍事件讓少年心生不滿所以才不來了,暗自哀怨了一把,直到送走櫻木他們的時候臉色都不太好轉,然後……

  「快看櫻木!都是你吃的太多了!」

  「良田你偏心,小三吃得也不比我少!」

  「人家三井有好好付錢的,你一個蹭飯的能比?」

  「蹭飯的怎麼了!蹭飯的也是有尊嚴的!」

  「你的尊嚴值幾毛……」

  「良田你……」

  喧鬧了半晌的少年們繼續吵鬧著離開了,原本心情不好的少女也終於忍不住嗤笑出聲,心情莫名好了起來,不一會兒,門口再度傳來風鈴作響的聲音,她直覺地抬起頭——「歡迎光……啊,A套餐……」

  好久不見。

  她想這麼說,但事實上在醫院那次的相遇也只不過是兩天前的事而已。對於少女來說,從「A套餐」到流川楓雖然看起來只不過是一個實名制的進化問題,但流川楓這個名字所代表的意義以及自己近日來的白目表現就足以讓她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一萬次也不多,所以再一次遇到流川楓的時候,她的心情非常微妙,連帶的反應就是表情也很微妙。

  黑川直葉,生平第一次的死魚眼,當然……對方也是。

  兩雙死魚眼在半空中交匯,主人們面對面沉默半晌,直到學藝不精的少女眼睛酸澀敗下陣來,滿臉不甘地低下頭洩憤似地把電腦按得啪啪作響。

  「A套餐一份?」死氣沉沉的聲音,實在是因為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人,察覺到對方已經邁開腳步來到櫃檯前,卻依舊沉默不語,她忍不住悄悄抬起眼梢斜瞅了他一眼,這一看可不得了,死魚眼的少年不知何時恢復了正常,晶亮的黑眸正若有所思的盯著她……的頭頂。

  「幹……幹嘛?」她直覺地拿起手中的帳本擋住自己的臉,少年的視線緩緩轉移到她手中的帳本上,良久,緩緩眨了眨眼。

  「錯了。」

  「哎?」直葉瞪眼,後者伸手指了指帳本背後不久前少女寫下的「流川楓字樣」,看向直葉的視線一如既往的呆滯卻又莫名帶著幾分執拗的色彩。

  「Ka-ede,不是kaode……」

  「哈……這個是我寫得潦草而已啦!」直葉繼續瞪眼,「話說你那是什麼意思?」

  「所以……不認識。」恢復成死魚眼的少年一臉認真地解釋道,「那個名字。」

  直葉足足愣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看著流川楓呆滯又認真的模樣,她眨了眨眼,驀地笑了起來。

  「哈哈,你是想說你不是故意騙我的?」

  點頭。

  直葉挑眉,隨即丟下帳本踮起腳尖朝他湊過去,黑眸直對上他的死魚眼。

  「被我誤認為女人也沒生氣?」

  對面的人遲疑了下,黑眸映出直葉笑得一如往昔歡快的模樣,緩緩搖了搖頭。

  「和我無關。」

  啊,確實,叫流川楓的「女人」肯定和他沒關係。

  不可思議,窩囊了兩天的沮喪情緒居然因為這人似是而非的幾句話就一掃而空,可怕的是對方大概並不知道她曾經有過這樣的困擾,只是遲鈍加認真的本性使然,倒讓反應過來的直葉有些不好意思了。

  「哎嘿,那個……不管怎麼說還是抱歉啊。」她不自覺吐舌,隨即低頭迅速按下A套餐一邊喃喃嘀咕,「作為道歉,今天這頓我請你好了,一定不要跟我客氣……」

  少女說「客氣」的時候,少年一貫以來的一千塊紙幣已經出現在了櫃檯上,直葉頓下動作,抬起頭不滿地看了他一眼,流川卻只是死魚眼狀搖了搖頭。

  「那個和我無關。」

  啊……結果這傢伙,其實還是很在意被當成女人的吧……

  「姐?」

  看自家姐姐兀自進入神遊狀態,直樹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少女倉促地回過神,迎著男孩炯炯的雙目,她不自覺輕咳了下。

  「大概是終於吃膩了A套餐吧……」最近一直在點炒飯來著……帶蛋殼的那種。

  「哎,是這樣嗎?」輕易信了直葉扯淡的話,直樹的表情頓時更加哀怨了,臉貼在櫃檯上蹭來蹭去好不甘心的模樣,「姐我能不能去湘北看流川前輩……」

  「不行。」

  「姐……」

  「不行就是不行!」

  「流川前輩都說可以了!」

  「人家說的是別礙事吧!」

  「哼,姐姐是壞蛋!」

  一如既往的姐弟拌嘴,做姐姐的人似乎以看到弟弟苦逼臉為樂,一邊不輕不重的反駁著一邊歡快地按著電腦,心頭自然是為弟弟看起來狀況很好感到高興。

  說到底,直樹能恢復活力,那些傢伙也功不可沒啊,算了,店裡熱鬧一點也好。

  似曾相識的女聲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的。

  招聘的廣告其實剛貼出去不久,直葉沒料到那麼快就有人應聘,不由有些驚喜,驀地抬起頭,最近有過幾面之緣的少女正站在櫃檯前面帶微笑地看著她。

  「不知道我可不可以?」

  可以!當然可以!直葉恨不得把自己腦袋磕出個洞來表示同意,雖然她大言不慚地對愛理說要找個大美女來,但是天知道對於男多女少的湘北來說美女是多麼稀有的資源,來的是個女生她就已經知足了,現在看看這是誰!

  校花哎……蟬聯三屆的哦……還是學生會的哦……

  「姐……你口水……」

  「哦……」少女直覺地伸手抹了抹嘴角,雖然沒擦到傳說中的口水,但總算認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不由端出幾輩子都沒有過的淑女姿態朝對面的女生微微一笑。

  「那個……竹內學姐要來的話當然可以,啊!可是您還有學生會的工作……不會很忙嗎?」

  「最近正打算辭了。」名喚竹內的少女輕歎了口氣,微微皺眉的樣子看起來依舊很動人,直葉眨了眨眼,對方忽然舉起門口的招牌啟事在她面前晃了晃,素來精明冷冽的視線難得透出幾許不確定……也許該叫做不安?

  「唔,雖然可能做不久,但是想在畢業之前瞭解一些學習之外的東西……可以嗎?」

  哎……原來湘北女神也有怕被拒絕的時候啊。

  不過,想要學點學習之外的東西,這個出發點很可愛嘛。  


☆、消失的單車之謎

  夏季雨總是氣勢磅礴,讓人在等待之際忍不住心生雜念。

  雖然直葉一直對所謂女神這種生物沒什麼特別的憧憬之情,但作為一個自認三觀正直的高中生,她對自己的眼光還是很有信心的。

  「那個學姐,肯定有什麼隱情。」

  下了半天的雨似乎終於有了停止跡象,被大雨困住的竹內佳代匆忙告別,直葉站在門口目送湘北女神離開。越想越覺得這事兒有點蹊蹺,少女一邊嘀咕一邊走到貼有招聘啟事的玻璃旁,微微踮起腳正要撕開,眼前窗戶上忽然映出一道高大的身影,直葉嚇了一跳。

  「嚇!」

  她驀地往後退出兩步,恰好踩到那人腳上,少女急忙轉身看向突然出現的傢伙。他似乎是被這場大雨徹底洗滌了一遍,渾身濕漉漉的樣子看起來活似死不瞑目的幽靈,向來迷一樣亂到好看的黑髮正緊密地貼在額上,更襯得少年皮膚白皙,眯起的眸子似乎正將視線落在直葉身上,長到不科學的睫毛幾乎都要滴出水來……

  直葉莫名吞了口口水。

  可惡,這就是傳說中的美色誘人?

  「你……」她不自覺朝後背貼在玻璃上,瞪圓了眼看著他,後者眨了眨眼,直葉眼睜睜地瞧見一滴水珠從這人睫毛上掉下來,下意識地張了張嘴,跟著就聽到少年說——

  「……不見了。」

  「哎?」

  「單車……」

  連起來就是……單車不見了?

  直葉急忙湊上前去踮起腳,努力對上他的視線,後者的死魚眼稍微閃現一下,似乎有些意外眼前女生比他還生氣的模樣,下一刻,少女的腳就再一次踩上了他的腳——毫無自覺的。

  「怎麼會?你停在哪兒的?」

  二度被踩的人愣了下,餘光朝下瞥了一眼受難的腳,因為第一次發現女生的腳小得不可思議,他不自覺有些走神,手臂忽然被人用力扯了下。

  「流川楓,我問你話呢,你車停哪兒的?」

  回過神,少年抬起手臂指向臨近的那家便利店,轉過頭一臉認真地解釋道:「那裡不違規的。」

  直葉的嘴角抽搐了下,黑眸裡映出這人依舊一臉不知道該怎麼做或者壓根就沒打算做什麼的呆滯模樣,她的腦海忽然閃過一個可能性很高的猜測。

  「那麼你……上鎖了嗎?」

  對面的腦袋遲疑了半晌,始終沒有點頭或者搖頭的跡象,只是看著直葉的眼神不知為何有點近乎小心翼翼的味道,後者莫名地了然了。

  「敗給你了。」此時此刻的少女唯一能說出口的話。

  「唔,我贏了什麼?」

  「贏了我的佩服……」直葉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隨即伸手拍了拍腦袋,一邊暗自唾棄自己剛才居然對著這麼個天然發起花癡一邊轉身推開門。店裡的人都已經散的差不多了,窮極無聊的直樹正學著直葉拿起電腦戳來戳去,看到直葉回來了,他抬起頭正要說話,少女忽然將手裡的紙張糊在他的腦門。

  「我出去一趟,你先看著店。」

  「哎,姐你幹嘛去?」

  「去找隔壁那個搗蛋鬼算帳。」

  直樹伸手扯開紙抬頭看向直葉,少女已經利索地推開門走出去了,因為牆壁的阻擋,男孩並沒看到走在自家姐姐身旁的人,只無聊地繼續戳電腦,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錯失了與偶像相遇的良機,而這廂的少女則是無奈地開始了艱難的危機教育歷程。

  「我說你也算這附近的常客了,難道沒人跟你說過有幾個小鬼很難纏的?」

  搖頭。

  「……算了,看你的樣子就是很少和人打交道的,你大概到現在連那家便利店的名字都沒注意過吧?」

  點頭。

  「額,那我家的店名?」

  一直在cos乖寶寶的人停頓了下,驀地轉頭往後看了一眼,然後又轉回來。

  「樹葉屋?」

  「分明是剛看的吧笨蛋!」直葉忍不住跳腳,流川的黑眸茫然地落在她身上,一言不發的樣子看起來理直氣壯得嚇人,少女頹然地垂下肩。

  「算了,對你有什麼期待的我才真的是笨蛋吧……」

  她在生氣嗎?

  看到女生突然陷入低潮的模樣,身後人茫然地眨了眨眼,難得開始反省自己到底哪裡說錯了,前方的少女忽然大叫出聲。

  「吉野小武!果然是你!」

  一邊說一邊加快了腳步朝便利店門口走過去,正彎腰準備把單車停好的男孩大約七八歲的年齡,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心虛地轉過頭,看到鄰居少女正氣勢洶洶地朝自己奔過來,身後不遠處正是不久前丟了單車的苦主,心虛的少年一下跳了起來,然後在少女震驚的注視中拔腿就跑,身後的少女一下瞪圓了眼。

  大雨不知何時再度磅礴,男孩頭也不回地跑到街道上,直葉氣結地跺腳,隨機卷起袖子也跟著鑽進大雨。一大一小很快消失在視線裡,徒留單車失而復得的某人一臉不解地發呆,抬腳正要走向單車,直葉卻忽然跑了回來,氣喘吁吁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這……這麼大雨……會感冒的……你……去……把……把他捉回……」

  「捉回來」幾個字還沒說完,黑髮少年便抬起手指了指她背後,直葉艱難地轉過頭,先前逃跑的男孩正雙手扶著一旁的建築石柱,躲在後面朝外探出腦袋,表情十分委屈的模樣。

  「小直是笨蛋,運動神經那麼差還亂跑……」一邊說一邊做了個鬼臉,「跑幾步就累成這樣,活該!」

  「你這傢伙!」直葉再度瞪眼,驀地鬆開扯住流川手臂的手就要衝過去,身旁的人卻比自己動作更快地,三兩下走到跟前,利用腿長和身高的優勢很快將再度準備落跑的小男孩拎回來擱在直葉跟前。

  「下雨不要亂跑。」

  他的聲音極輕,鮮少地並沒有帶著濃濃的睡意,低垂著視線面無表情地看向男孩,隱約竟有種指責的意味,吉野武不自覺瑟縮了下。

  「對不起,我只是覺得那個看起來好酷,想試著騎一下而已……」

  他說的自然是單車,七八歲的小男孩本來就在活潑好動又對凡事都好奇的年齡,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東西每天都出現在面前,難免就會蠢蠢欲動。雖然單車的主人看起來一副不太愛搭理人並且有點可怕的樣子,不過主人不在又沒上鎖的單車簡直像是在誘惑他一樣,於是——

  「說到底都是這個哥哥你不上鎖的錯!」

  「啪」

  「強詞奪理。」

  男孩的腦袋上被不輕不重地拍了一巴掌,小傢伙立即捂住腦袋抬頭瞪向直葉。

  「小直你幹嘛!」

  「給我好好叫表姐啊混蛋!」直葉順手拎起男孩的耳朵將他轉向流川,「還有快點向被害者道歉,你害人家在雨裡找了很久你知不知道……」

  「才不是,他來的時候就已經淋濕了。」男孩扭動著身子據理力爭,「還有他剛才也沒有找,直接就去樹葉屋了!」

  額……直葉抬起頭看了一眼流川楓,少年居然認真地點了點頭,她的嘴角抽搐了下。

  「不管了,你給我認真點道歉,想騎的話下次再跟人家好好商量就是了,非要弄得跟小偷似的是哪樣……」

  「真的嗎!」吉野武迅速掙開直葉的手,轉而扯住流川楓的衣服下擺,踮起腳尖看著他,「我以後可以再騎那個單車嗎!」

  突然成為目光中心的人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不明白那東西到底有什麼魅力,不過男孩晶亮的眼神和其表姐一樣有著莫名的魔力,視線不經意地看向一旁的某表姐,直葉正雙手環胸一臉無可奈何地看著他。

  「那個,這小子雖然有點調皮不過不是什麼壞孩子……當然你要是為難就算了額。」

  點頭。

  「真的很為難?」直葉的臉色變了下,頗有些無措的樣子,流川又緩緩搖了搖頭,認真地補充起來。

  「可以。」

  「嗷嗷太好了!哥哥你真是好人!」吉野小武同志立即抱住流川楓以示謝意,蹭了半晌才抬起頭,黑眸晶亮地眨了眨。

  「一直把你當成有點可怕的白癡真是抱歉了……」

  「啪」

  毫不遲疑的巴掌再一次落在男孩頭頂,不過這一次他已經感覺不到痛了,兀自歡快地奔向單車,一邊跑一邊朝身後揮了揮手。

  「還有小直你最好趕快去換件衣服,都看光了哦。」

  什麼!

  經他提醒才發現自己現在的狼狽樣,夏季的單薄衣衫緊密地貼在身上,隱約能分辨出少女白皙的皮膚和若隱若現的……內衣,直葉的臉驀地爆紅,尖叫一聲就急忙背過身去一路躥回家,徒留完全不明所以的黑髮少年一臉呆滯地看著晃動的店門發呆。

  腹中傳來的饑餓感提醒了流川今天來此的目的,他迅速將先前的疑惑丟到背後,來到速食店內推開門,正無聊地戳電腦的男孩眼神驀地一亮。

  「啊,流川前輩!」

  黑髮少年足足愣了2秒鐘才反應過來,死魚眼落在男孩身上,極為緩慢地上下掀動睫毛,說出的話卻讓男孩頓時憂傷得淚流滿面。

  「……你是誰?」

  ……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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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北的戀愛連結

  「姐,我不想活了。」

  剛換好衣服走出來就聽到自家弟弟這番驚世駭俗的宣言,直葉打了半路的噴嚏直接給嚇了回去,渾身一個機靈三兩下竄到直樹跟前,男孩正將腦袋貼在桌上一臉要死不活的痛苦樣,而疑似肇事者的少年卻只是站的比任何時候都挺直,直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又怎麼了你?」

  見不到偶像要死不活的,見到了怎麼就直接屍體狀了。

  「嗚嗚姐……」原本死屍狀的男孩立即轉過身抱住直葉,十二三歲的男生發育較早已經長得和直葉差不多高了,很輕易地將直葉抱了個滿懷,翻來覆去地蹭了蹭,沒有人注意到櫃檯前的少年眉頭不經意地動了下,困擾中的少女只急忙伸手推開弟弟,一邊側過頭捂住鼻子。

  「離我遠點,別傳染你感……阿……阿嚏!」

  「嗚哇,姐你臉色好白!快坐下!」

  直樹立即跳起來,連推帶拉讓直葉在位置上坐定,隨即便翻箱倒櫃地開始找藥箱,直葉順手從櫃檯上扯下紙巾擦了擦鼻子,餘光捕捉到流川有些異樣的眼神,她遲疑了下,拖著濃重的鼻音哼了幾個字。

  「那個……這跟你沒什麼關係……」

  「我知道。」

  居然乾脆地接受了!

  直葉瞪了瞪眼,滿腹不甘願卻也不知道說什麼,只好低頭悶聲道:「今天要吃什麼?」

  再說一遍帶蛋殼的炒飯試試!

  「A套餐。」

  「抱歉我今天……咦?」少女一手捂住鼻子抬起頭,黑色短髮的少年一臉認真地拿出一千元紙幣放在櫃檯上,視線卻一直落在她臉上。

  「……外帶。」

  咦咦咦……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啊,今天沒太陽。

  少女因為感冒而混沌的大腦一時短路,完全不明白事情為什麼突然這樣神展開,對於有著一定程度強迫症的人而言,沒有什麼比習以為常的事情突然變了樣更讓人糾結了,她努力瞪眼看向流川楓企圖瞧出這人今日有什麼不同,先前跑到後臺去拿藥的直樹適時跑了回來。

  「姐,家裡感冒藥沒了,我這就出去買。」

  「笨蛋不許去!」原本坐著的女生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一把拎住弟弟的衣領,「這麼大的雨你是想嚇死我啊,哪兒都不許去,你姐姐不吃藥也能……阿嚏!」

  屋內頓時沉寂,直葉原本泛白的臉也不自覺有些發熱,腦袋似乎在不知不覺間更加昏沉起來,她不自覺又跌坐回去,一邊卻還死死地扯住直樹的衣服下擺。

  「聽話,去後面把他要的A套餐外帶拿來。」

  「哦。」

  直樹輕應了聲,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流川楓,後者依舊在櫃檯前站的筆直,視線一直怪異地落在直葉身上,被看的人卻似乎毫無所覺,等到直樹拎著東西走出來的時候,直葉已經睡著了,而流川居然還保持著那個姿勢……

  「那個……流川前輩?」男孩將東西放到櫃檯上,怯生生地看向他,後者側過頭,並沒有伸手去拿東西,只忽然伸手指了指直葉腳邊的櫃檯門。

  「嗯?」直樹滿腹疑惑地順著他的動作拉開櫃門,拉出一條毛毯,他驀地抬起頭,正想問對方怎麼知道有這東西,卻只來得及瞧見大門晃動落在地面的影子。

  雨勢不知何時又變大,雨滴落地的聲音遮住了風鈴細微的聲響,同時也在黑川直樹心底種下了深深的疑惑。

  說到底……姐姐和流川前輩到底是什麼關係啊?

