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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紅樓之媳婦的逆襲時代》作者:萬俟溪【完結+番外】

《(紅樓)紅樓之媳婦的逆襲時代》作者:萬俟溪【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ga1105 您是第17623個瀏覽者
常人說“十個會說話的男子也說她不過。”可這般的奇女子偏生是個不識字、不讀書、不通文墨的。如果紅樓中的王熙鳳出生在書香世家……
等等,可為什麼會讓王熙鳳重生為李紈!
當“凡鳥偏從末世來,都知愛慕此生才,一叢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的王熙鳳重生為“桃李春風結子完,到頭誰似一盆蘭?如冰水好空相妒,枉與他人作笑談。”的李紈,原本悲劇的結局又會產生什麼樣的變化。
且看全新的李紈如何掀起一場媳婦的逆襲時代。

為了保證閱讀的樂趣,溪溪就不提前表明cp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cp不是原著cp。作者有話只能反應溪溪當時的心態,劇情還是以正文內容為準。

內容標籤:紅樓夢前世今生豪門世家情有獨鍾

搜索關鍵字:主角:李紈(王熙鳳) ┃ 配角:賈珠賈瑚賈璉林黛玉賈寶玉賈母王夫人李織┃ 其它:王熙鳳重生為李紈,來一場媳婦的大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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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楔子

    且說賈府衰敗之際,大廈將傾,前事諸因也一一敗露。這深宅大院的私陰之事還會少?就連路人都知道這榮寧二府里,就門口的石獅子還算乾淨。

    要說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為了一時的苟延殘踹,賈家總得讓一人出來,背那黑鍋。

    昏暗的燈光下,賈璉手捧著一幅舊綢裙,冷冷的表情帶著咬牙切齒的味道:「我忽略了,終究對出來,我替你報仇!」

    裡間的鳳姐聽到動靜,看見綢裙心中大駭:「那不是尤氏那賤人的裙子!」依著王熙鳳的性格,她此刻恨不得跳將起來,對著賈璉破口大罵,只可惜她病得病病歪歪,連動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賈璉陰著個臉,步步逼近。

    賈璉笑得格外猙獰,一雙手貌似深情的撫著王熙鳳的臉:「璉二奶奶,我的好二奶奶。」如此詭異的情形讓王熙鳳想躲、想辯解,但喉嚨里只能發出含糊的咕嚕聲。

    「哼哼。」賈璉冷笑了幾聲,然後猛地掐住了鳳姐的脖子:「二奶奶別急,讓為夫送你上西天!」已經病得只剩一口氣的王熙鳳那受得住這些個。於是一口氣不上不下,死了過去。

    自古猛鬼怕惡人,王熙鳳又有著那麼一股子剛性,竟沒有鬼差敢來收她。她親眼見著自己的屍身被三兩個小子用一卷破席包住,扔進了亂葬崗,受野狗病貓吞食,於是她魂魄里又添了幾分怨氣。她終日盤旋在賈家人周圍,經久不散。

    這一不散就出了問題。她王熙鳳自認為自己沒有對不住賈家的,可賈家卻對不住她。她真正死無葬身之地也就算了,聖人追究起賈家的過錯時,賈家的過錯竟都成了她王氏熙鳳的問題。放貸、高利盤剝,包攬訴訟這些個也就算了,她王熙鳳是沒有那麼乾淨,可朝中站隊這問題也都往她一個死人身上扯。你這是糊弄聖人還是糊弄鬼?她一個婦道人家怎麼會去干涉朝中大事?雖說賈家那一乾王八羔子均被流放,但王熙鳳的怨氣卻日益加深,只因為一個人:巧姐兒。

    她王熙鳳金嬌玉貴養大的姐兒居然被自己的狼舅奸兄賣去了那見不得人的煙花之地,而賈王兩家剩下的人竟無一伸出援手。

    「我王熙鳳也就待下人嚴些個,可沒對不起你們這些奶奶少爺!」憤怒的王熙鳳將周身的怨氣凝結成實體,終究從惡鬼轉變成了煞。

    「痴兒、痴兒!何苦如此!」一位道人騎著仙鶴尋著怨氣而來,「你可知你做了什麼?好端端的把自己折騰成煞。」

    「哼!好端端?我的巧姐兒被賣去了煙花之地也算是好端端?」王熙鳳的怨氣直衝雲霄,「這算哪門子好端端?我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道人搖了搖頭,扔下了一面水鏡:「你且看。」

    只見鏡中巧姐兒被劉姥姥從青樓贖出,之後又嫁給了板兒。「如此,你能否放下?」

    王熙鳳笑得更是張狂「金枝玉葉嫁入村野之地,難不成我還得說聲好!」

    「放肆!」那道人終究是惱了,拿出一隻金鐲定住王熙鳳,「世間因果循環,一飲一啄自有天定。你不積陰德,難不成還想諸事順意?」

    「如何不可?我命由我不由天!這生是我大意了,倘若換個環境,我自然會不一樣。」被定住的王熙鳳張狂不減。

    氣急的道人結出一道玄奧的手印,將王熙鳳打向重生之地:「本座到要看看,你如何來一個我命由我不由天。」

    看著掙扎的王熙鳳慢慢沒入重生之門,道人還是心軟了,他從玉瓶里引出一道清泉:「本座送你一汪靈泉,存入金鐲之中,小可強身健體,大可解毒救命。但要切記,這泉水對一人只能使用一次,多用就無效了。重生後若遇見以前的姐妹,能力所及,且救她們一救。冤孽呀,都是警幻惹得禍。」

第2章重生

    伴著道人的嘆息,王熙鳳只覺得自己泡在一團黑乎乎的溫水里,剛活動了下手腳,就被一股大力擠壓出去了。她試圖睜眼,但光線刺得她又不得睜。迷迷蒙蒙中只感覺有人擦拭著她的身子,然後被人用毯子包裹了起來。「會重新遇見爹娘嗎?」王熙鳳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在王家未嫁的時光。作為王家當時唯一的女兒,她的生活悠閒又安逸,父母的寵愛讓她自小充男兒教養。

    「回老爺,太太生了個姐兒。」

    「姐兒呀!」那男聲聽起來並不欣喜,有幾分悵然若失的味道。

    「怎麼會是姐兒。王嬤嬤,抱來給我看看。肯定是收生婆子馬虎弄錯了。」一個虛弱又焦急的女聲響起。

    這是怎麼回事?自己的爹娘似乎對自己的出生並不高興?王熙鳳猛地睜開眼睛,直愣愣的盯著抱著自己的男人,那人不是她父親王子勝。

    「丫頭婆子都死哪兒去了!還不來人把這沒王法的東西拖下去。」王熙鳳下意識的開口,雖然經過重生,但她骨子裡依舊是那個殺伐果決的鳳辣子。只是她忘記了自己還是個嬰兒,張嘴只能發出「哇哇哇」的啼哭。

    那男人並沒有將王熙鳳交給前來的王嬤嬤,而是自己說道:「夫人不必擔心,咱們姐兒自然有奶嬤嬤照顧。姐兒眼睛烏亮,啼哭洪亮,想必將來是有大造化的。」

    剛出生的奶娃娃能有多大的氣力。哭鬧過後,在奶媽一邊餵奶一邊安撫的情況下,王熙鳳很快就陷入了沈睡,等她再次醒來時,各房裡已經上了燈。

    「咱們太太也算是命苦,一連生了兩個姐兒。老太太哪兒想必也不好看。」在面對一個奶娃娃的情況下,人們根本不會有防備心理,看著王熙鳳不哭不鬧,她們也樂得嘮嗑。

    「咱們做下人的,還是不要議論主子為好。」說話的是奶娘鄒氏,從聲音上聽,應該是個溫和守禮的人。

    前世王熙鳳雖屢次稱賈府為中等人家,實際上還是為那份奢華氣派感到自豪,不然不會拆東牆補西牆用自己的嫁妝貼補公中以維護那份體面。她打量了下周圍略顯素雅的擺設,不由得癟了癟嘴。通過奶娘與旁邊婆子的講話,王熙鳳知道自己重生的這戶人家姓李,也算是出身金陵的大族,老爺在京中做官,她上頭還有個姐姐名喚織姐兒,她母親是正房太太,家中雖無通房侍妾,但因為一連生了兩個姐兒,這一情況也許會被打破。

    「你何苦來府里做奶娘,在莊子上種地帶孩子不好嗎?奶的是織姐兒還好,畢竟是長女,又有老太太寵愛,前途必然是好的。二姐兒這裡不上不下,何苦來哉。」那婆子越說越來勁。

    鄒氏卻淡淡的說道:「二姐兒又如何,老爺親口誇過,說是有大造化的。」

    「說你傻你還真憨了。」那婆子抹了抹嘴,「太太可是生了兩個姐兒呀。老爺不急,太太老太太可是要急了。第一個姐兒還能說先開花、後結果,第二個怎麼辦?老太太、太太必然不喜。再大造化,也不能越過大姐兒,又能有多大前途。」

    說到大造化,王熙鳳就想起賈家的寶貝蛋寶玉,又想起重生前道人定住她的金鐲。莫非她生來帶著個金鐲?王熙鳳急忙動了起來,看見自己左手上果真有一隻鏤空雲紋鐲子,不由得急了。多活了一世的她可不想擔著這樣沒用的虛名。

    「嬤嬤回去歇息吧,姐兒醒了要吃奶。若哭鬧起來驚了老爺太太就不美了。」看見王熙鳳這邊的動靜,鄒氏抱起王熙鳳下了逐客令。

    吃奶過程中,王熙鳳發現鄒氏對她手上的金鐲視若無物,才意識到這鐲子只有她一人能看見,真真是仙家異寶,不是寶玉的那塊破玉能比的。

    奶娃娃雖不能真正給大人請安,但鄒氏仍然依禮節抱著王熙鳳去各房請安,只是去老太太哪兒時王熙鳳根本沒有醒。

    王熙鳳是在現在這個父親的逗弄下醒了過來,旁邊還有個四五歲的姐兒,想必是下人口中的織姐兒。四五歲的孩子並未張開,但王熙鳳卻覺著異常眼熟,可她前世不曾認識一位閨名叫李織的人呀。

    「太太可曾用飯?」得到下人肯定的答復後,李老爺讓鄒氏抱起王熙鳳,自己牽著織姐兒道:「父親帶著你姐倆去找你們母親去。」

    雖說產房不吉利,但李老爺不以為意,仍舊是進去了。看著妻子臉上帶著郁色,他也明白是什麼回事:「咱們這樣的人家,四十無子方可納妾,夫人何必憂心。」

    「在老爺心中,妾身就是這般拈酸吃醋,不顧子嗣大局的人嗎?」李夫人陳氏勉強笑了笑:「妾身是擔心咱們姐兒,唯恐因我連生了兩個姐兒,帶累得老太太不喜咱們二姐兒。」

    四五歲的孩子懂得並不多,吃喝玩樂是他們生活的主要內容,織姐兒也算早慧,知道父母憂心,聽到父母提到老太太,主動說道:「祖母可喜歡妹妹了,還給妹妹取了個名字。」

    李老爺笑了笑:「母親依輩分給姐兒點了個紈字。」

    李家也算是書香世家,陳氏也是名門閨秀,聽著名字就有點不喜。紈絝、紈絝,不管紈字寓意如何,聽起來總歸是不美。

    「咱們這樣的人家,雖說是詩書傳家,但姐兒畢竟是女兒身。詩書會就行,女四書是要通讀的。女子重要的還是女德、女紅。」李老爺細想下來也有幾分尷尬,但依舊試圖說圓了:「紈字取意和織姐兒一樣,期望她們能擅長針線、紡織,做一個賢淑溫良的女子。」

    「李紈!」這名字算是給王熙鳳當頭一棒,家人姓李,有個姐姐叫李織,她就應該猜到的。作為妯娌,王熙鳳自認為沒有絲毫對不起李紈之處,可李紈卻薄情寡義得緊。前世巧姐兒遇難,李紈這個做長輩的可是一毛不拔,半分錢力都沒有出,還不如劉姥姥一個鄉野老太太有情有義有擔當。

    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孩身體本來就脆弱,王熙鳳情緒一激動,她現在的身體就憋住氣來,在失去神志之前,她只有一個念頭:「我王熙鳳再怎麼不堪,也不要做李紈那吝嗇薄情之人!」

    「母親,妹妹的臉好紅呀。」織姐兒的一句戲言引起了大人們的主意。李家老爺夫人發現自己的小女兒背過氣了,小臉憋的通紅。

    一場雞飛狗跳後,紈姐兒雖然是恢復了呼吸,但一直未見清醒。小嬰兒受不得醫藥針灸,不醒也就不見好,吃不了奶水,也就基本等於活不下去。

    李家女眷淌眼抹淚了一番,最後李老太太發話了:「這恐怕是姐兒生來帶來的劫數,若是撐得過,便命中是我們李家的姐兒,若是撐不過,也只能說命里無福,好聚好散也就罷了。」

    李守中是個孝子,母親既然發話了,他也不會硬強求,只能冷著個心腸將紈姐兒交給奶娘照料,與陳氏誦經念佛一場,祈求佛神保佑,也算是全了父女緣分。而陳氏,她雖然也心疼,但也知道這個女兒的存在有幾分不尷不尬,若是這麼乾乾淨淨的去了,說不定也是姐兒的福氣。都說兒女是母親身上掉下的一塊肉,但人心總是偏的,兩塊肉間,總有更寶貝的一塊。

第3章醒後生活

    暈過去的王熙鳳不是全無知無覺,她能聽到外面發生的一切。她情願做一個全新的陌生人也不願重生成李紈。在王熙鳳眼裡成為陌生人意味著全新的開始,她可以重新掌控自己的一切,這才是她心裡的我命由我不由天。而重生成李紈,很可能代表著她又將與賈府扯上千絲萬縷的關係,活在賈府的陰影里。

    「哼!萬不要再說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我都替你羞愧!」王熙鳳腦海裡又響起那道人的聲音:「你無非是怕了。你端著多活一世的心態,自然不會怕重生成自己。今兒個重生成李紈,你就怕事情失去控制。你怕你嬌生慣養受不了李家的生活;怕自己處境尷尬,博不得老爺、太太們的喜愛;你怕你真如前世李紈一樣,嫁入賈家青年守寡。你瞧不起前世的李紈,覺得她作為大奶奶既看顧不好自家相公,又得不了太太們的喜愛,沒個娘家幫襯,還沒得剛性,被下人拿捏,為人還薄情吝嗇。可人家熬出來了,在如此環境下熬出來,還把蘭哥兒培養成人。你呢?你人見人愛,是有名的鳳辣子、女諸葛,在這情況下怕得活都活不下去。羞得再提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本座白廢了你一場機緣。」

    如此一激,泥人也有三分火氣,王熙鳳立馬反唇相譏:「誰說姑奶奶怕了。姑奶奶就算做李紈也能做得有滋有味、風生水起。你且看著。」如此說完,王熙鳳的魂魄才算真正的與李紈的身體契合。如今這世上,再沒得曾經的王熙鳳,有得只是一個全新的李紈。

    魂歸體魄的李紈一清醒便聽到自己奶娘的哭訴。奶娘鄒氏也算苦命,為生兒子傷了身子,莊戶人家沒錢調養,她不能再生,拼命生下的哥兒也夭折了,婆婆罵她是喪門星,趕她出門,好不容易在府上找了個奶娘的差事,奶得小主子又出了問題。

