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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韓娛)人生重置》作者:宗心【完結+番外】

《(韓娛)人生重置》作者:宗心【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7224個瀏覽者
文案:

在年屆不惑時正式隱退的張賢貹一覺醒來,竟然回到了2006年他剛剛落選BigBang的時候。
重活一世,張賢貹義無反顧地選擇沿著曾經的人生軌跡,再次走向他深愛的舞臺。
張賢貹知道,對於他而言,站在頂端俯瞰眾生的事自始至終都是遙遠的。然而人生重置後,有了經歷與經驗,未來卻還未到來,他可以汲取曾經的教訓,認真地、沒有遺憾地活過他接下來的人生。
簡而言之,這篇小說講述的是一個普通人自我提升自我挑戰的過程。
從另一個角度講,這篇小說講述的是作者絞盡腦汁給一個哪方面都不好開金手指的人努力開金手指的過程。
男主視角,BG文。
事先排雷:
1、作者一生放蕩不羈摯愛小公司,三大YG可能會寫些,其他兩個看情況
2、堅持有優點有缺點才是完整的人,寫到藝人的缺點絕不是在黑人,當然寫的不好歡迎指出,如果寫歪了懇請不要開罵,作者虛心接受批評建議,如果討論過後仍冥頑不靈您再罵不遲
3、補充第二條,作者討厭2PM某些成員,可能會很隱晦地黑他們,儘量控制,但說不準沒控制住,2PM的粉絲們請有心理準備

內容標籤:韓娛 重生 娛樂圈
搜索關鍵字:主角:張賢貹 ┃ 配角:金炫雅,beast成員,全志龍,禹智浩,洪勝成,朴載範 ┃ 其它:cubebeast韓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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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返

  「這雪來得真不是時候……」飛機在晚點五個小時之後終於飛抵韓國,車窗外是首爾的溫暖冬日而不是東京的大雪紛飛,徐晟宇的心卻仍然被鬱悶籠罩著。

  這個時間,演出都結束一個小時了啊。

  因為行程沒趕上自己在韓國關係最好的前輩的告別舞臺,俆晟宇的心情不可能好得起來。

  「晚上沒有通告,你們就好好休息一下,不要到處亂跑……」車駛進宿舍所在的社區,馬上要去公司做彙報的經紀人不厭其煩地叮囑著成員們,俆晟宇心不在焉地聽著,目光渙散地面對窗外。

  忽然,他的瞳孔驟然緊縮,凝聚到一個點。

  車停下之後,俆晟宇急匆匆地對成員們說自己有事會晚一點回宿舍,就忙不迭地跑了下去。

  「這小子」,經紀人順著俆晟宇奔跑的方向望去,了然地笑了,「你們說,晟宇是怎麼和那位前輩熟悉的?」

  俆晟宇還沒來得及開口,張賢貹就把一個大袋子遞到了他手裡:「你來得剛好,幫我拿一下吧。」

  冷氣隔著袋子傳到俆晟宇的手上,裡面的東西絕對是張賢貹的最愛雪糕無誤,俆晟宇頓時有點哭笑不得,天知道張賢貹當年選擇在這個社區購置房產,有沒有在冬天買雪糕也很方便的原因。

  「有獎勵嗎前輩,比如,請我吃一根?」

  「我們公司在身材管理方面是不嚴格」,張賢貹盯著俆晟宇有點圓潤的臉,瘦削的面龐上仍沒有一絲笑容,「你也要為嗓子想想,拿個盒裝的,放化了再吃」。

  「我知道了,前輩,別用身材打擊我。」俆晟宇努力讓自己的表情明媚一點。

  「我能用來打擊你的,也只有身材吧」,張賢貹終於笑了,這笑容很淡,俆晟宇只能從中感受到稀薄的暖意,「現在它也沒什麼用啦,我今後只能靠這個」,張賢貹用手指點在自己的額頭上,說。

  張賢貹的心情不好,這直接體現在他的表情上。強顏歡笑這種事情,很少在他的身上發生。清楚這一點的俆晟宇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對方,他剛剛錯過的,是張賢貹作為音樂劇演員的告別舞臺,也是張賢貹藝人生涯的謝幕。

  他知道張賢貹有多喜歡舞臺,組合解散以後公司不願意再給這些三十多歲的「老男人」投資,張賢貹硬是排除萬難改行成為一名音樂劇演員,這幾年綠葉式的配角也演了一些,可是面對激烈的競爭,半路出家的張賢貹還是漸漸地力不從心。

  公司的建議是轉到幕後參與練習生的培訓,cube最早的藝人們大多都選擇幕後作為退隱後的去處,對於人氣不再的張賢貹來說,幕後也確實是他最好的選擇。張賢貹沒有拒絕公司的好意,前段時間他還當著俆晟宇的面自我開解說,年輕時接受採訪要說對新領域的期望,他的回答是如果往其他領域發展的話想試著培養新人,現在也算是圓夢了。

  可很明顯,那只是自我開解而不是真正想通,直到現在,張賢貹對於舞臺的態度仍然是,捨不得。

  在綜藝節目中所向披靡的好口才這時完全排不上用場,俆晟宇把自己代入到張賢貹的處境,也想不出來有朝一日他要怎樣才能讓自己放下。默然走在張賢貹的身後,無數的言辭從胸口湧到唇邊,又被俆晟宇壓了回去。

  「不用想著怎麼安慰我」,俆晟宇的那點心思,以張賢貹的敏感又如何察覺不到,電梯門合上以後,他開口道,「我會自己調整的」。

  「可是,那樣用的時間不短吧。」

  被戳中了痛處的張賢貹明顯噎了一下,隨即開始磨牙:「你是想讓我揍你一頓嗎?」

  「現在我能做的好像只有這個了。」

  合著翻我的黑歷史你還動機高尚了?電梯在這時候停下,張賢貹一邊往外走一邊探身把手伸到裝雪糕的袋子裡狂翻,迅速地從中掏出一盒冰沙,然後直接打開並舀了一大勺,硬塞到俆晟宇的嘴裡。

  「唔……」猝不及防的俆晟宇中了招,他感覺自己的舌頭都要被凍住了。

  但不能不說他的慘狀很好地取悅了張賢貹,終於真心笑出來的他開門後側身讓俆晟宇先進,關好門後他把已經打開的冰沙放到茶几上,又自己接過那袋雪糕放到冰箱裡,最後給俆晟宇調了一杯溫水。

  「我今天沒有拿哥練藝能感啊,為什麼還是遭到了封印的待遇?」終於緩過勁來的俆晟宇眼淚汪汪。

  「明知故問,你在故意惹我」,張賢貹說,「不過方法不錯,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心情好多了,飛機晚點的事也別放在心上了,晟宇,你不去還好,退隱了再借你的知名度上一次新聞,這沒什麼意思」。

  在cube的後輩藝人和練習生眼中,張賢貹不是一位好相處的前輩,他沒事不會刁難誰,就是那冷淡寡言的性格令人時常有無處著手的感覺。俆晟宇能成為張賢貹唯一親厚的後輩,其間也是有不少巧合在推波助瀾。

  因此,他難免要為張賢貹的未來感到擔憂,就算幾年來受到了對方很多照拂,俆晟宇也必須承認,張賢貹做事沒問題,但真不是管理的料,他與後輩溝通的能力在剛認識的時候是水準下,現在也只是勉強到正常水準。

  「我之前還以為前輩會去做企劃。」俆晟宇有點可惜,張賢貹做歌手時嘗試過非常多的概念,在這上面很有心得,至少要比教練習生強多了。

  「那幾次實戰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最近的企劃又都很關鍵」,張賢貹對這個情況表示理解,「晟宇,你要真不放心,solo的時候給個機會吧」。他小小地開了個玩笑,但這也算是實話,在藝人的個人活動方面,cube干涉得一向不多,尤其俆晟宇還是一名成功的創作型歌手,很多事都能自己搞定。

  唯一的問題就是,國籍。「我當然願意,可公司會不會讓我單獨活動……」徐晟宇很認真地想著。他是美籍華人,而且目前人氣在組合中已是一枝獨秀,韓國的經紀公司對外國人的態度基本上都是既利用又限制,cube不大可能再往俆晟宇身上砸資源。

  「俆晟宇你適可而止,別吃了!」

  「還擔心我和後輩的溝通問題,再讓你吃下去你們隊長首先就得埋怨我」,俆晟宇和張賢貹一樣是吃貨,不同的是,張賢貹怎麼吃也不胖,而俆晟宇的體重管理略有些辛苦,於是為俆晟宇的關心感到有點窩心的張賢貹,選擇用吐槽來轉移話題,無情地阻止了俆晟宇舀起又一勺冰沙往嘴裡塞的動作後,張賢貹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現在不會連我的衣服都穿不下了吧」。

  俆晟宇頓時感覺他受到了極大地侮辱:「怎麼可能!」張賢貹再不容易胖也四十歲了好不!

  「走走走,去試一試,要我說你的私服品味真不怎麼樣,沒想過多看看雜誌自我提升嗎?」

  張賢貹在轉移話題方面的技巧並不高明,俆晟宇察覺得到,張賢貹不想再繼續自己開啟的對話,這讓俆晟宇開始反思他剛才的用詞,畢竟,再怎麼說張賢貹也是大了他整整二十歲的前輩。

  「別多想了」,心裡有事難免會有點走神,針對俆晟宇的新造型給他做完服裝搭配後,看出了他的心思的張賢貹開口道,「我的情況沒那麼糟糕,新工作總要試試看才知道行不行,再說我又不缺錢,實在不行的話就提早安度晚年,沒事的」。

  「你才四十歲啊前輩,按現在的平均年齡算人生的一半都沒過去呢」,張賢貹說的話也沒什麼問題,只是那不善於自我開解的性格實在是時常讓親近的人感到擔心,比如說現在,他還沒有從告別舞臺這件事中走出來,即使是在安慰俆晟宇,也能讓人從話裡聽出蕭索的感覺,「還有很多事可以做呢,比如再培養幾個俆晟宇出來,不過像我這樣的估計有點少哈,噢對了前輩你還沒結婚……」俆晟宇猛然停住,他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把口才練好了,別只用在臺上,我說話容易得罪人,你說話專門得罪我」,張賢貹沉默了一會兒,說,他抬頭看了一眼鐘,然後下了逐客令,「和你的隊友一起吃晚飯吧,我想我需要靜一靜」。

  「好,前輩。」

  與之前的翻「黑歷史」不同,這一次俆晟宇真得觸到了張賢貹的痛處,張賢貹明白他是無心的所以沒有發火,可本來就不高昂的心情這下更加低落了。

  「別想太多,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過來,本身就吃力不討好。」

  張賢貹關上門,阻隔了外面俆晟宇懊喪又無奈的歎息。

  屋裡很安靜,只聽得見鐘錶走動的聲音。張賢貹慢吞吞地走到冰箱前面,現在他連最愛的雪糕都沒有心情去碰,翻出一塊麵包幹嚼著充當晚飯。身為一個單身到四十歲的吃貨,張賢貹要自己下廚解決晚飯是沒有問題,不過在沒心情的情況下,他就會在不知不覺間進入單身漢那得過且過的生活狀態。

  張賢貹後背靠在冰箱上,環顧這個看不出多少人氣的房間,又低頭看著地面上自己的影子。

  難怪會被後輩同情啊。

  張賢貹把麵包啃完,隨手把包裝袋往垃圾桶裡一扔,然後直接倒在了沙發上。

  明明知道不能這麼下去,可正式隱退的失落感和被俆晟宇勾起的孤獨感,並不是那麼容易消退的。

  所以讓我先睡過去吧,張賢貹把手臂擱在眼睛上方,連燈都不想去關,認真生活是需要精力的,而他現在顯然沒有那東西。

  出道,人氣上升,下坡路,組合解散後為留在舞臺上所做的努力,激烈的競爭下無奈的隱退。張賢貹的眼前閃過一幅幅畫面,組合獲得首個一位元,心中充斥太多情緒的他直接懵掉,結果在回憶中留下了一張無表情的臉,beast最紅火的2011年mama,一直在組合中沒有多少存在感的他,以全新的性感形象引來無數人的刮目相看,入伍前以組合形式開的最後一場演唱會,與同伴一起笑著安慰粉絲,下臺以後卻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除了所愛的事業,還有那些所愛的人,和父親一起上綜藝的場景,還有幾個月後他閉上眼睛永遠沉睡的樣子,牽著妹妹的手把它交給現在的妹夫,那時教堂裡滿是粉色的幸福氣息,他對她許下了一生的承諾,可那自認為無比堅定的感情,卻在命運面前分崩離析……

  張賢貹的眉毛不知不覺間攪在了一起,他正想睜開眼,一些原本應該存放在他記憶深處的東西卻忽然開始向他的眼前衝擊,把他拉入更深一層的夢境中。

  因為喜歡漸漸有了成為歌手的想法,參與yg的選拔落選後,鼓起勇氣毛遂自薦,最終成為了yg的一員。

  基礎弱,沒靈氣,先天條件是巨大的束縛,必須加倍努力去克服。學舞蹈速度遲緩被老師批評身體像筷子無所謂,為了做得更好而泡在練習室這種事他甘之如飴。對其他人來說根本不是問題的表情,卻給自己帶來了巨大的困擾。就那樣,練習了一年的時間。

  一年後公司要推出新組合,出道節目中加入淘汰制,通過了的人出道,否則就要離開yg。拼盡全力的他因為態度受到讚賞,也因為表情之類的問題一直沒有解決而被質疑。

  被淘汰,然後又得到了一次機會,舊有的問題他嘗試過解決,卻失敗了,他最終選擇展現最好的一面。而那個與自己競爭最後一個名額的人,選擇展現他在一貫薄弱的唱功方面的可能性。

  最後,社長說:

  「賢勝,我的想法是,淘汰你啊。」

  心臟處劇烈的疼痛,神經被拉緊,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改變不了表情,說不出話,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努力了這麼久,結果還是……淘汰嗎?

  張賢貹終於睜開了眼睛,用手臂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腦海放空的狀態持續了好幾秒,他才感受到了一絲不對勁。

  我不是躺在沙發上嗎?怎麼這麼硬?

  低頭一看——是床。

  哦,對,家裡又不是沒有我的床,為什麼要去睡沙發啊。

  張賢貹緩慢地轉動著脖子,確認自己所在的環境。

  不對,這不是我的家,怎麼跑到這地方來了。

  這就是我的家啊,住了一年yg的宿舍,怎麼對自己的家陌生到這個地步了?

  在yg?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有二十多年了吧。

  二十多年,我現在都沒有二十歲呢。

  下唇已經被咬出了深深的印記,而張賢貹對此渾然不覺。

  這到底是什麼時候?

  等到腦海中兩組記憶的碰撞與融合終於告一段落,窗外已經由剛睜眼時的黑夜變成淩晨微亮的天色。張賢貹盯著鏡子中的自己,那張臉因為黑眼圈與眼中的血絲而顯得憔悴不堪,卻絲毫沒有掩蓋那屬於少年的青澀感。

  所以,這應該是十八歲的我,看到了自己未來的二十三年?

  不是的,不是的,那組記憶中的歡喜與傷痛不甘地衝擊著張賢貹的胸口,張賢貹用他已經快要沒有力氣的手按壓住心臟,最終接受了這來自於內心深處的抗議。

  這些不是虛幻的未來,而是我真真切切的經歷。

  所以,事實是,虛歲四十一的張賢貹,在他正式隱退的那一天,重返2006年,他在《big棒出道實錄》中落選的時候。

  
第2章 即使在我夢中

  在搞明白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之後,接連幾天張賢貹都處於一種魂不守舍的狀態,事實上他一直在想事情,只是思考他為什麼眼睛一閉一睜就從2029飛回2006這個問題顯然很消耗腦細胞。好在他這時正處在遭遇人生第一次挫折的時候,這種表面看上去像是受到打擊而精神萎靡的樣子,就連家人都沒有感到有奇怪的地方。

  自我調節一向都不是張賢貹的強項,但對於一個年過四十的中年人來說,用幾天時間去接受這個超現實的事也已經夠了。反正張賢貹依然是張賢貹,重生這樣的事外人又看不出來,充其量也只會被認為第六感很准。超自然現象少見,但不是不存在,為了這個事情一直這麼渾渾噩噩下去的話,張賢貹過去的四十年就白活了。

  「所以,我要做什麼呢?」張賢貹自言自語著,青澀的面孔上露出了顯得有點老氣的困惑表情,「啊,這種事,現在想起來還是感覺像夢一樣啊」。

  剛剛帶著不舍離開舞臺結束二十年的藝人生涯,就回到了自己十八歲還沒有出道的時候,張賢貹不認為自己有資格被上帝如此眷顧,剛退隱就得到了第二次人生這種事,如果不是上帝眷顧的話,被當事人時不時地當成是在做夢也不奇怪。

  但無論這是不是在夢裡,張賢貹最終的選擇不會改變:

  「即使這只是一場夢……也好好地去經歷吧。」

  額下來的選擇對張賢貹來說並不困難。他仍然要等上舞臺,也仍然要加入cube作為beast的一員出道,這些他不想改變,也沒有必要去改變。需要他思考的是,進入cube之前的去處。

  原先他在落選big棒之後加入了一個舞團,在2007年還作為t-max組合的伴舞登臺過,在舞團的那兩年裡他接受了周圍人很多的關照,可是這一次,張賢貹不大想延續之前的路。

  那段時光說起來不是特別光彩,十八歲的張賢貹此前的人生一直順風順水,竭盡全力卻慘遭淘汰的事對他來說打擊很大,鑽了牛角尖的他無法讓自己振作起來,雖然沒有就此心灰意冷而是加入了舞團,但張賢貹的狀態可以說是相當頹廢,連打扮都像個不良少年,與他之前、之後的樣子截然不同。

  不止這樣,當他終於勉強調整好心情準備做一些嘗試的時候,出道一年一直不慍不火的big棒,以一首《謊言》席捲全國。「第六人」「失敗者」「落選big棒的那個」等等稱號,從那時起正式被加在了他的頭上。連舞團裡與他關係很好的人私下都討論過,不難想像張賢貹如果再去做練習生,會面對多少人的惋惜或幸災樂禍。而張賢貹自己也是感到不甘的,曾經距離big棒只有一步之遙,現在卻因為沒能跨國哪一步落到尷尬的境地,如果當時更努力一點就好了這類的想法,在他心裡出現過很多次。除了不甘還有害怕,害怕從今以後一直帶著「落選者」的稱號,害怕被輕視、被嘲笑、被用有色眼鏡看待,害怕克服不了自己的問題,同樣的結果再次發生。

  曾經和後來都拖過他很多次後腿的固執在那個時候拯救了他,儘管心態並不好,張賢貹到底沒有完全放棄,留在舞團與娛樂圈保持著聯繫。而當他終於調整好了自己再次為了登上舞臺而努力,已經是2009年了。

  舞團是張賢貹的避風港,它見證了當年張賢貹的軟弱、頹廢、偏執與怯懦,也見證了張賢貹那緩慢又不可逆的成長。張賢貹無法責怪十八歲的自己不夠堅強不能快些從失敗中走出,但已經成長的他,絕對不會再做出與青澀時期一樣的選擇。

  ——如果要做得更好,顯然是到經紀公司進行系統地學習和練習比較靠譜。

  「去哪個公司……」全志龍很認真地思考著張賢貹的問題,「現在的經紀公司裡s.m.肯定是最好的,無論是練習生培訓還是藝人推廣都做得很棒,可是他們和練習生簽的合約一半很長,你再想去其他公司找機會恐怕不容易,我覺得你去jyp不錯,那邊練習生合約比較鬆散,公司資源也還可以,而且我又一次聽社長和朴振榮前輩打電話,那邊好像有推新人的打算了。」

  張賢貹也在思考著,這可不是那個經紀公司遍地開花的時代,就連由solo歌手王朝到組合天下的過渡都沒完成,想找一個合適的經紀公司,他沒有多少選擇。jyp的確不錯,可是……

  他還是沒有勇氣太早面對她啊。

  他正想著,偶然視線一轉,卻發現全志龍正在盯著自己看,張賢貹被嚇了一跳:「怎麼了,哥?」

  「沒什麼,就是感覺你長大了不少……」看到張賢貹開始發黑的臉色,全志龍識趣地停住。

  「就是我過去看上去很小?」

  「心理年齡」,全志龍說,他其實也就是感慨一下,張賢貹的轉變在他看來有點突然,但也不是不合情理,「賢貹啊,有時間的話,去見見你永裴哥和勝賢哥嗎?」

  對於張賢貹的敏感性格全志龍十分瞭解,別的同伴都出道而自己被淘汰,他的心態不大可能會與以往一樣,這恐怕是他只找了自己的原因,再怎麼說全志龍都是留在yg的人裡面與張賢貹關係最親的一個,尷尬相對少一點。除了與全志龍關係最好之外,張賢貹與崔勝賢和東永裴的關係也很不錯,至於姜大成和李勝賢,感情就一般了。

  「不要緊嗎,你們都出道了,應該挺忙的吧。」

  全志龍哭笑不得:「要忙的話,我應該是最忙的啊。」

  「因為……和哥最親啊。」

  全志龍上下打量著張賢貹那沒什麼表情的臉:「如果你不是在撒嬌的話……呀,我們賢貹說話好聽了很多啊。」

  張賢貹從來都不是那種很會說話的人,他沒有見人下菜碟的能力,也不大會說什麼客套話,那種有時會得罪人的真摯使張賢貹的交友情況很極端,是朋友的話關係會非常親,不是朋友的話連聊幾句都有難度。

  自己的缺點張賢貹心裡清楚,不清楚的話他也不會由中學時期的活潑少年變成後來選擇性活潑的沉默男子,所以對於全志龍的吐槽他沒有放在心上,只不過……

  這樣看來,改變再自然,時間長了的話,親近的人還是能感覺到不同的吧。

  張賢貹不禁犯了愁,這些天由於心亂,他與家人的交流很少,家人只當他心裡難過,也不打擾。可日子不能一直這麼過下去,那過去的二十多年帶給張賢貹的各種各樣的改變,還能被家人視為正常現象嗎?

  巨大的驚喜之後是數不清的煩心事,從這個角度上講,重生和彩票中大獎還是挺相似的。

  思考了半天仍拿不定主意,張賢貹索性不想了,直接又跑到一間對外開放的地下練習室去練習,他在重生之前的幾年一直在做音樂劇演員,偶像時期常跳的那幾種舞練得並不多,中年人的行動意識和十八歲的身體也需要磨合,不加油練一陣子的話,以張賢貹現在的舞蹈水準,恐怕想去其他公司當練習生也過不了選拔。唱歌方面的問題倒不大,這時候變聲期已經過了,出道以後他嗓子又沒出過什麼問題,以前的發聲方法現在可以直接用。

  重生帶來的福利不僅僅是多出來的二十三年時光,還有一條明晰的路,張賢貹知道怎麼去做才能讓自己的實力提高,而不用再摸索一遍。

  這令本來就很享受的練習變得更加令人著迷,習慣了漫長遲緩的積累,現在肉眼可見的提升速度對張賢貹而言相當罕見,他也知道這是因為他所經歷的過程只是「回復」,但並不妨礙他偶爾地飄飄然一下。

  既然感覺很好,那就多練一會兒吧,「練習室生物」張賢貹為自己的繼續練習找了個理由。

  直到手機鬧鐘聲想起,滿身大汗的張賢貹才離開了練習室。他現在不是練習生,雖然是男孩子,回家再太晚了家人難免會擔心。

  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有種我已經四十了的感覺啊,張賢貹背著包走在街上,心想。他經過了高強度練習的身體依然處在興奮的狀態,十八歲的心臟因為希望有力地跳動著,張賢貹覺得自己真的很容易回歸這樣的生活狀態,他成長的速度不快,也不喜歡太複雜的東西,所以對於時光倒流他適應得很快,甚至有時還會產生「我是不是本來就這麼大只是看到了未來」這樣的錯覺。

  然而錯覺時常產生,也很快消失不見,張賢貹可以再度擁有十八歲的熱情,但那時的輕率任性不懂事,已經不可能再回來了。

  張賢貹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他輕手輕腳地開門進屋,卻正好與走出來喝水的妹妹張格琳打了個照面。

  「格琳,爸媽睡了嗎?」張賢貹問。

  「媽媽在臥室裡,應該沒有睡,爸爸今晚加班,現在還沒回來」,張格琳回答完,奇怪地看著自己的哥哥,「哥,你不是去見朋友了嗎,怎麼出了這麼多汗?」

  張賢貹一愣,才想起之前幾次練習結束以後都不是直接往家趕的,既然妹妹問到了,他也就痛快地坦白:「後來去地下練習室待了一會兒。」

  「哥決定繼續了?」張格琳聽懂了哥哥的話。

  「嗯,這個時候放棄的話,我的心也不可能從舞臺上移開,與其一邊心不在焉地做其他事一邊惦念著失去的東西,我還是再試一試吧。」面對家人,張賢貹解釋得很詳細也很耐心。

  「那,加油,哥哥」,張格琳右手握拳做了個打氣的手勢,她沒有指望過哥哥能成為大明星她出去很有面子之類的事情,哥哥能堅持做自己喜歡的,本來就是好事,「那你什麼時候對爸媽說這件事呢?我覺得他們不會反對你的,咱爸媽很開明」。

  「我知道」,張賢貹往父母的房間那邊看了一眼,「我就是想自己先做一個規劃,到哪個公司,學業方面怎麼處理之類的,我有主意了,爸媽也能放心一點,不是嗎?」

  「完美主義者啊。」張格琳感慨道,張賢貹笑了笑,默認了妹妹的評價。

  洗了一個澡以後,張賢貹回到自己的房間,做賊一樣地把門反鎖上,然後打開檯燈,用鉛筆輕輕地在紙上畫著。

  為了在面對父母的時候管好自己的嘴別讓它冒出什麼太有刺激性的東西,他必須要做個事前規劃才行。

  活了四十年然後一朝蹦回2006的事還是不要對父母講了,就算父母相信了他的說法,在之後恐怕一直會為兒子實際上只比自己少活了幾年這個事實彆扭,這是張賢貹所不願看到的。如果有些東西必須要說的話,夢到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情這種說法從哪個角度講接受度都要高很多,就連張賢貹自己有時候都會覺得那出道走紅沉寂隱退的經歷像是夢呢。

  停住停住,越想越亂了這下,張賢貹最近本來就不大夠用的腦細胞立即告急,他連忙停止了無意義的思緒。

  要與父母商量的、自己關於未來的打算,包括去哪裡練習、如何兼顧學業、怎麼解決大學問題、如果沒能出道有什麼其他去處等等。正如張格琳所說的,張賢貹的父母也許不那麼新潮,但也不會在兒子想做的事情上下絆子,張賢貹很快就在這個部分後面打了勾。

  接下來,才是最難的一環。

  重活一世,張賢貹固然欣喜於自己多出的二十年時光,但他也沒有只想到自己。張賢貹的人生中有很多遺憾,有的是因為自己,有的是因為別人,花太多功夫去一一記起一一彌補沒有必要,可有那麼幾件事,張賢貹再先知的情況下絕不會順其自然讓它們再次發生,比如說——父親的離世。

  
第3章 父親

  聽到兒子的話,張泰植這些天來一直緊繃著的心,終於緩緩地鬆動了下來。

  儘管兒子選擇的仍然是要成為歌手,而他仍然覺得好好學習將來找一份穩定的工作才是最好的,但對於張賢貹走出失敗的陰影繼續追逐夢想的事實,以及其中反映出來的更深層次的東西,都讓張泰植感到由衷的欣喜。他不看好歌手這個職業,但他喜歡這個職業帶給兒子的種種改變。

  小時候那麼調皮的一個孩子,因為舞臺,開始學會為了一個目標拼命地去努力,而一年之後慘痛的失敗降臨,短暫的頹廢過後,這個一直被家人保護得很好性格又有些敏感軟弱的男孩,迅速地成熟了起來。

  幸好,幸好,張泰植欣慰地想。兒子剛回來時的樣子把他和妻子都嚇壞了,他甚至後悔過當初不應該抱著讓兒子提前接觸一下社會的想法允許他去當練習生,張賢貹那性格本來就容易鑽牛角尖,做父母的不能圖省事下猛藥啊,想到張賢貹去yg之前自己根本沒傳授多少人情世故方面的知識,因為不夠圓滑吃過虧這一年多兒子沉默了不少等等,雖然仍舊覺得到了張賢貹這個年齡作為父親應該去放任兒子自己接受磨練自己學會怎麼在困境中成長,偶爾張泰植也會為張賢貹將變成什麼樣子而感到不安。

  還好,兒子比他想像中更優秀。

  心裡感到十分欣慰,但由於不大會對著兒子表達自己的感情,張泰植只是輕輕地點點頭:「我知道了……你還是要做的話,就好好做吧。」

  「爸……」張賢貹剛開口,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音調,父親的關心他一直都感覺得到,前世他知道在他夢想破碎時父親比他還要難過,此刻他也看到了父親在聽到自己的話以後流露的欣喜與釋然,可是兩個都不大會表達的男人湊到一起,父子間的愛往往十分沉默,這在父親毫無徵兆地去世以後常令他後悔和抱歉,可現在父親就站在自己面前,張賢貹依然說不出什麼直接表達感情的話,「你想聽我多說一些嗎?」

  「嗯?」兒子的樣子有點奇怪啊,張泰植想,「你說吧,我聽著」。他在沙發上坐下,又示意張賢貹坐在自己的身邊。

  「其實,我能在這幾天走出來,是因為一場夢。」

  「夢?你夢見什麼了?」也是,不能指望這小子因為一件事就徹底改變。想是這麼想,張泰植心裡也沒多少落差感,兒子沒什麼事就足夠了,再說,能從夢中獲得啟迪,也是想開了的表現嘛。

  「出道,組合發展得很好,而且,成員都是參與其他組合選拔被淘汰的,其中一個人我知道。」

  「聽上去很有意思」,張泰植不禁笑了,這樣的組合還真有勵志效果,「對了,賢貹,你知道的那個隊友是誰?」

  「jyp李啟光。」

  「你想去jyp是因為這個?」想起張賢貹開始時說的話,張泰植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

  「不是,我現在可去的地方就沒幾個,夢裡面在的那家公司現在還沒成立。」按照計畫,如果接下來的話父親不相信的話,張賢貹就說出洪勝成離開jyp建立cube的事,那樣在2008年的年初,父親就會相信自己的「夢」可以預知未來,要不就說big棒明年就會大火,事關生命,越早讓父親上心越好。

  「我知道了」,張泰植倒沒有懷疑過張賢貹的說法,一是夢這個東西怎麼樣都不奇怪,至於第二,他的兒子有什麼必要騙他呢?「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有的」,張賢貹鄭重地點頭,「那夢裡面……有一個場景很突兀,2012年9月20日的淩晨,我接到媽的電話,說你因為……」

  就算不看張賢貹的表情,單從話裡張泰植也足以明白兒子說的是什麼意思:「我怎麼了?」淩晨的話基本不可能是意外事故,可是自己的身體一直很健康啊。

  「心臟麻痹。」張賢貹說,他的表情很嚴肅,身體緊繃,扣在膝蓋上的手指輕輕地顫抖著。

  「別緊張」,張泰植不好說「只是夢而已」,只能這樣安撫兒子的情緒,雖然他沒有把張賢貹所說的當真,但兒子的關心仍讓他十分受用,因此,也不好意思一點都不上心,「你記得這麼清楚,對我來說就是身體檢查多一項內容的事,賢貹啊」,張泰植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不過你出道以後,這方面的費用就由你負責了」。

  「嗯。」張賢貹緩緩地調整著氣息,不讓自己的如釋重負表現得太明顯,冷汗順著他的後背緩緩流下,但他渾身都被輕鬆充斥著。

  他所說的事是事實,而不是父親以為的夢境,但這沒必要讓父親知道。

  張賢貹也不清楚他採用的這個說法是不是很合適,不過面對的是關係最親近的家人,他不必有那麼多顧慮。事實也證明了他的正確,張泰植隨即把兒子的話轉述給妻子吳英淑,吳英淑同樣沒有一絲懷疑。

  這件事唯獨對張格琳保密,是張賢貹要求的。與父母不一樣,張格琳在時光倒流之前因為結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與哥哥的關係稍有疏遠,這是很正常的,兄弟姐妹各自成家之後,大都會把自己的妻子兒女看得更重要些,張賢貹當時要是也結婚生子,表現也就那樣,但無論如何,張賢貹對妹妹仍然很關心,卻無法像面對父母時那樣幾乎沒什麼保留。

  去了jyp的事父母都沒什麼意見,倒是為了大學的問題他們拉著張賢貹討論了很久。在張賢貹看來上不上大學對他不是那麼重要,可父母眼中大學的重要性依然無與倫比——他們可不相信兒子能把藝人這碗飯吃一輩子,就連張賢貹自己都不敢確定。

  所以,抱著找條後路的想法,對大學稍微上點心吧。

  這個話題張格琳也參與了,她將來是要正經地考大學的,過來旁聽一下沒有壞處。

  「哥,你稍微有追求一點好吧,東信、湖原、檀國……首爾高麗延世沒希望,你就沒想過慶熙中央東國這些大學?」

  「因為你說的那些都需要入學成績過得去,不能直接靠經紀公司擺平。」解答了女兒的疑惑後,張泰植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張賢貹一眼。

  被父親揭露了學渣屬性的張賢貹只能訕笑,就算這時第二次人生,他也沒指望能考上什麼名校,學渣過多少年都是學渣。

  「你能不能把你練習時的熱情分一點點在學業上?」最令張泰植不爽的不是張賢貹學習成績本身,如果兒子本來就貪玩精力不集中倒算了,他對於想要做的事再苦再累也拼命去做,不想做的話卻也一點都不願勉強自己,看到兒子努力的樣子就會產生期待,再看他學習時的痛苦表情期待又立即破滅,這比一開始就沒希望更令人難受。

  張賢貹低頭看著地面,在這個問題上,就連吳英淑這位「慈母」的典範都不會站在他這一邊:「賢貹,我也希望你能走得穩一點。」

  「我知道了」,歌謠界競爭激烈,能在大浪淘沙中留存下來的人極少,做父母的就算不反對兒女進入演藝界,但也不大會接受孤注一擲,「我會盡力的」。張賢貹無奈道,他也只能這麼說了,在這個問題上,他給不了什麼保證。

  「現在說專業吧,為什麼想選戲劇系?」

  張賢貹性格內斂,在舞臺上都有些放不開,落選big棒也與他僵硬的表情脫不了干係。這樣的人站在鏡頭前會是什麼樣的「慘狀」,家人都腦補得出來。雖說勤能補拙,可偶像是標準的青春飯,如果張賢貹的進步速度是正常的,等他的水準起來了最好的時間也差不多過去了,總不能指望他一下子就開竅吧。

  「如果做不了偶像歌手的話,想嘗試往音樂劇的方向發展。」組合解散後他從公司那裡拿到的資源有限,為了轉型成為音樂劇演員並站穩腳跟,張賢貹下過一番苦功,雖然舞臺上與鏡頭前的表演有不同之處,但差別也不是非常遠,否則就不會有很多idol把音樂劇作為進軍影視界的跳板,也不會有朱元這樣由音樂劇演員成功轉型為電視劇演員的存在了。

  「沒有其他的選擇了嗎?」吳英淑有點不甘也有點期待地追問。

  張賢貹可以安心地向著他的目標努力,可站在父母的立場,他們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一方面相信兒子這個完美主義者一定會做好,同時又難免會感到不安。

  張賢貹按捺住他又要發作的固執,他不想因為這個與家人爭執,想到那不可避免的思維衝突,張賢貹沉思了一會兒,索性把皮球又扔了回去:「那爸,媽,格琳,你們覺得我不做歌手的話做什麼比較好?我再看一下,哪些是我能做的。」

  雖然最後還是留下了矛盾,但這次張賢貹與家人的溝通可以說是非常圓滿。距離考大學還有一年時間,父母所想的也只是兒子做不了歌手也能有個安穩的生活而不是一定要出人頭地。所以在學業方面,張賢貹身上的壓力其實並不大。

  在去參加jyp的選拔之前,張賢貹去理髮店改了髮型。去的時候他是抱著以一個新形象重新開始的簡單想法,但坐在鏡子前,這些天沒怎麼關注自身形象的他,對於這張已遠離自己很多年的圓臉應該怎麼搭配髮型陷入了深深的苦惱中,盯著鏡子好一會兒才開始指揮理髮師下傢伙。

  然而大功告成之後,張賢貹還沒來得及滿意,就從鏡子中看出了不對。他怔了好一會兒,知道理髮師提醒他付錢時才回過神。

  離開的時候,張賢貹是苦笑著的。

  他給自己做的,是他在aker一輯宣傳時的髮型。

  他想起了很多東西。

  去jyp的話,遇見她就不可避免了。

  那樣的話,自己應該如何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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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天一天

  「賢貹,你打算到哪個組?」

  剛剛結束練習的張賢貹正要拿耳機聽歌,聽到李啟光的話以後,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想了想然後搖頭:「沒想法。」

  「別只顧著練啊哥,公司終於打算推新人了,就算覺得還有不足,也要先把這回的機會抓住再說吧,你想在練習生時期把什麼都做完嗎?」

  看到張賢貹那副木訥的樣子李啟光全身都湧起一股無力感,有時候他都懷疑這位哥之所以會被淘汰不是因為那在他看來不算拖後腿的表情,而是有時不知道會拐到哪裡去的腦回路,連平日裡話很少的自己看到他都忍不住想嘮叨嘮叨為的就是個「正常」反應,張賢貹,你是來自外星的吧。

  還好,吐槽歸吐槽,他沒把正事給忘了:「你現在還沒隊友的話,加入我們組吧。」

  「你們組?」

  「是啊,現在除了我,還有載范哥、權兒和峻昊,加上你的話剛好五個人。」

  「配置是什麼?」考評時練習生以組合的形式表演是常事,但結成組合時需要考慮的不僅僅是實力或者關係,個人的分工也非常重要。

  「載范哥是rapper,我和峻昊當領舞,如果你加入的話,就是你和權兒做主唱。」李啟光說。

  「載范哥做rapper?」張賢貹在聽到組員名單以後就默默地做了個排名,朴載範在舞蹈領域排名第一。

  「除了他沒人能做,我們是標準的舞蹈組合」,個個舞蹈實力都很強,而舞蹈之外的實力都稍有遜色,李啟光無奈地說,手搭在張賢貹的手臂上,「過來拯救我們吧,主唱」。

  「裝可憐不適合你,李啟光」,張賢貹的手輕輕地拍了一下李啟光的後腦勺,「行,我沒意見」。張賢貹平靜地說。最後這些練習生們組的團一個都沒出道,wondergirls的showcase一出,看到女同胞們得到的熱烈反響,男孩子都老實了。不是事先知道的話,我恐怕也會和他們一樣緊張興奮又焦慮吧,張賢貹想。

  「你幹什麼?」剛剛答應了李啟光的邀請,坐下沒多久的張賢貹就又站了起來。

  「練習啊」,張賢貹說,「我要跟上你們的舞蹈水準」。

  李啟光嘴角不由一抽,張賢貹練習時的無窮精力真是讓人自歎弗如,還跟上舞蹈水準,他現在舞蹈水準就不弱好不?「今天算了吧,我來的時候權兒說了,你要是答應的話,今天晚上我們就聚一下,商量商量表演的事。」

  「好。」張賢貹痛快地答應了。

  趙權對於張賢貹的加入表示了熱烈歡迎,這個組合主打的是舞蹈,張賢貹這樣能在做高強度舞蹈動作時保持氣息平穩的人是天生的主唱人選。

  不能不說趙權是一個優秀的領導者,漫長的練習生涯教會了他很多東西,也造就了他理智沉穩的性格,同時他對人的態度也十分和善,就連張賢貹這樣嚴重認生的人,在趙權對氣氛的調節下都沒有因面對三個不熟的人感到什麼不適。

  張賢貹來jyp,僅僅是為了在加入cube之前盡可能地提高自己的實力,所以在順利地通過了選拔後,他就一直泡在練習室裡,基本不與其他練習生一起活動。就算到下輩子張賢貹也不會與「交際花」這個詞扯上關係,在jyp待的時間又不會太長,何必花功夫與那些不熟的人打交道?儘管練習生中有很多未來的同行,但朋友圈一直不大的張賢貹與他們沒有過太多交集,認生的現象仍然存在,只有對李啟光這個過去的隊友,張賢貹才能放開,展露得多一點。

  代價就是偶爾會被李啟光嘮叨:「哥平常也多說些話啊,每回看到你對別人的冷淡樣我都感覺好奇怪的。」

  「啟光啊,你知道我的思維偶爾會比較跳躍是吧?」

  李啟光點頭。

  「只有面對這裡同樣有點小問題的人,我才能在一開始就不掩飾」,張賢貹指著自己的頭,又看著李啟光,開玩笑道,「你是東西太少」。

  「要不是跟你很熟我真的會生氣的」,李啟光又想了想,他除了唱歌跳舞以外確實沒有想過什麼其他的東西,比如人際關係自身定位什麼的,張賢貹的話倒不全是貶低,不過這會兒他的好奇心又起來了,「那,載范哥呢?」

  你不知道李啟光那傢伙在背後是怎麼評價你的吧。張賢貹看了一眼正在和趙權討論rap長度的朴載範,忽然想起李啟光曾對他說的那番話來。

  想問我為什麼和朴載範關係尷尬就直說,還弄那一出。說哥哥的壞話也不怕被傳出去,雖然朴載範不大可能會為這個記仇就是了。

  「賢貹,你有什麼想法沒有?」趙權與朴載範確認了rap方面的事,轉過頭對張賢貹說。

  張賢貹搖頭:「現在想不到,我回去練一下看看。」

  「好」,趙權點點頭,「峻昊,啟光,你們是領舞,想在表演中穿插舞蹈solo、或者加一些動作嗎?」

  「暫時還沒有」,李峻昊說,「整體效果是第一位的,我們又不是只有一兩個人能跳要依靠他們加分」。

  「也是」,趙權撓撓頭,忽然慘叫,「我的舞蹈好像成了最差的一個了,怎麼辦?」

  目前舞蹈實力排名,朴載范&gt張賢貹=李啟光=李峻昊&gt趙權,歌唱實力排名,張賢貹&gt趙權&gt李啟光=李峻昊&gt朴載範。

  至於rap,這活計五人組裡只有朴載範一個人能幹。

  rapper擔當朴載範這幾天早上結束晨跑回宿舍收拾洗漱時都會練上一會兒,順便把其他人給吵醒,特別是賴床情況嚴重的張賢貹。說起來,他們先前之所以尷尬還與起床這件事有關。每天最早起床的朴載範在叫醒室友的時候,被睡得迷迷糊糊的張賢貹抓住手來了個十指相扣,在美國長大的朴載範對同性間的skinship十分排斥,當即把手甩開後退三米。其實這已經算好了,skinship愛好者申秀鉉對他「下手」的時候,朴載範的反應是直接讓人家滾開。不過本來就沒有熟悉起來又都不是外向型的兩個人在這個小插曲後,面對彼此都難免有了些不自然。

  而在朴載範第一次用念rap的方式叫醒室友並獲得了張賢貹的稱讚之後,兩人之間的尷尬減少了許多。這些天估計著自己有資格爭取一下的練習生都在為內部考評做準備,小團體到處都是,無論習不習慣,為了溝通得更好,每個人都要試著多與自己現在的隊友接觸一下。張賢貹和朴載範也不例外,在練習生中最離群索居的兩個人,這幾天都是同進同出。

  「你對自己的定位是什麼,主唱還是領舞?」一直沉默太尷尬,兩人有時會試著找一些話題。

  「想做領舞,如果二選一的話。」

  「果然」,朴載範倒不意外,就是有些好奇,「我們很多人都覺得你更適合當主唱的」。

  相比那在剛開始學舞時被形容為「筷子」的僵硬身體,張賢貹在唱歌方面的先天條件無疑要好很多,他沒有鄭恩地等天生主唱那樣輕鬆飆高音的本事,但先天的好音色與好音準,仍為他在唱功方面的發展提供了良好條件。所以即使他現在展現的舞蹈實力並不弱,但看出了張賢貹的舞蹈是建立在熟能生巧的基礎上、學習速度並不突出的練習生們仍會為張賢貹一心練舞不考慮向主唱方面發展感到有點可惜。

  可誰讓張賢貹固執呢?「不把舞蹈練好的話,不會去練習唱歌。」張賢貹記得自己曾在採訪中說過這樣的話,直到現在他也仍然是那樣,在一條道上走得基本不能再走了,才會考慮轉到另一條上走幾步。

  「現在在舞蹈上面是還有些不足」,舞技要全撿起來,到底比唱功難多了,「不過我還有時間,哥在唱功上進步得不就很快嗎?」一切都可以改變,雖然張賢貹自己也明白,「進步神速」這種事基本上跟他沒關係,在他不開掛的情況下。

  「那時因為之前我的基礎太差了,剛來這兒的時候基本上是個音癡」,朴載范說,張賢貹對舞蹈的執著是好是壞,他不多做評價,「不過賢貹,你有沒有考慮過開一下音?出道以後恐怕來不及了」。

  朴載範這麼說是因為他感覺張賢貹的音色很好就是音域不大寬,來韓國快兩年,他對這邊「音調高=唱功好」的大眾思維有所瞭解,想到張賢貹的聲音特點,就隨口建議道。

  到了練習室,同組的隊友們聽了朴載範的建議,都覺得這主意不錯,最後趙權說:「不過要等內部演出結束以後,需要的話我會和你一起找聲樂老師的。」開音就是拓展音域,這個過程用時比較長,而且需要有專業人士在旁邊看著,不然稍有不慎就會帶來譬如聲帶小結之類致命的問題。

  「這麼說是不是有點不吉利?」張賢貹的思維卻在這會兒一不留神又飄了,「被選上了的話,出道前不會再做這種訓練了吧」。

  一陣冷風吹過,另四個人都哭笑不得,最終李啟光認命地歎了口氣:「哥,有想到其他情況嗎?」

  「有啊」,張賢貹很認真地說,「比如我表現不好公司安排其他人進來做主唱,或者你們唱功突飛猛進,我改行當領舞」。

  面對張賢貹真摯的表情,趙權最後也有點無語地笑了。他平常表現得積極陽光,但練習了這麼多年一直沒出道的事卻正在漸漸成為他的心病,張賢貹的話在開始令他有一點不悅,出道的機會來臨,任誰都會敏感許多,至於現在……就當他是因為在無限接近出道時失敗所以練就了一顆強心臟吧,心態跟自己這個還在心心念念想著出道的人就是不一樣啊。

  練習就在微妙的「歡笑」之中開始,其他人的心情是哭笑不得,張賢貹的心情同樣很微妙。活了這麼多年,說話的時候有時還是會在不知不覺間觸到別人的痛處,這不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好在隨著人漸漸地成熟,張賢貹好歹知道在發現問題後如何補救了。

  但這還不足以改變張賢貹在陌生人面前的寡言,也不足以抵消他在藝能培訓時的忐忑感。

  完蛋了,內部考評時是要考藝能的!休息時間,忽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張賢貹立即掛到了李啟光的身上,現在是冬天,這種接觸不會帶來太多黏膩感:「啟光啊,你的個人技準備了沒?」他沒興趣做藝能擔當,現在的組合裡也已經有趙權、李啟光兩個未來的藝能idol頂著,開發個個人技意思一下就行了。

  張賢貹很多時候看上去都有些冷,但面對親近的人,便會展現出對身體接觸的熱愛來。當然,基本上僅限於沒有外人旁觀的情況下,比如現在。對朴載範「下手」那次是一個很少出現的情況——神志不清。

  「你這個樣子就可以做個人技了,無表情chic男來撒個嬌,反轉魅力啊。」李啟光笑道,換來張賢貹的一拳:「小子,認真點。」

  「好好好」,李啟光還真認真地想了一下,「哥在藝能方面最大的魅力應該是四次元,可那不好轉化成個人技……有了!」腦中亮起一盞燈泡的李啟光打了個響指。

  「什麼?」張賢貹滿含期待地看著他。

  「去接觸一個新舞種,只看視頻不要練,然後在表演個人技的時候跳一遍。」

  「哈哈哈哈哈……」練歌房中,全志龍倒在沙發上笑得差一點撒手人寰,「你在內部考評的時候就把這當成你的個人技了?」

  「是,我選的是芭蕾。」聽到李啟光的主意張賢貹那時差點沒背過氣去,可最後還是在現實面前屈服了,反正他在舞蹈方面天賦不佳不是什麼要藏著掖著的事,學習新舞蹈時他遲緩的速度在公司也算人盡皆知。

  全志龍在腦海中想像了一下,然後重新倒在沙發上繼續哈哈哈哈。

  直到張賢貹喝完一杯飲料全志龍才笑夠,旁邊董永裴對竹馬的嫌棄溢於言表,鬧心的笑聲終於停下以後他也沒搭理全志龍,直接和張賢貹說話:「那反響怎麼樣?」

  「還可以,不過,沒幾個人像志龍哥這樣。」全志龍年輕的時候笑點有這麼低嗎?他都記不太清了。

  「你們內部考評的事我聽說了一些」,全志龍坐起來,表情嚴肅真摯了一些,「賢貹,這一回是大公司都在計畫推女團,jyp推男團的時候一定會有你的」。

  內部考評中張賢貹所在的隊伍發揮出色,成員的個人實力也得到了公司上下的一致認可,如果這次jyp是要推男團,那五個人的出道幾乎板上釘釘。但閔先藝帶領的女團與此同時得到了出人意料的熱烈反響,於是,jyp的男練習生們幾乎都白高興了一把。

  「哥,你這是在安慰我嗎?」因為事先就知道最後是wondergirls出道,張賢貹沒有什麼失落感,全志龍的表現反而令他有一點負擔,「落選big棒的事我都扛過去了的」。

  這話說得真有些心虛,如果站在這裡的張賢貹真的是十八歲,他絕對沒辦法那麼快就走出來。想到這張賢貹不由得想起了李貹賢,他與李貹賢關係一般最後又輸在了那個人手下,雖然張賢貹對李貹賢的作風有些微詞,但對於那個人遠超自身年齡的勇氣、自信堅決乃至那股狠勁,張賢貹在心裡也是暗中佩服的。

  這比自己強多了啊。

  全志龍的反應卻在張賢貹的意料之外:「你落選了也好,好好地在jyp呆著吧,一定會有更好的機會的。」

  張賢貹不解地看著情緒忽然低落下來的全志龍,見全志龍的興致不高,就轉頭向董永裴尋求答案,董永裴苦笑著解釋道:「hip-hop在韓國不是什麼受歡迎的曲風,組合的發展你看到了,也就那樣。公司的帳面越來越緊張,我們也是剛剛聽說的,公司可能會破產。」

  做了多年練習生後終於成功出道,但出道不意味著一切。組合發展不順不說,公司也面臨著毀滅性的危機,未來看上去一片灰暗,全志龍的沮喪可想而知。

  「那你們有什麼打算嗎?」張賢貹下意識地問。

  董永裴搖搖頭:「我沒什麼想法,也做不了什麼,志龍的話,他還在嘗試自作曲,但這些天被社長打回去了。」

  「受眾面受眾面,為了做hip-hop音樂來yg,最後還是要往流行的路子上靠,我哪會那東西」,全志龍煩悶地嘟囔道,「算了,不說這些了,今天來練歌房不是要親眼看看賢貹進步了多少嗎,是吧永裴」,他總過去點播歌曲,「賢貹,你想唱什麼?」

  世事難料這個詞真的是一點也沒錯,2006年張賢貹黯然離場時,滿心絕望的他不曾想到自己會在三年後重返舞臺發光發熱,與之同理,現在內心充滿對未來的擔憂的全志龍,也不會想到幾個月後他便會一飛沖天,在短短的一年時間裡同組合一道登頂,並成為絕大多數偶像仰望的存在。

  等他寫出那段經典的「i』msosorrybutiloveyou」就……

  與兩位哥哥分開以後,張賢貹一邊走向車站一邊想著之前的事情,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想到了一件他之前沒有想到的事。

  緊接著襲來的,是潮水一般的*。

  
第5章 Hyde

  「你今天到底怎麼回事?」朴載范現在與張賢貹也算比較熟悉了,不然,以他的個性,不會這麼直接地去問當事人的。

  張賢貹一整天的狀態都十分奇怪。練習的時候語氣說是聚精會神,不如說是在強迫自己集中,因為跳舞時動作太大被老師說了好幾次,而不練習的時候,他就像現在這樣盯著手機發呆,朴載範湊過去看了一下,上面沒什麼特別的東西,就是普通的主介面。

  「私事。」張賢貹終於抬起頭,說。

  聽到張賢貹的答覆,朴載範也不再追問,他本來就不是好奇心旺盛的那種人,會問張賢貹只不過出於對室友的擔心:「那你自己注意一下,wondergirls剛出道你的狀態就下滑,有些人很喜歡瞎想。」

  「謝謝,我會注意的。」張賢貹這個時候不是很想說話,但朴載范一片好意,他不能太冷淡。即便如此,說出口的話還是乾巴巴的,好在朴載范不怎麼在意這些。

  一天前,張賢貹偶然地意識到,重生帶給他的不僅是一次重新體驗重新追求的機會,還有名利雙收的可能,只不過那途徑聽上去不是很光彩,也可以說,很不光彩。

  那就是抄襲,永遠不會被人抓住把柄、甚至不會有人知道的抄襲。因為那些熟悉的歌曲現在還沒有誕生,比如說讓big棒一夜成名的《謊言》。

  在意識到這些之後,張賢貹不可避免地起了貪欲。他過去做藝人的時候專注於歌舞,幾乎不鑽營其他領域,即便人氣不高也安之若素,看上去對名利沒有什麼想法。可是實際上,男人大多嚮往成為強者,很少有能把名利真正置之度外的,張賢貹也不例外,只是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兼顧很多事情,還不如專心把自己熱愛的工作做好。而在想到存儲在腦海中的、未來的二十年裡誕生的好歌可以為自己帶來的一切,張賢貹心動了。

  他在第一時間想到的仍然是《謊言》,這首歌能讓一個二線都不到的男團一躍成為當紅偶像,神曲的地位不容置疑,而且與《》、《nobody》、《江南style》這些神曲不同的是,《謊言》的大熱中並沒有舞蹈、mv、話題性等音樂之外的東西的助力,他能紅,不靠包裝推廣,只靠歌曲本身。

  而且,他現在還沒有誕生……

  這是全志龍最好的作品,你明知道創作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怎麼能對別人的血汗結晶下手?在貪欲產生之後,第一時間站出來與之對抗的,是張賢貹的道德觀。

  他可是創作才子g-,少了《謊言》他就寫不出其他好歌了嗎?