  「唔,怎麼說呢,普通的食客和服務員……這樣的關係吧?」

  聽聞黑川小弟疑似至關緊要的煩惱,軍師一號愛理少女一臉淡定地做著最理智的評價,順便自得地點了點頭。

  「嗯,就是這麼回事……哎,你左手往上點,對。」

  「少騙人了,普通的食客知道那毛毯放在哪兒的?我都不知道來著……」直樹頓下手中的動作,一臉陰晴不定地看著愛理,「愛理姐不會以為這種情報就可以讓我無償服務吧?」

  「你這小子怎麼這麼沒有浪漫細胞呢?」愛理揮開男孩擱在肩上的手,一邊伸手揉揉自己的肩膀一邊念念有詞,「那我換一種說法好了,固執的食客和多管閒事的服務員……啊,這個也不怎麼浪漫……那就孤獨的食客和愛心氾濫的服務員……」

  「是這樣嗎?」自小就被愛理各種教育的男孩似乎明白了些什麼,立即拖著凳子在愛理身旁坐定,一邊諂媚地伸手繼續按摩,「所以流川前輩才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著姐姐啊……」

  聞言,愛理驀地轉過身。

  「什麼眼神?」

  「唔,怎麼說呢……說是看籃球的眼神又太誇張了……」直樹少年頓時有些煩惱,皺起眉頭冥思了半晌。雖說他關注流川楓已久,但所知道的並不比其餘人多,那人喜歡籃球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愛睡覺就更是天地共聞,平日裡除了死魚眼之外最多的表情也只剩下面癱,只除了——

  「啊,就好像看到球籃那樣的眼神!」

  「哈?」

  「就那個嘛,比賽的時候看到球籃就總想做點什麼但是沒有球在的時候又總是力不從心……大概就是這種眼神吧……」

  「不甘心?」

  「有點。」直樹點頭,跟著又皺起眉,「不過流川前輩的話,好像更多的還是困擾吧……」

  困擾自己為什麼會對籃球和睡覺外的事物有這樣的情緒。

  當然這種莫名的情緒其實並不會困擾少年太久,不管發生了什麼或者遇到了什麼,只要一碰到籃球,流川楓就可以輕易地摒棄一切雜念只為籃球而動,只為籃球而活。

  他是為了籃球而生的人。

  稍微瞭解流川楓的人都不會反對這一說法,因為不管是天賦的才能還是對籃球的熱愛與努力,流川楓都是無人能及,無與倫比又無可救藥的。

  與其說他是孜孜不倦不斷努力的天才,不如說他是連練習都很喜愛的真正的籃球狂好者。也正是這樣的少年,即使剛一年級就成為籃球隊的皇牌,前輩們都不會有什麼不滿,只除了……

  「流川!讓本大爺告訴你,我才是湘北真正的皇牌!」

  一如既往訓練的時間,一如既往櫻木花道的個人咆哮秀,當然,被咆哮的人始終是保持沉默的,偶爾心情良好會停下動作抱住球朝正在耍寶的人施捨兩個死魚眼,一邊喃喃自語,臺詞基本就固定于「白癡」與「正蠢材」之間。

  更正一句,他是語言貧乏的籃球狂熱者。

  「流~~川~~~流~~川~~~流~~川~~~」

  少女們整齊一致的聲音也是湘北籃球部的一大特色,雖然眾人對這聒噪的聲音感到極度的不自在,但身為當事人的流川都沒什麼反應了,他們也不好說什麼,於是這叫聲逐漸成了籃球館的一大風景,少年們也逐漸習慣了這種程度的聒噪,對於訓練時突然多出的女生也已經習以為常……

  個頭。

  「嘿,我果然沒看錯,那邊窗戶的長髮女生又來了!」

  「又是流川命?」

  「不可能,她根本沒在看流川……」

  「咦?」

  「嘿,來猜猜她是看誰的?」

  「你們幾個!堆在一起嘀咕什麼呢!」

  遠遠就聞到陰謀氣息的少年抱著球湊過來,聚集在一起的二年級生急忙轉過頭來。

  「三井前輩!啊,那個沒什麼的……」

  「什麼沒什麼?剛才看你們眼睛都歪了,到底什麼事?」

  「就那邊窗戶的女生啊,最近經常出現呢,看起來不是流川楓的粉絲,不知道是來看誰的……」

  「什麼女生?」三井壽皺起眉,基本上他對籃球場內出現球員以外的人都是有些不太樂意的,看到學弟伸手指了一個方向,他順手扯下額頭的頭巾朝門口走過去,愛看熱鬧的學弟們立即跟了過去。

  浩浩蕩蕩的人群似乎驚到了小小的偷窺者,眾人到達那個窗戶旁的時候,女生已經不見了蹤影,三井眯起眼,良好的動態視力只來得及瞧見女生制服裙擺翻飛的風景,以及一頭在湘北校園不太常見的黑色長直發。

  莫名有些令人不太愉悅的似曾相識感。

  到底是哪裡見過那樣的人呢……

  這樣疑惑只持續到少年依照慣例和學弟一起來到樹葉屋,一如既往的晚餐時間,一如既往的各種套餐,只是收銀台前不見了那個每天一看到他們就拉長臉的直性子小老闆,而是一個似曾相識的長髮少女。

  從未見過的標準笑臉,以及輕柔又彰顯氣質的禮貌用語。

  「您好,歡迎光臨!」

  「嚇!你是?」櫻木率先瞪了瞪眼,「黑川呢?」

  「黑川同學因為感冒在家休養中,我是今日開始在這裡工作的竹內佳代,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

  救命,胃好痛。

  三井少年下意識地伸手捂住肚子,不知為何有種芒刺在背的不自在感,想起先前在籃球館附近一閃而逝的那個身影,他眯起眼兀自打量著眼前的女生,使勁瞪了半晌,隨即驀地搖頭。

  「不可能是你……」他下意識地喃喃出聲,正低頭忙著點餐的少女抬起頭眨了眨眼。

  「請問有什麼疑問嗎?」

  「沒。」三井偏過頭,「我認錯人了。」

  「是這樣啊……」新任服務員少女眯起眼笑了笑,「祝您用餐愉快。」

  這一笑直把剛好轉回頭的三井壽閃了下,眼前的女生和自己同校三年,說沒見過當然是騙人的,雖然一直以來這人在學校裡都是一副不太近人情的樣子,偶爾露出笑容也是淺的令人捉摸不到,再加上成績和氣質各方面因素,一直是校園裡有名的人物。

  湘北女神,他們一直這樣稱呼她,也鮮少有人見過這人的真性情。

  他對這樣的人向來是保持觀望態度,卻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女生笑起來這麼好看……

  「糟糕!超級大美人哎!」

  「騙人的吧?那不是湘北女神竹內學姐嗎?她怎麼在這裡!」

  「啊啊女神為我服務啊,超激動的!」

  雜亂的交談聲迅速竄入耳膜,三井的眼皮跳了跳,忽然不明白心頭越發不愉悅的心情是怎麼回事,餘光瞥見眼前女生的眼底似乎笑意越發濃厚,他不自覺咬了咬牙,正想直接轉頭走人,身後就傳來不滿的催促聲。

  「喂,前面的,你還沒點好嗎!」

  「就算是竹內學姐長得漂亮也不能光你一人看啊。」

  「就是就是!」

  三井頓時氣結,瞪了瞪眼正要發作,老早就跑到一旁去等待的櫻木軍團也唯恐天下不亂地跟著湊起熱鬧。

  「喲喲小三你要告白嗎?」

  「需要我們幫你清場嗎?」

  「寫情書我也可以代勞哦。」

  「小三你這樣追女孩子可是會悲劇的哦。」

  「連續被甩50次的人給我閉嘴!」


☆、治不了的流川病

  女神的影響力確實不容小覷,短短一周之內,竹內佳代學校附近速食店打工的消息就傳遍了湘北,於是慕名而來的少年逐漸增加,反倒讓店裡更加忙活起來了,直葉每每想起都忍不住一陣糾結。

  「雖然生意好我確實挺高興沒錯啦,可是每個人都點名要學姐服務很過分哎,他們以為是玩RPG遊戲啊,還挑三揀四的。」

  好不容易工作告一段落,直葉坐在櫃檯前一如既往地按著電腦,遠遠瞧見竹內端著餐盤走過來,她忍不住碎碎念出聲,竹內愣了下。

  「RPG?那是什麼?」

  「……學姐不知道嗎?遊戲啦遊戲,好像是為了滿足沒有女友的宅男們可憐的妄想發明出來的東西……愛理是這麼說的。」

  事實上愛理當時說的可比這難聽多了,不知道一直不愛出門的愛理自己為什麼會對宅男特別反感,說起這種事總是非常不恥且帶著明顯的輕蔑的味道,當然,那些沒必要學給眼前的女神聽。

  真的相處下來才知道竹內佳代真的是個白紙一樣的人物,雖然不管什麼科目的成績都絕佳,但對學習外的東西都一無所知。據說每次在學校裡冷著臉也是因為每次她笑的時候周圍的人都會變得很奇怪,次數多了她總是不敢輕易揚起唇角,在學生會的時候每天都要板著臉對她也是不小的挑戰……

  「我在家裡的時候對著鏡子拼死地練習了好久。」

  被問及這個問題的時候,湘北女神一臉認真的眨了眨眼,語氣不自覺加重了些,眉毛也不自覺皺起,隨即又霍地開朗起來。

  「啊,不過我想做服務員的話不笑是不行的吧?所以肯聘用我真的很感謝呢。」

  感情女神只是為了能隨心所欲地擺出笑臉才來這裡工作的?

  直葉的嘴角抽搐了下,視線裡盡是女神不知為何越來越燦爛的笑容,她下意識地伸手扶額。

  想來這位背負女神稱號的學姐對於不僅對自己的魅力感知差,就連情商也是令人堪憂的程度啊……

  「唔,宅男的意思我知道,RPG是什麼樣的遊戲?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種選擇性呢?」

  果然,情商為負的問題再次從竹內口中冒出來,直葉驀地低下頭猛磕在櫃檯上,額頭抵住桌面朝上舉起手。

  「學姐不用在意,當我沒說好了。」

  「可是我很在意啊。」竹內乾脆把餐盤放在櫃檯上,彎下腰正對上直葉的視線,努力瞪圓的眸子證明她此刻的認真,無知的模樣讓人完全無法想像她居然是一個健全的已經18歲的少女。

  「我一直都很在意了,可是這種話題好像不太好找男生討論……和女生們不知道為什麼不能好好的討論……額,我總是插不進她們的話題,電視劇啊還有動漫什麼的……所以才想說要來這裡學習那些東西呀。」

  更正,這是一個總是不遺餘力地挖掘自己黑歷史的天然的成年少女。

  「學姐……冒昧問一句你幾歲了?」

  「還差一個月滿18。」

  嘖,就是說果然還是未成年啊。

  「那等一個月後我會耐心給你解釋的。」

  「怎麼這樣……」竹內不滿的聲音,已經逐漸習慣了這位女神天然本性的少女頭也不抬地從帳本下抽出一本書遞給她。

  「好吧,你先看這個,看完有什麼不懂的再來問我。」她抬起頭不太確定地看了竹內一眼,「你……知道這是什麼吧?」

  竹內不自覺瞪了瞪眼。

  「那是什麼看不起人的發言,這個是漫畫我還是知道的啦,學生會有時候會沒收一些的……」

  「那麼……看過嗎?」直葉眯起眼朝她抬了抬下巴,看到對面的人果然張大嘴一臉震驚的樣子,少女微踮起腳將手裡的漫畫書塞到對方懷裡。

  「這個是愛理給我的,據說還在連載中,謹慎跳坑啊……」

  事實證明,「入坑需謹慎」這種話不管說多少遍都是沒有效果的。

  「嗚嗚怎麼可以卡在那裡嘛,有沒有第二卷啊,我要第二卷……」

  湘北女神化身趴趴熊抱住身旁少女的時候,久違了的某人剛好踏入速食店,入目所及的是少女們抱在一起感情良好的樣子,因為角度的關係,他只看到黑色長直發的女生正抱住什麼在蹭來蹭去,少年的死魚眼驀地一頓。

  走錯了。

  他沉吟了下,隨即轉身推開門要走,身後忽然傳來少女艱難的嗓音。

  「等……等等學姐!我快要喘不過氣啦!」

  「咦,這不是流川楓嗎?」

  無形中施暴的湘北女神不自覺鬆開手看向門口的少年,一臉疑惑地挑眉。

  「最近經常出現呢,每次都是到門口就走了……」她忽然轉過頭來看向直葉,伸手比了比自己的腦袋,「聽說他這裡有問題。」

  「為什麼白紙一張的人惟獨對學校的八卦這麼瞭解啊!」直葉忍不住吐槽出聲,順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還有到底是哪裡來的這種不實的傳言,雖然那傢伙確實是有點古怪又不太容易溝通,每天除了睡覺就是死魚眼看著是容易嚇到好朋友,反應遲鈍又經常會做些讓人意外的事情,不過總體來說還算是個好傢伙吧……」

  咦,剛才那串是誇人的話嗎?

  國文一百分的湘北女神頓時困惑了,當然,比她更困惑的是因為發現自己沒走錯而又折回來的黑髮少年。

  「……那是誰?」

  聽語氣似乎是在問直葉剛才描述的人是誰,落在少女頭頂的視線也從一直以來的死魚眼換成了一條線,竹內下意識地扯了扯直葉的衣服下擺,後者只淡定地把桌上的漫畫書舉起來揮了揮。

  「在說這本漫畫的男主角啦。」

  一條線迅速變回死魚眼。

  「A套餐。」那種傢伙存在嗎?

  不知不覺學會一心二用的少年習慣性地點著A套餐,忍不住在心裡暗自嘀咕了下,一邊低下頭習慣性地拿出一千塊,餘光卻瞥見直葉忽然笑的一臉燦爛。

  「抱歉,本店從本周開始改革,設1、2、3號套餐,這裡是菜單,請問你要哪一種?」哈利路亞,她等這一刻很久了!

  嗚哇,直葉看起來好開心的樣子。

  事實上,直葉確實挺開心的。

  雖然調整菜色是老爹的意思,但說出ABC什麼的很土的確實直葉,為此黑川爸爸還傷心了一把,不過這並不能改變直葉的堅持。

  並不是討厭流川楓,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想看到那人除了死魚眼以外的表情。因為感冒而不得不休息的這一周,少女幾乎每天都在想像流川楓此刻的表情,是該不高興呢?還是皺眉呢?還是瞪人?

  ——不管哪個都很期待嘛。

  ——你是抖m啊。

  以上,好友愛理毫不猶豫的吐槽。

  抖m黑川直葉此刻正瞪大了眼等著看自己的計畫成果,流川楓的表情果然不負希望地扭曲了下,卻也只是一瞬間就恢復了原狀,那雙死魚眼盯著直葉遞出去的新菜單看了好大一會兒,隨即驀地伸出手戳了戳直葉的手指。

  「哎?」

  「這個。」他指了指被她手指壓住的那個「1」,抬起頭一臉認真地看向她,「給我。」

  「一號是嗎?」哎嘿,結果你還是妥協了嘛。

  直葉暗自腹誹,看著流川楓的眼神不自覺摻雜了些許不懷好意的味道,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眼神著實詭異,少年微微下點的腦袋驀地頓了下,隨即就緩緩搖了搖。

  「是A。」

  「哈?你瞎啦!這是1啊1 !」

  「A。」

  「分明是1……」

  「A。」

  「看清楚點啊!」計畫不成的少女終於忍不住炸毛了,一腳踩住凳子朝前俯身,將菜單舉到流川楓眼前,一臉兇殘地指著上面的數字,「看到沒,這是A啊!」

  「嗯。」近在咫尺的少年認真的點頭,眼神一動,黑眸裡流轉出一抹溫潤的光芒,一瞬間直葉的視線裡只剩下少年黑的發亮的眸子,以及在這閃動的黑眸上長到幾乎要掃到她的臉頰的睫毛……

  「是A。」

  輕柔中疑似帶笑的聲音掃過心頭,像是在迎合少年的睫毛掃過她臉頰的動作,直葉後知後覺地瞪大眼,隨即驀地伸手想要推開他。原本就是重心不穩的高危站法,因為這一衝擊力,凳子直接被踹開了,少女在重力以及慣性作用下徑直朝眼前的少年倒了過去。無處可依的雙手直覺地抱住流川楓的頭,然後——

  「轟——」

  一連串的事情只發生在一瞬間,讓原本已經目瞪口呆的竹內更加措手不及,手忙腳亂地推開櫃檯門走過去,被當成肉盾的少年正一手撐著地板另一手揉著額頭試圖起身,而先前還在爭執的少女此刻正雙手雙腿並用「掛」在他身上。少年不可抗拒地感覺到她在發抖,不由有些茫然,扶額的手卻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搭在女生的肩膀,然後少年向來有些呆滯的大腦難得反應迅速地得出一個結論。

  女生是沒有肌肉的。

  「你……」想起她前幾日跑了一會就氣喘吁吁,淋了那麼一會兒雨就開始感冒,流川楓不自覺皺起眉,「缺乏鍛煉。」

  「這種東西怎麼鍛煉得來啊!」

  直葉終於忍不住吼出聲來,隨即鬆開手就要從少年身上站起來,後者忽然伸手把她扯下來,四目雙對的當口,流川的長睫毛依舊顫動個不停,少女的心莫名開始狂跳起來,少年卻只是驀地伸手擱置在她的臉上。

  意外冰冷的觸感,直葉的內心比理智更早地尖叫出聲,少年卻只是一臉茫然又困惑的模樣。

  「感冒……還沒好嗎?」

  臉頰的溫度似乎還在急劇上升,直葉的呼吸在少年異常晶亮的注視下越發急促起來,供血不足的大腦再也分不出精力去分辨他此刻的舉動到底是為哪般,只好倉促地低下頭。

  鼻間充斥著少年身上混雜汗水和肥皂水的奇怪味道,這個角度甚至可以看到少年咧開的襯衫下形狀美好的鎖骨,她深吸了口氣,只感覺到有什麼不受控制地從鼻孔裡奔流而出。

  「啊!流鼻血了!」竹內驚慌的聲音。

  感冒……大概暫時好不了了。


☆、鼻血引發的悲劇

  黑川直葉,16歲,目前正面臨人生對羞恥的時刻。

  「太丟臉了啊……」

  越想越覺得自己那天的表現實在難以啟齒,整整兩天時間直葉一直處於見了桌子就磕,見了柱子就撞的地步,足以讓向來對她的腦門堅硬程度很有信心的好友也不免開始擔憂——

  「喂,你撞的那是我的課桌啊。」

  正在和課桌進行親密接觸的少女側過頭,因為用力過猛,半邊臉都有些扭曲了,卻還是不忘朝好友翻出白眼。

  「愛理為什麼一點都不驚訝的樣子……」

  「你是說你對著男生流鼻血的事?呀我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了。」

  「什……什麼!」

  直葉驀地彈坐起來瞪向愛理,後者合上手中的書對手她的視線,眯起眼笑得格外燦爛。

  「不是挺好嘛,終於遇到那個可以喚醒你本性的男生了。」

  「……什麼本性?」直葉狐疑地湊近愛理,同桌少女淡定地舉起書擋在兩人中間,指了指封面上的「色」字。

  「這個,才是人的本性。」

  食色性也,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們體內似乎都潛伏著各種各樣的衝動,被理性束縛的人們逐漸學會了克制欲望,也幾乎快遺忘了最初源自本能的那份衝動,直到遇到那個人。

  命中註定的那個人。

  「這種說法總覺得好羞恥哎……」

  像是做賊一樣草草翻完那本書,直葉對於書中的各種哲學道理不予置評,但這段關於人類本性的剖析總是讓她有種莫名的中槍感,想起那天自己低頭無意中瞧見的美好風景,少女只覺得鼻頭再度一熱,急忙伸手再度捂住,在愛理曖昧的注視下再度漲紅了臉。

  「那個!我……我鼻子有點堵!對!」

  一邊說一邊伸出另一手拿出紙巾胡亂地擦著鼻子,愛理立即挑眉。

  「啊,紅色……」

  「我才沒有流鼻血啦!」心虛中的某人立即衝動地吼出聲來,完全沒有聽到剛才響起的上課鈴聲,原本喧鬧的教室一片寂靜,因為這句叫聲,全班同學的視線一瞬間都集中到她身上去了,直葉頓時一僵,額頭也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直到老師夾著課本走上前。

  「黑川同學,身體不舒服的話就去醫務室看看吧。」

  得救了。

  直葉立即捂住鼻子低頭狂奔出教室,背後是一串哄堂的笑死,少女在幾乎要羞死人的心態下艱難地來到醫務室,一邊暗地裡埋怨腹黑的好友一邊拉開門。因為是上課期間,醫務室並沒有學生在,年輕的保健師正背對著門似乎在整理東西,聽到有人進來,他頭也不回地朝一旁比劃了下。

  「啊,我現在有點忙,你先坐那等一下……對了,你是什麼情況?」

  「……」流鼻血幾個字怎麼開口啊。

  當機半晌的大腦終於反應過來,隨即這才發現自己捂了一路的紙巾上面根本沒有一絲血跡!

  可惡,又被愛理那傢伙騙了!

  直葉頓時氣結。

  「報告老師,我沒事,現在可以回去了。」

  一邊說一邊氣勢洶洶地轉回頭就朝外走,卻剛好撞到了正要走進來的人。少女只覺得眼前一暗,似曾相識的味道充斥鼻間,胸前熟悉的某種東西要翻騰而出的預感讓她頓時暗叫不妙,抬起頭,身高的差距讓她在看到來人的樣貌面前便先看到了那對魂牽夢縈……呸,噩夢連連的鎖骨,然後少女維持大腦當機的姿勢極為緩慢地眨了眨眼……

  「鼻血……」

  少年茫然的聲音,跟著是臉頰上突然多出的略微粗糙的觸感,黑髮少年半帶困意的眼神似乎因為她這個反應而多了幾分好奇,黑眸也不知不覺睜大了些,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少女的臉。已經徹底僵住的少女拼死將視線轉移到上方,卻只能看到少年不管何時都狂刷存在感的睫毛不停地煽動再煽動,然後是少年一如既往茫然中帶著理直氣壯的聲音。

  「老師,她病了。」

  「啊……」不小心目睹了全程的老師恨鐵不成鋼地歎息了聲,隨即無奈地伸手扶額,「流川同學,這個病是治不好的。」

  治不好的是什麼病?

  自小就很少生病的少年自然不懂得這些複雜的東西,終於回過神的少女一把推開他便匆忙跑了出去,無端被嫌棄的人一臉茫然地看了一眼少女倉皇逃離的背影,隨即轉過頭不解地看向醫務室裡的人。

  「治不好……很嚴重嗎?」

  「唔,怎麼說呢……」老師一臉苦惱地伸手撫額,隨即忽然一臉興奮地伸手指向流川楓,「不過難得你對睡覺之外的東西感興趣,我不介意幫你分析……」

  「困了。」少年忽然打斷他的話,快步朝病床處走過去,一邊伸手揉了揉肩膀一邊咕噥道,「感覺很長的樣子你還是不要說了。」

  「咦咦!」

  「啊……」已經在床沿坐定的少年忽然抬起頭叫住一臉沮喪的保健老師,「流鼻血……會失血過多嗎?」

  天啊!她一定會成為湘北歷史上第一個因為流鼻血過多而死的女生!