    如今鄒氏雖哭自己命硬,害了自家小主子,但在李府正經主子都放棄了情況下,她仍不放棄。李紈現在還有條命在全靠她把奶水、米湯按餐按點的抹在李紈唇上。李紈昏迷雖不得進食,但多少算用進一點,吊住了性命。不然身體不中用了,魂魄回歸也沒得救。

    剛醒的李紈羸弱得如同小貓一樣,但鄒氏仍舊是喜極而泣,也不顧旁人說奶不大的傳言。

    李老太太聽到時念了聲佛:「這孩子生來有此一劫,既然醒了過來就說明真真是有福氣、有造化的。」同時她也點了點下人們,對鄒氏說:「你太太還未出月子,老爺又不管後宅之事,萬不可因主子年小體弱而心生怠慢,養好了主子自有你的好處。」

    原來丫頭婆子們拿李紈做話茬一是因為她身份尷尬;二也是打量她年小不知事。只是萬沒有想到老太太會因為她熬過一劫而另眼相待,而小小的的紈姐兒芯子是個多活過一世的魂。當然,如此對比更顯得奶娘鄒氏是個知禮的。

    鄒氏得了老太太的話,也沒就此張狂起來。李紈經過這一場也是傷了元氣,鄒氏為此喝了不少苦藥汁子,就是為了奶水里有一絲藥力,好幫姐兒調理身子。

    前世做王熙鳳時,她並不看重奶娘,她的奶娘反因為是心大的丫頭的娘,而一家子被打發到莊子上去。賈璉的奶娘雖出去榮養,但一家子沒少借賈璉的身份作威作福。另外寶玉、黛玉等人的奶娘也都是些倚老賣老、吃酒賭錢的老貨,迎春的奶娘更是吃里扒外、損公肥私。如今遇見這麼個忠心為主的奶娘,她難免有些意動,最是護短的她也絕不會辜負奶娘的一片忠心。

    既是重生,如今的李紈就自然比較著前世的李紈,而且她自來心氣高傲,斷不會想讓自己落得一個心如死木、寂寥殘生的結局。牽一髮而動全身,要想改變,來一場李紈的逆襲,自然要從一開始就做打算。

    小孩子變化大,一天一個樣。前世的經歷讓現在的李紈慣會討老太太的喜歡。自牙牙學語開始便風雨無阻的讓奶娘帶著她給老太太請安。

    「紈兒給祖母請安。」如今這句話李紈說得最為順暢,但對於未滿週歲的孩子來說已經是夠難得了。

    李紈人小,瞌睡也多,等到她來老太太這兒時,已滿六歲的織姐兒早就到了。「都這個點了,妹妹還說請安呀。」李織抿唇一笑,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因為李紈曾經昏迷不醒的問題,李守中與李太太帶著幾分補償的心態多有憐惜。李織再怎麼懂事也是個孩子,姐妹間雖不曾有矛盾,但嫉妒吃醋總是有的。李紈聽到這話便躲進鄒氏的懷裡,一幅羞惱壞了的小人兒模樣。

    姐妹間吃醋鬥嘴看起來也是一樁樂事,李母笑了笑:「還不把紈姐兒抱上來。小小的人兒竟懂得什麼是請安。」她又看了看李織,「做姐姐的如何得與妹妹計較。」

    聽到這話,爬上李母懷裡的李紈偷偷對李織做了個鬼臉。李織拈起一塊芙蓉糕逗著李紈道:「紈兒可給姐姐說說,什麼是請安。」

    「吃糕糕!」李紈伸出小手去夠。

    李織將糕點藏在身後:「祖母你看,紈兒根本不知道什麼是請安。她只記得吃點心。」

    「糕糕!糕糕!」李紈扯著李母的衣襟,但也知道分寸,不曾用力。

    李母將李紈重新抱好:「小祖宗,可搖壞祖母了。祖母給你吃糕糕。」

    李紈卻咬著手指:「要姐姐的。」

    李母開口大笑:「瞧著孩子,還惦記上自己姐姐的了。」

    「喏,給你。」李織也知道自己和妹妹計較一塊糕點有些丟臉,拿帕子托著芙蓉糕餵給李紈。李織沒習慣餵人,李紈也沒被如此不熟練的餵過,一塊糕點被弄得臉上、手上、帕子上皆是。偏偏一大一小兩個姐兒都看著李母,一付:我很乖,快來誇我的模樣。

    「猴兒,真是一大一小兩個猴兒。真真不知像誰。」李母笑得更厲害了。

    張嬤嬤是李母的陪房,在府中也格外有臉面,她也笑道:「兩個姐兒都是極好的。真真是姐妹友愛。老太太有福了。」

    晚間李家二爺李守誠從外面回來:「恭喜母親,賀喜母親,今兒哥哥被皇上點為翰林院編修。」他有看了看正在準備擺飯的陳氏:「待會可要麻煩嫂嫂了。哥哥升官,想必應酬不少。」

    李家也是金陵的世家大族,李母張氏更是與當今皇后同出一族,只可惜李母早年喪夫,守著家產扶持兩個兒子長大,如今大兒子升官,小兒子也大小是個舉人,終於有一種不負李家列祖列宗的感覺。李母滿足的看了看堂下的兒孫:「過兩天就是紈姐兒週歲,正好趁著機會給姐兒大辦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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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抓周宴

    對於父母來說,孩子就是她們的驕傲。聽到自己婆婆要借紈姐兒的抓周給自己相公慶祝的消息,李夫人陳氏更是高興,因為這宴席既照顧了自家相公的情況,又給自己姐兒長臉。

    在安排好酒宴的各種情況後,陳氏的的主要注意力就集中到自家小女兒身上。畢竟名義上是李紈的抓周宴,主角自然要顯眼,而且爺們哪兒自然有老爺、小叔招待。雖然陳氏心中自家孩子總是最好的,但也不能因這個忽視了打扮。

    小孩子一天一個樣,才做了不久的衣服就會小,現做一套又來不及,陳氏只能從現有的衣服里選擇。帶著織姐兒,陳氏幾乎上把李紈的衣服翻了個遍。

    經過近一年的調養,現在的李紈看起來健康又可人,小臉圓嘟嘟、白嫩嫩、粉撲撲。陳氏對裝扮好的李紈很是滿意。只見朱紅色的小褂子加上金色的掐牙,外面罩著個銀紅色的小半臂,茜色的小裙子上繡著大朵大朵的雲紋。小孩子大多穿紅著綠,圖得就是一個富貴、喜氣。現在李紈雖小,但壓不住相貌好,硬是把一身深深淺淺的紅色穿出別樣的氣質。紅色其實最挑人,穿不好就俗不可耐,可小李紈的這一身既穿出了幾分新意,又高貴大方,還透露出幾分書香世家的清雅。

    前世的李紈可是「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的王家女兒,又是「白玉為堂金作馬」的賈家媳婦,見過的好東西可算不少。雖然在李家的生活讓她多少明白了書香門第的底蘊,但物質上多少還是有點不滿足。就說她身上的衣裳,雖然也都是有市無價的好鍛子,但外面的總比不上內造的。賈家人不會管什麼是逾制,但作為懂禮知法的李家人是絕對不會出這樣的問題,於是這物質上就多少存在著差距。

    正在李紈出神的時候,李織開口了:「看妹妹身上的金邊掐牙,再配上一個金項圈是最合適不過了,母親為何不挑個好的。」

    「你妹妹人小,項圈什麼的怪沈的,怕她受不住,所以不戴。」陳氏笑著起身,找出一個楠木匣子:「看,母親另有好的給她。」

    匣子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個漂亮的瓔珞,瓔珞上面端得是慧紋的手藝。李紈心中一驚,想當初全賈府就只有老太太手上有慧紋物件,而且以寶玉的受寵程度都沒能獲賜一兩件。

    「太太,這可是您的嫁妝。」陳氏的陪房芳嬤嬤表情很是驚訝。

    「是呀!」陳氏撫摸著瓔珞的紋理,表情很是懷念:「當初父親、母親把這個給了我,如今我給了我的女兒又有何不可。」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芳嬤嬤有幾分著急,:「瓔珞上的慧紋也就罷了,不過是名聲好聽,在江南也不算少見,關鍵是瓔珞下墜著的天珠,那個可是當年老太爺從西邊尋來的,九眼天珠用在孩子身上恐怕壓不住。而且姐兒小,磕著碰著多不合算。」

    陳氏又笑了:「不就是個物件,戴著多少是求個請安,物件磕著倒是無所謂,只要別碰著我家紈姐兒。」因為李紈年齡小,大家說話都沒避諱她,陳氏又對著織姐兒說:「你妹妹小,不懂事也不知道物件的貴賤。你現在也跟著我學了不少,這東西的價值也大體知道,別嫌母親偏心,紈兒以前受過罪,難免要多看顧些。」

    姐妹間打鬧玩笑雖然不少,但大事上李織從不含糊,她一付小大人的模樣:「織兒知道,做姐姐的本來就應該讓著妹妹,照顧妹妹。」

    李紈自陳氏拿出瓔珞就開始恍惚,聽完這段對話後更是感動,在賈家眾人為一點利益就爭得跟個烏眼雞似的,如此真誠待人更是少見,如若真要說一個,那就只有黛玉了。這時候的李紈才真正意識到,不管她為了什麼原因而重生,此刻的這些人都是她的家人。

    到了抓周那天,整個李府賓客滿門。翰林院編修雖然品級不高,但也算是聖人看顧的職位,擔任這個職位如果做得好,自然會入了聖人的眼,再加上李家世代書香,更是顯得清貴異常。清貴、清貴,既清又貴,平常書生只有清,平常權貴又只有貴,清貴一詞只有有底蘊的世家才能真正算得上。雖然不可能涉及到迎來送往,但小小的抓周宴還是讓李紈眼界打開,她才知道她前世是多麼的淺顯。

    黃花梨大木桌擺放在堂前,因為黃花梨木心空洞多,如此的大件很是難得。桌面上擺滿了各種抓周物件,不僅有自家擺放的,還有不少是親友相送。

    「紈姐兒,喜歡什麼且選上一選。」看著奶娘將李紈抱上木桌,陳氏笑容可掬的誘導著李紈。

    說實話,李紈現在很困惑,前世寶玉抓周拿了胭脂珠釵,被賈政當場斥之以酒色之徒,若中規中矩的選上一個又沒什麼作用。重生而來的李紈想借抓周博個美名,那就既不能出格也不能中規中矩。

    看了看桌上的紙筆書,李紈繞了過去,李家雖是詩書穿家,但對女子看重的是婦容、婦德,以女紅針黹為重,既然不是男子,就不用選這些個。想了想李家的家風,李紈選了個繡棚,正準備結束時,她在扭頭之際看見一樣東西。

    那是一隻華麗的步揺。精緻的花枝纏紋,做出鳳銜珠的造型,其中的珠子可是指腹大小的東珠,看著就知道這步揺不凡。李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繡棚,覺得既然拿了就不可能放棄,而抓周也沒有規定只許一件,於是一手拿著繡棚,一手去拿那步揺。

    看見李紈拿了繡棚就有不少人開始恭賀:「真不愧是李家的姐兒,以後想必針線是極好的。」又見拿了步揺,恭賀聲就更多了。步揺出了宮妃就只有有品級的命婦可戴,如此不凡的步揺,能配得上的身份更是稀少。

    「唷、唷、唷!想必紈姐兒以後前程遠大著呢。」一個美婦說道。她帶著書香人家的氣質,但身上的衣飾又帶著勳貴人家的風格。

    李母接過李紈,又指著美婦人對陳氏說道:「你且來見見。這是榮國府一等將軍賈赦家娘子。姓張,也是自家親戚。」

    一聽姓氏陳氏就知道是李母的本家。賈夫人與陳氏見禮後,細細打量了下李紈:「真不愧是老太太的嫡親孫女,瞧瞧這樣貌,這品格,真真是人見人愛。」說著賈夫人張氏從手上褪下只鐲子:「小東西,且給姐兒耍著頑吧。」

    賈夫人遞出的是一隻春帶彩的翡翠鐲子,看著那水頭就知道是她的心愛之物。

    「這怎麼使得。紈姐兒小,使不得如此的好東西。」陳氏連忙推辭。

    賈夫人美目一瞪:「嫂子如何如此見外。本是自家親戚,姐兒我又見著就愛,咱們紈姐兒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也是使得的。」

    雖然李紈知道自己遲早要遇見賈府中人,但沒有想到這麼的早,而且見到的是前世無緣得見的嫡親婆婆,一時間李紈恍了神,心中思緒萬千。

    「好了,不用推辭了。」李母說道,她又對賈夫人說:「你且別誇紈姐兒,你家哥兒就是極好的了,怎麼不見你家哥兒。」

    賈夫人的哥兒?莫非是賈璉?前世的一幕幕不自覺的從李紈腦海裡飛出,她不禁咬了咬唇。

第5章賈瑚

    當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李紈又放鬆了下來,這會子賈璉恐怕還沒有出生。既然賈璉還沒出生,那麼那哥兒應該是賈璉早夭的大哥賈瑚。想想前世的賈家,李紈覺得賈家的衰敗還挺陰差陽錯的。從老國公賈代善給兒女定的親事來看,他其實已經感覺到賈府在走下坡路,並且試圖輓回。他的長子賈赦雖風流,但瞭解庶物,定個書香人家的媳婦有利於管住賈赦不走向歪路;次子賈政迂腐、不通事務,定個勳貴人家的媳婦有利於激勵賈政上進;小女賈敏定給林家又是給賈家添了一大助臂。在親事上,賈家完全是左右逢源,面面俱到。

    只可惜天不遂人願,前世賈家風波不斷,長孫、長媳相繼早夭;所謂長子嫡孫的名號落到二房頭上,後因賈母偏心,二房不僅竊居榮熹堂、掌握了賈家財政大權;大房唯一剩下的兒子兼兒媳都被二房籠絡,順心順意的二房心越來越大,不知不畏的鬧出一系列問題,最終被朝廷抓到痛腳,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

    「太太、太太,不好了!瑚哥兒掉進花園池子里去了!」賈瑚的奶娘慌慌張張的跑進大廳,驚的賈夫人張氏趕忙站起來,面色發白,嘴唇直哆嗦。

    作為李家的當家主母,陳氏也變了臉色。目前李家式微,老爺和二老爺身份、地位遠不如賈家,如果賈家的嫡長子在李家出了差錯,那後果……想到這些陳氏就一陣頭疼,下意識的想回避這些。

    李母安撫的摸了摸陳氏冰涼的手,對賈夫人說道:「且莫慌。我家的花園池子無非養了幾條小魚,還沒個大人膝蓋深,瑚哥兒不會有事的。」

    賈夫人強裝鎮定,勉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但眼神還是洩露了她作為母親的慌亂。

    這時陳氏也回過神來,對著下人說道:「快拿著老爺的名帖去請太醫來。」

    賈夫人想了想,李守中才是個翰林院編修,估計請不來什麼高明的醫生,也顧不得打李家的臉,對著自家的下人說:「拿著老爺的名帖,也趕緊請個太醫來。」

    沒一會,李家的下人抱著渾身濕透的小賈瑚進來了。三月天春寒料峭,賈瑚雖看不出有什麼大問題,但也凍得渾身發抖,小臉青紫。李紈想了想前世別人提到的賈瑚夭折的時間,心中似乎明白了什麼。

    賈家男丁向來不算康健,排除早夭的賈珠,寶玉日常也是三災五病的,現在這賈瑚在李家受驚受寒,回去恐怕就不好了,其他有心人再做下手腳,那賈瑚還能有命在?才四歲的孩子就可以如此下手!李紈心中不禁鄙視起有些人,完全忘記了自己現在也才一週歲。