  怎麼能那麼說?優秀的創作需要靈感爆發,它偶然、少見、可遇不可求,但仍然是創作者專有,其他人無權染指。瑪格麗特·米切爾一生只寫了一部《飄》,你難道能繼續持有「寫不出更好的作品是你不夠有才華」的論調去竊取別人一生才氣的結晶?《謊言》是全志龍的巔峰之作,對他和big棒都意義非凡,你下的了手?

  別自欺欺人了,你敢說你沒有過「big棒沒那麼紅就好了」的想法?

  張賢貹深刻地體會到,自己真的不是一個豁達的人。「big棒第六人」的稱號的確曾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給他帶來了許多困擾與壓力,但張賢貹現在才發現,即便他看著big棒一點一點地過氣,看著這個頂級組合最後無可避免地被取代和超越,也無法對過去的事情完全釋懷。他在正常情況下應該思考要不要利用「先知」能力剽竊,現在卻困在「謊言」與「big棒」之間走不出來,就是明證。

  「張賢貹?就是那個在出道實錄裡整天陰著張臉的?」

  「志龍哥哥嗓子不舒服的時候他還找麻煩,被淘汰了之後貹利哥哥主動去爭取而他就知道哭,最後沒被選上活該。」

  「beast唱的《謊言》,那是什麼東西。我們big棒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

  「他放在beast也許還可以,不過還是比big棒差遠了。」

  ……

  手機螢幕上,一條條過去看過的惡評正在滾動播放著,當然,那實際上只是張賢貹記憶的投影而已。

  張賢貹用力地咬了一下下唇,收起手機,閉上眼睛躺在床上。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一點偏激了,粉絲素質參差不齊,作為beast成員活動的時候他還被beauty指著鼻子罵過呢,vip那麼多,有一些人不待見他其實一點也不奇怪。可能是因為他曾經夢想著成為big棒的一員吧,所以對來自於vip的惡評特別介意,即使知道這在vip中不算主流言論也難免會受傷,加上無數路人的「張賢貹?在big棒出道前被刷下去的那個」,即使beast成為一線,他也因為限定組合aker有了不錯的人氣,「淘汰品」的標籤仍舊戴在他的頭上,在各種各樣的場合被提及,怎麼也撕不下來,曾幾何時,張賢貹真的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big棒沒有那麼紅就好了」。

  現在機會出現了,你真的要那麼做嗎?

  直到第二天,張賢貹都沒能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答案。只不過在早上,他小心翼翼地把一遝曲譜鎖了起來。

  dergirls出道以後,公司的職員們大多都忙碌了起來。把一組新人推向市場,總是比運作成名歌手要麻煩。練習生中倒是在小小的動盪後恢復了平靜,覺得留在這裡沒有希望的人選擇離開,留下來的人更加努力地練習,為不知何時到來的下一次機會做準備。

  趙權履行了他的承諾,拉著張賢貹去找聲樂老師說了開音的事情。聲樂老師們經過商議與溝通,同意了這個請求。

  按理說張賢貹的聲帶並不適合在組合中挑大樑,他的音域低了些,飆高音事倍功半。倒是那幹而不啞的音色很適合一些誘惑意味強的部分。不過jyp在練習生選拔中唱功方面占得比重實在有些小,比如剛剛出道的wondergirls,除了隊長閔先藝,其他人在唱功上一個比一個不靠譜,所以見到其他方面能達到jyp的選拔標準聲樂上也做得不錯的人,負責培訓的老師們都會多上一點心。

  按照足球癡迷者尹鬥峻的理論,這情況就是一支球隊進攻意識太強,轉會經理就整天盯著別人家的好後衛。

  於是,張賢貹再時光倒流這件事發生已有半年多的時候,第一次嘗試了他原本並沒有接觸過的事物——開音。

  這也是他第二次體會到,自己所經歷的是與過去那幾十年不同的、全新的人生。

  至於第一次是什麼?當然是他兩天前發覺自己可以通過剽竊成名的事啊。

  這兩件事在性質上差得還真有些遠。

  現在張賢貹已經可以承認自己不算是個絕對的好人了,他沒做過什麼損人利己的事,不意味著他沒有私心,但與此同時,有私心也不等同於他就可以毫無負擔地竊取別人的心血為自己帶來名利,逍遙法外的小偷和被抓捕歸案的小偷,本質上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同。設身處地想一下,要是哪個人憑藉「先知」盜走了《aker》,他就算不把人給宰了,也絕對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人家找麻煩,《aker》這首歌還不是他寫的呢。

  張賢貹想,自己現在需要的是一個額外的砝碼,以打破腦中兩種想法之間的平衡,讓他給自己一個決心。為一件事猶豫很久,感覺實在不怎麼好,尤其是對於張賢貹這種內向固執的人來說,因為他不容易放寬心,直到現在,他還是那種一閑下來腦中就自動上演拉鋸戰的狀態。

  所以,在張賢貹所期待的的砝碼沒有出現的時候,他迫切地想給自己找更多的事情做。

  「賢貹,放輕鬆,你腳下太用力了……」

  朴載範話還沒說完,張賢貹就左腳絆右腳,然後與地板來了個親密接觸。

  不忍直視的李啟光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臉,雖說學習新動作的時候常出現身體僵硬的情況,可張賢貹在舞蹈方面丟這麼大的一個醜,他之前是從未看到過。

  「你連續練習的時間太久了,肌肉恐怕不太好控制」,朴載範說,「直接回去比較好」。

  張賢貹當然不想走,他坐在地上,一邊喘著氣一邊問:「哥,我現在可以唱歌嗎?」

  「你都這樣了,那……那什麼夠嗎,是什麼來著?」韓語無能的朴載範一下子卡住了,旁邊同是外籍人士的nichkhun看不下去,迅速發動手中的電子設備:「氣息。」

  「載范哥,你怎麼了,這在聲樂領域是常用詞啊。」李啟光終於可以把手放下來了。

  「我是r和rapper」朴載範坦然回答,說完又看了眼精神有點萎靡的張賢貹,他猜到張賢貹這是在用練習轉移注意,不過他也沒什麼其他的好辦法,「你要是學過rap現在還能有事做……還是別想著唱了,賢貹,當心你的throat。」遇到不會的韓語詞,朴載範這回選擇用英文代替。

  「我這下相信哥真的是r和rapper了,原來不會的詞不止氣息一個」,張賢貹的玩笑讓練習室裡休息的人都忍俊不禁,他自己卻沒有跟著笑,而是靠在牆上,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這就是做主唱麻煩的地方,時刻為了嗓子提心吊膽,連東西都不能放開吃」。

  「哥,你不想當主唱是因為熱愛舞蹈,還是為了一年四季都能吃雪糕?」李啟光吐槽著張賢貹的吃貨屬性。還好練習室裡基本上都是肌肉男,張賢貹的能吃放到女生那邊絕對特別拉仇恨。

  「為了活得舒服些。」張賢貹回答。

  最後張賢貹還是拖著酸痛的身體離開了加練大軍,好在以今天的疲勞程度,他應該不會失眠太久,張賢貹想。

  「先藝姐,這麼晚了,我們不能先吃點夜宵嗎?」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撞進了張賢貹的耳膜,張賢貹一驚,下意識地往回跑,他倒沒有失去理智,這個時候wondergirls估計是去練習室,避開她們的行進路線張賢貹是做得到的。

  「不會練很久的,你不會因為肚子餓iu跳得沒力氣吧?」是閔先藝的聲音。

  「當然不會啦,我會好好跳的,就是一直餓著肚子跳好難受……」

  你最後就這樣折騰出了腸胃炎,在舞臺上暈倒並離開了wondergirls。

  腳步聲與女孩們的說話聲都已漸漸遠去,張賢貹卻遲遲無法動彈,直到聽到其他人經過的聲音,他才緩緩地邁開了腳步。

  這時候才想到,她馬上就要離開這裡了啊。

  對於他算不上豐富多彩的人生裡的那段絢爛到極致的愛情,重活一世的張賢貹始終抱有挽回的想法。然而,即使強烈的愛意填滿了他的心,來到jyp直至現在,張賢貹在這方面所做的事只能用一個詞概括:回避。

  他不敢在這個時候給她帶來任何改變,因為他負不起隨之而來的責任。熱烈地追求,信誓旦旦地承諾,結果卻根本無法做到護得對方周全,張賢貹對這樣的行為十分厭惡。

  負責,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

  走出的公司的時候張賢貹的心情仍沒有恢復,所愛的人就在不遠處他卻要百般回避,這無疑是一種煎熬。可是前世他經歷過的、充滿了傷痛的離別至今仍是張賢貹心頭的陰影,使他不敢輕舉妄動。

  曾以為那時相愛是天時地利人和兼具,最後卻沒能扛過世事難料,現在為了自己更為了對方,他必須謹慎才行。

  他xx的,這兩天煩心事怎麼那麼多,想到這個以後心情更加不好的張賢貹決定做點事情來調節一下,比如——把痛苦溺死在食物中。

  冰淇淋果然是調節心情的神器。張賢貹坐在社區公園中的長椅上,一勺一勺地把冰涼的固體舀進嘴裡,他吃得有一點急,並沒有像平常那樣慢條斯理地去享受。

  結果他不出意外地——嗆到了。

  張賢貹悶著頭咳了半天,咳到氣管都有些疼了才終於停下來,然後,他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地繼續吃。張賢貹不會用大量煙酒斷絕歌路,事實上他曾經在遭遇喪父之痛後學會抽煙,但過後即使還沒有完全走出來,也沒怎麼再碰,不過,他對自己也不會苛刻到在吃東西上都要瞻前顧後的地步。

  要是真的擔當主唱的話哪裡能這樣,梁曜燮在用嗓方面比張賢貹注意多了,喉嚨還是因為使用過多除了不少問題,更別提表演時的心理壓力了。

  所以啊,就算現在他的實力比原本要強了許多,張賢貹也只想在組合中承擔六分之一的分量,不是他胸無大志,而是張賢貹只想去擔負自己能夠擔負的責任。

  所以……

  張賢貹咬著勺子,躺在長椅上,大眼睛中目光渙散。

  月光照在他的臉上,那張被不熟悉他的人描述為「僵硬」、「無表情」的臉,上面有幾塊肌肉正輕微地、不自然地抽動著。

  責任,我所等待的砝碼,就是它嗎?

  
第6章 謊言

  「為什麼會突然約我出來?」

  「想起這裡的烤小腸味道很不錯,再說,哥現在不是有時間嗎?」

  「我難以想像你有一天或說出這種聽上去像是諷刺一樣的話,不對,應該是我太敏感了」,全志龍眼睛一轉,「不會是永裴他們看不下去我創作時的狀態,就讓你約我出來換換腦子吧」。

  「哥你想太多了,這事我哪裡幹得了,打趣逗樂什麼的,有貹利在不就行了嗎?」張賢貹重生以來就沒見過貹利,剛剛差點在後面加了個「前輩」,「不過哥提到了創作,我倒是挺好奇的,哥現在寫歌寫的怎麼樣了?」

  「就那樣」,全志龍搖搖頭,喝了口飲料,「腦子亂得很,想不到該寫什麼」。

  「哥的戀愛經歷又不是沒有,不會是到現在完全沒感覺了吧。」

  張賢貹眼珠動了動,由於時候不早,這個路邊攤的人並不多,確定周圍的桌子沒有人坐,張賢貹的左手悄無聲息地放了下來,落在膝蓋上,五指扣緊,以緩解自己的緊張。

  「比如說深夜哥一個人待在宿舍裡,外面下起了大雨。哥想起了逝去的愛情,忍不住借酒消愁,但喝得越多,心裡越痛苦,再來一句告白像『對不起,我愛你』之類的,怎麼樣,很像電視劇吧?如果怕被說成抄襲名臺詞的話,就改成『i』msosorrybutiloveyou』,怎麼樣?」抑揚頓挫一番,張賢貹最後用期待多得有點油膩的眼神看著全志龍。

  「明明描述得還不錯,可又總讓我有種對你喊『閉嘴』的衝動」,全志龍笑著說,「我們賢貹居然能靈感爆發一回,值得鼓勵」。

  ……拍出道實錄的時候我寫歌詞的苦逼樣到底給哥你留下了多深刻的印象啊。

  「有沒有靈感什麼的對我來說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你,哥,現在有什麼想法了沒?」張賢貹努力地讓自己表現得儘量自然。

  但他話語中的殷切意味仍然被全志龍感覺到了,只不過按全志龍的理解,他只覺得這位弟弟很好心,然後想法有些孩子氣。他不忍心潑冷水,又認真地回味了一下張賢貹的話:「嗯……經你那麼一說,哥好像有點想法了,你還有靈感沒,讓哥壓榨一下吧。」

  「志龍哥,你將來紅了可要提攜我一下。」張賢貹笑道,他繼續從《謊言》中截取一些片段作為提示講給全志龍聽,心裡的一塊大石與此同時緩緩落下。

  這樣你就不能對《謊言》下手了,張賢貹。

  在利益與道德觀的博弈之中,「責任」成為了至關重要的一個砝碼。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像全志龍、龍峻亨這些idol出身的作曲家,享受了創作能力帶來的財富與關注,也必須承擔起與之相伴的責任來,比如面對大眾的挑剔目光,以及粉絲的期待,甚至要被逼著成長,因為已經打出了「創作型偶像」這張牌,作品就不能只有一兩個。

  張賢貹曾親眼見過創作的壓力把龍峻亨逼到了什麼地步,即使有時會為製作人的版權費不用平分感到小小的嫉妒,看到那些景象後也會覺得理所應當。對於全志龍的生活張賢貹不是那麼瞭解,可作為yg的一面大旗,又要支撐組合發展,又要為公司帶後輩,想想就知道有多累,以才華成名,就要面對對它的利用。

  張賢貹自認為不是一個可以肩負得起很多人的命運的人,在他憑藉的還不是自己的能力的情況下,這種可能性更加微乎其微。就當他是膽怯、或者怕麻煩吧,重活一世,張賢貹在事業上的追求,原本有且僅有享受舞臺這一項,名利固然可愛,可若是因為它去做太多不想做或者做不了的事情,失去了初心,難免就有些得不償失。

  嗯,就這樣吧。其實張賢貹也不是完全放下來靠預知能力獲利的想法,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會有那麼高風亮節。只是他現在迫切需要確定一條看上去好一點的路,結束這幾天左右為難的糾結狀態。

  回到宿舍,趁室友們都不在的時候,張賢貹把鎖好的曲譜翻了出來,用剪刀把它們細細地剪成了根本無法辨認的碎紙屑。這段時間的困擾與掙扎,仿佛也一併被剪碎了。

  「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唱歌跳舞吧。」張賢貹一邊剪,一邊對自己說。

  就算想要更多的東西,也挑自己能做的事情去做吧。

  暫且放下了一樁心事,張賢貹繼續著他在jyp充實的練習生生活。無論是聲樂還是舞蹈,張賢貹都不缺乏理論知識以及經驗,少的只是熟練度而已,而這一弱點隨著時間的推移,也開始漸漸地淡化。如今張賢貹在jyp的練習生中也算個人物,不是因為曾經在big棒的出道節目中被淘汰,而是因為他優異的歌舞實力以及極度狹小的交際圈子,這令張賢貹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他倒沒有狂妄到認為自己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就能在某個領域傲視群雄了,只是覺得既然走得比前世的這個時候快了很多,也許可以嘗試更多的一些東西。張賢貹現在就盤算著等開音的事成了之後就試試能不能學會用氣唱歌,韓國偏好「半氣半嗓」的唱法,偶像歌手中完全用氣息在唱的只有iu、金鐘鉉寥寥數人,用嗓在抒情上有它便利的地方,但對聲帶的傷害要大得多。張賢貹的嗓子沒有鬧過什麼大問題,但他後來做音樂劇演員的時候,感受到過來自身體的壓力。

  對於未來,張賢貹還沒有太大的野心,卻有著很多小期待。

  不是很順心的地方自然也是有的,比如,jyp上至領導下至練習生,對於「肌肉」的感情都很深厚。就連張賢貹在這種大趨勢下,也不得不跟著李啟光一起去健身。

  「哥,你的這個體質真好。」李啟光卻理解不了張賢貹的鬱悶,他看著正面對沙袋練習拳擊的張賢貹,眼裡滿是羡慕。

  張賢貹額前的頭髮全部被汗水打濕,身上穿著的白色背心也濕了大半,他的身材很單薄,手臂上卻有著清晰的肌肉線條。張賢貹並不是一個運動愛好者,原先不練習的時候他一般都是玩各種電子產品的,可習慣了二十年後的科技的張賢貹,再碰這時的手機、遊戲機什麼的,已經提不起興趣了。選擇跟著李啟光一起健身,除了這在jyp是「大勢所趨」之外,也有「別無選擇」這個無奈的原因在。

  可在運動這個張賢貹不是很感興趣的領域,他的天賦卻很不錯,沒練幾天肌肉就開始顯形,這令整天泡在健身房揮汗如雨才有了一身肌肉的李啟光忍不住有點小嫉妒。

  張賢貹才不管李啟光怎麼想,一起直拳狠狠地將面前的沙袋擊飛。不同于平時安靜、溫順又有點冷淡的樣子,揮拳時的張賢貹專注而帶著淡淡的淩厲感。

  李啟光連忙後退一步:「看來帶你來健身是正確的,發現了張賢貹的另一面啊。」

  張賢貹又打了幾拳,才停下來活動者酸疼的肩膀:「那是你從前沒好好觀察,難道我平時就那麼軟?」認識這麼久還認為張賢貹真人和他長相一樣柔弱,李啟光這什麼眼力見。

  在beast裡面脾氣最大的就是看上去最柔弱的張賢貹和梁耀燮,經過時間的打磨張賢貹現在的脾氣已經好了很多,發火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克制情緒不等於嚴格的表情管理,一不開心就黑臉這個毛病還是沒完全改掉。至於梁耀燮,對於他後來打拳擊練出的一身肌肉和強硬氣場都已經習慣了,等再見到早年小可愛風格的他,那感覺應該會……很特別吧,張賢貹想。

  張賢貹正打算再給李啟光洗洗腦糾正一下這孩子那「頭髮長=脾氣小」的錯誤思想,放在一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只好咽下到了嘴邊的話走過去拿手機,看到來電顯示後,張賢貹的眼皮輕輕地跳了一下:「啟光,我出去打個電話。」

  這個時候全志龍來電,難道《謊言》已經誕生了?

  事實證明張賢貹的預感還挺准,全志龍給他打電話,說的就是《謊言》的事情:「賢貹,我把歌寫完了,這回是自己作的曲,沒有和別人合作。」說到後面全志龍的聲音都有點飄起來了,獨立創作,對於音樂人、尤其是他這樣年輕的音樂人來說,實在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恭喜,哥。」張賢貹祝賀道。心裡雖然感覺怪怪的,但好像不是嫉妒之類的負面情緒,也許是感慨吧——該是誰的,就是誰的。

  「我打算把歌拿給社長看了,作詞那一欄填我們兩個的名字,怎麼樣?」

  全志龍的這個提議把張賢貹嚇了一跳:「哥,別開玩笑,我沒幹什麼吧。」

  「你那天晚上對我說的,有很多都被我用做歌詞放在歌裡面了。」全志龍沒有告訴張賢貹,他曾經動過把那些歌詞換掉的念頭,一首完全由自己作詞作曲的歌,對他而言相當有吸引力。但最後全志龍發現,張賢貹說到的那幾句歌詞放在《謊言》裡面是最合適的,雖說有一點不甘,全志龍還是選擇,尊重作品——他可以讓這首歌更優秀,就沒辦法因為其他原因硬是去降低《謊言》的品質。

  聽到全志龍的話以後張賢貹無奈得不知道說什麼好,那天晚上他迫切地想斷絕自己對《謊言》的想法,沒成想一不留神給了全志龍太多提示,多到不僅全志龍寫出了《謊言》,他也夠格成為了詞作者之一了。

  剛下決心不去想創作那檔子事的,張賢貹歎了口氣,在電話裡乾脆俐落地回絕了全志龍的提議:「不用了哥,詞作者那欄還是只寫你的名字吧,這首歌就是你一個人創作的。」

  「賢貹,我把歌詞發給你,你先看一下再說吧。」張賢貹的話恰好契合全志龍難以啟齒的私心,可與此同時,他又為自己的想法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於是他說出了這番話。張賢貹可能不清楚情況,但他不能有所隱瞞。

  「就算我當時說的那些東西你全都用上了,也請寫上你的名字,哥,我自己有幾斤幾兩我清楚,因為偶然撞大運一次以後就要接受創作方面的期待,你不會讓我這麼倒楣吧,志龍哥?」開玩笑,擔上「《謊言》作詞者之一」的名號除了讓張賢貹又開始糾結要不要抄之外半點好處也沒有,關注?他又不是不知道beast發展得怎樣,利益?張賢貹沒有缺錢到那個地步。

  「你……我真搞不懂你是怎麼想的。」全志龍覺得張賢貹有點不對勁,他自認為很瞭解這位弟弟的腦回路,這時他卻發現,他高估自己了。

  「就是不想變成哥那個樣子啊,哥就當我怕麻煩好了」,張賢貹笑著說,見全志龍那邊沒有回應,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哥要是覺得不好意思的話,就把我能分到的版權費留出來然後請我吃雪糕吧」。

  「你的意思是,我寫的歌就能賺這麼一點?」全志龍被張賢貹那聽上去鄭重其事的要求給氣樂了。

  「這兩年的雪糕都能由哥負責,那樣更好。」張賢貹說。

  其實以《謊言》的火熱程度,詞作者之一的版權費也可以支付他幾十年的雪糕開銷,張賢貹剛才差點就把「這輩子(的雪糕)由哥負責」說出口了,還好他及時回過神來改了口,自己握著電話嚇出一身冷汗。

  張賢貹這跳得太快的思維不止會讓周圍的人無奈,有時候還能讓他自己受到驚嚇。

  張賢貹一再要求,全志龍終於勉強地打消了在作詞人一欄寫上張賢貹的名字的念頭,把《謊言》當做自己的獨立創作交了上去。楊賢石對這首歌很是滿意,打算將其用作big棒下一次活動的主打曲,這令本想把《謊言》給自己solo用的全志龍有點失望,但想到公司和組合的現狀,他還是接受了這個事實。

  「組合的回歸曲由隊長全權製作,這說出去多好聽?」為了消除全志龍內心的不安感,張賢貹一有機會就向全志龍強調劃掉他名字的正確性,對於全志龍他有那麼一點小愧疚,《謊言》本來就是全志龍獨立創作的,現在全志龍卻為作詞欄上只有「g-」一個名字而不安,張賢貹不是故意造成這個境況,但終究因他而起。

  「組合隊長與已離開的成員兄弟情深一同為組合製作回歸主打,這個說法很差嗎?」張賢貹的理由並沒有真正地為全志龍所接受。

  無言以對的張賢貹只能笑笑,沒有說話。

  這是張賢貹的固執,決定了的事他不會反悔,儘管後來有這麼一個小意外,但遠遠沒到令他再次動搖的地步。

  張賢貹覺得,他似乎比想像中更加渴望沿著適合自己的路,踏實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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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she’s gone

  在成為藝人之後,張賢貹最喜歡的,仍然是在練習室中舞動身體揮灑汗水的時光,站在舞臺上的感覺稍遜一籌,但那也算是享受的一種,其他時刻張賢貹都沒辦法讓他的心完全放鬆,無論是fan meeting、記者會還是綜藝節目的錄製,他那時候不大會說話,隨機應變的能力也一般,時常擔心自己會惹出什麼事,所以常常沉默,說話時也總用四次元來做偽裝,在自家的綜藝比如團綜《Idol maid》、《show time》和cube家族的《exciting cube》中他倒能放鬆很多,做節目的是自己人,有什麼不對的後面剪輯也很方便BLOCKB在錄製節目裡失言的視頻居然會流出,這種藝人、經紀人、工作人員一起犯錯的情況張賢貹極少見到。

  也可以說,張賢貹更喜歡按部就班地去做他想做的事,討厭意外與變故。但是,不是所有人的人生都一定要跌宕起伏,可要一直平穩地進行也是不可能的。

  在告別了《謊言》這個插曲後,張賢貹在jyp關起門來自我提升的生活在不久之後又被另一件事打斷了。

  「他怎麼了?」趙權進練習室的時候臉色非常不好看,張賢貹沒敢直接上去觸黴頭,轉而向朴載範打聽消息。

  「你不知道?」朴載範一想,沉默寡言、整天埋頭苦練的張賢貹論起消息靈通程度恐怕還不如自己,也就釋然了,「金炫雅今天在音樂中心暈倒了,現在在醫院」。

  張賢貹心裡「咯噔」一下,木然地對朴載範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就轉身走開了。

  這件事,終於還是來了。

  他沒有心痛到無以復加那麼誇張,做藝人,基本上誰都能說出些辛酸史,他曾與金炫雅朝夕相處那麼長時間,不學著看淡一些事,他的心恐怕早就碎得連渣都不剩了。

  只是,好想見她。

  張賢貹曾經在書上看到過一句話:無論是怎樣的愛情,最後都會演變為親情。迷戀在經過朝夕相處之後演變為羈絆,這聽上去似乎很有道理,然而對張賢貹卻不適用。初見時可愛、直率、柔軟又狡黠的金炫雅,相愛時真誠、體貼、勇敢又熱烈的金炫雅,離別後用沉靜掩蓋傷痛的金炫雅,或是現在單純任性,笑容很多淚水也很多的金炫雅,都令張賢貹難以移開視線。

  這也是他一直在回避金炫雅的原因,在這個女人面前,他無法裝作若無其事。語氣剛認識就被當成奇怪的人,還不如暫且回避。明明近在咫尺卻無法做任何事,這無疑很令人難過。不過分手以後張賢貹和金炫雅都仍留在cube工作,低頭不見抬頭見,不到萬不得已一句話也不說,這樣的情況持續了那麼多年,現在他倒也忍耐得住。

  然而,還是很想見她

  分手後每次遇見金炫雅,張賢貹的視線落在別處,心卻會被那個人狠狠勾住。他會留意有金炫雅簽名的文件,留意金炫雅與其他男人的每一次交談乃至碰面,留意有關金炫雅的一切。而回到2007年,張賢貹也會側耳傾聽金炫雅的每一句話,無論是撒嬌抱怨,還是例行的問候語,經過金炫雅所在的練習室,他會不由自主地放慢腳步,又強令自己拔腿離開。他會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機裡金炫雅的表演,即便青澀的「小野馬」與後來和張賢貹見面時的樣子截然不同,她的一眸一笑也依然將張賢貹的心塞得滿滿的。

  而在這件事之後緊跟著的,就是金炫雅的退隊,在張賢貹去cube之前,他再也沒有途徑可以讓她與金炫雅有半點交集,哪怕是遠遠地望著也不能夠。

  所以,幾天之後,張賢貹來到了金炫雅所在的醫院。

  退隊的事已成定局,加入公司不久的練習生金瑜斌取代了金炫雅的位置,已經完成拍攝的《》的mv,馬上也要重拍一次。張賢貹知道,金炫雅在jyp和娛樂圈留下的痕跡要完全消失,用不了多少時間——而金炫雅在張賢貹心裡留下的痕跡要完全消失需要多少時間,張賢貹自己也不知道。

  張賢貹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交握在一起的雙手中間濕漉漉的,他來到這裡並不是一個很理智的決定,更多地受情感的驅使。在來之前告訴自己在她走之前看一眼沒有什麼,但現在人到了醫院,他又怎麼都提不起勇氣來。

  坐立不安的狀態持續了半個多小時,張賢貹覺得這樣下去實在太吸引注意,就站起來,找了個人少的地方,無意識地來回踱步,繼續躊躇著。他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口,身體卻開始漸漸地酸軟發麻,對外界的感應也越來越不真實。當下的緊張猶豫與他的回憶交織在一起,攝去了他太多的心志。

  「張賢貹……xi?」

  張賢貹轉過頭,站在他身邊的,是穿著病號服、表情有點困惑的金炫雅。

  一切其他的聲音都在那一刻消失了,張賢貹迷迷糊糊中有一種墜入另一個時空的感覺,他的大腦,卻詭異地清醒著。

  金炫雅不知道張賢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她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同在jyp公司,張賢貹因為實力存在感也不是那麼低,所以金炫雅記得這個除了「前輩好」就沒對自己說過其他的話的男生,但也僅限於記得而已。

  如果來的是其他人比如趙權,金炫雅可以當他是來探病的,當然,趙權很早就已經來過了。可來的人是張賢貹,金炫雅一時還真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兩人間的關係遠遠沒到他回來探病的程度,難道只是巧合嗎?

  「嗯。」張賢貹從喉嚨裡應了一聲,他與金炫雅四目相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的眼神令金炫雅感到十分陌生,她從來沒有從張賢貹、也沒有從其他人眼裡看到過這麼複雜的眼神,一方面它清澈,折射著單純的情感,而另一方面,卻又似乎掩蓋著很多複雜的心緒。

  十六歲的少女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被先前的好奇拉了回來:「賢貹xi怎麼在這裡,有認識的人生病了嗎?」

  「是的。」

  「是附近病房的嗎,也許我還見過呢。」認識的人生病了不去探病在外面轉圈,這情況金炫雅真心理解不了。

  果然,對於金炫雅的打破沙鍋問到底,張賢貹沒有太意外,金炫雅性格率直,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學會去掉自己的任性避免冒犯到他人是後來的事,金炫雅的性格在早期既可愛,有時也難免有一點討人嫌。

  問題的關鍵是:他應該怎麼回答?

  或許搪塞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金炫雅現在對他沒有多少瞭解,他說謊都沒問題,只是張賢貹對這種做法,有一種本能的深深抵觸。

  他與金炫雅之間信任的破滅,罪魁禍首就是兩個都不愛說謊的人因為種種原因說出的謊言。

  現在他做不到在金炫雅面前說謊,一直竭力回避見面也有這個原因,張賢貹面對金炫雅時的心理素質,真的算不上好。

  「是你。」一股力量驅使著張賢貹說出了這樣的話。

  「啊?」金炫雅一時沒反應過來。

  「想來看一看你怎麼樣了,但因為我們不熟,一直在猶豫要不要進去。」

  「別開玩笑」,金炫雅仍然不相信,「我在公司都沒有和你說過話,搞得和暗戀一樣……」知道自己將被替換告別舞臺的金炫雅現在的情緒其實非常糟糕,開始她還稍稍克制了一下,而這時,情緒終於影響到了她的語言。

  「不是玩笑,就是暗戀」,在一開始實話實說了,張賢貹索性不再猶豫,一條道走到黑,「我喜歡你,金炫雅」。

  「哈」,金炫雅不知道說什麼好,「那以前是怎麼回事?」

  「我不敢這麼早告白,因為現在的我沒有辦法確保任何事,同時,我沒有辦法對你說謊,在你面前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張賢貹毫不在意金炫雅話中的那點諷刺味道,他的目光是一種單純的溫暖,明明對於一個十九歲少年來說過於老成的話,卻被他說得自然又誠懇。

  「所以這是意外?」金炫雅發現自己就像一個審訊者,尤其在被「審訊」的物件用這樣的眼神看著的情況下,怪異的感覺就更強烈了,她不想讓自己顯得太咄咄逼人,於是擠出了一個笑容,說出的話卻仍然算不上多好聽,「所以就等著,以後我交了男朋友你怎麼辦呢,繼續看著嗎?」

  金炫雅無意中說出了重點。韓國人在戀愛上出奇地早熟,成年之前沒有交出初戀的都是稀有動物。張賢貹自己的初戀與初吻都在拍《big棒出道實錄》之前交出去了,金炫雅在張賢貹之前也是有男朋友的。金炫雅提出的問題張賢貹先前想過,想了很久。

  他的嘴唇動了動,最後輕出一口氣,道:「那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我更想做你的最後一個男人。」

  如果非要有所取捨的話,他還是選擇與金炫雅一起變老,而非年輕時的絢麗短暫。

  「希望我沒有給你帶來困擾」,張賢貹鄭重地說,他不想在現在與金炫雅有所發展,是否失禮也顧不上了,金炫雅沒有那麼小心眼,不至於用第一印象把人定性,「再見……」

  「等等!」金炫雅一把拉住張賢貹,她還在病著,根本用不了多大力氣,張賢貹感覺到以後連忙停下了,「糾正一下,我們應該不會再見了,你知道我和公司的合約已經結束了」。

  金炫雅的聲音聽上去有點諷刺,也有點低落,剛剛出道就因為身體原因被替換,這令七歲染指音樂,十歲就進入舞蹈學校的金炫雅難以接受。情緒不穩之下,她難免有些遷怒的傾向,不然就算她說話一直不怎麼委婉,也不會對一個沒有冒犯自己的人這麼說話。

  「會再見的」,張賢貹強忍住擁抱眼前女孩的衝動,「事情會從很好變得很壞,也會從很壞變得很好」。

  「是嗎?」金炫雅不置可否,轉身往病房走。

  重生後張賢貹與金炫雅正式的對話,在意外中開始,在冷場中結束。

  張賢貹知道,這一次他做事出的紕漏有些多了,即使他不是一個心思特別縝密的人,但連與金炫雅碰面的話用什麼說辭都沒考慮到,確實是不應該的。這一方面的錯誤,張賢貹意識到了。

  至於面對金炫雅時他說出的那些話,張賢貹再回憶起的時候,卻沒有那麼後悔。前世的遺憾外界因素固然負很大責任,自以為善意的謊言也難辭其咎,暫時會顯得突兀的誠實相比之下,反而不算什麼了。不犯根本性的大錯就很好,張賢貹這樣的強迫症患者,也已早就不強求自己在涉及到說話的事情上能做得完美無缺了。金炫雅不是用心計能追到的女人,相比執著於細節,還是誠懇一些的好。

  前世無數次內心的煎熬並沒有澆滅張賢貹對金炫雅的愛意,卻足以使他敏感的神經在某些方面變得麻木,比如說,他不再會為金炫雅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牽腸掛肚輾轉難眠,因為他對金炫雅的瞭解和他過去的經歷都告訴他,沒有必要。這一次的意外也許會給金炫雅留下不大好的第一印象,可是張賢貹的心,反而不像以前那麼焦慮了。

  已經分手那麼久了,何必在乎不在一起的時間再多幾年?我會一直用適合她的方式去愛她,至於回應,暫時無須太心急。

  反正他還有很多的時間,以及很多的耐心。

  他會等。

  雖然有一些wondergirls的粉絲抗議,但金炫雅的離開沒有絲毫改變,金瑜斌加入,成為新的rapper,《》重新錄製,專輯發行,《》大紅大紫,2002年韓日世界盃以來男團一家獨大的局面就此打破,女團的復興,隨著wondergirls的走紅拉開了帷幕。

  金炫雅漸漸地淡出人們的視野,即使在她曾經待過的jyp,人們提起她也只剩下「如果她留在wondergirls就好了差那麼一點真可惜」這一句話。此外,有一個還沒有離開jyp的人也適合這個句式,那就是參加過《big棒出道實錄》並成為了唯一一名淘汰者的張賢貹——《謊言》一發行,big棒就擺脫了出道一年來的不慍不火,如今他們正和wondergirls一起紅得發紫。

  張賢貹在jyp的人緣算不上壞,卻同樣沒那麼好,他在練習生考評中的成績一直優異,又是個在生人面前惜字如金不苟言笑的性子,看不慣他的人當然是有的。

  「賢貹啊,你出道以後就要管big棒叫前輩了,這沒問題嗎?」聽上去這話充滿了關切,可面前這人的表情卻總有種幸災樂禍的味道。

  說幸災樂禍也不至於,就是一直嫉妒的人倒楣時的那種愉悅罷了,自認不是多正面陽光的張賢貹自然不會和別人的一點小心思過不去,再說人家是練習生前輩,又沒做什麼其他過分的事。前一天還有人當著他的面談論「張賢貹在我們公司考評成績是怎麼回事,難道jyp那麼多人還比不上一個被yg扔掉的」這種話呢。張賢貹面無表情地回答:「沒事的,big棒前輩,我喊得還挺順口。」

  張賢貹以他真摯的眼神與實誠的回答,讓對方討了個沒趣,悻悻地離開了。如果他的表情能給力一點的話嗆人的效果也許會更好,可惜,多年養成的習慣,張賢貹如果心情不是到非常好的程度,就習慣性地維持面癱狀態。

  他的這個習慣一方面可以讓他情緒惡化時不至於表現得太明顯,另一方面也讓很多不熟悉他的人對他有很深的誤解。

  就像現在,張賢貹明明沒有生氣,但他掛著這樣的表情走進練習室的時候,裡面尹鬥峻連呼吸聲仿佛都變小了。尹鬥峻剛入社不久,正是要夾著尾巴做人的時候,這樣其實沒什麼不對,卻讓習慣了站在隊長後面的張賢貹感到十分不習慣。

  你說我以後要不要用這個做把柄威脅你不要在宿舍亂扔呢?beast的leader也有這個時候,呵呵。這次張賢貹倒沒有反省自己是不是在五十步笑百步,橫豎他青澀時期各種日後會覺得很丟臉的樣子,都因為《big棒出道實錄》人盡皆知了。

  走到尹鬥峻身邊,張賢貹想了想,決定嘗試一下主動搭話:「鬥峻xi,這裡只有你在嗎?」好險,差點直接說平語了。

  「呐,前輩。」

  尹鬥峻的僵硬都擺到了明面上,這讓張賢貹有些無力,主動與別人熟悉的事他上輩子活了四十年也沒做過幾次,原先在beast都是其他成員一點一點地讓自己放開,現在調換一下角色,張賢貹忽然覺得對成員們很抱歉。

  他試著讓自己露出一個笑容來:「我怎麼了?」你表情那樣我要多遲鈍才會視而不見啊。

  事實上尹鬥峻性格偏圓滑,眼色也非常快,但剛進公司他還缺乏修煉,一時竟支支吾吾想不到什麼合適的說辭。好在他這邊當機了,張賢貹的反應卻比原先快了許多:「是因為我最近得到的那些評價嗎,是的話承蒙關心」,他笑著說道,「我沒什麼,現在還是練習更重要」。剛好jyp要推出新人的消息已經出來了,理由是現成的。

  喂喂喂,不是說這位是個面癱的嗎?張賢貹少有的明朗樣子讓尹鬥峻彆扭得很,只能繼續禮貌笑。

  沒辦法,張賢貹只好自己去練習了。

  固然張賢貹不大擅長與後輩相處,可與日後的隊友搞成這個樣子,主要還是因為這個時候太特別。與張賢貹沒多少交集的人可以肆意地品頭論足,但張賢貹的朋友和後輩,卻由於不同的原因繃緊了神經。

  因為經歷過一次了,張賢貹倒不像旁人想像的那樣敏感,可是即便已經經歷過一次,張賢貹再度身處這樣的境地,仍然感覺很不舒服。

  無論是惡意的調侃,單純的議論,還是處於關心或者其他原因的緊張,都昭示著,「落選big棒的人」這個標籤很可能又要陪伴著張賢貹走過他的青春。

  
第8章 again&again

  十月的首爾已經徹底與夏天做了告別,脫下t恤換上一件連帽衫的張賢貹往公司的大門走的時候,被一片枯葉砸個正著,他伸手把葉子取下來,看著那枯黃的眼色,「啊,秋天啦」,張賢貹自言自語道。

  big棒的大紅會給他帶來的種種麻煩都在張賢貹的預料之內,另一個問題則是他始料未及的。新男團籌備的消息放出來的時間實在太早了,張賢貹在這之後離開jyp,難免會帶來些流言——就算大多時候都被公司保護著,張賢貹在圈內的二十年也不是白待的,別人會針對什麼事說出什麼不好的話他能預料一些。可不走的話,難道他還真的要往2am、2pm裡面擠?

  實在不行就找洪勝成打聽一下,說最近練的舞蹈太讓人不安,問問他公司是不是打算弄個自己在裡面恐怕玩不轉的雜技團?不到萬不得已張賢貹真不想用這招,倒不是害怕或不放心洪勝成,而是現在離洪勝成自立門戶剩下的時間不多,上層及職員肯定在站隊,張賢貹還不想往這裡摻和。

  雖然說舞蹈這件事沒准真是一個好藉口。

  李啟光一躍而起,以張賢貹的後背為支點側翻,而後穩穩落地。充當支撐的張賢貹這一次終於始終站穩,僅僅是身體有輕微的搖晃。

  但這點問題瞞不過朴載範的鷹眼,對此他只能歎氣:「賢貹,你的肌肉是擺設嗎?」

  「那麼容易就練出來了,也許真的是。」李啟光插了一句。

  「我懷疑你是在嫉妒」,朋友面前,張賢貹的話還是多了一點,「這不是肌肉的問題,問題是下體不實」。

  「作為男人,這麼直接地說自己下體不實真的好嗎?」李啟光口氣曖昧地說,練習室裡的男生們聽到這話,也都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青春期的健康男性,思想太純潔了才是異類。這些人不管掛著的是可愛臉還是高冷臉,都有過在電腦前秒變猥瑣臉的時候。

  張賢貹嘴角一抽,他早就過了那個熱血方剛與懵懂並存的年紀,練習時可以打成一片,生活中某些地方真的是難以溝通,有一些情況下他會調整,但這個顯然不在其列:「你還是多想想正事吧,李啟光,還有哪些動作是必須要練的來著?」

  「後空翻,我聽說這個是在考核項目裡的。」玉澤演惆悵地給出答案。

  「快一點喚回你的智商,玉澤演,你這麼高,就算有那種雜技式的動作也不會交給你,很明顯你就是當支撐的啊」,趙權打量著身高一米八以上的肌肉男,說,「賢貹的情況倒是比較麻煩」。

  從最近的舞蹈課程就可以看出,新團會偏重難度高又有力度的舞蹈,類似雜技的空中動作和地板動作都少不了。身高176釐米體重60公斤的張賢貹,先天條件其實相當之尷尬。他試過做支點,但是他的身材與力量都撐不住,那樣的話……

  「只能現在開始加油練了。」張賢貹心不在焉地說了句場面話,心裡還在想怎麼讓自己落選的事:可以因力量不足被涮下去嗎?可輿論又是只看結果不管理由的……

  「要不要再考慮一下主唱?看這情況主領舞還是得啟光、載範這一型的。」趙權說,「身高與舞技成反比」這條定律對很多男藝人都適用,例外也有,但是不多。

  「你可以說五人組裡面除了我其他人都可以做。」絲毫不配合的張賢貹回答。

  暫時先不管舞蹈風格能不能讓自己有面子地離開jyp的事了,這種類似雜技的舞蹈動作對張賢貹來說很難,但他打算努力地嘗試一下,因為難而放棄努力,這不是張賢貹的風格。如果只因為困難就不努力的話,這個世界上哪裡會有什麼簡單的事情呢?

  張賢貹嘗試了一個後空翻,他的落地處理得不大好,站穩的時候右腳那裡傳來一種又痛又麻的感覺,但也算是完整地做下來了。

  「賢貹,你可以啊」,李啟光驚歎道,這種動作不是誰都能做的,特別是張賢貹的身材還很單薄,「我剛才做的那個動作要不要試試看?」

  張賢貹剛一點頭,趙權就把人高馬大的玉澤演給推過去做支點了。張賢貹先看已經開始練習的朴載範做了一遍,心裡默念著動作要領,腳下猛地發力。

  背部接觸,側翻,空中轉體,右腳先著地……

  然而,那塊地板由於落在上面的汗水有些濕滑,張賢貹右腳落地的那一瞬,身體就失去了平衡,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就重重地摔倒在了地板上。

  「地好像有點滑,賢貹你找重心做得也不行……賢貹,你怎麼了?」練習過程中這樣的情況不罕見,趙權開始沒太上心,走過去想扶張賢貹起來,卻立即發現了不對。

  張賢貹再絕大多數時候都平靜無波的面孔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他咬著下唇緊閉雙眼,身體蜷曲,冷汗涔涔而下。趙權這時才發現,張賢貹的右腿,姿勢似乎不大正常。

  右膝處韌帶拉傷,這是張賢貹在被送到醫院之後得到的診斷結果。恢復期是兩個月,好好休養的話也不會有什麼後遺症,這結果並不算很糟糕,情況好的話,張賢貹甚至能趕上新男團的選拔。

  張賢貹盡力把狀況往好的方向說,將他的口才發揮到極限,好不容易才安撫好了送他過來的趙權、李啟光和玉澤演。玉澤演他不熟,張賢貹主要是擔心趙權和李啟光會自責進而影響到狀態,他感覺到了苗頭,才會這麼急迫地掐斷不好的可能性。

  李啟光還好,他是兩年後才出道的,趙權練習了七年才入選2am,張賢貹不想給他帶來什麼變故。

  朋友們走了以後,公司的人就來了,來人的身份令張賢貹非常驚訝——一個練習生的受傷,無論如何都不需要洪勝成這種級別的人出馬。但他並不緊張,坐直以後喊了聲「社長」,就不再說話,等待洪勝成開口。

  「賢貹」,洪勝成直接拉過來一把椅子,坐在病床旁邊,「醫生的診斷書你看了嗎?」

  「看到了。」張賢貹說。

  「你很可能趕不上選拔」,洪勝成臉上沒有憐憫或者同情,而是一種惋惜與期待的混合物,「不是因為選拔時間提前」。

  「那是……」這對張賢貹來說不是壞事,可原因是什麼,他還真不明白。

  「對於你,公司這邊爭議一直很大,從訓練課程你也能感覺到,公司打算推出一個風格強烈的男子組合,目前『野獸』這個概念支持的人最多,這與你的風格不搭,另外,big棒現在火了,有的人顧慮你的身份,怕會帶來什麼不好的評價。可是,不是我誇大,賢貹,以你的實力與颱風,就那麼放棄的話,很多人都會覺得可惜的。」

  「我知道了。」張賢貹的表情裡看不出喜悲。

  洪勝成說到這裡,事實已經再明顯不過。正如他曾經糾結於是否要借助預知能力不勞而獲時一樣,jyp內部有關於他的拉鋸戰,同樣需要一個新的砝碼來打破平衡,張賢貹的受傷剛好起到了這個作用。一方面這說明張賢貹真的很不適合公司要推出的新團,另一方面張賢貹的身體情況也有了不確定性——畢竟還有金泫雅的前車之鑒在。讓一個練習生被放棄,這些已經足夠了。

  「你也別太悲觀,這些只是我的推測」,話是這麼說,洪勝成過來就是為了探張賢貹的口風的,如果可以的話,他不介意在放棄張賢貹這件事上出一把力,「就是覺得你最好有個準備,賢貹,要是最壞的情況發生了,你有什麼打算嗎?」

  「沒有。」

  張賢貹這時已可以猜測到洪勝成想做什麼,而洪勝成接下來做的事也沒有出乎他的預料:「我明年會自立門戶,賢貹,你要不要把合約轉到我的公司?」

  洪勝成發出了邀請,張賢貹卻沒有立即答應,他沉默著,沒有說話。對於這樣的情況,洪勝成早有心理準備:「很難相信一個新成立的公司,是嗎?」

  「社長,我想問一個問題。」

  「你說。」

  「我以後需要做什麼。」

  洪勝成愣了一下,旋即大笑:「你在考我啊,賢貹,行,明天我就交給你發展規劃書。」張賢貹所做的從本質上講仍是確認新公司的可靠性,洪勝成明白之後很爽快地接受了。

  不說在jyp中找到值得帶走而且帶得走的練習生不容易,給這孩子做發展規劃早晚都得幹,現在只是提前了些而已。

  洪勝成這段時間忙得很,見說動了張賢貹,頗為滿意的他又說了些表關心的話,就離開了。終於等到病房中只剩自己一個人,張賢貹疲倦地靠在床頭,閉上眼睛。

  公司的事終於解決,如果腿上的傷真的沒有後遺症就更完美了。

  他的心裡混雜著釋然與擔憂,感動倒沒有多少。洪勝成一副為他著想的樣子,歸根結底仍然是在給自己的公司充實練習生資源。練習生們都以為jyp要推出一個風格強烈的團體,也就是日後的2pm,張賢貹卻知道在2pm之前,還有一個抒情組合2am出道,2am出道時cube有出力,甚至在嚴格意義上可以算作cube推出的第一組藝人,洪勝成不可能不知道公司關於抒情組合的打算,但卻絕口不提,無非是擔心張賢貹會心動罷了。

  但怨忖同樣談不上,事實上,即便緣由是張賢貹真的有潛力,洪勝成當年對那個狀態還很狼狽的張賢貹的欣賞與培養,張賢貹直到現在,仍然是心懷感激的。

  如果他沒那麼早走該多好。

  張賢貹搖搖頭,不讓自己繼續想下去。

  洪勝成做事相當乾脆,而且妥帖,第二天他如約交給張賢貹一張對他的分析與規劃,又建議張賢貹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看看書,爭取在養傷其間把高考的事也給解決掉,省得再蹲一年,於是張賢貹老老實實地開始了家與學校的兩點一線,感覺仿佛回到了那遙遠得不能再遙遠的中學時代。

  他與jyp的練習生合約仍然有效,這同樣是洪勝成的建議,經紀公司旗下的練習生要考大學,公司一般都會出把力,張賢貹剛好可以留下沾沾光,洪勝成要幫忙也方便,動用他在jyp內部的關係就行。他還掛著社長的頭銜,在jyp內部算不上說一不二,但做一些事還是可以的。

  「jyp的練習生一般進哪些大學?」

  張格琳還沒有放學回來,張賢貹已經坐在家裡的沙發上,一頁一頁地翻著書看了。他曠課早退的事過去因為練習生的身份沒少做,現在又有腿傷父母不放心回來太晚,他也不怎麼想在學校待著,能不去上課就乾脆不去上了。

  「檀國、東信、湖原這一類。」他說。

  「你的那個夢裡,有關於你上了哪所大學的內容嗎?」

  張泰植對兒子的這個夢並不是特別上心,知道張賢貹受傷的事後,他心疼歸心疼,後來也不忘拿這個調侃了一下對「夢」態度在他看來過於嚴肅的兒子,夢裡是三年後出道就在練習時不注意,腿傷要是影響到了跳舞看你怎麼辦。

  張賢貹搖頭,他預見到父親接下來肯定要損他,索性自己先下手為強:「這對於我應該不重要。」

  「那什麼重要?」張泰植瞪了他一眼,「要不考上個好一點的學校比如慶熙東國中央,要不讀一個與演藝圈無關的專業,你選一樣」。

  張泰植說得斬釘截鐵不容置喙,張賢貹雖明白如果他真的堅持什麼的話父親到最後一定會妥協,但也不打算堅持,上大學對他來說真的不重要,盡力地考了再老老實實地修完課畢業就行,沒必要在這上面和父親對著幹。

  這樣的話,我該選什麼專業呢?

  活了多少年都變不成學霸的張賢貹很有自知之明地思考著。

  腿上的傷並不重,張賢貹恢復的速度也很快,出門時還不敢丟掉拐杖,但在室內他除了不能搬重物,其他方面已經沒有什麼不便了。不過,應屆考生張賢貹仍然偏好宅在家裡備考,能不去學校就不去。倒不是他又多反感學校生活,關鍵是big棒正在大熱中,高中生們說到他們的次數不少,高三的要備考說兩句也就差不多了,高一高二的學弟學妹們時間多一些,搞得張賢貹非常煩心。

  還沒有到那個大大小小的團體把歌謠界塞得滿滿當當的時代,藝人對於這些高中生們也還有點神秘感,而不是日後的見怪不怪,張賢貹要怨,也只能怨自己沒有晚生幾年了,他不想去怨別人太紅。

  事實是「big棒」已經在他耳邊盤旋了幾個月,並且將繼續盤旋下去。對於這一點,不僅張賢貹,連全志龍都心知肚明。

  「不會出道?這是什麼意思,你的傷不是年底就差不多能回復嗎?」

  離開公司以後張賢貹與先前的團體的聯繫並沒有斷掉,大多時候是通過短信,偶爾也會見面。但《謊言》面世之後,big棒忙得腳不點地,張賢貹與他們也已經很久沒有聯繫了。這次見面還是全志龍知道了他受傷的事後千方百計抽時間才成的,他打的是「履行請客承諾」的旗號,實際上是想看看張賢貹現在怎麼樣。

  「本來就又一些人不看好我,新男團走野獸風格,我肯定對不上。這次我受傷了,他們就順水推舟,說我的傷勢嚴重,沒辦法參加選拔。」

  兩個人坐在偌大的烤肉店包廂裡的場景有些怪異,全志龍如今炙手可熱,已經不能像過去一樣混跡於路邊攤了。張賢貹神情自若地看著炭火上的烤肉的煙氣,調整著手的動作,他年輕時沒有參與過多少聚會,三十歲後為留在舞臺上用盡渾身解數,應酬多了很多,烤肉的技術也在那時突飛猛進,還好,這東西練出來了就基本上不會忘。

  與張賢貹的淡然相反,全志龍顯得很不自在,張賢貹的那番話,令他無言以對。過去他曾安慰張賢貹他被big棒淘汰是因為「風格不合」,可張賢貹再一次在出道的關口前倒下,令他不禁開始懷疑所謂「風格」是否真的有那麼重要。離開big棒以後的張賢貹進步很快,儘管表情仍然不多,但舞臺表現力對於一個練習生來說已經是相當之出色了。難道實力最後還比不過外在形象?自身性格那麼重要的話,公司給歌手做定位幹什麼?