  少女一臉懊惱地來到學校洗手台的時候,操場上正有幾個班級的學生在上體育課。男生們佔據場地踢起了足球,女生們則是在另一個角落玩起了排球,直葉擰開水龍頭粗魯地洗了洗臉,隨即仰起頭拍了拍腦門想要將鼻血壓下去,操場上卻忽然傳來有人尖叫的聲音。

  「喂!那邊的快躲開!」

  有什麼東西伴隨著聲音飛了過來,直葉愣了下,身體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後腦就忽然挨了一下,用來堵住鼻孔的紙巾頓時飛了出去,剛止住的鼻血再次順流而出……

  「快送醫務室!」

  「都是森原這傢伙……」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糟糕……已經開始陷入昏沉的少女頓時一個激靈從地上翻坐起來,眾人嚇得一下退開好遠,只見栗色短髮的少女緩緩站起身,一臉鎮定地拍了拍校服裙擺上的泥土,順手抹掉臉上殘留的鼻血,隨即看也沒看眾人一眼便離開了,留下來的男生們頓時面面相覷。

  「那個女生……好厲害啊。」

  「各種意義上都是……」

  ******

  開玩笑!要是送去醫務室再遇到流川楓,非得被當成鼻血狂魔不可。

  「所以你……既不敢去醫務室也不敢回教室,就在洗手間待了一節課?」

  「噓噓!你小點聲!」以往萬一用面罩遮住臉的少女緊張地扯了扯好友的衣擺,「還有是半節課半節!」

  「嗨嗨……不過你流了那麼多血真的沒問題嗎?」愛理一臉擔憂地看著直葉,「我記得你感冒剛好沒幾天吧?」

  「怎麼會沒事啊……」直葉頓時哭喪臉,「我現在……光是站著都覺得頭昏眼花……下節還是體育課……」

  經她一說,愛理這才想起一件事,順手從抽屜裡抽出一張密密麻麻的課程表。

  「說起來,我們班的體育老師回家休產假去了……」

  「產假?他是男的吧……」

  「管他的,總之因為這,我們的體育老師由10組的老師兼任。」

  「所以……這跟你手上可疑的表有什麼關係嗎?」

  「嗯,下節的體育課是和10組一起上的呢。」雖然有面罩遮擋看不清直葉的表情,不過愛理還是能輕易想像好友現在一臉被雷親的樣子,不由壞心眼地眨了眨眼,「要是能看到流川同學//運動的樣子就好了啊。」

  「……」

  「在我的課上沒有班級界限!1組也不要仗著成績好就覺得可以翹體育課,你們也想改變學霸都是弱雞這種設定吧?都給我打氣精神來好好上課!醜話說在前頭,要是表現不好是別想從我這裡拿到合格的……那邊那個!就是說你的!在游泳館館戴著口罩做什麼!」

  嗚啊,好可怕的老師。

  從小學開始,直葉唯一沒轍的就是體育老師。因為不管其餘成績再怎麼優秀,先天體質與運動神經的差距還是鐵板釘釘,每次考體育都是要補考才能過。少女內心對體育課有著根深蒂固的恐懼心理,剛才聽到那段斯巴達發言早就已經冷汗淋漓,突然被點到名就更是渾身不自覺抖了一抖。

  「老師,黑川同學今天失血過多不宜運動。」

  愛理嗚嗚……你果然是我的好基友!

  「哈?」

  「就那個嘛,女孩子一個月一次的朋友到訪日……」

  愛理!直葉瞪圓了眼看向好友,後者似乎是演出了興趣,兀自認真地伸手托著下巴一臉苦惱的模樣。

  「那個是沒辦法下水的呢……」

  「這個……」做體育老師的自然都知道她在說什麼,不過被女生如此坦然地說出來總有種微妙的感覺,先前還在cos斯巴達的老師竟然有些可疑地紅了臉,天知道他腦補到了什麼,也忘記了去想例假和面罩有幾毛錢關係,輕咳了咳嗓子。

  「咳咳,那你見習好了,接下來我們開始上課……」

  「報告老師,您還沒點名!」

  「啊啊是這樣嗎?那沒到的同學請舉手……」說完後又立即合上手中的點名冊,「看嘛,根本沒有人舉……」

  「老師……」

  少年輕微的喘息聲伴隨著乖巧舉起的手突兀地出現在眼前,老師嚇得往後退了幾步,黑色短髮的男生正一臉認真地低頭俯視著他。

  「睡過頭了……」

  「是流川楓哎!」

  「哇,身材真棒!」

  「啊啊幸福的要死掉了!」

  只穿著一條泳褲的美少年登場,雖然依舊是那副沒睡醒的慵懶模樣,但身材確實貨真價實地擺在那裡,女生們立即一陣騷亂,而因為「身體不適」而被安排見習的某人則是直接眼前一黑——

  「老師!黑川同學她貧血啦!」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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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庸醫愛作死

  直葉做了一個夢,夢到記憶中第一次接近死亡。

  大概是因為有一個看起來老好人的父親和天然呆又有些迷糊的母親,從出生開始,周圍的鄰居對她就總是諸多照顧,養成了女孩總是不知不覺依賴其他人的性格,不管什麼時候做什麼事都可以輕鬆解決。再後來直樹出生,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的男孩在姐姐有意無意的教導下對自己的胞姐有著異常的崇拜心理,每次不管做什麼都愛纏著姐姐,黑眸閃閃發亮的模樣總讓直葉有些飄飄然。

  那年也是個夏天,直葉小學四年級的時候,直樹剛開始步入小學,暑假時跟著父母一起回鄉下老家。鄉下的村子樹葉茂密,村口有一條長長的河流,水流雖稱不上澄澈見底,卻也乾淨得引人入勝。

  那時女孩剛開始開設游泳課,能在水裡嘩啦兩下就自我滿足以為自己會游泳了,在接受了父母關於帶弟弟玩的委託之後便帶著弟弟來到了小河前。

  「直樹,你信不信姐姐可以游到那頭?」

  「姐姐當然可以!」

  現在想來,其實從小時候開始直樹就不太懂得反駁她的話,也讓得意洋洋的女孩忘記了自己僅懂的那兩下狗刨式之前剛被老師點評為「到底是怎麼樣才能遊得那麼難看」,不過那時女孩總以為自己只要想做就一定能做到,也因此才會險些釀成慘劇。

  起初是身體開始起伏不定,明明身在水中卻聽不到任何水流的聲音,再怎麼努力睜開眼也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身體不停地下沉再下沉,從呼吸開始隔絕世界去身體的關聯,慢慢地……

  「喂,同學快醒醒!」

  再一次有知覺的時候已經到了醫院,雪白的天花板和似乎還在飄蕩著的世界,胸前沉澱著某種即將洶湧而出的東西,少女忽然驚坐起來,側過頭捂住胸口就開始狂吐,身旁卻傳來有人送了口氣的聲音。

  「啊,吐出來就好了……」

  「……她怎麼了?」似曾相識的聲音傳入耳膜,逐漸喚醒少女的理智,直葉驀地一僵。

  「中暑加貧血……說起來好端端的女孩子看著也不像缺營養的,怎麼會貧血?」

  保健老師一番不解的話讓剛回過神的少女險些嗆了下,隨即趕緊咳嗽出聲,注意到對話中的人正朝自己看過來,她伸手捂住胸口一臉茫然地看了一眼周圍。

  「咳……這是?」

  「是醫務室啊。」年輕的保健老師端著一杯水遞給她,好聽的聲音隱約夾雜一絲戲謔的味道,「我說,你那麼匆匆地跑出去就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慘再回來嗎?」

  「哈?」

  「就是說啊。」對方忽然低下頭來和她對視,意外地還挺養眼的長相映入眼簾,直葉直覺地朝後仰了下,看到這人伸手指了指站在他身後正維持死魚眼姿勢的少年,她不自覺有些口渴,端起水杯遞到嘴邊,跟著就聽到——

  「你把自己搞那麼慘,難不成是喜歡上我家小楓啦?」

  「噴……」

  這個人都在胡扯些什麼呀!

  「所以說,什麼叫做喜歡上他家小楓了?那個人又不認識我怎麼可以這麼亂講話!」

  「他說錯什麼了嗎?」

  放學後被拖到樹葉屋的愛理閑閑地瞥了直葉一眼,少女正攥著一張不知名卡片用力撕扯個不停,臉上也是一副肅殺的表情,活似跟那東西有深仇大恨般,看的愛理莫名有些於心不忍了,伸手把那個卡片扯了過來,這才發現是一張名片。

  「足立慎……唔,在哪裡聽過的名字……」

  「那個不是我們學校新來的保健老師嗎?」剛從前廳忙了一圈回來的竹內停下來看了兩人一眼,「聽說原本就是挺有名的醫生,人氣很旺呢。」

  「怎麼說?難道是個很厲害的帥哥?」愛理興致勃勃地湊過去,竹內眨了眨眼,頗有些困擾地思考起來。

  「長相麼,要說的話應該是流川同學那種類型吧……在我看來不怎麼樣就是了。」一邊說一邊把手中的託盤抱在懷裡,少女的眼神也不自覺變成了含笑狀態,「我還是比較喜歡那種看起來……」

  「啊啊熱死了!」

  「有空調真是得救了!」

  「嘿黑川,我又來八折了!」

  伴隨著七嘴八舌的這番話,少年們大力推開門魚貫而入,一併打斷了湘北女神險些脫口而出的真心話,看到來人,她驀地一愣,隨即果斷抱著餐盤沖到後臺去了,愛理愣住了,轉過頭看向直葉,後者還坐在櫃檯前一臉呆滯狀,似乎沒注意到身邊的異樣,她忍不住聳了聳肩。

  「發生什麼事了,這麼開心的樣子。」

  看她的樣子似乎是有什麼好事要發生,洋平忍不住伸手扯了扯她的發,愛理伸手朝後揮開他的手。

  「這是女生的秘密。」說罷又忽然轉過頭看了一眼蹭飯大軍,最終將視線定在正努力研究功能表的三井壽身上,直看得三井莫名抖了抖。

  「阿嚏!」對身邊一切毫無所知的少年伸手揉了揉鼻子,怪異地嘀咕出聲,「奇怪啊,最近總覺得有人在看著我……」

  「啊,我知道!」櫻木轉過頭指著三井大叫出聲,「這個就叫做自我意識過剩,聽彩子學姐說的。」

  「喂,彩子說的分明是你吧!」

  「哪有!我可是天才,被人看那是理所當然……」

  「是啊,白癡被人看也是理所當然。」

  「哈哈,小三!你剛才把自己也罵進去了吧?」

  「……閉嘴白癡!」

  「我說你們……」終於被從混亂中叫醒的直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伸手大力敲了敲櫃檯,「不吃飯就別在這妨礙別人做生意啊。」

  「啊,抱歉。」

  「不好意思哈。」

  幾個人尷尬地甩下這幾句臺詞,匆忙地點了東西便轉身找到固定座位旁坐下,閑來無聊之下有人又繼續起了先前的話題。

  「說到剛才小三說的話,我最近也經常在籃球館附近看到可疑的身影呢……」

  「這麼說起來我也看到過幾次。」

  「什麼?你們都看到過?」三井怒捶桌子,「果然不是我看錯?」

  「那是啥?怎麼好像只有我沒看到?」櫻木抱著水杯一邊喝一邊瞪眼看著周圍的人,不過理所當然被無視中。

  「還別說,我有一次好像看到側臉了,那水準絕對不是流川親衛隊可以比的。」

  「哈哈高宮你這是什麼意思?小心晚上被套麻袋啊!」

  「他說的是實話啊!黑色長髮,我們學校的校服……還有白色長襪,那可是我心目中的標準女神屬性配備啊!」

  「你丫是夢做多了吧,那難道不也是貞子的配備嗎?」

  「哈哈就是,我們學校怎麼可能會有這樣優……」話說一半忽然頓住了,大楠抱著水杯瞪直了眼看著正端著託盤朝他們走過來的少女,忍不住喃喃自語,「啊……有的。」

  因為太過完美,被絕大多數湘北男生認為只應該存在在幻想中而不敢輕易觸及的那個人。

  「打擾了,這是你們的餐點。」

  少女面帶微笑地將託盤上的東西一樣一樣往桌上擺好,黑色長髮和沒換下的湘北女生制服……眾人不約而同地低下頭看向桌子下,察覺到不對勁的竹內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三井忽然抬手朝眾人腦袋上各自賞了一巴掌。

  「吃飯了白癡們!」

  「祝各位用餐愉快。」

  松了一口氣的少女立即抱著託盤匆匆撤退,少年們這才轉回頭,除了櫻木卻始終沒有人動筷子,直到有人再度開口——

  「呐……果然是白色長襪?」

  「嗯……」

  「我好像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

  「真巧呢,我也是。」

  「嘿嘿……」

  正在狂吃的櫻木不及防打了個哆嗦。

  「你們幾個笑得好□喂!」

  因為不知名的緣故,少年們這次待得比平日裡要久了些,終於吃飽喝足從速食店離開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竹內因為門禁早早離開了,愛理也懶洋洋地跟在洋平身後離開了,臨走前意味深長地交待黑川爸爸最近多做點補血的東西,直到離開店門口都一直被直葉狠瞪著。

  「直葉,快收拾店裡要關門了哦。」

  後方傳來父親的催促聲,直葉直覺地應了聲,抬起頭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來到了店門外。不遠處的便利店客流依舊密集,黑髮少年嘴裡銜著一塊麵包站在門口不遠處,七八歲的小男孩正奮力踩在單車上努力蹬腳,偶爾跌倒也會迅速爬起來再接再厲,那股倔強的盡頭倒是和那個表姐如出一轍。

  「流川哥哥,你在看什麼?」

  摔得有些洩勁的男孩轉過頭看了單車的主人一眼,後者的眼皮動了動,習慣性地露出死魚眼。

  「鼻血……終於停了呢。」

  「哈?」吉野武不自覺瞪圓了眼,這才瞧見自家表姐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跟前,此刻正漲紅了臉,雙手也握緊在空中亂揮,一副抓狂的模樣,他咽了口口水,麻利地躥到流川楓背後,小心翼翼地探出頭。

  「小直你……大腦終於被撞壞掉了?」

  直葉再度氣結,不經意地瞥見流川突然朝自己伸出手,她反射性地伸手捂住自己的鼻子,腳步也往後退開了些,對方卻只是將手擱置在她的腦門。冰涼的,帶來莫名愜意的感覺,少女不自覺一僵,呼吸都一瞬間停止,滾圓的眸子瞪著少年逐漸俯下來的面孔,以及那張微微開啟的薄唇。

  「如果再流的話這樣就可以止血……那個白癡庸醫這麼說的。」

  感覺到這人一本正經地說話的同時居然還真的伸手在她額上撫了撫,難得不死魚眼的眸子此刻帶著不容置喙的認真。她甚至可以在他的眼眸裡清楚地看到自己一臉面帶桃花的挫樣,頓覺一口老血悶在心頭。  

  止你妹的血啊!

  黑川直葉,在缺血導致大腦當機的當口,唯一的念頭就是——庸醫必須死!


☆、籃球部八卦記事

  最近湘北籃球部很安靜。

  文化祭的鑼鼓剛剛敲響的時候,學校裡上上下下都開始忙碌準備,連最近一直積極勤奮練習的櫻木也因為晴子的一句「櫻木同學在班級裡一定很受信任」而開始熱血沸騰地去幫班級裡的同學一起做文化祭的準備……

  到底是幫忙還是添亂只有天知道,但不管怎麼說,少了那個最會鬧騰的人,籃球部一下子安靜了許多。難得的祭典,赤木給籃球部的眾人也都放了一天假,眾人都跑去準備了,原本喧鬧的體育館也就只剩下三人。

  腦子裡只有籃球的某一年級,因為心上人沒空理自己而自怨自艾的某二年級,以及……似乎是對文化祭不感興趣的某三年級。

  一天的訓練結束,宮城一屁股坐在籃球上,百無聊賴地眺望著窗外。

  「不知道彩子在幹嘛呢……」

  「不是說去幫忙你們班的文化祭準備?」

  三井一手拿著毛巾擦汗一邊走過來。

  「說起來那種東西到底有什麼好期待的,一二年級的傢伙們都跑過去了。」

  「三井前輩都三年級了當然不會覺得新鮮了。」宮城朝後仰躺過去,懶洋洋地揭著某人的傷疤,「不過那種集體活動一般也沒有你的份吧?畢竟是前不良哎……」

  「囉嗦!」三井居高臨下地瞪了宮城一眼,隨即抬腳踢了踢他的腿。

  「小鬼就滾去玩過家家去吧,我只要有籃球就好了。」

  「嘖嘖,聽這註定孤獨一生的臺詞。」宮城俐落地在地上滾了幾圈避開三井作惡的腳,隨即坐起身朝三井做了個鬼臉,「不過說起來前輩好歹也曾經是有過親衛隊的校園明星吧,難道沒有遇到過喜歡的女孩子?」

  三井翻了個白眼,抬腳將腳邊的籃球朝宮城踢了過去。

  「所以都說了我……」「沒興趣」幾個字沒說完,三井忽然頓住了,視線直盯著前方的窗戶,宮城忍不住爬起來湊過去,隱約瞧見一個正在遠離的身影,他張了張嘴正要說話,眼前忽然一暗。

  「我出去一下。」三井將拿在手裡的毛巾蓋在宮城腦袋上便跨步走了出去,後者詫異地扯掉毛巾,抬起頭,看到三井果然朝那個人影消失的方向看了過去,他忍不住轉過頭看向還在孜孜不倦練習的某人。

  「我說流川……」

  正在練習的人頓了下,抱住籃球側過頭看向宮城,矮個子前輩將手裡的球朝他扔過去,順手指了指外面來來往往的人群。

  「難得的文化祭,你除了打籃球就沒別的事做嗎?」

  流川愣了下,原本打球時一直淩厲的眼神也因為這個問題而迅速回歸成死魚眼,低下頭盯著手裡的籃球看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有些遲疑地開口。

  「睡覺?」

  「哈哈果然!」宮城忽然大笑起來,「果然我們都是註定孤獨一生的……」

  「流川楓!」

  少女的聲音由遠及近,打斷宮城拉攏新難友的話,籃球館內僅剩的兩人同時轉過頭,栗色短髮的少女氣喘吁吁地走到籃球架下麵的少年跟前拉起他的手轉身就走。

  「你跟我來!」

  流川一怔,原本抱在手裡的籃球也一下掉到地上發出咚咚的聲響,宮城更是一下跳了起來。

  「黑川,你無視我啊!」

  「哎,前輩你也在啊?」直葉轉回頭,露出明顯吃了一驚的表情,宮城頓時氣結。

  「你……」

  「抱歉前輩,我有急事要馬上去辦,您自己去一邊玩好了……」

  像是敷衍小孩子似地丟下這句話,直葉拉著流川楓的手走出籃球館大門,還沒搞清楚狀況的某人眨了眨眼,不由自主地將視線投向自家學長,後者正因為被人當成無視迅速陷入新的自怨自艾週期沒空搭理他,黑髮少年遲疑了下,隨即伸出另一隻手握住直葉的手腕阻止她的動作。

  「……我還要練習。」

  言下之意似乎是說「沒事別來打擾我」,直葉不自覺撅起嘴。

  「今天直樹有來找過你嗎?」

  「……那是誰?」流川眯起眼看向直葉,一臉淡漠卻又詭異地理直氣壯的模樣,似乎並不覺得自己的問題有任何不妥,直葉頓時吐血在心底。

  「我弟弟啊!」她一時忍不住跺了跺腳,雙手在兩人中間比劃著,「比我高那麼多,黑髮,一見到你就一定會大喊大叫‘流川前輩’的一個白癡。」

  看她連說話語氣都模仿的臨場感十足,流川的表情微微動了下,似乎終於記起那麼個人物的存在。

  似乎是一大早就跑來籃球館看練習,後來和那群白癡混成一團,再然後……

  「啊,跟那個白癡一起出去了。」

  那個白癡……是說櫻木嗎?

  直葉眨了眨眼正要再問,不遠處忽然傳來昔日校友不管何時都精神十足的聲音。

  「聽好了黑川小弟,打籃球最重要的就是天賦的才能,還有就是努力和毅力!」

  「哎……認識那麼久都不知道花道哥也是籃球的天才,那你和流川前輩誰比較厲害啊?」

  「那當然是我厲害了!流川那個笨蛋怎麼能和我比!」

  如此自我中心的話也只有櫻木花道說得出口,熟悉昔日校友的這副德行,直葉下意識地伸手扶額,恨鐵不成鋼地歎息了聲。

  「抱歉,我好像錯怪你了……」想到自己剛才氣勢洶洶地把他從籃球館拉出來,少女不由有些尷尬,「那個,打擾你練習了……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說完便轉過身拔腿就跑,眼看直樹和櫻木軍團馬上就要被人群淹沒,她不自覺加快了腳步,眼前卻忽然走過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竹內學姐!她幹嘛跑得那麼匆忙……在躲什麼人?

  直葉瞪了瞪眼,不自覺後退了幾步,恰好撞到還沒來得及離開的某人,聽到背後傳來少年似乎是疑問的聲音,她急忙轉過頭踮起腳捂住他的嘴,一下把他壓了下來,在後者反應不及的時候拉著他躲到一旁的草叢。

  「噓噓……」

  看到流川的眼神似乎有些不高興了,直葉立即擠眉弄眼示意他不要出聲,一邊小心翼翼地把手鬆開,慌亂中握住他手臂的手卻沒有鬆開,反而不自覺緊握了些。流川愣了下,視線不自覺落在那只手上,抬起頭,少女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撥開草叢看向前方,時不時還對看到的事情實況轉播。

  「她跌倒了……跑那麼快又不看路當然了。」

  「咦,好像有人追上來了……」

  「嗷嗷果然是三井前輩!」

  前輩?