    前世的李紈在賈家地位尷尬,恐怕不僅僅因為她是個寡婦,多少也算是收到這件事的牽連,讓有些人心有芥蒂。如今的李紈也不願事情如前世一般發生,她總期望能做點什麼。救下賈瑚也算是結了個善緣,也免得李家得罪賈家大房。而且賈瑚活著,賈珠就不會是賈家的長子嫡孫,說不定李紈這世就不用定給賈珠了。李紈想出手救人,但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她雖有道長送的靈泉,但也不能如此大喇喇的拿出來。拿出來有沒有人信反倒是次要,就怕被人說成是妖孽,或者讓有些人起了壞心。

    李家的宅子不算在中心地帶,太醫要來也不是立馬能來的。李母看著小賈瑚雖換了乾淨衣服,但仍舊蒼白的臉色,忙吩咐到:「趕緊給瑚哥兒備上一份熱熱的姜湯。」陳氏也讓人拿來了湯婆子。

    姜湯!李紈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她人小,沒有人會防備,於是趁著下人把姜湯端給賈夫人的時候爬了過去。金鐲隱形的那只手只是略微碰了下杯盞,李紈就感覺有一絲靈泉混入了姜湯。旁人擔心李紈添亂,忙把她抱開。做了好事還不能說的感覺讓李紈覺得很是憋屈,只好揮了揮藕節般的小手,含糊的說道:「紈兒暖和。」

    看著賈瑚喝下姜湯,臉色逐漸緩和,賈夫人也算微微放下心來,兼之聽到小李紈的童言童語,終於是有了一絲笑容。

    待到太醫來時,賈瑚不說臉色紅潤,也是與常人無異了。太醫診脈後說道:「小公子只是受到些許驚嚇,連受寒都不曾。夫人還請寬心,別讓再嚇到就行了。如若不放心,略吃上幾劑安神湯就可以了。」

    李織年紀雖小,但一貫聰慧,加上陳氏已經開始教她內宅之事,她不禁對受驚一詞倍感敏感。這時,見情況已經安定,陳氏這時也開始敲打起家中的下人:「你們都如何做事的,怎麼讓客人家哥兒去了那麼偏遠的地方。引著哥兒去魚池了邊頑。」

    陳氏的敲打雖沒有別的含義,但說者無意,聽著有心,賈夫人不禁懷疑的皺起眉頭,打量起帶來的下人們。

    「織兒有話想說。」李織看著李母說道:「咱家的魚池偏遠,因沒人會經常去,有幾分荒涼,並不是玩耍的好地方。那地方織兒都都不熟悉,為什麼瑚弟弟會去那裡頑。他不怕麼?」

    賈瑚的奶娘這時說道:「姐兒不知道。哥兒不像姐兒,最是頑皮,越人少的地方越愛去頑。」

    這話說得很不恰當,聽得賈夫人勃然大怒:「什麼叫越少人的地方越愛去頑,你們這些伺候的都是死人呀。哥兒去的時候沒人會攔著呀!」

    「這不哥兒是主子,主子要去頑,咱們這些做奴才的怎麼管束得住。」見賈瑚無礙,那奶娘便賠笑著說道。

    「老貨!誰同你說說笑笑。說,哥兒落水的時候你們都在乾嘛。」賈夫人不問不打緊,一問就出問題了。跟著哥兒的人,當時不是去上茅廁了,就是乾別的事情去了。當時竟沒有一人在哥兒身邊,也沒有人知道賈瑚是怎麼去了花園,怎麼掉進了魚池。若不是李府守院子的下人警醒,恐怕賈瑚淹死了、凍死了都沒人知道。

    賈夫人張氏想了想自己府中如今的情況,不禁黯然神傷,偌大的個國公府,鬥得跟個烏眼雞似的,丈夫賈赦靠不住,她稍微放鬆一下,自己孩子都可能保不住。

    「讓姑母見笑了。」賈夫人神色黯淡。

    李母人老成精,自然是明白她的苦楚,也心生憐憫:「如今哥兒受驚,我們府中也是有責任。小孩子家家的,魂還沒長全,受驚了自然不方便移動,不如暫時在我們府中修養。」

    張氏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想到府中的鬼鬼魅魅,受驚恐怕都會弄成大病,大病又會發展成不治,於是也接受了李母的這份情:「那我們瑚哥兒就麻煩姑母了。」

    「傻話,你既然叫我一聲姑母,我怎麼會怕麻煩。瑚哥兒也正好和咱們紈姐兒作伴。」李母笑得很是慈祥。

第6章天命可違還是不可違

    張氏怎麼回去整治下人就不得而知,而賈瑚則暫時在李家住下,對外宣稱是在親戚家做客。

    前世的李紈對賈瑚並不瞭解,除了因為賈瑚早夭,還因為賈家人的刻意避諱。前一世,李紈做王熙鳳的時候,她被稱之為脂粉隊裡的英雄,十個男人都說她不過,賈瑚的嫡親弟弟是她的丈夫。

    當時作為賈璉的枕/邊人,她其實不大看得起賈璉。賈璉貪花好色,又愛抓財弄權,但他又沒有做大事的膽量,每每找自己老婆要錢,就連自己的丫鬟平兒都說他是連油鍋里的錢都想抓出來使。加上李紈前世出自統制縣伯王家,家世、身家比賈家分毫不差,又因伯父王子騰位高權重,王家還隱隱高出賈家一分,兩人的婚姻也就看似光鮮罷了。

    現在接觸著賈瑚,李紈似乎知道前世賈赦對賈璉為什麼是個不咸不淡的態度,任由賈璉被二房籠絡,對賈璉除了打罵,沒有其他太多情感。

    賈瑚之於賈璉就像賈珠之於賈寶玉,他們除了有一個單薄的大哥形象,更多帶來的是壓力,他們的優秀襯托著後來的弟弟越發無用、不學無術,而且偏偏去得早,根本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賈赦有賈瑚這樣的嫡長子,自然看不上次子賈璉,加上一系列的事情和複雜的情感,父子倆便感情淡薄,賈璉也更親近二房。

    賈瑚在賈夫人張氏的教導下很是乖巧,年僅四歲就已開蒙,學著認字描紅。如今在李家修養做客,沒有母親的看管,都能每天自覺描十來張大字。如不是李母見他年小腕力不夠,怕傷了身子,寫得還會更多。

    李家二老爺李守誠如今在家準備考進士功名,閒暇時最喜歡逗弄小賈瑚,沒事就教他認幾個字,背幾首詩。

    李母看著每天來看小賈瑚的二兒子笑道:「這麼喜歡孩子,怎麼不趕緊討個媳婦回來,自己生來自己教。眼饞別人家哥兒算什麼事兒。」

    自從賈瑚在李家修養後,張氏與李家的關係是越來越近。借著張氏來李家做客的機會,李紈將靈泉混進張氏的茶水里。前世,張氏也死得早,所以才有了上不得台面的繼夫人刑氏。

    如果李紈這世還得嫁給賈珠,前世做姑侄的經歷讓她知道佛口蛇心腹里黑的王夫人自是難得對付的。張氏活著和王夫人打擂台,總比刑氏好。不管前世還是今生,李紈都講究一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前世賈夫人張氏是懷著賈璉,因難產而死。李紈只比賈璉大一歲,如今李紈長到九歲,張氏還活的好好的,並看著健康的賈瑚回金陵考取功名。這些情況都讓李紈長舒了一口氣,她看來天命不是不能改,也許她今生不用嫁入賈家與賈珠成婚。

    李家的生活雖比不得前世在王家奢華,但充實了許多。王家女兒不識字,能看賬本就行,李紈前世又充男孩教養,字沒多認幾個,膽還養得不知道多肥,女子的女紅針黹也並不擅長。李家詩書傳家,女孩又講究德言功行,不禁要讀書認字,精通女四書,女紅也要求很高。為此,李紈原本的性子被磨平了幾分,不再像前世一樣無知無畏,鋒芒畢露。

    男女七歲不同席,九歲的姐兒已經算是大姑娘了。長姐李織也即將及笄,李夫人陳氏既忙著幫織姐兒相看人家,又得帶著紈姐兒出席宴會見世面。隨著李老爺的晉升,陳氏也有了個宜人的誥命,算是打入了京中的貴婦圈。女人間閒話也多,陳氏只生了兩個姐兒且又多年不再開懷的事實也成了人說嘴的由頭。加上李家守著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的規矩,李老爺並無通房侍妾,於是不少人話里話外說陳氏妒忌。

    這消息傳了也就算了,竟有不少人聽實了,並影響到織姐兒的婚事,氣得陳氏肝疼,回去就發做起來。

    李家主子少,二老爺考取進士後就成親外放了,陳氏這一氣便鬧得闔府皆知。

    「老爺,妾身對不起你,竟是耽誤了李家的子嗣大計。妾身這就給您抬房姨娘回來。」陳氏哭泣著,那模樣讓李守中都不知道怎麼勸才好。

    「胡鬧!」李母拄著拐杖走了進來:「且不說祖宗的規矩,我們這樣人家的血脈就是隨便能混淆的?無才無德、不知根底的人家,就算生下孩子也不怕人笑話。」李母知道這些確實很生氣,她也為子嗣著急,但礙於家傳的名聲,不到萬不得已不願鬧出個不成器的庶子來敗壞李家門風。她又對李老爺說道:「你媳婦身子不好,也不知體諒人,請個大夫來看又不值什麼。」李母的話雖委婉,但也意味著讓他們夫妻倆找大夫,看能不能不生個兒子,若再生不出來,李母就要找個清/白人家給李老爺做妾了。

    陳氏今日來就一直為李紈姐妹的事情忙碌,兼之情緒激動,當夜竟見紅了。請來太醫一看,陳氏居然是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只是月份淺了還不知道。太醫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胎保住,並囑咐陳氏安心靜養。

    老蚌生珠,不論男女都是天大的福分,於是京中對陳氏的風評又就此一轉,李家姐們也都被傳成了難得有福之人。李織的婚事也被李母接手負責張羅。

    又過了幾日,賈家傳來消息,賈夫人張氏也懷了兩個多月的身孕。李紈按著前世的時間一算,那腹中的孩子恐怕是迎春了。至於迎春為什麼從庶女變嫡女,李紈也單純的以為是天命改變後的自然反應。

    前世的命運在不知不覺中彷彿一一改變,李紈的心境也變得更輕鬆起來。她覺得自己終於擺脫了前世的陰影,可以活的沒那麼多壓力。李紈甚至開始期待起自己的婚事,不用嫁給紈絝賈璉,也不用嫁給短命鬼賈珠,她想想都開心。

    天道無情,它根本不會按著某個人的心願來運行。在賈家,賈赦的後院從來都不安寧,懷孕了的妾室受人挑撥,頂撞了同樣懷孕的主母,兩人雙雙早產。早產兼難產,兩人掙扎著性命一前一後生下兩個姐兒。唯一不同的時,那個妾室當場就因難產而死,而張氏掙扎了幾天才身去。

    這些消息當李紈聽到時,如同耳邊炸起了一聲驚雷。命運似乎又回到了原點,張氏雖多活了幾年,但還是算早早的去了,迎春也還是如同前世一般,由同一個姨娘生下,是個庶女。變數雖然依然存在,比如賈瑚還活著,賈家大房多了個未知的嫡女;但整個氣氛變得莫測起來。

    李紈想了想前世那個李紈的遭遇,又緊張起來,李紈前世沒有嫡親的弟弟或者妹妹,難道她如今的娘親會有性命之危?難道她還會和前世李紈走上一樣的道路?想到這些,李紈又想起那仙鶴道長說的話,不免覺得未來步步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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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賈玥與迎春

    且說賈家,張氏一死,賈赦看著兩個幾乎同樣大小女兒,感情很是複雜。這世張氏雖然也算去得早,但畢竟不如前世死得突然。在長期的夫妻生活中,作為一個還算有手腕的主母,張氏不僅贏得了自己丈夫的敬重而且將兩個兒子養得不錯。

    後宅陰私也不是無跡可尋,在張氏有意的透露下,賈赦也多少知道了賈母的偏心與二房的小心思。以前以賈赦一貫的態度,子不言母過,就算是夫死從子,賈赦是榮府正經的襲爵人,他也不好多拂了賈母的面子,通常是賈母說什麼,他先受著,等回了自己的小家再發作。

    可如今,張氏留下了幼女,女兒不象兒子般皮實,受得住磋磨。想著張氏掙扎生下女兒時的場面,賈赦的態度變了,他覺得自己應該為女兒做些什麼,總不能讓張氏賠上性命生下的孩子無法養大。

    賈家雖然沒規矩,但張氏的喪禮也算是體面,賈母因慶幸自己不喜歡的媳婦早早去了,報著不跟死人計較的心態,也全了張氏的體面。但有件事史氏極為不滿,女兒家很少早早的取了名字,大多都是姐兒、姐兒的混著叫,大房庶出的女兒為長,嫡出的略微小些,於是下人們都管庶出的那位叫著大姐兒。在史氏心裡,大姐兒只能是她大年初一出生閨名叫元春的孫女才配得上的,大房一個庶出的如何配得上叫大姐兒。可論齒序總不能讓大房就著二房,思慮了一會兒,史氏想了個法子。

    「老大,你媳婦既然沒了,也只能說是個福薄的,恐怕孩子也弱,站不住。不如早早的取了名字,在佛前供著,也許還能得個周全。」史老太太這話說得很是好聽,可她又話風一轉:「老二家的元春是個不凡的,命格極好,不如隨著她的名字,你家大些的那個就叫迎春,小些的叫明春。」

    大房的孩子不能隨著二房論齒序,又怎麼有跟著二房閨女名字起名字的道理。想著自己嫡親的閨女連個可心的名字都沒有,賈赦心中就是一陣煩悶,他不由得拒絕道:「就怕二弟擔心我家閨女分了他家姐兒的福份。庶出的就隨著隨便叫叫,我家嫡出的姐兒名字早取好了,單名一個玥字,是她母親臨死前選的,也算是一份念想。」

    「胡鬧!哪有姐兒跟著爺們的輩分來。」想著大兒子果然牛心左性,史氏便氣得拍桌子:「而且是你媳婦死前去的,也不怕用來晦氣。」

    見史氏連死人也要非議,賈赦更不肯妥協了:「就算去了,我老婆也是姐兒的母親。母親取得名字如何用不得?說不定孩子她娘還在天上看著,保佑著呢。而且怎麼用不得爺們的輩分,敏妹妹不也是從得男兒的名字。」

    見說不過自家兒子,史氏也見不得賈赦好:「行,你要叫便叫。你就惦記著死了的媳婦和她留下的孩子,怎麼就不知道迎姐兒也是死了娘的。」

    賈史氏不提還好,一提賈赦更死生氣。誰都曉得他媳婦是因何而死,那爛了心肝的賤蹄子如何能與張氏相比。如此一來賈赦更不待見自己庶出的女兒了。

    「從沒有那家的妾能做正經主子的娘。」賈赦回得很是直接,「迎姐兒是死了娘,她太太可不就是不是她娘。」

    「孽障!孽障!」史氏氣得肝疼,指使著下人去抱迎春:「我的乖孫,你爹不待見你,老祖宗疼你!」說著就要把迎春抱到自己身邊養。

    賈母見賈赦心疼閨女,便想借抱走迎春威脅賈赦,卻沒想到此舉對於賈赦正中下懷。賈赦本來就不待見迎春,賈母抱走就正好眼不見心不煩。

    賈赦不搭話,史氏也就沒得台階下,只得真的將迎春抱走,至於怎麼教養迎春,又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賈瑚在金陵順利的考取了秀才的功名,卻沒想到自己母親等不到自己功成名就的一刻了。賈瑚回家守孝,可一會家看見得居然是消瘦異常的父親與病怏怏的幼妹。