  就在這時,全志龍忽然想到了另一個可能,心裡頓時塌下去一塊:「賢貹,你先前落選的事,在這上面有影響嗎?」

  張賢貹的動作停了一下,他短暫的沉默已足夠讓全志龍知道真相,全志龍動了動嘴唇,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因為害怕這個會帶來的麻煩不用我,我也不敢把未來交到他們手上」,張賢貹沒有看全志龍,輕聲地說,「『第六人』不是特別好聽,但真出道了也算是一個話題,我有個話題可不容易」。

  全志龍接過張賢貹遞來的烤肉,心情複雜,張賢貹沒有再針對這個說什麼,他出去買了瓶燒酒回來,因為裝束造型比較成熟,竟也成功地在店家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下蒙混過關——幸虧全志龍選的不是什麼高級場所,不然管理肯定不會這麼松。

  「就是想在未成年的時候喝些酒,哥別這麼看我,你也幹過」,張賢貹坐下來,眼睛亮晶晶的,他暫時還沒有那麼多想法,只是忽然想喝幾杯,「嗯——順便給哥添些麻煩,我要是喝醉了,哥就留在這裡等我醒吧」。他笑著說道。

  這是張賢貹沒有與全志龍真正生分的訊號,只有面對親近的人,張賢貹才會在小事上毫無顧忌地任性,才會這樣地,無話不談。

  張賢貹已經進入了一個詭異的興奮狀態中,他一邊用喝飲料的架勢喝著燒酒,一邊對全志龍講最近他身上發生的事情。

  全志龍聽張賢貹從為選專業絞盡腦汁說到洪勝成對他的定位問題,這個弟弟的臉上有著並不常見的笑容,而全志龍想笑卻始終笑不出來。他還曾想過與張賢貹一同分享《謊言》成功的喜悅,而今卻猛然驚覺,他們的關係已經由於距離變得如此尷尬。

  瓶中的酒在不知不覺中見了底,全志龍還想著他的心事,而另一邊,兩手支在桌子上的張賢貹,沉默了十來秒,忽然開口說:

  「哥,對不起。」

  
第9章 thank you

  張賢貹的眼中是一潭死水,毫無波瀾,他低頭對著桌子,除了嘴唇,身體的其他地方都一動不動。全志龍不知道他是不是喝醉了,他以前沒有見過張賢貹喝醉酒,一時不敢有什麼動作。

  「你們這麼紅,我其實挺介意的。」

  全志龍感覺心裡有塊石頭終於消失了,這才是張賢貹,在親近的人面前,只有玩笑式的恭維討好,嚴肅的問題上,他一直真誠。雖然這種事他不開口也沒問題,全志龍不會那麼沒眼色,上趕著讓他親口證明什麼。

  「不想聽別人把我和big棒扯在一起,不想聽他們用惋惜的口氣強調我差一點就能成為當紅男團的一員,也不想聽你們的粉絲說張賢貹就是個垃圾,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沒有選他進big棒真是太英明了……如果我能出道的話。」

  「你們會越來越成功,越來越成功,就像東方神起一樣紅,我也會越來越嫉妒,越來越嫉妒……為什麼我要和像哥這麼厲害的人待在一起呢,為什麼、為什麼哥什麼事都能做得那麼好,為什麼我都走了還要和你們綁在一塊,顯得我像個廢物一樣,我這樣的人,將來做得再好,也不會在成績上超越你們,所以做得再好,張賢貹也是被big棒淘汰的那個人,是一個淘汰品、淘汰品……」

  「對不起,我這是說了什麼」,張賢貹按著太陽穴,頭始終沒有抬起來,他的肩膀在輕輕地抖動著,「對不起,哥,我會很嫉妒你,非常非常嫉妒,不想告訴別人我認識你,不想和你們扯在一起,對不起,我會、我會有時候盼著你們歌曲反響不好,讓我還有點希望,這無聊吧,哥你們都那麼厲害,肯定每次都是allkill、allkill啊……」

  張賢貹沒有哭,他只是語無倫次地說著道歉的話,話裡夾雜著沉重的呼吸聲。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到後面只是在反復著那句「對不起」,全志龍伸手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張賢貹的背,直到對方徹底安靜下來。

  「上學的時候鄰居家的孩子考了滿分,我好想也是這樣的心情」,全志龍小聲說,像是在安慰張賢貹,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做你的至親真佔便宜,這種事你居然會覺得對不起我,還放在心裡這麼久」,張賢貹那麼細膩敏感又不自信的一個人,會有這些想法其實全志龍並不意外,倒是張賢貹在醉時道歉的舉動,讓他剛才愣了很久。

  「不過在你眼裡我真的那麼厲害嗎?big棒真的會那麼紅嗎?」全志龍的聲音越來越小,有著濃濃的不確定,「《謊言》還被說抄襲了呢,好多人都說我們只會紅這一首歌」。現在還未到big棒用《一天一天》奠定地位的時候,全志龍也沒有進化成歌謠界一覽眾山小的頂級偶像,驟然的大紅大紫,令他在興奮的同時,也會時常地患得患失。

  張賢貹沒有任何動靜。

  張賢貹終於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坐在計程車裡,旁邊坐著全志龍,「哥,我剛才說了什麼了嗎?」張賢貹用手扶著自己的額頭,他酒量確實不好,但一瓶燒酒還不至於令他不省人事,他有一些隱約的印象,但記不清哪些是他藏在心裡的話,哪些他說出來了。

  「我們真的會那麼受歡迎嗎,賢貹?」全志龍笑著調侃道,「要不是你喝醉了,我都不知道你居然這麼看好我們」。

  「這樣,本來就很看好啊,只是清醒的時候說出來的話有點諂媚。」張賢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喃喃道。

  還好還好,這回沒有犯一喝醉就拉著人道歉的毛病。

  這次見面之後,張賢貹與big棒的成員間的聯繫就徹底斷掉了。本來不在一起的朋友無事的話日常聯絡就有限,何況友情已摻入尷尬與隔閡?

  張賢貹的心情難免低落了一陣子,經歷了那麼多事仍然會受到影響,張賢貹有時也挺嫌棄他的心理素質和愛鑽牛角尖的性格。後來還是用了老辦法,讓自己埋在書本裡無暇他顧,這才漸漸平靜下來。

  正當他專心致志地備考時,已有段日子沒聯繫的洪勝成卻突然打來了一個電話:「賢貹,還在複習嗎?」

  「是。」

  「你確定不是要考慶熙之類的學校?東信那一級別的你不交白卷我就有辦法」,電話裡傳來了洪勝成的笑聲,「好吧,我就直說,賢貹,你有時間幫個忙嗎?」

  洪勝成說完了他想讓張賢貹幫忙做的事之後,張賢貹的臉色頓時非常精彩:「社長,這……」

  洪勝成在jyp的時候一直很欣賞金炫雅,在他計畫網羅的練習生名單裡,金炫雅是排在第一位的。但洪勝成的拉攏進行得並不順利,金炫雅在非本意的情況下離開了舞臺,正是灰心喪氣的時候,吃了閉門羹的洪勝成並不會就此放棄,可是——用我做說客你的膽子是有多大?

  「炫雅提到過你,你們的經歷是非常像,多聊一聊,也許能讓她看開點。」洪勝成的一番話,令張賢貹的心猛地被提起,又慢慢地落了回去。

  真是嚇死人了,張賢貹捂著他脆弱的小心臟,對洪勝成的執著的認識上升到了一個新高度。

  可是,炫雅她提到我了?

  「這是不是挺像約會的。」再見到張賢貹,金炫雅並沒有一般女孩子的緊張與羞赧,甚至還可以打趣幾句,也許是因為張賢貹的身上真的沒什麼侵略性吧,平常冷硬的樣子還可以嚇唬嚇唬人,摘掉在生人面前那名為「無表情」的面具後,張賢貹只剩下那種柔軟又不柔弱的感覺了。

  「是,挺像。」張賢貹苦笑著點點頭。

  金炫雅已經沒有了那天見面時的刺,她先向張賢貹道了歉:「賢貹xi,對不起,那天我說的話太過分了。」就算她不是事事都為別人考慮得很周到的人,也知道她當時的話太不好聽。

  「沒事,那天我做得也有些莽撞了。」

  正當兩人都開始為接下來說什麼絞盡腦汁的時候,mkmf的開場及時地拯救了他們。開場表演是張根碩在領銜,而鏡頭巡視台下時,多次停留在big棒、wondergirls這兩個2007年最火熱的團體上。

  張賢貹與金炫雅下意識而又不約而同地看著對方,目光對上後,竟隱隱感覺到幾分默契來。不能不說洪勝成安排他們在mkmf舉辦的當天一起看直播是個不錯的主意,非常有利於張賢貹開啟話題。除了這個,面對十六歲的金炫雅,張賢貹其實找不到什麼可說的。

  「你沒有感覺不舒服嗎?」然而先開口的人還是金炫雅。她雖然答應了洪勝成的邀請,來到已部分完成改建的cube和張賢貹見面,但並不意味著她對舞臺又動心了。

  金炫雅想,這頂多是她還有一些問題想尋求個答案,至於答案是什麼樣子,應該不重要吧。

  「當然不舒服,我無數次地想過,將來如果我出道了,會有怎樣的評價。其實這幾個月,我在公司、學校就沒少聽到過讓人不舒服的話。」

  「覺得可以支撐得住嗎?」

  「勉強吧,很難受是肯定的,有時也會生氣,有朋友在我的面前唱《謊言》,還被我瞪了很久呢」,張賢貹忽然發現自己的記憶竟不知不覺地跳到了上一世,不由得恍惚了一下,回神後他咽了下口水,才繼續說,「可是還不想就這麼倒下,用流汗來轉移其他的心思,還算有些效果」。

  「我沒那麼強的自尊心和好勝心啊」,金炫雅看著電視螢幕,未來的代表辦公室裡擺上這東西看起來十分突兀,可以看出洪勝成為了金炫雅,真的是花了不少心思,「是不是很難說服?」——洪勝成為什麼促成張賢貹與她見面,金炫雅清楚得很,就是不知道社長要是知道了張賢貹的心思會是什麼反應,她有些促狹地想。

  對於說服金炫雅這項任務,張賢貹並沒有多少信心,從離開wondergirls到加入對金炫雅來說是一次很重要的轉型期,他根本猜不出金炫雅在想些什麼,能做的只是盡力而為,拋開那些本來就不大會的技巧,說出自己的心裡話:「我不覺得社長沒做成的事我能夠做成,社長讓我來說我的事情,我如實說就是了。」

  張賢貹所說的,更多是他前世的經驗,重活一世的他在這個問題上,沒有什麼矛盾與掙扎,但曾經的那個堅持的過程,格外漫長與艱辛。

  「選擇做歌手之後我走得不太順利……炫雅xi。」

  張賢貹無奈地看著忍不住笑出來的金炫雅,金炫雅連忙解釋道:「我是覺得你太謙虛了,如實說吧。」

  「很不順利。」

  金炫雅使勁地點頭。天資不怎麼樣運氣又爛得沒邊,張賢貹迄今為止的練習生生涯真的是不折不扣的悲劇。

  原本有些沉悶的氣氛經這麼一打趣,頓時輕鬆了不少。「好吧,那就很不順利」,張賢貹的嘴角掛著微笑,說,「出生以來沒有受過的苦,沒有遇到過的挫折,這幾年算是都經歷了一遍,這條路是很難,可我仔細想一想,好像沒有什麼事情,是很簡單就能做好的,我能早早地找到一件熱愛的事去做,已經是幸運的了,至少有很開心的時候」。

  「即使你不適合?」

  「嗯,即使我不適合」,張賢貹說,「我也不敢說我一定不會放棄,但我希望我放棄的理由是找到了更值得我去做的事,或者看明白我執著的其實沒那麼吸引人,因為害怕放棄的話,以後多半會後悔吧,很多小的時候覺得很嚴重的事,長大了不都覺得沒什麼嗎?」

  「你覺得,我現在是不是在害怕?」

  「不是,你在努力看明白。」張賢貹驚訝於他竟能如此淡定地油嘴滑舌。

  金炫雅撅著嘴扭頭看電視去了,對於張賢貹的表現,她頗有種不忍直視的感覺。

  張賢貹沒有刻意追求與金炫雅多說話,金炫雅在身邊這件事,就足以令他的心情在不知不覺中好起來。後面的話題大部分都是金炫雅開啟的——果然是寡言男張賢貹,無論在什麼人面前都不主動,金炫雅想,剛才那認真的恭維絕對是自己的錯覺,絕對是!

  「除了舞臺,你有過其他想追求的東西嗎?」進行到wondergirls與金範的舞臺,金炫雅不想勉強自己去用心欣賞,直接把視線從螢幕上移開了。

  「沒有,很小的時候有過做廚師的想法,但那只是小孩子胡思亂想」,張賢貹是吃貨,廚藝卻不怎麼樣,後來在單身生活的逼迫與實在看不過眼的俆晟宇的幫助下,他終於把「用最簡單的方法做出能吃的東西」這一條路走到了極致,「你呢?」

  「我……不知道,做練習生的時候對時尚領域有興趣,不過遠不像對舞蹈那麼喜歡」,金炫雅發掘在這一點上她與張賢貹挺相似的,都有一個曾經有興趣卻又不想下決心去追求的理想,「現在那對我已沒什麼可能了」。

  有可能!張賢貹的腦中猛地亮起一盞燈泡,這些天一直困擾著他的問題,在此時豁然開朗。

  在金炫雅後來涉足的諸多領域中,時尚正好也包括在內。不僅機場時尚很出名,早在2012年,她就推出了個人時尚品牌「lor」。交往期間張賢貹與金炫雅聊時尚的次數並不多,但金炫雅的時尚觸覺如何,張賢貹是很清楚的。

  其實張賢貹的時尚感也不錯,相比文字和旋律,他更擅長有畫面感的東西,歌曲創作他基本不參與,專輯封面設計之類的事倒做過一些,就是在穿衣上他固執的毛病還是會發作,有兩年不管場合一直皮褲皮褲皮褲,到了粉絲都受不了跑網上留言抗議的程度。

  但這一點缺點不能抵消他的優勢,張賢貹有一些美術功底,圖像方面天賦不差,因為副業是服裝店,以後會流行什麼樣的風格什麼樣的設計他也很清楚。

  不選演藝相關的專業,選一個與副業相關的專業也很好啊。

  那些大學裡哪個開了服裝設計來著?

  因為解釋起來很麻煩,張賢貹不想把他正在想的事告訴金炫雅,但他的好心情還是或多或少地反映到了臉上,到後面漸漸發覺了這一點的金炫雅心情莫名有點不順,她想可能是張賢貹調整得太好,讓她有些羡慕嫉妒恨吧。

  mkmf在這時已經差不多走到了尾聲,只剩下「年度歌曲」、「年度歌手」、「年度專輯」這三個大獎還沒有頒發,之前的獲獎者還在說感言,金炫雅沒心思聽,開口問:「後面就是年度歌曲獎了,你希望《謊言》獲獎嗎?」

  「希望。」張賢貹想了想,說。

  「你怎麼想的,我想學一下。」

  「不值得學」,張賢貹笑著說,「我要是盼著他們不好,也是盼《謊言》別那麼紅,現在《謊言》已經紅了,得不得大獎,我未來的遭遇也不會改變,所以在這個問題上,我能回歸朋友的立場,既然已經成了當紅歌手,就向著更好的方向發展吧」。

  跟一個強悍的對照組距離太近是很考驗人心理的一件事,就像金炫雅對wondergirls,張賢貹對big棒,那種心態不僅微妙複雜,而且還經常轉變。

  正說著,年度歌曲這一獎項的頒發已經開始,大螢幕上播放完入圍名單後,頒獎嘉賓宣佈了結果:「big棒《謊言》。」

  張賢貹面無表情地看著big棒走上領獎臺,在萬眾矚目下說他們的獲獎感言,他是第二次看這一年的mkmf,心情已經平靜多了,金炫雅的心理波動倒是比他還要大,她有些坐立不安,時不時地扭頭看張賢貹。

  全志龍忍著淚水,在舞臺上說著獲獎感言,感言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謝公司,感謝歌迷,每位獲獎者都是這個套路。金炫雅心不在焉地聽著:如果這個獎給了《》,她應該會特別遺憾和後悔吧,張賢貹,他真的像他表現得一樣平靜嗎?

  到了「感謝vip」這個階段,全志龍的感言已經快說完了,然而,就在現場和電視機前看直播的觀眾都這麼認為的時候,全志龍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

  「最後……」全志龍倒沒有刻意地拉長音賣關子,他的臉色顯出一種少有的、有些過分的嚴肅,似乎是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情緒來說接下來的話,索性一起掩飾,他在頒獎嘉賓、現場的所有粉絲、以及電視機前數以萬計的觀眾的注視下,鄭重地說,「賢貹,謝謝,還有,加油」。

  金炫雅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她呆呆地看說完了獲獎感言的big棒下臺,然後才反應過來,扭過頭去看張賢貹。張賢貹的臉上仍然是無表情的樣子,但與剛才明顯不同,剛才那是平靜,至於現在,很明顯,他也被全志龍扔的這個炸彈給炸暈了。

  電視裡的聲音在此刻已變得十分遙遠,連背景音都算不上,張賢貹愣了很久,終於歎了一口氣。仍然無表情,近距離接觸的金炫雅卻感受到了很多的情緒。

  原來真的是習慣性面癱外加表達能力欠缺啊,他不是那種冷漠的人,這個想法忽然在金炫雅的腦子裡冒了出來。

  「炫雅啊」,張賢貹的嘴角輕輕地勾了起來,金炫雅牢牢地盯著他的臉,對那聲聽起來很自然的「炫雅」毫無反應,「在有一點上,我還是挺幸運的」。

  張賢貹深深吸了一口氣,偏過頭看著金炫雅,他像是在告訴金炫雅一個事實,又像是在告訴他自己:

  「我愛和信任過的人,都是值得我愛和信任的。」

  張賢貹緩緩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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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會好好生活

  「為什麼突然在獲獎感言裡說這話?」mkmf散場後,金南國直接開車送他們去yg社長楊賢石旗下的club參加慶功party,全志龍上車以後,他忍不住問道。全志龍在獲獎感言的最後加上張賢貹的做法實在有些突兀,楊賢石如果知道了的話,也一定會問的。

  全志龍眨了眨眼睛,瞬間就明白金南國說的是什麼,他懶洋洋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啊,展示一下兄弟情。」

  誰信你,展示兄弟情還用在這麼重要的場合把一個沒出道的人拉出來?金南國對全志龍的說法嗤之以鼻,但全志龍的意思很明顯時不想多說,他也沒必要多問,就算真有問題,馬上楊賢石就出場了。

  以全志龍如今的重要性,讓金南國在這個問題上放棄追查是很輕鬆的,但他要應對的人不僅僅是代表公司的金南國、乃至楊賢石,還有他的隊友們,下車的時候金南國走在前面,董永裴趁這個時候拉住了他:「志龍,你怎麼想起提賢貹了?」

  張賢貹過去曾與big棒的五個人一同練習,但他不是和每個人的關係都很好。全志龍對張賢貹最關心,董永裴與張賢貹性情最相投,崔貹賢的話,處得也還不錯,可是說到張賢貹與大成和貹利的交情,那就只能是一般了,特別是貹利,雖然練習生時期因為烤肉問題打架的事最後沒留下什麼齟齬,可是《big棒出道實錄》最後的二選一局面,還是讓這兩個本來就不親密的人徹底尷尬了。董永裴當著成員們的面問全志龍,就是希望全志龍能把原因說出來,不要在成員之間留下什麼心結。畢竟獲得在mkmf大獎頒發的場合下把張賢貹放在獲獎感言的最後一句,不是用一句「突發奇想」就過去的事情。

  「有兩個原因」,對待成員自然不能像對金南國一樣敷衍,全志龍停下腳步,輕聲說道,「先前創作瓶頸的時候賢貹對我寫怎樣的情歌給了些建議,我後來才產生了《謊言》的靈感,他寫歌詞不行,構建場景的本事倒不錯」。

  「另外……賢貹他先前的腿傷可以在年末恢復,但是他參加不了明年jyp男團的選拔。」

  「那是因為……」大成的腦筋一時沒有轉過來。

  「jyp不想當回收站。」貹利說,他的臉色不怎麼好。其實在全志龍解釋之前他也沒有因為全志龍在頒獎禮上的做法感到不舒服,只是有些好奇罷了。無論如何,他才是笑到最後站在舞臺上的那個人,張賢貹與他之間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聽到全志龍的話以後,貹利甚至有些同情他。在《big棒出道實錄》裡被淘汰了不說,因為這個經歷還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失去第二次機會。同時也有點不平,被淘汰了就一定不行的話,他在「battle神話」的選拔中被淘汰的事又怎麼算,當年萬眾期待的battle,現在已經不知道落到幾線了呢,曾經與張賢貹競爭最後一個名額,貹利很清楚張賢貹的優缺點,他當初吃虧是在性格和表現力上,歌舞實力可一點也不差。

  「他……有什麼打算嗎?」貹利問。

  「jyp的洪勝成社長馬上就要離職自立門戶,賢貹說他會跟著洪社長走。」全志龍說。

  一時間五個人都不知道說什麼好,目前韓國歌謠界被幾個大公司瓜分,之前是s.m.、dsp和mnet,後來有yg與jyp崛起,但這兩個公司都是有一定底蘊的,待在小公司要出頭,難度太大了。最近的一個例子就是自立門戶的s.m.前社長金英旭,公司推出的xing組合到現在連鏡頭都沒有上過,根本打不開局面。

  對於全志龍的做法,這時候已經沒有人覺得不妥了。至少曾經是一起奮鬥的同伴,張賢貹所遭遇的局面,他們都不想看到。

  向隊友解釋了這件事以後,全志龍在慶功party上,又對私下找他問這件事的楊賢石解釋了一遍。楊賢石聽完以後笑得就像一隻老狐狸:「都是很有情義的好孩子呢。」

  楊賢石的語氣太刻意,不用他再暗示以全志龍的智商都能領悟得到:公司不反對他的自作主張,就算有動作,也是添把火,讓big棒在粉絲心中的形象更高大一些。

  「謝謝社長。」全志龍說。

  被mkmf這麼一折騰,big棒成員都已經很累了,慶功party基本上都是yg那幫人趁機玩,主角們大部分時間都窩在沙發上養精蓄銳,全志龍也不例外。他實在沒多少力氣,在這個地方又睡不了覺,乾脆半眯著眼睛看手機裡的祝賀短信,一條一條地回復著,他在圈子裡熟識的人並不多,現在努力一把應該就可以搞定。

  在一串祝福裡,金南國的一條短信很突兀地到來了:

  「目前naver搜索第三是『張賢貹』。」

  全志龍一下子坐了起來,他只想到一句話不至於給張賢貹帶來太多關注,卻忘記了對他而言也許算不了什麼的東西,會對一個練習生產生怎樣的影響。張賢貹目前合約還在jyp,要是有了什麼變故,他可沒臉去見人家了。應該提前對他說一聲的,全志龍感到有些後悔。他想現在就給張賢貹打個電話,但看到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又不禁有些猶豫。

  但很快這種猶豫就消失了,因為伴隨著手機的震動,螢幕上顯示了張賢貹的來電。

  「喂,賢貹。」

  「我想哥現在應該還沒有睡,哥,恭喜你們滿載而歸。」

  「你看mkmf了?」不然張賢貹不會到現在還沒有睡覺,更不會瞭解big棒在頒獎禮上的收穫。

  「嗯,看了,哥在獲獎的時候說的話,我也聽到了」,張賢貹說到這裡,很誇張地歎了一口氣,「唉,早知道這樣,我以前應該對哥更好一點的」。

  心裡還裝著事的全志龍這時候也忍不住笑了:「別,現在這樣就剛好,你要是再更好一點,哥就不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可笑過之後,全志龍也沒忘記把事情對張賢貹說明白:「賢貹,你上網了嗎?」

  「沒有啊,怎麼了?」

  張賢貹一樣沒有考慮到可能產生的後續影響,想到這一點以後全志龍莫名地有點輕鬆,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張賢貹成熟得速度好像太快了些,讓他時常感覺既熟悉,又陌生:「你的名字上搜索排行榜了。」

  「因為哥說的話?」

  「嗯」,全志龍頓了下,「恐怕會對你有影響」。

  「我會對社長提的,這種事他應該能處理得好」,張賢貹卻一點也不擔心,語氣輕鬆地說,「哥」。

  「嗯?」

  「別再覺得欠我什麼,跟著洪社長離開,也是一個新開始」,張賢貹說,「我會好好過的」。

  「是嗎?」電話掛斷後,全志龍自言自語道。

  擺在張賢貹前面的路明顯不會好走,可是他現在,好像也做不了什麼了。

  另一邊,張賢貹把手機收起來,仰頭呼吸著淩晨寒冷卻又清新的空氣,他直面著破曉前的黑暗,內心格外地寧靜。

  他現在擁有的,已經很多了。

  洪勝成一直關注著mkmf的進展,因此對於全志龍的行為,他非常迅速地做出了反應,作為擔任jyp社長馬上就要離職自立門戶的人,洪勝成手裡有一堆id可以調用,所以,張賢貹因為腿傷無法參加jyp新男團的選拔這件事就以「知情人士透露」的方式迅速流傳開來。這是網路上唯一的「傳言」,並在後來被所有不知道內情的人當做了真相,至於知曉內情的jyp工作人員,也沒什麼戳穿的必要,說因為參加過《big棒出道實錄》或者風格不和就不讓人家參與選拔?這話說不出口的。

  媒體不會就這個大肆報導,但還是會提上一兩句:「在獲獎感言的最後,g-特別地向曾經一起練習但最後沒能出道的張賢貹傳達了自己的感謝與鼓勵,不變的友情令人感動。」

  jyp要推新團的事沒有官方承認,媒體也不好報導。飯圈裡流傳的版本就詳細許多了:張賢貹離開yg後,與big棒仍然保持著很好的關係,在半年前big棒事業不見起色、yg瀕臨破產那段時間裡,作為朋友給了許多鼓勵(洪勝成的宣傳),前段時間正在練習的張賢貹在練習中腿部受傷,不得不錯過jyp新男團的選拔,全志龍因此在獲獎感言中特別提到了他。

  vip感受如下:一、不管傳言裡張賢貹為哥哥們做的事是不是真的,分開一年感情還這麼好,他人應該不錯;二、這孩子真是太倒楣了。

  這樣的結果令洪勝成感到非常滿意,在vip及其他普通粉絲中留下一個還不錯的印象,這對一個未出道的練習生來說已經很好了,他沒有想過去多透露些資訊刷好感度,那容易讓人看出刻意的成分,也許會適得其反,新公司都沒有正式成立,推出新人更是一件很遙遠的事,他沒必要那麼心急。

  而對於張賢貹來說,這件事讓他想到的最多的,不是未出道就有了知名度,也不是因為出道實錄不待見他的某些vip可能會轉變態度,是另外一個問題——

  他以前,付出得好像太少了。

  是什麼讓原本的軌跡發生了變化?聚餐時的幾句帶來了靈感的話,真的值得在mkmf大獎頒發時來一個特別感謝嗎?張賢貹對比他的兩回人生,卻發現了一個讓他很難以相信的結果。

  他在某種意義上,真的是一個很幸運的傢伙。至少他對於他人的付出,從來沒有被辜負過,而且往往是,他得到的要更多——比他付出的要多很多。

  如果我可以做更多的事情的話,是否還要對這個狀況心安理得呢?

  一年以來都把絕大部分精力用在了練習上的張賢貹,頭一次開始思考他日後是否要給為周圍的人做更多的事,而不僅僅是他自己的未來。

  這不是一個短時間內就能找到完美答案的課題,張賢貹也沒有在這上面投入太多精力,他的人生在不久之後,就又迎來了一次轉折。

  2007年的深冬,張賢貹參加高考,志願為湖原大學服裝設計系,並成功地被錄取。也是在2007年的深冬,洪勝成終於離開了jyp,並于不久之後創立了自己擔任代表的經紀公司——cube。而到了2008年初,當jyp排得上號的男練習生們一窩蜂地奔向冰天雪地在一個叫《熱血男兒》的綜藝節目裡受虐的時候,張賢貹也終於結束了他與jyp的練習生合約,直接提著行李走進了不遠處cube的大樓,成為了剛剛創立的cube的第一批練習生。

  李啟光不出所料地在內部的選拔中落選,連參加《熱血男兒》的大名單都沒有進,原因不明,也不適合讓大家明白。落選後的李啟光很消沉,張賢貹發揮他那不怎麼樣的口才勸過幾次,但沒有什麼用,倒是洪勝成非常淡定,讓李啟光自己調整去,「他不會那麼容易放棄的」,洪勝成如此說。張賢貹想到李啟光也算是cube練習生中的「元老」之一,那他應該不會在cube等待太久。

  剛剛創立的cube不是一般地寒酸,練習生少,設備少,更重要的是連負責培訓的老師都沒有招募,洪勝成不想耽誤手下的練習生,水準差點的介紹到舞團學習攢經驗,水準好的就能享受到洪勝成專程請來的舞蹈老師的教導,不過這待遇目前只有張賢貹和金炫雅在享受。

  沒錯,金炫雅終於還是被說服,來到cube練習,洪勝成對金炫雅的偏愛有目共睹,張賢貹都懷疑自己能享受這待遇是沾了金炫雅的光——一對一輔導有點浪費資源不是?

  不過,炫雅她來cube的時間,有這麼早嗎?

  上輩子張賢貹進公司比較晚,雖然聽過金炫雅說她是什麼時候進cube的,但印象不深,當時是覺得沒必要記這個,當然,現在想起來,還是沒什麼必要,早晚都是要做同僚的。

  「哥哥,今天走得這麼早?」金炫雅對張賢貹的稱呼,已經由「賢貹xi」改成了「賢貹哥」,這種轉變光明正大,不止當著周圍人的面,在洪勝成的面前金炫雅也這麼稱呼張賢貹,第一次聽到金炫雅喊張賢貹「哥哥」的時候,洪勝成打量了一下兩個人,然後表示共同語言果然有利於拉近關係,明顯是把事情定義為這兩個人由於經歷相似又一起練習所以關係比較好,張賢貹看著趁洪勝成說話的時候偷偷對自己使眼色的金炫雅,默默無語。金炫雅對待他的告白的態度超出想像地坦蕩豁達,其實是件好事情。他不希望金炫雅在這個時候就把太多目光投到自己身上,如今這個同病相憐又隱隱帶著競爭性質的關係,倒很合張賢貹的心意。

  「今天啟光過來,我去接他。」張賢貹把包拎起來,挎在肩上,言簡意賅地說。

  「他過來了?」金炫雅在jyp的時候與李啟光並不算有多熟,相比現在全身上下都透著「我心情很好」的資訊的張賢貹,她的反應要平淡得多,「公司什麼時候來新的女練習生啊」,金炫雅小聲地抱怨了一句,對於一個感情方面尚未開化的少女來說,做「萬綠叢中一點紅」一點也不好玩。

  「會有的,jyp選拔的是男團。」張賢貹微笑著說,wondergirls正紅火著,公司在忙男團的出道,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有希望的女練習生們,被洪勝成的橄欖枝勾走的可能性還是有的。

  「代表真的不是因為和樸pd鬧矛盾離開的嗎?」金炫雅也笑了。

  對於練習生來說,沒有專門的「宿舍樓」一說,經紀公司解決住所問題,一般都是在公司附近的社區裡租住合適的房子,張賢貹和李啟光碰頭後問起他的住處,發現李啟光剛好就住在自己樓上。「你住著感覺怎麼樣?」聽到張賢貹這麼說,李啟光問道。

  「還可以,現在人還不多」,張賢貹把李啟光的一個包背在自己身上,說,「等後來人多了就不好說了,我看公司不會花錢多租房子,十幾個人擠一間也不是沒有可能」。

  「那是正常的,我們是不是應該抓緊時間享受?」李啟光笑道,笑容裡還有幾分勉強在。希望落空帶給他的打擊,至今沒有完全復原。知道要怎麼做是一回事,失落,則是另外一回事。

  心裡一清二楚的張賢貹沒有多說什麼,這個過程他可以理解,因為他也曾經歷過,努力練習為了接下來的目標而流汗是最好的解決方式,他沒必要在這裡動用口才。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提著大包小包爬樓梯,到了張賢貹住的那一層,李啟光停了下來:「賢貹,你有新室友了嗎?」

  「不知道,沒有收到通知。」張賢貹小聲說。

  正在拿鑰匙開門的男生聽到動靜,轉過身來,他大概有一米八,頭髮很長,遮住了半張臉,但沒有掩蓋住他端正英俊的相貌,他看到李啟光和張賢貹,向前三十度鞠躬:「前輩好,我叫安載孝。」

  「不用喊他前輩,他也只比你早來幾天」,李啟光說著,把自己的東西往上一提,「喏,我是今天才到的」。

  張賢貹原先加入cube的時間較晚,現在cube的那幾個男性練習生,他基本上都不認識。cube早期的練習生基本上都是在其他公司看不到希望的人,beast成功出道並實現了從「再回收組合」到「再發現組合」的蛻變,但有更多的人沒有抓住這一次機會,數年練習成為虛度。張賢貹不認識他們,也沒有打算去認識。今天發現自己的室友居然是在曾在cube練習後來又在其他公司出道的安載孝,張賢貹有些意外。

  一堆經紀公司擠在首爾,練習生的圈子比想像中要小很多,也就張賢貹這樣獨來獨往的人才會有只要不是同公司就兩眼一抹黑的情況,李啟光雖沒有與安載孝在同一公司待過,但見過面,叫得上名字,算是點頭之交。想到張賢貹那性子要與室友熟悉起來不知道要等到哪百年,李啟光主動提議三個人一起聚一下。於是收拾完帶來的東西,三個人圍坐在地板上,買來的夜宵鋪了一地。

  「載孝,你現在還是戀愛中?」有關異性的話題永遠都能勾起絕大多數人的興趣,李啟光用手肘捅了捅安載孝,「怎麼樣,漂亮不?」

  「在我眼裡很漂亮」,安載孝說,「別這樣,不會讓你見的」。

  「唉,什麼啊……」八卦心思落空的李啟光很失望。

  「原來在jyp的時候公司裡那麼多人泡club,你不去,現在……」一直埋頭苦吃的張賢貹終於暫時停止了咀嚼,沖著李啟光搖了搖頭。

  「是去了也會被無視吧。」安載孝微笑著說,氣急敗壞的李啟光狠狠推了他一下,安載孝也不在意,笑得一如既往。

  張賢貹這時終於打算嘗試著與安載孝說兩句話:「不過,你以後打算怎麼辦,洪代表要求是比較嚴格的,如果選拔的時候還在戀愛中的話,恐怕會有不利。」戀愛算是正常需求的一種,洪勝成不是不理解這一點,剛出道的那段「拓荒」時期過去以後,再戀愛他一般不怎麼管,但剛出道的時候或者出道前投入太多精力在戀愛上,在洪勝成眼裡就是「分不清主次」的表現了。張賢貹現在不敢與金炫雅交集太多,這也是原因之一,問題本來就夠多了,因為著急與洪勝成有了矛盾更是不值當。

  「要選擇啊,真是個討厭的事情。」安載孝歎了口氣,李啟光倒很驚訝,「你來真的?」練習生談戀愛,大多數情況下雙方都明白這感情不會長久,不以結婚為目的的交往,在這個社會又不少見。

  「不知道」,安載孝搖頭,道,他的目光在張賢貹和李啟光身上來回了一圈,「我感覺你們的未來好像比我要明確得多,這多好啊」,安載孝把面前的飲料端起來,「敬二位光明的未來」。

  李啟光有點不解,但也把自己的飲料端了起來,張賢貹也一樣,三個人碰杯的時候,張賢貹猶豫了一會兒,說:「還有你的。」

  安載孝笑著點頭。

  敬我們的未來,無論它會是什麼樣子,我們都會用心地生活。

  
第11章 連結婚都想到了

  安載孝在剛見面的那個晚上的表現在當時看來有點不好理解,但相處沒幾天,張賢貹和李啟光都迅速地明白了。

  從2008年歌謠界大繁榮開始的相當長一段時間裡,韓國都是處於一種藝人不少、練習生更加多的狀態,不得不承認的一個事實是,在如此多的練習生中,並不是每個人都對於舞臺有著極度迫切的渴望。有的人把歌手當做要用畢生精力去追求的夢想,有的人卻將其視為一個自己比較喜歡的——職業,而安載孝,就是後面的那一類人。

  這讓以練習室為家的張賢貹和李啟光產生了一種「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感覺,但也不至於有什麼可膈應的,說到底這只是不同的生活方式罷了,安載孝這種野心幾乎為零日子過得開心就好的態度在練習生中有些少見,放在社會中倒不會招人討厭。張賢貹還有點慶倖跟自己一起住的是安載孝而不是其他不熟的練習生,至少安載孝的脾氣不是一般的好,住在一塊有什麼磕磕碰碰在所難免,但從未見安載孝發過火,有些時候會黑臉,但很快就又消氣了。

  練習環境不錯,大學的東西學起來也不痛苦,需要朝夕相處的室友雖然不熟悉但性格難得地溫和,張賢貹覺得自己來到cube之後的幾個月日子過得真是再滋潤不過。

  正因為平時脾氣太好,見到安載孝進練習室的時候那副臉陰得要滴出水的樣子,裡面的人都嚇了一跳。按尹鬥峻的話說,這表情張賢貹掛著不奇怪,但是放在安載孝身上,就是畫風不對。

  參加了《熱血男兒》但最後還是落選了的尹鬥峻已經離開jyp加入了cube,剛成立的小公司沒有前後輩之間的傾軋,先前在jyp夾著尾巴做人的尹鬥峻這會兒也恢復了他活潑的本性,相比輾轉多個公司自信心一點一點地走下坡路的梁曜燮,尹鬥峻的心態反而頗為樂觀,進jyp不滿一年就能參加《熱血男兒》的選拔,在這條路上,他還是挺有天分的。

  「怎麼了?」尹鬥峻問。

  「被室長叫過去了。」安載孝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往角落裡走了幾步,蹲下來收拾著自己的東西,說。

  「室長訓你了?別告訴我還是戀愛的事。」尹鬥峻不禁皺了眉。

  事實的確如此,安載孝點了點頭,語氣裡有些自暴自棄的味道:「是。」

  練習期間交女朋友的人肯定不止安載孝一個,事業與愛情的衝突時常發生,區別只在於抉擇的艱難程度,即便不贊同安載孝的作法,尹鬥峻也沒有隨便開口怕一不留神就變成了開地圖炮,等安載孝出去了,尹鬥峻才「阿西」地罵了一句。

  「怎麼了,鬥峻?」梁曜燮的眼神分明傳達「這沒你什麼事吧」。

  練習室裡留下的四個人分別是尹鬥峻、梁曜燮、張賢貹和李啟光,未來beast的六個人在這裡聚集了三分之二,而現在,張賢貹和李啟光代表了cube男練習生的最高水準,另外兩個人的狀態還不穩定,但分別有洪勝成和新人開發部的看好,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在練習生中同樣適用。

  「只是不想有變故。」尹鬥峻說。

  「變故?」梁曜燮不解地問。

  「代表如果不是特別地想不走尋常路的話,男團裡總是要有一個門面擔當的,我希望那個人是安載孝。」cube的練習生在相貌方面沒幾個拿得出手的,練習室裡的四個人,梁曜燮和李啟光乾脆是水準下,張賢貹與尹鬥峻稍好,但是特別挑造型。第三代臉贊出身的安載孝,那張臉在cube已經可以用「鶴立雞群」來形容了。

  「沒感覺鬥峻你和他感情很好。」張賢貹笑道。

  「你們沒期待過一個實力不錯野心不多的門面,不拖後腿,不搶資源?」尹鬥峻反問。

  2am出道以後,cube自己的藝人培養體系也在慢慢地完善著。因為練習生基本上都有在其他公司練習過的經驗,既有同病相憐帶來的親近感,也有經歷過失敗而能有機會的很少帶來的緊迫感,他們不至於還沒出道就想著把誰拉下去,可是對於未來的隊友,有一些複雜的期待是難免的。希望好相處,希望有實力,希望不會曜眼到把其他人的光芒遮蓋住,這些是通性。

  「同感」,梁曜燮說完跟尹鬥峻擊了一下掌,又不好意思地小聲嘟囔道,「我為什麼覺得我這是在害怕?」

  還沒待張賢貹和李啟光開口,練習室的門就又被打開了,安載孝推門而入,站在門口看著尹鬥峻和梁曜燮,什麼話也沒有說。

  四個人都一愣,不只是尹鬥峻他們,連自始至終沒開口的張賢貹和李啟光也有點尷尬,但是,儘管有些心虛,尹鬥峻卻沒有開口道歉,他本來就性格強勢,說的話放在背後其實也不算過分,他也盯著安載孝,同樣什麼話都不說,至於梁曜燮,他也不是會先示弱的性格,加上一想到安載孝很可能只聽到了自己大聲說的那一句,更沒有道歉的打算,但他也沒有尹鬥峻那麼坦然,轉過身收拾自己的東西去了。

  這種對峙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安載孝緊繃的表情就漸漸地松了一些,他什麼也沒說,走過去彎腰把落在地板上的鑰匙撿起來,然後直接走了。

  安載孝沒有對其他人提過那一次劍拔弩張,練習室裡的另外四個人自然也不會多嘴。所以其他的練習生即便發現安載孝與尹鬥峻他們似乎幾天來都沒什麼交流,也只會歸結為安載孝在煩心他自己的事心情不好。

  談戀愛的練習生不是沒有,可是需要在出道與戀愛之間糾結的處境,卻鮮少有人經歷過。

  有本事出道的人,大多會早早整理好感情問題。

  想到這金炫雅不由得又想到了張賢貹。距離那一次表白已經有一年多了,同在一個公司整天低頭不見抬頭見,張賢貹與她接觸的次數非常多,然而張賢貹的表現卻是一種隱隱的疏遠,碰面的時候固然和顏悅色,見不到的話他也無所謂。如果不是相信自己的記憶力,金炫雅幾乎要以為張賢貹從來都只是拿她當妹妹看,那番話只是她記錯了而已。

  既然不是她記錯了,張賢貹又是在做什麼呢?那時她已經離開wondergirls,從未與她有過接觸的張賢貹更沒有絲毫騙她的必要。可是明明喜歡面上卻不露絲毫曖昧,似乎金炫雅做什麼他都無所謂的樣子,這種「喜歡」的方式,金炫雅從來沒有見識過,甚至超出了她的想像。

  安載孝的事讓她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先見之明」。可是想到這個的那一刻金炫雅就想把它從自己的腦子裡扔出去,又不是言情小說的男主角,這種橋段在電視劇裡是感人,放在現實生活中只讓金炫雅覺得彆扭和難以置信。

  但是,有時候她又隱隱地覺得,這作法放到張賢貹的身上,也許真的是可能的。

  一次結束練習離開的時候剛好看到了同樣往外走的張賢貹,金炫雅不知出於什麼心情,主動地提到了這個事情:「他現在決定了嗎?」

  好奇這件事的人不是一個兩個,因此對於金炫雅居然來找自己打聽,張賢貹也僅僅是稍有些驚訝:「不知道,我們也不好問他這個,不過結果應該很快就能看到了。」私事公司可以摻合,作為同伴還是離得遠一點比較好。

  但這一回張賢貹猜錯了,金炫雅會問這個,並不是因為真的好奇安載孝會如何選擇:「如果是賢貹的話,會怎麼選擇?」

  張賢貹到現在才明白過來了,他扭過頭,金炫雅的眼睛看著前方的路,如果忽略張賢貹曾向金炫雅表白這件事,她的舉動真的像是朋友間聊天時的隨口一問。張賢貹倒也沒有把它當做哥金炫雅的考驗絞盡腦汁去給出一個完美的回答,他的生活哲學在很多時候都非常簡單,比如面對金炫雅,有一條準則是貫穿始終的——誠實,區別只在於有的時候需要稍稍地去包裝一下而已。

  「我會選擇出道」,張賢貹準確地捕捉到了金炫雅眼裡的驚訝,吸了口氣,緩緩地說,「來日方長」。

  金炫雅不認為為了事業放棄愛情的作法有什麼不對,這無非是各人有各人的選擇罷了。她驚訝的是張賢貹會如此乾脆地在她的面前說這個,而聽到張賢貹後面的那句話後,她的驚訝一瞬間化為了一種非常複雜的情緒。她先前以為不切實際的猜測居然是真的,可是聽上去這麼不真實的一個人,竟然一直真實地存在於自己的身邊嗎?「你想到了多久以後的事?」

  「嗯?」

  未待張賢貹做出進一步的反應,金炫雅就繼續說道:「賢貹xi,如果你那時候對我說謊多好,我想和你成為朋友,可是現在我什麼都不敢做。」

  說完以後金炫雅就有一點後悔了,她霍然驚覺,即便她不是一個很能克制自己的人,在張賢貹面前,她的任性還是有些過了。是什麼時候開始認為無論怎麼任性張賢貹都不會介意的?這不是個好的徵兆。

  張賢貹當然沒有介意,他只覺得有點抱歉:「對不起」,他那時候真的不應該去醫院的,真正剖白之後他倒還好,對於現在也才十八歲的金炫雅來說,就算她再豁達,困擾一定還是有的,「你做你自己就好了,我……我喜歡你,只是我自己的選擇」。

  男孩的表情仍然真摯誠懇,金炫雅不認為張賢貹有那麼多的心機與閒工夫去演一場根本沒有必要的戲,那答案就只能是他對於感情有著自己的獨特態度——無論答案是什麼,對於金炫雅來說,都是讓人失望的。

  「怎麼了?」見金炫雅上下打量著自己,張賢貹問道。

  「哥哥留長髮的話應該會很好」,金炫雅下意識地說,然後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說漏嘴,她在張賢貹面前不是那麼謹慎小心,也就將錯就錯,「猜一下我是在說什麼吧」,說罷便轉身一溜煙地跑開了。

  少女的背影迅速地在一個轉彎之後消失,張賢貹收回目光,笑得既寵溺又無奈。

  雖然這樣的舉動讓她很困擾,金炫雅並不討厭自己,也算是一件好事情吧。

  可是長髮造型意味著什麼……我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啊,金炫雅。

  張賢貹揉了揉太陽穴,頗為苦惱地思考著。

  安載孝沒有對旁人傾訴他的心事,但一路攀升的練習量讓周圍的所有人都領會到了他的選擇。野心淡薄又重感情的安載孝,最終選擇的還是他的事業,而非愛情。

  這對於安載孝而言顯然不是一個好的經歷,在宿舍裡張賢貹常看見他對著手機發呆,短信刪了又寫寫了又刪,等到其他人都要睡了,他才終於將手機扔到一邊,把頭蒙在被子裡。

  金炫雅曾問張賢貹他想到了多久以後的事,幸好她問完之後又自己轉移了話題,不然的話——

  聽到「連結婚都想到了」這樣的答案,你會感覺很負擔吧。

  感情發展到談婚論嫁的時候局勢急轉直下,到最後分崩離析,張賢貹嘴上不說,內心裡一直是耿耿於懷的。重生以後他對感情抱著這樣的期望也不算太遠大,只不過是他長久以來盼望的而已,張賢貹感情上覺得沒什麼,理智上雖懷疑過這樣的想法是不是有些不切實際,但安載孝的事發生以後,他堅定了自己原本的打算。

  心中所想都長遠到了「婚姻」的層面,一些忍耐與犧牲在所難免,張賢貹自信他可以堅持,至於這樣的作法會給金炫雅帶來的困擾,總不會比安載孝面臨的局面還差吧。

  他的處境真是不能再差了。想到安載孝在前世是因為受傷退出beast選拔的,張賢貹翻了個身,借月光看著鄰床鼓起的那團被子,悄悄地歎了口氣。

  「中低音領域你的技巧已經很純熟了,我沒什麼可以教你的,至於高音,你在jyp做了開音,原來的發聲方法就有一些不合適了,探索和修正還要繼續下去才行。我覺得你不妨試一下讓氣從後頸走,像東方神起的金在中一樣,這種方法表現力比傳統的走眉心強得多,就是對身體的要求比較高,你自己看吧。」

  張賢貹向聲樂老師鞠了一個躬,默默地退出了房間。

  歌手的演唱技巧完全成熟大約是在三十五歲,張賢貹即便先天條件和進步速度都沒有值得稱道的地方,磨練了二十多年的唱功,回來後也足以在練習生中傲視群雄。聲樂老師的話已是相當高的評價,張賢貹卻不敢妄自尊大,在出道之前能把擴展音域和練習氣聲這兩件事做好,他就心滿意足了。

  張賢貹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還不是很晚,就拐了個彎往練習室的方向走,打算再練一會兒。哪知練習室的門剛映入眼簾,他就看見李啟光急匆匆地拉開門跑了出來,看見張賢貹,他連忙一把拉住:「賢貹,你來得剛好,過來幫把手。「

  「出什麼事了?」張賢貹被李啟光拉得踉蹌走到練習室,緊接著,他就被裡面的景象卡住了喉嚨。

  安載孝左半邊身體靠著尹鬥峻,右手扶牆,正艱難地從地上站起。

  而張賢貹的腦海裡,只剩下一句話在盤旋:

  該來的,還是來了。

  
第12章 朋友的愛

  同樣是在練習時倒下膝蓋受傷,安載孝的經歷與張賢貹表面上驚人的相似。然而事實上這兩件事的差別卻非常大,張賢貹並無大礙,只是因為其他原因才誇大了許多,安載孝的傷情卻嚴重到了需要手術的程度,如果cube打算在2009年推出男團的話,他的身體條件是肯定跟不上的。

  「就算公司2010年才推男團,也不會有我的」,對於李起光不妨再等等看的提議,安載孝這樣回答,「因為先前的事不看好我的人,不是一兩個」。

  安載孝所說的其實大家都明白,可是他那副灰心至極到無欲無求的樣子,他們都實在看不下去。不可否認的事實是,因為這一次嚴重受傷,安載孝原本就不多的野心,幾乎要全部被消磨光了。

  從受傷到與公司結束練習生合約只有短短幾天時間,安載孝的決定做得非常迅速。張賢貹在宿舍裡幫他收拾東西的時候,還有一種如墜五里霧中的感覺。

  男生沒有多少零碎的東西,因此整理起來動作很快。行動不便的安載孝規整小物件,張賢貹則三下五除二地把被子床鋪這些大件的東西打包好,回過頭來正看到安載孝在翻他練習生時期用的資料:「這個你打算怎麼辦?」

  安載孝心不在焉地翻著,沒有回答。

  「留在這裡給下一個人用,怎麼樣?」張賢貹忍不住給了個建議。練習生不是在校學生,這些紙上的東西用處不是那麼大,大部分都是語言課筆記、老師講的注意事項什麼的,不過就這麼扔掉,到底有些可惜。

  安載孝手上的動作一下子停了,他扭過頭看著張賢貹,過了一會忽然笑了:「你提醒我了,哥。」

  說完他不緊不慢地拿著手機撥號,一邊向張賢貹解釋:「認識的一個人實力很不錯,前段日子聽說他要和以前的公司結束合約,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喂,哥,我是安載孝。」

  「你的合約解決了嗎?」安載孝放鬆地靠在牆上,說,「要不要到cube試一下,這裡練習生還有缺口,我?我前兩天受了傷,就不在這兒待了。」

  那一邊的人不知說了什麼,安載孝輕笑了一下:「沒事的,又廢不了,cube現在的練習生裡面,一個叫尹鬥峻,一個叫梁曜燮,這兩個人,你如果過來的話要小心一點……嗯……我還在收拾東西,想起來了就給你打個電話,先掛了吧,有什麼事我們再聯繫。」

  打完電話,安載孝隨手把手機揣到兜裡,低下頭繼續收拾:「驚訝嗎?」

  「還好,我只是沒想到你會當著我的面說」,張賢貹並不認為安載孝對尹鬥峻他們的怨氣大到了這個程度,但他和安載孝的關係沒有好到交心的地步,安載孝在想什麼他也說不準,「你還介意嗎?」練習室中發生那件事過後,安載孝因為事業愛情二選一的困境不怎麼和人說話,沒人能判定他與尹鬥峻等人是否有冷戰過。

  「沒有」,安載孝笑著搖了搖頭,「在練習室裡我後來就消氣了,他們也沒說錯,一個沒有野心的門面,這位置挺適合我的,你們都是那麼出色的人,有實力,也很刻苦,我曾經有過的最高的期望,是做一個在組合上臺的時候不會給你們拖後腿的門面,不被人稱作花瓶,不過現在已經不可能了,你知道嗎,如果手術是正常效果的話,我以後做劇烈運動都要當心」。安載孝苦笑著歎了口氣,說。更重要的是他的舞蹈勢必要荒廢很長的一段時間,其他人都是實力派,他的實力如果太次了,想靠著臉做個擺設都難,cube想打造什麼樣的組合,安載孝是有感覺的,過去他覺得自己可以在團體裡做一個合格的門面擔當,但現在,這也是妄想了。

  安載孝脾氣極好,在cube卻沒有跟誰有非常深厚的交情,一是因為他胸無大志的態度與大家一起拼出道的cube不太搭,二是因為他常常以一種觀察者的身份生活,其他人怎麼樣他瞭若指掌,他的情緒變動卻少得可憐。在將要離開的時候,安載孝少有地傾訴了他的真心:「有多少貢獻就接受怎樣的待遇,僅憑一張臉,我還真不好意思留在你們中間……其實想留公司也不會讓我留的,只有一張臉的門面對公司來說好像不是特別有必要。」

  「那你對他說的……」

  「尹鬥峻和梁曜燮他們兩個性格都很強勢,尤其是尹鬥峻,他們和我那個朋友吧,如果能處好關係會很好,如果不對付那也會鬧得很僵,不像我,即使成不了朋友也不會真的結仇,他的話……」暗中表揚了一下自己的脾氣的安載孝抿了下嘴唇,「鬧得僵了,吃虧的一定是他,所以我要提醒他注意一下啊」。

  「如果他們本來可以處得很好因為你的話搞僵了怎麼辦?」張賢貹聽明白了,走過去一邊幫安載孝把他收拾的東西裝到箱子裡,一邊問。

  「不至於吧,我只是讓他注意一點別太沖」,安載孝說,「要不你到時候看情況,我要是猜錯了就和他說一下我的想法吧,他叫龍峻亨,這個姓很少見的……怎麼了?」

  「你的運氣好像沒有你的眼光那麼好。」

  「啊?你在說什麼?」安載孝對張賢貹又一次發作的跳躍性思維感到非常無奈。

  至於張賢貹,他終於記起了龍峻亨曾提過的、他剛進公司時的故事,也終於瞭解為什麼當時作為「被說壞話」者的尹鬥峻和梁曜燮沒什麼大的反應,倒是龍峻亨頗為怨念——安載孝說要小心尹鬥峻和梁曜燮,根本原因卻是龍峻亨的「不給力」。先是beast的預備成員結果在練習中嚴重受傷不得不退出,去了有個人能力突出的隊友的blockb,組合不乏好作品但出道之後風浪不斷,就連在這種小事上,對每個人的評價明明都沒什麼錯,最後發生的偏偏是讓他最尷尬的情況,眼光很好,運氣很差,這話用來形容安載孝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張賢貹做起事來並不算輕浮,但思維往往很跳躍,安載孝對此早已習慣,加上離別在即心情複雜,無奈了一下後也沒有繼續要求解釋。他掃了一眼已經整理好的個人物品:「一會兒有朋友過來,認識一下?」安載孝家在釜山,現在又是傷病狀態,搬運東西肯定要有人幫忙,「啊,好像已經來了」。聽到門鈴聲,安載孝說。

  門口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張賢貹一眼就認了出來,是日後與beast同日出道的mblaq的成員李凖,另外一個看上去很眼熟,但一時想不起來是誰,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一點尷尬,看上去似乎不大熟悉。

  「嗨,都來了」,安載孝抬手打了個招呼,「用我介紹一下嗎?」

  「我就不用了吧,我和賢貹xi見過面的。」李凖所在的目前是rain旗下的公司,由於rain與cube的龍頭老大洪勝成的關係密切,兩家公司的聯繫也不少,連伴舞團用的都是同一個。

  「我不覺得你們說過話。」安載孝看了一眼張賢貹,說。

  「但真的認識,和你一樣是臉贊出身的,沒錯吧?」張賢貹說,「不介紹一下另一位嗎?」越看越覺得眼熟,到底是誰來著?