  流川直覺地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果然看到不久之前從籃球館奔出去的三井正氣喘吁吁地站在草叢不遠處,一臉憤懣地不知嘀咕些什麼,少年習慣性地張了張嘴。

  「前輩?」

  「喂!」直葉忍不住低叫出聲,側過頭埋怨似地看了流川楓一眼,後者依舊是一臉淡漠又理直氣壯的表情,看著直葉的眼神似乎摻雜了些許指責意味。少女莫名有些心虛,低下頭撅起嘴,眼前的草叢卻忽然被人撥開了,三井壽充滿懷疑的表情突兀地出現在眼前。

  「你們……在這種地方做什麼?」

  「啊……」直葉不及防地被嚇住了,握住流川手臂的手也跟著鬆開,因為蹲得久腳有點發麻,她的身體不自覺朝後仰了過去,流川的眼神動了下,隨即伸手把她扯了回來。不懂控制力道的下場就是直葉的腦袋「咚」的一聲撞到他懷裡,少女忍不住悶哼出聲,而正微微彎腰俯視他們的三井則是直接後退了好幾步。

  「你……你們原來是這種關係嗎?」

  「關係?」猶不自知的少年不解地看了三井一眼,一邊站直身子,順手把直葉也扶起來,後者急忙推開他,一邊伸手揉腦袋一邊喃喃自語。

  「人類的骨頭也可以硬成那樣麼……」

  「那個叫肌肉啊黑川學妹。」莫名來勁了的無良前輩忽然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湊過來,「比起那個,你們兩個是什麼時候好上的……」

  「前輩。」直葉忽然抬起頭笑了笑,聲音也一下子甜美了幾分,三井怔了下,只見少年伸手比了比他身後的方向,「您是來找什麼人的吧?再不快點的話灰姑娘的玻璃鞋可要被別人撿走了。」

  啥玻璃鞋……這都哪跟哪兒啊?

  三井一頭霧水地看向流川楓,卻這才發現那廝的視線正放在前方不知名的某攤位上,一臉有點感興趣又有些疑惑的模樣,看那樣子完全沒在聽身邊的人在說什麼,身為學長的某人頓覺壓力好大。

  「我是在找人沒錯……啊!」三井忽然湊過來伸手扯住她的衣領,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你知道我要找誰?」

  「前輩放手啦。」直葉急忙伸手拍了拍三井的手,後者下意識地鬆開,原本一直狀況外的流川忽然轉過來扯住直葉把她從三井跟前拉開,死魚眼上長長的睫毛一動一動,毫無自覺地刷著存在感,少年卻只是忽然伸手朝三井身後的方向指了指。

  「那個,她掉的東西。」

  看他說完轉身就走,三井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不遠處的地上正躺著一個學生手冊,他眯起眼快步走過去,身後的直葉忍不住跺了跺腳,隨即轉身跟在流川楓身後抱怨起來。

  「你幹嘛告訴他,我還想等下拿給竹內學姐來著。」

  前方的少年頓了下,轉過頭看向身後正撅起嘴頗為不甘的少女,黑眸微微斂起,隨即驀地伸手碰了下她的頭髮。

  「……樹葉。」

  生澀的解釋,眼神有些許迷茫,似乎是自己也沒搞懂剛才的舉動是為了什麼,看他這副模樣,直葉不由歎了口氣,視線不經意地瞥到一旁的攤位,少女的眼神驀地一亮。

  「喂你,投籃很厲害嗎?」


☆、面癱少年也溫柔

  少女心滿意足地從攤主手中接過「多啦A夢」布偶的時候,圍觀的人已經將流川楓所在地整個圈了起來。似乎是覺得這位校園明星會出現在文化祭本身就是很稀奇的事情,再加上向來很少與人有交談的黑髮少年身旁還站著一個同校的女生,再聯繫前不久校園裡瘋傳的各種謠言,一時間湘北的文化祭又沸騰了起來。

  「喂,那個是我們學校一年級的女生吧?」

  「那個我見過,好像是叫黑川還是白川的……入學成績很優秀呢。」

  「他們怎麼會湊到一起的……啊,她居然扯流川楓的袖子,果然關係不一般!」

  「說起來,聽說前幾天體育課的時候流川楓抱著她去醫務室呢!」

  「學生會的平田不是老嚷嚷著說流川楓道貌岸然是個偽君子什麼的麼,難道也和這個有關?」

  嗚哇,八卦這種東西,果然無論什麼時候聽到都那麼搞笑。

  抱著布偶一點也不耽誤聽力,直葉假裝聚精會神地看著流川投籃,一邊側耳傾聽著周圍人自以為小聲的交頭接耳。1年1組是個以學習為重的地方,除了愛理那個八卦女之外她基本沒有任何關於校園八卦消息的來源,今天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平田那傢伙居然心有不甘地背地裡去詆毀流川楓了……

  啊,說起來那個傢伙什麼時候去的學生會啊?難道竹內學姐辭職也和他有關不成?

  「咣」

  「啊啊又進了!」

  絲毫不為圍觀人群所動的少年持續面無表情地投籃進筐,攤主是個二年級的學姐,從剛才為止就一直在把獎品一樣一樣往直葉跟前堆,這會兒都快哭出來了,直葉不由囧囧有神。

  「那個……流川楓,我們走吧。」

  被叫到名字的人頭也沒抬,雙目炯炯地盯著前方的籃筐看得認真又投入,似乎已經玩出了興趣,直葉的嘴角抽搐了下,隨即顧不得周圍人的視線湊過去拉起他的手臂就朝外走,一邊走一邊轉頭朝攤主歉意地晃了晃手裡的東西。

  「學姐,東西你收回去吧,我只要這個就好了!」

  看到兩人沖了出來,圍觀的人不自覺讓開一條道路,直葉一路點頭致謝,被拉住的人卻自顧將視線鎖在背後的攤位上,一副不太甘心的樣子,腳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少女忍不住氣結,扯住他的手臂晃了晃。

  「快走啦,下次帶你去我老家那裡玩個夠!」

  「……為什麼?」

  「你……好歹有點身為公眾人物的自覺吧!」直葉伸手指了指不遠處還在時不時朝這裡探出頭的少年少女們,「那些都是來看你的……」

  流川眨了眨眼,順著她的手指朝人群方向瞥了一眼,眾人急忙又收回視線各自假裝忙碌起來,少年愣了下,長長的睫毛上下翻動,頗有些無辜地看向直葉。

  「……沒有那種傢伙。」

  這傢伙是裝傻還是真的啥都感覺不到啊?

  直葉忍不住腹誹,視線不經意地瞥見不知何時繞回來的直樹和櫻木一夥,她急忙把手裡的玩偶塞到流川手裡,隨即越過他朝後方奔了過去。

  「直樹!」

  「啊姐……」一手托著章魚燒另一手拿著巧克力香蕉的少年一臉驚慌的轉過頭,看到自家姐姐一臉氣勢洶洶的朝自己走過來,他晃了下,懷裡抱著的一大摞零食「嘩啦啦」掉到地上,少年卻顧不得去撿,急忙拔腿就跑,身後是少女氣結的聲音。

  「直樹!醫生都說了你不可以亂吃東西……」 

  「冤枉啊姐,我真的沒有要,都是那些學姐們硬塞給我的……」

  少年一邊跑一邊替自己辯解著,直葉邁著艱難地步子試圖追上去,經過櫻木身邊的時候,紅發少年忍不住伸手拎住了少女的衣領。

  「黑川,以前就覺得不對勁了,你對你弟弟管得也太嚴了。」

  「就是,這不能做那不能碰,他多可憐啊。」

  「青少年美好自由的人生都被可惡的姐姐剝奪了……」

  「難怪以前和光的時候大家都說黑川你很凶……」

  櫻木軍團你一言我一語的數落起直葉來,少女瞪了瞪眼,隨即朝後伸手拍掉櫻木的手,忍不住原地跺腳。

  「那是你們不知道,直樹他……」

  解釋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重點,少年奔出去的方向忽然傳來一陣異樣的騷動,人群中隱約傳來學生們慌亂的聲音。

  「啊!有人昏倒了!」

  直葉渾身一僵,趕緊撥開櫻木幾人朝那個方向奔過去,被湘北學生們包圍起來的空地處躺著的果然是自家病弱的弟弟,少女的心頭一緊。

  「直樹!直樹!」

  她無措地跪下來晃了晃他的身子,直樹的臉色慘白得嚇人,眼睛緊閉著,似乎是陷入深層次昏迷,她一下慌了神。

  「對不起我不該追著你跑的……你別嚇姐姐啊!」一邊說一邊胡亂地伸手扶起直樹想要把他扶起來,卻怎麼也使不出力氣,眼看男孩馬上又要跌到地上,圍觀人群又開始騷動起來。

  說到底都還是寫十幾歲的少年少女,看到這樣的場面自然不能視若無睹,正猶豫著要幫忙,跟在直葉身後走過來的紅發少年更快一步伸出手扶住男孩的肩膀,幾乎是同一時刻,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黑髮少年蹲下來扶住因為無力險些要跌回地上的直葉。

  抬起頭,看到平日裡最不合拍的人近在咫尺,兩人的表情同時一變,隨即就被慌亂的少女打斷了。

  「拜託櫻木君,快幫忙送他去醫院!」

  於是,轟轟烈烈的文化祭剛開始沒多久,流川和櫻木餘下的時間都在去醫院的途中渡過了。

  「謝謝你們……」

  從病房裡走出來,直葉無力地癱坐在門口的長椅上,低下頭伸手捂住臉,聲音壓抑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來一般。

  「他上次從醫院出來之後最近狀態一直很好,我……」

  「啊,那個沒什麼……」櫻木站在少女跟前有些無措地撓了撓腦袋,「不過真抱歉啊,要是我沒帶著他亂跑……」

  「和櫻木君沒關係。」直葉緩緩搖了搖頭,「直樹他……在醫院的時間一直比在學校長,文化祭什麼的從來沒有參加過,是我不該追著他跑……」

  櫻木一時語塞,視線不經意地看向流川楓,後者正坐在長椅另一邊,雙手環胸,眯起眼看著病房的方向,似乎是不打算開口說什麼的樣子,紅發少年不由瞪了瞪眼。

  「倒是流川會來做這種事真是稀奇啊……」

  明明橫看豎看都不是會那麼好心的人……

  被點名的人偏過頭看了他一眼,死魚眼上的長睫毛煽動了兩下,只看得櫻木不自覺後退了兩步,卻依舊是一言不發,櫻木一口老血悶在心頭正要開口,急診室的門忽然被推開了。

  直葉驀地站了起來。

  「醫生……」

  「只是一下太激動了,現在已經打過鎮定劑,暫時沒什麼大礙。」

  丟下這句話,醫生就匆忙離開了,像是咒語一樣,原本站的挺立的少女立即腿軟地倒回長椅上,仰靠著醫院的牆壁長長地抒了口氣。

  「我沒事了……你們先回學校去吧。」

  前方的兩人都沒有說話,空氣中蔓延著沉默的氣息,良久,少女只聽到雜亂的腳步聲。心頭莫名松了口氣,她抬起手胡亂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眼前卻忽然多了一瓶寶礦力,她遲疑了下,偏過頭,黑髮少年正低頭俯視著她,面無表情的臉上只有黑眸異常發亮。

  「……今天特價買一送一……」

  額……直葉急忙伸手三下五除二把眼淚抹乾淨,隨即幾乎是用奪的把飲料接過來,一邊頗為憤慨的念念有詞。

  「那個歐巴桑從來沒送過我……」

  正在仰頭灌水的人沉默地遲疑了下,似乎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而事實上直葉也沒有等他的答案,兀自伸手試圖擰開瓶蓋。大概是剛從緊張中恢復過來使不出力氣,她左擰右擰,瓶蓋就是沒有動靜,直葉氣的直瞪眼。

  「可惡,連你也欺負我……」

  少年眨了眨眼,隨即伸手把飲料瓶拿過去,順便把自己那瓶遞給她。

  「唔……」

  直葉眨了眨眼,看到流川楓幾乎只是動了下手指,瓶蓋就被打開了,少女心中挫敗感瞬間滿格,不由忿忿地捏緊手中的飲料,衝動地抬起頭猛灌了下去……餘光瞥到少年一臉茫然的模樣,她心頭莫名暢快了些,隨即驀地一僵。

  咦等等……剛才那是間接接吻了嗎?

  理智回籠的少女急忙把飲料瓶放下來,雙眼發直地看著流川楓,後者只是平靜地拿著剛打開蓋的那瓶要換回來,直葉一下抱著飲料跳了起來。

  「不不不!不用了!我要這瓶就好!」說了一半又覺得不對勁,她不自覺伸手揮了揮,「呸呸不是那個意思……總之你喝那瓶好了!我……我去看看直樹!」

  說完便抱著手裡那瓶一溜煙跑到病房,被留下的少年一臉茫然地看著她的背影,一邊無意識地舉起飲料瓶遞到嘴邊,一口還沒來得及下嚥,原本倉皇逃離的少女忽然又奔了回來。

  「流川楓!」她一手捏著那瓶已經嚴重走形的飲料,另一手攤開在少年眼前,流川楓抬起頭,少女向來元氣十足的臉上難得寫上一抹憂鬱,看著他的眼神也怪異地帶著一絲不安。

  「你……可不可以幫我個忙?」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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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誤的告白方式

  「你……可不可以幫我個忙?」

  腦袋裡只有籃球的少年從來沒有樂於助人的屬性,更何況即使天然如他也隱約感覺到和眼前這人有什麼牽扯勢必會是一連串的麻煩,就像今天,原本他該跟那個笨蛋一樣離開的,事實上他真的已經邁開腳步了,卻因為視力良好而捕捉到她在落淚而停了下來。

  似乎遇到她的次數越多他就越來越奇怪,會說一些平日裡根本不想說的話,會做一些看起來很沒道理的事,會因為莫名其妙的執拗而做一些無謂的等待,會因為她的一個表情變化而開始動用大腦進行思考。

  她生氣了嗎,她為什麼這麼高興,她在想什麼,她為什麼會問這樣那樣的問題。

  這些問題經常在他僅有的閒置時間盤旋在心頭,在視線捕捉到她的身影時疑惑就會漸漸擴大,看著少女表情豐富到幾乎要目不暇接的臉,他偶爾也會不知道怎麼轉移視線,死魚眼也好瞪大眼也罷,視線的前方一直是她一邊絮叨一邊忙碌的身影……於是越來越多的疑問堆積於心,終究還是無法解讀。

  想不明白,就更不想去動用稀少的用來思考的細胞,全副身心都投入籃球的時候就可以遺忘一切的疑慮和煩惱,於是開始更加勤奮地練習,她卻又開始自己跳出來。

  最初的那一刻也曾想過要拒絕,但身體卻比理智更早地投降,順著本能沒做任何抵抗地任由她拖著走,看到少女走在前方的身影,他不經意地想起那天的雨夜,她一邊絮叨一邊替他換紗布的情形。

  女孩子的手似乎天生帶著溫熱,貼在額頭的時候帶著一股無法言喻的舒適感,像是疼痛已經遠離。絮叨卻極力小心翼翼的聲音,囊括著無盡的包容與柔軟,幾乎要讓人瞬間繳械投降的溫柔。

  於是緊繃的身體不自覺放鬆,再次有意識的時候已經在餐桌上睡著了。

  「我說啊,我家的店裡真的這麼好睡嗎?」

  其實餐桌比教室裡的課桌略矮,睡起來需要略微蜷起身子,正確的說來並不好睡,不過聽著她「歡迎光臨」是很好的助眠手段,所以睡的次數也不知不覺增加了,直到那家店被籃球部的蠢材們佔據。

  說起來,她也有需要他幫忙的時候嗎?

  「幫……忙?」

  面對她似乎第一次如此不安的表情,他略微遲疑了下,坐在長椅上抬起頭,一手握住飲料瓶,眼睛微微眯起,無表情的臉很努力想要表達自己的疑惑,對面的女生忽然伸手指了指不遠處寫有「黑川」字樣的門牌。

  「直樹他很喜歡你……」

  後面她還說了什麼其實他沒怎麼聽明白,對於自己不理解的領域總是聽過就忘他也有些困擾,因為這樣就幫不了她,因為這樣就沒辦法讓那張盈滿不安的臉再恢復以往精神十足的樣子,因為這樣就可能會再看到她一個人默默流淚的樣子。

  煩躁。

  說不出所以然的不悅。

  「就是這樣,從今天開始我們的訓練時間要延長……」

  全國大賽將至,籃球部的訓練節奏也越發緊張,在隊長的赤木說完這句話之後,少年們都沒什麼異議,只有向來話最少的黑髮少年緩緩伸出手,赤木驀地瞪大眼。

  「流川你有事?」

  「……醫院。」

  「咦咦?你病了?」

  「納尼!什麼時候的事?」

  「是受傷了嗎!」

  「還是腦袋終於壞掉了?」

  一時間詢問與擔憂的聲音不斷,期間夾雜著某個白癡不安好心的詛咒,流川將手裡的球放在地上,扛起包環顧了一下館內的人,極為緩慢地眨了眨眼。

  「……和你們無關。」

  「啊!那是什麼態度!」

  「把前輩的關心當成什麼了你這混蛋!」

  「給我回來!加練一個小時!」

  「哈哈我就說是腦袋壞掉了吧!」

  直葉來到籃球館附近的時候聽到的就是這樣的喧鬧聲,看到剛走出來的少年似乎完全不受影響的樣子,她的表情頓時更加不安了。

  「哎嘿……我好像給你添了麻煩……」

  「嗯。」他誠實地輕應了聲,順手把包往肩上一扔便繼續朝前邁開步子,「馬上就要全國大賽了。」

  少女的表情再度一變,隨即跨步跑到他跟前,雙手大大展開擋住他的去路。

  「對不起!」她忽然猛地鞠躬,隨即抬起頭朝前伸手把他推了回去,「你快回去練習吧!」

  流川愣了下,想起那天在醫院她也是這樣鞠躬懇請他幫忙,心底瞬間感到疑惑。

  越來越煩躁的疑惑。

  「……為什麼?」

  讓他幫忙的是她,現在又阻止他幫忙的也是她。女生都是這麼善變的生物嗎?還是說只有這個人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總是不斷對自己的決定感到懊惱?

  「為什麼……」似乎是察覺到他語氣裡的不悅,她的神色一下有些慌亂,低下頭喃喃自語,「我只是……如果因為他耽誤了你的比賽,直樹也會不高興的……」

  「沒有必要。」他越過她朝車棚的方向走過去,頭也不回地踏上自己的單車,「不是因為這種事就可以動搖的東西。」

  直葉一臉茫然。

  不能動搖……是說比賽一定會取勝?還是說他取勝的信念?

  似乎不管哪一樣都充滿了不得了的野心,不過……在這種關鍵的時候也願意來幫忙,他果然是個面冷內熱的傢伙。

  「流川前輩!你來看我啦!」

  「現在要走了。」

  咦咦咦……

  聽到以上對話,某個做姐姐的直接精分了,瞪大眼看著十幾分鐘前還被她帶上「好人」標籤的少年一臉「任務完成了我該走了」的模樣,而自家弟弟也一副傻眼的模樣,直葉頓時吐血。

  「你你你……」

  她急忙奔過去扯住流川的手臂,已經走到門口的人轉回頭看了她一眼,面色平靜,眼神卻十足理直氣壯的。

  「我來看過他了。」

  「不是這樣個看法啦!」直葉原地跳腳,隨即下意識地捂住嘴擔心自己在醫院裡喧嘩出來,一邊抬起頭兇殘地看向眼前的少年,「你至少陪他說兩句話啦,別忘了我讓你來做什麼的……」

  「……忘了。」

  很老實地點頭,不意外看到女生眼睛快要凸出來的樣子,視線不經意地瞥見她的手還緊攥著他的手臂,少年的眼皮動了下,緩緩伸手拉開她的手。

  「我來過了,就是這樣。」

  他只記得她讓他有時間來看看她的弟弟,要說的話全部都沒有去記,或者說他壓根就沒打算去記。無論什麼決定都需要當事人自己去做,要勇敢地賭一把去做手術還是就這樣一直拖下去直到昏過去再也醒不過來的那一刻,讓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做決定也許太殘忍,但歸根究底,其餘的任何人都沒有替他決定的權利。

  「其餘和我無關。」

  「怎麼這樣……」直葉不自覺咬了咬唇,被某人挪下來的手又不自覺地扯住他的衣擺,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擰來扭去,好好的衣服幾乎都要走形了,流川不自覺瞪了瞪眼,少女卻兀自毫無所覺地糾結著。

  「可是直樹他很喜歡你……」

  雖然也知道流川的說法是對的,但直樹他在毫無之情的情況下被偶像說了這種話……

  又是這句。

  「我說過和我……」

  「嗯,我知道了前輩。」

  說話的是一直在病床上看著兩人拉拉扯扯的弟弟,聲音清脆隱約竟帶著一絲笑意,直葉刷地回過頭,男孩不知何時已經起身,此刻正跪坐在床頭,眯起眼看著他們。

  「前輩去訓練吧,要打入全國大賽哦。」說著,他鄭重地鞠了個躬,抬起頭,依舊是天真燦爛的笑臉,「到那時我會堂堂正正地去給前輩加油的。」

  咦……這就成了?

  直葉震驚地鬆開手,流川楓皺起眉收回衣服,似乎是不經意地朝直樹看了一眼,男孩卻兀自偏頭笑得眯起眼,看那模樣倒和身邊的女生真的有幾分相似,他頓了下。

  「你……」

  「黑川直樹。」

  「……」

  為什麼這傢伙也知道他要問什麼?這家人是不是都有會讀心的特異功能……

  腦海中翻騰著這股混亂思緒的時候,流川楓已經走出了醫院,大雨不知何時降臨,迷茫了醫院門口的街道。毫不間斷的雨聲遮住了周遭其餘聲音,詭異地有種異樣的靜謐,他站在門口不知不覺發起呆,雨勢越發大了些,些許雨水濺到他的額頭帶來冰涼的潮濕感,他不自覺稍微朝後退開了些,視線忽然被一柄紅色的雨傘遮住。

  「呼,好在我有出門帶傘的習慣。」

  少女的聲音似乎是穿透雨水而來,清脆明快帶著一絲潮濕的氣息,他偏過頭,她正一手握著傘四處觀望著,察覺到他的視線,她轉過頭朝他揚起唇角,黑眸晶亮著不知名的光芒。

  「又下雨了呢。」

  像是他受傷那個雨夜一般的晶亮。

  「……嗯。」極輕的哼了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聽到的聲音,她的眼神卻越發亮了些,隨即從口袋裡翻出一張紙巾,順手把傘柄遞給他,踮起腳尖朝他湊近了些。

  「這樣看果然還是好長。」她一邊說一邊伸手替他擦了擦額頭的雨水,嘴巴不自覺又撅了起來,「真是比不過啊……」

  不管是睫毛還是對人的影響力……或者該叫做人格魅力?