    賈家大房如今沒個女主人,賈赦一個大男人又如何懂餵養嬰兒。雖然有張氏留下的下人幫襯,但賈家管家的是賈母與二房,要動手腳不要太方便。防來防去,賈赦累得消瘦,小賈玥也不甚健康。賈母和二房還會在旁邊添油加醋,說來說去無非就是沒用她們取的名字,好好的姐兒養不大。

    雖說賈瑚年紀不大,但注意卻多著。想著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賈瑚當機立斷,借著給母親守孝的名義,請賈母給大房開了小廚房,大房自費,單獨開火。當今聖人以孝治天下,賈母自然不能拒絕,情面上還貼了銀錢,讓賈瑚、賈璉別因守孝熬壞了身子。

    越是世家大族,對子女的要求越是嚴格。賈瑚想起和自己接觸過的李家姐妹,不由得對小賈玥的未來充滿擔憂。

    賈母雖不是什麼好的教養人選,但畢竟是超拼誥命,由賈母教養的女兒相看人家時,自然會被人看高一籌。不知內宅之事的賈赦願天真的以為,只要他給自己閨女賠上厚厚的嫁妝,不愁找不到好人家。

    「什麼!說到婚事時,迎丫頭可能會比玥兒更吃香?」賈赦聽到賈瑚的描述,不由得跳將起來:「玥兒是你的嫡親妹妹,出身高貴,怎麼會說不到好親事!我們又不會刻薄她的嫁妝,怎麼拿來和迎春一個庶出的比!」

    「父親,孩兒沒有別的意思。正是妹妹身份高,若找不到一個好人選來教養,恐怕難得找到門當戶對的親事。父親可想想什麼是五不娶。」賈瑚說得很無奈。

    賈赦的態度則沒那麼緊張:「怕什麼,反正你妹妹又不是長女。實在不行,咱們給她招個夫婿。」賈赦一臉財大氣粗的樣子。

    「找來的夫婿有幾個是好的?再說大妹妹是被超品誥命養大,而妹妹則是我們幾個爺們帶大,這讓妹妹如何出去見人。」賈瑚突然覺得自己灘上如此一個爹,未來的日子恐怕是既當爹又但娘的。

    賈赦雖說得不靠譜,但也知道輕重,靠不上賈家,便期望張家能提供點幫助。張氏娘家在淮揚,又因為是皇后娘家,為了避諱,很是低調,一時半會也指望不上。無奈之下,賈瑚借著小時候的情分去求了李家,李母又做主進宮求了皇后娘娘,給賈玥添了兩個從皇后身邊出來的教養姑姑。如此一來,賈玥的教養是問題才算解決。

第8章皇后做媒

    李家姑娘向來就教養好,風評、名聲也極好,長此以往,反而有些地方還做得不像以前那麼到位。賈赦給賈玥找教養姑姑一事,也算給李家眾人提了個醒。如今李織還在相看人家,李紈也不算大,李母覺得補償也還來得及。

    李織出門子的臉面不能丟人,李紈的情況也更複雜。李老有李守中已經升到正五品,官聲與風評也不錯,這兩年繼續上升也不是沒可能,隨著升官,李紈很可能要面臨選秀,教養姑姑也不能少。

    當今的皇后娘娘為繼後,太子為元後留下的嫡長子。因而在宮中的地位有幾分尷尬。而這種尷尬在皇后娘娘誕下自己的嫡子後更是上升了幾分。擔心皇上多疑,皇后娘娘的娘家為官者告老的告老、隱居的隱居 ,留在朝廷上的多是寫血緣偏遠且官位不高的。李母這位族姑母對於皇后來說,已經是在京城裡最近的娘家親戚。

    如今如今皇后所出的五皇子年紀也大了,在外成家開府,對於皇后來說就更是寂寞,不管李母打著什麼旗號出山,對於皇后都算是個不錯的消息。李母為正經的一品誥命,相對來說,初入宮門沒那麼難。

    如今李家為官者,品級最高的就是李守中了,可五品小官在京中是一抓一大吧。來往起來皇后也沒什麼顧慮。當皇后得知李家還有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時,特別是其中一個到了相看人家的年齡,皇后不由得起了做媒的念頭。

    「給皇后娘娘請安。」李織與李紈對著皇后盈盈下拜,舉動如行雲流水一般,可見規矩是極好的。

    皇后看著兩個水蔥似的小姑娘,心中大為開懷,她給李織賜座,讓身邊的宮女上上茶水,又拉著李紈的手,細細的問著。從讀過什麼書一直問到喜歡吃什麼點心。

    雖是主要問著李紈,皇后以及皇后身邊的嬤嬤也不忘關注著李織。李織也是個好的,見皇后娘娘明顯得表現出對李紈的喜愛,臉上沒有一絲的嫉妒與不平,言行舉止都透露出極好的教養。見著這個,皇后心甘情願的讓嬤嬤端上兩只精緻的宮緞荷包,賞了姐妹兩個。

    如今的李紈活了兩世,又見過元春省親的奢靡場面,自然不會被宮中的富貴迷了眼睛。對著皇后娘娘的問話表現得不卑不亢。又加上是個詼諧幽默的性子,最愛逗趣討巧,在姐姐李織的配合下,把皇后娘娘逗得開懷大笑。

    相看完兩個姑娘,皇后也滿意的笑了,只是有些話不能明當著姑娘家說,於是笑道:「難為你們陪著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人講話。」她指了指身後的身邊的一個杏眼宮女:「華希帶兩位姑娘出去轉轉,透透氣,別悶壞了。

    「娘娘可別把她們給寵壞了。」李母笑了笑,但也不阻止。

    見姑娘們都走遠了,皇后才說道:「真真是李老夫人教養出的孩子。規矩教養都是極好的。這麼好的姑娘,真不知道將來會落在誰家。就怕出門子的時候,老夫人會捨不得。」

    自家姑娘被皇后娘娘誇贊,那是極大的榮耀,李母的心情還算平靜:「能被娘娘看重,那是她們兩個的福分。雖說捨不得,但天地之道,陰陽調和,總不能為一時之痛耽誤了姐兒的一輩子。只盼著,我們這些做長輩的能幫她們把好關,選個好人家,各方各面都考量好,讓姑娘出門子後能平安喜樂一輩子。」

    年紀大的人心腸軟,情緒也容易波動。皇后見李母說得有幾分激動,也只好勸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兩個姑娘都是有福氣的,生在這等好人家,又有親長如此為她們打算。」自從皇后動了做媒的心思,也明裡暗裡看了不少人家的孩子,但若要成事,總還得知道李家人的打算:「如今織姐兒年紀也到了,可選了人家。」

    「還在看著呢。自家孩子自己當然覺得什麼都好。可相看得是要去別人家做媳婦,總得要細細瞭解了。」李母說起給李織相看人家,也是滿肚子心事,生怕自己看走眼了:「如今我們家也不如從前了,定得不好又怕委屈了織姐兒。」

    細細打量著李母的表情,皇后也知道李母所言非需。李家如今空有世家大族的架子,沒有世家大族的實力,若想真正回復往日的氣派,李家最少還得等上十年。十年對一個家族來說算不了什麼,可兩個姐兒都等不住。連李紈都等不了,更別說李織了。於是李織的婚事就這麼懸著,高不成低不就。

    「俗話說,一家有女百家求。若不是本宮的老五年紀大了些,又娶了親,本宮還真想讓你家織姐兒長長久久的陪著本宮。」皇后也不是亂說的,五皇子雖然是嫡子,但因為先前皇后留下的大皇子是太子,為了避諱,皇后給自己選了一個四品小官家的嫡次女做兒媳婦。四品官家的嫡次女與五品官家的嫡長女,身份上差不太多。

    皇后說話留一半,卻嚇得李母心都快跳出來了。若皇后留了李織,讓李織做了側妃,這就不是恩寵是驚恐了。

    見李母驚得臉色一白,皇后身邊的嬤嬤笑著說道:「娘娘前兩天不是還想著做一樁大媒麼。如今見著織姐兒了,可不算是齊全了。」

    「是呀,瞧我這記性。」皇后拍了拍說:「老夫人可瞧見了本宮身邊的女史,剛剛帶著姑娘們出去了,名叫華希的。可覺得她怎麼樣?」

    「請娘娘指點。」李母安心了,但是又不明白皇后的意思。

    「華希出自山東梅家。父親剛點了翰林院做侍讀學士。是少有的清貴人家。她們家原也不需要女子進宮博富貴。只可惜華希是個庶女,沒從太太肚子里出來。庶女的婚事一貫難辦,要不配個庶子,要麼找個差點的人家。華希是個好的,怕自家老爺太太為難,自願小選,她們家老太太便求了本宮,讓她待在本宮身邊,好某個出身。」皇后接著說道:「華希知恩圖報,如今她們家大哥兒也到了相看的年紀,於是也求了本宮,讓本宮給她嫡兄找個好親事。那哥兒學名叫華淵,如今已經有了舉人的功名。」

    梅華淵,李母也知道這個人,他十五歲考了舉人,端得是少年英才,如今也16了。只是兩家沒什麼交集,又不清楚梅華淵是否定親,所以李母沒考慮過。

    見李母沒立刻答應,皇后又怕李母是嫌梅家不夠好,又說:「雖說抬頭嫁女,但不管什麼門第,還是要兒女出息才好。」

    李母這才反應過來,立刻說道:「謝娘娘好心,只是怕兩家向來無交集,貿然議親有點唐突。」

    皇后笑了:「這就不用老夫人操心了。牽線搭橋,自有本宮張羅。」

    在皇后的張羅下,梅李兩家也相互瞭解了一番。山東人爽朗,梅夫人原本是喜歡大氣的李紈,只是兩人年齡實在不搭,而李織也足夠優秀,婚事也算是定了下來。兩家約定,等李織及笄後再發嫁。

第9章壽安寺

    大戶人家的姑娘大多都是一腳出八腳邁,丫頭婆子一應俱全。原因為李母早年喪夫,擔心下人太多管制不住,李母精簡了不少下人。如今李織定親,為了出門子的時候不丟臉面,同時也多幾個人幫襯,李母和陳氏都決定把李織丫鬟上的份例補全。

    同時,她們也發現這個問題在李紈身上同樣存在,甚至更嚴重。因為李紈小時候的變故,哪怕她現在再健康,陳氏都覺得李紈身子骨不大健壯,給李紈的人也都是陳氏自己j□j好了的,比較年長穩重的,就怕因伺候上的不周到,讓李紈再受罪。但正因如此,如今伺候李紈的大都年紀打了,若不準備,等到李紈出門子的時候恐怕就沒什麼人可用。

    適齡的家生子並不多,雖不喜外面買來的不知根知底,為了大局著想,還是要找人牙子入府,讓姐妹兩自己挑選。

    「姐兒們記住,不僅是朝廷要知人善用。咱們內宅也一樣如此。身邊的丫頭代表著你們的臉面,且一定要記得如何認人。今兒便讓你們自己挑選,若挑到不好的,也不能換。一定得讓你們知道如何識人用人。」在牙婆到來前,李母對姐妹兩說。

    李紈前世也算是吃了下人的虧。那平兒看著好,卻踩著前世自己的名聲讓她成了個慈善人,並在自己死後被賈璉扶了正。更可笑的是,前世若不是死後靈魂親眼看得,李紈可能永遠認不清這個認,還當她是個好的。下人看著老實不一定是好事,說不定就遇上個憨面刁。那平兒就是憨面刁的典範。

    選丫頭還要看自己缺什麼樣的人。李紈如今有兩個大丫頭會一直帶著,其中新葉是陳氏給的,最是知禮穩重;綠芽是家裡的家生子,是個實心的姑娘,只是略微活泛不夠穩重。想了想自己已經有的,李紈也算想明白自己要的人選。

    最後,李紈選了兩個個性迥異的丫頭。取名叫花枝的,顏色不錯,但一雙眼睛不太老實,看來是個心眼多的,叫月藤的則有些羞澀,但做得一手好針線。

    李母看著這兩個丫頭,目光一閃,沒有多說。可陳氏卻很是憂心,對著女兒說道:「選丫頭不是看顏色。你怎麼就選了那樣兩個。那花枝怕心大,月藤又怕不靈光,誤了你的事。」

    「母親,花枝聰明外露,就說明她不是個真聰明的,若是拿捏的住,自然是好用。月藤活計好,老實,也是不錯呀。」李紈也不隱瞞,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聽著李紈母女兩的對話,李母揉了揉眉心,聲稱累了,讓李紈先回去。

    「母親,您為什麼不讓媳婦多說紈姐兒幾句,若是花枝她拿捏不好……」

    不等陳氏說完,李母就揮了揮手,示意陳氏安靜,然後說道:「你且想想紈姐兒屋子里的其他人。加起來竟是一個無用之人都沒有。花枝就算心大,可她身契在紈姐兒手上,大不了打殺掉。咱家紈姐兒遠比你想象中聰明有能耐,你就放寬心吧。如今你月份重,萬不要操心過多,且回去多歇息吧。」

    城東的壽安寺據說求子最靈,李母想著陳氏肚子里的孩子,決定帶著李紈李織姐妹兩去壽安寺禮佛。於是帶著一眾下人,浩浩蕩蕩去了城東。

    拜了佛、許過願又施了香油錢,基本的正事做完後,李母也不拘著姐妹兩,讓她們帶好人,自己去頑。

    李紈並李織走出沒多遠,就有一個機靈的小和尚跑了過來,也算是拉生意:「兩位施主姐姐,何不求枝簽,解只簽只要一個大錢。」

    李織好奇的問道:「靈麼?可沒聽人說壽安寺的簽靈驗。」

    小和尚聽李織這樣問,不由得癟了癟嘴,以為這生意鐵定黃了,但處於理解,他依舊回答道:「簽這東西是信則有,不信則無。像姐姐這樣的人已經夠好了,求枝簽無非是取個好彩頭。」

    李紈也起了逗弄小和尚的心思,故意正聲喝道:「如此無禮,也不怕佛祖怪罪。」

    那小和尚本來就因為生意貌似黃了不太高興,又見李紈呵斥,更是委屈:「姐姐不求便罷。不就是個頑的事情。」

    李織見小和尚委屈得快哭了,只好對李紈說道:「你何苦逗他。小孩子沒見過市面,怕是被你嚇倒了。」又柔聲對小和尚說:「既是求籤,何不快帶我們去。」哄得小和尚破涕為笑。

    壽安寺的大師慈悲,不少小和尚都是他們收留的棄兒。所謂求籤,也不是其他寺院所謂的大德高僧解籤,而是讓那些小和尚鬧著頑。

    李織求籤,不過是走個過場,陪小孩子玩玩,見到所求籤文,直接是羞紅了臉,但不曾解籤。而李紈,見是小和尚們解籤,更是玩心大起。

    「小子,你且看看我這只簽何解。」李紈看也不看籤文,就直接遞給了之前那個小和尚。小和尚也不甘示弱,看了籤文便說:「無非是讓你惜福。你命中之人已經出現,應當憐取眼前人。」