  安載孝拄著拐杖挪到了那個看上去像個初中生一樣的男孩子身邊,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鹿含,中國人,剛來韓國不久,韓語又被我帶的有點釜山口音,你們多擔待一下。」

  原來是exo成員,怪不得有點印象又怎麼也記不起來,beast和exo交集本來就少,再說他重生的那個時候,鹿含回國發展好像都有十多年了。

  解開了自己的疑惑以後張賢貹一時找不到什麼話要說,他在生人面前話不多,李凖也不是自來熟的性格,鹿含的韓國語還沒到正常交流的水準,安載孝雖然有的時候說話真的能讓人恨得牙直癢,這時也只能挑起了大樑:「昌宣哥,麻煩你和鹿含了,那個包給我背著。」

  「行了,你的腿還傷著呢」,李凖打斷了安載孝的話,他的表情嚴肅,眉頭微皺,顯然心情不是很好,但話說出口,他又覺得對安載孝這樣一個病號發火有點不妥,低下頭讓口氣和緩下來,「就算沒想法了,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身體吧」。

  對於安載孝的灰心,cube的練習生們、包括張賢貹在內的在意程度其實都是有限的,而作為朋友,李凖的態度顯然與他們不同。「這些東西我來搬吧,接下來又沒課,沒事的。」張賢貹主動說,無論如何,這兩個人總不能再這裡吵,雖然這個可能性其實非常小。

  拎著東西要出門的時候,張賢貹聽見後面安載孝正對鹿含耳語:「他們要出道了都是你的前輩,試著多說幾句話吧。」

  張賢貹停了一下,又邁開了腳步。

  做室友做了幾個月,張賢貹與安載孝處得還算不錯,可是對於交友非常謹慎、從不輕易敞開心扉的張賢貹來說,安載孝還沒有到需要他為了以後不能一起出道而傷感的地步。離別什麼的,他早就已經習慣了。安載孝也不需要他擔心,人家對生活的要求很低的。

  現在的狀況才更令人糟心。

  安載孝的預言說對了一半,由於事先得到了「告誡」,加上第一次見到尹鬥峻的時候對他的印象非常不好,龍峻亨來到cube一個星期,都和尹鬥峻、梁曜燮處於相看兩相厭的狀態。張賢貹漸漸地回憶起那些對他而言已經有些遙遠的事,無奈地意識到beast剛成軍的那段時間裡,成員之間的關係可沒有日後那麼親密,組合人際方面能有的問題,在beast中間幾乎都發生過。現在這些日後的隊友都是貨真價實的二十代,唯有張賢貹裝了一個四十歲的靈魂,一想到要再經歷一遍這些東西,他的頭頓時就疼了起來。重生這兩年多,身邊的人大多都是以努力的練習生這一靠譜的形象存在著,當意識到他們還有屬於年輕人的衝動、浮躁這些「不靠譜」的地方之後,張賢貹頓時感到非常地不適應。

  照張賢貹的性子他是打算順其自然的,友情這東西有時候真的說不準,就比如現在這三個人弄得和仇人一樣,但是後來龍鬥燮三人組卻是beast之中堅實的小團體,可看到安載孝的表現之後,他又為自己的想法有點汗顏。安載孝不是為朋友兩肋插刀的類型也沒那個能力,但能想到的他都為別人想到了,自己多出來了二十多年光陰以及其間積累的經驗,態度卻相比當年那個貨真價實的二十一歲的自己沒有什麼改變。

  ——還是想像當初一樣,埋頭做自己的事。

  可是那時,他的問題很多,多到成員們都毫無異議地把他擋在後面。

  張賢貹漸漸地明白,他要適應這場穿越,要做的不僅僅是讓這個四十代的靈魂正式融入二十代的身份,還有這個二十代人生活中他不適應的一切,包括那些曾經與他攜手並進,如今卻以看上去年輕莽撞不成熟的姿態活在他的生命裡的朋友們。他的心態不可能真的回到二十代,卻也不能讓自己的心真的與這個世界隔離,至於要怎麼調整,張賢貹一時想不到辦法。

  就像他現在看著日後親密無間的隊友互相看彼此不順眼,卻束手無策。

  好在這算不上結仇,尹鬥峻他們致力於與夠格成為未來隊友的人打好關係,可少龍峻亨一個對他們關係不大,龍峻亨更不必說,他好不容易脫離了原經紀公司的魔爪,一心想著在新公司抓住機會二次出道,更何況對rap很有興趣的他正致力於從領舞轉行成為rapper,忙得腳不點地,就算沒和尹鬥峻鬧翻,也沒空搭理他們。

  可是這樣的狀況並沒有持續太久。

  張賢貹結束練習回到宿舍以後又感覺有些餓,在口腹之欲上向來不肯委屈自己的他果斷下樓,拎著一袋夜宵往宿舍走的時候,金屬的東西撞擊地面發出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張賢貹下意識地往聲音來源處看,卻看見龍峻亨坐在花壇邊緣,身旁擺著一堆啤酒,還有幾個空罐子散亂地在地上躺著。

  這個時候的龍峻亨就算有再多毛病,「脆弱」也不會包括在內,不然他也不會在受到原經紀公司老闆威脅之後還想方設法結束了合約,來到cube又在不被*oss洪勝成看好的情況下拋棄領舞身份轉行做rapper,所以,這是遇到傷心事了吧。

  張賢貹前世在進入cube後的那段時間裡對周圍人並不怎麼關注,那時他自己面對的問題已經夠多了,時隔這麼久,記憶也已經有些模糊,他一時想不起來龍峻亨在這個時間段到底遭遇了什麼,但既然看到了,他沒法裝作什麼也沒看見地離開。

  可是,要怎麼做呢?

  在把地上的幾個空的啤酒罐都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中,這個問題仍然在張賢貹的腦海中徘徊著,他大多是被人安慰,很少有主動安慰別人的時候,印象裡他安慰龍峻亨只有當年《shadow》成績不佳那一次。現在原因都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麼做啊,要問他嗎,感覺好像不大對勁……

  最後張賢貹說出口的話是:「要不要吃點東西,空腹喝酒對胃不好。」說完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這簡直是把「一個人傷心」變成「一個人吃夜宵」的節奏。

  龍峻亨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謝謝,但不用了」,他的聲音很軟,帶著微微的醉意。

  雖說後來的龍峻亨是beast中唯一的酒鬼,但這時候的他酒量明顯還沒有練出來,幾罐啤酒就麻痹了他的神經。當然,也有龍峻亨刻意地想讓自己被麻痹的因素。

  張賢貹想得卻不是這些:「用我明天給你請假嗎?」練習生要請假不是很容易,可龍峻亨這個狀態去練習更要命,洪勝成可是一直看他不順眼,因為新人開發部的態度才將他留了下來。

  龍峻亨搖了搖頭,「會去練習的」,他說,「我的時間不多」。

  所以沒有太多時間悲傷是嗎?張賢貹從自己那袋夜宵裡挑出些塞到龍峻亨手裡,又出去買了些醒酒藥,回來看見龍峻亨沒有在喝酒,而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發呆,他歎了口氣,走到龍峻亨身邊坐下。

  「那個……」龍峻亨和張賢貹在傷心的時候狀態完全相反,張賢貹會離群索居避免與人接觸,龍峻亨卻是需要安慰的,奈何張賢貹壓根就不擅長安慰人,和金炫雅談的時候還有「感同身受」的加成,而現在他這麼長時間也沒想到什麼好的臺詞,「能請我喝點嗎?」反正只剩下三罐啤酒了,早點喝完好送他回去。

  張賢貹剛打開一罐準備喝,手就被龍峻亨按住了,「謝謝啊,可是我吃不下去」,龍峻亨把夜宵還給張賢貹,低著頭,看上去真的有點抱歉的意味,但下一秒,他把啤酒從張賢貹的手裡奪過來,猛地抬頭一飲而盡。

  「別嗆到……」張賢貹無奈地搖搖頭,他脾氣不算好,可是面對這樣的龍峻亨,是怎麼也氣不起來的,「我先吃東西,你慢一點喝,完了我送你上去」。

  「沒事的,我自己能走。」龍峻亨說著還站起來想示範一下,沒想到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張賢貹連忙伸手扶住他。好在龍峻亨只是微醉,有了個借力的地方以後很快就站穩了。

  「這是怎麼回事?」剛從外面回來的梁曜燮恰好看到了這一幕,就走過去看一下情況,沒什麼交集的龍峻亨和張賢貹在一起本身就很奇怪了,梁曜燮側過頭看到龍峻亨身後的啤酒罐,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梁曜燮的話讓張賢貹一瞬間有了種仿佛被捉姦的感覺,意識到目前他與龍峻亨的關係,張賢貹很快反應了過來,拼命地對梁曜燮使眼色。好在梁曜燮也不是個遲鈍的,很快就猜出了個大概,攙住了龍峻亨另一邊的手臂:「先上去吧,在外面待久了很容易生病的。」2009年的初春已經到來,但天氣仍然非常冷。

  龍峻亨偏過頭看著梁曜燮,半晌沒有說話。梁曜燮被他這麼看著有點不習慣:「酒我給你拿著,要喝的話回宿舍再……」

  「謝謝」,龍峻亨說,「我自己可以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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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SOLO

  後來張賢貹才從尹鬥峻那裡知道,龍峻亨之所以會一個人躲起來喝悶酒,是因為得知了一直對他很好的姑父過世的消息。張賢貹回去看著自己找的一堆有關心臟麻痹起因的資料,想到自己前世得知父親死訊時的驚愕與悲痛,默然無語。身邊的人終將一個個離開,無論何時都一樣,他所能做的,也只是盡可能地將這種離別延後,如果可以延後到他先離開,就更好了。

  尹鬥峻和梁曜燮在龍峻亨最艱難的時候伸出了援手,而張賢貹也趁龍峻亨對自己觀感不錯的時候找他道了歉,他把安宰孝對他說的複述了一遍,然後表示我應該早點說的但是對不起我忘記了……

  其實真實的原因是張賢貹一直想不到應該怎麼說,但有時謊言會減少很多麻煩。

  「他倒是全都說對了」,開始關係非常不好,現在關係非常好,和安宰孝說的兩種情況都契合上了,「可我真的有那麼弱嗎?」龍峻亨怨念地說。

  你以後的外號可是「龍少女」我打扮最中性都沒得這個外號……張賢貹在心裡默默地吐著槽。來自龍峻亨的怨念,看來安宰孝是接受定了。

  龍峻亨的消沉沒有持續太長時間,也不能持續太長時間。因為cube中大多數人都把它當成了最後一站,練習生中的氣氛很有些緊張,龍峻亨學習rap又是半路出家,必須付出比旁人多很多的努力才行。

  但龍峻亨的練習生生涯似乎是註定要多災多難的,剛從親人去世的陰影中走出來沒多久,舞蹈練習的時候又把腰給閃了,看到他扶著牆呻吟的樣子張賢貹差點沒給嚇死,好在經檢查這不是什麼嚴重的傷,歇兩天就好。張賢貹想到龍峻亨年齡大了以後腰傷發作時的痛苦,也只能歎口氣。做藝人的,有傷是正常情況,沒有傷才是少數。

  「嘶……你輕點。」

  「好了」,張賢貹沒理會龍峻亨的抱怨或者說哀怨,把藥全塗上以後又把他的衣服放下來,「你就呆在這裡嗎,我覺得還是回宿舍休息比較好」。

  「時間不能浪費」,龍峻亨苦笑道,「等浩楊哥來了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他」。cube看好的製作人新沙洞老虎李浩楊與龍峻亨的關係很好,龍峻亨改行做rapper的事都是他幫忙向公司提的,不然龍峻亨再有緊迫感也不會這麼待在公司製作人的辦公室裡。

  「好,那我先去練習了,你也別把自己逼得太緊,當心傷勢加重。」張賢貹覺得自己好像變得嘮叨了。沒辦法,龍峻亨做領舞的時候舞蹈水準其實很高,但他易傷的體質大大地限制了他的發展,開始學習的是b-boy,肩膀短時間內先後脫臼了三次,然後無奈地改成poping,又把腰給傷了。好在龍峻亨是要做什麼一定能做好的那種人,半路出家改做rapper,照樣能做到在idol中數一數二的程度。

  這就是人生贏家啊,開了掛的那種。

  開了掛的人生贏家龍峻亨還在為出道問題憂慮,「我也沒辦法,組合出道的話我要謀得一席之地,得代表滿意才行」,龍峻亨偏過頭看著張賢貹,「你說代表為什麼那麼看重你?」

  前段時間龍峻亨和梁曜燮分別在被退的邊緣轉了一圈,梁曜燮是因為他的外形條件,至於龍峻亨,洪勝成看他不順眼占很大比例。

  「聽話?」張賢貹直接坐在沙發前面的地板上,「代表要求不嚴但是嚴起來寸步不讓,峻亨,代表不讓你戴的那頂帽子你暫時不要戴了,他對自己的時尚品味哪有那麼自信啊,就是想磨一下你的性子」。事實證明洪勝成這個舉措還是相當有預見性的,龍峻亨想做的時候什麼都敢做,比如2012年在《乘勝長驅》上披露了xing時期被老闆威脅的事,以藝人的身份攻擊s.m.前社長、目前仍在娛樂圈活動的金英旭,洪勝成那時氣得非常厲害。

  龍峻亨撇撇嘴:「他就沒做過你無法接受的事?」

  「現在還沒有」,張賢貹笑著站起來,「有了我會說出我的想法的,出於私心其實沒什麼不好意思,如果是刻意賭氣——」

  在龍峻亨發火之前,張賢貹打開門準備開溜,但他打開工作室的門的時候,正對上了李啟光溢滿喜色的臉。

  「賢貹,我可以出道了!」張賢貹還沒開口問,明顯興奮過度的李啟光就先說了出來。

  張賢貹差一點就要回頭看龍峻亨的臉色,脖子扭到一半感覺不妥,又生生地扭了回來,連忙把手搭在李啟光肩膀上不著痕跡地把他往外拖:「和我說說是怎麼回事,我一點消息也沒聽到。」出去以後另一隻手就忙不迭地把門帶上。

  趴在沙發上的龍峻亨皺著眉頭盯著關上的門。

  日曆翻到2009,出道的形勢也漸漸明晰,最早加入cube並獲得公司上下一致認可的李啟光和張賢貹會入選男團毫無疑問,尹鬥峻、梁曜燮、龍峻亨漸漸嶄露頭角,雖存在一些分歧,也不是不能克服。

  ——beast的老小孫東沄這時候還沒有受到多少重視,他2007年離開jyp2009年才加入cube重新做練習生,實力和公司看中的那些人壓根不是一個水平線,cube會觀察他,只是想看一看最後能否弄出一個門面來。有最好,沒有就算了。

  猜測有很多,但是只建立在一個基礎上——公司推出的是男團,而不是男子solo。

  「這叫什麼事,一起準備出道,最後他一個人solo,還讓我們做伴舞。」尹鬥峻冷著臉,一拳砸到地板上。梁曜燮情緒表現得不是那麼明顯,但臉色也十分難看。

  他們都經歷過失敗,幾經輾轉來到cube,拼命地努力練習,終於看到了出道的曙光。張賢貹、李啟光、尹鬥峻、梁曜燮、龍峻亨,練習生中最優秀的幾個被安排一同練習,任誰看都是組合出道的前奏。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被告知——出道的是李啟光一個人,你們要給他做伴舞。

  張賢貹一言不發,上輩子李啟光solo出道的時候他還致力於解決自己的問題沒空關注其他,這輩子他知道beast出道的具體時間,並不像龍峻亨、尹鬥峻、梁曜燮一樣生氣,可是李啟光控制不住的得瑟樣子,真不是一般的欠扁。啊啊啊啊啊李啟光,你怎麼會有這麼輕浮的時候的,剛組團的時候被孤立真的是活該啊。

  「賢貹,你在想什麼?」梁曜燮的話把張賢貹從又一次的神遊天外中給拉了回來。「哦,沒什麼。」

  「又走神」,梁曜燮對張賢貹徹底無奈,完全無話可說,沒精打采地靠在牆上,「唉,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嫉妒」。因為在練習生生涯中收到惡評的時候居多,梁曜燮對自己的信心一貫不足,倒沒有尹鬥峻那麼介意。

  「他一個人出道就算了還要給他做伴舞……」尹鬥峻哼了一聲,而後肩膀又無力地垂了下來,「賢貹,如果solo出道的是你,我感覺還好一點」。

  一旁的梁曜燮舉手:「附議。」

  上輩子李啟光和張賢貹就是beast中歌舞實力最強的兩人,而現在張賢貹多了足足二十餘年的經驗,與身體磨合完畢後,實力上的差距便相當明顯了。

  見張賢貹一直沒說話,尹鬥峻主動地蹭了過去:「喂,賢貹,沒嚇到你吧?我也不是要挑撥離間,可是你歌舞實力臺上氣場都比他強進公司都比他早就連出道的話題性都比他大,公司做這個策劃至少找個能讓人心理平衡一下的吧。就像女生那邊說新女團的資源全面向金泫雅傾斜,就沒人覺得不合理。」尹鬥峻想起張賢貹和李啟光在jyp的時候就很熟悉了,連忙又解釋了一下。事實上尹鬥峻的心思也沒有深沉到這時候就挑撥張賢貹一起孤立李啟光的地步,這時的他更多的是對公司決策的不滿。

  「啟光他有比我強的地方。」張賢貹終於開口了。

  「嗯,什麼?」尹鬥峻好奇地問。

  「他會勉強自己做他不想做的事,這對於我很困難。」李啟光生活中比張賢貹還要內向寡言,但鏡頭前卻可以勉強自己去抽風犯傻搞笑,相比之下張賢貹活得就自由多了,不想說話就不說,可是對於包括李啟光在內的很多藝人來說,為了出頭,他們要勉強自己去做很多他們不願意做的事情。

  可惜這些東西,他此時都不能說明。

  所以張賢貹說出這話以後,得到的只是尹鬥峻和梁曜燮迷茫的表情。

  「這麼說吧」,張賢貹組織著語言,「我如果出道的話,一定是在組合裡,前面有活躍的成員撐著」。他剛出道的時候確實是那個樣子,李啟光和尹鬥峻開拓知名度,他繼續著他那漫長的磨合期。

  回應他的依然是兩張寫著問號的臉。

  張賢貹本想著見到李啟光的話就和他提一下,不要把興奮和得意表現得太明顯,這樣除了拉練習生們的仇恨值,對他沒有任何好處。可他晚上沒有在練習室看到李啟光,也只能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後來大家都相處得很融洽,我這是在操什麼心呢?

  為什麼總覺得順其自然反而不大對?

  脫離練習狀態,這件事又回到了張賢貹的腦海裡,一想到連成員不和都要重新經歷一遍,他的心情就糟糕極了。

  「賢貹?」張賢貹走到一樓打算從後門離開,卻聽見背後傳來洪勝成的聲音,張賢貹轉過身,喊了聲「代表」。

  「剛練習完?」聽到張賢貹肯定的答覆以後洪勝成看了一眼手錶,「時間有點晚了,努力練習是好的,也要注意身體,不要像龍峻亨一樣,耽誤多少事」。

  在張賢貹一句「知道了」之後,兩人之間便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洪勝成看著臉上只寫著「代表我想回去」的張賢貹,終於微笑了:「失望嗎,我讓啟光出道的事?」

  張賢貹沒想到洪勝成會說這個,但他一點也不心虛,所以回答得很坦然:「沒有,我不適合solo。」

  出乎意料地是,洪勝成在笑得更加慈祥的同時,糾正了張賢貹的話:「是現在的你不適合solo出道,你眼裡的很多問題,都是可以漸漸修正的,對自己自信一點,賢貹。」

  張賢貹的嘴角動了動,他對洪勝成的話並不贊同,但也不想在這裡討論,洪勝成不是嚴苛的人,但一旦執著起來會非常執著,在這時候他還是能不爭就不爭了。

  「啟光的狀態怎麼樣?」洪勝成又問道。

  張賢貹一時語塞,在洪勝成面前違心地說李啟光表現很好,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看你的樣子我就明白了,別擔心,我消息挺靈通的」,洪勝成說,「啟光的性子是要磨一磨,有磨礪才有長進,音樂和人是一樣的」。

  張賢貹愕然地看著洪勝成離開,走的時候還回身沖他揮了揮手,但他的大腦暫時無法對洪勝成這種賣萌行為做出反應。

  公司的決策有一些藝人知道原委,而有一些下位者只能靠猜測。李啟光solo出道這件事屬於後者,到後來成員們聚在一起討論過,也無法斷言公司到底是怎麼想的。可現在洪勝成親口說出了真相——solo出道只是一次試煉或者是磨練,是對李啟光的,也是對cube年輕的製作人們的,無論結果如何,公司都會在後面推出男團,李啟光都會由solo歌手,變成組合成員。

  solo出道後的不順磨去了李啟光的浮躁,也許這在洪勝成看來,是個划算的生意。

  如果是那樣的話,他也算用心良苦了。

  「放鬆,喉嚨那裡不要那麼用力。」張賢貹的手放在孫東沄的小腹處,感受著對方唱歌時那裡的變化,表情嚴肅。

  孫東沄點點頭,依言調整。

  經過不算長的籌備時間,李啟光作為solo歌手正式出道,藝名aj,梁曜燮、尹鬥峻、龍峻亨則都被安排為李啟光的伴舞,其中尹鬥峻和龍峻亨還在一首歌裡給李啟光做feat,張賢貹則被閒置在公司。「公司也許是擔心你站在臺上把李啟光的風頭都搶了。」龍峻亨這麼說,然後得到了尹鬥峻和梁曜燮的一致贊同。張賢貹的颱風成熟臺上氣場強大,這在cube的練習生中是受到公認的。

  台風氣場什麼的站上舞臺兩三年就鍛煉出來了,從青澀的小新人到舞臺霸者並不是多漫長的過程,這「優勢」在張賢貹看來挺雞肋。

  不用跟著李啟光跑行程,張賢貹在公司裡除了練習,就是指導指導孫東沄,對於荒廢了兩年光陰的孫東沄同學來說,張賢貹絕對是一名不錯的指導老師。

  「這樣?」

  「嗯,就是這樣」,張賢貹的心情不壞,甚至很輕鬆,但是由於練習時一貫嚴肅認真,他現在仍然板著一張臉,「我挑不出什麼毛病了,這個狀態多練幾遍,然後問一問聲樂老師吧」。張賢貹不是什麼暖男,對後輩的照顧即便有也只是泛泛,上輩子他這麼用心教過的人只有徐晟宇一個,這輩子可以再加一個孫東沄。不得不說,教孫東沄的感覺比教徐晟宇好多了,那個小子學得速度太快,張賢貹的成就感沒兩天就變成了挫敗感。

  「哥的水準感覺不比聲樂老師差。」

  「你這是在討好我嗎,沒用的,孫東沄。」張賢貹擰開礦泉水瓶蓋喝了口水,笑道。

  孫東沄哭喪著臉順著張賢貹的話接下去:「所以哥不給我講講怎麼在跳舞的時候穩住聲音嗎?」

  張賢貹笑得更厲害了:「東沄啊,你要不考慮一下往藝能方面發展?你看,如果組合出道的話,領舞以你的身體僵硬程度肯定是沒法指望的,主唱你至少超越不了我和梁曜燮,剩下的只有演技和藝能了,其中藝能最靠譜。」演技資源對idol來說是典型的僧多粥少。

  「我?藝能?」

  「嗯,總要有個方向吧。」張賢貹繼續鼓動道。孫東沄在beast中間一直是最沒有存在感的,他的實力進步很快,外形條件也不差,但一直沒有表現出足夠突出的特質。要想吸引眼球僅靠一張臉顯然不夠,固然在有的團體裡門面會獲得更多關注比如早期就是「l領進門,修行靠個人」,但在beast、blockb等組合中,低調的門面都是存在感最低的那一個。雖然孫東沄對於人氣的渴求不是那麼強烈,他的家庭對於他存在感低不會招來流言的處境也許樂見其成,張賢貹還是希望組合的成員們將來都有好的個人發展。

  「哥不試試嗎,四次元在藝能中好像很吃香。」

  「我免了」,張賢貹擺擺手,「沒法及時給反應」。

  兩人說得正高興,練習室的門被人推開了。張賢貹扭頭一看是龍峻亨,表情明媚地和他打了個招呼:「來練習啊。」

  「嗯」,龍峻亨面無表情地點頭,「你挺高興?」

  「哦,剛才說到一些有意思的事」,龍峻亨情緒不高,張賢貹也很有眼力見地稍稍克制了一下,「只有你過來,鬥峻他們呢?」

  「鬥峻和曜燮去練舞去了。」龍峻亨說。

  「噢。」張賢貹點點頭,沒有繼續問。反而是龍峻亨盯著張賢貹看了一會兒,然後笑了:「賢貹,我挺羡慕你的心態的。」

  張賢貹想說「你經歷的波折太多所乙太在乎了」,可又想到自己的經歷才是幾個人中波折最多的一個,這話就說不出口了,雖然它是事實。

  雖然洪勝成隻對張賢貹親口承認過公司讓李啟光solo的用意,但不遠的將來會有男團出道,這件事並非無跡可尋,不然孫東沄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還待在cube發憤圖強,至於龍峻亨、尹鬥峻和梁曜燮,他們也許是有預感的,可是在為出道努力許久之後由預備成員變成伴舞的落差,嚴重地影響了他們的心態。

  李啟光的話,他平日練習時的態度無可指摘,但這時的他太容易自我膨脹了。

  張賢貹直到結束練習準備走的時候才見到李啟光,他是有東西忘在公司過來取的。張賢貹一直想不到這個時期應該對李啟光說什麼所以盡可能地避免主動和李啟光說話,但這次見到他卻不禁皺了眉:「你喝酒了?」他聞到一股酒氣。

  「沒有,相信我的健康管理」,李啟光說,眉間是還沒有完全消去的興奮之色,「剛剛和朋友聚了一下慶祝出道,席間有人喝酒,我沾到了一些」。

  慶祝出道?現在的情況是你出道了我還在公司裡待著當練習生呢,你當著我的面說這個?

  這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是——你在龍峻亨他們面前也是這個樣子?

  「你忘記一年前了嗎?」

  「啊?」

  張賢貹在熟悉的人面前不是特別藏得住話,現在他就有點忍不住了:「一起練習的人出道的時候,你那時是什麼心情?」

  「就算高興也克制一點,小心得罪人。」

  張賢貹努力壓低聲音以免讓其他人聽見,說完這句話以後,他也不等李啟光的反應,轉身就走了。

  你個熊孩子!

  張賢貹比李啟光大一歲,但beast除孫東沄以外的五人一直平輩論交,他對李啟光產生這種「我家弟弟真不懂事」的感覺的次數少之又少。可看著李啟光二十歲時這副「得志便倡狂」的樣子,張賢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

  雖然剛出道時那個一離開舞臺就面無表情,對粉絲反應也不夠,與成員相處時一直被動等待他人接近的張賢貹,同樣是一個讓人煩心的存在。

  走到李啟光視線外,張賢貹終於漸漸地冷靜下來。人總有各種各樣的毛病,只是有一些會在人際交往中顯示出來,並招來他人的惡感。自己有過類似的體驗,沒有立場居高臨下地對李啟光指指點點。

  我只是很難看著你在被孤立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啊。

  想明白自己的怒氣來自何方的張賢貹,只能苦笑著呻吟了一聲。

  那次突然而不愉快地碰面之後,張賢貹與李啟光有足足兩個星期沒有再見面。對於李啟光來說,他與張賢貹一起練習了兩年,在jyp是同一個練習小組,一起離開jyp來到cube,說親如兄弟那誇張了,但在李啟光看來,他們已經是很親的朋友,張賢貹突然撂下那些話,李啟光一方面有些委屈有些傷心,另一方面也少有地開始反思自己的行為是不是有些不對——這對於眼睛只看著前面的他來說,是很少見的情況。

  反思的結果是,兩周之後,李啟光找到張賢貹,為自己的作法向他道了歉。

  「我不是在生你的氣,啟光,我擔心你這段時間的表現會得罪很多人。」張賢貹這樣回答他。

  張賢貹劈頭蓋臉的一頓讓李啟光收斂了一些,可他在solo出道消息傳出後以及出道初期的表現,已經為他拉到了很多辛苦練習為出道的練習生的仇恨。而這些仇恨在公司預備推出新男團,已solo出道的李啟光將加入其中作為主推成員的消息傳來以後,再次迅猛增長。

  李啟光出演日日劇的消息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當龍峻亨當著李啟光的面說「你的工作很多啊,果然是什麼都做得好嗎?」的時候,張賢貹就意識到,不久之後的組合生活中,李啟光仍然會被龍峻亨、尹鬥峻和梁曜燮聯手孤立。

  而他是否還要像前世一樣,與孫東沄一起袖手旁觀呢?

  張賢貹一時想不出答案。

  
第14章 正在動搖

  成長從來都不是一個輕易達成的成就。

  對於張賢貹來說,在《big棒出道實錄》中的失敗和頂著「第六人」稱號的壓力讓他的性格漸漸地變得堅定,出道後來自成員、粉絲的關心和照顧使他克服了感情表達方面的很多心理障礙,父親的去世令他在悲痛之餘學會了承擔更多的責任迅速地成熟起來,只有經歷一些事,才會有所領悟,然後完善自己。

  對於李啟光來說,solo出道的失敗,消滅了他性格之中輕狂浮躁的成分,令他對人與事的態度都謙恭冷靜了許多。如果只是計算付出和得到的比例的話,他相比張賢貹似乎是賺到了。

  但生活並不是只計算付出得到那麼簡單的。

  「我有種感覺,真正組團以後,我會被孤立。」

  cube在李啟光solo出道期間的一系列舉措無一不是在為男團的成立埋伏筆,張賢貹、尹鬥峻、梁曜燮、龍峻亨都是板上釘釘要進新團的,現在正在進行的說是成員選拔,還不如說是門面選拔。安載孝走後本來練習生資源就有限的cube一時找不到實力和臉同時夠格的人,最近雖然有一個進步迅速的孫東沄,但真正進團的話肯定說不上話。形影不離的龍峻亨、尹鬥峻、梁曜燮三人組對李啟光的看法都不好,組合成軍以後如果公司真的繼續將資源向李啟光身上傾斜,矛盾肯定會繼續增加。

  「你打算怎麼辦?」張賢貹問。

  「不做什麼」,李啟光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黯淡地看著地面,「我還是先做我自己的事情吧」。

  李啟光先前的所作所為從結果上講的確嚴重地刺激了和他同為出道的後備人選卻只能在舞臺上當伴舞的練習生們,但從另一個方面說,李啟光並沒有傷害的故意,說成對不起誰的話也太過了。何況尹鬥峻等人與李啟光之間的關係只是同事,還沒有到朋友的程度,就算是為男人的尊嚴也不會輕易低頭。對張賢貹李啟光還可以主動道歉,對於其他人,李啟光明知道他們的態度如何,也不想當面認錯求原諒,而是選擇了另外一條路——用成績證明自己配得上公司投入的資源。

  這是一條很困難、也很難看到效果的路,但就算是知曉未來的張賢貹,也無法給出更好的建議。矛盾的消除與它的積累一樣,都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李啟光作為aj的活動還沒有完全結束的時候,公司還是會推出男團的消息就傳開了。但由於大部分人選已經確定的緣故,這個消息帶來的震動有限,新人開發部沒有確定的事只有一個要不要加個門面改五人組合為六人,張賢貹他們與此同時已經開始拍攝出道節目,等其他五個人的鏡頭拍完,新人開發部那邊決定已經下來了,速度快得很。

  「這黃金一樣的機會不是再次到來了嗎?我會用盡全力,絕對不會放棄的。」

  面對鏡頭,張賢貹帶著微笑說道。

  big棒的那段經歷仍然無法回避,他對於這段經歷的感情,也仍然複雜,無法完全看開。可是更深刻地貫穿他的生命與靈魂的,不是這些酸澀的東西,而是愛,對舞臺,對生活,對愛著他的人們。只有愛才能在張賢貹回溯二十餘年的時光之後,一如既往地在他的胸腔裡跳動著。

  出道節目其實很難弄出什麼新鮮的東西,張賢貹雖然知道將來出現的幾個很好的創意,卻沒有據為己有的打算。他沒有往節目pd的方向發展的打算,再說了,一個好看的出道節目,就能讓beast甩開「再利用組合」的稱號出道了嗎?

  beast的《出道實錄》第一集播出之後,「回收利用」就牢牢地與他們綁在一起。有時也不能怪anti們故意找茬,在《熱血男兒》中被淘汰的尹鬥峻,在《big棒出道實錄》中被淘汰的張賢貹,曾經是xing組合一員的龍峻亨,在jyp練習過、在mboat組過二重唱的梁曜燮,幾個月前剛作為solo歌手出道反響冷淡的李啟光,還有練習兩年荒廢兩年又去做練習生的孫東沄,路人看到這樣的陣容,一時也難以有什麼好的聯想。這個時候即便是關注娛樂圈的人,也難免會將「被淘汰」與「實力較弱」聯繫在一起,beast首開先例,後來又成功地由「再利用組合」轉變為「再發現組合」,才打破了這種思維定勢。

  beast曾負累于「再利用組合」的稱號,後來又因為打破人們的固有印象獲得了更多的認可,稱得上某種意義上的因禍得福。所以面對外界的惡評,張賢貹的心態相比上輩子的這個時候要安定許多,甚至還有工夫開解一下成員們。

  ——他上輩子幾十年時間裡幹這種事的次數好像都沒這三年多,張賢貹有時會冒出這樣的想法。

  但朋友心情不好我又想到了措辭總不能還幹看著吧,張賢貹無奈地想,同時手上也沒閑著,一把將手機從尹鬥峻的手裡奪了過來:「我好像明白為什麼有的公司會禁止剛出道的藝人用手機了。別看了,鬥峻,要是知道她們的留言影響了beast的隊長,那些anti得有多高興。」

  「那拜託你幫我保管一下」,尹鬥峻其實知道他這樣做不大好,所以暫時沒有從張賢貹那裡拿回手機的打算,張賢貹把尹鬥峻的手機放到自己的包裡的時候,尹鬥峻拍拍屁股從地上站了起來,對著練習室的鏡子伸展著肢體,「賢貹,你是怎麼做到的?」

  「啊?」

  「你錯過的是big棒,而且那時被淘汰的只有你一個,不像我還有幾個難兄難弟。按理說你的壓力應該是最大的才對,你是怎麼調節得這麼好的?」

  我能說是因為我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嗎?

  張賢貹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以他的固執與敏感,除了知曉未來,沒有任何因素可以使他此時的心態如此安定平和。他蹲在地上愣了一會兒後,只能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我也不知道,也許是想著終於可以出道了?」過去還有很嚴重的心理負擔,而這一次張賢貹的心裡期待感佔據了絕大部分。

  「也是,你做了四年多練習生了,我只練了兩年,可能想得不一樣」,尹鬥峻低下頭苦笑道,「隊長是最晚開始練習的,恐怕只有我一個是這樣」。

  「喂,在練習室裡泡著要追上平均水準的是孫東沄不是你,到底怎麼了尹鬥峻,別告訴我你真被網上的評論嚇到了啊。」尹鬥峻性格強勢,很少會這麼地不自信,前世他與尹鬥峻這時還不是特別親近,尹鬥峻沒對他透露過這些情緒,所以張賢貹現在已經被搞懵掉了。

  「我感覺……我好像不是很適合當隊長,資歷和實力都不佔優勢,性格你也知道,太強了,又粗枝大葉的」,尹鬥峻少有地歎了口氣,「我擔心會做不好」。對於自己身上與組合內部的問題尹鬥峻都心知肚明,正因如此,他才會少有地不自信起來。

  原來尹鬥峻也有過想撂挑子的時候……簡直和自己站出來當領頭羊一樣罕見。

  先回憶了一下剛出道時的事,張賢貹才開口說:「外界的看法不是我們需要在意的,至於組合內,峻亨和曜燮一直和你關係最好,你擔心我會找你的麻煩嗎,或者說是啟光和東沄?」就算關係疏遠,李啟光和孫東沄作為beast中脾氣最好的兩位,也不會是無緣無故給尹鬥峻找不自在的那種人。

  「別想得太多了,鬥峻。」

  上輩子的這個時期,張賢貹的大部分精力都在自己身上,巨大的壓力埋在心中,他除了拼命練習聊作排解再也無暇顧及其他,直到今生,二十餘年的經歷作為底氣讓他無形中卸去了大半壓力,張賢貹才發現,此時beast內部和外部的問題,已多到了一個觸目驚心的程度。

  網上大多是惡評,anti比粉絲多好幾倍,內部孫東沄加入時間太晚一時很難融入,李啟光被孤立,連強硬的尹鬥峻心態都發生了動搖……簡直是除了成員實力以外其他哪個地方都有問題。

  好在尹鬥峻的動搖突如其來,想通用的時間也同樣不長。平日裡粗疏豪爽的他一旦決定承擔隊長的責任,立馬把平常被他放在一邊的細心與耐心都收撿起來武裝自己,一下子沉穩了許多。

  但張賢貹還沒來得及欣喜,尹鬥峻的一個要求就讓他愣住了:「賢貹,公司說出道以後,除了啟光我也要往綜藝方向發展,在我上通告的時候,你能代理一下嗎?」cube慣用以一兩個成員帶動整團的策略,beast中除了先solo出道而後又有綜藝和影視劇資源的李啟光外,尹鬥峻也是資源傾斜物件之一。

  「為什麼是我?」張賢貹一下子愣住了。

  「副隊長」這個職務不是龍峻亨當的嗎?

  「為什麼不是你?」尹鬥峻也很奇怪。

  決心做一個好隊長的尹鬥峻細緻地向張賢貹總結了由他擔任「副隊長」協助尹鬥峻的優點:

  一、年齡只比尹鬥峻小,歌舞實力最強,最早進入cube,年齡實力資歷都夠。

  二、與其他四名成員的關係都不錯,出現內部矛盾的話可以去協調。

  三、雖然話不多但是禮貌穩重,不是萬人迷但也不會無緣無故拉仇恨。

  四、他問過公司和經紀人都覺得這主意不錯……

  「停停停!」張賢貹制止了尹鬥峻,現在他感覺自己的腦子有一點不夠用。

  一、拋開年齡,他的歌舞實力最好和最早進入cube都是因為他重生了。

  二、與龍峻亨、梁曜燮、李啟光、孫東沄關係都很好,也是因為他重生了,要不是知道他們是自己將來的隊友,張賢貹絕對不會主動接近。

  三、禮貌穩重什麼的,活了那麼多年經歷那麼多事他總會有點長進的。

  四、這是生米煮成熟飯的節奏嗎……

  總而言之,事實就是,如果不是多活了二十多年,這活落誰頭上也不會落到張賢貹的頭上。

  可是張賢貹還是張賢貹,只是多活了幾年,他就能承擔那些自己曾經無法承擔的責任嗎?張賢貹固執的神經一時轉不過彎來,尹鬥峻說到的那幾點他不好質疑,只能另找了個理由:「我不想做……我不會主動和人打交道。」

  「你是認真的?」

  尹鬥峻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失望,張賢貹的想法也不由發生了動搖,說起話來不再那麼有底氣:「你什麼時候見我站到前面過?責任多了我會害怕,擔心成員鬧矛盾的話我會幫忙調和的,你不在時候的帶隊人選能換一個嗎?」

  任憑尹鬥峻怎麼說,張賢貹就是不鬆口,最後尹鬥峻只好退了一步:「內部問題你解決,對外交涉我讓峻亨做,這樣總行了吧。」

  「……好吧。」張賢貹說。

  終於得到了張賢貹的承諾,雖然與預想有所差別,但尹鬥峻知道以張賢貹的固執真不想做什麼別人是很難說通的,所以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只是想到張賢貹對「領導」這種職責避如蛇蠍的表現,尹鬥峻忍不住開了個玩笑:「賢貹,我不知道為什麼,有時候覺得你就是想站在後面悶頭做自己的事,然後等著組合紅起來。」

  尹鬥峻當然是開玩笑的,在他的眼裡,就算合約中說成員的所有收益都要六個人平分,為自己做長遠打算個人通告自然是多多益善,更何況組合的前景現在看來並不樂觀,正是需要爭取機會抓住機會的時候。

  只有張賢貹知道,尹鬥峻說中了真相。

  他前世的軌跡與尹鬥峻所說的差不多,組合出道以後的兩年時間裡他基本上沒有什麼個人行程,對外的交際不參與,連跟著組合一起活動時都沒多少存在感,直到2011年底,公司計畫推出混聲組合,讓beast的一員與金炫雅強強聯合,男方的定位非常適合張賢貹,而張賢貹抓住了這伸手就能夠到的機會aker大紅大紫風頭無兩。那時成員之間開玩笑說尹鬥峻、李啟光他們出道初期辛辛苦苦地為beast打開知名度,結果張賢貹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首歌就蓋過了其他人的風頭。當然這只是開玩笑,張賢貹在那兩年裡不是故意不作為,他的個性實在不適合綜藝,創作方面又缺乏靈氣,就連他賴以生存的歌舞,那時也存在著高音不穩等毛病,大家對此都清楚,也就沒讓張賢貹承擔太多。

  人生重來一遍,張賢貹下意識地選擇了與原先一樣的路線aker之前,他只打算爭取一些如《不朽的名曲》、《挑戰千曲》這樣展示唱功的節目,以及音樂劇的試鏡,從未想過自己在組合中的職責應當有所變動,這是一種潛意識中的惰性,卻也是張賢貹的本性使然,他的性格不適合成為一個團隊的領導者,也就從來不去把這種責任攬到自己肩頭。

  ——即使多出來的光陰帶給他的種種優勢已經可以抵消他個性中的不利因素。

  二十歲的張賢貹絕對承擔不起一個團隊,四十歲的張賢貹可以嗎?

  這個問題讓張賢貹非常煩躁,很多事情他不做,要不是因為他沒有那個責任,要不是因為他做不好的話反而拖後腿,以前在beast大部分時候都安靜地待在成員中間,就是因為後者。可是如果他的條件足以讓他做比以往更多的事情,作為beast的一員,他還能看著尹鬥峻和李啟光整天東奔西跑,自己在宿舍裡等分錢嗎?不可能的。

  問題的關鍵是,張賢貹的弱項不僅僅是那不善表達的性格,歌舞方面曾經在yg得到過「沒有靈氣」評價的他天資只能算中等偏下,上輩子他不僅是不想分心,而且壓根沒有能力分心,現在的他是否有了足夠的能力,張賢貹不敢確定。正是這不敢確定,成為了困擾的根源。

  種種的想法充斥在張賢貹的腦中,他有時自己也弄不明白,他是在求穩,還是犯懶了。

  金炫雅走進咖啡廳的時候正巧看到張賢貹坐在角落發呆,吸管還咬在嘴裡,圓圓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不知道看著什麼地方。金炫雅往張賢貹那邊走了幾步,發現張賢貹毫無察覺以後,不由得有點詫異。在她面前張賢貹大多時候比較節制,不會表現得特別熱烈,可金炫雅能感覺得到,張賢貹是關注著她的,這種感覺非常奇怪,但金炫雅無法否定。

  不知道是受什麼力量的驅使,金炫雅走過去,還用手在張賢貹的面前揮了揮。

  「啊,炫雅」,終於注意到金炫雅的存在的張賢貹明顯地愣了一下,但沒有緊張或慌張之類的情緒,甚至還笑了出來,「那個,我現在是不是要叫你前輩了啊」。

  「不知道,問一下公司吧,我覺得應該只有對鏡頭提及我們的時候要加上『前輩』,剛成立的小公司不是要體現家族愛的嗎?」

  「說的是。」張賢貹笑著說。

  「你剛才在想什麼?那麼入神。」金炫雅靠在張賢貹對面的沙發背上,沒有坐下來。

  「出道的事」,張賢貹對金炫雅的信任根深蒂固,能讓他隱瞞的事沒有幾件,好在他還記得現在他與金炫雅的關係是「關係微妙的朋友」,說得太多了反而會給對方口無遮攔的印象,「鬥峻想讓我在他不在的時候帶個頭,我覺得這任務對我來說太重了……」張賢貹尷尬地笑了一下,「不大想做」。

  金炫雅的瞳孔忽然一緊,她咬著下唇想了一會兒,有點猶豫地問:「覺得做不好,就不去做嗎?」

  「好像是這樣的,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擔還好,如果拖累了別人不是很糟糕嗎」,張賢貹說,「你是買咖啡帶走還是在這裡喝?」

  突然的話題轉換讓金炫雅有點不習慣,她下意識地說了實話:「在這裡喝。」

  張賢貹透過咖啡廳的窗戶玻璃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吃晚飯了嗎?」

  「沒有啊。」

  「稍等一下」,張賢貹把喝到一半的咖啡放到桌子上,自己一個人跑出去,過了一分多鐘,又拿著一個小盒子跑了回來,「要出道了好像應該請客的,不過現在沒有那麼多錢,只好請這個了」,他努力地讓自己的表情一本正經,眼角卻不受控制地溢出溫柔的笑意,「我先回去練習了」。

  張賢貹拿起裝著剩下一半咖啡的塑膠杯,徑直走了出去。金炫雅也沒玩什麼目送的套路,她坐下來,打開張賢貹放在桌子上的盒子,小小的蛋糕映入眼簾。

  會給她買蛋糕,卻不會說出「空腹喝咖啡對胃不好」,這就是張賢貹的分寸。

  上一秒鐘讓她覺得他是喜歡自己的,下一秒鐘又產生相反的想法,然後無限迴圈的,那種分寸。

  金炫雅把咖啡端來然後放在一邊,小口地吃著蛋糕,沒有任何表情。直到她將蛋糕吃完喝了一口咖啡,苦澀與甜蜜在口腔中驟然碰撞,金炫雅臉上的面具終於碎裂,浮上表面的神色,卻是複雜難言。

  我為什麼要在意他是不是喜歡我呢,還想方設法給他的行為一個合理的解釋,就算他是因為害怕承擔不起戀愛的後果才這樣又怎麼了,金炫雅又不是沒有被人追過,那麼在意一個人的表白幹什麼。

  金炫雅不禁想起兩年前她與張賢貹一起看mkmf的時候,剛接收到表白的自己心態反而比現在要平靜豁達,那時還有「如果他不是那麼喜歡我的話我們兩個經歷那麼像也許可以成為不錯的朋友吧」這樣的想法,兩年過去,張賢貹除了在表達上更加克制以外好像沒什麼變化,特別是他對金炫雅的回應從來就沒表現出特別的期待,金炫雅的心態卻不復以往,她漸漸地想知道張賢貹的作法有什麼深層原因,並一遍一遍地確認,甚至還會為他對自己的「無欲無求」有些不舒服。

  這難道是喜歡嗎?

  絕對不是,我怎麼會因為他喜歡我,就喜歡上他呢?

  金炫雅將杯中的咖啡一飲而盡。

  
第15章 謝謝你的誕生

  beast的歌曲口碑一直很好,就算出道曲需要無限接近大眾口味,《badgirl》這首標準的g從聽覺上講也不失為一首好歌。

  如果造型能好一點就更完美了……張賢貹怨念地看著鏡子中自己的髮型。

  beast在剛出道時的造型就是個悲劇,對於已經嘗試過很多個好看的造型的張賢貹來說,這個重新回到他頭頂的草菇頭更是非「慘劇」二字不足以形容。練習生期間張賢貹先後換了《shock》時期和aker一輯時期的髮型,結果絲毫沒有對cube的造型師們產生什麼啟發,要出道了造型師還是給他選了這樣一個讓他本來就圓的臉更加圓潤得像個球的東西。當聽到隊友們說「賢貹,還是你之前的髮型更好看」的時候,張賢貹欲哭無淚。

  他可以改變身邊人對自己的看法,可怎麼就改變不了cube造型師的口味呢?

  想到徐晟宇一邊搜自己的黑圖一邊笑得打滾的欠揍樣子,張賢貹默默地決定等beast紅了以後他一定盡力爭取設計造型的權力,絕對不能再留下那麼多黑歷史讓那小子嘲笑!

  出道日益臨近,張賢貹不知怎麼,越來越頻繁地想起那個自己唯一親厚的後輩。也許是因為張賢貹完整地見證了徐晟宇從來到韓國到成功出道的過程,這段記憶因為經過的時間不是那麼久,鮮活程度並不亞於他對自己剛出道的那段時光的回憶,也許是因為……他出生和beast出道是在同一天?

  想到與徐晟宇認識時的情景,鏡子裡那個上一秒還苦著一張臉的少年忽然綻放了笑容。

  小子,哥我馬上要出道,你馬上也要降臨到這個世界上了吧?

  一邊是自己登上舞臺,一邊是徐晟宇呱呱墜地,為什麼想起來那麼想笑呢?

  臨近出道,張賢貹要面對的事情非常多,一邊是不能鬆懈的練習,另一邊是隊內關係等等他這一回無法忽視的東西,兩者合在一起佔據了張賢貹的全部精力,連臨近的生日都渾然不覺。

  偶然中察覺到這一點的尹鬥峻建議出道節目的製作組來個隱藏攝像機,就像《big棒出道實錄》中對薑大成做的那樣。因《big棒出道實錄》產生做歌手的想法的尹鬥峻制定計劃,最後成功騙到了曾經在《big棒出道實錄》中騙別人的張賢貹。看到李啟光端出蛋糕的張賢貹已經顧不上思考以前拍出道節目的時候是不是這個流程,就算有改變也是無關緊要的,他只是覺得這回居然被隊友們騙了真是失敗——他們這時候的演技多差啊。

  腹誹中的張賢貹自然擺不出什麼感動之類的表情,製造驚喜的流程完美地進行,製造驚喜的物件卻在起初的「驚」之後沒有表現出任何「喜」,反而木著一張臉,這種狀況只能用「冷場」二字概括。為了節目效果,尹鬥峻只好助攻一下:「賢貹,你這樣我們心裡都明白,飯們可能會誤會的。」果然不能期待張賢貹給什麼好反應,尹鬥峻在心裡默默地流著淚。

  「那我該怎麼做?」張賢貹很認真地「求教」。

  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感動」之情啊,誰能救救我……沒有什麼比要一個不怎麼會表達的人給出合適的反應這種事更悲劇的了。

  beast的綜藝咖李啟光挺身而出,其實他自己已經後悔搞什麼隱藏攝像機了,就算搞這個也不能選張賢貹啊,這不是等著冷場嗎:「賢貹,在你眼裡我們做過什麼好的事情,找一件說出來吧。」

  成員們接上話茬,紛紛表示,你平常什麼都不說我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麼,面對鏡頭可不能搪塞,怎麼看怎麼像是在「求表揚」。

  處境依舊艱難的張賢貹努力地想:「這回給我過生日?」

  ?這種事好在哪裡啊。

  孫東沄懷著微薄的希望追問了一下,其他人已經想著重拍的事了。

  一個念頭在張賢貹的腦海裡劃過,他想到了,就說出來了:「過得越多,活得越長?」

  ……三秒鐘的沉默。

  反應一直是最快的尹鬥峻這一回也不例外,他捂著嘴彎下腰,努力地讓自己笑得不那麼張狂,眼淚卻已經堆在了眼角。孫東沄別過臉,面對著牆角,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梁曜燮和李啟光同樣手腳蜷縮。至於追求著高冷酷炫定位的龍峻亨,他捂著臉蹲在地上,想傳達出「我很丟臉」的訊息,嘴角卻是勾著的。

  成員們倒了一片,製作組的工作人員需要抗設備還撐得住,但沒有出現嘴角抽搐症狀的少之又少。張賢貹一個人木頭樁子一樣站在那裡,在這個場景中顯得格格不入。

  他此時的「呆萌」狀成為了粉絲們說他四次元的「鐵證」。張賢貹的眼裡只有困惑和不解,製造笑點成功的成就感甚至解決冷場後的輕鬆感都一點也看不到,粉絲們表示,如果不是腦回路真的異于常人的話,那就是張賢貹的演技太好——好到了會讓李啟光首先挑戰演技成為cube的一項腦殘決定的程度。cube那麼腦殘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張賢貹真的非常四次元。

  當時張賢貹確實是困惑又不解,卻不是像粉絲們想像的那樣是針對隊友們的反應,他是在想一個問題:

  這句話我是從哪裡聽說來著?

  直到這個鏡頭拍完,還沒笑夠的尹鬥峻興奮地拉著他躍躍欲試說要「開發張賢貹的綜藝潛力」的時候,張賢貹才想起來——這不是徐晟宇鍛煉藝能感的時候弄的小段子嗎!

  張賢貹自己沒有靈氣性格也不是那種適合在娛樂圈混的類型,身邊卻不乏在多個領域都能玩得轉的全才,在yg的時候是全志龍,出道後是隊友龍峻亨,組合解散一步步邁向邊緣時結識的徐晟宇,同樣是一個做什麼都行的人物。張賢貹剛認識徐晟宇的時候後者剛剛來到韓國,給張賢貹的印象除了音樂方面才華橫溢外暫時沒有其他,可是親眼看見徐晟宇如何在短短兩三年間改掉自己的種種缺點甚至將其發展成為長處,張賢貹意識到,這個後輩的成就不可限量。

  自我培養藝能感的過程算是一個典型。徐晟宇起初說話非常無聊而且直接得有時會讓人不爽,後者可視為東西方文化不相容的後果,在禮儀方面一向謹慎小心不是非常親密絕對不會扔掉敬語的張賢貹壓著他灌輸了一堆注意事項,才沒讓他重蹈cube大前輩g.na的覆轍,因為文化問題在剛進公司的時候拉到一堆仇恨。不過徐晟宇不會滿足於此,他在度過了適應期以後,就開始為了存在感動腦筋了。

  對於一個原本很無趣的人來說,藝能感不是說來就來的東西。徐晟宇想了一個很穩妥的笨辦法,就是自己先把笑料準備好,碰到合適的時候就抖出來,自稱這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最開始編笑料的時候他自己想不出來就跑去找張賢貹幫忙,美其名曰「借用前輩的跳躍性思維」,張賢貹給他想了一些,更多的還是徐晟宇自己弄出來的——這孩子熟練了以後段子一個個地往外蹦。徐晟宇出道之後張賢貹出於好奇去看了他出演的綜藝,看著底下諸如「藝能天才」「要不不說話一開口就必然是炸彈」之類的評價止不住地牙疼。

  還以為你和哥一樣是老老實實唱歌跳舞的類型要不和你龍峻亨前輩一樣是唱歌跳舞外加悶著創作的類型你怎麼和李啟光一樣從沉悶少年變成了綜藝咖呢孩子?張賢貹有種微妙的「被拋棄」的感覺。

  更多的應該是因為,徐晟宇在口才這一點上的基礎與年輕時的自己相差無多,卻做到了那時的自己做不到的事吧。

  「賢貹,這種狀態能多出現幾次嗎,到時候就算你沒法一個人上節目,幾個成員一起上的話,其他人扔過話題,你語出驚人,效果也挺好的是吧?」練習的間隙,尹鬥峻仍然喋喋不休,張賢貹都懷疑尹鬥峻是不是對這個有執念。

  他不能說尹鬥峻的提議他無法達成,徐晟宇曾經給他做了一個非常經典的示範,連怎麼抓住機會往外扔笑料都在私下和他說過,一貫誠實的張賢貹不好厚著臉皮咬定自己做不到:「誰願意這樣,不嫌麻煩嗎?」

  「我沒問題」,尹鬥峻說,「期待你在藝能領域的表現」。

  「附議」,龍峻亨的手抬了一下,見張賢貹一直瞪著他看,才一攤手,多解釋了一句,「反正我也不期待自己在藝能方面能有什麼發揮」。

  「我同意峻亨的看法。」梁曜燮說,緊接著孫東沄也點了點頭。

  你們是覺得自己在這個領域希望不大,不如把我推出去省事嗎?