  「嗯?」他不解地眨了眨眼,卻並沒有拒絕她的靠近,握住的傘柄上還殘留著少女手上的溫度,距離太近他幾乎都能看到她的右眼瞼附近有一個小小的斑點,位於正中間的位置,隨著少女越發瞠大的眸子而顯得越來越醒目,他不自覺伸出手,女生卻又忽然收回手站了回去。

  「流川楓。」她緩緩開口,視線朝前眺望無邊際的大雨。

  「嗯?」他收回手應了聲,不自覺學著她的動作看過去,只瞧見迷茫的大雨以及街道上偶爾的燈光,穿透大雨漸明漸暗的昏黃,像是少女曖昧不明的聲音一樣。

  「我……好像喜歡你哎。」


☆、笨蛋的戀愛哲學

  「我……好像喜歡你哎。」

  「哦。」

  聽到少年低沉的嗓音,帶著慣性的瞌睡氣息,似乎是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的樣子。直葉不自覺抬起頭,少年低下頭將傘朝直葉的方向挪了挪,她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肩膀已經被淋濕了一片,而一直面無表情的少年雖然依舊面無表情著,看起來並沒有聽到,或者確切的說並沒有理解直葉那句話的意思,眼眸也微微眯起,注意到直葉正瞪眼看著他,他習慣性地露出茫然又理直氣壯的表情。

  「肩膀……濕了。」慢條斯理的隻言片語,似乎是在為自己的行為辯解,卻不知道這樣只會讓別人覺得莫名的可愛。

  「噗。」直葉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這人……真是奇怪呢。」

  流川沒有說話,看著少女的眼神不知不覺透出些許不滿。

  明明她比較奇怪。

  反駁的話因為不擅長言辭而吞了回去,先前給他下了這個讓人不爽定義的少女忽然轉伸手握住他撐傘的手。

  「雨好像變小了,我送你回家吧。」

  流川直覺地眨了眨眼,隱約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思緒卻不自覺集中在女生的手上。她的手很小,手指短而且圓潤飽滿,他不自覺想起她鬱悶的時候用這雙手戳著電腦的模樣,心頭忽然有些異樣。

  這是女生的手,單手就無法托起籃球的手。

  「喂,你不鬆手我怎麼撐傘啊。」

  少女的聲音忽然有些忿忿了,少年回過神,這才注意到她伸出手似乎是想要爭奪撐傘權,此刻正握住傘柄的空白部分瞪大眼看著他。

  「你在看什麼?」

  「……」

  沉默,搖頭,鬆手,不意外看到少女因為得意而瞬間晶亮的眼眸,心情忽然怪異地飛揚。

  無關籃球與睡覺的時候,他總是會在她面前做出最大限度的妥協,然後不經意地發現自己喜歡看她因為得意而歡笑的樣子。

  古怪的思緒,更古怪的是一再縱容她的自己。

  「哎嘿,話說你家離學校很近啊,難怪每天都那麼晚才出來。」

  就是因為近才選的湘北。

  「嘛,其實我就是因為家裡近才來這裡讀書的,這樣就可以幫老爸看店了,以前在和光啊,每天放學後要走好遠……」  

  和光……似乎在哪裡聽過的樣子。

  「而且放學後有時候還要幫櫻木他們寫檢討什麼的,根本沒時間幫忙。」

  啊,所以才認識那個正蠢材麼。

  「哦對了,上次文化祭看到竹內學姐的事,不要告訴三井學長哦,學姐別看那樣其實很害羞的。」

  文化祭……他根本不記得看到誰了。

  「唔,說起來,今天還沒謝謝你呢,直樹肯答應手術都是因為你,這樣一來我爸媽終於能松一口氣了。」

  原本一直沉默的少年腳步頓了下,隨即偏過頭看了她一眼。

  「沒必要。」他不認為自己做過值得感謝的事情。

  「哈,你終於說話了!」

  原本一直走在身側的少女忽然笑了出來,快步走到他跟前圓睜著眸子看著他。

  「我還以為你打定主意用死魚眼和我交流呢。」

  「……什麼?」

  「就是說。」她將手中的傘收起來抖了抖上面的雨水,他這才發現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對面的少女正仰頭看著他,伸手指了指她的眼睛,「雖然我大概能看懂你要說什麼,不過和人交流的時候還是語言更快捷,還有說話的時候不要一直眨眼,我會老盯著你的睫毛忘記聽你說話的……」

  說到最後聲音忽然小了下去,似乎是察覺到自己說了什麼不太合適的話,她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嘴,隨即趕緊轉過身去。

  「那個,你家到了,我走了啊!」

  說完拔腿就跑,身後的少年站在自己門口一臉茫然地看著少女的背影,習慣性眨了眨眼,想起她先前的話,他極為緩慢地伸手撫了撫自己的眼睛,身後忽然傳來大門被打開的聲音。

  「小楓,你回來……」母親溫柔的聲音半途停了下來,美目圓睜地看著站在門口呆滯狀的少年,「你單車又被撞壞了?」

  啊……單車。

  這才想起自己把唯一的交通工具忘在醫院了,一路上一直聽著她絮叨不停居然忘記了它的存在,少年向來無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懊惱,熟知他的母親不由挑眉。

  「怎麼了,一臉失落的樣子?」

  「……沒有。」

  直覺地反駁,不想理會母親看起來不怎麼懷好意的樣子,少年皺起眉,一手推開院子門正要走進去,身後忽然傳來少女氣喘吁吁的聲音。

  「流川楓!」

  匆忙跑回來的少女一手撐著腰,另一手攥著傘,一直元氣十足的聲音難得帶著一絲尷尬。

  「那個……你的單車,明天我會給你推到學校的。」

  似乎跑過來這趟就為了說這句話般,她抬頭轉身又要走,手臂卻忽然被扯住了,她疑惑地轉過頭,少年的黑眸沒有來由地發亮,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她下意識地縮了縮。

  「你……有事?」

  「……謝謝。」這次沒有眨眼吧……

  「……哈?」

  直葉瞪了瞪眼正要說話,少年卻忽然松了手,轉身走進自家院子,直葉不甘的視線在觸及到門口的女人時立即縮了回來,隨即當機立斷地決定——先跑回家再說。

  「小楓,媽沒眼花吧?那是女孩子嗎?是女孩子送你回來的嗎?」

  剛一踏進屋就遭到母親毫不留情的轟炸,流川皺起眉,一手撐著門檻利索地換著拖鞋一邊心不在焉地應了聲,做母親的卻像是打了雞血般兀自興奮地湊過來。

  「那個校服是湘北的吧?同班同學?還是籃球社的經理什麼的?小楓會和女生一起回家真是做夢都沒想過的事哎……」

  她為什麼這麼興奮?

  他一直覺得從他母親開始,女性就是一種奇怪的生物,似乎會對很多無關緊要的事感興趣,高興與哭泣的轉換常常只在一瞬間……

  「快說話呀,你不說明天我就去學校自己問了哦。」

  「……」轉頭看著比一般的少女還要任性的母親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皺眉,張口。

  「問。」

  「她叫什麼名字?哪個班的?今年幾歲了?她喜歡吃什麼呀?性格怎麼樣?是上次阿慎說的那個女生嗎?」像是咒語一樣,先前還滿臉不痛快的女人立即換上一張陽光燦爛的笑臉,一連串的問題也跟著從她嘴裡飛出來,少年的眉頭越皺越緊,耐心即將爆表的時候,女人終於問出了心裡最深的疑惑。

  「她喜歡你哪裡啊……」

  她喜歡他哪裡?

  流川楓愣了下,想起少女眺望著街道說喜歡他時的樣子,緊皺的眉頭不知不覺舒展了些,說出的話卻讓眼前滿心期待的女人險些吐血。

  「……睫毛?」

  ******

  「阿嚏!」

  「嘖嘖,感冒剛好幾天啊就又這德行了。」愛理一如既往拖著慵懶的長腔,單手托腮撐在書桌上斜睨了直葉一眼,「這就是戀愛的力量嗎?」

  「戀你個頭。」正努力埋頭在一堆紙巾中的少女忿忿地從鼻子裡哼出幾個音,「只是我單方面告白了,對方卻什麼都不明白而已。」

  「就是這個啊。」

  愛理忍不住偏過身子朝她湊過來,表情也難得地正經。

  「我說,你應該是知道那種傢伙不可能會回應的吧,幹嘛要做告白浪費感情的事?」

  直葉停下撕扯紙巾的動作,想起那天少年不自覺替她撐傘的情形,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揚起來。

  「當時氣氛很好嘛,而且又沒人規定告白了就一定要交往……阿嚏!」趕緊再扯紙巾,「這點程度的反應還是在我的預料之內的。」

  「你這個德行說這種話真沒說服力。」同桌好友嫌棄地揮了揮手,「還是趕緊回家歇著吧,我幫你跟老師打過招呼了。」

  「愛理你是我的女神!」鼻子裡賽著紙巾的少女一臉歡喜地撲過去抱住好友,不懷好意地在對方胸前蹭來蹭去,向來輕微潔癖的好友險些抓狂。

  「一邊去啦!要抱去抱你家流川楓好了……」

  「別對我這麼冷淡嘛,我們可是約好了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的……」

  繼續蹭,目標是把紙巾都「不著痕跡」地蹭到愛理身上,一邊蹭一邊繼續毫無芥蒂地說著噁心的臺詞。

  「再說那傢伙全身硬邦邦的肯定沒有愛理抱起來……啊!」直葉忽然低叫出聲,視線透過好友看向窗外,眼睛瞪得滾圓,隨即抽回手使勁揉了揉眼睛,聲音軟軟的帶著濃重的鼻音。

  「我是不是發燒了……」不然怎麼會看到流川楓站在窗外看著她,而且手裡還拿著一把鑰匙一樣的東西……

  「鑰匙!」

  這才想起自己說要給人家推車的,結果卻忘記要鑰匙,直葉立即彈坐起來,三下五除二把書掃進包裡,隨即一手捂住鼻子另一手拎著包,朝好友丟下一句「我先走了」就急忙奪門而出,低頭不看路的後果就是一下撞到了前方剛好走過來的人。

  書包一下掉到地上,少女的身子也要朝後倒下去,前方的人忽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臂將她扯了回來,然後她不可抗拒地再一次撞上前方的人。

  硬邦邦……

  直葉整張臉皺成一團,抬起頭不滿地瞪著來人,隨即驀地瞠大眸子。

  「你不是在窗戶那邊……」

  「感冒的人不要亂跑,」他面無表情地開口,似乎是在解釋自己為什麼要特意繞到門口來,直葉不自覺吐舌。

  「哎嘿,我……」感覺到鼻涕似乎又要流下來,她急忙推開他低頭開始找紙巾,少年忽然遞給她一個小提袋。

  「這個藥不會苦……庸醫說的。」事實上是剛才庸醫硬塞給他的……

  少女用紙巾遮住鼻子,唯露在外的眸子瞪得滾圓又醒目,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般,看的少年心頭莫名有些發毛。

  「不帶你這樣犯規的……」她低頭接過東西一邊喃喃自語,不知不是不是因為感冒鼻音重,聽起來似乎有些要哭泣的味道,流川愣了下,少女卻忽然抬腳踹了他的腿一下便轉頭跑開了。

  「笨蛋!」

  她果然……最喜歡笨蛋了。


☆、皇牌也會有剋星

  直葉覺得自己身體雖然稱不上強壯,卻也並不算弱,只是因為最近時運不濟才接二連三地出現感冒,基本上只要按時吃藥,很快就會好起來。不過熟悉黑川直葉的人都知道,這姑娘是寧可扎針也不愛吃藥的類型。

  「因為那個很苦嘛。」

  她耐得住針的刺痛卻不肯接受藥的苦澀,某種程度上正說明了少女的價值觀,甚至愛情觀……

  「所以呢,這次這麼快就好起來,是因為那位A套餐送來的藥不苦?」

  想起昨晚愛理不懷好意的問題,直葉忍不住撅起嘴。

  藥怎麼可能不苦啊,那傢伙肯定又是被那個庸醫給坑了……不過藥還挺見效就是了。

  「叮鈴」

  門鈴聲忽然響起,直葉抬起頭,意外看到上課期間過來的竹內。

  「學姐,今天不上課嗎?」

  「抱歉直葉,今天我要請一天假。」不管何時都一臉平靜的湘北女神難得有些慌張,匆忙看了一眼牆壁上的電子鐘和日曆,「啊,也許最近一直都不方便過來……」

  「哈?你要去哪?」直葉瞪了瞪眼,雖說最近生意確實變冷清了沒錯……

  「那個……」竹內低下頭,雙手無意識地扯著包的肩帶,「就是有點事要做而已,先走了。」

  說完便緊攥著肩帶轉身走了出去,看著少女匆匆離去的背影,直葉不自覺仰頭看向身後的日曆,想起之前在醫院裡遇到直樹的時候,男孩似乎一直叫嚷著要讓她去替他看什麼神奈川地區預選賽……

  啊!比賽!

  原來是今天嗎?!

  直葉騰地站了起來,迅速跑到後臺,看到父親正忙著整理店裡剩餘不多的食材,少女雙手叉腰抬腳敲了敲地面。

  「老爸,我決定今天關門歇業一天。」

  「哦,好啊。」做父親的頭也不回地朝後揮了揮手,直葉立即舉起雙手擺出「v」字,隨即躥到後臺迅速換了套衣服,等到黑川爸爸終於反應過來女兒剛才說了什麼的時候,女生已經消失成街道上的一個黑點。

  黑川爸爸的嘴角抽搐了下,一句「什麼時候回來」默默地吞回肚子裡。

  「黑川,女大不中留啊。」剛好來送菜的吉野忍不住笑著打趣,某父親立即撇了撇嘴,

  「直葉還不到17歲呢。」

  「哈哈,不過小直很成熟啊,完全可以當成大人來看待了……再說這個年齡的女孩子要是沒有喜歡的人才真是奇怪吧。」

  「卡擦」

  某爸爸不小心拆了一個櫃子。

  「阿嚏!」

  呼,這個夏天有些偏冷哎。

  少女伸手揉了揉鼻子,隨即將衣領朝上扯了扯,手中的紙條上寫著先前從直樹那裡拿到的地址。

  「唔,好像就是這裡了……嗚哇,人好少。」

  果然是預賽剛開始的節奏麼。

  不過籃球啊……還真是從沒看過。

  運動神經差幾乎堪稱黑川家的家庭毛病了,從母親的平地摔到直葉慘不忍睹的體育成績都是遠近聞名,直樹更是天生心律不齊根本沒辦法像常人一樣運動,只有出身跆拳道的父親像是個正常人,但那絲毫無法改變家裡其餘人都是運動白癡的命運。

  直葉不喜歡任何運動,確切的說是不喜歡那些將自己拒之門外的東西。幼年時女生們流行的踢毽子也好跳繩也罷,她們總是嫌棄她會拖後腿而不願帶她玩,後來她也就懶得去做任何運動了,逐漸變成了只有學習成績好的家裡蹲女生,對於任何運動都沒再提起過興趣。

  那種只會流汗和讓人勞累的東西有什麼好的。

  她總是這樣想,然而比她更加被運動討厭著的直樹卻總是鍥而不捨。

  「看別人運動也是種享受啊,為了夢想努力揮灑汗水的那些瞬間,會讓圍觀的人都忍不住熱血起來,拼盡全力還是輸掉的時候那份不甘也會成為繼續變強的動力……唔,對我這樣的人來說就像是靈魂慰藉一樣的東西吧?」

  男孩靠在床頭,雖然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在熠熠發光,稚嫩的聲音充滿嚮往。

  「所以我最喜歡流川前輩了。」

  搞不懂,前面說的那堆聽起來超富有感染力的話和流川有什麼關係嗎?

  一邊走一邊暗自腹誹著,少女的視線不經意地瞥到隔壁球場門口正杵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真的很高,比櫻木和流川楓還要高出幾公分的樣子,打籃球的人都這麼高嗎?

  話說……這傢伙要在門口堵多久?

  「喂,是進去還是要出來,你倒是挪一挪地方啊。」

  因為先前的失誤而耐心欠佳的少女忍不住開口,被叫住的人卻似乎並沒有自覺,頭也不回地直盯著場內的風景,直葉瞪圓了眼,隨即伸手戳了戳這人的後背。

  「請讓一讓啦。」

  「啊,抱歉……」對方似乎終於反應過來,朝內讓開進門的路,低下頭,栗色短髮的少女正雙手叉腰不滿地瞪著他,不由有些尷尬,「看得太專注了不小心就……」

  「算啦。」直葉揮了揮手邁開腳步,剛一進去就聽到熟悉的「花道你又犯規了」的哄笑聲,少女的嘴角抽搐了下,循著聲音望過去,果然看到正聚在一團笑得前仰後合的櫻木軍團,她忍不住快步走上前去。

  「你們幾個,這種加油方式還真是讓人吐槽無力。」

  「噢!這不是黑川嗎?你也來看花道笑話……不對,來加油嗎?」

  「大楠你剛才不小心說了實話了吧?」直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迅速換來櫻木軍團們又一波的哄笑。

  「嘛嘛,那種小事就不要在意了,快來坐這裡,看花道那傢伙都快抓狂了。」

  直葉歎了口氣在他們讓出的位置坐下,隨即忽然抬起頭。

  「湘北打得很難嗎?」

  「不會啊,現在才剛開始發揮。」

  「那櫻木……」

  「花道是因為覺得自己被流川槍了風頭而已,真是的,那傢伙明明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

  「是嗎……」直葉囧囧有神地嘀咕了聲,視線轉到球場,果然看到流川正一路運球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而向來就急性子的昔日校友正邊跑邊咆哮,看起來確實很抓狂,她不自覺笑了起來。

  「哈……阿嚏!」剛笑出聲就又被噴嚏大神關注,少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鼻子,「不過你們還真是感情好呢,特意翹課來看櫻木的比賽。」

  「黑川就是善良,我們也是好久沒找到這麼正經的理由翹課啦。」

  「……好吧,你們贏了。」

  不過說到翹課……「喂你們,有誰看到竹內學姐了嗎?」

  「沒有啊,那種好好學生現在不應該在聽課嗎?」

  得到這樣隨意的回答,直葉忍不住皺起眉四處搜索起來,似乎還真是到處都看不到竹內的身影,少女心下暗自嘀咕。

  「難道學姐迷路了……」

  正說著,四處亂瞥的視線就剛好捕捉到了站在台下不遠處一臉無措的少女,直葉騰地一下坐起來。

  「怎麼了黑川?」

  「額,我去洗手間……」

  一邊說一邊繞過觀眾席走到下面,在湘北休息室附近不遠處遇到還緊攥著肩帶低頭正準備離開的竹內佳代,直葉驀地伸手扯住了她的衣擺。

  「學姐。」

  「啊,直葉……」竹內似乎受到了驚嚇,一臉詫異地看著直葉,後者兀自拉著她轉身就走。

  「湘北的比賽在這邊啦。」

  「我知道……」竹內細聲道,一手再度把肩帶攥得死緊,「我……能再一次看到他打籃球的樣子就很高興了。」

  再?