    姑娘家臉皮薄,李織見小和尚越說越離譜,付瞭解簽的錢就要拉著李紈離開。寺中的桃花開得正好,李紈便要去賞花,而李織自持自己已經定親,就算是沒有外人在,也不願拋頭露面,要去殿內看錦鯉。意見不和的兩個人於是就此分開。一個帶著下人去賞花,一個則去觀魚。

    桃花茂盛,李紈不由得看得痴了,可正在這時,突然傳來男子的聲音:「大哥哥,你不是曾經教我背過崔護的詩麼。詩中寫到'人面桃花相應紅',我曾經覺得是虛構,或者誇張,如今是真的見著了。不對,應該是人面比花美三分。小弟帶你去看。」隨著人聲,樹叢里傳來一陣窸窣的聲音。

    李紈這邊聽到聲音不由得大駭。奶娘鄒氏並大丫鬟新葉帶著下人將李紈圍得嚴嚴實實,生怕被不相干的人看去了。

    「哥哥,就是這。我看著她們朝這邊走的。」話一落音,樹影里出現了三個錦衣玉面的少年公子,最小的打頭。

    鄒氏一臉慎重,將他們當登徒子對待,小的那個公子還不覺得,大的兩個卻是一臉尷尬。其中一個著青衣的公子上前行禮:「小弟無知,唐突了……」還沒說完,那公子卻眼睛一亮,對鄒氏說:「這不是鄒嬤嬤。」

    鄒氏這才認出,打頭的青衣公子是小時候經常出現的賈瑚。賈瑚對著人群中的李紈說道:「想必是紈妹妹吧。沒想到在這兒遇見了。這個是舍弟賈璉,與二叔家的大弟弟賈珠。」

    李紈猛得一愣,沒想到一次賞花,居然遇見了自己前世的丈夫,與前世李紈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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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李母的提點

    見是親戚家的孩子。鄒氏神情也微微放鬆了。出門不可能不帶帷帽,丫頭們伺候著李紈戴上,倉促間,李紈線條優美的下巴露了出來。粉嫩嫩的顏色,有一種欲語還休的誘惑感。因為是出來頑,李紈還特意打扮了,一番杏黃色的上衣繡著同色暗紋,下面是一條嫩粉色的曳地流月裙,雖不到用扇子的季節,李紈仍舊拿了只瑩綠色的團扇做裝飾。最好的年齡穿著適合的衣服,就算看不到仔細的面容,也自有一番美態。

    李紈在丫頭們的簇擁下一一見了禮。賈璉的表情很是興奮:「大哥哥,你真認識這位漂亮姑娘呀。」他語言雖算輕薄,但沒有絲毫褻瀆的意味。

    雖說如此,但言語還是不算妥當,賈瑚忙說道:「什麼漂亮姑娘。這是李伯伯家的二姑娘,你得稱聲紈姐姐,或者是二姐姐。」

    前世的經歷讓李紈算是恨死了賈璉,可她如今的教養讓她無法表達出來,還是笑著說道:「瑚哥哥且別凶他。璉弟弟小,不懂事罷了。有什麼事可以慢慢教。」李紈的語氣是極好的,可語言的深意就可以讓人多想了,就算是不能表現得不得體,李紈覺得若是不說點什麼,就完全辜負了她前世辣子的名聲。

    「哪裡有,我哪裡小了。」如今的賈璉雖也是母親早逝,但不管怎麼說他有哥哥護著。以前不靠譜的父親也在改變,還有個嫡親妹妹在依靠他。賈璉雖也是一臉天真,但也是一個急於證明自己的樣子,完全看不出前世風流、輕薄的模樣。

    「如此不穩重,沒個大人的樣子,如何不是小孩子。」

    「紈姐姐又不是外人,何必裝著樣子,裝著樣子不是生分了。」

    一旁的賈珠看著賈瑚兄弟兩鬥嘴,雖是笑著,但多少也有嫉妒他們兄弟倆感情好的意味。轉眼間又看著亭亭玉立的李紈,滿懷心事的賈珠又不由得看著痴了。

    賈珠一閃而過的嫉妒被李紈給捕捉到了,李紈也不由得感嘆世事無常,這一世父母雙全的賈家二房大少爺居然會嫉妒大房早年喪母的人。想想前世賈珠早夭的遭遇,又想想他那一對奇葩的父母,李紈也能理解賈珠如今為什麼嫉妒,只思維一轉,李紈又不由自主的冷哼:誰讓你攤上這樣的父母。

    既然遇上了,除了嘆一聲「可巧了」,也會相互間說說話。李紈這樣的大家閨秀幾乎不可能自己出門,在知道李母在壽安寺禮佛後,賈瑚等人做為小輩,也理應上前請個安。

    陳氏有孕,有了盼頭的李母就是一心盼著有個孫子,畢竟大兒子大媳婦年齡也不算小了。如今賈家兄弟一進來,看著三個品貌俱佳的小公子,李母也是笑開了花。

    書香人家的老太太就算是看著不夠富貴,也自有一番清華的氣度,這讓從未見過的賈珠心中一嘆,好奇起這李家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家。

    「給老夫人請安。」因為還算熟悉,賈瑚的一舉一動都是合理又自然,他小時候沒小跟著自己母親去李家做客。賈璉相對來說生得晚,等他到了可以做客的年齡,張氏已經沒多少精力,甚至算是自顧不暇。自從張氏身去,賈家大房和李家的來往就少了。家裡沒個主母,做客什麼的完全是空談,難不成指望二房能帶他們出去交際。

    「瑚哥兒,你個小沒良心的,好久都沒去看我這個老婆子了。」李母活了一把年紀,事事看得比較通透,就算是親戚情分,也是要相互往來才算牢固,:「即便是守孝,出門散散心,到親戚家坐坐也是不妨礙的。」該說的李母也都說了,賈瑚能不能理解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賈瑚是個聰明的,聽到這些也知道自己算是疏忽了,二房管家,大房這邊的親戚朋友在迎來送往之間必然是有疏忽,如若再不走動,再好的感情也會變淡。想明白了,賈瑚也尷尬的笑了笑。

    凡事都講究一個適可而止,賈瑚如今有了功名,也算是大人了,說多了也不好。喜歡孩子的李母又一手拉著賈璉,一邊問著賈珠,無非是問問讀了幾年書,學了哪些功課,讀書累不累之類的。李母出身世家,雖是女子,要論學問,不一定比一般男子差,加上年長、見識廣,兩個孩子是好是歹一眼就分得出。兩孩子也都算言之有物,只不過賈珠更有進取心,賈璉懶散些。不過賈璉年紀略小,性子不定,以後怎麼樣還說不定。

    李織定了親,年齡也最大,也就不便見外男,只是見過禮後就離開了。在有外男的情況下,李母也不會讓李紈多待。兩個姑娘一前一後的離開,帶起了一陣香風。

    不得不說,如今的賈璉和前世大不一樣。前世夫妻生活那麼多年,李紈自覺得自己很瞭解賈璉。那個賈璉輕薄、愛鑽營,雖不是像賈寶玉一般極其討厭經濟仕途,但也是個提起讀書就頭疼的性格,在他眼裡讓他看書還不如看賬本來得有趣。這個賈璉不說多優秀,但也算是上進的,雖說性格問題,以後成就可能不大,但比起前世來長進了很多,作為一個大家族的次子也是夠的。同是賈璉,但變化太多,完全不能直接的把他們聯繫到一起。一時間,李紈悵然了,前世的憤怒與怨恨也無處釋放。

    思來想去,李紈回家後就病了。雖是簡單的風寒,但因為思慮過重、郁結於心,來得很是凶猛。

    又說賈家的幾個小子,賈璉只是感嘆李家姐妹是他從未見過的標誌人品,為有這樣的親戚而高興,沒別的其他想法。賈珠卻是上心了,李家人的清華氣度讓他折服。

    不是說賈珠不喜歡富貴,只是賈家發家晚,又是一派富貴滔天的模樣,難免顯得如同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讓人擔心不長久。賈珠作為一個有見識的讀書人,雖不能完全看出,但也能感受到一星半點。書香人家的清貴之氣是時代的積累,靠得是時間的沈澱,與勳貴人家自是不同。

    路上,賈珠對賈瑚問道:「咱們家什麼時候多了這樣一門子親戚,我竟是全然不知。」

    賈瑚也沒多想,只是回答道:「若說也不是我們府中的親戚而是我母親娘家的親戚。他們家老太太是我母親的族姑母。」

    這回復不是賈珠想要的答案,他又道:「那李家又是哪個李家呢?」

第11章李紈病癒

    前世的賈璉喪母后由賈母教養,潛移默化下,他二嬸王夫人不論稱職與否,在前世的賈璉心中是充當母職的,加上當時他娶了王夫人的內姪女王熙鳳,他對二房不僅有著密切的聯繫。而且感情方面也很親密。而這世的賈璉,他有哥哥照料,雖然不明白什麼大房與二房之間詳細的內況,但他有著敏銳的直覺。這直覺讓他覺得二房有時很討厭,明明自己什麼都有,但是卻什麼都喜歡來佔大房便宜。比如說現在:李家明明是大房親戚,可二房的賈珠偏偏要刨根究底揪著問半天,似乎問了,二房也會與李家走上聯繫。

    當然,這些都是賈璉內心的想法,並沒有表現出來。賈珠也不是賈璉心中的蛔蟲,自然不會明白賈璉所想,繼續問道:「瑚大哥,那李家是哪個李家?」

    連續問了兩次,看似刨根究底的態度讓賈璉心生煩躁:「你這人怎麼這樣,親戚便是親戚,李家便是李家。難不成李家若不是你想的那個李家,就做不得親戚了?還是說你們家親戚便是親戚,我們家的親戚就是打秋風的窮苦人家?」賈璉不知是向誰學來的牙尖嘴利,繼續說:「若說打秋風,我還沒見過想李家這般打秋風的。李家這等人家,且不說李老太太如何,就是他們家兩個姑娘,我竟是覺得是無人能及的。說句公道話,就是你家那個命格極好,說是有造化的元春,都不及李家兩位姐姐的滿身風華。」

    如今大房勢弱,二房行事之處難免得意忘形起來,在場的也沒有傻人,賈璉雖是在評議李家,可其中深意誰都知道。賈珠也面色尷尬起來。

    賈瑚作為大哥,有些話也不得不說:「璉兒,你都說得是什麼混賬話。女兒家的名聲豈是你可非議的。」

    賈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笑道:「大哥哥莫生氣。我不是見著李家兩位姐姐覺得親近,心生歡喜之下便忘了形,萬不會再錯。」

    大房間兄弟和睦,看得賈珠心裡發酸:若我有個嫡親兄弟如此,萬不會疲累成這樣。正所謂人心不足蛇吞象,賈珠也不想想,他的情況也會讓很多其他人嫉妒。

    賈瑚又對賈珠說:「珠弟弟且莫和璉兒置氣。他人小嘴快,說的話做不得數的。至於李家,可不如珠弟弟認識的親戚顯赫。只不過他家老祖宗與我們母親同出一族,不辜負親戚間的情分罷了。李家也是出自金陵,是書香人家,珠弟弟不知道也正常。」雖說兄弟間友愛很重要,可是賈瑚更維護自己的嫡親弟弟,言語間也難免刺了賈珠幾句。

    因擔心回家完了家人擔心,賈家兄弟也回家去了。對人初次上心的賈珠斷不可就此放下,回到家中又對王夫人問道:「太太可知道金陵李家?」

    兒子出趟門,王夫人在家便不安穩,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生怕大房哪些不長眼的欺辱了她兒子,見自己兒子問到李家,心中很是詫異,她也不吝於用惡意揣測大房,趕忙問道:「我的兒呀,可是某些不長眼睛的小人衝撞了你?」

    得到兒子的回復,王夫人仍不放心,非要親身檢查了一番才算放心,回答道:「金陵李家算什麼人家,不過是些窮讀書的。我兒如何知道他們的?他們家最大的在朝中也不過是個五品小官,不過是個有點體面的破落戶罷了。」王夫人說得一臉鄙夷,似乎因國公府的門第拿鼻孔看人,說人家是五品小官,可他家老爺的官職可不是正經考來的,比不上人家一絲一毫。

    男女之間禮教甚嚴,賈珠雖因為見到李家姑娘有一絲意動,但也不敢表露太多。見他母親如此說來,雖知道不是全部屬實,但也不敢再多想。不然以他母親的脾性,到時候怕是弄不好,反而要和人家結仇。

    又說到李紈,雖是生病,但神志一直清醒,因而是生病,也是閒暇下來的深度思考。自從重生為李紈,前世的事情和今生的問題相互交錯,總擔心會步入前世的後塵,那多活的一世便是白活了。自從重生,李紈變極力改變現狀,可現實總有和前世的重合,似乎再怎麼改變也是徒勞。可如今的賈璉給李紈帶來了新的感官:哪怕有什麼是和前世重合的,但總有細節是不一樣的,世人都說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一個小小的變化在日後都會帶來巨大的改變。擔心再多也是自己勞累,還不如順其自然。她王熙鳳重生為李紈,自是不會比前世的李紈差,前世的李紈都應對來的局面,她如今這個李紈只會做得更好。

    李紈又想了想自己在壽安寺解的簽,以及賈璉曾念過的詩,排除心中的旖旎念頭,也都算良言金句,這個世界充滿的不確定性,前世的經歷只能說做個參考,把握著現在的一切,博出個新的前程也未曾不可。於是李紈的心中也算是釋然了。

    李紈的病本來就是心病,想通了就好了一大半,加上李紈本身注意保養,身子骨也算強健,病後又調理得當,一場看似危急的大病就這麼有驚無險的挺了過去。病好了之後,李母也連聲戲稱自家的紈姐兒是個難得的有福之人。

    病好的李紈氣質也有所改變,以往的暴烈脾氣只是被溫和有禮的形象暫時遮掩,而現在是變得真心大氣起來,整個人的氣質也變得更和諧。

    李紈身邊新來的月藤是個膽小的,因為敏感以前都不敢怎麼同李紈搭話,如今李紈痊癒後,月藤也變得熟絡起來。雖說可以用相處的時間久了做理由,但敏感的月藤依舊是不太確定,只好找了個理由,說是自家姑娘變漂亮了。

    見月藤這樣說,李紈也不生氣,只是笑了笑點著月藤的額頭:「真是個不會說話的傻蹄子,難不成你家姑娘以前就不好看了?」

    月藤也笑道:「藤兒說錯話,給姑娘做雙鞋子賠罪。」

第12章屏風

    主僕間笑笑鬧鬧誰也不會真的生氣。月藤雖是說做鞋子賠罪,可鞋子的花樣是李紈描的,鞋底是新葉納的,只有鞋面上的繡紋是月藤親自動手。李紈前世並不擅長針線,前世做男人教養,只算是勉強會穿個針,從沒說做個針線活計什麼的。現在她才算明白了,針線物件雖說不值幾個銀錢,但難得的是做針線時的氣氛氛圍,以及穿針引線的那份情誼。

    李織即是已經定親了的人,嫁妝新衣也開始要動手繡了。皇后做媒雖不是直接賜婚,但論體面也是難得的,自是馬虎不得。李紈作為姑娘家的雖說能幫忙,但也只能繡個荷包什麼的,算是個添頭。這近十年來的姐妹情雖然不顯眼,但前世從沒感受到這樣感情的李紈仍舊是放在了心上。於是就算是繡個荷包,李紈竟是紅了眼圈。