  日後beast綜藝領域的代表,現在也被公司安排了不少綜藝方面的行程的李啟光表示:「我很樂意賢貹幫我分擔一點。」

  「你覺得日程多?」龍峻亨扭過頭對李啟光說,語氣平淡,夾雜著冷冷的嘲諷。

  「喂」,人在緊急狀態下有時會潛力爆發,連張賢貹自己都驚訝於他不知何時變得這麼快的反應速度,「你們這樣我壓力很大啊」。

  隨後可能出現的衝突或冷場被張賢貹消弭于無形,尹鬥峻的臉僵了一下,然後把注意力放回來,繼續給張賢貹解釋,沒有再管這些事,龍峻亨再看李啟光不順眼,也不是故意想在這個時候逮人吵一架的:「其實就是看你在這方面最有潛力而且覺得可以很快見效」,他又想到一個主意,眼睛忽然亮了,「你要是和曜燮、峻亨或者東沄之中的一個能配合得好的話,組合裡就多出兩個人可以上綜藝了」。

  看著尹鬥峻興奮的樣子,張賢貹忽然間再也說不出推脫的話,他上輩子在組合裡被隊友遷就過無數次,前段時間剛剛開始覺得他要在組合中擔當不同的角色,甚至有可能去做為他人負責的那種人,結果到現在他發現,他還是被遷就著,就算隊友們都認為他在思維不跳躍的情況下,是個內向但穩重成熟的人,與此同時,他們還是遷就著他。

  在剛出道友情還不夠深的時候他們這麼做很可能是為了讓組合有更好的發展從而最終造福於自己又怎麼樣呢?他能遇到對他如此配合和照顧的隊友,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啊。

  「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有點感動了。」張賢貹眨了眨眼睛,笑著說道。感情一真摯他反而有點心虛,說話的時候下意識地回避了成員們的目光。

  「話聽起來不怎麼樣但感覺你沒騙我們」,梁曜燮說,「拍節目的時候怎麼不這麼做啊,賢貹」。

  「咳咳」,張賢貹清了清嗓子,別過臉,「說實話的話就傷感情了」。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隱藏攝像機的時候我們精心準備的生日驚喜一點沒打動你是吧?

  短暫的沉默後,尹鬥峻伸手按著後頸,另一隻手用力地拍了一下張賢貹的肩膀:「保持這個狀態!你的藝能感就有希望了。」

  「這裡,這裡。」

  看到大晚上一身黑衣裹得和做賊一樣的董永裴,張賢貹無奈之下連忙跑了過去。cube剛剛創立,守在門口的粉絲很少,多半還是的,他稍作偽裝,根本不會惹人注意。相比之下,還是身為頂級男團big棒成員卻跑到粉絲集中地江南區的董永裴更讓人擔心。

  與大多時候都在弘大活動的董永裴不同,過去三年都在江南區練習的張賢貹對這片的地形非常熟悉。他帶著董永裴走了一段,拐到一個小巷子裡,方才輕鬆了下來:「好了,這裡一般不會有粉絲走。」

  董永裴也放慢了腳步,他把連帽衫上的帽子摘下,露出了標誌性的笑眼:「賢貹你不用這麼擔心的,這裡不是弘大,vip就算有,也是有限的」

  「vip無處不在」,張賢貹嚴肅地搖著頭,但整個人已經完全放鬆了,就算粉絲再瘋狂,深夜拐到這種地方的可能性還是很小的,「哥怎麼過來了?」他與big棒的成員們都很久沒有見面了,身份地位上有尷尬不說,大家都很忙很難有重合的閒置時間,即便是關係最好的全志龍和董永裴,上次見面也要追溯到半年前過年的時候。

  「祝賀你出道啊,我知道你現在要出道了很忙,聚在一起慶賀是不可能的,就一個人過來見你了」,董永裴說著,伸出手把他拎過來的一個紙袋放在張賢貹面前,「這是我們給你的禮物」,在張賢貹接過的時候,他又補了一句,「志龍的不在裡面,他說有一個特別禮物要通過特殊管道給你」。

  張賢貹瞪大了眼睛,全志龍的「特別禮物」是什麼他想不到,但是他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志龍哥真的會給我『禮物』嗎?」想到前幾天的短信,張賢貹的自信感飛速地下降著。

  董永裴和張賢貹想到了一個地方,「收到你的短信的時候志龍的表情精彩得很,你沒看到真是遺憾」,董永裴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狀,眼中充滿懷念,一副「回味無窮」的樣子,看得張賢貹非常不習慣——這個表情應該是李勝賢專屬吧。

  「那天剛好在網上看到一些不好的留言……」張賢貹有點尷尬。

  事實中應該再加上一條「被壓著做完藝能練習後」,收到作品被質疑抄襲的全志龍疑似群發的求安慰短信,心情本來就有點小不爽又沒從鍛煉藝能時鍛煉出的詭異畫風中脫離的張賢貹直接回短信反問:「這是三年前考上大學如今在業界碩果累累獎項無數的教授先生因為新發表的論文被一群門外漢質疑抄襲的事向三年前落榜回家複讀目前正在準備重考的同學求安慰嗎?」

  全志龍回復給他一長串省略號,過了一會兒又發來一條短信:「賢貹,你怎麼了?」

  「別這樣,賢貹,其實你那些話效果不錯」,董永裴停了下,他在想接下來的話對張賢貹說合適不合適,最後他還是說了,「停下來找一下初心,對志龍來說挺合適」。在聽到張賢貹剛才說的話後,董永裴對於張賢貹潑冷水的舉措就絲毫不意外了,其實收到短信的全志龍也猜測張賢貹那時候可能心情不好,他們都清楚這個弟弟掩蓋情緒的本事幾乎沒有,克制情緒的能力也很弱,心情不好的時候一般都是儘量避免與人接觸,否則一不留神就會得罪人,當時讓他們驚訝的是短信的口氣,「他什麼時候有一邊損人一邊安慰人的本事了?」,這是全志龍的原話。

  「初心……」張賢貹默念著這個詞語。

  「志龍得到的非常多,如果一次性地失去了不少,即使相比一無所有的時候仍然是贏家,也還是會難過。」董永裴一針見血地說。

  我哪裡想得到那麼深啊,我只是覺得一個已經站在idol頂端的大明星為件起因是有人瞎找茬壓根不會傷筋動骨的事情找一個還處在anti比粉絲多的練習生訴苦簡直是抽風,張賢貹想。「哥是因為這個選擇低調的嗎?」他開了個玩笑,董永裴的話他不完全贊同,全志龍的名氣、地位與責任,都註定他要比其他人考慮得多很多。

  「也許吧」,董永裴笑道,「這樣的哲學用在志龍身上恐怕會很彆扭,可是用來調整心情還是挺好的」。

  ……哥你是有讀心術吧,我沒說你的理論用在志龍哥身上不合適……從董永裴臉上張賢貹半天都沒有發現任何徵兆,最後他只能承認,這是默契使然。「還好我不用顧及那麼多東西,可以活得輕鬆不少。」就算他今生也許會承擔比前世更多的責任,也不會是被迫頂上那種情況。

  除了換了個髮型以外,張賢貹外型上與他在yg的時候相比沒有絲毫的變化,然而董永裴卻忽然覺得,眼前正微笑著和他說話的弟弟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飛速地成長起來。曾經那個倔強真誠又敏感脆弱的孩子,不知何時起變得成熟變得活躍變得豁達甚至變得幽默。董永裴確信這個人就是自己看著由一個喜歡跳舞的孩子成為練習生又黯然離開yg的張賢貹,可有時候,他又會覺得對方變化得實在太快了,變得他都有一點不認識。

  這種感覺全志龍很早就產生過,但董永裴比全志龍更渴望知道答案:「組合生活過得還好嗎?」

  「還不錯」,張賢貹將董永裴的問題理解為一種關心,「隊裡有點小摩擦是難免的,不過我和其他五個人處得都挺好」,要不是尹鬥峻提起,張賢貹也想不到他居然有成為類似「交際花」的人物的一天,只希望他們別指望我在和其他組合的人相處的時候也做「交際花」,張賢貹想,這是龍峻亨的工作,死也不搶。

  張賢貹嘴角的笑容絲毫不似有假,董永裴心裡有種微妙的不舒服,事後他回想起來將其總結為「護短心理」,big棒在他眼裡是最好的團體,這種「最好」包括隊內關係,而張賢貹看上去似乎對現在的隊友超乎尋常地滿意:「看來你在現在的組合裡挺開心的。」

  「嗯。」張賢貹點頭。

  「那如果給你一次機會二選一,你會選擇加入beast,還是big棒?」

  張賢貹扭頭看著董永裴,他會問這個問題讓張賢貹有些驚訝。想到張賢貹敏感的性格,董永裴也有點後悔,連忙補救:「從隊友上講。」

  「我可以理解哥這是在吃醋嗎?」這個事實讓張賢貹忍不住笑了,但笑過之後,他的表情漸漸地凝重下來,即便嘴角出於肌肉的慣性仍然維持著上鉤,董永裴仍有預感,他接下來的話是認真的。

  「如果給我一次機會,我會選擇,beast。」

  這個問題張賢貹早在剛剛穿越時光的時候就思考過,就算beast直到解散也沒有達到過big棒的高度,就算big棒的人氣地位一度給張賢貹帶來了非常大的壓力,就算對名望、人氣、地位乃至利益上能更進一步動過心,張賢貹在思考過後的最終選擇,仍然是beast。

  「哥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是有缺陷的,不是很適合做藝人。你們都是很好的人,也都是很強大的人,存在於big棒中的成員關係,是目標明確清晰的五個人在追求各自夢想的同時守望互助。而在beast,我有時間慢慢地接觸、適應這個圈子,我的隊友也許有各種各樣的缺點,也肯定會有私心,但他們可以等我成長起來。」

  出道showcase上來的人並不算多,從另一個角度反映了beast並不算多成功的出道。但能在經歷過淘汰乃至出道失敗之後再次登上舞臺,beast的成員們都不是那麼容易灰心喪氣的人,剛出道anti就比粉絲多的情況固然令人沮喪,就這樣被擊垮,也是絕不可能的。

  事實上在網上鮮有正面評論的情況下,大家對showcase上自發前來的粉絲數目都沒有太多期待,得知現場都是因為喜歡而到來的粉絲後,站在舞臺上迎著熱切的呼喊,那種感動難以形容。

  在經歷過種種挫折與打擊後,他們終於以beast的名義,站在了舞臺上。

  與激動的隊友們不同,已經有過二十年舞臺經驗的張賢貹再次面對聚光燈,不會像新人那樣找不著北,這種站在舞臺中央的感覺對於他像是一個老朋友,相比熱淚盈眶,他覺得更適合的舉措是微笑著說一句「好久不見」,沒有頭皮發麻的刺激,有的只是溢滿胸腔的幸福感——生活固然曾經給過他種種的不順遂,可張賢貹漸漸地發現,自己還是被偏愛的,這種眷顧來自命運,也來自於出現在他生命中的很多人。

  「我是不是該做些什麼,去證明我配得上這樣的運氣?」張賢貹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自言自語著。

  showcase結束後公司沒有再安排活動,除了李啟光要去拍戲,其他人都直接回到宿舍,為即將到來的出道舞臺養精蓄銳,張賢貹不想悶在狹小的宿舍裡,和經紀人說了一聲就跑到樓頂吹風去了。整天悶頭練習的張賢貹在cube上下的心目中一直有「不會惹事」的形象,權俊健作為最不應該對藝人放心的經紀人也找不到什麼擔心的理由。

  但他忘了張賢貹是那種思維跳脫永遠不會讓人猜到在想什麼的人。

  從口袋裡掏出蠟燭和打火機,張賢貹將做成數字「0」形狀的生日蠟燭點燃。他記得徐晟宇說過,韓國計虛歲,出生就當做一歲了,但大多數地方記年齡都不是這麼計算的,比如他家。覺得自己可能還要借用對方十多年後寫的段子的張賢貹決定遷就一下今天過生日的人。

  小小的火苗在夜色裡跳動著,張賢貹覺得自己這樣有點好笑,他是敏感又不是多愁善感,龍峻亨都沒那麼文藝,可是既然已經做了……

  「beast」,張賢貹輕輕地念著自己組合的名字,「謝謝你的存在……嗯,還有晟宇」,向後輩表示感謝對於張賢貹這種幾十年都受著韓國禮儀薰陶的人來說有點難,就算是在沒有任何人的情況下也一樣,所以他一時間卡住了。

  「嗯……十五年後,哥會好好對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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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禮物

  big棒宿舍內,當董永裴敘述完他跑到cube送禮物的經歷後,房間裡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他說的也沒錯,我們五個人找到自己位置的速度沒一個慢的。」全志龍的表情詭異得太讓人不安,崔貹賢乾笑著想打破這種氣氛,被全志龍說不上是幽怨還是氣惱的眼神一掃,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要是早幾天聽到這個,我在《強心臟》上就可以換個故事,『比big棒更有魅力的組合』,這個題目是不是很有爆點?」全志龍自然是在說氣話,他要真那樣,就是給張賢貹招黑了,「我原來感覺賢貹比以前成熟了很多,現在才發現他在其他方面退化了」。

  「什麼?」默默地覺得全志龍的表現就像原來和自己關係最好的小夥伴有了新的好朋友時一樣,崔貹賢很明智地沒有多說。

  「他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容易相信別人了。」全志龍憤憤不平。

  「那個……」崔貹賢終於還是忍不住了,「賢貹他一直不是陰謀論者啊」。崔貹賢的回憶中張賢貹是個單純又有些一根筋的弟弟,「變得那麼容易相信別人……」是全志龍記錯了還是他記錯了?

  「永裴,當時是我們帶著他熟悉練習生的生活教他發聲教他跳舞然後賢貹才真心把我們當哥看的吧」,在這一點上全志龍不可能與比進入yg時間比張賢貹晚的崔貹賢找到共同語言,他直接對董永裴訴苦,「他在cube那群朋友做什麼了?」

  歸根結底,全志龍還是在為自己好不容易養成的弟弟不知不覺地被一群不知道的人搶走了而耿耿於懷。

  他們比我好在哪呢?

  聽到張賢貹的那番話的時候,董永裴的驚訝甚至那微妙的惱怒並不比此時的全志龍少多少。但與全志龍不同的是,董永裴對張賢貹更多的是一種對有與自己相似生活態度的人的欣賞,而不是哥哥對弟弟的關心與期待,因此他用來接受的時間比全志龍短很多:「這樣不是好事嗎,志龍。」

  「好事?我希望他沒有相信錯人。」

  崔貹賢和董永裴都明白全志龍在彆扭什麼,這種感覺他們或多或少有一些,只是沒全志龍那麼強烈罷了。「真的擔心的話,就自己看,實在不行直接問」,董永裴不由想到那條短信,忍不住笑了,「賢貹還能敷衍你不成」。

  全志龍嘴角一抽,他與董永裴想到了一個地方,「想什麼說什麼這一點倒沒變,他在組合裡就沒得罪人嗎?」,話是這麼說,全志龍的口氣已經緩和了許多。

  誠然,在big棒大紅大紫乃至出道之後,張賢貹與他們的聯繫就不是那麼頻繁了。但他們所珍視的友情,從本質上說,就是在大家都籍籍無名的時候張賢貹所做的一切。

  不過正是因為全志龍他們對張賢貹的印象基本上都還停留在練習生時期,又想像不到穿越時光這麼玄幻的事情,對於張賢貹的變化,哥哥們有很多錯誤的聯想與判斷。

  經董永裴這麼一說全志龍心情好了一些,暫時不再糾結于「小夥伴另有新歡」這件事,轉而關心起其他人送的禮物來:「對了,你們送的禮物都是什麼,現在可以說了吧?」

  「我送的是定制耳麥」,董永裴又補充了一句,「不是那麼貴的類型,品質只比電視臺提供的好一點,主要優點是不容易滑,大成和小貹賢送的都是飾品」。

  全志龍點點頭,姜大成和李貹賢與張賢貹的關係都不算特別親,估計是看哥哥們都送了才隨的禮:「那哥呢?」

  「你前段時間在網上買的那件私服,我從網上訂購了一件送給賢貹了。」

  「怪不得那麼沉……」董永裴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全志龍打斷了:「哥,那件衣服我後來穿出去了,賢貹要是穿了又被拍到,被粉絲說成模仿怎辦?」vip去anti張賢貹這種情況,全志龍就算是想像也覺得非常膈應。

  「我想到過這種可能」,崔貹賢不慌不忙地說,「我買的是同一個牌子,款式不完全一樣,怎麼說呢,感覺很相像,但是不一樣」,覺得以自己的描述能力恐怕說不清楚,崔貹賢把他的筆記本抱過來,點開收藏的網頁,「看,就是這個,我說得沒錯吧」。

  全志龍和董永裴湊過去看崔貹賢所說的那款衣服,圖片下面是長長的介紹,他們開始表情還好,後來臉色卻一起變得非常微妙。

  「哥,你看下面的說明了嗎?」全志龍的聲音有點抖。

  「沒細看,太長了,怎麼了?」崔貹賢不明所以。

  「你買的是女款。」董永裴歎了口氣,說。

  「而且衣服上面有『girl』的字樣,哥買到以後也沒打開看吧。」全志龍補了一刀。

  全志龍送的「禮物」張賢貹是在出道的九天前收到的,2009年10月6日《強心臟》首播,出演這個節目的全志龍在講「big棒叛逃事件」的時候,提及了「過去一起練習當時在其他公司當練習生的弟弟」,他在全志龍訴苦自己壓力很大時建議全志龍申請假期放鬆一下,間接導致全志龍在之後產生了逃跑的想法。張賢貹當然沒幹過這樣的事情,這個情節是全志龍編的,這個分寸剛剛好,能在vip哪裡為張賢貹刷一刷好感,又沒有直接提張賢貹,不用擔心被說成炒作。節目播出以後全志龍還特意地給張賢貹發了短信,讓他想好臺詞萬一被提到這事別說漏嘴,其實這種可能性小得幾乎沒有,只是全志龍不放心而已。

  在現在的隊友眼裡張賢貹已經挺靠譜了,可對於big棒的哥哥們而言,他還沒有完全脫離練習生時期那個讓人擔心的形象。

  張賢貹看到短信以後花幾分鐘構思了會兒臺詞,就沒有再想這件事情,等正式出道了,更是將其完全拋在腦後。尹鬥峻對開發他的所謂「藝能潛力」興致勃勃,可是beast作為新人資源緊張,不是想怎麼分配就怎麼分配的,最後還是和上輩子一樣,尹鬥峻和李啟光先爭取曝光率,其他人暫且先老老實實地唱歌跳舞,不用操心其他。本來就沒有出頭的渴望的張賢貹對此求之不得,比起能不能在藝能領域大放異彩,張賢貹更關注的是「死慘了一興奮舞臺上動作就大的毛病怎麼又犯了」這些東西。

  但張賢貹也沒有打算完全重複以前的軌跡。

  重活一世的他知道很多發生在身邊的人身上的不好的事情,父親的英年早逝他正在竭力避免,除此之外其實有很多事他無能為力,有一些他干涉了也不見得會有更好的結果,以全志龍遭遇過的吸毒事件為例,沒有這件事不見得會有2012年年初《alive》的回歸,之後的一系列蝴蝶效應更是難以估算,最後結果會不會比原先好張賢貹也不知道,所以他沒必要摻合,還有一些是他記不住具體日期了,比如2008年薑大成的那場車禍,如果他記得的話,張賢貹會想辦法提醒一下,能避免當然挺好,可是他只記得有一場車禍,什麼時候發生的早就忘得一乾二淨,而還有一些他有意無意地忽略了,比如,一些人無法阻止的離去。

  好在他不是什麼事都不能做。

  尹鬥峻的膝蓋李啟光的腳,梁曜燮的嗓子龍峻亨的腰,外加小青年仗著年輕身體好可勁造的毛病,張賢貹要是想操心的話,他能把心給操碎。在又一次制止了龍峻亨剛疼完出門時就要自己系鞋帶的行為、並被梁曜燮開玩笑「賢貹現在像組合裡的媽媽擔當」之後,張賢貹忽然間有種撞牆的衝動。

  我是怎麼「淪落」到這一步的?

  算了,總比上輩子想和成員們接近卻一直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好吧。再說知道這幾個傢伙以後傷病發作是什麼慘樣,袖手旁觀還真做不到。張賢貹惡狠狠地咬著後槽牙。

  當媽就當媽!

  感謝「不高興就黑臉」技能,張賢貹在進行如此崩壞的內心活動時,仍然保持了一張過得去的面癱臉。

  身為新人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忙,有名氣的歌手宣傳期可以爭取上綜藝廣播提高曝光率,新人、尤其是沒背景的新人連邀請都沒有,即使cube將有限的資源集中在尹鬥峻和李啟光身上,爭取到的也不是什麼有名氣的節目,在鏡頭前幹的更是賣醜搞笑這種與偶像一點也不搭邊的事,尹鬥峻曾經對張賢貹說,就算沒事也不要去探他的班——錄製現場的他樣子實在很狼狽。

  新人這樣,想盡辦法去付出努力,卻往往得不到回報。李啟光後來好歹用「美國舞」讓他以「劣質舞蹈」在藝能中留下了自己的痕跡,尹鬥峻則沒這種運氣,這時候累死累活拍的《甘霖》,到後來即便是beast的粉絲大多也沒有印象。

  如果要說有什麼好處的話,那就是開始做藝能以後,尹鬥峻對李啟光的態度和緩多了。他之前的態度一直是不冷不熱,現在則多了幾分同病相憐的感覺,當然,讓尹鬥峻完全改變態度,李啟光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至於龍峻亨和梁曜燮,需要的時間就更加漫長。梁曜燮和李啟光是高中同學,認識那麼多年了就算看不慣也不會主動為難,默默旁觀著一切的張賢貹表示,目前需要操心的是龍峻亨,他簡直是有機會就要刺李啟光一下,甚至在鏡頭前也有控制不住的跡象。

  「停一下」,尹鬥峻雙手舉高輕輕地拍了一下,「咱們歇一會兒,等啟光到了剛好可以一起練《ry》」。

  正在練舞的四個人都停了下來,走到牆邊坐下舒展著肢體。李啟光的行程很多,這種五個人排練的狀態並不罕見,對此大家都習慣了。不得不說,與成員們在一起的時間太少也是李啟光在beast出道之初被孤立的原因之一,李啟光對此心知肚明,但他坦然接受了。與其操心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的隊內關係,還不如好好拍戲上綜藝提升自己和組合的知名度,李啟光是這麼告訴張賢貹的。

  「賢貹,有件事情要交給你。」大家都坐下以後,尹鬥峻開口說道。

  「什麼?」張賢貹一邊喝水一邊問。

  「《甘霖》秘密拍攝,我要出國一段時間,什麼時候回來說不定,因為是秘密拍攝,你們嘴要嚴一點,別亂說話。」

  尹鬥峻這回出國的時間比較長,隊裡必須要有一個人領頭,他也看出來張賢貹沒有擔負起領導責任的*,可龍峻亨與李啟光的關係絲毫不見好轉,和幾個隊友都處得不錯的張賢貹相比之下要合適許多。對隊內關係心知肚明的張賢貹也明白尹鬥峻的苦衷:「如果有人猜測你失蹤了或者要退隊了該用什麼臺詞應付,幫我想一下吧。」尹鬥峻跑非洲拍《甘霖》的那段日子裡他記得除了「尹鬥峻退隊說」以外沒什麼大事發生,只是在尹鬥峻不在的時候代理幾天領隊,張賢貹覺得自己要再推脫就有些過分了。

  張賢貹這麼說,就意味著他答應了,尹鬥峻松了一口氣,恢復了嬉皮笑臉的樣子:「我又不是作家寫什麼臺詞啊,賢貹你自己先寫好,我審批。」

  「所以你是電視臺領導是吧?」梁曜燮插了一句。

  尹鬥峻做得意狀:「沒錯。」

  「噢,對了」,笑過之後,尹鬥峻又想起一件事來,「上mama的時候我應該是不在的,賢貹你沒問題吧?」頒獎禮上與其他藝人的接觸會比較多,而交際簡直是張賢貹的死穴,尹鬥峻一度想不明白在beast中能與每個成員都相處得不錯的張賢貹對外怎麼就成了孤僻冷淡的形象,最後只能用「他天生就是beast的成員」來解釋。

  張賢貹還沒來得及回答,龍峻亨先開口了:「mama上沒我們新人什麼事」,到mama舉辦的時候beast出道才一個月多一點,出道曲《badgirl》又不是很火,beast連「anti比粉絲多」這個狀況都沒擺脫,上mama真心只是走個過場,「進去了以後在後面找個位置坐著就行了,如果能和mblaq坐一起最好」。beast所在的cube和mblaq所在的由於老闆之間的良好關係互相之間常有交流,練習生們基本上都是認識的,後來兩個組合又同一天出道同期打歌,關係急劇升溫。

  「好像是沒什麼困難的……」張賢貹嘀咕道,他總覺得他好像忘了什麼事情,卻怎麼也記不起來。

  還沒待他繼續想下去,練習室的門就被人推開了,「我來了」,走進來的,是剛剛結束行程趕回公司的李啟光。

  《ry》這首歌配的舞不算非常難,但為了舞臺效果或者粉絲福利,做藝人的總要準備一些「彩蛋」,比如說在結尾的時候來一段舞蹈show。身為隊內舞蹈擔當,李啟光和張賢貹承擔的任務是最重的。成員們和編舞老師商量過,初步的打算是把「彩蛋」定為張賢貹的一段solo舞蹈,以及李啟光的後空翻,可以在不同的表演場合用。張賢貹早就把自己的部分練好了,可是李啟光由於練習的時間相比隊友而言太短,身上的問題非常多。

  「坦白告訴你,我真的不明白,乾脆消失掉……」

  張賢貹不禁皺了眉,李啟光這一段是站在原地唱的,聲音抖成這樣實在不像話。他剛才精力集中與自己的舞步,也不知道李啟光先前的部分完成得怎麼樣。

  與張賢貹不同,尹鬥峻有留意每個成員的表現,他知道李啟光先前的舞步已經亂了,「停一下」,尹鬥峻叫了停,「啟光,你的舞步熟悉得怎麼樣了」。

  「剛剛熟悉。」李啟光停下來,一邊喘著氣一邊回答道。

  論跳舞他的實力並不差,可是需要用心的地方太多了,在這方面的進度反而落到了最後面,張賢貹、梁曜燮、龍峻亨和孫東雲對自己的部分都非常熟悉了,尹鬥峻只要專注於綜藝一個方面,狀況也比李啟光要好些。

  尹鬥峻也明白這一點:「算了,我們六個人一起先練一下舞步吧。」他特別地在「六個人」上加了重音。

  「說的是,你接下來幾天也沒法跟我們一起練了」,張賢貹忽然想起來尹鬥峻秘密拍攝的事李啟光好像還不知情,就順便對他說了一下,「《甘霖》有需要保密的拍攝行程,後面鬥峻會有一段時間不在」。

  龍峻亨扭過身體背對著隊友們,慢吞吞地走到角落裡喝著水,過了一會兒才走回來。其間沒人說他什麼,尹鬥峻和梁曜燮不主動為難李啟光,但龍峻亨如果有什麼為難的舉措,他們也從來不阻止,張賢貹覺得龍峻亨這樣不大妥當,可是抱著「能不起衝突就不起衝突」的想法,他這會兒不打算說什麼。

  龍峻亨歸隊以後,大家沉默地重新開始了練習。這一次練習持續了半個多小時,尹鬥峻才示意大家停下來休息。

  「不坐下嗎?」張賢貹正想坐下,卻看見龍峻亨貼著牆站著,半點坐下來休息的意思都沒有,他忽然有一種隱隱的不妙預感。

  「腰有點疼」,龍峻亨說,過了一會兒他又低聲補了一句,「我的脾氣就那麼差?」

  這不是你們一直不對付嗎……張賢貹暗想,嘴上卻什麼話也沒有說。他忽然覺得,懷抱著「反正他們後來處得挺好」這種想法袖手旁觀也許不是一個好選擇,隊內矛盾存在的情況下,受到傷害的不只是被孤立的李啟光,同樣地,這種矛盾所產生的負面影響,也許不像表面上體現出來的那樣,只是爭執所帶來的不悅而已——他們剛才不都誤解龍峻亨了嗎?

  「大家都在啊」,權俊健很及時地「拯救」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龍峻亨的張賢貹,「有件事要通知你們」。

  「什麼?」尹鬥峻問。

  「mama上的紅地毯表演,新人要演繹前輩的經典歌曲,曲目公司已經選好了。」新人演繹經典向前輩致敬的情況很常見,但權俊健的臉色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凝重。

  一向很有眼力見的尹鬥峻看出了這一點,有個想法忽然闖進他的腦海,他一時間不敢相信:「什麼歌?」

  權俊健偏過頭避開張賢貹的目光,看著尹鬥峻說:「《謊言》,big棒的。」

  在開始beast的成員們還可以當成是god的《謊言》垂死掙扎一下,權俊健後面的補充說明,斷絕了他們心中的最後一點希望。

  「唱現場嗎?」張賢貹忽然問。

  「是對口型。」權俊健一下子噎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

  所有人的目光這時都集中在張賢貹的身上,張賢貹一開始沒有什麼表情,當聽到權俊健說演唱《謊言》時要對口型以後,面部神經終於鬆動了,他歎了口氣,眉眼之間,竟流露出些許厭倦。

  「喂,賢貹。」張賢貹的來電讓崔貹賢有點意外,上次聯絡還要追溯到崔貹賢在發現禮物有問題後提議更換、卻被張賢貹婉拒的時候。

  「貹賢哥,先前你說,出道禮物會給我換一件的話,還作數嗎?」

  「當然作數,賢貹,你看中什麼了?」張賢貹的話有點奇怪,但崔貹賢還是先一口答應,然後問道。

  「有件事情想請哥幫個忙,哥最近在拍戲,能抽出時間嗎?」

  「我的部分都基本結束了,你說吧。」

  「《謊言》中哥的部分,能不能教我一下?」

  「……為什麼突然要學這個?」

  崔貹賢問。

  
第17章 現在停止爭吵

  上輩子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自己是什麼感受呢?

  張賢貹記得不太清楚,是傷心、懊惱還是憤怒呢?恐怕是在想「怎麼big棒這麼陰魂不散都出道了還是躲不過」吧。

  到了現在,再一次得知要在mama的紅毯上表演《謊言》「向前輩致敬」,張賢貹仍然有類似「陰魂不散」之類的感慨,但心裡的怨念卻不是那麼多,更多的是一種疲倦感。剛剛重生的時候,想到自己會重複十多年帶著「落選big棒的人」這個稱號生活的經歷,張賢貹不是不難過的。可是真得再把前世經歷過的再體驗一遍,他到後來卻漸漸地有些累了,甚至還有點煩躁。明明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讓自己不爽的事情,然後等著它發生,這種感覺並不好。

  cube為什麼會做出選擇big棒的《謊言》作為beast在紅地毯上表演的「向前輩致敬」的歌曲這種很可能招黑的決定,張賢貹在第一次經歷此事時茫然不解,後來才漸漸想明白。只不過是一個mama上的紅地毯表演,普通觀眾根本不會投入多少注意,炒作也好招黑也罷,都不會對beast產生什麼大的影響。公司選擇這首歌,更多地是對剛出道一個月的beast的一種磨練,「再利用組合」的稱號成為了beast出道之初主要的黑點,對成員們的心態也產生了一些影響。想要克服這種「先天條件」帶來的阻礙,首先beast成員自己就不能把過去失敗的經歷當成包袱背在身上,想要戰勝別人,首先要戰勝自己,這個道理放在這裡同樣適用。

  而受到過去經歷影響最大的人,就是張賢貹。

  張賢貹對於公司的決策沒什麼可說的,洪勝成還認為solo出道失敗換來李啟光不再浮躁挺划算呢,用mama上的紅毯表演磨練一下自己乃至beast的成員們還真是公司能幹出來的事。

  重要的是,他這一次,忽然想改變一點了。

  那次mama上的紅毯表演,beast得到的評價並不算好。說beast這樣是炒作或者模仿big棒的人暫且不用管,主要的黑點一共有兩個,一是top的部分由於beast中沒有人能唱好所以放得是原聲,二則是beast在紅毯表演上是對嘴的,紅毯表演對嘴不罕見,現場條件的限制擺著呢,可是beast對口型的功力太差,很明顯口型與聲音不同步,於是一個「假唱」的帽子就蓋下來了。

  vip對自己和beast的態度與前世已經不大一樣了,那時看在偶像面子上支持自己和由於種種原因討厭或者瞧不起自己的人差不多一半一半,而今生,由於全志龍2007年在mkmf和前段時間在《強心臟》中的發言,vip絕大部分都對自己抱有好感。張賢貹沒有主動地做過什麼,但命運的軌跡仍然由於種種原因發生了改變。所以他忍不住想,我主動地做些事,應該能避免掉一些負面影響吧。

  畢竟沒人明知道將來會挨駡卻一點避免的想法都沒有,何況讓紅毯表演帶來的罵聲減少一些並不是多困難,一是好好對口型,二是解決《謊言》中top的部分的演唱問題。

  所以張賢貹給top打了電話。

  他沒有打算給哥哥們添堵,top問起的時候,他把公司這麼做的原因如實說了,又道:「哥的部分我們組合沒人可以唱,可是放原聲的話讓不知情的人誤會我們是放著big棒的歌對口型可就糟了,所以我打算試一試。」beast六個人沒有一個低音炮,張賢貹的聲音還算是比較低沉的那一種,如果再過幾年張賢貹不介意讓孫東沄試一試,他後來對rap挺有興趣,可是如今的孫東沄唱功都不達標經常遊走在破音邊緣,張賢貹思考一番,決定還是自己上。

  cube為了鍛煉beast,讓他們在mama紅毯上表演big棒的歌,這種說法在崔貹賢看來很合理,它和楊賢石動不動逮著他們敲打一頓從本質上講是一樣的,而張賢貹作為當事人能看明白這一點並迅速做出反應,倒讓崔貹賢有些意外:「上次永裴回來說,你變化很大,我還有點不信,現在感覺到了,賢貹你長大了啊。」

  張賢貹笑了笑,命運使他與big棒之間的關係變得格外複雜,但無論如何,哥哥們的心意一直是好的:「比起三年前肯定會有變化啊,哥就一點也沒變嗎?」

  電話另一端傳來崔貹賢低沉的笑聲:「沒錯,我應該是太久沒見你了,抽個時間見一面吧。」

  這就是答應幫忙了。

  張賢貹把手機收起來,走回練習室,一進門就接受了六個人的注目禮——五名隊友,加經紀人權俊健。張賢貹知道自己在得知消息以後先是站在原地不動,過了幾分鐘又徑直走出去打電話的舉措在周圍人看來是很讓人擔心的,所以即便現在的心情不是那麼開心,張賢貹還是努力地讓自己露出了笑容:「能不能幫我一個忙?」他問。

  裡面的六個人默默地交換了一下眼神,張賢貹所說的「幫忙」肯定和紅毯表演有關,那麼……

  「是什麼,你直說吧」,龍峻亨最先開口了,「如果你都敢做,我也不會落在後面」。

  龍峻亨這麼一說,其他人一下子豁然開朗。beast在mama的紅毯上表演《謊言》,張賢貹身上的壓力,要遠遠多於其他人。

  所以,張賢貹能做的事,他們沒有理由退縮。這是由人最基本的好勝心乃至自尊心生出的自我要求。

  「到時候我想會有人覺得我們這樣是在炒作」,張賢貹覺得自己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臉部肌肉都有些僵了,他默默地調整著喉嚨、咬肌這些地方的神經,讓自己傳達的情緒盡可能平和一點,「可是我想聽到『beast的演繹有自己的味道』這樣的評價,哪怕只有幾個人這麼講」。

  「我們要做什麼?」李啟光認真地問,其他人也都認真地看著張賢貹。

  「嗯……」張賢貹想了一下,「好好對口型,不要被看出來」。

  ……

  怎麼在這麼嚴肅的對話裡,還會有來自四次元的會心一擊?

  被雷得外焦裡嫩的六個人在這一瞬間心有靈犀。

  「賢貹,說清楚你的思維是怎麼由『幫忙』發展到『對口型』的,我們聽不明白。」尹鬥峻提著一口氣,咬牙切齒地說。

  ……思維又沒同步嗎?對此張賢貹也很無奈,這是天生的想改都難,只好解釋道:「我們沒辦法要求在現場真唱,只能在錄音室裡唱然後在現場對口型,最關鍵的不是對口型不要出錯嗎?」

  ……哦,好像還真的是那樣……

  頒獎禮現場假唱的情況絕對比真唱多,不過知道這一點的人卻很少,beast好好對口型,就能糊弄過去讓多數人認為他們唱得不錯,反之,對不好口型的話,眾多本來就對「再回收組合」存有偏見的路人們,可不會管現場音響狀況這個實際情況,直接以「假唱」這一理由轉黑。

  可是之前說得那麼高大上緊接著就告訴我們最重要的是對口型感覺還是好奇怪啊……

  「賢貹,交給你了。」尹鬥峻走上前拍了拍張賢貹的肩膀,mama舉辦的時候他在國外進行《甘霖》的秘密拍攝,即使擔心也無能為力,剩下的五個人由張賢貹領頭是最好的,何況現在的張賢貹看起來前所未有地可靠。

  張賢貹點了點頭。

  《謊言》的舞蹈並不困難,即便是身體靈活度上有點欠缺的孫東沄也可以消化得很好,更別提剩下的四個人中,張賢貹和李啟光兩個是舞蹈機器,領舞出身的龍峻亨這時的舞蹈能力相較之下也差不到哪去,剩下一個主唱梁曜燮,還是個對於記憶動作很有天分的舞蹈影印機。舞蹈對於beast,從來不是個問題。

  問題是對口型。

  張賢貹在一開始就強調要好好對口型這件事,就是因為他對beast的假唱水準實在太清楚了。beast唱歌跳舞的實力從來都不落人後,可是說到對口型,那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渣,包括張賢貹自己。上輩子他們一直都不在意這個,因為即使有在伴奏帶裡加入演唱原聲的情況,在現場他們還是開麥的,然後用現場的聲音把原聲蓋下去,覺得嗓子狀態實在不好沒准會破音才用口型湊合一兩句——其實他們對這種做法不是很喜歡,雖然能保護現場的穩定性,可是不想唱就得費勁對口型,想唱就得費勁把原聲壓住防止出現二聲道,對「蓋住原聲」特別執著的梁曜燮,每回到了高音部分都要使盡渾身解數,搞得脖子上都是青筋,超級毀形象,好在cube的習慣是在容易出問題的部分把原聲音量調大些,所以其他人的倒楣程度要遠遠輕於作為主唱的梁曜燮。

  一直對組合的live實力引以為豪的張賢貹在遇到必須要對口型的時候,徹底鬱卒了。

  雖然梁曜燮對此叫苦連天表示比真唱還累,他卻是第一個過關的,李啟光和孫東沄那邊問題也不大,就是練出熟練度外加保證現場別掉鏈子的事,問題主要在張賢貹和龍峻亨身上,他們負責的都是rap部分,對於rapper來說,那才是真的假唱比真唱還累。

  而且他們還各有各的問題,龍峻亨擔當的是原版中全志龍的角色,rap語速快,對口型難度更大,張賢貹的部分語速上沒有那麼快,可他沒多少rap的經驗,表演的時候又比較情緒化,就算他在練習室裡過關了,隊友們也特別擔心他在現場的表現。

  「唱歌的時候賢貹哥如果興奮了會提高音調」,孫東沄這時已經露出了「不黑哥哥會死星人」的特質,「換成rap的話他會不會加快語速?」

  「然後錯拍?」梁曜燮接上。

  「喂,你們能不能少說兩句,小心烏鴉嘴。」

  兩個人默默閉嘴,過一會兒梁曜燮又忍不住了:「賢貹,你在現場情緒不會太high吧。」

  「你覺得呢?」張賢貹的語氣冷颼颼的。

  哦……應該不會。梁曜燮放棄糾纏這個問題。

  張賢貹現場情緒化的毛病根深蒂固,即使重活一世都沒有改掉。像上輩子剛出道的時候他還比較拘謹不自信,上舞臺了表情做得不怎麼好,後來漸漸放開,high過頭的表現屢屢出現,比如說抽空來個吼叫、跳舞時用力過度什麼的。張賢貹後來也嘗試過節制,演音樂劇的時候他投入角色,還能控制得住,可是一以張賢貹的身份登上舞臺,還是容易頭腦發熱,唱憂傷的歌曲他不至於弄出歡脫味,但如果曲風本來就強烈,別指望他能控制好自己。

  這種心情好壞都能從舞臺表演上看出來的人,天生不適合對口型好麼?張賢貹內心其實也很苦逼。

  但張賢貹這個人缺點再多,有一個優點是不能抹殺的。

  他想做的事,他會拼了命去做。

  李啟光推開練習室的門的時候,看到張賢貹正靠著牆角坐著,答錄機還播放著之前錄好的beast版《謊言》中張賢貹的部分,張賢貹腦袋向下耷拉著,一雙大眼睛也由於眼皮實在撐不住眯得只剩下一條線,嘴唇卻還是一動一動地,合著音樂中的節拍。

  李啟光往裡面走了兩步,見張賢貹毫無所覺,不禁皺眉,直接把答錄機給關掉了。

  「啟光啊,什麼事?」張賢貹這下才清醒了點,他費勁地睜開眼睛看清來人,其間嘴唇還由於慣性動了幾下,等看清是李啟光了,他也終於把嘴唇和舌頭都調整了過來。

  張賢貹在練習室通宵是和隊友們打了招呼的,按他的話說,這個問題不解決他也睡不著,至於第二天的行程,他在後面板著個臉做背景就行。

  李啟光把手裡的東西放下:「夜宵,熬夜的話先吃點東西墊一下。」李啟光為了維持身材煞費苦心連飲食都控制,張賢貹從來不幹這種事,他的體質也不錯,怎麼吃也吃不胖,別看他臉圓,一米七六的身高,張賢貹的體重六十千克都不到。

  「幾點了?」張賢貹的眼眶有點發黑,聲音裡滿是疲倦。

  「淩晨兩點。」

  「回去早點休息吧,你白天不是還有行程嗎?」張賢貹說。

  「你呢?」

  「就在這裡睡啊。」又不是第一次了。

  李啟光欲言又止。現在已經十一月中旬了,晚上練習室還是有些冷的,張賢貹睡在這裡讓人難以放心。也正是因為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中旬,離mama沒剩下幾天,張賢貹才會這麼著急地在練習室裡通宵。

  難道要勸一勸?深知張賢貹固執程度的李啟光無力地想。

  張賢貹一邊風捲殘雲地吃著東西,李啟光一邊忙著組織語言。不能不說李啟光運氣還可以,等東西吃得差不多的時候,「外援」過來了。

  「賢貹,你還在?」龍峻亨接著才注意到了李啟光,沖他點了一下頭,就直接對張賢貹說,「我把編曲重新做了一下,要不要來聽一聽,也習慣習慣?」

  龍峻亨後面的話說得很有水準,一心想克服「對口型」這個難題的張賢貹對龍峻亨做的新編曲興致不大,但想到現場放的是不熟悉的編曲可能對自己產生影響,想了一下以後,他答應了龍峻亨的提議。把地上的東西收拾了之後,張賢貹慢慢站了起來,他不知道坐了多久,腿都有些麻了。

  「走吧,一起,都聽一聽,明天我再去叫東沄和曜燮。」龍峻亨伸出一隻手虛扶著張賢貹,同時淡淡地對李啟光說。

  張賢貹不禁微笑了,他怕尷尬沒敢笑出聲,嘴角卻在不知不覺中翹了起來。

  他的隊友們,雖然有過不少矛盾與爭執,但為了組合,又可以放下所有,一起努力。

  沒有幾個組合在剛出道的時候就親如一家,beast更是由於出道前的各種事件,在內部關係上存在著一堆隱患。可是好在所有人都分得清輕重主次,正因如此,beast才會迅速地崛起。

  「beast打算在表演的是?」

  「big棒前輩的《謊言》。」先前幾個人商量過,尹鬥峻不在,而張賢貹身份敏感有些話由他說不合適,紅毯上接受採訪和主持人交涉的任務由龍峻亨完成。

  「放心,真正領頭的人是你。」龍峻亨在私下裡這麼對張賢貹說。

  這是張賢貹第一次在團隊中擔當「領隊」的角色,自己站出來為他人指導方向,並做好承擔後果的準備。

  希望結果是好的,站在臺上,張賢貹默默地想,他做了自己平時絕不會做的事情,就是為了讓結果舒心一點。

  mama的紅地毯旁,屬於剛出道一個月的新人beast的小小的舞臺。周圍人的目光絕大多數都集中在張賢貹的身上,有善意的,有惡意的,更多的是好奇的。

  前世站在臺上的時候,自己是什麼感受呢?

  張賢貹猛然憶起了當年,落在自己身上的無數目光像針刺一樣,紮得他遍體生疼。以beast成員的身份,演唱《謊言》,去向曾經一起練習差點一起出道的五個人「致敬」,而後還沒有得到多少好的評價。那樣的經歷,對於二十一歲的張賢貹而言,是不折不扣的一場噩夢。

  鋼琴聲想起,打斷了張賢貹的回憶。那不是原來老少皆知的旋律,是龍峻亨寫的前奏。

  以beast的身份重新詮釋《謊言》,為什麼不試一試呢?

  張賢貹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他非常冷靜,靈魂仿佛分成了兩半,一半掌控著他的身體融入舞臺,另一半以上帝視角俯瞰,beast的舞蹈整齊劃一,相比「萬年跳不齊」的big棒,有著另一種獨特的韻味。

  至於音樂,龍峻亨你這時候就弄出抒情舞曲風了,果然我督促一下還是有用的嗎?

  張賢貹想起自己這段時間對隊友各種高標準嚴要求啪啪啪揮舞著小皮鞭的表現,覺得隊友們私下紮自己小人的可能性不是不存在的。

  不過這卻是他想多了,雖然他自己在又一次發火之後說過「舞臺結束後怎麼找我算帳都可以」,隊友們卻沒有那個想法。累是有點累,但最累的人就是張賢貹,他們的心理就平衡了。先是擔負自己不擅長的rap部分,就算找崔貹賢學了,張賢貹回去也是把那一小段苦練了兩天才在錄音時過關,接下來就是更加苦逼的練口型,到後來面部肌肉都有點不自覺抽搐的徵兆。

  抱怨那麼多幹什麼,人家比自己慘多了。

  「我曾經為你唱過的那首歌,包含了我對你的全部感情,大概其他的人不會知道吧,除我以外沒有任何人知道,是的我曾說過的都是謊言。」張賢貹站在舞臺中央,演繹自己的part,他沒有崔貹賢那樣天生的煙熏嗓,可是唱了二十多年歌,把低音唱出自己的味道,對他而言還真不算一個很難的任務。錄音帶裡張賢貹的歌聲很帶感,現場如果把麥克風打開的話效果也不會差到哪裡。

  沒錯,麥克風沒開,張賢貹還是在唱,對於習慣唱現場的人來說,與其只動嘴皮子讓它與放的聲音對上,還不如唱出來,然後刻意地調整節奏。

  「孤單一人的我,帶著那副頹廢不前的樣子。口袋裡緊緊攥住意味著分別的紙條。你在哪啊,叫你的名字已經成為了我的習慣,我要改變,現在讓一切都一笑而過。」

  張賢貹閉上眼睛,流露出淡淡的頹喪,他大步後退,由中央的視線焦點回歸到隊伍之中。

  早年的張賢貹與其說是無法給出自然的表情,還不如說是他那時沒有適應舞臺。他的情緒經常很直接地反映在臉上,如果緊張或者不是很愉快,呈現出的就是無表情的樣子,當然,到後來適應了,興奮時也會表現得非常明顯。這個缺點張賢貹一直都有,但他也一直在嘗試著改變,讓自己投入表演,表現出歌曲該表現的情緒。《aker》的舞臺是他第一次成功的嘗試,後來經歷過那麼多舞臺,還有音樂劇的試煉,在舞臺表演中刻意地給出合適的表情,對他而言已經不是什麼大問題了。

  「i'msosorrybutiloveyou都是謊言……」

  mama現場這麼多粉絲,喜歡的藝人千差萬別,beast的beauty雖然有,但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罷了。beast的舞臺在新人之中雖然出色,但是要說鶴立雞群還不至於,偶像組合一堆一堆地出,一出道就凸顯出來的是絕對的少數。

  不過,好的舞臺不可能一點意義也沒有。現場和後來看到視頻的知道beast成員出身的路人們,有一些轉成了路人粉,決定對這個組合持續關注一下。

  而在舞臺上表演的人這時想不了那麼遠,下臺的時候,張賢貹聽到了零星的鼓掌聲,他長出了一口氣,一股暖意悄然間流遍全身。

  和以後不能比,對新人來說,這也是挺好的待遇不是?

  幾個人彼此看了一眼,都有一堆話要說,可是場合所限,只能暫時閉嘴。等張賢貹領著他們到自己位置了,五個人在鏡頭都不會照顧的角落裡坐著,才悄悄地打開了話匣子。

  「我們沒出問題吧?」孫東沄壓低聲音說。

  「看下面的反應應該沒有。」梁曜燮比較小心。

  「終於撐過去了」,張賢貹也難得地有了說話的*,「我感覺比出道舞臺還累」。

  「對口型真的那麼難?」龍峻亨瞥了張賢貹一眼,「我也是唱rap的」。

  張賢貹的話出口以後樑曜燮他們的表情都有點怪,龍峻亨那麼一說才恍然大悟。「賢貹,你真不能當發言人」,梁曜燮說,「有歧義啊」。

  開始還在想big棒給你的壓力是不是真的大到了這個程度呢。

  張賢貹乾笑了兩下,成員們覺得自己把mama紅毯表演看得比出道舞臺還重很不可思議,他卻明白自己是一時心直口快,沒細想就把實話說了出來,要不是龍峻亨補充了這麼一句,成員們說不定會產生誤會。

  出道固然重要,可是對於已經體驗過一番藝人生涯的他來說,這第二次出道並不是特別令人緊張期待的事情。而這一次的紅毯表演,是他重生以來第一次主動地改變了自己遭遇的事,帶著隊友們一起。他的這些心思,隊友們是不可能明白的。

  不知道也好。

  張賢貹靠在椅背上,微笑著看著舞臺上的表演。

  
第18章 can you smile

  mama上beast的表演掀起的波瀾有限,年末那麼多資訊,像beast這樣的小蝦米恐怕解散了都不會引來多少關注。「《big棒出道實錄》中被淘汰的人所在的組合在mama的紅毯上表演了big棒的歌」這一點倒為beast的舞臺視頻引來了一些關注,大部分是vip和big棒路人粉的,張賢貹的努力使得評價好了很多,主流的評價是:新人改編,有點味道,出道不易,好好努力。

  也有幾條說張賢貹表現不錯不知道為什麼當初被淘汰了,但基本上下面都有人在反駁。那些說明楊賢石淘汰自己的正確性的留言張賢貹已經看夠了,掃過一眼就沒再管。至於那些說beast是在模仿big棒或者借big棒炒作的,張賢貹也沒放在心上,他前世什麼留言都看過,何況這種留言已經比他印象裡少很多了。

  總體來說張賢貹的心情還是挺不錯的,雖然表演完《謊言》後他在與成員聊天時說錯話的事讓剛領導成員解決了beast成長路上的一個小問題的張賢貹在出了點冷汗後決定撐到尹鬥俊一回來他就擔子一卸恢復原狀——他這種想什麼說什麼的人,話說多了肯定會說錯的!但舞臺圓滿乃至超常完成的成就感是其他東西無法抵消的。張賢貹的成就感當然不是來自舞臺本身,沒有歌手會為對口型對得好歡欣雀躍,而是他發現他有能力讓自己和周圍的人過得更順遂一些,並在自己尚未察覺的情況下有了一些期待感。

  但這樣的好心情甚至沒持續多久,兩天都不到,張賢貹就悲劇了。

  他!生!病!了!