  習慣了咬文嚼字的少女直覺地察覺到竹內的話裡有話,忍不住挑眉。

  「學姐……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三井前輩的?」

  「啊?」竹內的臉色一變,隨即抬起頭迅速揮了揮手,「你誤會了,我對他並不是……」

  「哦……」直葉不自覺松了手,並沒有逼迫別人面對自己心意的打算,不過有件事倒是不得不說——

  「那個,從剛才開始三井前輩就站在你身後瞪著你來著。」

  「……哎?」竹內驀地瞪大眼,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看到直葉認真地點頭,她遲疑了下,隨即迅速拔腿就跑。

  像是賽跑運動員的本能反應一樣,在她跑出去的那一刻,原本斜靠在牆邊看著她們的少年也立即跟著跑了出去,看著兩人先後離開的背影,直葉忍不住吐了吐舌。

  「哎嘿,我真不是故意的……」

  「什麼不是故意的?」

  身後忽然傳來似曾相識的聲音,直葉轉過身,先前堵在門口的那人正挑眉略好奇地看著她,少女直覺地眨了眨眼。

  「……和你無關。」

  咦。

  直葉抬頭看了一眼剛才替自己說話的少年,後者剛換好衣服出來,臉上滿是汗水,久違了的死魚眼上修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刷著存在感,似乎是有些意外看到眼前這兩人的組合,他站在她身後朝前方的人瞥了一眼。

  「你怎麼在這裡?」

  「唔,來查看敵情……大概是可以這麼說吧?」對方對他這番冷淡的表現不以為意,兀自聳了聳肩,「湘北好像又有不得了的成長了啊。」

  「……走了。」

  看起來完全沒興趣回應對方的話題,少年幾乎是從鼻子裡哼出這幾個音節便轉身就走,直葉急忙跟上他的腳步,一邊扯了扯他的包。

  「至少回答一下啊,這樣會讓人家很丟臉哎。」

  「多事。」繼續哼。

  「是啦,我就是多事才跑來看什麼比……阿嚏!」抬手繼續揉鼻子,頭頂卻忽然一暗,陌生的溫暖籠罩住全身,帶著少年身上固有的汗水與肥皂水的味道,她下意識地深吸了口氣,一時間鼻間充斥著少年的氣息,少女滿足地眯起眼。

  「其實我感冒已經好了,明天就可以去上學了。」

  少年沒有說話,只從鼻孔裡輕哼了聲,然而女生卻像是理解了一般兀自撅起嘴嘀咕出聲。

  「我說真的啦,剛打完比賽的人幹嘛要臭著臉……啊,難道是輸了嗎?」

  這次連哼都不哼了,只加快了腳步,女生急忙加快腳步跟上去。

  「好嘛,我開玩笑的,有你在肯定會贏的啦。」

  「哼。」

  「別哼哼了,哼得我又想……阿嚏!」直接拿某人的外套擦鼻子,「啊,不過你打球的時候好帥哎,我好像知道為什麼直樹那麼喜歡你了。」

  停下,轉身拎起女生披在肩上的外套蓋住她的腦袋,不顧後者哇哇大叫兀自邁步離開,女生又趕緊露出頭追了上去。

  「幹嘛啦。」不死心的補充,「真的很帥哦。」

  「仙道前輩,您站在這裡做什麼?」

  相田握著筆記本一臉疑惑地看著站在走廊發呆的自家前輩,被叫住的人再看了一眼少年少女離開的背影,看到流川似乎終於忍不住轉過頭似乎說了句什麼,他不由好笑地咧開嘴角。

  「沒,看到好玩的事情了。」

  那個流川……似乎是遇到剋星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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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與乖乖女①

  三井壽第一次見到那個奇怪的女生,是在高一那年,少年人生最黑暗的時候。

  曾經璀璨的人生就像是一場夢境一樣,美好的回憶在在刺痛少年脆弱的心房,痛苦的斑駁逐漸擴大到再也無法掩飾的地步,心就變得越發浮躁,就是在那個時候,他看到了那個女生。

  那時少年已經徹底被劃分為了不良分子,最討厭不過凡事較真的人,所以最初的時候是很厭煩的,那個戴著黑框眼鏡豎著馬尾的女生。

  她正單手抱著厚厚的一摞書對著車站的自動售票台發呆,另一手撐在螢幕上面似乎是在研究該如何操作,動作極為緩慢卻又帶著那種優等生固有的執拗屬性。因為是剛放學的時間,她的身後排了頗長的隊伍,看她那樣笨拙的動作,有的人忍不住開口埋怨,說出的話並不是太好聽,女生卻像是絲毫沒有聽到般兀自偏頭研究著,直讓原本靠在一旁等人的少年急得險些抓狂。

  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種人,不管發生了什麼都能按照自己的步調走,不慌不忙不緊不慢,偏偏三井壽恰好是相反的類型。

  「喂,你。」

  看到原本排在女生身後的人都糾結著去別處排隊了,少年終於忍不住跨步上前,這才注意到她已經選好了地點,只要放入錢就可以拿到票,他不由瞪了瞪眼。

  「這不是會操作麼?50圓拿來50圓。」

  頗為不耐煩的口氣,不知情的人聽起來還以為他是要搶劫,而事實上被「搶劫」的女生還真的下意識收攏手臂圈緊懷裡的書,一手推了推眼鏡,頗有些警惕地看著他,似乎是被他兇狠的模樣嚇到了,她的聲音有點小,他差點沒聽到她說了什麼。

  「……不夠。」

  「哈?」不自覺拔高了聲音,利用身高優勢俯視著她,卻只瞧見兩片厚重的鏡片,三井急忙收回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呼,差點就要睡著了。

  「我說……我不夠錢。」經過一番醞釀的女生似乎膽子大了些,聲音也略微抬高,隔著鏡片,少年沒能看到她的眼神,卻瞧見她忽然攤開手,白皙的掌心可憐兮兮地躺著一枚10圓和一枚20圓的硬幣,女生的聲音卻詭異地多了股理直氣壯的味道。

  「我在算這些錢也可以到達的距離……如果就這樣坐四站的話,我下車要走2公里,可是按照我正常的步行速度到家的時候已經超過了門禁……」

  救命,他後悔了,他為什麼要和這樣一個小學究搭腔?

  看到女生一手扶著眼鏡,嘴巴不停張合地開始敘述她之所以會有這番表現的理由,三井的嘴角抽搐了下,視線不經意地瞥見她懷裡抱著的一大堆書籍果然不乏各種文學名著之流,他不自覺伸手扶額,深深地為自己的不明智之舉感到懊悔。

  「好了,我知道了,只要再多20圓就夠了吧。」

  一邊說一邊討饒般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枚20圓的硬幣遞給她,女生遲疑地仰起頭看著他。

  「你是散財童子嗎?還是樂善好施的慈善家?我並沒有落魄到需要被施捨的程度……」

  「囉嗦!你趕緊買了票走人!」他皺起眉扯過她的手將硬幣塞在她手裡,隨即轉身救走。

  「再見不送。」不自覺加重了語氣,本以為又會被說教,身後卻半晌沒有聲音,他遲疑了下,轉過頭就看到少女正低下頭對著硬幣發呆,不知是不是側面的角度問題,他竟然覺得她的側面其實挺可愛,尤其是唇角微微上揚的模樣……

  「三井!」

  熟悉的聲音在前方響起,三井抬起頭,不知何時已經到齊了的朋友正大力朝他揮舞著手臂。

  「你在發什麼呆呢?」

  「沒有。」三井回過神朝他們走去,對面興致勃勃的少年們卻眼尖地瞧見了三井身後不遠處的風景。

  「咦,那個校服是附近武白女中的學生吧?」

  「嗚哇,看那造型就知道了,果然是傳聞中美少女的墳墓,老處女的搖籃。」

  「……那是什麼東西?」三井的嘴角抽搐了下,不管怎麼說那種說法也太過分了。

  「哈哈,你這傢伙整天被咱們學校的女生包圍當然不知道了。」朋友嘖嘖有聲地搖了搖頭,「聽說那個學校校風特別嚴格,連老師都全部是女人呢,再漂亮的女生到了那裡都是只知道學習什麼都不懂的學究,思想古板又沒趣,所以才會被大家嫌惡啊。」

  原來如此……所以剛才才沒人敢靠近她嗎?

  「算了,反正和我們無關。」三井嘀咕了聲,再度看過去的時候女生已經不見了,似乎是接受了他的「施捨」,少年一邊走一邊暗自腹誹那她是不是會將此當成恥辱記仇一輩子,跟著就被朋友拉進了屬於他們的世界。

  其實原本就該是互不相干的兩種人。

  從ktv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到夜晚,三井站在街道上看著最後一個朋友漸行漸遠的背影,身後是依舊歌聲不斷的娛樂地帶,眼前是車水馬龍一望無際的城市夜晚,少年原本就惶恐的心莫名更加不安起來。

  他所成長的城市原本就是這個樣子的嗎?還是這些年在他成長的過程中跟著悄悄改變的?

  以後還會再變嗎?這城市,以及將在這城市成長起來的自己。

  呵,就算變又能怎麼變呢。

  「喂。」

  陌生的聲音,在喧鬧的街道呼喚著另一個人,身邊在發生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少年開始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行走,然後是逐漸接近的腳步聲,女生急促的喘息,以及,眼鏡在夜色下反射出的清冷光芒。

  「果然是你。」

  少女還是先前的那套裝束,懷裡抱著一大摞書,站在他面前一手推了推眼鏡,另一手攤開在他眼前,看到上面果然是一枚20圓的硬幣,三井反射性地伸手揉了揉額頭。

  「你……」

  「對不起……」她低下頭沉吟道,「我今天其實是從學校裡蹺課出來的,不能回家,又不知道去哪裡,所以才……錢的話我有,這個還給你……」

  「好了好了,我拿回去行了吧?」不想和她過多糾纏,三井深吸了口氣,伸手就要把硬幣拿回來,少女的手卻忽然又攥緊。

  「仔細想想我好像確實還差20圓的樣子。」扶住眼鏡,繼續理直氣壯。

  「你……」三井瞪眼,直覺自己被人耍了,但是女生的表情卻像是再認真不過,少年默默地額頭掛滿一排黑線,忽然覺得比打完一場比賽還累。

  比賽……突然竄出的想法讓他自己都怔了下,隨即又搖了搖頭。

  不該想那些東西的。

  「算了,你隨意好了。」

  他無趣地揮了揮手便朝自顧朝前走,餘光卻瞥見女生居然抱著書跟了上來,並且不緊不慢地保持著三步以上的距離,原本不打算理會的,她卻一直跟在漫無目的的他身後,不知道走了多久,快要到達站牌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轉過頭。

  「你要去哪?」

  「目的尚不明。」

  「……不回家嗎?」

  「暫時沒有這項計畫。」

  「……家裡人不會擔心?」

  「那個不在今晚的思考範圍。」雖然理直氣壯地說著這些話,女生的聲音卻略微有些遲疑,顯然對於蹺家這種事並不熟悉,卻還是一本正經地反問前方的人,「你呢?」

  「我?反正回家也沒人會歡迎我。」想起那個說自己只會玩物喪志的父親,少年微微皺起眉,腳步不自覺緩了下來,一抬起頭伸手胡亂地描繪著星空,身後卻遲遲沒有聲音,他不著痕跡地朝後看了一眼,眼鏡少女正蹲在先前經過的巷口處對著一隻明顯是被拋棄的小貓發呆。

  真的是發呆,她就蹲在地上透過鏡片觀察著它,並沒有像一般的女生一樣伸手撫摸它或者說些「好可愛」之類的話,她的神態……嚴格說來就像是正在研究該從哪裡解剖的生物學家。小貓似乎被嚇到了,喵喵叫個不停,一邊奮力扒拉著紙箱想要逃離,三井險些吐血。

  「你在做什麼?」他看不下去地把小傢伙拎起來,後者立即得了救星般整個扒住他的手臂然後縮進他懷裡,無端遭了如此厚愛的少年忍不住低咳了聲,女生推了推眼鏡,將視線從貓身上轉移到他身上來。

  「有人告訴我這種毛茸茸的生物都是病原攜帶者,我在觀察它到底攜帶了什麼樣的病毒。」

  「……你從哪裡得來的那種奇葩知識?」吐槽無力的少年直覺地嘀咕出聲,女生誠實地眨了眨眼。

  「修女。」

  「修……你說的是那種一年四季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開口閉口神愛世人要為了上帝奉獻終生的奇葩物種?」

  「唔,剝離表像的讚美用語之後是這樣的描述方式嗎?」女生一本正經地自言自語了會,隨即認真地點頭,「不過我也並不是全信了那些說辭,雖雖然修女一直說遵守校規才是唯一正確的道路,可我還是忍不住想要改變……」

  說到一半忽然頓住了,女生伸手指了指窩在他懷裡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的小傢伙,鏡片下的眼睛不自覺亮了起來。

  「如果病原體都是這種形態的話,世界不久就要滅亡了吧。」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三井一頭霧水,實在理解不了學究的臺詞,卻從少女瞬間晶亮的眸子瞧出些許端倪,他猶豫了下,隨即將手中的小傢伙朝前遞了出去。

  「你要抱一下嗎?」

  「咦……」一直攬在女生懷裡的那一大摞書終於滑了下去,她卻顧不得去撿,也沒功夫去扶突然下滑的眼鏡,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三井手中的小東西上,向來平靜到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難得地透出一絲慌亂。

  「我……我……」

  「囉嗦什麼啊,抱著。」他不由分說地將貓塞到她懷裡,不知是不是終於能睡了一場好覺,小貓也沒有被驚醒,繼續在她懷裡睡得香甜,女生呆滯了半晌,隨即驀地抬起頭,因為動作太猛,眼鏡都被甩到鼻樑上了,她似乎毫無所覺,兀自眼神晶亮地訴說自己的感動。

  「毛茸茸……」

  「……貓當然是毛茸茸的了。」話說,她眼睛也亮得太嚇人了。

  「很……奇特的感覺,但是不討厭。」少女眯起眼微笑起來,眼鏡一下掉了下去,僅一瞬間露出的容顏讓三井險些失神,女生卻又急忙低下頭去了。看到一地的紛亂,她急忙抬手想把貓遞給他,卻又遲疑了,滿臉糾結不舍的模樣,三井忍不住嗤笑出聲。

  「算了。」

  他蹲下來把那堆書一本一本撿起來,一邊撿一邊忍不住絮叨。

  「離校跑出來而已,帶這麼多書做什麼?」

  「那個……本來打算找個地方看一夜書的。」

  「我去,那你特意離開學校有什麼意義嗎?」他最後撿起眼鏡站起來瞪了她一眼,女生一邊伸手索要眼鏡一邊理直氣壯地眨了眨眼。

  「可是我只會讀書啊。」

  少年的手在空中頓了下,隨即忽然把手中的黑框眼鏡朝街道上扔了出去,一輛汽車恰好駛過,連玻璃細微的哀鳴都沒聽到,眼鏡就這樣逝去了,女生不可置信地瞪著他,少年卻只是無賴地背過身去朝她揮了揮手。

  「連那點覺悟都沒有就不要輕易地說什麼想改變……」

  女生忽然怔住了,這一次沒再跟在他背後,視線卻直盯著他的背影,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的三井忍不住轉過身再看她一眼,女生卻忽然想通了什麼般朝快步朝他走過來,微微踮起腳尖,瞪大的眼睛看起來並沒有近視跡象,眸光裡清晰的映出他略微受到驚嚇的表情,少年不自覺咽了口口水,隨即便聽到女生說——

  「我會改變的,所以你也一起吧!」

  「哈?」這女人在說什麼……

  「一起改變,要做最誠實的自己。」說罷,她抱起一直熟睡的小貓在臉頰上蹭了蹭,眯起眼的模樣看起來和他所見過的其餘女生似乎沒什麼兩樣,少年心頭莫名一顫。

  「誰管你……」他慌亂地揮了揮手想要趕人,少女也真的轉過身去了,剛走出兩步又忽然轉過頭,偏過頭朝他笑了笑。

  「我會去找你的,所以不要試圖逃跑哦。」


☆、不良與乖乖女②

  「我會去找你的,所以不要試圖逃跑哦。」

  剛離開籃球隊開始,三井壽幾乎每天都會做噩夢。

  說噩夢騎士並不準確,畢竟夢裡也沒有什麼妖魔鬼怪橫行的恐懼,只有少年剛開始的人生中大約唯一稱得上挫折的事情。有時夢境停留在他最後那場比賽,有時就停留在醫院,有時是少年一個人孤零零看著別人打球時的情形,然而無論是什麼樣的夢境,耳中迴圈纏繞的始終是籃球拍擊地面的聲音。

  「咚、咚、咚」

  像是心臟緩慢跳動,卻又更像是一個巨大的錘沉悶地擊在心頭,痛入骨髓難平。

  他每天都是在那樣的疼痛中驚醒,再睜開眼卻已天明。

  「怎麼了三井?看起來精神不太好的樣子?」

  作為不良後新認識的朋友堀田德男是個遠比外表看起來要笨拙的傢伙,對於所謂的朋友也有著傻瓜一般執拗的義氣之情,看到三井一臉頹廢的樣子,堀田有些擔憂地問,三井無力地揮了揮手。

  「沒事,做了個噩夢。」

  其實是很久沒再做過的夢,在他自暴自棄決定放棄對籃球的掙扎之後就沒再夢到過,但是這幾天又突然冒了出來,並且比先前更強烈地纏上了他,而這種現象,是從他前段時間遇到那個奇怪的女生開始的。

  「一起改變,要做最誠實的自己。」

  說什麼一起改變,他們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唯一留下的也只不過是懷裡那堆不知所謂的書,等他回過神去找她的時候,女生已經從他的視線消失了蹤影,連同那只無意中被撿起來的貓一起。

  「喂,聽說了嗎,今天我們學校有轉學生,而且是武白女中的哦!」

  「咦,那個老處女的搖籃?」

  「可是新來的那個女生很有人氣呢,據說早上在1班就已經引起轟動了。」

  「啊我看到了一個側臉,是個大美人呢!」

  「哼哼我可是看到了正臉哦!我決定了,那個就是我的新女神!」

  「你這傢伙,不要你的法子女神了?」

  「法子當然也是女神,不過那個是可望不可即的,這個是……好吧,這個也及不了,聽說女神是為了心上人轉學過來的。」

  「嗚哇,真羡慕那個好命的傢伙。」

  「笨,用想的也知道女神的心上人肯定也是個完美的男人。」

  「也是呢……說起來我們學校有這樣的男人嗎?」

  少年們一點也不小聲的竊竊私語不受控制地鑽入耳膜,自從聽到「武白女中」幾個字之後就開始渾身不對勁的三井不自覺呆滯了半晌,原本無聊地斜靠在桌上的身子也不知不覺端正了些,眉頭也皺的死緊。

  會這麼巧合嗎?

  「我會去找你的,所以不要試圖逃跑哦。」

  嘖,他幹嘛要為了一個學究的話而糾結啊,煩死了。

  少年胡亂地揉了揉發,隨即起身離開了教室,原本竊竊私語的男生們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不自覺噤聲。三井無趣地哼了聲便踏出教室,自以為漫無目的的腳步卻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走到了1班教室門口,然後不需要費什麼力氣地找到了被團團圍住的女生。

  「竹內同學,聽說你入學測試得了滿分是真的嗎?」

  「武白的年紀第一也是真的嗎?」

  「剛才說有心上人在湘北是真的假的?那個人叫什麼名字啊?」

  「他難道比你還優秀嗎?」

  煩躁,這些人為什麼都在糾結這樣的問題?

  三井的眉頭不自覺皺的更緊,視線緊縮住被團團包裹起來的女生。

  起初並不確定是不是她。

  他們相遇原本就是在晚上,她的厚眼鏡始終遮住她的五官,他對她的印象只有那副老醜眼鏡,粗場的辮子以及不停張合的嘴,唯有一次看到正臉也只是匆忙閃過。他知道她其實並不醜,配合那副認真說話的語氣甚至有種異樣的可愛,可眼前這個女生……黑色長髮,湘北的女生校服,眼睛不大不小卻亮得嚇人,看著人的時候隱約透出一股冷漠的味道。

  她原本就是這樣的眼神嗎?

  「咦,外面有人在偷看。」

  「那個是10班的不良少年,叫三什麼的……」

  「那種傢伙到1班做什麼?啊,難道也是來覬覦竹內同學的?真差勁!」

  差勁的是你們吧,閑著沒事亂腦補什麼。

  煩躁,心情越發煩躁的少年使勁揉了揉發,視線卻不經意地對上了女生的。即使隔著玻璃依舊明亮異常的眸子直直地看著他,張了張嘴,似乎說了些什麼,卻是他實在「看」不懂的句子,朝他看過來的人卻越來越多了,於是少年近乎倉皇地轉身離開了,也就沒有聽到少女最終的那句告白。

  「那真是讓大家失望了,我的心上人是個很笨拙的人,不過我就是喜歡他這一點呢。」

  那一定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奇怪的女生,他在這樣的想法中日復一日地自我唾棄著。

  那還不是她要找的那個人,她在這樣的念頭中不緊不慢地等待著。

  所謂的相遇也只不過是一次萍水相逢的交集,沒有人會為了另一個人做到那個地步,他覺得自己應該清醒些,不要去想那些無關緊要的事,而事實上女生也確實從未出現在面前,更沒說過「我來了」這樣的話。

  但更奇怪的是自己,分明已經決定她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人,心理卻總有什麼東西蠢蠢欲動,直到他時隔太久回到籃球場。

  夢境中不斷迴響的「咚、咚、咚」終於與他的心跳重疊,他覺得自己活過來了,然後不經意地撿到了她掉落的學生手冊,那張照片,那個記憶裡幾乎要淡去的平凡卻又執拗的臉龐。

  「是你吧……」

  他在賽場的洗手間附近才終於捉住了她,她的手臂比他所想像的還要纖細,幾乎是一用力就會握碎的程度。緊緊攥住背包肩帶的樣子看起來和兩年前幾乎有著天差地別,似乎沒有眼鏡的遮掩就無法正視別人,她閃躲著他的視線,表情卻怪異地透出些許沮喪。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原本就沒什麼必須的因果,只是擅自決定了然後又突然闖入他的人生,其實她多少有些自己也許會被討厭的自覺的。因此每當被少年用近乎嫌惡的眼神看著的時候都忍不住有些受傷,看到他日復一日煩躁,甚至開始更加墮落的時候,她常忍不住暗想是不是自己給他帶來了更大的壓力。

  這樣做是對是錯?說要改變什麼的,說到底也只是她自己一根筋認定的事情。只是當年一眼便看出少年眼底的陰霾便再也放不下,無處所去便決定將觀察他作為一個課題,於是不知不覺跟在他的身後,直到他身邊的人紛紛散去,又只剩下他與她兩人。

  「連那點覺悟都沒有就不要輕易地說什麼想改變……」

  於是那一刻確信,這人和自己一樣,都在期待著有什麼給自己帶來改變。

  他給了她改變的契機,可他的改變卻始終與她無關,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讓她沮喪了。

  「別裝蒜。」耐心不佳的少年一把拎起她的手臂,低頭俯視著她,另一手晃了晃手裡的學生手冊。

  「明明都改得這麼徹底了,幹嘛還要用以前的照片啊?」

  要不是這樣他真還不會這麼確定。

  「我很不喜歡拍照所以就拿以前的……」說了一半忽然頓住了,少女的黑眸落在那個手冊上瞪了好大一會兒才緩緩將視線轉向他,眉毛不自覺皺起,「你……如果不看到那個是不是都認不出我?」

  「那當然了。」三井瞪了瞪眼,一手伸出在女生的臉上比劃了下,「只不過摘了副眼鏡而已,你的變化也太大……嘖!」

  少年理直氣壯的話被女生突來的一腳打斷,三井急忙松了手,抱住受創的小腿滿臉不解地瞪著她。

  「你幹嘛?」

  「結果有些人根本什麼都沒有改,還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

  丟下這句話,女生迅速伸手抽走自己的學生手冊轉身就走,徒留少年呆站在走廊上看著她的背影,心頭莫名久久不能平靜。

  居然踢人,那傢伙還真的是變得很徹底啊……還是說她本來就潛藏暴力因素?