    「好了好了。做針線本就傷眼,你在這樣一鬧,竟成了我這個做姐姐的不對。」李織收了手上的物件,拍了拍李紈的背,又讓小丫頭打來了水給李紈洗臉,並親自給李紈抿了抿松了的頭髮:「多大的人了,且莫讓人操心。」思慮多了,李織心中也會有不捨。

    「我哪裡有讓人操心了。」李紈扭捏了一下,但仍是說道:「姐姐就不能在家中多待寫時日。人都定給他們家的了,梅家應該不會介意的。」

    李紈難得的小女兒姿態取悅了李織,她點了點李紈的額頭:「才說了不讓人操心,這會子就開始冒傻氣了。三書六禮即是走完,期限也就是定了,怎麼能說待就多待了的。如今是我們姐妹間的私房話,且別傳出去白讓人笑話。」

    「紈兒哪裡是這樣不知輕重的人。」

    不知想了些什麼,李織突然正色說道:「我們這等人家,雖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可也有自己的基業。說得是一個詩書傳家,可本質還是一個信字。人無信不足以立足於世。答應了梅家的日子就得按日子來。這其中不止有我們兩家的臉面,還有這皇后娘娘的人情。若失了信,麻煩也就大了。紈兒,你且要記住,以後可不要輕易對人許偌,若是許偌了便是一定要完成。咱們李家,便是姑娘也沒有一個是不守信的。」

    不久之後便是皇后娘娘的壽辰。聖人對皇后與五皇子冷淡了許久,想起了也是會不好意思的,加上元後所出的太子勢大,難免會張狂些,對皇后與五皇子也就沒什麼情分。這些都愈發的讓聖人心生愧疚,想要補償,於是就有了皇后的壽辰宴會。

    做了皇后,上面沒有太后,她便是全天下最高貴的女人,除了壽辰那日有品級的命婦都會前來恭賀外,京中的閨秀們也會親手準備著自己的利物,若是能得到皇后的看重,那往後的福氣自然是不會少的。

    李母看著自己兩個如花似玉的閨女,細細的叮囑道:「若論關係,你們還能算是皇后娘娘的親戚,皇后娘娘也歷來對你們不薄,有什麼好的,新奇的還會記著你們。如今娘娘生辰,你們不說要怎麼大出風頭,也要不給娘娘丟臉。」

    梅家是門難得的好親事,就算如今梅老爺官位不顯,也有不少人惦記。李織因為皇后娘娘的看顧,才捷足先登,得了這門親事,為了這事也在不少京中人家裡打了眼。李母雖是囑咐她們不要給皇后娘娘丟臉,也是讓她們警醒,別丟了李家姑娘的好名聲。

    姑娘家能準備的禮物不多,無非都是些自己的手藝。李織如今要備嫁,若悉心準備大件的東西難免會讓人覺得是攀附皇后,反把自己的親事丟在一邊。若真傳出這樣的流言,李織的名聲也就算全毀了。於是李織只是細細的寫了幅百壽圖,再細細的繡了出來,即用了心意也不耽誤繡嫁妝。

    而李紈則沒有這樣的姑娘,她也自是需要這樣的機會為自己博個賢明。為此她特地選了扇小葉紫檀的屏風架子,準備給娘娘繡幅屏風賀壽。屏風難免是兩面都讓人看見,上好的屏風具是用了雙面繡的手藝,李紈也準備如此。李紈前世是王熙鳳,因名字裡有個鳳子也格外喜歡鳳紋,加上皇后娘娘的身份,她的屏風正面是百鳥朝鳳的花樣,而背面則變成了鳳穿牡丹。手藝大件,花紋又複雜,兼之李紈一貫好強,整個屏風在月藤的幫助下也差點沒及時完成。

    皇后的禮物自然要慎重,在壽辰之前就會有內監到各家收取上來以便檢查。這樣一來,李家小女兒繡了扇精美絕倫的屏風的消息竟是提前傳遍了京城。

    姑娘家名聲外露一般不是什麼好事,可也要看是什麼名聲。前朝的慧娘雖是早夭可也因為慧紋而聲名遠播。哪家若是娶到一個名聲如慧娘一樣的姑娘,那眾人都得贊一聲有福氣。

    到了壽辰那天,陳氏是因為身子實在重了,折騰不得而告了假。李家兩個姑娘則是由李母帶著領進了宮。

    「唷!這不是李家二姑娘嗎?據說是當世的慧娘。」因為李紈搶了她們的風頭,自然會有人心中不平而試圖挑事。

    很快也就有人上了勾,癟了癟嘴說道:「什麼當世慧娘,不過是個會繡花的。誰家裡沒養上一兩房針線上的人。好端端的一個大家小姐竟是搶了下人的活計。我當是什麼好的。」一個姑娘說著。

    「就是那個慧娘,不過也是個沒福氣的,早早就去了。這樣的名聲,白送我,我都不會要。居然還有人眼巴巴的去掙。」又一名閨秀說道。

    她們的意圖就是引起李家姐妹的爭執,好讓李紈兼李織能可能在宮中貴人面前丟了臉面。只可惜李家的姑娘不會再當中犯口舌,只不過淡淡的一笑而過。於是顯得李家姐妹更是有禮,而她們更是可笑。

    看著那些姑娘漲紅了的臉,李紈甚至調皮的偷偷做了個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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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得罪

    李織敲了敲李紈的頭,笑道:「真是個頑皮的,她們要說且讓她們說去,做個怪模怪樣幹什麼,白白的顯得不莊重。」

    「有姐姐在,我太莊重了豈不是無趣?人家開鑼響鼓的唱了一場戲,我們姐妹兩具是個沒反應的,豈不是辜負了人家的一片心意?這戲台子都搭好了,總要有點反應才能夠唱下去。冷冷清清的,若是不唱了豈不是個損失?」近十年的書香熏陶,李紈還是時不時的露出本性,端得是個牙尖嘴利的。

    「罷了罷了!你這張嘴唷。」李紈說話雖是尖銳,但難得幽默,在傳統人家裡就顯得格外特別,多了幾分大氣與詼諧。

    皇后自李家姐妹要來就惦記上了,早早的派了華希在路上候著,華希也就看到了之前的那番場面,聽到了姐妹兩的對話:「紈妹妹的那張嘴真真是厲害的,軟的時候比蜜糖還甜,硬的時候比刀子還利,真真是讓人又愛又怕。」

    李家姐妹是皇后娘娘身邊的熟客,自然是和華希混熟了的,笑得眯了眯眼睛。李紈更是說道:「我若是同華姐姐說的那般厲害,就不會讓姐姐說嘴了。」

    自從李家同梅家定親,華希看著李家姐妹兩也是格外的親熱,只是李織臉皮薄而沒有深交,如今又了機會自然會是交心一番。姑娘在家雖是嬌客,要尊重著,可華希是庶出,進宮來就是為了搏個出身,聰明如她自然呢會同未來的娘家嫂子打好關係。

    「織姐姐,你瞧紈兒。竟是說不得的了。真真如同猴兒一般會討巧。」華希一言一行表達的都是親熱,李織也難免的紅了臉,然後尷尬的瞪了李紈一眼。李紈也調皮的吐了吐舌頭。

    外命婦雖是可以遞牌子入宮,但宮中規矩森嚴,不是你想進就能進來的。不少外命婦都是頭一回入宮,更別說只是小姑娘的各家小姐了。偌大的宮廷讓她們既好奇又畏懼,於是在宮中女官面前多少都是收斂著自己的性子,生怕自己失了禮節。如今看見李家姐妹與皇后娘娘身邊的宮女如此熟絡,多少是又驚又妒。李家姐妹不僅是在壽禮上得了頭籌,如今在宮中還處處佔先,自然會有姑娘自持身份,失了理智。

    既然是宮女便是小選進來的,家中身份不會高到哪裡去。有人估摸著這一點,便譏笑道:「不過是個伺候人的角色,竟有人巴巴的往上面靠。難怪的,不過是五品小官人家的姑娘,沒見過世面。」

    有人開了下頭,自然就會有人沒腦筋的源源不斷的補了上去:「說的真是極好的。什麼玩意呀,還真把自己當了一回事。」

    閨秀中也有人認識梅華希,接著說道:「是呀,來伺候人得能是什麼高貴角色。那位在家也只不過是個庶女。只有那些同樣上不了台面的人才會趕著上去巴結。說小家子氣已經是這位姐姐仁慈了。」

    她們這樣說著言語上也沒有避嫌。李紈、李織並華希也就在不遠處,聽得也是清清楚楚。梅家家教嚴,華希就算是庶女,在家中也沒被人在言語上如此磋磨過,在宮中,別人因她是皇后身邊的人,自然給著三分體面,這樣的情況竟是有生以來的頭一回。不過能自請入宮的也不是什麼良善人,那幾位姑娘得罪了華希,自然在宮中的這段時間是有罪受。

    開宴是在專門的宮殿,座次自然是有好有壞,那幾位姑娘便落得了難得的「好位子」。她們自詡高貴,為了自身的體面,也不敢造次,只能生受了。

    為了給皇后臉面,聖人也是親臨了,後宮得其它主子不論真心假意也會前來恭賀一番,看起來還是其樂融融的。

    「聽說娘娘得了一件好東西,怎麼就不拿上來給臣妾們賞玩一番。」甄妃在宮中聖眷優渥,從來是個囂張的,如今見聖人給皇后臉面,自然是憋著火氣在。想著李紈人小,做出來的東西肯定就那麼樣,眾人不過是看著皇后的臉面上誇贊兩句。如今在聖人面前拿出來,必定會在聖人面前落了皇后的面子。

    「聽說李家姑娘是個靈巧的,這名聲都穿到朕耳朵里來了。皇后便拿出來,讓大家都飽飽眼福吧。」聖人也難得好心情,和顏悅色的說道。

    皇后與甄妃打交道這麼多年,自然知道甄妃打的什麼主意。只可惜甄妃拿著她認識的人家的姑娘打量李紈,必然會失算,李家姑娘多年來的好名聲不是吹的。想到這些,皇后也笑得格外開懷,說道:「趕緊都抬上來,別碰著摔著,傷了甄妃娘娘觀賞的性質。」

    姑娘家的時間有限,頂小的一扇屏風就花了不少心思。小小的地方上要表現出圖案的大氣,又不能迷失了細節,確實難得的好。

    屏風上的花鳥紋路纖毫畢現,就是甄妃有意找茬也找不出毛病,只好不甘心的笑了笑:「果真是手巧的,當得起聖人的一聲誇贊。只是這般靈巧的姑娘,也不知道會落到何家。」

    因為和梅家定親,人們也多是知道了李家大姑娘的情況,李紈作為二姑娘,之前外面瞭解的並不多。以前李家這種人家根本入不了甄妃的眼,她哪裡會知道李家二姑娘的確實情況。只想著年紀差不多,姐姐定親了,妹妹年紀也一定小不到哪裡去。因為李紈而落了甄妃的臉面,甄妃便想著隨便給李紈指個婚,讓李家有苦也沒處說去,於是接著說道:「這麼好的姑娘還不請上來看看。」後面的台詞幾乎脫口而出。

    「難得妹妹惦記。」甄妃的心思也不難看懂,皇后也大大方方的將李紈叫了上來:「妹妹且看看,這丫頭是極為難得的。小小年紀就是這般四角俱全。」李紈虛歲才十歲,再怎麼說親早,也不會在這個年紀。

    尋常姑娘被這樣鬧了一番恐怕早羞得抬不起頭來。偏偏李紈是個異數,她生來不怕大場面,甚至還期望著大場面好一展才幹,好證明姑娘家也是男人所不及的。於是甄妃看著李紈落落大方的神情,加上雖年幼但美貌初成的樣貌,不由得一哏,一口老血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

第14章風頭

    甄妃出身並不高,只不過是因為她母親奶過聖人而得了恩寵。甄家在江南最初是是鹽商,後來捐了官,洗了出身,又做了鹽政,整個家族的發跡透露出濃濃的金錢味道。甄家的底蘊不深,也不算會教養孩子,甄妃雖樣貌好但年輕時沒少被人罵作是妖妖嬌嬌的妖精。如今位高權重,便見不得樣貌氣質俱佳的孩子,多少是因為年輕時候的陰影。

    李紈這樣子算是犯了甄妃的忌諱,聽著皇后說李紈四角俱全就不由得反駁道:「不過是個孩子,哪裡當得起皇后娘娘如此誇贊。孩子還是要有孩子的樣子,四角俱全什麼的還是太過。」

    什麼叫孩子就要有孩子的樣子,無非是說李紈虛偽做作,慣會討教賣乖,攀附權勢,所謂四角俱全不過是裝出來的。就算是個真心好的,說成四角俱全也不怕折了壽。

    甄妃話里話外如此針對一個孩子難免是落了下乘,皇后也不計較,全當沒聽懂,她拉著李紈的手說道:「甄娘娘是在教你呢,還不快去謝謝甄妃娘娘。甄娘娘高興了,自然少不了你的賞賜。」

    「多謝娘娘教導。」李紈上前規規矩矩的行了個大禮。

    就算是為了面子上好看,甄妃也不得在如此情況下去同李紈計較,只得忍住氣,端著笑容說:「好孩子本宮自然是愛的,何必又客氣。」壽宴皇后是主場,甄妃原本也準備是來看笑話的,並沒有準備著尋常的賞賜,如今被逼得如此也只好從手上褪下一隻寶石戒指。甄妃娘家富裕,聖人的賞賜也不少,身上帶著的無一不是好東西,之所以選個戒指賞給李紈,也不過是戒指器型小,用得材料少,算是她身上東西中價值最低的了。饒是如此,碩大的紅寶石戒面也亮瞎了不少人的眼睛。

    特特尋了自己身上最小的戒指,甄妃的舉動明顯的聖人都無法忽視,難免是覺得丟了面子。看著皇后似笑非笑的表情也難免嗔怪甄妃這舉動上不了台面,可聖人也愛甄妃年輕顏色好,難免描補了一番:「既然皇后同愛妃都贊賞有加,又感念這孩子的一片孝心,朕也湊個熱鬧,賞這孩子一對東珠。小姑娘家的,不論是做珠釵還是鑲耳環都是極好的。」

    一對東珠也不是說聖人小氣,宮中就沒有差的東西。那東珠不僅個頭圓潤,最難得的是它的顏色是少見的粉色。當初只進上了小小的一匣子,宮中主子除了皇后得了一對東珠耳環,就連甄妃也只得了一隻,還捨不得用,留著找到其他好的材料,準備打枝珠釵。李紈得的雖是裡面個頭最小的一對,但也足以讓人嫉妒。

    皇后不愛推來推去的小家子氣行徑,也直接對李紈說:「就憑你繡的屏風也當得如此,也就別推了。本宮最愛你爽爽朗朗的樣子。」

    李紈謝恩就此不提。其他人就算嫉妒也沒得個法子,畢竟是聖人、皇后加上甄妃都在明面上贊過的人,再說些不中聽的豈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朝中事多,聖人出席了皇后的壽宴已經是皇后極大的臉面了,更何況在宴會現場待了那麼長的時間。於是當內監來到聖人身後附耳說了些什麼,聖人也就乾乾脆脆的起身走了,其他眾人也不以為意,一是逆不了聖人的意思,二是朝中的政事也很重要,耽誤不得。聖人的聽提前離席便也沒引起多大的動靜。

    甄妃出席宴會一是奔著聖人而來,二便是準備看皇后的笑話。可是現在聖人離席,皇后的笑話不僅沒有看成,還自己受了氣,折損了東西,早就不高興,坐不住了,只是礙著自身的體面沒有輕舉妄動。