  張賢貹看到體溫計上的39就覺得一片灰暗,李起光看到以後直接把他還未出口的悲鳴給說了出來:「不是在一月嗎?」

  相比隊友們,張賢貹的身體還算可以。他的藝人生涯中沒有受過什麼嚴重的傷,也不是龍峻亨那種脆弱的易傷體質。2014年《goodluck》回歸時他在初舞臺的彩排過程中傷到了腳趾,照樣活蹦亂跳地度過了整個宣傳期。但是他有一個毛病,這個毛病叫做:每逢一月病三天。

  就是說,到了一月這個差不多一年中最冷的時候,張賢貹總要發幾天高燒,怎麼注意都沒用,吹點風體溫就上去了。

  可是現在才十一月……難道是今年冬天太冷了?張賢貹悲傷地想。

  「好在這個時機還可以,《badgirl》的宣傳基本上停了,後續曲還沒開始」,龍峻亨安慰道,「這幾天你先好好休息吧」。

  「交給你了。」張賢貹無力地抬起手,那架勢就像臨終托孤一樣。

  一臉黑線的龍峻亨果斷地把張賢貹的手塞回了被子裡:「乖,好好睡。」

  撐過上午的行程之後張賢貹就躺在他的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等醒來的時候天色都是黑的。睡了幾個小時出了一身汗後張賢貹的腦子清醒了一點,穿上衣服慢吞吞地爬了起來。他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雖說發燒的時候人普遍沒胃口,他現在也沒什麼吃東西的*,可是中午他就什麼都沒有吃,這麼下去張賢貹有一點擔心自己的胃,老過一次的人養生觀念怎麼也會比原來重一些,不會像真正的年輕人那樣肆無忌憚地拼命,比如說張賢貹這輩子仍然是練習室生物,但重感冒或者發燒的情況下他會給自己減少練習量,避免病情加重。

  張賢貹走到廚房想看一下有什麼東西能填填肚子,卻發現廚房裡除了一點大米以外沒有任何其他可食用的東西,張賢貹這時才想起來本來今天應該給廚房裡添置些東西的,他因為身體不舒服給忘了,其他人……張賢貹不是很樂觀。

  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再說吧。張賢貹有氣無力地撒了點米到電飯煲裡,又加了些水,打算煮一點粥算了。打開開關以後張賢貹沒有回到臥室,把自己在學校的作業翻出來以後,就待在客廳畫著設計圖。他因為已經有腹稿了,雖然腦子不是非常清楚,仍然畫得很快。

  金炫雅的藝人生涯因她所走的路線充滿了罵聲,上輩子他一直對那種不暴露又能體現出性感的女裝特別執著,那時還沒有正式學過設計,但張賢貹構思了不少。當然那時候他沒少搜集有用的設計也沒少運用這些「別人的勞動成果」,這輩子張賢貹直接把過去的設計搬過來用,倒沒怎麼考慮原來設計者的智慧財產權。

  他的道德修養沒有高到聖人的地步,重生後抄別人的成名作會猶豫,可是設計領域能讓人一舉成名的設計本來就不多,而且就算成名,設計的作用只是一部分,與之配合的包裝推廣才占大頭,張賢貹就沒那麼多顧慮了。

  把領口部分畫好,張賢貹放下紙筆,走到廚房,發現粥已經熬得差不多了,就調到保溫檔,然後給自己盛了一碗,正打算端著粥回客廳繼續畫的時候,他聽到了門鈴的響聲。

  他們這時候回來幹什麼?宿舍之於beast基本上就是睡覺用的,這個時間段成員不是趕行程也應該是在公司練習,難道是給我帶晚飯的?張賢貹這麼想著,走到門口想通過貓眼看一下外面的是誰。可是當他趴到門上的那一刻,看到的景象讓張賢貹一個激靈,像是一盆冰水當頭澆下,瞬間清醒了許多。

  迅速地打開門,「進來吧」,他對金炫雅說。

  張賢貹開始是弄不清金炫雅來找他是什麼事,想著先讓金炫雅進門比較穩妥,但當金炫雅進來以後,張賢貹注意到她手上的東西,就能猜個大概了。金炫雅的話證明他的猜測沒有錯:「龍峻亨在外面買的」,金炫雅把手裡提著的麵包和牛奶放到廚房裡,「他本來是想自己回來一趟,但是臨時有事,好像是之前拍的照片有點問題需要重拍吧,就拜託我了」,金炫雅這時候注意到廚房的景象,「我是不是晚了一步?」

  張賢貹站在廚房門口,「算是吧」,他歎了口氣,「我疏忽了,應該跟龍峻亨聯絡一下的」。

  「這有什麼好聯絡的」,金炫雅不置可否,「你吃不完?」

  「倒沒這個問題,剩下的可以放冰箱裡」,張賢貹也覺得剛才的自己有些敏感得矯情了,「你過來的時候沒遇到飯吧?」張賢貹說,韓國沒有狗仔隊,什麼h、首爾體育也是三四年後才開始活躍的,張賢貹並不擔心會有「金炫雅出入beast宿舍」這種消息出現,此外,beast和的宿舍距離又很近,金炫雅過來不是非常明顯,龍峻亨敢拜託金炫雅,恐怕也是因為清楚這些。張賢貹擔心的是金炫雅過來被beast或的私生飯看見,私生飯一直無孔不入,他們在衛生間洗澡的時候還見過有人扒在視窗往裡看,隨後龍峻亨就用紙把衛生間的窗戶糊住了,雖說私生飯有不得洩露自己知道的消息到網路的規矩,總歸有點麻煩。

  張賢貹不知道的是龍峻亨的第一選擇並不是金炫雅,他原本想要找的是的經紀人洪鎮澤,但洪鎮澤那時剛好不在,金炫雅就主動地接過了這個任務。

  金炫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那麼想過來看一看。

  新人的宿舍條件並不算好,即便是冬天,屋裡的溫度也沒有比外面高多少,又不是在鏡頭前不需要在意形象,張賢貹穿得非常厚實而隨便,他的臉色不大好,眼睛也有一點腫,但聲音聽上去並不是一點氣力也沒有,看來狀況不是特別糟糕。

  金炫雅心裡有點亂,她漸漸地認可張賢貹確實是喜歡自己,只是方式非常奇怪,而自己對張賢貹的關注逐漸地偏離了好奇的限度,這讓她感到有些恐慌。我是還把他當朋友,還是有了其他感情?這個問題金炫雅不太敢去想。

  張賢貹用手試了一下牛奶的溫度,發現有些涼了,就乾脆把它放到了冰箱裡。回過頭的時候,才發現金炫雅已經走到了客廳,正盯著他的圖紙看。「這是學校的作業」,張賢貹也走了過去,「我的專業不是服裝設計嗎」。

  「感覺你不像是那種會好好讀書的人。」金炫雅扭過頭,笑著說。

  張賢貹也笑了,「沒錯,我不是那種人」,他站在金炫雅身邊,低頭看自己的設計圖,「但課好歹也去上了,什麼都沒學到的話總有點丟臉吧」。原先在東信大學實用音樂系就讀的經歷對張賢貹幾乎什麼影響都沒有,到頭來還是對創作一竅不通。

  「為什麼選這樣的專業,選音樂或者表演不是更輕鬆嗎?」金炫雅問,她還沒有到上大學的時候,但洪勝成跟她通過氣,她努力的方向是建國大學的電影系,而金炫雅問這個問題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在得知張賢貹所選的專業以後,她想起了一起看mkmf的那個夜晚,自己對張賢貹所說的話。

  張賢貹一時語塞。

  他確實是那種比較關注造型的人,可是真正接觸服裝設計,卻是金炫雅領的路,今生上大學選擇這個專業,金炫雅對服裝設計領域的興趣是一個重要的因素——張賢貹希望將來能對她有所助益,至於自己,張賢貹雖然覺得好的服裝會對舞臺效果有幫助,但是他的主業仍然是在舞臺上,而不是舞臺下,就算前世不紅了以後他把服裝銷售當做副業,張賢貹從來沒有指望過靠副業大富大貴,只是想著「那麼多錢放著也是放著不如投資」罷了。

  但這些話不適合直接告訴金炫雅,想為金炫雅做些什麼是張賢貹自己的事情,對金炫雅說他為了對方做了多少想得多長遠,就像是要脅了——一方還沒答應表白另一方就說以後孩子要在哪裡上學,這種事在任何人看來都是兩個字:找抽!

  「跳不動了的時候能有一條其他的路可以走,自己和家裡都能放心一點。」張賢貹這樣說嚴格上也沒有錯,他把自己可以接受的幾個專業寫出來讓張泰植看,張泰植也比較傾向於服裝設計而不是音樂戲劇一類的專業。

  「沒有其他原因嗎?」金炫雅看似很隨意地問。

  「有。」

  金炫雅對上張賢貹認真的目光,突然覺得她不能再追問下去——就算她的猜測是對的,這樣的結果對於現在的她而言,又有什麼意義呢?

  忽然之間,金炫雅感覺自己這段時間一直想瞭解、確認張賢貹所想的作法非常無聊,可是在產生這個感覺的同時,她又忍不住想繼續做下去。

  「怎麼了?」換金炫雅很久沒有說話,張賢貹有點不安地問。

  「我當做你兩年前什麼都沒有說過,把你當朋友看,這沒有問題吧?」金炫雅強笑著問。

  「沒有問題」,張賢貹低下頭,有點不好意思,「還是給你添麻煩了」。當時沒有去醫院多好,在時機成熟之前以同公司兄妹的身份相處,想怎麼對金炫雅好都沒問題。張賢貹對於現在的相處模式其實挺滿意,只是金炫雅那邊心理上總有點過不去。

  張賢貹這話聽上去很熟悉,金炫雅想了半天,才記起類似的話很久以前張賢貹就對自己說過一次,猛然間她發現,自己竟然在一個問題上卡了很久——這不是她的風格。

  金炫雅決定嘗試一下,也許可以回歸他們剛認識時的相處模式,對於那個時候金炫雅其實挺懷念,後來是因為張賢貹一直平靜的態度讓她產生了好奇,心態才一步步地偏離了正常軌道。不過有一點金炫雅不得不承認,她現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是因為她知道,張賢貹對她的寬容是沒有底線的,她糾結與否、對張賢貹喜歡還是討厭、行為有沒有過分的地方,張賢貹似乎都不為所動,一直延續著他那克制的溫柔,這種感覺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算了,試一試吧。

  面對張賢貹起伏越來越劇烈的心理狀態,已經漸漸地逼近了金炫雅可以忍受的底線。

  金炫雅光明正大地推遲了練習,等張賢貹吃完東西,她就坐在旁邊看張賢貹畫設計圖順便聊天,張賢貹早就有腹稿了,何況這張圖只是打個草稿,一心二用一點問題也沒有。

  「你現在還好吧?」金炫雅問。

  「還好,估計現在體溫已經降到37了」,張賢貹停下筆,扭頭就看到金炫雅挫敗地把頭埋到了手臂之間,「怎麼了?」

  金炫雅實在很挫敗,beast的其他成員早就認識到張賢貹腦電波頻段略特別這個事實了,她在交流方面卻沒遇到過什麼問題,直到現在才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做「雞同鴨講」:「我說的是mama的事。」她不好表現得多委屈,小聲地嘟囔著。

  「唱《謊言》的那件事?」張賢貹一下子笑了出來,「是有點傷心,不過還是成就感更多一點」。

  他的話匣子一下子就打開了,紅毯表演的結果很好,張賢貹卻沒辦法與人分享——這當中涉及了他很多聽上去不是多麼高大上的心思,能夠坦言相告的物件實在太少,面前的人是金炫雅,張賢貹卻無須再顧忌那麼多了。

  金炫雅安靜地坐著,聽張賢貹安靜地講他曾經有過的怨忖與畏懼,他對「領導」的位置的逃避,他心裡生出的小希望,以及那在旁人看來微不足道的成功所帶給他的喜悅。

  「這兩天我的樣子很讓人擔心嗎?」張賢貹說完以後又意識到有一點點不對勁——他這麼說完,就坐實了一個事實,金炫雅白操心了。

  金炫雅的嘴角向上勾了一下,她認真地點點頭:「這兩天的樣子是有一點,不怎麼說話,也沒見你笑過。」再聯想到張賢貹剛在mama上經歷的事情,誰能想到張賢貹的心情其實還不錯啊。

  「那個,這不是習慣嗎,如果不是心情好的話,一般都是面無表情,在鏡頭前也是這樣的,我心情糟糕的時候就會黑臉,如果大部分時間都無表情的話大家就都習慣了……」張賢貹訕訕地解釋道。

  「不擔心人氣?」

  「組合不紅的話,我也不想做其中的人氣成員,把帶動一個組合的責任扛在肩上。組合紅了的話,我的人氣再差也不會差到哪裡。」張賢貹說。

  「何況現在組合收入還是平分的,是吧」,金炫雅補充了一句,「那金在中前輩的那種情況呢?」冷酷定位一直以來都是吊車尾的選擇,東方神起出道初期的金在中走的就是這條路線,組合大火,他個人的人氣卻慘澹得連換人傳聞都出來了。

  「那我就要適時地開發一些萌點了。」張賢貹笑道,他的腦回路的確有那麼點特別,但在鏡頭前所展現的,仍然是經過了人為放大的樣子。其實藝人們表現出的鮮明特色,或多或少都摻雜著一些表演的成分,至少要和同組合的成員有足夠的區分度,區分度的事張賢貹絲毫不用擔心,讓自己的「四次元」更明顯一點,應該就足夠了。

  「賢貹哥。」金炫雅忽然喊了一聲。

  「怎麼了?」

  「你剛剛嘗試領導一個組合,去完成一件事情,你有沒有想過,試著在不想笑的時候,在鏡頭前笑呢?」

  金炫雅的話讓張賢貹的臉色嚴肅起來,他不發一言,認真地看著金炫雅。

  「我有點嫉妒你,不是每個藝人,都有笑和不笑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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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好人

  張賢貹忽然想起了上輩子的事。

  那時他正在拍beast的第二個團綜《——buring the beast》,在這個綜藝裡面他的表現仍然算不上突出,但相比四年前錄第一個團綜《idol maid》的時候已經有了很大進步,隨著節目的播出,他頭上多了幾個標籤,除了原有的「四次元」以外還有「運動廢柴」「beauty傻瓜」什麼的,都是比較討喜的定位。

  對於這樣的結果,張賢貹和他身邊的人自然沒有不高興的理由。當時金炫雅為了她的solo回歸忙得累死累活,卻還是把每一期的節目都看了,「哥哥要不要試一試綜藝aker之外你總要有點日程吧」,金炫雅這麼提議道。

  張賢貹立即拒絕:「不要,你知道我不適合綜藝的。」

  原本金炫雅只是隨口一提,張賢貹答案是什麼都不重要,但他回絕得太堅決而毫不猶豫,竟讓金炫雅一時間被勾起了些委屈的情緒。

  「哥哥,你覺得我很適合綜藝嗎?」

  而眼前的金炫雅,正漸漸地與記憶中那個向自己抱怨、或者質問的女孩重合在一起。

  張賢貹與金炫雅在性格上有很多相似之處,比如同樣真誠直爽,同樣執著於舞臺效果,等等等等,正因為有很多共同語言,他們才會在合作的時候互相吸引,最後走到了一起。

  然而他們作為藝人的發展卻截然不同。張賢貹因為天賦的缺乏、不自信的性格與骨子裡的固執,對歌舞水準的提升在相當一段時間裡熱衷到了偏執的程度,組合成員的定位也使他可以按自己的心意行事,演技、綜藝甚至粉絲服務都有人負責,張賢貹的生活按粉絲的話說,就是「跳舞,美食,玩失蹤」。金炫雅則不然,她個性率直,不是那種八面玲瓏無瑕疵的人,卻不得不在《青春不敗》固定,收穫人氣的同時也得到了不少負面評價,她生活態度健康,不是那種自我放縱的人,卻走了性感暴露的路線,明明出道以來一直沒有任何負面新聞,口碑卻一直上不去,不願做又不得不做的事情一件件地做著,得到的很多,失去的也很多。

  「炫雅,在鏡頭前遊刃有餘,那種感覺,我也很喜歡」,張賢貹試圖為自己辯解,他不是多喜歡自己的性格,而是想著既然天性使然改變困難,又沒有多大改變的必要,索性就順其自然了,「可是讓我裝很困難,我也沒有必要站在前面,為什麼不做自己呢?」

  在這個問題上,從出道開始就是絕對主推成員的金炫雅與張賢貹的分歧很難調和:「什麼叫沒有必要啊,我們的職業是藝人,不爭取就會被淘汰,你覺得靠公司和隊友就可以了嗎?」金炫雅有點生氣在女團大戰最激烈的2009年出道,相比在2009年嶄露頭角的2ne1、f(x)、browneyedgirls、kara等女團並不算出彩,為了組合的知名度,對綜藝沒有多大興趣的金炫雅在《青春不敗》固定,其他成員沒有那麼多資源,但也在用各自的方式為組合做著貢獻。張賢貹練習刻苦,對舞臺的態度也認真,這些金炫雅本來都無可指摘,但即便金炫雅同樣是熱衷於舞臺的人,也不得不承認一個很冷酷的事實:

  實力對人氣的作用,沒有那麼大。

  一個組合要想火起來並一直火下去,神曲是最有效的,但它可遇不可求,於是無數的idol們在舞臺之外嘗試著各種各樣的方式,綜藝、影視、特色的粉絲服務等等等等,只為了在競爭激烈的娛樂圈中生存下去。

  金炫雅承認張賢貹是一位優秀的歌者與舞者,但作為藝人,張賢貹不合格。

  張賢貹無法反駁,他如今在歌唱和舞蹈方面的可提升空間已經不大,還繼續安心地吹毛求疵,是因為他提前知曉了未來,可是在金炫雅的眼裡,beast是一個起步落後、後盾也不夠堅挺的新人組合,而自己的態度……

  用「讓我想想」這種說辭安撫了一下金炫雅的情緒,張賢貹的心裡沉甸甸的,重生以來他不止一次地感受到周圍人對他的期望,這些他在前世此時並未感受過,他一開始覺得荒謬,而後短暫動搖,到現在金炫雅也這麼說,就算張賢貹一直以來都是個固執己見的人,這時也不由得對自己的態度產生了更多的懷疑。

  這到底是怎麼了?

  不止張賢貹這麼想,又一次在張賢貹的面前發火的金炫雅心緒平靜以後也對自己的表現感到有些難以接受,她平日裡與別人有爭執,也只是尋常的鬥嘴而已,有限的幾次真怒,大半竟都是在張賢貹面前發作的,原因是什麼,金炫雅現在也來不及細想,她說這些話本來是出於好意,現在索性把心裡話直接說了出來:「賢貹哥,我不是說你一定要付出什麼,或者變得多麼強大,就算、就算是站在朋友的立場,我……我覺得你好像太依賴命運了……」

  金炫雅的話不太好聽,張賢貹卻早就已經習慣了,在這一點上他其實比金炫雅還過分,所以不是熟悉到一定程度張賢貹從來不敢多說話,就怕得罪人。「我知道了」,張賢貹說完笑了,「炫雅,我說話經常比你剛才說的還難聽,多開口真的沒問題嗎?」

  「喂」,金炫雅那點愧疚被張賢貹的調侃沖散了大半,「為什麼我感覺在被你牽著鼻子走呢」,她小聲地嘀咕著。

  話是這麼說,金炫雅也感覺得到,她所說的那些話,張賢貹是上了心的。

  我是依賴命運的那種人嗎?

  如果是在前世,張賢貹會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歌手時期不斷更換的路線也好,做音樂劇演員時面對的一個個表演方面的問題也罷,張賢貹的人生算不上多波瀾壯闊,但挑戰也不算少。

  可放在今生,張賢貹就無法那麼坦然了。

  依照前世積累的經驗從各方面提高歌舞實力成為更好的舞臺表演者,然後呢,你還想做什麼?

  讓beast大紅大紫登上頂峰?登頂的組合就那麼幾個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能想得出辦法?

  提前買幾支有潛力的股票成為富豪?2020年美國有一隻科技股漲得挺高到時候可以試試,可是做藝人的收入完全夠花啊。

  自己成為topstar?張賢貹撇撇嘴,這麼不切實際的想法真的是很久沒有出現了呢。

  組合一直走下去?這個……有點可行性。

  直到尹鬥峻拍完《甘霖》回來張賢貹也沒想通,在和尹鬥峻完成組合事務的交接以後他有點於心不安,忍不住問:「鬥峻,我是不是比較懶?」

  「懶?」尹鬥峻現在對張賢貹與眾不同的高次元思考方式已經習慣了,也不計較這個問題是從何說起,他認真地想了一下,「嗯……在自己想做的事上,你挺勤奮的,可是問題是,你想做的事實在太少了」。

  見張賢貹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尹鬥峻的心不由得軟了一點,張賢貹對責任避如蛇蠍,他當然有過不滿,可是發現張賢貹天生不是那塊料以後,這種不滿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就比如玩家是遠程高手近戰廢柴,就算技能點有富餘多半也不會去學近戰技能,既然如此,他不想把話說狠了:「做好該做的事沒有錯,可是你能不能主動地讓自己處境更好一點呢?別人選的方向,適不適合你可就不一定了。」

  主動地讓自己的處境更好一點?

  張賢貹站在原地做深沉思考狀,過了一會兒,他仿佛是想到了什麼,拔腿就走。

  「你去哪?」尹鬥峻問。

  「去找代表。」

  「啊?」尹鬥峻看著張賢貹消失在拐角處的背影,傻眼了,「我果然理解不了他的思維方式」,尹鬥峻無力地靠在牆上,自言自語道。

  洪勝成這位cube的一把手沒少擔任手下藝人的「心理諮詢師」,就算沒有感情因素,藝人對公司來說也是很重要的商品,一群年紀輕輕的孩子被放到娛樂圈裡闖,要是心態出問題惹出什麼麻煩,洪勝成就虧大了。

  老闆樂意發揮他在親和力方面的優勢促進藝人與公司的溝通,張賢貹有問題需要解決的時候也絲毫不客氣。

  洪勝成正在辦公室裡看文件,他一邊看一邊聽張賢貹講自己的事情,等張賢貹說完了,他放下手裡的檔評價道:「從根本上講,你是不夠自信,賢貹。」

  「是。」張賢貹無力地點點頭,每次想到自己的舞臺觸覺和學習速度,他都很難有什麼樂觀的念頭。

  「綜藝先不著急,起光和鬥峻做得就不錯,公司正在討論要給你們安排團綜的事,再打一次歌應該就差不多了,到時候我會看你的表現的」,近三年的觀察告訴洪勝成,培養張賢貹的自信感難如登天,眼下還是先給這孩子找一條路線比較靠譜,「你原來不是說個人想往音樂劇方向走嗎,唱歌重要,演技也要好好練,嗯……回去多看一下挑戰千曲,你覺得可以了的話,公司會給你聯繫,就當積累面對鏡頭的經驗了」。像《挑戰千曲》《star king》這種不容易突出出演者的長壽綜藝,弄到出演機會不算特別困難。

  洪勝成說完,提筆在檔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然而在扣上筆蓋的時候,他拿著筆的右手忽然一抖,筆一下子歪掉,直接戳在他的左手上,劃下長長的一道墨蹟。

  這種窘迫的場景被弟子盡收眼底,洪勝成稍微有一點尷尬,但他不會刻意回避自己的狼狽:「年紀還不算老,手腳不知道怎麼就有點不聽使喚,我估計是坐在辦公室裡太久了,賢貹你們整天跳舞,按理說我不用擔心這個,不過為身體著想,你有空還是多做點運動比較好。」洪勝成微笑著嘮叨了一大堆。

  「嗯」,張賢貹從喉嚨裡擠出了一個音節,「代表,那我先回去了」。

  「啊。」洪勝成剛一應聲,張賢貹就轉身走出了辦公室,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洪勝成愣了一下,「他怎麼了,難道運動有那麼嚇人?」,洪勝成小聲地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就只是微微一笑,活動了一下手指,繼續低頭看檔。

  張賢貹在他眼裡,還是很讓人放心的一個孩子。

  而那個洪勝成眼裡「很讓人放心的孩子」,此時正站在代表辦公室的門口,強忍著不讓眼淚流出。

  張賢貹自己也沒想到,他對於洪勝成的感情竟遠遠比他想像的要深刻。

  上輩子活到了不惑之年,而且就算眷戀舞臺,對現實認識的很清楚的張賢貹也為他從台前轉到幕後做了充分的準備,在那個過程中,他對經營者的視角有了充分的瞭解。cube的掌權者們給他的印象,是一群用溫和的態度淡化各個利益群體之間的衝突的商人,本質仍舊是不變的功利。

  似乎從洪勝成開始就是這樣,張賢貹想,雖然那個時候,洪勝成已經病逝。

  他曾經深刻地體驗過洪勝成的現實——對於商人來說是正常的現實,對於當事人則顯得冷酷,在那之後張賢貹漸漸明白,在娛樂圈做了十餘年經營者的洪勝成,儘管比尋常的掌權者要溫情開通許多,但涉及利益這個原則性問題的時候,他仍然不會讓步。所以重生以來,張賢貹對洪勝成的態度一直帶著隱隱的防備,一直以最功利的思維,來評價洪勝成的任何舉動。

  而現在張賢貹終於不得不承認,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不過是在逃避罷了。他無法面對那個無法抓住所擁有的東西的自己,也無法面對那個曾經意氣風發、卻在準備大展身手的時候因為肌萎縮側索硬化症而急劇枯萎最終淒慘地死亡的洪勝成。

  其實你早就知道當年的事不能怪他的吧,最後分開了,公司的那個舉措是原因之一,但主要原因不是你們沒做好嗎?你還是希望他能活下去的,不然在als治療取得重大突破的新聞出來以後,你為什麼看了那麼久?

  沒錯,我希望他能活下去。

  曾經的心結在這一瞬間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卻是無法遏制的恐慌感。上輩子洪勝成出現明顯的症狀是在2011年,但現在他知道,早在2009年底洪勝成就有一些初期的徵兆了。然後——

  張賢貹閉上眼睛,辦公室裡的洪勝成,還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樣,但是在als發作後,短短兩年的時間裡,洪勝成就迅速憔悴了下來,不能自主行動,四肢無力瘦到只剩骨架,原本烏黑的頭髮也幾近全白,他一直強撐著,抗爭著,直到在那個晚上呼吸衰竭。

  張賢貹捂著嘴,睜大了眼睛,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動著,努力不讓眼淚落下來。

  塵封在記憶裡十幾年、連張賢貹都以為他已經忘了的景象突然在眼前浮現,那一天他所看到的,洪勝成如僵屍一般皮包骨的軀體,還有那一貫掛著平和微笑的臉上濃重的不甘。

  當然會不甘心啊。

  我也不甘心。

  beast的成員們驚訝地發現,從洪勝成那裡回來以後,張賢貹的畫風又變了。

  對成員仍然是整天在操心的大媽形象,面對鏡頭則開始有一些積極的嘗試了,但最大的變化還是在鏡頭之外,以前有什麼閒置時間張賢貹都是在聽歌的,現在則變成給自己寫「發言稿」之類的東西。

  好吧,這些證明張賢貹比以往更積極了,是好事沒有錯。可是問題的關鍵是,為什麼在練個人技逗得成員們都哄堂大笑的同時,張賢貹還是那副心事重重的表情呢?

  對於尹鬥峻「心裡有抵觸的話就不要勉強自己」的勸告,張賢貹只能一笑置之。他是那種自己不開心就絕對不會主動去逗別人開心的人,成員們對此都很清楚,才會有這樣的擔心,而實際情況他又不能說出口,只好這樣含糊了事——總不能對成員們說,他發現洪勝成有als初期症狀,又不知道怎麼辦,只好給找個艱難的任務拼命去做,來讓自己不去想那些吧。

  但他這種帶著自我封閉色彩的狀態持續了太久,終究還是有人看不下去了。

  「冬天也不能一直待在宿舍裡,這幾天沒行程你除了公司就哪裡也沒去是吧?」梁曜燮有時候覺得自己已經傳染上了張賢貹的操心屬性。

  張賢貹搖頭:「還去了公司對面的咖啡廳。」

  「今天晚上和我出去一下,介紹個朋友給你認識。」發現跟張賢貹廢話根本沒有意義的梁曜燮直接下了通牒。

  知道梁曜燮是看不慣自己的死宅行為,張賢貹也不生氣,他只是闡明了一個事實:「我要是一直不說話怎麼辦。」

  「沒事,那個朋友和我很熟,他不會為這個生氣的」,梁曜燮太清楚張賢貹是什麼德性了,「你要是能一直坐在旁邊看著我們說,我也沒辦法」。

  最終張賢貹還是跟著梁曜燮一塊出去了,《ry》的宣傳期結束以後他出門的次數確實太少,為了不在一月「見風死」,出去接受一下冷空氣的鍛煉也還不錯。剛好今天天氣還不錯,傍晚走在漢江邊竟然沒什麼風。

  就是有點冷,張賢貹把領口緊了緊。

  「daniel,這裡。」梁曜燮沖著一個方向揮了揮手。

  張賢貹看著迎面走來的年輕人,因為出門「放風」稍有些輕鬆的心情驀然間又沉到了穀底——他真沒有想到,梁曜燮要見的人竟然是這位。按說張賢貹最開始和眼前這個人的關係還不差,可是後來他們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漸行漸遠,早在daniel出事之前,張賢貹與他就沒有聯繫了,出事之後更不必提。

  daniel已經知道梁曜燮會帶一個「電燈泡」了,「前輩好」,手裡提著一袋飲料的daniel微微躬身,對張賢貹打了個招呼,既表現出了尊敬,又不帶半點拘謹,笑的時候狹長的眼睛很自然地眯成了一道弧線,讓人忍不住頓生好感,即便是知道他日後做了什麼事的張賢貹,心裡的不適在這瞬間也大多轉化為可惜了。

  「不用對他這樣,我和他是平輩,你直接叫他賢貹就行了。」梁曜燮說。

  梁曜燮和張賢貹是同年,但他和daniel平輩論交則純粹是關係很好模糊了輩分,明白這一點的daniel沒有接受梁曜燮的建議:「我還是叫哥吧,賢貹哥,這樣可以嗎?」

  「隨便叫,我無所謂。」張賢貹言簡意賅地說。

  對於張賢貹的冷淡,daniel毫不介意,他笑了笑,遞給張賢貹一杯熱飲後很自然地走到了梁曜燮的另一邊,至於梁曜燮,預想中最壞的情況發生了,他也沒什麼辦法,張賢貹不想張嘴總不能逼人家,只好當做出來活動筋骨了。

  daniel與梁曜燮認識的時間並不算是特別久遠,但在梁曜燮到cube之前,二人以雙人和聲組合的形式共事了不算短的一段時間,積累的感情相當深厚。這回從daniel口中聽到他今年就可以出道的消息,梁曜燮非常高興:「到時候一定要找個機會合作一次,daniel,你的唱功沒退步把?」

  「當然沒有,就算你進步很快,我這邊也沒有停下,出道以後,我還希望能和你對決呢。」daniel嘴角一撇,故意做出挑釁的樣子。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擊了下掌。

  「不過夢前輩到底是怎麼想的,內定的隊長竟然比你大九歲……這年齡差太大了。」好友有機會出道固然令人興奮,接下來daniel講的出道企劃中的一些內容,卻令梁曜燮覺得有點不對勁。

  「這個組合本來就是夢前輩為他推出的,我還是托他的福才能出道呢。」daniel解釋道,那個「內定的隊長」,就是後來的隊長inati,他與推出的mc夢是多年好友。幾年前inati突發急症被送到醫院搶救,趕到急救室外的mc夢對已人事不省的inati承諾,如果inati能活下來,他就為inati組建一個組合,完成好友站上舞臺的願望。最終inati死裡逃生,在他身體漸漸恢復後,mc夢履行了對已經年近三十的好友的諾言。

  這個故事很長,饒是daniel表達能力不錯,也用了半天時間才講完。「我知道加入這樣一個組合有不利的一面,但這是我現階段能找到的最好機會」,daniel說,「我這樣在組合做門面擔當是沒問題的,也沒那麼糟,是吧」。

  「你覺得我們組合的門面擔當存在感高嗎?」梁曜燮吐槽起自家人毫不留情。

  「比你高。」daniel誠實地說。

  還沒等梁曜燮發作,從旁邊走過的兩個女生的說話聲打斷了梁曜燮和daniel的說笑打鬧,也打斷了張賢貹的神遊天外:「那個叫beast的最噁心了,成員都是被回收的,名字還抄2pm。」

  好不容易出來一次,還偏偏碰上anti了?張賢貹無奈地偏過頭,並放慢了腳步,讓她們走到前面。梁曜燮則有點尷尬也有點生氣,但還是忍住了。

  i間的對話並沒有到此為止,反而有越來越難聽的趨勢,走在前面的兩個人也許是並沒有察覺到周圍有人,說出的話很多都是正常女生絕對不可能在現實中說出口的。一堆污言穢語夾雜在夜晚輕柔的江風裡,到最後連daniel的臉色都非常難看。

  「聽說那幫傢伙都害怕蟲子,明明都是一家怎麼還害怕呢?」

  「不過我們可以整一袋蟲子在簽售會之類的場合扔過去,一定非常有意思。」

  「聽上去好好玩,我們誰扔蟲子誰把它拍下來?」

  「扔蟲子是很刺激啦,就是有點擔心在場的粉絲,那種人的粉絲都沒什麼素質的。」

  「說我們是粉絲這只是開玩笑,不就沒問題了?」

  兩個人笑得非常放肆,走在她們身後的梁曜燮已經握緊了拳,儘管頂著一張小可愛的臉,梁曜燮的真實性格卻是非常強硬的類型,張賢貹見狀,連忙握住了梁曜燮的手。

  他的脾氣其實也不比梁曜燮好多少,不同點在於面對不熟悉的人張賢貹不輕易發作,一旦到了要說出口的程度,那就離動手也不遠了。

  另一邊的daniel將梁曜燮的另一隻手也抓住,然後指了指旁邊的陰暗處。

  張賢貹的印象裡daniel並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眼前的人如此平靜的反應令他有點意外,但這畢竟是好事,張賢貹沒有多想,和daniel一起把梁曜燮拖到了陰暗的角落裡——如果讓anti發現,免不了會有衝突,為這樣的兩個人沾染上麻煩,在活了四十多年的張賢貹看來是不值得的。

  然而daniel給了他一個更大的意外。

  「好好看著,不要暴露。」daniel鬆開梁曜燮的手,轉過身,竟然徑直向走在前面的兩個anti跑了過去。梁曜燮想沖出去拉住他,被張賢貹連忙制止了。

  daniel大踏步地跑到了那兩個女生身後,緊接著迅速轉變畫風,像街頭混混一樣,分別給了兩位anti一人一記猛推。

  「你神經病啊,幹什麼!」因為是向前摔倒所以不會有什麼大事,但猝不及防之下手臂難免與大地進行了一番親密接觸,樣子非常狼狽,當事人怒火中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她們的聲音很大,即使是離得很遠的張賢貹和梁曜燮,也聽得非常清楚。

  daniel不慌不忙,雙手插兜,「你們剛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他冷笑道,「我是beast的男飯」。

  「你想怎麼樣?」兩個anti都是女生,daniel則是年輕力壯的一個大男人,看上去還不是好相與的,周圍又沒有什麼人,她們意識到這個情況之後,有些色厲內荏地問。

  「想打一場的話,我不介意打女人,你們要滾回去的話,我也不攔著」,daniel往前走了一步,逼得兩個女生慌忙後退,「不過我要提醒你們,你們的臉我已經記住了,要是我聽說誰在哥哥們面前使壞,哼哼,你們最好祈禱不要再被我碰見」,daniel一邊說一邊活動著手腳,眼見兩個女生的表情越來越慌張,他猛地提高了音量,「我現在心情還不算太糟,你們還不快滾?」

  i們狼狽逃竄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後,daniel也轉身走回了梁曜燮身邊,看上去餘怒未消:「說得那麼囂張,其實就是一群欺軟怕硬的傢伙。」

  「別提她們了,daniel,你這樣直接出去沒事嗎?」梁曜燮現在已經沒心情管anti的事,daniel來這麼一出,連他也嚇到了,「你的脾氣怎麼還是那麼爆,都要出道了,小心一點」。

  「沒事,我就是去嚇嚇她們,其他的什麼也沒做,打女人這種事我還真做不出來,可那種人,就是要被教訓才行,不然以後會做出更過分的事,何況我本來就是beast的飯啊」,daniel說完又笑道,「再說我今天晚上沒有化妝,我的情況你也知道,做完造型完全就是另一張臉,我不信她們被嚇成那樣了還能把我的臉記得清楚」。

  daniel和梁曜燮勾肩搭背地走在前面,而張賢貹在原地怔了很久,才邁開腳步。

  出道不久,靠山mc夢就因為逃兵役事件遭到封殺一蹶不振,組合的活動迎來了漫長的空白期,直到2013年年初才更換公司更換隊名重新出發。有的人能在艱難的日子裡堅守住本心,但是daniel沒有,他掙扎在娛樂圈的底層,見識過種種陰暗之後,也開始用一些不正當的手段為自己的生存謀求條件,給販毒者與吸毒者牽線搭橋,daniel以為他是在打擦邊球,實際上卻切實地觸犯了法律。

  2013年,23歲的daniel,在法庭上認罪,成為第一個因犯罪被判刑的偶像。

  可是,在2010年,眼前這個懷著對未來的憧憬與信心、性格友善、脾氣火爆、義氣當先的20歲的daniel,他記憶中最初的daniel,明明還是一個,好人。

  張賢貹曾以為重生是命運送給他的禮物,讓他得以重新享受舞臺,知道前面有坎坷卻避無可避的鬱悶,只是小小的代價而已。可是時光無情地揭露了他有意無意地忽略的真實,讓殘酷的真相展現在眼前。

  如今他終於明白,最大的代價是什麼。

  他會眼睜睜地看著現在的很多美好,沿著記憶中的軌跡再次毀滅掉。

  
第20章 先做好你自己

  你甘心嗎?

  張賢貹是不甘心的。他重生以來沒有倚仗記憶大殺四方的志向,但這不意味著他就怠惰麻木到可以旁觀悲劇發生的程度,只是他不是能一下子思考很多事的人,重生時給自己制定的目標和計畫幾乎都是關於舞臺的,平常他也不怎麼往其他地方去想,洪勝成的事有刻意逃避的因素,像daniel這樣的,純粹是時間太久加上不刻意回憶,便形成了一種已經淡忘的假像。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許許多多被張賢貹有意無意忽略的問題一一浮現在眼前,事實已再明顯不過,專心致志提升自身實力,然後用它去換取機會的路線,也許適合上輩子的他,可是今生如果還執著于原來的做法的話,張賢貹會承受許多原來不會有的痛苦。

  這些他原本很早就應該意識到,可由於思維的頑固不化,張賢貹直到重生三年以後,才漸漸地明白過來。

  「以後就固定去《star king》了?」

  「是的,我一次只能說出一兩句出彩的話,那個節目很合適。」張賢貹回復了洪勝成的短信,就把手機握在手中,坐在鏡子前閉上眼睛,任憑造型師在他的頭上擺弄,他剛結束《star king》的錄製,即使錄節目時一直坐著根本沒說幾句話,在近二十小時的錄製過程中一直保持清醒,還是非常消耗體力的。

  《star king》這檔節目由薑虎東主持,主要賣點是民間奇人異士們的「超能力」,收視率十分不俗,但它對於偶像來說,實在不是一個好選擇,因為在這檔節目裡偶像只是陪襯,錄製二十個小時,最後剪輯出來可能只有幾秒鐘的鏡頭,剪得一點不剩的情況也不是沒有,對於有人氣的偶像而言「性價比」太低。張賢貹卻挺適應的,他的說話*本來就不強烈,錄製過程中他基本上是一邊讓表情看起來像是神遊天外一邊思考當前情況下有什麼梗可以用得上,剛好作為主持人的姜虎東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兩次都在張賢貹想到合適的梗的時候「譴責」他的走神,張賢貹打蛇上棍,把想好的段子拋出來,效果十分不錯。

  當然,張賢貹的運氣還沒有好到原地發呆就有表現機會從天而降的程度,錄製結束以後薑虎東就過去提醒他:「有想法的時候眼睛不要轉,不然剪輯的時候很麻煩。」張賢貹玩的那套路,他一眼就看出來了。

  張賢貹謝過前輩的提醒,小心地問:「那我到時候還是發呆的樣子?」

  薑虎東搖頭:「不要那樣,抖動右手食指,這樣我好確認。」

  張賢貹自然樂意之至,他現在就像是初中生背了些例題去做高中生的作業,實際水準不怎麼樣,題型一變就抓瞎,現在老師揀他能做的題佈置,當然求之不得,對薑虎東而言同樣不是壞事,為了教學業績多少都得費點心,抽空掃一眼對他而言也不是多麻煩的事。

  在這樣的情況下,《star king》除了錄製時間實在太長以外,基本上沒什麼缺陷了。

  張賢貹感覺頭上的動作停止了,就睜開了眼睛。鏡子裡他的頭髮已經染回了黑色,半長的頭髮柔順地貼著,「草菇頭」時期的齊劉海也變成了細碎的斜劉海,看上去沉靜又絲毫不顯柔弱——這是他在《shock》時期的造型。

  新沙洞老虎已經寫出了《shock》這首歌,本來想給star帝國的新男團ze:a做出道曲,被拒絕了之後,新沙洞老虎將它交給了cube,用於beast的下一次回歸。

  他正在發呆的時候,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張賢貹點開一看,是洪勝成的回復:「好吧,回歸期你就上這個綜藝。」

  張賢貹低下頭,面無表情地打短信:「如果這一次回歸能拿到一位,代表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想得美,就算有一位你能有多少貢獻?如果你在綜藝裡表現得好的話,我可以考慮考慮。」

  「我會好好表現的。」

  「我看著。」

  張賢貹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看了一會兒,歎了口氣,把手機收了起來。不是他仍然執著於自我提升,事實就是這樣,要想改變其他人和事,他必須要先做出些成績來,才能提出要求。

  而另一邊,洪勝成盯著張賢貹發的短信看了好幾遍,撥通了權俊健的電話:「beast的孩子們,最近有戀愛的跡象嗎?」

  張賢貹本想找個理由讓洪勝成去做體檢,沒想到他的投石問路卻讓洪勝成聯想到了其他東西,不過洪勝成沒有聲張,他現在對此一無所知。

  回歸在即,除了舞臺練習和為其他宣傳行程做準備,beast六個人在網上與歌迷的互動也頻繁了不少,在這方面最積極的是孫東沄,得知即將到來的宣傳期中自己仍然沒事幹之後,他很豁達地把練習之外的時間都奉獻給了ufo這款即時通訊軟體,還時常抓著有空的哥哥們一起來,理由冠冕堂皇:多交流有利於提升粉絲忠誠度。

  但效果因人而異,比如對於張賢貹,這套說辭實在用處有限,所以孫東沄換了種方法。

  「你回復了幾條?」

  「63。」

  下面手指與螢幕的輕微摩擦聲突然停了:「孫東沄,你是不是故意的?」張賢貹開始是練習得腰酸背痛回來沒有多想,現在精力恢復了一點就感覺到不對了,比誰回復的ufo多,這好像是為他這種勝負欲強的人專門設計的活動啊。

  「哈哈」,被戳穿的孫東沄笑了兩聲,「哥回復了幾條了?」

  「61」,張賢貹認命地重新開始戳螢幕,勝負欲被勾起來了真是傷不起,「滿100條我就不做了」,他一邊咬著牙說,一邊在「賢貹哥哥是不是在和東沄哥哥比誰回復的ufo多?」的留言下麵回了條「bingo」。

  「噢。」孫東沄嘴上這麼說,臉上卻掛著得逞的笑容,張賢貹勝負欲那麼強人又固執,只要自己先回復滿100條,張賢貹肯定不會放下手機的。

  「呯!」客廳那邊傳來了不算大的撞擊聲,孫東沄看了一眼管著的臥室門,沒有多想,正想繼續回復,卻看見下鋪的張賢貹下了床,走了出去。

  「哥你回復夠了嗎……」孫東沄剩下的話被關門聲阻擋在喉嚨裡。

  張賢貹本能地預感到不妙,就走出去看情況,事實證明他的預感是正確的,看到李啟光握緊拳頭絲絲盯著前方,而龍峻亨身體撐在牆上,驚訝與憤怒各半的樣子,張賢貹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地走到了這兩個人中間。

  「你又想擋我是不是?」李啟光明顯是氣得狠了,見到張賢貹是面對自己的,索性連他也捎帶上。

  李啟光鏡頭前一副傻乎乎的樣子,但在生活裡他是beast中最沉默寡言的一個,心思也比較重,雖不輕易發火,可一發起火就不是開玩笑的。張賢貹好久沒見李啟光這樣,也有些緊張,他往前走了一步,放低聲音勸道:「那我後背對著的是誰?」

  「先跟我說一下是怎麼回事吧」,尹鬥俊剛好不在,張賢貹只能擔起調解的責任,連拖帶拽地把李啟光弄到了臥室,「東沄,出去」。

  正想炫耀自己已率先回復滿100條ufo的孫東沄猛然發現風向不對,張賢貹一下令他就忙不迭地爬下床溜走了。孫東沄沒有經歷過導致beast隊內矛盾的aj時期,在隊內又沒多少話語權,對於哥哥們的齟齬孫東沄一直採取不插手的態度,誰也不得罪。

  張賢貹大多時候也不怎麼管這些事,但有些情況下他還是要站出來,利用自己左右兩邊都說得上話的優勢調解一二的。「怎麼了,啟光?」屋裡只剩下兩個人,張賢貹才開口問道。

  「怎麼了?你問問龍峻亨」,李啟光餘怒未消,「我知道過去我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可又不是我耍手段搶了他的機會,出道到現在我有哪裡對不住他,值得他現在這個樣子?」

  尹鬥俊身為隊長,不會無緣無故地與隊員鬧矛盾,他與李啟光都在往綜藝方向發展,共同語言也比較多。梁耀燮在aj時期前與李啟光的感情還可以,他對自己又缺乏信心,不滿的情緒並不算多。李啟光被孤立的局面,主要還是在朋友面前溫順、對討厭的人卻會展現出很強的攻擊性的龍峻亨導致的,當然,其他人在龍峻亨表現出敵意時的傾向,也有雪上加霜的作用。

  李啟光當初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後底氣不足,加上他脾氣不錯,因此一直採取的是忍讓的態度。可他的錯誤嚴格說來並不是多嚴重,好脾氣也不是沒脾氣,當李啟光的忍讓到了限度的時候,緊隨而來的就是爆發。

  「賢貹,你是怎麼想的,我那時候做的是不是真的有那麼過分,讓你從來都沒有站在我這邊過,哪怕一次」,李啟光不打算到此為止,他用一種非常複雜的眼神盯著張賢貹,「別敷衍我,我看得出來」。

  相比龍峻亨的作法,張賢貹的態度更讓李啟光傷心,他們一起在jyp練習、參加選拔,後來又先後落選,離開jyp加入cube,李啟光以為張賢貹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以為張賢貹多少會在他占理的時候維護他,然而張賢貹平日裡作為朋友與過去無異,在隊內關係上卻牢牢守著居中調停的立場,能不開口就不開口,這難免讓李啟光懷疑——他一年前的短暫輕狂,賢貹是有多介意呢?

  張賢貹對於自己的錯誤,又一次後知後覺。

  「對不起」,他向好友道歉。張賢貹是一個敏感的人,但對於他不上心的事,他會非常地遲鈍。

  「我覺得你們都是不錯的人,就算開始有矛盾和衝突後來肯定會變好……我想得太簡單了。」

  他知曉未來,就放心大膽地沿著原有的軌跡走,卻忘記前世的這個時候,他在組合中相對較熟的是尹鬥俊和梁耀燮,今生組合成軍的時候,他與李啟光的關係深厚程度則遠遠超過其他人。張賢貹忽略了這個事實,而李啟光是怎麼看待他的做法的,他有些不敢繼續想下去。

  「還有呢?」李啟光問。

  張賢貹愣了下:「現在只是你和龍峻亨的事,其他人加入的話會更複雜。」他下意識地說出了自己前世的想法。

  「沒錯,鬧矛盾的有兩個人就夠了,夠了」,李啟光的語氣緩和下來,質問的意味煙消雲散,「我剛才太激動了,賢貹,你別在意」。

  「怎麼會」,張賢貹說,「你有什麼打算?」張賢貹想有所改正,但這要先詢問李啟光的意見。

  「我就做好我自己就行了,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李啟光躺在自己的床鋪上,看著上鋪的床板,有氣無力地說,「我不管他他還能干擾我了?就是收入要平分給他有點煩」。

  還未待張賢貹開口,李啟光偏過頭看著張賢貹,又道,「賢貹,你還是像以前一樣,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不多問的話你還不想把原因說出來是不?」李啟光笑了笑,「我接受得了」。

  前面那一個才是真正的原因啊,傻瓜。

  張賢貹最終也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

  「難為你把我想得那麼好。」龍峻亨說。

  張賢貹不擅長睜著眼說瞎話,所以他對龍峻亨坦承了自己的理想主義,李啟光的腦子裡陰謀論的成分比較濃,龍峻亨倒是很快就相信了他所說的:「也難為你有承認錯誤的一天,雖然我覺得有錯的人不是你。」

  「我就那麼固執?」張賢貹壓根沒理龍峻亨的後半句話。

  龍峻亨笑著點點頭。其實張賢貹的情況也不能僅僅用固執來形容,他這種心思重嘴巴硬的人,即使愧疚感要把自己吞沒,也不會輕易地說出退讓的話來。

  那麼痛快地對李啟光道歉,恐怕還有為隊內關係考慮的因素吧,龍峻亨想。

  「你的打算是什麼?」張賢貹問,李啟光那邊他沒套出什麼能用的東西,只好看龍峻亨的了。

  「讓我再想想」,龍峻亨一邊說一邊用筆修改他寫在紙上的歌詞,聲音不知不覺地放低了,「我的態度是要調整,可是」,龍峻亨扭頭看著張賢貹,「我還是不喜歡他」。

  「你在一開始對誰有過好感了?」龍峻亨剛來公司的時候,和張賢貹的關係平平,和尹鬥俊、梁耀燮更是互相看不順眼,這小子只和團外的人一見如故,張賢貹咬著牙想。

  「態度轉變是要契機的。」龍峻亨解釋道。

  「需要我去創造嗎?」張賢貹緊逼著問道。

  龍峻亨抬起眼皮,看了眼張賢貹:「不用,我自己試試。」

  張賢貹不好要求更多,龍峻亨不是個輕易會讓步的人,即使他自己也知道他的作法不是那麼正確,要不然在他做練習生的時候也不會有洪勝成指東他往西、最後差一點被洪勝成開掉的事情了。他犯的另一個錯誤,就是總是不受控制地把隊友們二十年後的情商代入到現在的人身上,冷靜下來的張賢貹明白,過幾年龍峻亨可以在覺得自己做得不對的情況下低頭,但這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有點懸。「歌詞寫得怎麼樣了?」他問。

  「還好」,龍峻亨說,「趁著感覺不錯,我今天晚上就在這裡了」。

  「就在這裡?」

  「回去我也不知道該幹什麼」,龍峻亨斜靠在椅子上,歎了口氣,眼睛看著別處,「我沒什麼行程,休息品質差一點也無所謂」。

  龍峻亨是不會直說他跑到錄音室過夜是因為剛與李啟光起過衝突有點心虛又不知道該怎麼解決問題的。

  「好吧」,龍峻亨的方法是有些彆扭,但也算是一種示弱了,「我先回宿舍了,你要睡的話去沙發那裡」。

  「放心,我不想因為腰被你嘮叨死。」龍峻亨繼續埋頭寫歌詞。

  仍然很不習慣「嘮叨」這個詞的張賢貹抖了抖嘴角,決定發揮一下他記仇的天性——也不算是記仇,應該是當場就報了。

  回到宿舍以後,張賢貹把手機打開,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幾個未接來電還有龍峻亨氣急敗壞的短信:「張賢貹,是不是你把我的可樂拿走了?」

  「晚上喝太多對身體不好,你嫌我嘮叨我就不說話直接動手。」回復完之後,張賢貹把手裡拎著的一大瓶可樂塞到了冰箱裡。

  把冰箱門關上以後,他卻不由自主地開始發呆,嘴角的笑意也消失了。

  更進一步地調解成員關係,明明不是那麼難的事情,他當時為什麼一直都沒有做呢?

  他過去的作法,是有自知之明,還是懶惰?

  
第21章 shock

  接下來的日子裡龍峻亨和李啟光沒有再起過衝突——他們都不和對方說話,衝突自然無從談起。回歸的日子越來越近,在這樣的情況下張賢貹也不急於做什麼。所有人包括這兩位都在操心回歸,他還把注意力放在別的地方就太沒有眼力見了。

  這兩個人關係要有所改變,《shock》正是一個好時機呢。雖然如果僅僅是想改錯的話,張賢貹以後誰占理就幫誰不再一味要李啟光忍讓也就夠了,但這一次他難得地將目標定得遠大了一點——上輩子的時候這兩個人從水火不容到如膠似漆頂多用了一年,我總不會讓他們的關係更糟糕,啊,徐晟宇,如膠似漆可以用在這裡吧。

  好像不行……張賢貹用手機上網查了下成語解釋,默默地在他那用來記載各種有關綜藝的點子的筆記本上寫下:可用來描述隊友間關係,或表明和g.o.或mblaq很親。

  出演star king的藝人不少,但以張賢貹的交際能力,他只和同樣在star king當背景板的mblaq的g.o.能說上幾句話,也只敢拿他開玩笑,以至於筆記本上的很多梗都是圍繞著g.o.進行的。

  總歸比當年見個陌生的前輩就緊張得坐立不安的樣子要強多了吧,那時要不是尹鬥峻通過事前一遍遍普及禮儀方面的注意事項來安撫他的情緒,張賢貹覺得自己恐怕會在見到真人的時候失語。

  「g.o.、g.o.、g.o.……賢貹,你就不擔心你們成為我們和mblaq之間的第一個跨團cp?」尹鬥峻走到張賢貹身邊掃了一眼他的筆記本,說出口的話讓張賢貹心裡的那點敬慕和感激立即煙消雲散。

  粉絲之間弄的那些配對運作得好的話圈粉效果很不錯,因此藝人們對此或多或少都知道些。尹鬥峻看得比較多,張賢貹對此則興趣缺缺,至少在這個時期他沒什麼興趣,後來好歹是和隊友配,現在去搜與他有關的粉絲小說,基本上他的身份都是破壞權志龍和他某位隊友感情的第三者。

  不過為了適當合理地運用cp,張賢貹好歹瞭解了點,「不是你和准哥嗎」,他當即反駁回去。

  尹鬥峻跑到牆角畫圈:「賢貹你上個綜藝怎麼嘴巴變毒了呢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對於尹鬥峻裝可憐的舉動,張賢貹的對策是,直接給他一腳。

  天下太平。

  2010年3月2日,beast的第二張迷你專輯正式發行,與此同時,主打歌《shock》的宣傳緊鑼密鼓地展開。

  這時目前韓國的第一女團少女時代正在給已經在一個月裡拿了無數一位的主打歌《oh!》收尾,後續曲還要等上一段時間,倒不至於成為什麼威脅。cube方面最顧慮的,是與beast同時期回歸的kara,她們去年雖然被那萬年選不對主打歌的經紀公司坑了一把,《mr》這樣一首小神曲最後只換來一個一位,可是神曲就是神曲,一位拿得少不要緊,關注上去了就行,張賢貹記憶裡這樣的歌並不少,比如三年後的一首《barbarbar》。kara人氣今非昔比,主打歌《lupin》只要不算太差,壓制beast一點問題也沒有。

  除了kara以外,其他同時期回歸的歌手搶風頭的功力都不是那麼強——cube盡力為旗下的新人團挑了個還不錯的時機。往前是少女時代,往後rain和李孝利都要回歸了。和那些大物撞,死得幾率太大。

  這個宣傳期cube制定的策略是「綜藝制勝」,李啟光在mbc的《熱血兄弟》中固定,尹鬥峻輪番帶著梁曜燮和龍峻亨上《明星金鐘》、《改變世界的quiz》這些錄製時間長參演人數多還好收視可以的節目,張賢貹在star king孤軍奮戰,為曝光率不顧一切。

  但是,最重要的,還是一首好歌。ze:a的黃光熙、樸炯植、金桐俊在綜藝方面做得那麼好,最後也沒把組合的人氣提起來。

  從這點上講,beast是幸運的。

  《shock》沒有脫離傳統g的套路,能夠火起來是因為品質比較好外加聽眾們現在剛好好這一口。人民喜歡舞曲的時候《黑色眼鏡》出來都只能撲街,反之同理,口味要是改成小清新了,《gee》不一定玩得贏《櫻花結局》。

  從這點上講,beast也是幸運的。

  《shock》的熱烈反應體現在音源和搜索上,偶像組合拼銷量是要靠死忠的,beast顯然沒這個條件,但穩居前十行列的音源排名和上升的搜索量,都昭示著一個組合的嶄露頭角。

  人氣有的時候來得真的挺突然,張賢貹看著眼前長長的隊伍,心想。

  宣傳期裡公司給他們安排了幾場簽售,賣專輯倒是其次,主要目的是多和粉絲接觸一點鞏固鞏固忠誠度。這種事在宣傳《badgirl》的時候也幹過,可是眼前的隊伍,比那時長了三倍不止。

  人氣就是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回事。張賢貹追過星,看著眼前的粉絲們就好像看當年的自己,也許有點盲目,但不計回報地喜歡一個人,絕對是青春中很美好的一段回憶。

  「賢貹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歡笑啊。」張賢貹給一個粉絲簽名時,那個還背著書包的女孩子問。

  這個問題張賢貹上輩子問了很多次,這輩子也一樣,旁邊的李啟光都能答得上來:「賢貹的臉部肌肉比較懶,不是很搞笑的事是不會讓他笑出來的。」

  「所以他練習綜藝感的時候每回都找我。」張賢貹淩晨剛錄完《star king》,上午睡了四個小時就開始跑行程直到傍晚,人累得都要廢了他真沒什麼心情打趣逗笑,能做的只是儘量不冷場而已。

  女孩低頭盯著張賢貹裸露在外的、骨骼凸出的手臂看了一會兒,有抬頭看了眼他圓潤的臉,「好像是這樣的」,說完還很認真地點著頭。

  「謝謝了。」張賢貹笑過之後,真摯地看著對方。

  「嗯?」女孩明顯是新飯而且對張賢貹興趣不大,這會兒已經找李啟光簽名去了。

  「我以後再向別人解釋不經常笑的原因,就有證據了。」繼續真摯。

  見過beast的粉絲談及對張賢貹的印象,說的話往往很矛盾,比如:真摯過了有點無趣,但說話挺好玩的。

  得到了這樣一個矛盾評價的張賢貹此時心裡也挺矛盾,他一邊給下一個歌迷簽名一邊想:

  等我兩年後成了錐子臉又該怎麼弄呢?