  「下一句,三井。」

  說到底她為什麼生氣啊,分明是她自己不來跟他說的。

  「三井。」

  無緣無故為什麼要說他是笨蛋,雖然他確實不聰明可也沒有蠢到任人欺負,那個女人下次最好小心點!

  「三井!」

  什麼女神,還不是個只會死讀書的傻妞,那些傢伙真該去洗洗眼……

  「三井壽!」

  震天的吼聲終於引起了少年的注意,三井收回兀自奔騰的思緒轉過頭,憤怒的英文老師正握著一隻粉筆使勁戳著黑板上的一行字母,因為用力太大粉筆都折斷了一截,三井不自覺抖了抖。

  「那個……抱歉……」

  「你給我翻譯一下這句話。」脾氣不佳的老師陰沉著臉一字一頓地開口,三井瞪了瞪眼。

  「老師,這個也太……」咦,等等,那個句子好像有點眼熟?

  I am a slow walker,but I never walk backwards.

  「唔,我走得很慢,但是我從來不會後退……應該是這個意思?」

  咦——

  這是全體3班學生的心聲,而三井則是在老師忽然變得欣慰的目光中緩緩坐下來,甚至還被當成浪子回頭的好典型大肆稱讚了一把,三井少年下意識地擦了把額頭的汗,一直坐在後排的男生忽然戳了戳他的後背。

  「喂三井,你的英文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好個頭啊,三井無聊地翻了個白眼。

  他只是因為太無聊把那年從女生那裡收下的書翻了幾遍而已,雖然全都是原文書,但女生用紅筆圈注起來的句子總是讓他無法移開視線,搞不明白就無法入眠,只好借助字典一個詞一個詞地翻譯,久了倒也認識了幾個句子。

  One's real value first lies in to what degree and what sense he set himself.  

  一個人的真正價值首先決定於他在什麼程度上和在什麼意義上從自我解放出來。——愛因斯坦

  自我解放嗎……雖然遲了兩年之久,不過也算是應和了她那個什麼一起改變的約定了吧,那個女人,到底為什麼要生氣啊。


☆、癡漢的幸福煩惱

  雖然少年們有著各種各樣不同的煩惱,但比賽還是要繼續進行的。接踵而來的各種比賽迅速填滿少年們的日常,本就思想簡單的傢伙們自然沒再有時間去思考那些東西,但是女生卻是不同的。

  最近黑川家在忙著替直樹的手術做準備,店裡一直沒營業,不過閑來無事的竹內偶爾也會來坐坐。說起那天在賽場的後續,女神意外地坦誠,還拿出佐證的學生手冊。

  「騙人,這個真的是竹內學姐嗎?」

  直葉坐在櫃檯前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手中的學生手冊,老舊的黑框眼鏡,土到爆的麻花辮,以及女生一本正經的表情……抬起頭看一眼面前笑臉盈盈的湘北女神,頓覺這個世界比她之前讀的漫畫還要玄幻。

  「學姐你……真的是打破二三次元牆壁的人哎。」

  「那是什麼?」

  「唔,簡單的說就是很厲害啦。」直葉撇了撇嘴將手冊遞還給主人,卻還是忍不住嘖嘖出聲,「不過按照學姐剛才的說法,其實你是為了三井學長轉學過來的嘍?」

  對面的女生怔了下。

  「唔,從直觀上說大概是這樣的因果關係,不過更多的還是我本人對武白的學習制度感到迷茫所以才想離開……」

  「哎……」直葉趴在桌上拖長了腔看著她,「就是說湘北會被選中是因為三井學長?」

  「這個嘛,‘好奇那個人’確實是當時的主動力。」竹內微笑著點了點頭,視線卻不經意地瞥見牆壁上的日曆,少女不自覺低叫出聲,「啊,糟糕,已經到了這種日子了。」

  「什麼日子?」

  「學生會……今天換屆呢,答應了會長要找到替代人選的。」

  「啥?」

  說到湘北的學生會,在直葉的印象中一直是一個相當低調的團體,不僅因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學生會長,也因為她並沒有參與學校的任何一個社團,自然就和掌握了這個掌握了經濟命脈的團體沒什麼交集。尤其後來得知向來喜愛戴有色眼鏡看人的平田也加入了學生會,直葉不可抑制地對這個地方產生了一些不好的看法,而這個看法……知道她真實參見了學生會的眾幹部之後依舊沒有絲毫改變。

  「那麼,接下來是關於籃球部……」

  「報告。」

  「請說。」

  「我看了這兩年關於籃球部的詳細消費爆表,關於籃球場的維護資費是不是太多了?還有籃球的購買量實在太多了,這完全是不必要的浪費,再說籃球部至今為止也沒做出什麼成就,是不是應該適當的縮減一下額度這樣也能方便其餘社團……」

  說話的正是剛加入不久就風頭漸露的平田旭,雖然少年一手拿著報表另一手扶著眼鏡一副彬彬有禮又極為認真的樣子,但熟知這少年的幾人都隱約覺得這廝今天有點故意針對籃球部,想起前段時間學校裡風生水起的關於籃球部的少年和1班女生的事情,眾人多多少少還是心知肚明的。

  不過嘛,反正和他們沒什麼關係。

  「關於這個問題……」副會長沉吟了下,隨即面無表情地將視線轉向長桌終端背對著眾人的椅子,「會長怎麼看?」

  「咦,原來會長今天在啊。」

  「原來那裡有人坐啊。」

  「嗚哇,我第一個進來的都沒看到。」

  一時間竊竊聲四起,顯然對這位鮮少出席會議的會長大人並沒有什麼敬重的感覺,後者卻似乎也不以為意,緩緩把椅子轉過來,露出少年遠比想像中還要稚嫩的臉孔,已經見過他真容的二三年級都已見怪不怪,一年級眾卻免不了又是一驚。

  「騙人,那是初中生吧?」

  「哇,皮膚好白。」

  「這麼可愛一定是女孩子吧?」

  「嗚哇,好想抱回家養。」

  「安靜!」

  副會長一生令下,眾人急忙噤了聲,不約而同的將視線轉向端坐首位的……正太會長,少年卻只是低頭手握一個遊戲機嗶嗶按個不停,似乎是察覺到副會長投去的冰冷視線,他的動作略微放慢下來,卻依舊頭也不抬。

  「那個不是佳代負責的嗎?她喜歡籃球就多給了。」和想像中一樣稚嫩的少年音,不過那說話的語氣是怎麼回事?超級任性的書記和超級縱容型會長嗎?

  「可是竹內學姐不是已經請辭了嗎?」

  有人忍不住問出口,少年按鍵的動作終於頓了下來,抬起頭瞥了一眼牆上的鐘錶。

  「沒理由會忘……」

  「對不起!我們來遲了!」

  推門聲突兀地響起,黑色長髮的少女氣喘吁吁地站在會議室門口,在眾目睽睽之下牽著另一個女生走到預留給書記的位置,扶著她的肩膀讓她坐定,隨即抬起頭看向首位的少年。

  「會長,這個就是我找的繼承者,下任學生會書記。」

  咦——眾人忍不住瞪圓了眼,不可置信這人居然真的可以任性到這個程度,而一直面無表情的副會長終於忍不住拍桌而起。

  「竹內佳代,會長一直縱容你不是讓你把學生會當成你家的……」

  「好啊。」——來自會長大人一臉天真無邪的回答。

  「抱歉會長,我剛才可能沒聽到您的聲音,請您再重複一遍……」副會長的聲音隱約透著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小男生乾脆把遊戲機放在桌上,抬起頭掃視了一眼屋內的眾人。

  「我說好,因為是佳代選的人啊。」

  百分百的信任,這是一道謎。

  湘北的女神和神出鬼沒的學生會長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謠言以某種令人厭惡的速度瘋起,不過對於當下的直葉來說,無端當上的這個什麼學生會書記才真是要讓她困擾。

  不知為何身邊的人忽然都忙了起來,竹內在交代完直葉該做的事之後就從她眼前消失了蹤影,愛理最近也有什麼事般每天放學很早就走了。直葉從學生會工作室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暗了,途徑車棚的時候剛好遇到推車走出來的某人,於是憋了一天的鬱悶終於有了宣洩的物件。

  儘管那人依舊是一臉睡眼朦朧的模樣。

  「流川楓,我們這樣像不像在約會?」  

  女生說這話的時候,兩人正破天荒地坐在學校不遠處的一家蛋糕店,剛消滅了一塊蛋糕的少女無聊地咬住吸管轉圈,一邊眯起眼打量著對面正不斷點頭的人,想起先前她對這人提出陪她說說話的時候,少年滿臉困意卻似乎並沒有想要拒絕的樣子,少女心頭莫名有股竊喜。

  「嗯?」對面的少年一臉茫然地看了她一眼,眼皮微微顫動看起來是困得很厲害了,一手卻還是握住飲料瓶,瞧見上面的吸管,他皺眉把它拔下來,隨即打開蓋子仰頭猛灌一口,直葉忍不住低叫出聲。

  「小心有冰……」

  話說出口就註定太遲,可樂裡混合的冰塊順著少年的下巴滑落到藍色t恤上,直葉急忙扯下至今俯身替他擦了擦,而造成一系列災難的少年卻依舊是一臉茫然的模樣,不過突來的冰涼也讓他終於稍微清醒了些,側過頭看到少女近在咫尺的臉,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在直葉臉上碰了下,少女渾身一抖,隨即趕緊坐回去,漲紅臉瞪著他。

  「你你你……」

  「臉……沾到奶油了。」他眨了眨眼,理直氣壯的提醒倒,直葉頓時更窘迫了,急忙用紙巾在少年觸碰到的位置狠擦下去,果然看到紙巾上沾了白色奶油,她忍不住暗自唾棄了聲,餘光卻瞥見少年一本正經地將沾有奶油的手指遞到嘴裡——

  騰!

  少女的臉瞬間爆紅,防患於未然地拿起紙巾堵住鼻子,視線卻一直盯著男生咂嘴的動作,然後便聽到他說——「餓了。」

  啊啊,雖然知道他是真的餓了可是這種時候真的是真的是……

  不行不行,黑川直葉,你要把持住你小清新的形象啊!雖然對面那個不停犯規的傢伙看起來一副很好吃又很好撲倒的軟軟的模樣,可是他是個笨蛋啊,情商絕對是負值的笨蛋!他丫的絕對是一張白紙啊!

  「喜……喜歡吃什麼蛋糕我請客!」她閉上眼低吼出聲,一邊拿起功能表遮住自己的臉以防自己不小心露出女癡漢的表情嚇到對方,手中的菜單卻忽然被人奪了去,她小心地將眼睛掀開一條縫觀察情況,卻見少年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此刻正低頭俯視著他,即使任性依舊如此理直氣壯地讓人氣結。

  「那個很膩。」

  「所……所以?哈哈,反正你家離得近嘛……」直葉吞了口口水,老天,這人幹嘛總是在不合時宜的時候靠那麼近啦,鼻血……

  「今天家裡沒人做飯。」

  「哦,那還真是遺……」「憾」字沒來得及說出口,直葉就被少年黑眸滾圓的樣子嚇到了,雖然他依舊只是維持一言不發看著她的動作,但女生還是從中瞧出了那眼神裡無盡的意思——「你……是……說……讓我去你家給你做飯?」

  「嗯。」極輕的聲音,帶著少年天生的些微鼻音,以及一股神奇的似乎是在高興的感覺?

  應該是在高興吧,那雙眼眸確實在一瞬間明亮起來。

  少年微微傾身的動作讓那個萬惡的t恤咧開了大大的口子,然後那個曾經讓少女陷入無限美好又無限糾結的鎖骨又攤開在眼前,於是大腦裡叫囂了半晌的「怎麼可能」直接被意識裡的小人「啪嘰」拍死在角落,換上了女生恍若夢裡的癡漢臺詞——「如果我可以的話……」

  可惡,分明是她先找他來訴說煩惱的啊!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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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牌的別樣日常

  常言道,坐懷不亂真君子。

  有人說,色字當前一把刀。

  還有人咬著沒吃到葡萄的酸勁歪歪斜斜地在史書上寫下「美色當前能抵抗住誘惑的才是能成大事的人」之類的句子。

  當然,以上這些話並不是說所謂的偉人都是以這種diao絲心理寫下的那些亙古名言,更不是說那些話不正確,但對於既不想成什麼大人物更沒想過要成就啥大事的黑川少女而言,如何防止自己在這美色面前露出癡漢模式都是個艱難的問題,就更別提此刻她正在和那個讓她每每在chun夢裡熊熊燃燒的美少年此刻正在僅隔一扇門的地方洗澡……

  他在洗澡!

  少女的意識裡不停尖叫著迴圈這句話的時候,少年形狀美好的鎖骨也跟著不停在腦海大轉,少女一邊猛地搖頭一邊捂住自己的口鼻防止某些不雅的東西低落在菜板上——對,她最終還是跟來流川家做飯了。

  啊,還是趕緊動手做完走人吧。這樣想著,直葉總算把意識從浴室裡的水聲抽離出來,開始進行今天的任務。

  其實流川家的房子並不是很大,不過在這個城市能在存進寸土的地方有一棟獨棟小洋房的家庭也不多,她上一次來的時候太匆忙沒注意觀察,這次剛發現原來他家院子裡還種了不少花草,家裡的擺設簡單卻不失優,想來流川楓的媽媽也是個相當會享受生活的人。

  該說是生活無憂的闊太太還是品味非常的家庭主婦呢……廚房的構造倒是和黑川家的差不多,廚具也都收拾得很乾淨,廚房裡的各種擺設證明這家的女主人確實有經常在做飯,直葉不自覺嘀咕起來。

  「那傢伙,分明有個這麼好的媽媽幹嘛還每天在外面吃啊……」

  「……最近剛回來。」

  門口忽然響起少年回答的聲音,直葉直覺地側過頭,剛洗完澡的人很厚道地穿了一件高領的休閒裝,此刻正一手拿著毛巾頂在頭上,另一手的手肘微抵在廚房的門框上,聲音迷迷糊糊地似乎是在解答直葉先前的疑問。

  「她有時會出去。」

  母親並沒有什麼正直工作,她唯一的工作就是照顧兒子,不過作為一個老公常年在外並且年齡逐漸增長的家庭主婦,她不可抑制地得了所有家庭主婦都會有的缺乏安全感的毛病,最近閑來沒事就要去流川爸爸面前刷一下存在感,也為此常沒時間管兒子的事,並且美名曰「鍛煉自主能力」……

  當然直葉並不瞭解這些,只當少年的母親工作繁忙經常需要出差,於是腦海裡閑來無事的闊太太形象迅速被在外冷豔在家溫柔又疼愛兒子的女強人替代,憧憬之情也油然而生。

  「哇,感覺伯母好厲害呢!」一邊腦補一邊拿起菜刀利索地切著捲心菜,看她莫名雞血的模樣,正在擦頭髮的少年頓了下,不自覺又擺出死魚眼。

  他剛才……說了什麼讓人這麼覺得的話嗎?

  「女人心海底針啊,小楓,你在這條路上還差得遠呢。」

  分明年過30還沒結婚,幾乎全家人一想起他第一件事就是張羅相親,都相到快得女人恐懼症了的傢伙,說起這種大話還真是臉不紅氣不喘。

  很多時候他只是懶得吐槽,並不是沒話可說,當然,以為一個死魚眼或者一個「哼」就能表達自己所有意思的這種想法也只是流川楓一個不大不小的中二心理所致,事實上,能真正猜透他意思的除了自家比較親近的親戚之外實在屈指可數……

  「幹嘛,兒子不可以嫌棄媽媽不好的哦。」

  她看懂了……果然很奇怪。

  「沒什麼。」少年繼續擺著死魚眼轉頭去擦頭髮去了,腳底踏著拖鞋慢條斯理地踱步到客廳沙發上。似乎是第一次在家裡渡過這樣悠閒的時間,他順手按下遙控器坐下來無聊地來回換著台,換到某個正在熱播韓劇的電視臺的時候,女生剛好端著料理從廚房走了出來。

  。

  「啊啊我要看那個!」

  一邊說一邊慌忙把餐盤放在桌上,隨即湊到他跟前伸出手,一臉兇殘的模樣看起來絲毫不打算相讓,流川愣了下,看了一眼她又瞥了一眼電視劇,然後緩緩把遙控器放在她手上,直葉的黑眸立即晶亮。

  「謝啦!這劇我追很久了哎,今天可是大結局呢!」

  如果不是因為被這傢伙誘惑,她現在應該是坐在家裡啃著西瓜看電視劇來著……  

  說起來西瓜——「冰箱裡的西瓜是什麼時候買的了?」

  「蔔志答……」正在低頭吃飯的人口齒不清的嘀咕了句,直葉瞥了一眼還在唱著片頭曲的電視,隨即擱下遙控起身走向廚房,流川的視線不自覺落在遙控器上,眨眼。

  「嗚哇,好冰,這個至少放了一天了吧。」

  少女打了個哆嗦從廚房裡走出來,一手拿著一塊西瓜一臉心情良好的模樣,視線掠過正在認真吃飯的少年落在電視機上,直葉驀地瞪大眼。

  「怎麼變成這個台啦?」

  「蔔志答……」繼續口齒不清。

  「那遙控器哩?」少女急忙丟下西瓜去尋找電視劇宅的命根,詭異的是沙發和桌子上都不見了那東西的蹤影,直葉頓時傻眼。

  「沒來由啊……」

  一邊說一邊上躥下跳忙活起來,房間的主人依舊老僧入定般坐的挺直,視線卻直盯著電視機裡正在播放的籃球比賽……咦,籃球?

  直葉立即了然,迅速回到沙發旁居高臨下地揪起某人的衣領。

  「是你幹的吧?」

  繼續死魚眼,搖頭。

  「哼,不說是吧?」直葉轉過頭將少年眼前吃了一半的晚飯端了起來,一步一個腳印地留給他一個甚為憤慨的背影,「那就別吃了,我帶回去給樓下阿黑。」

  「……那是什麼?」

  「上次回去路上遇到的一隻黑貓。」

  「唔,現在在你腳邊那個?」

  「啥?」直葉直覺的低下頭,果然看到腳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團黑色,並且那個黑色的小傢伙正抱著一樣東西啃得不亦樂乎……

  「啊!遙控器!」少女端著餐盤原地跳腳,受到驚嚇的小傢伙立即銜著遙控器躥開了,直葉抬起頭瞪向流川楓,「快去搶回來啦!」

  少年轉過頭一臉漠然地舉起手裡的筷子……意思是他還沒吃飽?

  「……算我輸了好吧!」直葉又把手裡的東西送回他跟前的桌上,隨即卷起衣袖開始了自食其力的捉貓行動,好在小傢伙似乎對那東西興趣不大,只隨意地啃了兩口便丟下了。直葉急忙找出紙巾擦了擦,餘光卻瞥見黑貓默默地蹭到了沙發上,在流川楓旁邊坐定,然後轉頭對著電視裡的籃球比賽看得出神。

  奇怪……這貓感覺很有教養的樣子。

  「喂,流川楓,你捉住它!」

  她在沙發後小聲交代道,剛吃飽喝足的少年擱下筷子朝她看了一眼,隨即伸手將黑貓拎起來朝後遞給她,直葉這才瞧見小傢伙的項圈上確實掛著一個小小的身份牌。

  「我瞧瞧,名字叫——小三?」

  「喵嗚~」

  被叫到名字的小傢伙立即低叫出聲,並且伸手蹭了蹭正拎住它的那只手,於是難得被貓親近的少年頓時好生感動,把它拎回來擺回原位置,然後一人一貓就這樣繼續盯著電視裡的比賽,直葉頓時哭笑不得。

  「喂,流川楓,你不覺得這名字很耳熟嗎?」

  「蔔志答……」已經在啃西瓜的少年。

  「喵嗚~」貓咪似乎是在應和的聲音。

  「好吧,你們贏了。」

  直葉無奈地攤開手,走過去把桌上的餐盤端起來朝廚房走過去,隨即忽然想起什麼般轉頭瞪向那兩隻。

  「不許動我那份西瓜!」

  少年抱著西瓜偏過頭眨了眨眼,無辜又永遠理直氣壯的。

  「……我家的西瓜。」

  「所以呢?」直葉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我不能吃?」

  搖頭,似乎瞧見她還不解氣,少年緩緩把自己手裡的那塊西瓜也放下堆到她的那塊旁邊,然後一言不發地轉過頭繼續看比賽,直葉愣了半晌,隨即驀地笑出聲來。

  「笨蛋,誰要吃你口水啦……」

  一邊說一邊轉頭去廚房收拾了,嘩嘩的水聲間隙夾雜著女生似乎不太在調上的歌聲,少年滿臉疑惑地眨了眨眼。

  「喵嗚……」名叫小三的黑貓也偏過頭輕叫了聲,少年低下頭伸手揉了揉它的腦袋,一邊努力用眼神與它溝通。

  你也覺得很奇怪吧?她剛才為什麼突然又高興起來了……

  那時的少年還沒意識到這將會是困擾他一生的難題,只在盯著球賽的同時才不怎麼經意地想起最初她要看的是另外一個台,然後才近乎恍然地想起此刻廚房裡的女生正在唱的似乎就是那個片頭曲——她不要看那個了麼?