    沒過多久一個穿著不顯眼的小宮女似乎同甄妃的婢女說了什麼,甄妃也在斟了幾杯酒後借醉離席。眾妃嬪也知道甄妃歷來粘聖人粘得緊,看到這舉動,也只是半笑半嫉妒,沒有其他特別的表示。只有李紈覺得不對勁,自那甄妃離席之後,她的眼皮就條得慌,總擔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李紈是多活過一世的人,前世也是個膽子極大不信靈感報應的,如今多活了一世,難免會謹慎些,兼之似乎有身體示警,聖人和甄妃又先後離席,不由得提起了心思。看了看因為她得賞而高興的姐姐,笑得眉開眼笑的祖母,不由得擔心起來。

    「姐姐,如今祖母年紀大了,咱們還是多看顧下,免得她老人家一時高興吃多了酒。就算回去沒吹著了風頭疼,就單單是吃多了酒也是對身體無益的。」因沒有切實的證據,李紈也只能多嘮叨幾句,就算是沒什麼事情發生,也可以說是孝敬長輩,是個有心的。

    李織論賢惠自然是勝多李紈百倍,只是李紈心眼多而李織因高興而忘了形。畢竟真正的姑娘家哪裡有那麼四角俱全的。經過李紈這麼一提點,李織雖不明白李紈暗藏的深意也會對李母多看顧幾分,怕老祖母年紀大了注意不到,暗地裡也攔了李母的幾杯酒,生怕李母吃醉了有什麼不好。

    李家在宴會上算是風頭無二,不少夫人誥命也熱絡起來,同李母話起家常。李母本身就是一品誥命,因為夫君早逝才使得李家式微,但畢竟一品誥命的底氣在,同這些貴婦攀談起來也是游刃有餘。

    眼見著自家祖母被眾多命婦包圍,隱沒在眾貴婦之中,李紈才微微的放下心來。不管什麼事情都是槍打出頭鳥,要是真有什麼意外,她自己年輕又有靈泉相護自是不會出什麼問題,姐姐李織也是個機靈的,就怕老祖母年紀大了逃不脫。法不責眾,在眾人堆里,出意外時李母也會相對安全一點。李紈已經想到了最壞的情節,雖然什麼都還沒發生,但是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宮中的氣氛算是喜氣洋洋,一場震驚朝野的變動卻在宮外開始啓動。在場的眾貴婦也許也會在一夜之間從雲端跌落到地獄。

第15章宮變

    酒酣意濃,沒了甄妃在一邊酸溜溜的說些風涼話,整個宴會的氣氛還更好些。能做上誥命夫人的都是些人精,自然一句又一句說得皇后眉開眼笑。見皇后開心,皇后身邊的宮女嬤嬤們也放下心來,稍稍松快了一些。

    「何人在窺視!」一個警醒的閨秀突然好像發現了什麼,顧不得失禮,尖叫道。

    經過如此一番示警,殿中服侍的眾人再不發現些什麼就不正常了。華希正色對著殿外突然多得不正常的侍衛正色呵斥道:「誰讓你們如此放肆!這裡是皇后娘娘舉辦壽宴的地方,可輪不到你們亂來。衝撞到哪位貴人,你們都仔細著自己的皮!」別看著華希說得聲色俱厲,其實她心裡一點底氣都沒有。皇后娘娘是繼室,為了明哲保身處事一貫低調,但這並不代表她對政事的忽視。華希作為皇后的女史,就算依規矩她不會同宮中侍衛過多的來往,但在場的侍衛,她一個都不認識,這完全不正常!

    一列列整齊的帶刀侍衛,彷彿要將刀拔出刀鞘的姿勢血腥又不詳。一個剛剛入宮的粗使宮女受不住這樣的架勢,尖聲驚叫起來,慌亂不堪的試圖往殿內跑去。為什麼說是試圖?因為僅僅在她尖叫並抬腿的那一瞬間,她直接被釘死在殿前的台階上。

    看著小宮女湧出的鮮血還帶著熱氣,華希驚得頭皮發麻、雙腿顫抖,原以為會喊出來的尖叫也不存在,因為她的喉嚨就像被堵住了一般。

    帶頭的侍衛看著這血腥的一幕似乎有幾分滿足,他甚至一臉享受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似乎能因此感受到血液的芬芳。「這位女史,我想您最好回到殿內。我們奉命來保護各位貴人的安全。您若一直站在這兒,咱們兄弟可不是憐香惜玉的主兒。」那人的聲音因為興奮而透露出一絲沙啞。

    見華希還沒有動靜,在場的侍衛齊齊的抽出佩刀,指向華希,一步一步的緊逼將華希逼入殿內,然後關上殿門,鎖住了一殿的女眷,然後將整個宮殿團團圍住,包裹的嚴嚴實實。

    面對著命婦們的慌亂,皇后極力是自己鎮定下來,正聲問道:「不知道殿外是哪一營的好漢?」

    「娘娘見諒,咱們兄弟也是以令行事。」那些侍衛對皇后似乎還有那麼一絲絲的尊重。

    「那請問是依的誰的命令?」皇后雖然繼續問道,可是這次就沒有人理會了。

    有膽小的女眷受不得如此的驚嚇,控制不住的哭泣起來,殿外雖然沒有傳來呵斥的聲音,但是卻有人無聲無息的把刀從門縫里捅了進來,嚇得那些大小姐們也不敢再哭,只得忍著聲音默默抽泣。

    整件事情破開來說並不複雜,太子是元後嫡子,年紀日益大了,沒有個母親替他張羅,他自己也就學著替自己謀劃。他做了近二十年的太子,看著聖人娶了繼後、寵信別的妃子、疼愛別的兒子,最初雖是不平,但他還自己安慰自己,說等他當上皇帝,一切都能還回去,可看著聖人身體一如既往的康健,而他的年紀也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被自己的父親忌憚。矛盾日益積累,於是太子便借著給如今皇后做生辰的機會,召集起自己的勢力向聖人逼宮。

    因有名號的大臣內眷都會進宮給皇后祝壽,太子便早早的控制了後宮,準備以此威脅朝中大臣。除了提前離席的甄妃,整個後宮幾乎被太子一網打盡。

    聖人的離席還是收到了太子不安分的消息,所以整個逼宮雖說突然,但是聖人也不是一點準備都沒有。太子和聖人比起手段自然是比不過聖人的,畢竟姜還是老的辣。太子自以為控制了整個局面,卻沒有想到聖人還有後手。

    宮內的形式是一觸即發,宮外的京城卻是血雨腥風。太子的叛軍和忠於聖人的部隊鬥成一團,京中之人不論平常百姓還是官宦人家都在打殺聲中大門緊鎖,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就波及到自己。

    李家如今就陳氏一個主子在府,偏偏這個主子還是個大腹便便產期將近的孕婦。李母帶著孩子去宮中賀壽,而李老爺也在叛變發生之前被人叫進了宮。在這混亂的情況下,陳氏也顧不得自身的害怕與身孕,強打起精神威震著下人,看好自家門戶。

    掉以輕心的太子在自以為控制住局面後就去了後宮囚禁眾人的宮殿。

    「沒有人跑出去吧。」太子對侍衛頭領說道,但又自信滿滿不等侍衛回復:「且陪我進去看看這些平日里金嬌玉貴的賤女人。」

    那侍衛本欲說甄妃沒看住,提前離席之事,但被太子這一打斷,也不知道如何看口,只好打開殿門,隨著太子入殿,只是想著甄妃一個後宮女子想必是翻不出什麼大風浪來。

    「皇后娘娘,如今您坐著我母親的位子感覺是否還好?」早年喪母的孩子,就算身份貴重,要想存活下來也不是個容易事,也可以想到太子曾經在私下經歷過什麼。如今太子的心死早就扭曲了,哪怕皇后與他沒有直接的厲害關係,哪怕太子正在做的是風險萬分的逼宮,太子面對著這些女人也想報復一番,替曾經的自己算算帳。

    太子的嘮嘮叨叨耽誤了許多時間,當他打著替自己母親出氣的由頭試圖殺掉皇后時,聖人的人馬已經差不多重新控制回局面,只是太子本人卻一無所知。

    「皇后娘娘,據說繼室是要對原配行妾禮的,您作為一名賢德的娘娘,還是下去服侍我母后吧!」

    險中求富貴,看著太子歇斯底里的表現,李紈的腦海卻閃現出這樣的想法。李守中官位並不高,式微的李家在京中目前地位還不錯,其中有一半要仰仗與如今皇后娘娘的些許親緣。如果皇后娘娘去了,李紈如今掙來的一切名聲且不說都成了一場空,還會得罪可能存活的寵妃甄氏。飛快的權衡了一下利弊,向來膽大的李紈仗著自己有救命靈泉,竟是飛身上前,推開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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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秦可卿

    不論前世今生,李紈都算是個惜福惜命之人,她下決心推開皇后完全是憑著胸中一股子勇悍之氣,此刻能行得通,但等這氣勢洩掉就不行了。

    也得虧李紈命大,她雖是推開皇后,但自己也不完全是直面刀鋒。另外,太子的神情已經失控,整個人處於恍惚之中,刀的攻勢也沒有看起來的那樣可怕。雖說如此,李紈也不是豪發無損,她一頭及臀的秀髮幾乎被削走一半,變得參差不齊,背上也被划傷,只是幸好天冷,衣服厚實,傷得不算嚴重。

    聖人的人馬也幾乎是同時到來,他們很快就制服了太子的叛軍,這一室夫人閨秀也就算得到了保全,當然那些與叛軍有牽連的人家除外。

    皇后一貫明哲保身,慣行中庸之道,手下的人也都是求精不求多,生怕在聖人面前打了眼,給自己兒子招來禍事。可沒想到,因此在性命攸關的環境下她身邊竟是一個可用之人都沒有,若不是親戚家有個實心眼的孩子李紈,她恐怕連命都沒有了。一時間,皇后心中悲從中來。

    李紈的傷雖說不重,但對於深處內宅深宮從未見過血腥的女眷來說依舊是猙獰得可怕。皇后握著李紈的手:「我的兒呀,我這等老婆子哪裡有你這樣的小姑娘金貴。」因為皇后情緒激動,說得竟是聲聲悲切。

    但不論如何,皇后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皇后因為悲切說的得,下面的人卻是聽不得的,皇后的嬤嬤因不好直接勸誡,只有扯了扯皇后的衣袖,期望皇后能注意下情緒。

    華希最是乖覺,這是便趁機走了過來對皇后說道:「娘娘,太醫過來了,讓太醫給李姑娘看看吧。小姑娘頭髮沒了還可以長,如若是留了疤,就不好辦了。」

    這般說來,皇后也聽了進去,心中補償的心思也就更重,在李家姐們中,她本來就更喜歡李紈,如今李紈又在如此危急的情況下還記著她這個皇后,可見是個實誠有心的孩子。她已經給李織做過媒,如今若是李紈留了疤,她就算是以皇后的身份替她賜門好親事也不為過。

    皇后雖說是把後面的可能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可依舊緊張的說道:「還不讓太醫進來,一個個都如同木頭做的似的,扒一下動一下。」

    「給皇后娘娘請安。」太醫一進殿內,見殿中眾人神色嚴肅,生怕是皇后娘娘出了什麼事情,趕忙上前做出請脈的姿勢。卻不想皇后把手一揮,說道:「你且看看本宮這位姪女的情況如何。」以前皇后雖也說自己與李家是親戚,但每每稱呼李家姐們都是還有所客氣,如今以娘家的身份稱李紈為自家姪女,才算是真真正正把李紈當做喜愛的親戚家小輩,而不是可以權衡的工具。

    華希把太醫引到一邊,因為李紈還是小姑娘,多少需要避諱,太醫也只得把了把脈,具體的傷口由醫女來處理。

    「本宮的姪女現在狀況如何?」皇后終於找回了自己正常的情緒,端起了皇后的架子。

    太醫也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娘娘,這位姑娘的傷勢看著可怕,但不過只是些皮肉傷,既沒傷但經脈也沒動搖根基,而且姑娘年輕,氣血旺盛,身子也歷來康健,並無大礙。只要休息、照料好了,自然會康復。」

    「姑娘家的,一肌一骨都是大事,既說是皮外傷,那是否會留下疤痕。」皇后問道。

    對於這樣的問題,太醫也早就預料到了,也回答說:「那麼大的傷口,雖不嚴重,但疤痕是難免的,若只是要傷疤看著不顯眼,平常調理著,飲食清淡,不讓傷口碰到水既可。如若要疤痕全消無跡,還得用宮中的玉香生肌膏才行。」

    玉香生肌膏是宮中密藥,用於生肌活血效果最佳,兼之有美膚之效,但這也不是最難得,難得的是玉香二字,長期使用能使人肌骨生香。這膏藥雖說珍貴,但皇后為了平復自己心中的情感也顧不得心疼,一連賜下了十瓶。不是說十瓶很多,而是一瓶很小,只有拇指大小。當然,在宮里就算是這拇指大小的一瓶也能使宮中眾妃掙破腦袋。

    不管怎麼樣,宮中不是個養傷的好地方,加上剛剛發生了一場逼宮的變亂,皇后也不變多留李家人,等李紈的傷口處理好後,便送她們出了宮。

    李母加李紈、李織姐妹以及幾位服侍的下人,再怎麼看也是一群老弱婦孺,京中動亂剛過,李家又沒什麼男丁,於是到宮門口接李母等人的任務就被陳氏拜託到了賈瑚身上。賈瑚雖說如今走的是文人的路子,可作為榮國府的後人,一等將軍的兒子,被親戚拜託了雖說是勉強,但仍舊答應了。

    「麻煩瑚哥兒了。」李母扶著賈瑚的手上了車,作為長輩,她也不好怎麼感謝,畢竟李家目前唯一的男丁李老爺還在宮中,恐怕要等事情清查出幾分頭緒才能放出來,這些親戚關係還得多多仰仗。

    李織扶著李紈上了車,李紈性子好強,因為傷勢不重偏不肯讓人抬,而且還說,如果她是被抬著出來的,誰知道會被外面的長舌婦傳成什麼樣的,因為涉及後宮陰私,就算是傳變樣了,恐怕都沒法子辯白。李母覺得說得也有道理,雖是心疼,也只能由著李紈硬來。

    傷口雖說不深,可要保持儀態走出宮並回家真不是件容易事情,李紈忍得冷汗滿頭,下唇都被咬破了。

    「紈妹妹可還好?」賈瑚看出了幾分異常,不由得問道:「看起來臉色不是很好,莫不是受了驚嚇。」

    李織擔心妹妹,經歷的事情也不方便對賈瑚講,只是勉強笑了笑:「紈兒哪裡是膽小的人,只不過是扭傷了腳不好意思說。瑚弟弟不用擔心。」

    等姐妹兩都上了車,李母也不由得對李紈說道:「你這孩子未免也太實心眼了,人家給根棒槌你就認作針。以前的事情,雖說也有情分,但不過也是各取所需。那種事情哪裡是你這樣的孩子能強出頭的!」雖說沒有指名道姓,但大家都知道李母指的是什麼。只是大家都不知道,李紈是仗著前世的經歷和今生的奇緣,想給自家搏一場富貴。

    李紈也不好辯駁,只好做出一付乖乖聽訓的模樣。馬車突然一停,猛得聽下的震動扯的李紈傷口疼痛,不由得冷哼一聲。李母正準備詢問,卻聽到賈瑚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前方何人攔路。」賈瑚問道。