  面對人氣的提升,張賢貹還是比較平靜的,但不能以他這個活了兩回的人為標準去要求其他成員——就連beast中性情最為豁達的孫東沄,還時不時地用手機查各大榜單的排名呢。

  「t-ara的歌排名上升得好快。」孫東沄小聲地自言自語。

  車裡的氣氛一時間被他弄得稍微有點低落,kara的《lupin》拿一位元的速度終於放緩了一點,t-ara又帶著《因你而瘋》回歸了。2009年是屬於女團的一年,男團除了那屈指可數的幾個,其他都被他們壓得一點脾氣也沒有。現在又要和女團撞,陰影多少有一點。

  《shock》固然給他們帶來了不少的關注,但粉絲陣營中的生面孔們暫時還不能給這些經歷了anti人數是粉絲的兩倍以上的新人帶來多少人氣實感。張賢貹在簽售會上遇見的那個對他瞭解流於表面的粉絲還算是好的,連成員都會認錯的新飯,他們這幾天也不是沒遇到過。

  張賢貹理解這種焦慮,出道不順的新人突然受到關注和喜愛,難免既興奮又不敢相信,還有患得患失。

  保姆車駛入停車場,剛剛還有點低落的beast在這一瞬間迅速地調整了模式。今天的《m!down》beast的錄製順序比較靠前,尹鬥峻帶著組合拜訪了本周新回歸的前輩後,六個人跑回待機室補妝,緊接著就是舞臺錄製。拋開自己的所有負面狀態全身心地工作,這一點先前心情低落的五個人都做得挺好。

  有一個人容易受情緒影響,但是他心情不壞……

  算算日子,初一位要到手了呢。

  壓軸舞臺的時候beast一起站在台下,準備稍後上臺聽主持人宣佈一位獲得者。籠罩自己的嚴肅的氛圍讓張賢貹有一點不習慣,周遭每一個人的緊張都寫在了臉上,就連平日裡再苦再累也一副嘻嘻哈哈樣子的尹鬥峻,此時的臉也緊緊地繃著。

  大家都知道,這是他們離一位最近的一次。

  「鬥峻。」張賢貹輕輕地拍了一下尹鬥峻的手背。

  尹鬥峻絞在一起的手指這下才鬆開,他扭頭看著張賢貹。

  「你要用這種表情上臺嗎?」

  「你倒是平靜」,尹鬥峻時常猜不中張賢貹的狀態,但對於其他成員,他都很清楚,用下巴將另外四張寫著緊張的臉指給張賢貹看,「你有辦法嗎,要不把問題一塊解決了吧」,對於「壓迫」張賢貹多幹點活,尹鬥峻覺得自己還是有執念的。

  「要不要打個賭?」張賢貹說

  「什麼?」

  為了不被其他藝人聽到從而拉來仇恨,六個大男人很沒有形象地聚集成一堆咬耳朵。

  「宣傳期結束以後我們一起去吃烤肉,如果今天我們拿到了一位,就是你們付帳,如果沒有,我一個人付帳。」

  張賢貹鎮定的態度讓其他五個人由緊張向恨得牙癢進發,痛快地接受了張賢貹的賭約。「就算拿不到一位,好歹能敲你一筆。」尹鬥峻代表五個人簽下了合約。

  這就叫補償心理,張賢貹心想。他對壓榨隊友的這點工資沒什麼興趣——一位拿到手後,向洪勝成那邊要點小獎勵是肯定沒問題的。他這樣做只是覺得好玩而已。

  不用再去想,他與隊友們之間,隔著的距離到底有多長。

  t-ara的《因你而瘋》在剛剛令beast的成員們很有壓力,但今天他們的對手並不是這首歌,而是音源成績斐然的2am《死也不能放開你》。

  主持人將兩首歌的各項分數一個接一個地念了出來,背後的大螢幕上出現一個個數字,但站在臺上等待結果的演出者什麼也看不見。

  「2010年3月第四周冠軍是——beast!」

  張賢貹的思維恍惚了一瞬,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旁邊的孫東沄眼淚已經奪眶而出,站在後面的龍峻亨也已經低下了頭,《shock》的宣傳期裡龍峻亨的造型非常強悍,這樣的造型配上那副蓄滿淚水的樣子……

  真不是一般地難看,張賢貹想。

  身為主持人的李準將話筒交給了梁曜燮,後者勉強整理了一下心情,按照在心裡修改了無數遍的腹稿說那其實沒什麼新意的獲獎感言。而鏡頭裡的張賢貹木著一張臉,眼神渙散沒有交點,精神渙散,倒與前世同一時間他的樣子驚人地重合在了一起。

  出道以來,重生帶給他的好處與壞處,都猶如井噴一般呈現在他的眼前。比如在beast最困難的出道時期,他與成員們共同地承擔了所有的諷刺、鄙視與攻擊,卻無法像上輩子一樣,一起以不成功便成仁的態度拼命,一起為現在的處境低落焦慮,一起為他們經歷無數挫折後得到的初一位,喜極而泣。

  尹鬥峻從梁曜燮的手裡接過了話筒,張賢貹的兩隻手纏在一起,偏過頭看著尹鬥峻倔強地昂首挺胸直視鏡頭的樣子,硬撐開的強硬的臉部線條,還有眼裡的淚光。

  這幫人哭得這麼難看還真是好久不見啊,上一次是——beast解散前的告別演唱會吧。

  在同伴們還在為當下殫精竭慮的時候,張賢貹想到的是那些令他不甘的未來,這就是距離。

  李啟光的眼淚本來一直含在眼眶中,然而當他強撐著說完一句話的獲獎感言以後,終於還是出現了破功的跡象,左手握成拳抵在人中的地方。孫東沄躲在張賢貹的背後,將額頭貼在張賢貹的後背上,張賢貹感覺得到那種溫熱的、帶著顫抖的觸感,他沒有轉身,而是向背後伸出了手,孫東沄的手在他的手掌上用力地拍了一下,然後又緊緊握住。

  要理解哭得掉形象的人對沒有落淚的人的嫉妒感……張賢貹忍著手腕處的不適。

  我恐怕不能在和你們一起憂慮悵惘,因為組合生涯中那些好的不好的事情,我都已經經歷過了,但此消彼長,我也許可以給你們更多希望。

  張賢貹想。

  《shock》的前奏響了起來,這是屬於一位獲得者的安可舞臺。

  張賢貹握著話筒,表情仍舊毫無波瀾,到自己的部分的時候,聲音卻宛如嘶吼。

  這才是第一個一位,我們會拿更多的一位的。

  比上輩子更多。

  作為唯一一個沒有在臺上哭得稀裡嘩啦的人,回到台下時,張賢貹已經做好了被隊友們齊心協力「圍剿」的心理準備。然而,他的確是被圍住了沒錯,被圍住以後發生的事情與他預想的有點不大一樣。

  「賢貹」,尹鬥峻將手搭在張賢貹的肩膀上,作語重心長狀,配上他還微微發紅的眼睛,卻有種滑稽的感覺,「安可表演的時候你太用力了」。

  剛拿到一位還要挑我的毛病?印象中尹鬥峻一直不是龜毛的人,甚至頗有些粗枝大葉,張賢貹對於隊長此時的表現有點不解:「嗯?」

  「在舞臺上情緒該宣洩就宣洩,別都憋在心裡。」尹鬥峻繼續說。

  鬧半天說的還是你們都哭了就我沒哭的事啊,張賢貹雖然固執有時候甚至有點沖,但這會兒情況特殊,他打算給隊友們順順毛:「不習慣,周圍那麼多外人。」這也不是假話,張賢貹的表現常常因為物件而異,在陌生人和朋友面前的表現兩極也就罷了,他在組合的演唱會上,也常常比在公演舞臺要活躍得多。

  「在我們面前也沒見你哭過。」龍峻亨在臺上就哭得不忍直視,到了台下更是變本加厲,現在六個人裡就他眼睛腫得最厲害。

  最早認識張賢貹的李啟光作證:「我在jyp的時候也沒見過他哭。」

  「唉,不對啊」,《big棒出道實錄》當年令還是足球選手的尹鬥峻萌生了成為藝人的想法,這檔出道節目他看了好幾遍,張賢貹在裡面的表現尹鬥峻印象深刻,節目裡第一次被淘汰的時候,張賢貹在鏡頭前可是哭得非常厲害,他越想越不對,「賢貹,你不會是——把眼淚都流光了吧」,這話說出來尹鬥峻自己都覺得矯情,但他找不到其他的解釋。

  合著他們都不相信我壓根就不想哭,張賢貹歎了口氣:「我說我根本沒有流眼淚的*你們信嗎?」

  不說他這一回的心態問題,其實在上輩子踏入二十代以後,張賢貹就不怎麼在人前流眼淚了,並不是在少年時期流光了眼淚,而是張賢貹發現,把自己的淚水暴露在人前,實在沒有什麼意義。愛著他的人,即使他像前世《shock》一位時那樣面無表情,沒有半滴眼淚流出,也能理解他的痛苦,不愛他的人,即使他哭得再傷心,他們的評價恐怕也只是「嬌氣」吧。既然如此,還不如省點力氣,張賢貹不喜歡自己的真情實感被品頭論足,也不喜歡主動地把他的不好的情緒傳遞給別人,屈指可數的幾次人前的哭泣,大多是出自感動,以及感謝。

  又想起過去的一些惡評了……張賢貹默默感慨了一下自己的小心眼。

  張賢貹的話讓待機室短暫地安靜了下來,五名隊友各自研究張賢貹那張平靜的臉,額頭上都刻著兩個大字:不信。他們仍然覺得,這個時常讓人弄不清他的想法的隊友,在克制他的感情。

  可是不信又能怎麼樣呢?

  本來想勸勸張賢貹不要把太多事放心裡塞著的五個人一時找不到答案。

  「對了,之前的打賭我贏了啊,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請客?」張賢貹斜靠在椅子上,問。

  ……

  「我有個提議。」龍峻亨開口了。

  「嗯?」

  「賢貹沒有流眼淚的*,我們就讓他有這種*吧。」

  五個人一擁而上。

  「喂!停手!癢死了……哈哈哈哈」礙於身上贊助的衣服不敢有太大動作的張賢貹勉強地躲避著那堆「魔爪」,為了改善氣氛,犧牲真不是一般地大。

  他在這一瞬間對綜藝咖充滿了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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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花瓣遊戲

  一位仿佛一個象徵——在得到他之後,beast上升的人氣,才終於得到了路人的認證,各種節目介紹beast的成員時,給組合加的首碼也成為了「最近人氣急升的大熱男團」,至少張賢貹聽到過好幾次了。

  付出與回報極度不成正比的《star king》他後來又上了一期,和李啟光上了一期《明星金鐘》,剩下的都是電臺節目。不過在這些節目裡,張賢貹最適應的反而是《star king》,因為他不需要說很多話。在電臺就慘得多,主持人一個話題接一個話題,張賢貹無法及時給出有趣的回答,說出的話很多都乾巴巴的,後來他也沒有說話的*了,安靜地在旁邊看成員們怎麼說。

  這個狀態不行啊,錄團綜會出問題的。

  還要靠自己在團綜裡的表現去把洪勝成弄去做身體檢查,張賢貹只好發憤圖強了。

  洪勝成早早就把團綜的臺本弄給了他,不過上面只有一個開頭,拍攝過程中很多東西都是要臨時規劃的。張賢貹記得就是在錄這個叫《idol maid》的綜藝的時候,由於李啟光、尹鬥峻、龍峻亨都有行程而放送分量還沒有夠,為了節目不開天窗,他和梁曜燮、孫東沄三個綜藝苦手男很痛苦地在屋裡做了很長時間遊戲。

  「到偶像宿舍做女僕這個創意……」尹鬥峻翻了個身探出頭對著下鋪,問出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誰來做女僕?」

  「反正不會是美女。」龍峻亨看得非常明白。

  「我聽說是申鳳善前輩。」張賢貹的一句話徹底擊碎了尹鬥峻的幻想,錄這個綜藝已經是太久之前的事情,他記得是有兩個人到他們宿舍的,一個是申鳳善,另一個是誰他也記不清了。

  「一點希望也不給我。」尹鬥峻鬱悶地又翻回去,憂傷地看著天花板。

  「別只關注女性話題,在她們到宿舍的時候我們用不用弄點事情,比如隱藏攝像機?」

  「這個主意不錯」,尹鬥峻說,「賢貹,你是不是還記得出道節目裡的事呢?」

  「看你們做得挺有意思,我也想試一下,你們有什麼建議沒?」張賢貹問。

  隱藏攝像機誕生已經近十年,方式多種多樣,但主業是舞臺表演的偶像要騙到在綜藝方面有豐富經驗的an,難度還是有點大的。躺在床上的五個人討論了一會兒,始終沒拿出一個可行方案。

  這時李啟光走了進來,他因為行程的原因回來得比較晚,剛剛洗完澡準備睡覺,就看見隊友們聊得熱火朝天:「你們在說什麼?」李啟光揉了揉眼睛,問。

  「賢貹拿到了我們團綜的計畫書,我們在說如果要搞一個隱藏攝像機的話該怎麼弄。」梁曜燮說。

  「隱藏攝像機啊,我們的演技能行嗎。」李啟光笑笑,說。

  龍峻亨卻在這時偏過頭看了他一眼,緩緩說道:「我有一個想法,不過需要啟光配合一下。」

  宿舍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張賢貹倒很平靜:「怎麼說?」

  「我找啟光的麻煩,兩個人吵起來,這樣應該挺逼真吧。」龍峻亨說。

  上鋪的尹鬥峻、梁曜燮和孫東沄都搞不清楚龍峻亨為什麼來這麼一出,這時又是張賢貹開口了:「啟光,你怎麼看?」

  「挺不錯的,隱藏攝像機的話,想怎麼吵都沒問題。」李啟光淡淡地說。

  「別太過火讓人看出來了。」張賢貹忍不住提醒道。

  「是那樣,就算是演戲,也委屈你稍微忍一下」,龍峻亨偏過頭,對李啟光說,「在外人面前會那麼做的人是我,不是你」。

  李啟光一下子笑了出來,「真麻煩」,他說。

  「低頭」這件事現在的龍峻亨做起來頗為彆扭,但有了開端,後面的事情會慢慢地水到渠成。

  張賢貹可以繼續編他的段子了。

  合格的段子手需要靈活地運用各種新鮮的資訊,原本已經對那些「古老」的電子產品興致缺缺的張賢貹被迫重新開始與智慧手機相親相愛。

  「嗯?」張賢貹開手機的時候時常會進cube的群看一看,現在cube旗下只有和beast,兩個團一起練習,關係不錯,就湊在一起開了個群。

  群裡面尹鬥峻上傳了一張照片,是金炫雅和龍峻亨的合影:「這樣下去緋聞都出來了,金炫雅你不解釋一下嗎?」

  下麵有金炫雅的回復:「同事的合影而已,和你我有什麼可解釋的。」

  再往下就是正在刷屏的各路人等對尹鬥峻的調侃,當然也有對金炫雅的,不知為何粉絲中對金炫雅和龍峻亨在一起抱支持態度的人還不少,奉勸金炫雅「抓住機會」的話也不是沒有——大多數人都是一邊在鼓動金炫雅,一邊在奉勸尹鬥峻「死心」。

  張賢貹繼續往下看,梁曜燮還發了一條:「作為隊長,別和峻亨搶。」一口氣黑了兩個人。

  龍峻亨在年初曾為金炫雅的solo曲《change》做了feat,粉絲中有兩人戀愛的傳聞,兩個團的人時常會拿這個調侃,因為龍峻亨和金炫雅完全是歡喜冤家,互嗆幾句簡直是常事。

  張賢貹當然不會在意這些,不過梁曜燮的話讓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自己對金炫雅的心意,什麼時候對成員們表明比較好呢?

  倒不是擔心會出現同組合成員喜歡上同一個女人這種狗血的事情,上輩子他和金炫雅直到2012年才確定關係,之前成員們也沒人與她有過什麼曖昧。只是即便他沒有現在就去追求金炫雅的想法,他的事情,成員們早晚也是一定要知道的。

  張賢貹收起手機,陷入了沉思。

  「我真的對他沒什麼想法就是普通朋友,你們和beast那幫人沒有一起拍過照片嗎?」金炫雅真的不明白,在cube的放任下和beast整天湊一塊,為什麼就自己和龍峻亨搞出了緋聞。

  如果是和張賢貹的話好像還稍微合情理一點。

  隊友們拿這個調侃金炫雅,倒不是出於什麼惡意,只不過是人天生的對於八卦的興趣罷了。金炫雅有點急了,她們就不再抓著不放。

  「那炫雅你和我們說說,你喜歡的男生是什麼樣子?我們下回遇到不符合條件的人就不會瞎猜了。」許嘉允笑著說,歸根結底是換個方向繼續八卦。

  「個子一定不要高,我之前提到的對於理想型的描述裡,這個是真心話,一米七五有點勉強,一米七左右剛剛好。」金炫雅說。

  對於金炫雅在身高方面的特殊口味,四名隊友都表示無法理解。「為什麼這麼想?」南智賢說出了她們的困惑,「不是個子高一點看起來有安全感嗎?」

  「要是依靠對方的話,我反而會沒有安全感,我喜歡那種平視的感覺。」

  「我沒聽懂。」權昭賢說。

  看這個樣子隊友們今天是不會在這個問題上輕易地放過自己,金炫雅靠在牆上揉著懷裡的抱枕,難得地開始對她一直以來感覺優先的擇偶觀念進行系統的總結:「和我在一起的那個人,在我看來應該是像朋友一樣的人,我們在一起之前要對彼此有很深的瞭解和信任,盲目的成分儘量少一些,事業上要保持獨立,精神上要有一定的依賴和互補但不要太過分……兩個人彼此之間的影響最好是對等的。」

  「就是說那個男人既能讓你信任給你一些精神方面的依靠,又能接受你對他的影響和引導,對吧?」金炫雅在描述自己的時候用詞會更注意一些,全智允就沒那麼多顧忌了。

  「有點像……可是……」金炫雅覺得這個概括好像有些不對勁,又一時無法明確地說明哪裡要改一下。

  坐在金炫雅的床邊對她形成「圍剿」之勢的四人組齊齊歎了口氣。

  「炫雅,這樣的話,你只能一直單身了。」南智賢說。

  「為什麼這麼講啊。」金炫雅不滿地嘟起了嘴。

  「有你說的那種人嗎?」許嘉允「沉痛」地問。

  「讓我想想……」

  然而,金炫雅還沒來得及把認識的男性照著她的標準一一比對,腦海裡就瞬間浮起了一個人的面容。

  怎麼會是他?

  所謂「花瓣遊戲」,就是陷入暗戀卻不知道對方怎樣看待自己、也不敢去表白的女孩子,一片一片地把花瓣撕下「他愛我,他不愛我,他愛我,他不愛我……」,能得到「他愛我」的結果心裡就會好受一點,得到「他不愛我」就再去糟蹋一朵花,當然,如果連續幾朵都是「他愛我」的話,也許能鼓起勇氣去表白也說不定。

  金炫雅現在玩的「花瓣遊戲」卻有一點特別。

  「我喜歡他,我不喜歡他,我喜歡他,我不喜歡他,我喜歡他……」

  粉絲送的又一朵玫瑰花就這麼被金炫雅給糟蹋了。

  發現自己的擇偶標準簡直是為張賢貹量身定做,這件事給金炫雅帶來的刺激非同一般,之前超乎尋常的關注還可以說成是好奇,可是被隊友們評價為「這麼要求你一定嫁不出去」的擇偶標準,張賢貹竟然完全符合,就不是一句「巧合」可以概括的了。

  她後來又鬼使神差地給龍峻亨打了個電話,聊了兩句以後她開始「聲討」:「你們今天好像都挺閑的,拿我尋開心那麼長時間。」

  「我不是也一塊被涮了」,龍峻亨喊冤,「不過最近確實事情不多,打歌剛剛結束,大家的通告都少了,除了練習也就上上網」。

  「這麼說的話,啟光哥和賢貹哥是不是最忙的兩個?我今天沒看見他們說話。」金炫雅說。

  「他們兩個本來就不怎麼在群裡發言好吧……不過啟光的事確實還比較多,他還有綜藝的固定,賢貹倒沒有什麼事情,《star king》公司也不讓他去了,現在正琢磨著未來的團綜呢」,龍峻亨說到這倒感覺有一點不對了,「怎麼這麼在意我們拿你開玩笑的事啊,你不會真的對我有意思吧?」

  「怎麼可能!」金炫雅脫口而出,說完才發覺自己的反應太過激了一點,改變了語氣,用咬牙切齒來掩飾虛張聲勢,「我只是很期待,你們什麼時候也閑得給自己弄出點緋聞來」。

  「那可要讓你失望了,我們要爆發緋聞,估計只有『合照』這一種方式,而除了已經吸取教訓的我以外,其他的人認識的女藝人都挺少,像賢貹那樣的,估計再過幾年都不可能有與其他女偶像的合照。」龍峻亨笑道。

  「這麼肯定?」

  「是啊,性向看上去也沒問題,我在懷疑他是不是心有所屬了。」

  「是嗎?」對話在向一個她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金炫雅察覺到這個趨勢,趕快應付了兩句,就結束了對話。可是事情並不能夠到此結束。

  ——聽到龍峻亨的話以後她心裡陸續出現的喜悅與緊張,到底應該作何解釋?

  金炫雅給龍峻亨打電話的時候,她本來是正在宿舍裡拆粉絲寄到公司的禮物的,最後被龍峻亨的話攪得心亂如麻,好死不死放在眼前的玫瑰花就順利成章地遭了秧。

  我喜歡他。

  我對他非常關注,不僅僅是他對於感情的態度,甚至包括他的事業和人際關係。

  我不喜歡他。

  關注的起源僅僅是好奇,至於其他的關心……我對朋友一樣很關心。

  我喜歡他。

  他與我理想中的戀人完全契合,可以信任,經歷相似能夠相互理解,他對我也足夠尊重,能夠聽取我的意見。

  我不喜歡他。

  我對他的態度一直有著不滿,對他古怪的「分寸」也很不適應,我見到他的時候沒有心跳加速一類的悸動,更不必說愛情。我只是覺得他可以成為一名非常好的「男閨蜜」而已。

  我喜歡他……

  金炫雅陸續地想起了張賢貹在醫院突兀的表白,電視機前和她一起見證big棒和wondergirls登上巔峰時的平靜,在cube一同練習時嚴肅認真的樣子,在一些不易察覺的地方對她的關心,還有刻意的疏遠,也想起了他曾對他坦露的真心,對於一個人來說再正常不過,說出來卻會令外人感覺不光彩甚至卑劣,但是張賢貹毫無保留。金炫雅敢說她是公司裡最瞭解張賢貹的人,她知道他的堅持、他的執著、他的頑固、他的敏感以及各種的小心思,她知道張賢貹有多好,也知道他能壞到什麼地步,如果說有什麼是不敢確定的,恐怕還是……他對感情抱著怎樣的打算。

  我不喜歡他……

  金炫雅低下頭:那朵玫瑰花,只剩下光禿禿的枝莖。

  金炫雅盯著散落一桌的玫瑰花瓣看了很久,過了一會兒,她深吸了一口氣,又拿起了一朵。

  「炫雅,你在幹什麼?」許嘉允剛去東大門掃完街回來,拎著千挑萬選後買好的一身走進門,就看見了金炫雅面前的一堆玫瑰花瓣,還有旁邊的幾根看上去很可憐的花枝。

  「粉絲送了玫瑰花,我想弄個香包之類的東西。」金炫雅說。

  金炫雅與花瓣之間的愛恨情仇,張賢貹是絲毫不知情的。《shock》的打歌結束以後他們的確清閒了一段時間,但隨著四年一遇的世界盃的臨近,beast的行程表又漸漸地滿了起來。這與回歸沒什麼關係,舉國上下都在關注韓國男足,這時的beast還沒有膽子去跟國家代表們搶關注度,洪勝成明確地說了,下一次回歸一定是在世界盃結束以後。

  他們的行程之所以多,是因為足壇盛宴開始之前韓國無處不在的世界盃應援行動,具體到娛樂界,除了各種綜藝節目都儘量向世界盃和足球靠攏以外,各種各樣的公演也被冠以「為世界盃應援」的主題。

  比如這場由sbs舉辦的rt,說是rt,其實只是找塊大一點的空地搭個小舞臺而已,幸好beast人數不是很多,《shock》的舞蹈占地面積也不大,不然跳舞的地方都有點懸。

  「接下來就是我們的順序了吧。」張賢貹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問道。beast不是一開始就在這裡待機的,他們也不是很關注順位問題。

  「沒錯,先是《shock》,然後是《special》」,尹鬥峻環視了一眼隊員們,「大家都準備好了吧」。

  「ok」,龍峻亨說,其他的成員也都很放鬆,這兩首歌他們在打歌舞台和各種公演現場都唱過無數遍了,一點壓力也沒有,外面那點小雨暫時構不成什麼干擾,「鬥峻,是不是該把麥給我們了?」

  「我去問一下。」尹鬥峻說。

  尹鬥峻跑去問工作人員了,其他人只能無聊地等待著上臺。演出服都換上了周圍又是一片兵荒馬亂,張賢貹沒法像在待機室裡一樣聽音樂或者寫段子,乾脆仔細觀摩起成員們的新髮型來。

  說是新髮型,其實變化並不算大,尹鬥峻和孫東沄基本無變化,梁曜燮和李啟光是在原有基礎上把發色染黑了些,龍峻亨的頭髮留長了點,至少把頭皮都遮住了,看上去少了很多戾氣——說到這裡,其實髮型變化大的就一個,那就是beast的萬年髮型實驗田張賢貹同學。

  蓬鬆帶卷的黃毛倒不是那麼難看,只是……張賢貹低頭看著遠處雨水在地上濺起的一朵朵小水花:這髮型不防水,回去以後是不是該找造型師補上點顏色?

  但很快他就顧不上這點事了。

  「他們說音響設施出問題了。」尹鬥峻回來的時候,臉色不怎麼好。

  「所以,我們要怎麼做。」張賢貹問,韓國娛樂產業發達但這與硬體水準畫不上等號,他對此深有體會。

  「清唱,伴奏放不了。」尹鬥峻說。

  幾個人互相看了看彼此,最後張賢貹先開口了,「那就清唱吧,像我們在練習室裡做的一樣」,他說,「連收音耳麥都省了」。

  張賢貹平靜的反應傳染到了其他人身上。「只能這樣了」,尹鬥峻說,「注意不要儘量不要錯拍,就算錯也少錯點,讓後面的人能調整得過來」。

  「交給我吧,你們漏拍了我就把rap說快點,搶拍了我就說慢點。」龍峻亨笑著說道,作為一名走「卡節拍」路線的rapper,他對節奏的感覺是beast中最強的一個。

  尹鬥峻向前伸出手,其他人陸續地把自己的手壓了上去:

  「so beast!」

  
第23章 very good

  清唱對beast來說確實不是什麼難事,如果身體狀態沒有問題的話,甚至比假唱要容易得多。沒有了伴奏,稍微錯點拍觀眾不會很敏感,beast在臺上表演的時候真心覺得挺放鬆,聲音都比平時大了些。音準對他們根本不是問題,在台下的意外與緊張,只是因為他們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而已。

  一切順利,除了《shock》快要唱完的時候音響問題解決,突然的伴奏聲給臺上的人帶來了點小驚嚇以外。

  大家都把這當成了一個小插曲,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所以第二天早上,六個人被權俊健吵醒,睡眼朦朧地打開手機照著權俊健的指示去看官咖人數,都被眼前的數字嚇了一跳。

  「這是……一個晚上漲了一萬?」驚訝之下李啟光的舌頭笨拙程度迅速地向龍峻亨看齊。

  而龍峻亨聽到李啟光都大舌頭了,默默地決定保持沉默,反正他這時候開口估計沒人能聽懂他在講什麼。

  「出什麼事了?」尹鬥峻一頭霧水地問。官咖人數上漲是好事沒錯,但這不是在宣傳期,一天突然漲了一萬多,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張賢貹卻突然有了些第六感:「昨天清唱《shock》的事嗎?」

  「沒錯」,權俊健說,「網上好評很多」。

  六個人這麼一鬧都徹底清醒了,但清醒之後他們仍然很難理解。「最近不流行mr吧,哥。」孫東沄說。「mr刪除影像」在一年前曾紅極一時,消去伴唱留下原聲的作法讓很多唱功不佳的當紅偶像紛紛中槍,但什麼事物的流行都是有時限的,mr也不例外,現在除了有專門的技術人才會做mr視頻放在網上,大眾對歌手們的mr效果已經沒有那麼高的關注度了。

  「也許是最近缺少實力得到認證的偶像吧」,權俊健說,「僅憑實力你們就可以有不錯的好感度了,代表讓你們少說點話,多拍點黑圖倒沒問題」。

  張賢貹卻沒空理會洪勝成的幽默感:他終於記起來這件事了。

  2010年的夏天,街頭公演,音響故障,整首清唱,帶來的不僅僅是急升的好感度,在日後各種假唱技術不斷更新換代的時候,那一場天然的消音演出,成為了beast演唱實力的有力證明。

  現在才有點印象,過去的事真的是忘了很多……昨天直到表演完都沒反應過來。張賢貹不禁捂臉:說是重生,除了經驗比同齡人多一些外也沒什麼其他不同——過去做藝人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忘記了大半,日子過得還挺有「新鮮感」的。

  有「新鮮感」固然聽上去不錯,可是面對即將到來的綜藝節目,對流程沒多少印象在一切靠事先規劃的張賢貹看來並不是個好現象。

  算了,先解決隱藏攝像機再說。張賢貹跟作家聊完以後又單獨找了節目pd,然後才回歸隊伍,等待錄製開始。

  beast成員接到《idol maid》錄製通告的部分已經拍過了,幾個人挨個說了一遍自己的理想型,然後就得知了「女僕」人選是申鳳善和鄭佳恩的悲慘現實,既然來宿舍的不是美女,自黑無下限的beast自動地由癡漢狀態進入黑化狀態,開始熱火朝天地討論如何用隱藏攝像機給「女僕」們一個難忘的初印象。

  「beast的隱藏攝像機真的會成功嗎?」節目播出的時候,作家加上了這樣一條字幕。

  其他暫且不論,beast整人時的敬業精神是一等一的,為了配合劇情讓李啟光表現出疲倦狀態,拍攝的前一天晚上五人打算挨個找李啟光談談人生,李啟光被逼無奈指天發誓他的演技一定不會出問題,五個人這才罷手放他去睡覺。後來龍峻亨還偷偷地對張賢貹講:「第一次成為中心卻是因為這個,我們是不是有點不厚道?」

  然後,兩個人各懷心思地相視一笑。

  也許是被隊友們的綜藝熱情搞得有點害怕,李啟光在演技上確實很花心思,從鏡頭打開的那一刻開始,就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申鳳善與鄭佳恩到宿舍之後beast向前輩們問好,他也跟在後面,神情萎靡不振。在兩位搞笑女藝人表明她們就是來當「女僕」為男idol服務後,定位為「美女至上」的尹鬥峻一秒變身地主階級,對如何壓榨現成的勞動力蠢蠢欲動,並意圖拉著隊友們一同變身資本家。在關於「女僕的一百種使用方法」的beast內部盤點中,尹鬥峻、梁曜燮、龍峻亨、孫東沄四個人說得熱火朝天,張賢貹只說了兩句話就不再開口,倒符合如今他「輕易不開口,開口高次元」的特點,但是作為綜藝咖的李啟光的沉默,看上去就有點反常了。

  「說兩句話」,隱藏攝像機開始,龍峻亨用手肘捅了一下李啟光,「你平常在鏡頭前不是話挺多的嗎?」

  這話說得其實有失偏頗,李啟光並不是走話嘮風格的綜藝咖,他走的是裝傻風格,鏡頭外李啟光不是很愛說話,鏡頭中央也只是好一點罷了。

  張賢貹連忙站出來打圓場:「啟光,這時候不要太善良了。」

  「這也是為了節目效果。」尹鬥峻說著,還抬頭看了下申鳳善和鄭佳恩的反應。

  申鳳善作為一名出道多年的an什麼陣仗都見識過,即使是張賢貹也無法從她的表情裡看出什麼端倪來。鄭佳恩年輕一些,倒會有些情緒流於表面,但張賢貹感覺,鄭佳恩一方面察覺到了不對,另一方面還是有懷疑的。

  隱藏攝像機對於搞笑藝人,是再熟悉不過的一個東西。

  「先把廚房解決了?」李啟光提出了一個方案。

  張賢貹卻歎了口氣:「啟光,剛才曜燮說過這個了。」梁曜燮也有點不滿:「剛才你沒有在聽嗎?」

  「看不下去」的pd這時終於站了出來,叫停錄製,說:「啟光的狀態好像不大好,你們調節一下,五分鐘以後重新開始錄這一段。」

  即使是真人秀節目,也不是沒有剪輯和拼湊的。張賢貹當年錄這個綜藝的時候留下了「說謊者」「吹牛者」的形象,其實也有剪輯的一份功勞,因為他需要有一個明確的定位,節目組就圍繞著一個主題展開了剪輯,張賢貹在節目裡比較「好面子」不假,可大多數時候還是一個安靜的美男子,最後硬生生成了一大齡熊孩子。

  pd的配合是一個重要的環節,如果成員間的矛盾顯而易見,節目組卻毫無反應,申鳳善和鄭佳恩不可能察覺不到詭異之處。現在節目錄製進入暫停時間——如果忽略屋裡安的偷拍用攝像機的話,beast的表演卻漸入佳境,他們不用再考慮現在的舉動是否適合出現在節目錄製中了,尹鬥峻作為隊長去向節目組與兩位前輩致以歉意,龍峻亨拉著李啟光走到角落裡,小聲地爭執著,張賢貹站在兩人旁邊,時不時勸一兩句。

  一切向beast出道初期的隊內關係看齊。

  鄭佳恩已經動搖了,「前輩,這……」,她小聲地對申鳳善說。娛樂圈裡什麼消息都傳得快,李啟光和隊友關係不好的事她是聽說過的。

  「不要著急,再看看。」申鳳善的眼底沒有絲毫波瀾,她對鄭佳恩笑笑,道。

  龍峻亨和李啟光的「爭執」愈演愈烈,起初被壓制的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

  「你有別的管道,可我們沒有。」

  「龍峻亨你有完沒完……」李啟光話還沒說完就被張賢貹捂住了嘴,往臥室那邊拖了兩步。

  「這是什麼場合你們還吵!」張賢貹小聲說,順便還踢了龍峻亨一腳。

  這邊還吵著,尹鬥峻那邊已經開始忽悠了。

  節目組先前和兩位元女僕就節目流程通氣的時候扯了個謊,說要玩一個分隊遊戲,每個「女僕」各有三個成員作為服務物件,在下一期還會做兩隊的對抗。尹鬥峻就在拿這個分隊做文章,「說出來很不好意思,峻亨和啟光這些天呢……關係實在很尷尬」,尹鬥峻一邊說一邊鞠躬致歉道,「接下來分隊的時候前輩能不能幫幫忙,把他們分到兩個隊伍?」

  「做假簽嗎?」分隊用的是抽籤法,申鳳善與鄭佳恩剪刀石頭布,贏的人抽籤選擇,用來做簽的是寫有成員名字的紙片,十分容易偽造。

  「嗯」,尹鬥峻又一次鞠躬道歉,「第一次錄節目就這樣真的非常對不起,但我很擔心接下來錄製會出問題,拜託了」。

  「好好管一下你的隊伍。」申鳳善說,鏡頭前花癡大媽的形象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正統的前輩氣場。

  「是。」尹鬥峻連連應聲。

  進入抽籤環節,六個人或蹲或坐,看著前面兩個女人為了分組剪刀石頭布。除了孫東沄有點「戀姐情結」對申鳳善「一片丹心」,其他人都傾向于鄭佳恩——雖然an在長相上一般都沒什麼可以稱道的地方,相比申鳳善,鄭佳恩還是要養眼不少。

  第一輪剪刀石頭布,申鳳善勝,她誇張地用手臂將地板上的六個紙團都圍在自己的懷裡,在beast眾人「只能選三個人」的提醒下悻悻又依依不捨地從中抽出了一個紙團。「峻亨啊,過來吧。」

  申鳳善笑顏逐開,滿臉寫著「不高興」的龍峻亨鬱悶地抱住了頭。

  此後鄭佳恩連勝兩局,先後抽走了張賢貹和梁曜燮,然後,選擇權又回到了申鳳善的手上。

  打開紙團,申鳳善故作「悲傷」歎了口氣:「雖然那個人很嫌棄我,可是……鬥峻,過來吧。」

  尹鬥峻一臉苦相地走過去,還很不甘心地確認了一下,「為什麼——」,他捂著臉誇張地哀嚎起來。

  ——其實紙條上寫著的是「李啟光」。

  接下來鄭佳恩抽到尹鬥峻的時候,喊出了「李啟光」的名字,順便使障眼法調換了紙團,做得有點拙劣,但李啟光看上去毫無所覺。正常情況下人都不會往那個方向想,六個人裡面,檢查了紙團的只有尹鬥峻一個而已。

  所以最後的分組結果是,尹鬥峻、龍峻亨、孫東沄在申鳳善組,張賢貹、梁曜燮、李啟光在鄭佳恩組。

  「隱藏攝像機!」

  這話不是出自beast成員之口,而是節目pd說的,說完還問申鳳善和鄭佳恩:「兩位感覺怎麼樣?」

  鄭佳恩有點怔住,沒有答話,申鳳善倒非常淡定,「我早就看出來了」,她說,「你們的演技還要再練練,不然只能蒙一下佳恩」。

  「我開始還有點懷疑的,後來怎麼漸漸地就信了呢」,鄭佳恩捂臉,身為放送人被idol騙到,真是黑歷史,「鳳善姐你也不提醒一下我」。

  「我以為你看得出來」,申鳳善很冤枉,「這個計畫太複雜中間出紕漏的地方有很多啊」。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了隱藏攝像機劇本的撰寫者——張賢貹的身上。

  「賢貹——」

  在尹鬥峻逼人的目光下,蹲在地上的張賢貹向後挪了兩步:「怎麼了?」

  「你不是說複雜一點更逼真的嗎?」剛才還鬧得不可開交的龍峻亨和李啟光此時卻結成了統一戰線,「我們演得都要累死了」。

  辛辛苦苦地演了半天,想要欺騙的物件實際上卻在看好戲,大家決定找一隻替罪羊,制定計劃的張賢貹成了最好的選擇。

  「喂,你們這是幹什麼。」張賢貹的眼神躲躲閃閃,時不時地往後看。開玩笑,五個人跟大灰狼一樣步步逼近,他張賢貹什麼時候淪落到「團欺」這種定位了啊。

  不過這位置的確有點不利……張賢貹猛地起身後撤,試圖退入臥室據門而戰,但是也許是因為蹲得時間太長了之後起身又太猛,張賢貹站起來向後退的時候重心沒找好,腳下一滑,人便向後倒去。這種狀況任誰都沒有辦法事先預料,張賢貹的身體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腦袋就「邦」地一聲跟門框撞了個結結實實,然後在重力的作用下滑倒在地板上,一動不動。

  所有人一時間都傻了。

  尹鬥峻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去查看張賢貹的情況,然後倒抽一口涼氣,臉色難看地收回了手——他的手指上沾染著暗紅色的液體。

  「張賢貹,你別嚇我。」龍峻亨想把張賢貹扶起來,又不敢亂動怕引發其他後果,咬咬牙乾脆先把手伸到張賢貹鼻子那裡,發現有呼吸以後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賢貹,張賢貹……」李啟光試圖確認張賢貹的意識是否還在,得到的卻是令人失望更令人害怕的結果——沒有任何回應。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們也都慌了,總pd沒有發話,她們只能面面相覷,看上去很安全的室內拍攝節目居然出了這樣的意外,雖然她們沒有責任,但這沒法不讓人感到彆扭和擔心。

  「先送醫院看一下,在這裡怎麼做都沒用的」,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的申鳳善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但綜藝節目的拍攝本來就充斥著各種意外,她的反應速度比其他人快多了,說完以後申鳳善又看著pd,「pd,你看——」

  pd點了點頭:「就這樣。」

  尹鬥峻上前,在梁曜燮的幫助下把張賢貹弄到了自己的背上。一旁觀看節目錄製的經紀人權俊健向工作人員和兩位前輩道了歉後,就在尹鬥峻的旁邊,在眾人的目送下一起往門外走。

  然而就在權俊健打開門的時候,尹鬥峻突然轉回身。

  耷拉著腦袋伏在他背上的張賢貹抬起頭:

  「隱——藏——攝——像——機。」

  張賢貹這次是真的被「圍剿」了。

  「我定完計畫以後覺得這樣好像騙不過鳳善姐姐,就有了連著做兩個隱藏攝像機的想法,又和鬥峻還有pd商量了一下,定了這個計畫」,張賢貹一邊揉著腦袋一邊苦著臉說,「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這麼做的,出血效果是因為後面有塗顏料,可是這麼撞也好疼」。

  沒有人同情他。

  「那為什麼不跟我們說?」梁曜燮問,可愛形象什麼的都給我見鬼去,今天就讓你們看看小可愛也是會很生氣的。

  你這張臉本來就不好看生氣的樣子更難看……張賢貹的思緒飄散了一瞬,又在攝像機鏡頭的提醒下及時地又飄了回來:「這種突發事故,事先說了的話你們的反應恐怕就不真實了……鬥峻,你說是不是?」張賢貹決定拉人下水。

  「呵呵……」一下子成為了眾人目光的焦點的尹鬥峻乾笑了兩聲,「這樣成功率高啊,你們看,第一次鳳善姐姐看穿了,這次不是也沒能騙過去嗎?」他在眾人「可是我們也被騙得很慘!」的殺人目光下待了一會兒終於撐不住了,轉而向pd求助:「pd大人,我們這麼做都是為了節目效果,節目效果。」

  「咳」,龍峻亨這時候咳了一聲,「鬥峻,賢貹」。

  被點名的尹鬥峻和張賢貹都看著他,龍峻亨的仍然是那副陰沉的表情:「不要以為你們兩個是年紀最大的,我們就不敢把你怎麼樣。」

  啊?兩個人還沒反應過來,龍峻亨搶先一步,繞到張賢貹後面鎖住了他的手臂:「啟光,上。」

  至於尹鬥峻,他自然而然地被梁曜燮和孫東沄給瓜分了。

  鏡頭默默地記錄了張賢貹被龍峻亨制住又被李啟光照著剛才磕到的地方狂敲的「慘狀」,又默默地轉過來,對準從來隱藏在鏡頭之後的pd大人。

  節目播出的時候,螢幕下方出現一條字幕:

  「不要以為你是pd,我們就不敢把你怎麼樣。——by全體工作人員。」

  緊接著鏡頭就被一隻手給遮住了。

  等錄夠第一期分量,身體與精神都受到了多次極大程度的摧殘的張賢貹連續幾天陷入了「能不開口就不開口」的狀態。

  好吧,他沒有那麼弱。可是錄一集精彩的節目而且還要全程參與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太費精力了,在《star king》錄製過程中從來沒有說過二十句以上的話的張賢貹表示無法承受。

  結束一天的行程躺在床上,死活都無力弄出新段子的他都開始思考,要不要以「受傷太深」作為藉口,在下次錄製時用萎靡不振狀來偷偷懶。

  張賢貹右手輕輕地揉著頭頂磕到的地方,左手把手機掏出來。螢幕上顯示的是洪勝成的短信。

  什麼事?張賢貹帶著疑惑點開,洪勝成的一大段嘮叨就彈了出來。

  「剪輯好的節目我看了,你表現得非常好,我之前居然沒有發現你在綜藝方面還挺有潛質的,繼續加油。公司最近在完善這方面的培訓,你有空的話可以去聽一聽,去大學聽課的時候你也可以去放送演藝系旁聽一下。」

  最重要的是最後一句話:

  「我之前說你在綜藝裡表現得好的話我就答應你的一個要求,現在我履行承諾,可以告訴我你想要什麼了嗎?」

  張賢貹手一抖,右手直接按到了頭上,他疼得抽了口涼氣,但張賢貹絲毫不在意,他兩眼發亮,雙手攥著手機,不停地輸入又刪除輸入又刪除。

  這一次沒白辛苦!

  
第24章 奇跡

  時間已經到了深夜,cube的社長辦公室卻依然亮著燈。有的成功者可以同時享受閒暇與財富,但洪勝成絕對不是這種人。要換來更高的位置,就必須付出更多的汗水,洪勝成始終堅信這一點。

  更何況,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的他,身體狀況完全可以支援高強度的工作。

  所以在看到張賢貹的短信的時候,洪勝成隻覺得困惑,如果還剩下一點其他的什麼,那也只能是好笑。

  「體檢?」一個人呆在辦公室裡,洪勝成不必像在外面一樣時刻維持表情的平靜淡定,他的嘴角向下撇了點,「我最近連噴嚏都沒有,這小子是怎麼看出我身體不行的?」

  本以為他和誰戀愛了,還偷偷地查了下張賢貹與公司內外女性的接觸情況,好容易確定張賢貹就算真戀愛也在他控制的範圍內,結果張賢貹告訴他,他想多了。

  洪勝成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算了,這總歸是好事情,這個年紀身體出隱患的不少,查查也不壞。」洪勝成揉了揉太陽穴,給張賢貹回復了短信:

  「好,體檢專案由你安排,但時間最好控制一下,不要以為只有你們忙。」

  懷疑的種子剛剛在洪勝成的心裡發芽,就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倒春寒凍回了休眠狀態。

  2010年的夏天,網上一個專爆cube家各種趣事的內部人員更新了關於beast的消息:

  「beast的新團綜已經拍完兩集的分量了,下個月就播出,是和申鳳善一起拍的。聽說第一集裡張賢貹的表現很搶眼,但具體情況樓主當時不在現場所以不清楚,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個人的料……龍峻亨最近在工作室搞創作,所以可樂喝得比以往多了些,經常被張賢貹和梁曜燮押到健身房減肥算不算?

  說到張賢貹,他給樓主的感覺很奇怪,明明不怎麼喜歡鍛煉身體吃東西也很隨意,可是對別人的身體狀況又特別關心,前幾天自己出錢請洪代表去做體檢,樓主聽到的時候真是……洪代表還真的去了。今天他難得不在練習室,聽說又是去陪父母做體檢。樓主覺得有必要打聽一下他有沒有什麼親戚在醫院工作,負責拉體檢名額的那種。」

  「樓主,為什麼不懷疑是女朋友?」偶像們或天然或人造的「個性」粉絲見的很多,張賢貹這樣不算什麼稀奇的,她們的關注點都放在其他地方。

  「拜託,不打歌的時候整天泡練習室,打歌的時候不出待機室的人,找男朋友都比找女朋友容易好嗎?」樓主回復道。

  更多的人關注的不是感情問題:「樓主,洪爸爸他真的去了?」

  洪勝成真的去了。

  張賢貹又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沒有洪勝成的來電或者短信,他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對洪勝成主動提起,以及,是否有必要這麼做。

  他在安排檢查項目的時候除了常規的身體檢查以外特意在神經方面加了幾項,而洪勝成在檢查結束後沒有回復諸如「謝謝關心我的身體很好所以你的錢白花了要不還是我付吧」這些話,結果是怎麼樣,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肌萎縮側索硬化症,要任何人去面對這個事實都會很殘酷,可是為了一個好結果,必須要先去面對才行。這是張賢貹用了很長時間,才漸漸明白的道理。

  「心臟那裡有點小問題,不處理的話會成為很大的隱患,當然,值得慶倖的是現在問題已經被發現了,我開一些藥,按時吃就好,以後飲食和工作上也要注意一點,人到中年了,身體經常會在不知不覺中出一些毛病。」醫生把體檢報告遞給張泰植,微笑著說道。

  張泰植動作僵硬地接過體檢報告,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在正常的情況下,提前發現身體的隱患,他應該是高興的。可是體檢的結果與兒子的夢境又一次驚人的重合,不祥的預感開始在他的心裡瘋漲。那到底僅僅是一場夢,還是——兒子迅速的成熟,又是否與此有關呢?