  這個小小疑惑並沒有持續太久,當女生終於將一切收拾妥當從廚房裡走出來的時候,球賽剛好結束,少年順手拿起遙控器換了下臺,然後廚房門口立即響起女生的尖叫聲。

  「啊啊啊啊!發生什麼了!為什麼男主角死掉了!!」

  「……蔔志答……」


☆、最是難懂女人心

  常言說新官上任三把火。

  其實說的並不止是作為「新官」的當事人,同時也包括即將迎來這位新官的人。

  對於莫名其妙做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官的黑川少女而言,這莫名背起來的職位實在不是什麼讓人愉悅的東西,但其實同樣的,入學開始就為了學生會奮鬥的現任成員們對這位空降的學生會書記也多是不服的,其代表人物自然少不了前幾日一直在刷存在感的某眼鏡君。

  「你說啥?」

  難得早到學校一次就突然接到莫名其妙的任務,直葉表示非常火大,她昨天晚上因為受到男主角掛掉的打擊在流川家抓狂了很久才回家,入夜之後一直惦記著沒來得及看到的直播翻來覆去睡不著,所以才早起來學校補眠的,結果這傢伙剛才說了什麼?

  「我想我剛才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新入學生會幹部都要輪流在校門口值班,今天該是輪到你了。」

  騙鬼啊,先不說她入學那麼久從來沒在學校門口見過什麼學生會幹部,她昨天剛加入學生會,今天就把新的班表排好了?還那麼湊巧的讓她先來?

  「呵呵,這個表是誰排的,效率不錯嘛。」

  直葉皮笑肉不笑地掀了掀唇角,對面的少年一臉漠然地伸手推了推眼鏡。

  「我。」

  「辛苦你了平田君。」

  啊啊啊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這樣的男生!

  直葉一邊踏著慢條斯理的步子走向學校門口一邊在腦海不停詛咒某人萬事不順,想起剛才她走出學生會辦公室的時候其餘人看熱鬧一樣的眼神,少女拿起手中的記錄本貼在額頭,忍不住仰頭歎息出聲。

  「學姐啊學姐,你可真是給了我一份好差事啊……」

  什麼叫做「如果你不肯做這個書記的話將來就沒人給籃球部撐腰了」?用這樣的理由就妄自決定她接下來的校園生活什麼的……

  「而且你也看到了,會長那個樣子完全讓人放心不下,我總要找到讓我信任的人才行。」

  說起來,竹內學姐和會長到底是什麼關係啊?

  直葉原本就不是愛記仇的女生,原本糾結著厭煩的情緒也很快被最新的疑惑取代,一邊拿起裝腔作勢的臂章戴在手上一邊朝學校門口走過去,身旁的牆壁上卻忽然有什麼掉了下來。少女還沒反應過來,落在腳邊的包卻忽然可疑地動了下,少女怪異地蹲下來,因為落地衝擊而微微咧開的拉鍊正緩緩打開,然後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從裡面鑽了出來。

  「喵嗚~」

  「嚇!」直葉不及防被嚇得跌倒在地,瞪圓了眼看著剛爬出來的小傢伙,正疑惑著它怎麼在這裡,下一刻,牆壁上又落下一道身影。

  黑髮少年挺直地在少女跟前站定,隨即彎下腰一手抱起小傢伙另一手撿起自己的包轉身欲走,隨即又驀地轉了回來,瞧見正在地上努力爬起來的少女,他的眼神不自覺有些困惑。

  「……在這裡做什麼?」

  「這話該我問你吧!」直葉立即跳起來,憤慨地晃了晃手臂上標有「風紀」的袖章,「今天我第一天上崗你就翻牆是鬧哪樣啊!」

  「嗯……」對面的少年遲疑了下,視線掠過袖章落在女生臉上,隨即伸手指了指大門的方向,「那個,在檢查包裹。」

  「是聽說有這麼回事。」直葉點了點頭,聽說是因為最近學校裡有偷竊事件發生所以盤查比較嚴格,任何違禁物品都不准攜帶入內——違禁物品?

  等等!

  「你是為了偷渡小三才翻牆的?」

  看到少年果然點頭,少女忍不住一手揉著額際,另一手無力地揮了揮。

  「我說你……」

  「嗯?」輕微上揚的鼻音,無盡的茫然與一股莫名的……略期待的感覺?

  看到對面的人果然是一臉茫然又似乎心情還挺愉悅的樣子,少女立即仰頭一巴掌拍在腦門。

  「算了,你走吧,我什麼都沒看到。」

  「……為什麼?」她好像在生氣……

  「閉嘴別管啦!快走吧!」直葉背過身去,實在不想和這個完全沒有校規常識的人解釋,一早堆積起來的不滿與鬱結之氣也幾乎快到了臨界點,少年卻忽然從背後扯住了她的手臂。

  「為什麼……生氣?」

  為什麼生氣!她說出來他也不懂啊!

  「呼,我真的真的沒有生氣……」直葉常常地抒了口氣才轉過身,努力朝對方揚起一抹笑臉,順手把袖章摘下來在他面前晃了晃,「你也看到了,我現在有工作在……」

  話說一半忽然頓住了,少女瞪圓了眼看著原本還趴在少年臂彎裡的小傢伙躥到她的手臂上,並在兩人同時怔住的時候低頭咬住袖章然後迅速逃竄,流川眨了眨眼,似乎還處於呆愣階段,直葉則是毫不猶豫地跳了起來。

  「壞了!那上面還有我的名字!」

  萬一被誰看到以為是她帶貓進來的,她就真的不用在那個學生會待了……好吧,雖然她真的沒興趣,可也絕不能這麼狼狽的退場,尤其那折的也是竹內學姐的臉面啊!

  「啥?讓我們一起去找一隻黑色的貓?」正在睡覺中被人叫出來的紅發少年滿臉不太爽快地瞪了瞪眼,「沒興趣,我還要睡覺。」

  「櫻木同學,」直葉急忙伸手扯住正欲背過身的櫻木,隨即湊近了小聲嘀咕起來,「那只貓的名字叫……」

  「啊,那個不是櫻木花道嗎?一起的女生是誰啊?」

  剛好路過走廊的少女三人組驚訝地看了一眼正相談的少年少女,雙麻花辮的女生偏過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女生。

  「那傢伙居然也有女生緣?」

  「那個女生似乎在哪裡見到過……」另一個短髮女生眯起眼喃喃自語起來,中間的黑髮少女眨了眨眼。

  前方的兩人似乎交談已經結束,看到女生快步離開走廊,而原本一臉不耐的紅發少年卻忽然被打了雞血一般興奮的模樣,少女遲疑了下,身體先于理智趨身上前。

  「櫻木君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遇到什麼好事了嗎?」

  「哦晴子小姐!」一看到心上人,少年毫不猶豫地綻開笑顏,大大咧開嘴角正要說話,卻又忽然想起先前女生那句「不要和任何人說起這事」的交代,只好伸手撓了撓腦袋顧左右而言他,「啊哈,沒什麼……哈哈,我還有點事先去忙了!拜!」

  一邊說一邊蹭著走廊牆壁後退著離場,滿腦子都想著等下該怎麼奚落某只不小心和貓同名的「學長」,少年並沒有注意到心上人眼中一閃而逝的失落,倒是遠遠看到了正蹲在車棚處似乎是在搜索什麼東西的某人——一個這個時間絕對不可能保持清新的人。

  「喂,流川,你在這種地方做什麼呢?!」

  聽到身後傳來毫不客氣的詢問,黑髮少年轉過頭,夏日的清晨陽光明亮,背光而立的少年身上又隱隱傳來一股燃燒著無窮熱力的感覺,流川楓下意識地伸出一手遮住視線,隨即眯起眼轉過頭繼續忙碌起來,被徹底無視的人頓時跳腳。

  「你居然無視我……」

  一邊說一邊快步朝他走過去,到達死對頭身邊的時候才看到他手裡正拿著一根不知從哪裡來的狗尾巴草彎腰對著一輛單車後的黑色一團……咦?

  「喵嗚~」

  黑貓在被櫻木的視線捕捉到之前猛地躥了出來,直踩過紅發少年的臉借此跳出了包圍圈,隨即迅速逃竄,櫻木頂著一臉被貓抓爛的臉原地跳腳,隨即被流川賞了個白眼。

  「正蠢材。」

  「流川你說什麼……」脾氣不佳的少年再度跳腳,流川楓卻已經轉身朝黑貓逃走路線追過去了,想起先前從昔日校友那裡得到的委託,他胡亂地揉了揉臉跟了上去,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問出心底的疑惑。

  「你也在捉那個……小三?」

  前方的人忽然停了下來,轉過頭看著他,面無表情的樣子看起來和往常並無兩樣,似乎是在問他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櫻木不疑有他地攤開手。

  「剛才黑川那傢伙來找我說是關乎她未來的大事什麼的……」

  咦,這傢伙剛才一瞬間是不是臉色變得很奇怪?

  櫻木還沒來得及對此疑惑進行思考,前方忽然傳來男生尖叫的聲音,聽著似乎是來自籃球館,兩人不約而同地互瞪了一眼,隨即同時循聲奔了過去,櫻木沖在前方推開門,看到剛好被黑貓撞到在地的某學長一邊叫著「這什麼啊」一邊很努力想要擺脫黑貓桎梏的身影,櫻木少年向來簡單的大腦一瞬間當機。

  小三被小三壓倒了。

  咦,意外地很順口嘛。

  「哈哈小三你居然被一隻貓給壓倒了真是沒用!」不管怎麼樣先笑一頓再說,櫻木一手捧著肚子另一手指了指某人,「不過這也是緣分吧,畢竟你們都是叫……」

  「小三!」

  少女的聲音突兀地出現在體育館門口,打斷櫻木急於出口的話,籃球館內的人紛紛朝門口看過去,黑色長髮的少女氣喘吁吁地走進來。看清來人,剛把貓制住的三井雙手抱著黑貓坐在地上眯起眼,還沒來得及反應她剛才為什麼忽然叫他外號,女生忽然彎下腰朝他伸出手。

  「找你很久了,一起回家去吧,小三。」

  那是只存在記憶中的,燦爛又純粹的笑顏。

  是嗎?這傢伙其實……

  「喵嗚~」被叫做小三的小傢伙低叫了聲,伸出舌頭舔了舔三井的臉,後者護不住癢低笑出聲,握住它的手也不自覺鬆開。小傢伙迅速從他懷裡躍出去落在女生懷裡,然後像是完成了什麼重大使命般歪著腦袋睡得香甜,那沒心沒肺的睡顏徹底喚醒某人潛藏的記憶——

  「……這是那時候的小貓?」為什麼叫小三?

  後面一句他很想問出口,卻莫名覺得有些窘迫,看到女生一言不發地抱起小傢伙要走,三井不由遲疑了些。想起前幾日那場不歡而散的對峙,他其實沒怎麼有把握面對眼前陰晴不定的湘北女神,不過有件事他似乎終於明白了些。

  「那個……謝謝你。」

  「……謝我什麼?」她明明什麼都沒能做到。

  「我也說不上來……總之很感謝你一直在湘北。」想起這些年偶爾會出現在夢境中的那個乖乖牌少女,三井一時忘記了眼下是在眾人圍觀著的籃球館,也忘記了自己臉上還掛著黑貓抓住來的兇殘痕跡,兀自頂著一臉的狼狽撓了撓後腦,說出的話卻讓眾人頓時忍不住笑出聲。

  「話說回來,你果然很喜歡啊,那個小三。」  

  剛趕到籃球館門口的直葉一下磕到了流川後背上。

  遲鈍也要有個限度啊,老兄。


☆、一二三與木頭人

  習慣是很可怕的東西,總是在不知不覺的時候侵佔你的生活,當你終於察覺到它在身邊的時候,日常,其實就已經變了模樣。

  「喂流川,都快上課了你站在那裡做什麼?」

  身後傳來熟悉的大嗓門的時候,黑髮少年正難得清醒地站在走廊的窗戶旁邊,二樓的距離足以讓視力良好的少年清晰地捕捉到樓下的風景,雖然是一直以來的事情,但這還是他第一次在此駐足。

  「有什麼好玩的事情嗎?」

  看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櫻木忍不住湊過去試圖看熱鬧,剛走到流川身邊的時候,少年忽然看都沒看他一眼抬腳就走。

  「什麼都沒有,蠢材。」

  「流川你!」櫻木頓時跳腳,黑髮少年雙手插在口袋慢條斯理地走在走廊上,心裡莫名覺得煩躁。

  似乎是從前幾日的找貓事件開始,那個總是偶爾會出現的女生漸漸地忙了起來。樹葉屋關門有一段時間了,她泡在學校的時間變多,但卻似乎越來越沒有閒暇,不管什麼時候碰到都是抱著一堆檔匆匆趕路的狀態,就像現在。

  上課預備鈴聲在校園內響起,少女抱著一大堆檔從教學樓跟前走過,因為太匆忙沒看路,不小心撞到了前方剛好走過來的人,懷裡的東西嘩啦啦落了一地。

  「對不起!」她直覺地道歉,一邊彎腰開始撿東西,對方倒也好性子,也蹲下來幫忙拾起散落一地的東西,一邊狀似無意地說了句什麼,直葉莫名一怔。

  「黑川家的小直?」

  栗色短髮的少女不知不覺成了學校裡的名人,也許是因為突來的學生會書記這一名頭,也許多多少少和籃球部的皇牌少年有關,又也許是因為女生莫名爆表的工作能力,總之原本就不算默默無聞的女生變得更加廣為人知,但這個叫法——

  「你是?」

  直葉抬起頭狐疑地看向少年,從小到大會這麼叫她的就只有母親老家的那些長輩們,眼前這人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大吧?

  「啊,果然是黑川家的小直嗎?」

  男生的眼神一亮,雖然有些黝黑卻顯得棱角分明的臉上也堆出燦爛的笑臉,一邊把手中的文件遞給她。

  「我是森原悟,你記得嗎?」

  直葉驀地朝後坐在地上,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悟……哥?」

  「啊,太好了,看來還記得。」少年頓時笑得更燦爛了,一手揉了揉發頗有些松了口氣的味道,直葉急忙爬起來胡亂地揮手。

  「說什麼話呢,我就是忘記了你的臉也不可能忘記救命恩人的名字啊!」她也顧不得撿東西了,兀自不可思議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不過你……以前有這麼黑的嗎?」

  「咳……」對面的少年不小心被嗆了下,隨即掩飾性地咳嗽了聲,「那個,之前暑假參加全國青少年足球集訓時曬的。」

  他說的輕描淡寫,直葉也不知道這其實整個神奈川能參加這個集訓的人都屈指可數,只一知半解地點了點頭。

  「那挺好,我記得你小時候就很喜歡踢足球啦。」

  鄉下沒什麼合適的場地,那時男孩總喜歡去村頭小河附近的空地去練習,也因此才能救下因為逞能而險些淹死自己的女孩。

  「恩,倒是小直你,這麼多年不見變化好大,那天在操場都沒認出來……」

  「什麼操場?」直葉疑惑地眨了眨眼,這時上課鈴適時響起,森原笑著揮了揮手。

  「算了,下次再說好吧。」一邊說一邊轉頭指了指身後不遠處的教室,「我就在這個班級,以後有什麼事都能來找我,拜!」

  「好的,悟哥再見!」直葉微笑著跟著揮手,嘴角咧開的燦爛弧度直讓剛好回教室的少年險些撞到門板上。

  那個黑川啊,居然笑得那麼燦爛。

  想不到居然能在這麼焦躁的時候遇到孩提時代的朋友,直葉憋屈了幾天的心情不自覺也好了起來。這所學校還有那麼多有愛的人在,那些做個學生會幹部就開始勾心鬥角的傢伙們真的不值一提。

  這樣想著,女生走路的步伐都跟著歡快起來,一邊走一邊繼續哼著那首走掉的歌,剛踏上二樓的樓梯拐角就被矗在那裡的高個給嚇了一跳。

  「嚇?你……你在這裡幹嘛?」

  看清少年的樣子,直葉下意識地朝後退出兩步,這次護緊了懷裡的東西,她自己卻重心不穩緊急地朝後仰,眼看就要掉下去,被流川楓敏捷地拉了回來,她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隨即朝他翻了個白眼。

  「你不去上課在這裡做什麼?」

  「……沒什麼。」一如往常略帶鼻音,沉悶中夾雜著些許不甘不願的味道,聽起來似乎有些不太高興?

  「怎麼了?」直葉眨了眨眼,據說一般這個時候都是這人睡覺的時間來著,會站在這裡絕對不是如他所說的那樣「沒什麼」吧。

  流川繼續沉默,隨即忽然朝直葉伸出手,後者直覺地把手裡的檔遞了過去,他的眼神動了下,居然真的接了過去,轉身踏上樓梯。

  「噗……我要送去三樓的理科實驗室。」

  直葉樂的輕鬆,跟在身後小聲地嘀咕道,流川從鼻孔裡哼出一個音節表示瞭解,少女心情頓時無限良好。

  「也許是我自作多情了……不過你是為了幫我才特意等在這裡的嗎?」

  「不是。」非常果斷的回絕,女生的臉立即垮了下來。

  「咦,那是怎麼樣……」這傢伙最近是不是有點奇怪……

  「……很閑。」繼續哼,臺詞依舊簡短地讓人抓狂。

  「哦——」直葉不自覺撅起嘴,拖長了音道,「快要開始地區決賽的人說這樣的話沒關係嗎?」

  「……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啊!」身後的少女忍不住碎碎念起來,「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麼才這麼拼命想把事情趕緊做完啊……」

  如果不是為了週末能去看湘北對翔陽的比賽,她至於現在累死累活的麼。

  少女的碎碎念似乎並沒有成功地傳達到少年耳中,證據就是流川楓忽然轉過來看著她,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模樣,依舊是標準的死魚眼,長長的睫毛一如既往一閃一閃刷著存在感,直葉不自覺咽了口口水。

  「又怎麼了?」

  她僅剩的節操都押上去了唉,這人就不能少誘惑她一次嗎!

  「……最近很忙的樣子。」少年忽然開口,徹底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直葉撇了撇嘴。

  「是啊,托這個學生會的福,什麼牛鬼蛇神都跑出來了。」

  「……為什麼?」少年皺眉,一副不能理解的樣子,似乎是在問她為什麼明明那麼不開心還要待在那裡,直葉挑眉。

  「也許我天生犯賤?越是人家要阻撓我就越是想做好給他們看。」她聳聳肩把那遝檔又拿回來抱在懷裡,「說了你也不懂啦,你還是趕緊回去上課吧,到時候王牌都不及格豈不是太難看了。」

  聽起來十足像是長輩誘哄小孩子的話,遲鈍如流川楓也忍不住不悅皺起眉,女生忽然抬起頭朝他眨了眨眼。

  「你是在關心我嗎?」比先前在樓上看到的還要燦爛的笑容,嘴唇迅速張合是她一直以來的說話習慣,出口的話卻讓他不自覺一僵。

  「沒關係,我一個人可以應付得來的。」

  隱約找到了,這些天以來煩躁的源頭。

  「那一定是因為流川前輩你喜歡我姐姐呀。」

  比賽前一天難得提前結束訓練,少年習慣性地來到樹葉屋,入目所及的卻只是一把亮澄澄的大鎖,然後剛好遇到要出門的吉野小弟。

  「啊,流川哥哥,我正要去醫院看望直樹哥哥,你要不要一起來?」

  植樹……啊,醫院裡那個奇怪的男孩子。

  這樣想著,他不知不覺地來到了醫院,病房裡很安靜,男孩的父母似乎出去和醫生商量什麼去了,口口聲聲要來探望病人的吉野小武早就跑得不見人影,於是就形成了現在的場景。

  似乎是察覺到流川楓不太對勁,直樹隨意地和他攀談起來,少年雖然總是只回答隻言片語並且很難捕捉到重點,卻完全難不倒身為流川腦殘粉的黑川直樹。

  「……喜歡?」

  少年好看的眉頭不自覺皺緊,看樣子就是完全不明白這個詞的意思,直樹忍不住輕笑出聲。

  「就那個嘛,前輩現在難道不是陷入‘她好像遇到了麻煩可是我卻什麼都幫不了’這種糾結?」

  黑眸瞬間晶亮,隨即點頭。

  「那就對了。」直樹忽然來了精神,坐起來靠在枕頭上伸出手晃了晃,「因為在意才會想要幫忙,因為喜歡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感到不悅,前輩你雖然缺乏這方面的常識,可是不代表你不會有這樣的感情啊。」

  看到對面的少年皺眉眯眼似乎陷入新一輪茫然的模樣,直樹忍不住暗自歎了口氣。

  「那麼簡單地問了,今天看到姐姐對那個‘不知道哪裡來的傢伙’笑得很燦爛的時候,你的第一個念頭是什麼?」

  「……不爽。」

  「然後呢?」

  「……那是哪裡來的傢伙。」

  「再然後呢?」

  「……」為什麼她要那樣笑。

  最後這句話不知為何說不出口,想起前幾日找貓事件時也曾因為她對櫻木說了同樣的話感到非常不爽,遲鈍如他也隱約察覺到了問題重心在哪裡,忍不住開始陷入沉思,病床上的男孩忽然伸出一手搭在他的肩膀。

  「流川前輩,雖然這樣問有點那啥,不過我很想知道,你看上我家小直啥了?」

  黑髮少年極為緩慢地眨了眨眼,這才注意到眼前的男孩其實五官和他姐姐的有諸多相似,不過弟弟看著他的時候一直是閃亮又欣喜的,而直葉卻似乎永遠在瞪著眼。

  生氣的,高興的,不甘的,糾結的,無論何時何地都如此鮮明又活力四射,不經意說出口的話都會讓向來懶得思考的他莫名開始思緒蔓延。

  「流川楓,我……好像喜歡你哎。」

  喜歡她什麼?大概是因為……聽到她叫他名字的時候總是莫名覺得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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