  張泰植偏過頭,去看站在身邊的兒子。然而就在他轉身的同時,就被張賢貹抱了個滿懷。張賢貹擁抱著他,將臉埋在他的肩膀上,張泰植輕輕地拍著兒子的後背,心裡再多的懷疑與驚懼,都在這一瞬間被溫暖的情緒取代了。

  「我又沒有事,你這樣幹什麼。」張泰植和兒女之間的溫情互動並不多,這樣的情景讓他有點不知所措。

  張賢貹仍然緊緊地抱著他,沒有抬頭,更沒有說話。

  「先鬆開……」張泰植更加尷尬,說話都不大流暢了,「我不會有事的,我還要看著你和格琳結婚呢,賢貹,先鬆開我,醫生還在……」

  「你絕對不會有事」,張賢貹終於開口了,他沒有抬頭,聲音悶悶地說,「誰都不會有事的」。

  張泰植去買了藥,詳盡地問了服用時的注意事項,就走到停車場,準備開車回家,張賢貹沉默地跟在他身邊,張泰植把車解鎖以後,他坐在副駕駛座上,仍然不說話。

  起初的激動過後,漸漸冷靜下來的張賢貹已經意識到,父親恐怕察覺到了什麼。但他並不感到畏懼。他盡全力去挽救那些將要在不久的未來離開自己的人,並慶倖自己能夠擁有挽救的機會,如果再來一次,他仍然會這麼做。對命運的感恩已經把他的心塞得滿滿當當,沒有空隙留給疑心、憂慮之類的東西。更何況對於他愛的人,張賢貹總有一種盲目的信任。

  這樣的信任之所以能延續至今,則是因為張賢貹所愛的人,從來沒有辜負過他的盲目。

  一路上張泰植一直沉默,沒有提體檢的結果,更沒有問張賢貹有關那場夢的事情。直到到達目的地,張泰植停下車以後,雙手按著方向盤,緩緩說道:「週末的時候我想和你媽媽一起去教堂,你有時間嗎?」

  張泰植不算是特別虔誠的基督教徒,可是他現在打算用信仰來解答他所見到的一切,將這件超現實的事視作上帝的饋贈,並與妻子一同守口如瓶。

  「週末我有行程」,張賢貹下意識地回答,而後才慢慢地感覺到了父親的意思,「爸,我……」

  「別讓自己太辛苦。」張泰植將自己的手按在兒子的手背上,說。

  「不,不會的」,張賢貹搖搖頭,「我很幸福,真的,我能留住你們」,他轉過頭,用已經微紅的眼睛直視著父親,嘴角帶著微笑,「我也覺得這是上帝給我的奇跡,讓我擁有這麼多機會,可以回避很多事」。

  「你可能有很多的希望,但我希望的是你能過得好好的。」張泰植說得嚴肅鄭重。

  張賢貹的笑容更大了一點:「我的希望應該不算很多吧,命運原本就很眷顧我。」

  最後張賢貹還是主動地給洪勝成發了短信,他對洪勝成有過再多的情緒,唯獨沒有過畏懼。這估計是「恃寵生驕」,洪勝成再精明冷酷,對站在他那邊的人「下手」的黑歷史,卻是至死都不曾有過的。

  「代表,我今天陪著我父親一起去做身體檢查了,結果查出了一些心臟方面的隱患,差點把我嚇壞了,還好發現得早,還來得及。代表你的檢查結果怎麼樣?」

  過了幾分鐘,張賢貹的手機上傳來了洪勝成的回復:「你以後別讓人去體檢了。」

  又過了大概兩個小時,洪勝成的第二條短信發到張賢貹的手機上:「我收回我之前的話,把健康檢查作為禮物很不錯。」

  結束了練習的張賢貹看到這兩條短信,敬意與感動都在那一瞬間油然而生。

  洪勝成已經知道他得的病是目前無藥可救的肌萎縮側索硬化症,也知道這個俗名「漸凍症」、讓人在神經清醒的情況下看著自身身體一點點枯萎的疾病有多殘酷,在看到張賢貹的短信時洪勝成的第一反應,張賢貹完全可以理解。而洪勝成的第二條短信,則說明,他已經打算面對這個事實,並開始調節情緒,不讓它影響到別人。

  正在這時,洪勝成的第三條短信又到了:

  「我身體上的問題有一些麻煩,過段時間我會出國去看一下,你不要隨便說話。」

  和前世一模一樣,洪勝成在韓國被查出漸凍症後不甘心地前往美國又做了詳細的檢查,可是最後的結果還是令他失望了。

  「我明白,代表。」張賢貹明智地沒有多問,回復完以後,又直接把手機裡有關這個的短信記錄給刪掉了。隨後,他順手打開了手機裡的流覽器,盯著搜索欄裡的記錄看了很久。

  他對醫學一竅不通,但是als的有效治療藥物研究出來的時候,他做了很多瞭解,藥物的關鍵成分涉及的幾種化合物的名字他也記得。有三種是目前已經被合成出來用在其他藥物裡的,還有兩種有機化合物沒有搜索結果,可是這方面的知識張賢貹也瞭解了一些,給了名字,化學家根據碳氫氧氮磷硫的原子數目造出相應的化合物來並不是難事。

  上輩子洪勝成至死也未曾等到奇跡的發生,但是在今生,奇跡一定會存在的。

  張賢貹默默地握緊了手機。

  命運所帶來的奇跡的饋贈,他終究沒有辦法據為己有,對無關的人他可以不在意,可是對身邊人的悲劇視而不見,張賢貹還是做不到。

  懷著兼有前世帶來的傷感與今生帶來的幸福的複雜心情,張賢貹迎來了《idol maid》的播出。

  其實《idol maid》這個節目對於他的意義還真沒有重大到哪裡去,對於其他組合來說綜藝都是圈飯神器,可《idol maid》這檔團綜卻被beast弄成了自黑神器,再錄一遍張賢貹最大的期望就是把自己頭上「愛撒謊」的標籤給撕了,至於尹鬥峻的「小氣」、龍峻亨的「無趣」、李啟光的「天然呆」什麼的,張賢貹沒興趣幫他們撕。

  第一集的重點在於「隱藏攝像機」,兩個隱藏攝像機環環相扣,先前騙人的後來居然成為了被騙者,即便不是fan都能看得津津有味。播出後無論是收視還是網上的反應,都相當地不錯。

  就是描述張賢貹的詞有點不對勁。

  「狠毒?」為什麼感覺不比「謊話精」「吹牛愛好者」好到哪裡去呢?張賢貹暗想,「這個詞與我有關係嗎?」

  「挺貼切的」,孫東沄對線民形容張賢貹的詞深表贊同,「哥倒下那一幕,我從電視裡看都覺得頭疼」。

  張賢貹裝暈倒的時候雖然控制了力度和撞在門框上的位置,但顱骨和門框仍然是實打實地撞在了一起的,要不也騙不了在場的那麼多人。這一套不是張賢貹的首創,前世b1a4隊長鄭真英在錄節目時,就用裝暈倒這一招把整個節目組嚇得半死,可相比鄭真英暈倒時無視手臂的擦傷,張賢貹狠了不止一點半點。

  而張賢貹自己顯然不這麼認為:「哪裡狠毒了,啟光在綜藝裡做的比我狠得多。」

  次元不同,不能相愛。對於張賢貹對真摯的犧牲毫不在意,卻把違背本心去做戲視為洪水猛獸的態度,孫東沄只能這樣評價了。

  儘管張賢貹很真摯地讚美了李啟光,這一回李啟光卻一點也沒有領情:「賢貹,讓一下,我們要看球賽。」beast宿舍裡筆記型電腦目前還是處於公用狀態,歸誰用這個問題一要看用途,二要看人數。

  張賢貹抬頭看了眼站在李啟光身後的尹鬥峻和梁曜燮,日後讓他頭疼了無數次的「足球三人組」現在已經在世界盃的助攻下成型了,張賢貹認命地讓開位置,但還是有點不甘心:「比賽結果都出來了還有什麼好看的?」

  「足球最精彩的是過程、過程!」尹鬥峻眉飛色舞,看得張賢貹一陣心塞。剛才孫東沄的無力感他轉眼就自己體驗了一遍,二十個人追一個球跑的活動到底有什麼魅力啊。

  「你們現在看足球比賽?明天不是要去錄考駕照的部分嗎?」張賢貹賊心不死地膈應著隊友,光明正大地無視了自己剛才也沒幹什麼正事的事實。

  於是他被梁曜燮毫不留情地揭穿了:「那賢貹你剛才在幹什麼?」

  「那個……」「嘴硬」屬性滿點的張賢貹不會這麼輕易認輸,他瞟了眼李啟光打開的播放介面,看清交戰雙方以後忽然眼前一亮,「我們打個賭怎麼樣?」

  「賭什麼?」尹鬥峻好笑地問。

  「我們猜一下世界盃的結果,嗯……最終是哪兩個球隊進決賽,怎麼樣?你們輸了一年以內不能因為足球比賽趕我,我輸了的話一年之內不會在你們看足球的時候打岔。」

  三個人互相看了眼彼此,都笑了。「行」,尹鬥峻代表發言,他想得比較周密,「我們把八強、四強的名額也猜一下,萬一決賽名單都沒有中,就往下推」,但從他的語氣裡,還是能聽出明顯的漫不經心來。

  孫東沄都有些看不下去:「鬥峻哥,你們就那麼自信?」

  「你不知道」,梁曜燮解釋道,「賢貹對足球的瞭解,僅限於知道足球比賽一個隊有十一個人,連世界盃四年一屆都是才知道的,我們輸給他,除非奇跡發生」。

  「哼」,張賢貹嗤笑了一聲,「到時候在看結果好了,東沄,你做個公證」。

  我對足球的確非常特別極其無關心,奇跡會發生還是你們當年作的呢。beast六個人一起住的宿舍生涯有四年,期間唯一一屆世界盃就是2010年南非世界盃,當時足球三人組的瘋狂表現給張賢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以至於他在時隔二十年後都能回憶起與之相關的不少資訊——全都是那三個人「xx贏了」「xx輸了」的歇斯底里,差點沒把那時候的張賢貹給煩死。

  看著足球三人組上輩子作的死在這輩子報應在他們自己的身上,張賢貹有點小愉快。

  也僅僅是小愉快而已,對於還沒有完全適應這些「古老」的電子產品的張賢貹來說,賭注能不能贏到手根本沒什麼意義,倒是有另外一件事情,他覺得自己可以試著做做看。

  「爸,今年世界盃的賭局,你能幫我下一些注嗎?」

  張賢貹把手機揣到口袋裡,推開門慢悠悠地走出了宿舍。beast目前的宿舍是個半地下室,他爬了幾階樓梯才走到外面,巨大的蟬鳴聲和夏季的熱浪撲面而來,刺眼的陽光讓張賢貹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他笑了一下,輕快悠閒地走在路上。他已經改變了很多事,父親知情這件事又讓他的心理負擔減輕了不少,張賢貹從來不認為他可以把記憶裡所有不好的事改變,目前擁有的已經令他很滿足了。

  這麼好的事情當然要來跟雪糕慶祝一下,至於回歸前的體重管理?我是要增肥的人。

  張賢貹撕下包裝紙把雪糕叼在嘴裡,忽然間大發善心,決定不去刺激宿舍裡正挨餓的隊友們。嗯,這個時候電子產品相比後來實在太不好用,雪糕的味道倒是比二十年後強。

  「這一盒也給我。」張賢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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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偶然遇見

  2010年的夏天,世界盃這一四年一遇的足球盛事吸引了幾乎所有國民的注意力,比賽開始之前電視臺做了很多圍繞著世界盃的綜藝節目,藝人們也可以借著「應援」的名頭跑跑行程,可是當戰鬥的號角正式吹響,演藝界不免還是陷入了短暫的蕭條中。

  beast的成員們對此有切身的感受。行程表以肉眼所見的速度「乾淨」起來,除了尹鬥峻、李啟光的綜藝行程,還有龍峻亨出去給其他歌手做feat掙外快,beast剩下的行程就只有團綜這一項了——如果不把籌備世界盃後的回歸這件事算到「行程」一類的話。

  錄完《idol maid》新一期的分量之後張賢貹覺得自己閑得簡直要長蘑菇,洪勝成讓他去公司裡聽聽綜藝培訓課,張賢貹去聽了一次,覺得沒什麼意思,他沒有興趣見證一遍cube綜藝培訓系統的成長,乾脆坐車跑到湖原大學,交了幾份設計應付作業,就跑到放送演藝系蹭課了。

  湖原大學不是特別高端大氣上檔次的一所學校,但作為一個不少小公司的練習生都去蹭文憑的地方,它在相關專業上還是用了些心的。張賢貹沒有記筆記的習慣,為了不至於在一群人中顯得突兀才拿了個筆記本做做樣子,但聽著聽著,他還聽出了些趣味來,零零散散的感悟竟然寫下了一些。藝人做放送的時候很難有定例可循,除非是壓根不想靠放送出彩只是應付一下,所以出色的放送人根本沒有所謂學院派出身,全都是自己摸索出來一條路,不過有一些放送時的規矩,以及幕後流程之類,還是有必要瞭解的,老師在臺上講的就是這個。張賢貹在面對外人時非常謹慎敏感,對於如何讓自己不「逾界」看得很重,因此從小到大都不是一個聽話的學生,上了大學對校園生活也抱著可有可無的態度的他,難得地認真聽講了兩節課。

  等到下課鈴響,老師和學生們都陸陸續續地走了。張賢貹才抬起頭來,合上筆記本,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心情舒暢地認真聽課,還真是美好又特別的體驗啊。

  「啪嗒。」放鬆之下張賢貹的動作有點大,一不小心把後面學生放在桌上的筆給掃掉了。張賢貹忙彎腰撿起來,把筆給人家放回去,低頭道歉:「對不起。」

  「沒事。」後面坐著的男孩子說話音調聽上去有一些高,卻不是那種娘娘腔的尖細——不知道為什麼有點熟悉。

  當張賢貹抬頭看到對方的臉的時候,這種熟悉感更強烈了。

  直接盯著別人的臉看不大禮貌,張賢貹把視線往下移了一些,思考著他在哪裡見過眼前的人——十有*是上輩子打歌時見過的藝人,公司外人脈幾乎沒有的張賢貹對自己這種見到人覺得眼熟就是半天想不起來的處境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前輩好。」還沒等張賢貹回憶起來,對面的人就先認出了張賢貹,和他身邊的另一個男生一起站了起來。

  張賢貹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對面兩個人的肩膀,「出去說話」,他四處看了下,沒有人注意到這裡,就壓低聲音說。為了安生地聽課,他不僅裝束低調,躲到角落裡,上課時更是忍著全程都沒有抬頭,要是在這會兒功虧一簣,他的脖子就白疼了。

  不過……看著眼前兩個人色差巨大的膚色,張賢貹隱隱約約有些印象了。

  車學淵覺得很難受。

  在大學遇到娛樂圈裡的前輩不是什麼大事,遇到了一個不怎麼說話的前輩,旁邊站著一個更加不愛說話的朋友才是問題所在。

  站在兩個惜字如金的人中間,還一個是前輩一個是朋友,話嘮車學淵表示這是個災難。

  張賢貹的感覺沒有好到哪裡去,與後輩打交道向來不是他擅長的事,上輩子的那一點經驗在他回到十八歲並當了四年小字輩後,也遺忘了大半,一時半會兒撿不起來。在車學淵和鄭澤雲自我介紹後,他就進入了尷尬的詞窮狀態。

  其實張賢貹是有點想直接轉身走的,12年年底他與apink的鄭恩地、孫南珠一起拍mv《一年前》,去探班的尹鬥俊都和兩位女生打了招呼說了會兒話,而張賢貹毫無壓力地一句話也不說,mv拍完就直接撤退,可是現在的情況與那時不同,自己把他們拎出來,直接撂下好像有點……不合適吧。

  徐晟宇曾經分析過為什麼張賢貹在前輩那裡得到的好評與關照很多,卻少有親厚的同輩和後輩:「前輩對於後輩的要求其實不多,一是禮貌二是真誠,這一點哥都做得到,可是與同輩、後輩相處是需要一些技巧的,這就是哥的弱項了。」張賢貹知道徐晟宇是真心希望他能夠擁有更好的人際關係的,在這個社會上交情多總是好辦事,娛樂圈中更是如此。張賢貹理解徐晟宇的好心,但真正付出的行動卻不多,一是因為他對自己的能力沒自信,另一方面,看清了擺在面前的下坡路的張賢貹,已經沒有那個心思了。

  至於現在,算了,都這個情況了,就先試試吧。

  「jellyfish的練習生……」張賢貹艱難地回想著,「是成時京前輩在的公司嗎?」

  「是的。」車學淵回答。

  「這是打算推出男團了嗎?」張賢貹看了眼車學淵,又看了眼他身邊的鄭澤雲,擠出一個微笑來,「先前聽到woollim要推男團的消息我還有點驚訝,原來要涉足偶像團體的公司不止一家」,woollim原來運作的是hip-hop團體epikhigh,與唱舞曲的偶像完全不沾邊,運營solo歌手的jellyfish涉足偶像團體,相比之下真的一點也不奇怪,張賢貹抿了一下嘴,「也許不久後我就能在打歌節目看到你們了」。

  「前輩過譽了,我們離出道還有很遠地距離。」車學淵謙虛地說。

  隨著對話的進行,有關眼前的兩個人所在的組合——vixx的回憶也漸漸地在張賢貹的腦海裡浮起。vixx是jellyfish推出的六人男團,2012年出道,而那時登上一線的beast在韓國的行程已經大幅減少,兩個團體接觸得並不算多,只有一次beast五周年特別回歸,宣傳期與vixx重合在了一起,vixx出道的時候也趕上回歸的beast,當時不是正撞,倒也見了面。

  當時最直觀的感受是——怎麼都那麼高。

  隸屬於偶像男團身高排行倒數第二團體beast的張賢貹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一點。

  作為隊長的車學淵因為實力全面又會說話,隊內的行程一直是最多的,不過張賢貹對他身邊一直沉默的鄭澤雲印象要更深一點,鄭澤雲是梁耀燮和李起光的高中後輩,又曾經與梁耀燮共同出演一部音樂劇,當年回歸期撞在一起,梁耀燮沒少把他留在待機室裡聊天+與隊友合夥調戲,目睹了這位沉默程度比自己還高出一大截的後輩像自己當年一樣落入了被隊友們像抽陀螺一樣撥來撥去的境地,當時的張賢貹還默默地點了根蠟。

  可是現在自己一個和真人面對面,張賢貹也有種撬開對方的嘴的想法——憑什麼都是面癱,我要想該說什麼,你就可以保持沉默?

  「澤雲xi認識耀燮和起光嗎?」

  「認識的,他們是同高中的前輩。」鄭澤雲的聲音又輕又軟,如果他外形也很女性化的話可以說是「娘娘腔」,可是曾是韓國足球國青隊員的鄭澤雲要身高有身高要肌肉有肌肉,聲音上的反差還真讓人不好說什麼。

  「那我沒記錯」,張賢貹說到這又想不起來該怎麼接下去了,乾脆拿出了手機,「你們是我大學的後輩,以後出道了,就是我在歌謠界的後輩,交換一下電話號碼吧,你們有手機嗎?」

  他不好說什麼「以後多聯繫」的話,因為張賢貹不敢保證這一點。

  「有的,練習生在這方面管制不多。」車學淵說,他和鄭澤雲都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三個人交換了電話號碼。

  「以後出道了公司在這方面有管制的話,提前通知我一下。」張賢貹說。

  最後張賢貹又請他們在外面吃了一頓午飯,鄭澤雲和他相似的吃貨屬性讓兩人在安靜地飛速進食中找到了不少共同語言,至於車學淵,張賢貹表示,雖然這輩子他在成員們眼裡已經戴上了諸如「嘮叨」「整天操心」這些跟「大媽」緊密相連的標籤,但對於車學淵這種天生自帶大媽屬性的話嘮,他還是有點敬謝不敏。

  回到首爾已是下午,張賢貹剛剛到清潭洞,就接到了被私生飯搞得不勝其煩的孫東沄的電話,一是控訴,二是提醒。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在受到私生飯騷擾時張賢貹一定是第一個站出來唱黑臉的,成員們勸過他好幾次沒必要和那幫人鬧得太僵,私生飯受到再多詬病,頂著一個「飯」的名頭就足以讓藝人們束手束腳,張賢貹始終不置可否,倒是為成員們說這些話時的擔心與感動感到有點好笑——他每次站在前面可不是由於什麼犧牲精神,就算是自己一個人,張賢貹對於私生也是沒有好臉色的。

  張賢貹想了想,就和孫東沄說他暫時不回去了,等權俊健解決了問題再通知他就好。私生有私生的規矩,今天在cube的那幫明顯是逾矩了才會讓孫東沄這麼煩躁,既然如此,公司是一定會出面處理的。至於自己,剛好去周圍賣配飾的店轉轉,看看有沒有能在他的設計作品裡用得上的。

  想到這裡,張賢貹讓計程車司機改了方向,熟門熟路地跑到了一家專門經營hiphop風格服飾的店。

  下午並不是黑泡愛好者的活躍時間,店裡也比較冷清,張賢貹站在門口沒有看見一個人,就施施然地走了進去,一件件查看著墨鏡、項鍊之類的東西。

  他看得很認真,以至於當他在去拿一條手鏈卻與另一個人的手在半途中相撞的時候,張賢貹被嚇了一跳。

  順著那只拇指處紋著文身的手往上看,張賢貹看到了那個人的臉:「載范哥?」他脫口而出。

  朴載範也很驚訝:「賢貹?」

  張賢貹的大眼睛在受驚嚇的情況下幾乎都變成了圓的,朴載範看到他這樣不由有點好笑,反而先一步放鬆了下來:「你剛才沒看到我?」

  張賢貹點頭。

  「我在那邊挑衣服,可能是被中間的架子擋住了。」因為不足一米七的身高受過無數調侃的朴載範很憂傷地說。

  不肯輕易撤掉敬語的張賢貹遇到這種情況,自然不可能順著調侃下去:「是我沒注意看,前輩的衣服和這裡的色調上也很契合。」

  「這不是在攝像機前,別叫我前輩了,像剛才一樣。」朴載範說。

  「好的,哥。」張賢貹頓了一下,說。

  在jyp的時候張賢貹的「前輩」稱呼沒用兩天,就被非常不習慣的朴載範逼得改了口,等到張賢貹終於以beast成員的身份出道,剛剛以2pm隊長身份活動了一年的朴載範已因為他四年前在空間裡寫下的對韓國不滿的留言而被迫離隊,回到了西雅圖,今年二月又因為jyp口中的「嚴重錯誤」與公司解除合約,正式退出2pm,等到兜兜轉轉,朴載範因為電影《》的拍攝回到韓國,已經是今年的六月了。2008年初張賢貹離開jyp加入cube後,他與朴載範的聯絡便已不多,喊這個人「前輩」,則是更遙遠的事了。

  練習生時期同處一室的兩個人在這種場合相遇,除了意外,也都被勾起了些回憶。當年朴載范、趙權、張賢貹、李起光和李俊昊組成了jyp練習生中最具競爭力的五人組合,而短短三年之後,五個人的命運已經是南轅北轍,張賢貹和李起光還好,一起離開了jyp,一起進新公司,最後一起出道,雖然有過小矛盾,但對他們的友情沒有大干礙,而朴載範的故事裡,則摻雜了連累、隔閡、放棄等戲劇性的成分,讓人想起來不得不歎息。

  「你怎麼會到這裡來?我想不到你能和hiphop聯繫在一起。」因為回美國呆了太長時間,朴載范的韓語明顯忘得很厲害,即使是簡單的一句話,也說得磕磕絆絆的。

  「我最開始不是在yg做練習生嗎?」張賢貹反問道。

  除了早年在yg做了一年的練習生,張賢貹看起來與hiphop毫無關係,但事實並不是這樣,因為對的崇拜燃起歌手之夢的張賢貹,在出道以後對也hiphop一直保持著喜愛,也與一些做hiphop的音樂人有交情,比如在三年之後加入朴載範個人音樂廠牌aomg的gray。但張賢貹對hiphop的愛有一些特別,「我喜歡hiphop,但我喜歡的時候不是把它當做一種精神去愛,是當做一種表現形式」,張賢貹說。

  「我好像記起來了」,朴載範按著太陽穴,「你以前說你是一個表演者」。

  張賢貹點頭,他追求的從來都是傳達的形式,而不是傳達的內容本身,在aker活動時他會更興奮一些,可不是「男女搭配,幹活不累」那麼簡單,今天上午剛見到的vixx,他當年也暗戳戳地羡慕過——每次回歸都換一個概念簡直太爽了。「哥以後是不是要走這個路線了,打算做藝術家還是表演者?」

  「能做就都做吧,現在不怎麼受公司的拘束,我想做自己想做的音樂,至於表演,如果我還能上臺的話,我會好好做的。」朴載範苦笑了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

  張賢貹敏感地從中察覺出了朴載範的處境,一時有點尷尬,忽然,他心中一動,笑道:「不然讓我做表演者怎麼樣?」

  「你會rap嗎?」朴載範瞟了他一眼。

  「做feat。」張賢貹厚臉皮地笑道。

  張賢貹與朴載范在練習生時期做了快一年的室友,灑脫奔放的朴載範與敏感內斂的張賢貹性格上南轅北轍,除了熱衷跳舞以外幾乎沒有合得來的地方,因此他們那時彼此間雖然沒有矛盾,但是也處不到推心置腹的程度。然而2010年,物是人非之後兩個人再度見面,氛圍卻超乎想像地融洽。張賢貹後來想,這可能是因為,他們之間剩下的東西,有且只有練習生時期的美好回憶了。他和big棒中的哥哥們在前世也是這個樣子的,除了和太陽還有些音樂、舞臺上的交流,張賢貹出道以後和權志龍、崔勝賢的見面大多是在日本一同去購物什麼的,雙方對於彼此當下的情況都不怎麼關注,今生看上去也會是這樣,雖然關係比前世要緊密一些,可是幾年來一直在不同的環境中成長,維繫友情的基礎,仍然只能是回憶。

  重來一回,回憶也越來越多了啊……張賢貹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了什麼,但想了一會兒沒想出來,就又拋在了腦後。

  東西買好了,現在回公司練習吧。

  朴載範在店裡給他搭配了一身,hiphop味道十足,與張賢貹平常的樣子截然不同,受當下定位限制張賢貹不能把它穿到鏡頭前,但是私下活動的時候這個形象很有用,粉絲都不見得能認出來。張賢貹壓了壓帽子,又把墨鏡往上抬了下,兩手插在兜裡,想很帥氣地吹個口哨,卻突然記不起來動作要領……

  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心理年齡真的不小了的張賢貹憂傷地往公司走。

  雖然太陽還掛在天上,但時間其實已經不早了,張賢貹先去cube附近的便利店買了點吃的,打算簡單地解決一下晚飯問題就去練習。

  他沒想到他會在同一天裡第三次「偶遇」。

  李凖站在貨架中間,低頭和面前的女孩子說著什麼,至於站在他對面的人,即使是側臉張賢貹也能一眼認出,就是金炫雅。

  這時金炫雅突然偏過頭來,往張賢貹站的方向掃了一眼,又若無其事地把頭轉了回去。李凖同樣投來漫不經心的一瞥,他沒有認出張賢貹,繼續和金炫雅說話。

  金炫雅沖他招了招手,李凖稍稍彎下腰,然後金炫雅湊到他耳邊,不知說了什麼,兩個人一起對視了兩三秒,而後一起笑了出來。

  張賢貹靜靜地看著,在他們笑過之後開始繼續說話的時候,才轉身走了。

  李凖和金炫雅曾經互相選擇對方為理想型,2011年李凖參與《bubblepop》mv的拍攝,因為一張親密合影照引發了緋聞……

  回憶到這裡戛然而止。一個問題忽然在張賢貹的心裡冒了出來:

  前世在兩人相戀之前,金炫雅是有過男朋友的,張賢貹不是特別想知道這方面的東西,因此對具體情況毫不瞭解,只是知道一個簡單的事實而已。

  今生從2007年見到金炫雅到現在,三年多的時間裡,金炫雅沒有談過戀愛。

  那麼……

  腦海裡出現的可能性讓張賢貹渾身冰涼。

  
第26章 不要愛

  如果她真的交男朋友了,你會怎麼辦呢?

  張賢貹今生只是在最開始思考過一次,後來金炫雅一直沒有戀愛的徵兆,他也就漸漸拋在腦後。和他不怎麼想今生要不要改他在組合裡的路子、還有對洪勝成的病情置之不理差不多,都是事情太多又沒有兼顧的本事,就有意無意地給忘了。

  如果她真的有了男朋友……

  如果是前世,張賢貹想自己是會祝福她的。兩個人那樣熬了十多年,到四十來歲還是孑然一身,張賢貹自己都過得很難受,金炫雅一個女人,承受的肯定更多。

  可是,他正在過的是新的人生。他與金炫雅還沒有來得及相愛,那些前世的錯誤、離別還沒來得及發生,嚴格意義上講,不會發生。

  我應該怎麼做?

  張賢貹癱坐在練習室的地板上,低垂著頭。他已經想到答案了,讓他很難受的答案:前世的種種留給張賢貹的陰影,要比想像中深刻許多。

  他現在才發現,在感情這件事上,自己已經變得如此懦弱。

  張賢貹歎了口氣,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覺得,就這樣喜歡著她,不用害怕也沒有隔閡,也是一件挺好的事情的?

  他想站起來,胃部傳來的疼痛卻令他身體一歪。張賢貹用手撐住牆,才想起來先前自己本來打算去便利店買點東西填肚子,結果意外撞見了金炫雅和李凖親密的樣子,思維混亂之下早已將初衷忘得一乾二淨。現在稍稍緩過神來,空蕩蕩的胃就開始用一陣一陣地抽痛向他抗議了。

  張賢貹苦笑了一下,抓起錢包就徑直走出了練習室,連衣服都沒有換。練習室裡除了張賢貹只有孫東雲和梁曜燮,這兩個人剛才一直專心於練習,沒有留意到張賢貹的異樣,這會兒看張賢貹要出去,梁曜燮才轉過頭:「賢貹,買夜宵的話幫我帶一份。」

  「你要什麼?」張賢貹停下腳步,問。

  「炒年糕。」

  「好。」張賢貹點點頭,直接走了。

  他剛剛走到一樓,就看到了他現在最不想見到的金炫雅。這並不是說張賢貹的心意因為今天的事有所動搖,而是因為他剛剛意識到了自己如今對感情的態度,還沒有想清楚應該怎麼面對自己的愛,以及自己所愛的人。

  「賢貹哥,出去吃夜宵嗎?」金炫雅鬢角處有一點濕,明顯也是剛剛結束練習,她似乎對之前的事一無所知,笑著跟張賢貹打了個招呼。

  張賢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一起去吧,我知道附近有家新開的店不錯」,金炫雅稍稍低頭,避開張賢貹的目光,「其實還有個原因,我才發現身上沒多少零錢,賢貹哥能不能幫我墊一下,我回去還給你」。

  「好」,張賢貹說,「你們最近有身材管理要求嗎?」

  「要回歸的是beast才對吧。」金炫雅好笑地說,但仍然沒有抬起頭。

  張賢貹也笑了,他的眼睛彎起來,嘴角蕩起淡淡的弧度,笑容看上去又安靜又漂亮:「你覺得我用身材管理嗎?」

  「需要皮膚管理。」金炫雅不甘示弱。

  正在被遲來的青春期造訪的張賢貹想到臉上開始冒尖的痘,悲痛地閉上了嘴巴。

  金炫雅所說的那家店的確才開不久,但張賢貹作為一名資深吃貨已經來嘗過了,他不覺得這裡的東西有什麼特別之處,不過想到可能比較對這個時候的金炫雅的口味,也就沒有說什麼。給金炫雅付了帳以後,張賢貹又給自己點了不少,找到個角落坐下來埋頭苦吃。

  因為真的餓得夠嗆,張賢貹吃東西的速度非常快,沒一會兒就風捲殘雲地把一大桌消滅得乾乾淨淨。他擦乾淨嘴站起來,去把答應給梁曜燮帶的夜宵給買了,提著袋子剛剛走出門,卻看見金炫雅正在不遠處站著。

  「你在這幹什麼?」張賢貹連忙走過去。

  「等你。」金炫雅一改來的時候玩笑不斷卻始終不與張賢貹面對面交流的模樣,她神情嚴肅,直視著張賢貹。

  「嗯?」金炫雅突然變臉讓張賢貹有點不習慣,他往四周看了看,認命地歎口氣,低頭說,「我們邊走邊說吧,對了,你買的東西呢?」

  金炫雅勉強地笑了出來:「吃完了。」

  張賢貹想了想,金炫雅本來就沒有買多少,他點了下頭:「走吧。」他走在金炫雅的左邊,右手還提著袋子,就算被拍到,也是可以用「吃夜宵的時候碰到」這種理由來解釋的。

  「賢貹哥,今天下午,我看到你了。」

  張賢貹覺得自己面對金炫雅時的心理素質已經被鍛煉得不錯了,就算看到她與李凖親密的樣子心情複雜,當真正與金炫雅交談的時候,他還是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態。但金炫雅的這一句話,仍然嚇得張賢貹差點把手裡的袋子給扔出去。他愕然地偏過頭看著金炫雅,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的打扮和平常不大一樣,可是我認得出來。」金炫雅也轉過頭,與張賢貹四目相對,她先前在練習,腳上套著的是平底的運動鞋,因此比張賢貹矮了大概半個頭的金炫雅需要稍稍仰頭,才能與張賢貹的視線對上,奇怪的是,在張賢貹面前,她絲毫沒有那種仰視別人的不舒服感。「你都看到了,對吧?」金炫雅平靜地說。

  「沒錯。」張賢貹稍稍冷靜了些,輕輕地抿著嘴唇,繼續往前走。

  金炫雅也跟上:「李凖今天是來找鬥俊哥的,你回去可以問問,我在便利店偶然碰到他,拜託他幫我演了場戲。」

  「炫雅——」

  張賢貹就算再遲鈍,金炫雅說到這裡,他也能夠想明白了。何況對於自己關心在意的事,張賢貹一向是非常敏感的。

  但是這樣的事實並不能讓現在的他感到喜悅,因為張賢貹所耿耿於懷的並不是自己的感情得不到回應,而是前世他與金炫雅明明相愛,最後卻走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之前張賢貹以為金炫雅這時期會有男友,都鼓不起勇氣,現在被這個反轉弄得有些懵的他,更加無法決斷,或者說,不敢決斷。

  「我以前一直弄不懂兩件事」,金炫雅沒有給張賢貹說話的機會,「第一件是為什麼你說你喜歡我,對我也有關心,卻又主動地保持著距離,第二件是,我為什麼一定要把第一件事弄明白」。

  「我現在有答案了,先說第一件,這是我對哥哥的推斷,哥哥聽一下,是不是對的。」

  金炫雅的口氣堅決又無可辯駁,張賢貹看著地面:「你說。」

  「我困惑了挺久的,後來還是因為你在工作方面的態度有了些想法,今天更確定了」,金炫雅的語氣放緩下來,「你覺得承擔不了的責任就不要承擔,所以當初在組合裡,你除了唱歌跳舞以外什麼都不想幹,對於感情哥哥的態度也是這樣的對吧,你覺得如果我們談戀愛的話,隨之而來的責任你承擔起來會很辛苦,或者根本承擔不起,所以你喜歡我,卻又要與我保持距離,對不對?」她的聲音裡有著不滿與質問的成分,也有一些期待——加入beast後張賢貹態度上的轉變,一直留意著的金炫雅自然一清二楚。

  張賢貹不說話,金炫雅也不在這時讓張賢貹給她答案,她繼續說下去:「就算覺得我有男朋友了也不改變自己的想法,哥哥的固執……我很難理解。現在說第二件事吧,我的答案是——」

  「炫雅。」張賢貹猛地轉頭,想打斷金炫雅的話,金炫雅卻不會讓他如願,反而加快了語速:

  「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喜歡我,只是因為張賢貹這個人。我已經思考了很久,哥哥不必擔心我今天的話是一時衝動。」

  金炫雅也轉過身,正對著張賢貹,張賢貹清晰地看到了她眼裡的愛慕與期待,她微紅的面頰和她下唇的齒痕,則透露了她那屬於小女生的緊張。空氣裡不知何時開始有了甜蜜的氣息——讓張賢貹害怕的那種甜蜜。

  「賢貹哥,現在我告訴你,我喜歡你,你現在能不能,回應我呢?」

  金炫雅經歷了什麼,現在已經不難推測,她一面漸漸看穿張賢貹在感情上的固執與膽怯,一面又漸漸明確了自己對張賢貹的心意。

  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可是他現在不想與我在一起。

  這種事放在誰身上都是個悲劇。

  張賢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早早表明心意,才導致事情偏離了原有的軌跡。當年他與金炫雅雖然很早就互有好感,但因為行程不重合,兩個人又都不是那種有了點感覺就主動行動的類型,在aker成軍之前交流並不多,直到組了限定組合,感情才突飛猛進,過了半年雙方才正式確定了關係。而現在,是2010年的夏天。

  他快被恐慌感吞沒了。

  「我要承認,我在害怕,炫雅」,張賢貹還是無法用謊言來搪塞眼前的這個女孩,他歎了口氣,「你說得沒錯,我不想讓我們的關係現在就進入需要負責任的階段,還有一點就是,我沒有自信,在現在保證與你的感情能有一個好結果」。

  張賢貹曾經無數次地思考過,他與金炫雅各自是什麼樣的性格,有著什麼樣的經歷,對事物是什麼樣的態度,又會在特定的環境下做出什麼樣的改變與選擇,他們是怎樣相愛,怎樣在甜蜜的感情中陶醉得自以為是,怎樣在不知不覺中毀掉了信任,怎樣在理解的偏差中擦肩而過,又是怎樣走到了那個苦澀的結局。結果就是,如今的他從未有過地清醒,也從未有過地膽怯。

  「我沒有擔心過,你會不喜歡我,因為我喜歡你的心情一直不會變,只要你還是金炫雅,我不敢說會到天荒地老,但是持續到我對家族的責任已不允許我繼續單身的那個時候,我是可以確定的,那會是很長的一段時間,我有足夠的耐心等待合適的時機。可是如果我們在二十歲的時候相愛,我不敢保證我們能夠在日後可能出現的種種問題面前堅持住,一旦有了離別,也就有了顧忌與隔閡。我們交往然後分手的話,我們最後在一起的難度,甚至要比你與別人交往過還高。」

  張賢貹清醒地知道,年輕時的感情要堅持到底有多麼不容易,就連對上一次交往中兩人犯的錯誤已經有深刻認知的他也不敢保證,這一次就一定可以一起走到最後。無形之中選擇已經擺在了他的面前,他膽怯地選擇了保持距離,為的就是在「人生」的範疇裡,得到一個好的結果。「炫雅,對於我們藝人來說,年輕時相愛的人,和陪著自己到老的人,往往不是同一個。」

  內心裡朦朧的感覺轉化為語言,被清晰地闡明。張賢貹在給金炫雅解釋的同時,也給了自己一個解釋——為什麼他一直止步不前。

  「如果只能選一個的話,我希望能成為陪你到老的那一個。」

  金炫雅站在原地,大腦亂成一團,耳邊嗡嗡作響。張賢貹的那些想法對於還處在十代的她來說太過沉重也太過遙遠,即使她知道張賢貹說的沒有錯,也下意識地不願去思考這個問題。

  她還不到二十歲,為什麼要考慮得那麼遠?

  「為什麼……」金炫雅說不下去了。張賢貹提出的問題,現在的她根本回答不了。

  張賢貹也不要求金炫雅現在能給她什麼好的答案,就連他自己,這時也沒有想出來什麼樣的答案對於他來說是好的。

  他稍稍彎腰,視線與金炫雅平齊:

  「炫雅,可不可以不要在這個時候相愛,我還沒有想好,怎麼面對離別。」

  「我以後也許不會再給你機會。」

  「我知道。」

  「你找不到更好的選擇嗎,比如在最好的年齡相愛的人,最後會一起到老?」

  「我不敢。」

  在張賢貹溫暖、平靜還帶著些寵溺的笑容下,金炫雅從色厲內荏,到徹底沒有底氣,只不過是幾秒鐘的事情。

  她只能說:「我有時候寧願你沒有對我說那麼多實話。」

  在娛樂圈摸爬滾打三年之久的金炫雅對於她的職業已經沒有什麼幻想了,可是對於愛情,她的幻想仍然留存著。和喜歡的男人在一起甜蜜地戀愛,小女生們都有這樣的期待,金炫雅也不例外。張賢貹成熟到可以用「滄桑」來概括的愛情觀,遠遠超出了金炫雅此前的想像,令她感到十分負擔——偏偏又無法反駁,因為她知道,這種觀念實際上沒有錯。只是她無法想像,更難以接受。

  張賢貹對感情的投入程度太深刻了,在金炫雅剛剛確定,自己的感情是「喜歡」的時候,張賢貹確定的是,他可以為了最終的相守,接受常人無法想像的、漫長的等待與忍耐。

  這太讓人感到負擔了。

  但是就此放棄……

  金炫雅睜開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天花板,宿舍裡其他成員都已睡熟,但她自始至終都毫無睡意。

  捨不得啊……

  她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應該傷心。

  張賢貹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固執的人。今生又一次作為beast成員出道,他起初執著於複製前世的路線,執著於「做好唱歌跳舞就行,其他的讓擅長的人去做就好」,在半年多的時間裡他周圍的人與事都向他證明了這種態度的不可取,他才漸漸地有所轉變。在感情方面,他執著於等待更好的機會,因為害怕寧願忍耐也不肯向前邁進。

  即使他知道他坦露的心聲會給金炫雅帶來負擔,即使他知道這樣會讓自己很辛苦,即使他知道這意味著他很可能要看著金炫雅與別人卿卿我我,可這些都無法給張賢貹帶來足夠的勇氣。

  他還是太害怕會重蹈覆轍了——前世的經驗教訓對張賢貹來說是助力,同時也是一種無形的桎梏。

  不過如果有機會選擇,我也是會選擇保有記憶的。站在電梯裡,看著變化的樓層數字,張賢貹想。

  他現在是去見洪勝成。在與金炫雅的那次對話過後不久,洪勝成因為「工作」前往美國,前天剛剛飛回來。他要張賢貹過去有什麼事,張賢貹沒興趣去想——他只需要按著原先的計畫做就好了,洪勝成能夠一直做cube的定海神針,除此以外其他的都不重要。

  「咚咚。」代表辦公室外,張賢貹有節奏地輕敲了兩下門。

  「請進。」

  令他意外的是洪勝成正在打電話:「嗯,我這邊試試看吧,這種事不太好弄,你的公司幫不上忙,我也不敢保證,你做好心理準備。」

  對面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洪勝成臉上有了些笑意:「那就好,你好好做吧。」

  洪勝成終於掛斷了電話,把手機放在桌子上,抬頭看著張賢貹:「坐。」

  他接下來說出的話在張賢貹的意料之外:「賢貹,想知道我剛剛在和誰通話嗎?」

  洪勝成笑著問,他的臉上充滿溫情,眼底卻是一片冷酷,那寒意並非來自於嚴冬的冷風,會讓站在風口的人錐心刺骨,而是屬於驟降的氣溫,天地之間的所有生命都會接受寒冷的洗禮,無論是他人,還是自己。

  
第27章 change

  「不知道。」洪勝成的樣子讓張賢貹有些緊張,他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回答。

  「朴、宰、范」,洪勝成一字一頓地說出這個名字,而後忽然又恢復了正常的語速,「我記得在jyp的時候你和他、還有啟光都是最強的練習生小組的一員,現在和他還有聯繫嗎?」

  「沒有聯繫,但是前段時間見過一面」,張賢貹將事實坦誠相告,如果不是非常必要,他沒有興趣也沒有那個本事去說假話,「我一個人去買衣服的時候」。

  洪勝成有點意外地挑了一下眉毛,「嗯?」,他笑得稍微真誠了點,「你倒挺坦白,對記者可不能這樣什麼都說」。

  見張賢貹點頭,洪勝成繼續他的話題:「二月份他退隊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因為《again&again》和《heartbeat》的成功距離登頂只有一步之遙的2pm成功挺過了辱韓事件帶來了艱難期並更進一步,卻因為朴載範的正式退隊遭受重創。jyp的解釋不被粉絲們接受,令剩下的成員與歌迷面對面解釋,卻使相當一部分死忠直接成為了anti,官咖的註冊會員銳減,anti數目一躍成為韓國第一,這些由飯變成的anti散佈起成員的黑料,攻擊力令正牌的anti也自歎弗如。beast在宿舍裡聊過這件事,最深刻的感悟就是——不要輕易讓粉絲在寄託了最多希望的地方感受到失望,愛得瘋狂的人,恨起來也格外地瘋狂。

  「你覺得jyp的聲明可信嗎?」洪勝成又問。

  張賢貹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

  「是啊,去年是朴載範不想留在韓國面對他惹出來的麻煩,寧可離開前途正好的組合也要跑到西雅圖換輪胎,然後又是他主動坦白了沒有被公司發現的錯誤,韓國人原諒了他組合發展得挺好,他又主動要離開,正常人都不會覺得朴載範會幹這麼蠢的事情,jyp把這當理由,不被罵才怪」,洪勝成仍然掛著淺淡的微笑,「我和鄭旭不大對付,你在jyp練習過應該能感覺到一點,對於這件事,坦白地說,我很瞧不起鄭旭,朴載範他用不了,可是非要留著自己用,最後覺得不順手又一腳踢了,到最後誰都得不到好」。

  jyp成立之初有「三巨頭」——朴振榮、鄭旭、洪勝成。朴振榮主要負責制作領域,還有jyp的對外形象,實際的運營管理參與得並不多,鄭旭與洪勝成看上去是「各司其職」,事實上負責的都是公司的各種事務,職能難免有所交叉,兩個人有著各自的理念,對權力的態度又同樣是「多多益善」,矛盾日益加深。後來洪勝成認為自己的想法已經無法在jyp實現,便設法自立門戶,兩*oss的對立能以洪勝成帶走一定資源離開作為結局,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

  「不過也不能小瞧他,鄭旭踢人的時候公關做得不怎麼樣,但是踢人以後的處理,他還是有點本事的,其實朴載範這一次能回來,sidushq還找他簽約,我也是挺意外的,按理說jyp都說朴載範這個人問題很大了,歌謠界的公司誰簽了他就是不給jyp面子,朴載範回不來是萬無一失的,可是誰想到影視界有個跟jyp有怨的sidushq,有餘力多簽一個藝人就為膈應朴振榮,不過現在人都回來了,我就來推斷一下鄭旭會怎麼做吧。」

  「現在jyp不讓朴載範上綜藝和舞臺,這是很明顯的,不要以為封殺這招就s.m.這種龍頭老大級別的會用,對待藝人,所有經紀公司都是站在一邊的,至於電視臺,沒必要為一個人和一堆經紀公司鬧不愉快。可是sidushq不會容忍旗下的藝人被jyp封死,jyp也沒有必要把自己的名聲搞得和s.m.一樣,所以一個『讓步』的契機,我在為朴載範爭取,原因你不需要知道,jyp方面告訴我,那個『契機』是,朴載範正式道歉,並承認當初他真的犯了比辱韓事件更為嚴重的錯誤,也就是說,jyp2月份的聲明都是真的。」

  「sidushq最後會接受這個條件。演員地位比歌手高,但是管理演員的公司對藝人的控制力,可沒有管理歌手的公司那麼強,s.m.和jyp都可以用『旗下藝人不出演』來威脅pd們,sidushq能怎麼做,讓演員不接這個電視臺的劇?也要看那些動不動就要自立門戶的演員肯不肯。」

  「然後jyp可以做什麼?嗯,這個時候朴載範都一年沒有作品了,稍微放鬆一點也無所謂,綜藝節目可以上幾個無關緊要的,打歌的話,一次宣傳期給三四個舞臺就差不多了,誰給朴載範寫歌的問題嘛,相信作曲家們都有眼力,不會明目張膽地和可能成為他們作品買主的公司過不去,韓國國內這樣,朴載範出道一年就退隊了,也沒什麼海外的人氣,朴載範的演技不怎麼樣,沒法轉演員的路子,好了,你覺得朴載範還有可能東山再起嗎?」

  洪勝成笑得更加和藹,也更加冰冷:「你看這樣多好,卡住關鍵的地方,無關緊要的地方不妨放鬆一點,朴載範會被壓制得死死的,大眾也找不出問題來,還會說jyp真人性對離開了的人也不像s.m.那樣使絆子,呵呵,只不過是不會像s.m.那樣把封殺擺在明面上而已。沒准再過幾年,2009年9月到2010年2月發生了什麼除了已經沒幾個人記得清楚了,回顧一下jyp『人性化』的表現,那篇現在看來很荒謬的通稿還會變得挺可信呢。」

  「我想說的是,這一招不是只有鄭旭會用。」洪勝成最後緩緩地說道,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看張賢貹,張賢貹也沒有感覺到來自于洪勝成的壓迫力。

  他覺得,洪勝成說這些更像是一種提醒,而非威脅。

  「代表,能不能說得更明白一點?」張賢貹的語氣坦然而誠懇,「我害怕我會錯意」。

  洪勝成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張賢貹感覺到,洪勝成眼底似乎有什麼東西發生了質的變化。

  「我去美國做了詳細的檢查,具體是什麼結果現在不方便告訴你,但有件事可以提前對你說,我像現在這樣,對公司各個方面的事務都留意的工作狀態,不能一直持續下去。一部分的工作,我會漸漸移交給崔鎮浩理事。」

  張賢貹這一次是真的嚇到了:「可是……」崔鎮浩是當初跟隨洪勝成出走的jyp高層之一,他帶著自己擁有的資源人脈跟著洪勝成白手起家,有感情的因素,也有利益交換的成分。2011年cube步入正軌的時候,洪勝成就創立了子公司acube,並最終交給崔鎮浩管理。後來洪勝成的身體每況愈下,對公司事務的參與大幅減少,acube也因為cube內部的權力鬥爭和外界勢力的干擾,由一個子公司漸漸獨立,最後到了各開各的家族演唱會的地步,卻只能用一句「造化弄人」來形容了。

  「我原本是想讓他將來負責一個子公司自己做主的,不過現在我的身體狀況不好,想找個人分擔下,他是最適合的人選。」洪勝成說。

  他對張賢貹沒有完全說實話,還是將自己的身體狀況說得樂觀了些。但張賢貹知曉實情,可以自己推斷。

  崔鎮浩不是甘於久居人下的角色,洪勝成原先認為自己年輕力壯,可以執掌cube很久,讓崔鎮浩負責一個子公司獨當一面是很合適的選擇。但在洪勝成無法事必躬親的時候,有能力獨當一面的崔鎮浩,就是最合適的接班人人選——他的能力與洪勝成相比依然有差距,可是在cube的高層中間還是頂尖的。

  然而,在前世洪勝成身體急速惡化的時候,崔鎮浩已經入主acube,遠離了cube的決策核心,留在cube的高層肯定不願意將自己已有的權力再分給崔鎮浩,從子公司的掌舵人到接手總公司其間困難重重,洪勝成也無能為力。

  但是今生,洪勝成提前意識到了他的身體問題。於是他給了崔鎮浩這樣一個選擇題:是在cube步入正軌後執掌一個子公司,還是跟在洪勝成身邊多幹幾年把cube做大,等洪勝成退居二線後接手公司?

  崔鎮浩會做出怎樣的選擇,是很明顯的事情。

  張賢貹本來想的只是讓洪勝成能堅持得久一點,不至於像前世那樣早早離去,沒料到洪勝成提前發現自己的病情,竟然帶來了未來cube高層格局的大變動。張賢貹不是追求刺激的人,一般情況下也不會喜歡這種原有的人生軌跡一下子全改了的事,但這個情況例外,他心裡還是有點小開心的。

  還是那句話,崔鎮浩能力不如洪勝成,但是現在cube的那些高層裡面,他已經是最出色的一個了。洪勝成退居二線後cube的企劃水準大幅下降,當年張賢貹有切身的體會,韓國那邊安排得還過得去,日本方面簡直是一團糟。換上野心勃勃,能力也不錯的崔鎮浩,情況總不會比原來更壞吧,張賢貹想。

  「如果我一直在位,剛才那些話就沒必要對你說。藝人與公司之間出現矛盾不是罕見的情況,但如果是你們的話,我有信心能處理好。可是崔鎮浩理事不是很擅長處理與藝人之間的關係,想到以後,我有些擔心。」

  洪勝成深深地看著張賢貹:「賢貹,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你是beast裡面想法最成熟的一個,現在我就和你說清楚吧。以後你們如果和新的管理層有了矛盾,一定不要衝動。公司要封殺藝人而且還讓輿論挑不出毛病,其實一點也不難。實在無法忍耐了就找我,不要鬧出事來。將來支持cube的還是你們,公司也不會太過分的。」

  「我知道了,代表。」張賢貹深深地吸了口氣,說話的時候,不受控制地帶上了些鼻音。

  即便他知道洪勝成是在為退居二線以後鋪路——剛剛洪勝成對他軟硬兼施,恐怕還會給崔鎮浩提醒,藝人和高層都被套住洪勝成設立的那個「度」,經紀公司的最大慘禍「後院起火」的可能性便大大降低了。

  活了四十多年的張賢貹聽到洪勝成這番話仍然止不住有些感動,他可以想像真正的年輕人坐在這裡的話會是什麼感受。

  算了,何必追究別人的用心呢?

  張賢貹看著電梯門緩緩合上,樓層的數字不斷變小。

  現在發生的改變,對大家都是好事,這不就行了?

  剛從洪勝成那裡離開,權俊健又打來了電話,團綜《idol maid》剪輯過後發現離播出分量還差半個小時,pd大人通知成員們去宿舍裡把分量臨時湊出來,雪上加霜的是,尹鬥峻、李啟光和龍峻亨都有行程不在,如今在剩下的三個人裡面藝能感勉強算最好的張賢貹只好迅速按捺下被洪勝成攪得波瀾起伏的心情——什麼時候他在綜藝節目裡不能盡情地放空了?想到上輩子,張賢貹忽然有點小懷念。

  可承擔了責任就不能輕易地放下,從某種程度上說,張賢貹也算是自食其果。

  節目組沒對他們抱太大的希望,張賢貹的藝能在真人秀中用途不大,他們事先也是有瞭解的。對於錄夠分量這個任務,他們準備了非常傳統、相對而言最靠得住的方式——表格在這,你們做遊戲吧。

  張賢貹看到這些在各個綜藝中翻來覆去出現的小遊戲的名字,無力感頓時油然而生,他的藝能基礎遠不比尹鬥峻和李啟光,要把這東西弄出亮點,實在有些難為人了。

  掃描了一番,張賢貹默默地歎口氣:「鍋包肉?怎麼會有這個遊戲的?」他嘟囔道。

  「怎麼了?哥。」孫東沄看了他一眼。

  張賢貹不回答,面對鏡頭,他笑得有一點得意:「選這個吧,我絕對能贏。」

  梁曜燮奇怪地看著與平日裡截然不同的張賢貹:「賢貹,你很奇怪啊。」

  孫東沄深有同感地點頭:「哥,是不是該吃藥了?」

  語言受到徐晟宇的一些影響,又將這些影響擴散到周圍人身上的張賢貹,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換其他遊戲我沒多少信心能贏你們,讓我一次,ok?」張賢貹把得瑟的表情做得連他自己都不大舒服,沒多久就放軟了語氣。

  「好吧」,張賢貹看樣子是有了些想法,梁曜燮也順水推舟,「別到最後只是吹牛啊」。

  張賢貹頓時毛了,他對這個團綜的怨念之一就是當時為了藝能效果被迫戴上的「吹牛愛好者」標籤,怎麼這輩子還躲不過這個詞?「你放心吧。」他表面自信滿滿、內心咬牙切齒地說。

  「鍋包肉」這個遊戲算是韓國經典遊戲之一,遊戲規則很簡單,選一個頭尾發音一樣的三字詞比如韓語裡的「鍋包肉」「大雁」或者英語裡的「」之類,兩人輪番說一個字,直到有人混淆為止。這個遊戲看起來有點無腦,實際比它看起來更加無腦。

  張賢貹先後用「李孝利」「」兩個詞與梁曜燮與孫東沄對決,毫不費力地取得了勝利,後來他與孫東沄玩的時候剛剛輸掉的梁曜燮在旁邊看著,結果就發現了不對。等張賢貹贏了孫東沄,旁邊梁曜燮就提了出來:「賢貹,你的手在幹什麼呢?」

  在玩遊戲的時候,張賢貹的右手就放在膝蓋上,拇指週期性地與食指、中指和無名指接觸,有一點古裝劇中軍師「掐指一算」的感覺,當然,實際情況絕對不是那麼回事。

  「像我剛才選了『』這個詞,而且是我先攻擊,無論東沄說什麼,我說的都是『to』『to』『ma』。」張賢貹一邊說,還一邊用手勢說明。

  這樣他根本不用管別人說什麼,更不用一直思考,想好自己的順序然後迴圈出招就行,贏不了才怪。

  孫東沄和梁曜燮沉默地對視一眼,他們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一點點憂慮:

  以後還能在藝能節目裡見到「鍋包肉」這個遊戲嗎?

  張賢貹如果知道他們想的是什麼,一定會深有同感地和朋友們握手。「鍋包肉」遊戲的規律並不是張賢貹發現的,誰是最早意識到竅門的一個他不知道,張賢貹之所以知道這個,是看有一期《兩天一夜》裡,鄭俊英選擇了這個遊戲,並對同組的人進行臨時教學,當時張賢貹整個人都不好了——無法直視自己玩過的「鍋包肉」的那種感覺。

  孫東沄在與梁曜燮對視後,又注意到張賢貹的表情有點懵,他靈光一閃,問:「這是哥自己發現的嗎?」

  張賢貹的表情一下子窘迫起來,眼睛轉來轉去,嘴唇也抖得很艱難,鏡頭集中在他臉上都有一會兒了,張賢貹才垂下眼瞼:「是我遠親裡的一個侄女告訴我的的。」

  在鏡頭前扯謊對張賢貹而言還是有一點難度,不過這個情況比較特殊,張賢貹構思語言時的困難,在鏡頭前倒顯得有點藝能感——他已經可以想像到,作家們絕對會在他頭頂上加一個大標題,例如「仗著侄女的創意得瑟了很久的張賢貹」什麼的。

  加上樑曜燮與孫東沄適時的落井下石,還有張賢貹的繼續嘴硬,「鍋包肉」這一段終於弄出了個笑點來,接下來的遊戲張賢貹實在沒了辦法,只好裝作被剛才的窘迫刺激到了一樣,渾身上下燃燒著勝負欲,結果玩起來又動不動「用力過度」,鏡頭前也算不無聊了。

  就算性格不適合綜藝,用心地做了一段時間後,好歹也能或多或少地改變一點。以前的張賢貹,是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思考怎麼做出節目效果的。

  當然,距離真正的綜藝咖,張賢貹還差得很遠。

  看到結束行程回來的李啟光走進宿舍,和攝製組的工作人員們打招呼,鏡頭前連同張賢貹在內的三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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