    一個小丫頭的聲音回答著:「我們是營繕司郎中秦邦業秦老爺的家人,因為城中動亂,房子給燒了,又同太太們失了聯繫,聽說這是李老爺家的車架,所以特來求助。」

    如今本來就是多事之秋,賈瑚也不想收留幾個來歷不明的人再添麻煩,正準備拒絕,那小丫頭旁邊的婆子也開口了:「聽說李家素有慈善的賢名,家裡面的小姐也是極好的,還請看在咱們老爺同李老爺同朝為官的情況下,幫幫咱家小姐。」

    這婆子說話極為老辣,短短幾句話確實包含了幾層意思,如果不幫她們,一是毀了家裡一貫的名聲,二是家裡的小姐也都是偽善的,三便是李老爺不顧同僚的情誼。如此一來李母不得不答應了,只是思量著她們幾個女子也翻不出什麼大風浪。

    李紈聽到秦家的名字先是一喜,畢竟前世她同秦可卿是極好的姐妹,可後來聽到那婆子的話語卻是換了思量:從言語上,她們明明是衝著李家而來,可如今是賈瑚來接,為了安全,打的是榮國府的旗號,她們一群小官的家人又怎麼能知道,榮國府的旗號下是李家人的真相。

第17章陳氏產子

    李母答應了自稱是秦家人的請求,可事出突然,所備的車輛不是很多,只好讓她們家小姐同李家主子擠在一輛車中,而那丫頭與婆子和李家下人也將就著擠上一擠。

    因為前世的姐妹情,李紈也忽視了如今情況上的疑點,對秦可卿的到來有幾分熱情,只是因為身上的傷痛而不是很明顯。

    那婆子扶著她家小姐上車,也對李母介紹到:「我們家小姐小名叫可卿,性子靦腆,還請李老太太多多照拂。」

    前世遇見秦可卿的時候,兩人已經同是賈家媳婦,秦可卿生得好相貌,真真是增一分則肥,減一分則瘦。不論前世今生,李紈都對自己的相貌極為自信,但真說要對一個人的容貌服氣,那這個人便是秦可卿無疑。

    這時的秦可卿才八歲左右的摸樣,雖說身量還小,但也生成了幾分風流嫵媚的摸樣,極美的桃花眼似乎有水汽從中溢出。因為天氣冷,秦可卿穿著一身織羽的大鬥篷,看露出的風毛,裡面的內襯應該是極好的火狐皮。紅艷艷的毛色也襯托著秦可卿的小臉紅潤,當然,你如果忽視掉她臉上因為慌亂而蹭上的污漬會更好。

    因為年紀小,頭上沒多少釵環,所以就算是慌亂跑動過,秦可卿的頭髮也不算太亂。她怯生生的上了馬車,給李母行禮:「可兒給老太太請安。」

    李母笑著讓秦可卿坐下,但下意識的讓李織把受傷的李紈護得更緊,生怕李紈擠著了,碰著了。李母人老成精,不動聲色中就把秦可卿打量了個透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那姑娘雖是年小有幾分靦腆怯弱,可容貌、穿著具是不凡,完全不是一般人家可以供養的起的,那個婆子也是個厲害的,看起來不像是奶母,而像是宮中出來的。雖不瞭解秦邦業是何許人也,但營繕司郎中真真是極小的官職,怎麼有能力供養出如此的家人。就算是女兒要嬌養,也不可能嬌養成這個樣子,除非他秦家其他人不用銀錢過活了。又想了想那婆子的話與那姑娘的行禮,可卿與可兒雖是一字之差,可代表的完全是不同的人名,想到這些,李母便覺得自己貌似惹上了一個麻煩。

    「妹妹幾歲,可讀過什麼書?」李紈見場面冷清,也不想自己前世的好友受冷落,便提了個話題。

    「我今年八歲了,開了蒙,如今只念過詩經。」秦可卿也覺得這個外貌爽朗的姐姐極為親切,言語中也就沒那麼怕生了。

    詩經雖不是什麼壞書,可正常人家真的很少拿詩經給兒女開蒙,便是不讀女四書,可以開蒙的書也有很多,李母越想越疑惑,不由得看了李織一眼。

    李織多少也懂得李母的眼神,於是對李紈說:「你不是身子不爽利麼?還這麼咋咋呼呼的,嚇到了這個秦妹妹還罷,可別把病氣過給了人家。」然後李織又歉意的看了看秦可卿一眼,不在多言語。

    秦可卿這才發現李紈臉色蒼白,趕忙說道:「姐姐且莫這樣說,是可兒鬧著了這位姐姐。」

    姐姐這姐姐那,李織這才發現她們姐妹沒有通報過姓名,雖說不想和來歷不明的人過多交流,但不通報姓名實在是不像話,於是說道:「我叫李織,她是我妹妹李紈。」因為可以避諱,回李家的路上也幾乎是一路無言。

    到了李家,李母才知道自己兒子也是才從宮里出來。李老爺很鄭重的對賈瑚說:「瑚哥兒,這次真真是感謝你了。」

    賈瑚笑了笑:「李伯伯客氣了,親戚間自然是要相互幫助,況且瑚兒是小輩,跑跑腿是應該的。能給老太太效勞是瑚兒的榮幸。」

    看著李家姐妹與秦可卿皆是步入內院,賈瑚的人物也算是完成,正準備告辭,之間內院有婆子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老太太、老爺,不好了,太太發動了!」

    陳氏的月份本來就重了,產期也就是那麼幾天的時間。之前京中變亂的時候為了看顧門戶,陳氏是一直強撐著在。如今丈夫、女兒和婆母都是平安回來,陳氏懸著的一顆心也就放回了肚子。只是她一放鬆,早就支持不住的身子也就起了反應,破了羊水,也就是發動起來了。

    雖說府里對生產早有準備,收生婆子也早早備下,可是如今陳氏狀態不好,恐怕還是有個大夫坐鎮才算安全,可是外面兵荒馬亂,大夫正是奇缺,又能從哪裡找到大夫呢。

    在這種情況下,賈瑚也不可能袖手旁觀,於是說:「瑚兒是騎著馬過來的,又帶著家人,正好幫李伯伯看看,看能請到大夫麼。」

    作為家長,李守中雖然覺得麻煩小輩很丟面子,但這種情況下也只能事急從權:「那就麻煩瑚賢侄了。」

    李守中與賈瑚分工合作,只期望能早點請到大夫,不管陳氏生產是否能用上,有備無患總是好的。也許是父子緣分,大夫還是讓李老爺給先請到了,而且恰巧是個婦科聖手。來的時候陳氏都快力竭,收生婆子都叫李家人做好最壞的準備。可那位大夫以來,僅僅是進產房給陳氏扎上了幾針,又讓人給陳氏灌了碗參湯,之後不到一個時辰,陳氏便誕下了一個大胖小子,而且是母子均安。老來得子的李守中不由得喜極而泣,不僅給大夫厚厚的紅封,賞了下人雙份的月錢,就連意外求助李家的秦可卿也被他感謝上了,直說是秦姑娘是個有福分的,給李家招來了兒子。

    不知道秦可卿帶來的婆子與丫頭是怎麼想的,她們竟是不拒絕,而且有一種幾乎理所當然的態度。還好李家兩姐妹都是大度的,不然秦可卿肯定是被暗恨上了。

    母子平安才算是告一段落,賈瑚這才算是可以安心告辭,只是回去的時候也帶著李家人厚厚的禮物,李母甚至玩笑說是把李家的福氣分幾分給自家親戚。

第18章特殊身份

    前世情如姐妹,就算如今成了李紈,她對秦可卿的感情依舊是很親近,可李家其他人則沒有了前世的感情作為基礎。因為秦可卿身上的違和之感頗多,李母根本不放心讓自家姑娘同秦可卿過多的交往,但她作為長輩,單單針對一個小姑娘也失了自己的體面,也不好多說,只好期望李紈、李織姐妹自己能警醒點。

    李織同秦可卿是沒有感情基礎的,冷眼旁觀下來,不難看出她身邊的問題,來往也不過是禮節,可李紈的態度就真心讓她擔心。李紈可是真心想同秦可卿好好來往。

    「妹妹,大早上的要去哪裡呢?你的傷口才剛剛結痂,出來走動就不怕留疤。」李織想著李紈同秦可卿來往,不過是一片好心,也不好直接說出什麼,怕傷了自家妹妹的心。

    李紈訕笑了一番:「還不是有娘娘賜下的藥膏在麼,怎麼會留疤。不過是看著秦妹妹同家人失散了,身邊只一個丫頭同一個婆子,怕是伺候不周的,給她送些衣物和藥丸去。大冬天的若是作了病,那反倒是我們做主人的招待不周了。」

    示意丫頭們服侍李紈坐下,李織淡淡的說道:「什麼金貴東西偏偏要你自己送去,丫頭婆子送去難道就不是你的心意了?」見李紈似乎要辯解,李織又說:「那秦姑娘若是知道你為了這點子東西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她心裡會好受?」

    「是妹妹考慮不周了。」李紈口裡說著,心裡還是想找個機會同秦可卿聯繫下感情。

    「我是知道里的。」見李紈不是真心意識到問題,李織也不得不把事情說開、說清楚:「秦姑娘看著就是個好的,相貌、人品讓人見著就愛。可你就不仔細想想人家身上可是籠著霧在!」

    「什麼叫人家身上籠著霧?」

    「你且看看我們姐妹兩個,李家雖說不是什麼顯赫人家,也還算是詩書傳家,比一般人家已經是好上不少了,可我們還都像個燒糊了的卷子似得。再看看秦妹妹,多麼精細的人兒呀。要什麼樣的人家才能嬌養出這般的姑娘?」見李紈也有所思慮,李織也繼續說:「秦姑娘吃穿用度具是不凡,那是要多好的家世才能堆出來的呀。可人家父親偏偏只是個營繕司郎中。」

    「說不定是秦大人愛女,自小嬌養呢?」要李紈對前世的好姐妹產生懷疑,她自是不肯的,而且她前世見慣了秦可卿的奢華氣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正常。

    「你說那秦姑娘閨名是什麼?」見李紈仍是如此,李織反倒是淡定了。

    「她小名叫可卿呀。」李紈回答道。

    「那她同祖母請安時又自稱是什麼?」李織拿著李紈房裡的杯子把玩起來了。

    因為前世的記憶為基礎,李紈反而回憶不起現在的細節了,思來想去也只是說道:「難道不是自稱可卿嗎?」

    「哼,可卿?人家自稱的可是可兒。雖說只是一字之差,但代表的完全是兩個不同的名字。秦姑娘人小,下意識說的恐怕是真的,而可卿是那婆子介紹的,誰知道是真是假。京中可是剛剛經歷了一場變亂,底細不明,你還是小心為好。咱們姐妹的名聲不值錢,可別一不小心污了李家百年的清譽。」

    李織的話說的就有幾分重了,李紈不由得把現在得來的同前世的疑惑結合到一起,隱隱結合出來的東西讓她心中一驚,臉色也白了。

    看著自己妹妹突然變白的臉。李織也安慰說:「這也都是姐姐的猜測,做不得數的。秦姑娘人是好的,只是有些時候你還是留點心思為好。」

    因為說的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話,李織同李紈的心腹丫頭也都在場,新葉也不由得勸著自家姑娘:「奴婢是粗人,說不出大姑娘這般有條理的話,也有一些想勸勸姑娘。前日咱們太太生產,老爺高興同秦姑娘一行人客套了幾句,不過是看著客人的臉面說些子客套話罷了,可她們家人還是當了真,覺得是她們的福氣便宜了我們家。若小哥兒是她們姑娘招來的,那又把我們家的姑娘至於何地。」

    這番話也讓李織想起了什麼,對李紈說:「新葉說的也不無道理,俗話說客不壓主,她們這般做的也太過張狂了。若是遇見個心胸狹小的,怕早是恨上了。我知道你是個好強的,自小就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個能幹的,這幾年雖說是收斂了一些,可心裡也怕是不認同。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風頭太過也不是什麼好事。一個人若是聰明外露也不過是個假聰明的。做人最怕憨面刁就是因為這個。」

    這些話也讓李紈想了很多:「如此這般,我們姐妹都能看出來。秦姑娘身邊的柯嬤嬤可是個厲害的,難道就不知道。」

    「這個我也問過祖母。」現在的話大概有幾分重要,李織便將屋子里的人都清理了出去,然後才說:「祖母說柯嬤嬤是個不簡單的,恐怕是出自那裡。那裡的人自然不會在意這般小事。」一邊說,一邊指了指天。

    「這麼說來,秦姑娘的身份是個不簡單的。住在咱們家不會有事吧。」在性命攸關的前提下,在好的姐妹情也會猶豫。前世秦可卿死後宮里的元春就封妃了,今世秦可卿出現的時間又正好在太子,不,如今應該成義忠親王壞事了的情況後,加上秦可卿一身的風華氣度,李紈對她的身份難免會有些猜測。

    李織笑了:「你當那位是個睜眼瞎呀,既然讓她出來了自然是留了後路。這些我們猜測了變罷,不說出去就行了。若是有人拿這些做筏子那就是找死,再怎麼樣,流著那位的血就不是我們能算計的。」

    「我們就算是不算計,冷著她恐怕也不好,姐姐為什麼又阻著我同她來往呢。」李紈又想起了之前李織的舉動。

    「祖母說你的真是不假。」李織又氣又好笑:「你這真是給你個棒槌你就認作針了。人家身份什麼自都是我們猜測的,人家又美沒明擺出來。你趕著趟往上巴結又是作何?不過是白白失了自家的氣度。你若真要同她來往,不過是要擺好心態,留個心眼就好了。太過熱切也小心人家看不起。」

    李織這話說的真沒錯,後來秦可卿就是回秦家了,也因為喜愛李家姐妹的氣度,經常給李紈書信,說是思念李紈這個姐姐。若李紈還是那般熱切,別說是秦可卿思念了,恐怕柯嬤嬤都不許秦可卿同李紈過多來往。

    秦家人在李家住了不到三天,秦家人便來了,只不過不是接秦可卿回家。他們說秦家在京城動亂中遭了災,原先的房子住不得人,還請李家多收留秦可卿幾天,然後又大箱小箱的送了好些東西來。雖說有些是給李家的謝禮,但更多珍玩是秦可卿的日常用具。

    李家人作為臣子,自然不會過多非議,對於珍玩上的特殊印記也視而不見。君臣間適當的秘密是恩寵的表現,只要你不洩露出去,自然是什麼事情都沒有。

    轉眼間便是李家小哥兒滿月的日子,李母給哥兒取了個維字。李老爺看重著這個老來子,擔心他養不大,早早的取了字,借著出生那日的特殊情況,李家小哥兒的字便是靖安。

    滿月宴那日,因為是動亂剛過,也不便大肆慶祝,只是請了親戚略微聚了聚,可沒想到門房突然通報道:「賈家送來好些禮品,說是祝咱們家哥兒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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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不著調的王氏

    李家即是說滿月酒不大辦的,代表的就是自己親近的親戚聚上一聚。自賈赦先夫人張氏去了,賈家除了賈瑚、賈璉兩個哥兒,與李家並沒有多少親緣。而且賈瑚自來是個知禮的,他同賈瑚的孝期還沒有過,日常來往雖說是可以不忌諱的,但這般喜事上還是需要避上一避,怎麼會如此大喇喇的往李家送禮。

    如此一想,李母疑惑了:「來的是賈家那戶人家。」李母問道。

    因為事出突然,李家的下人早就防著主子問話,待李母發話,就帶著賈家的下人進來了。

    張氏手下的人李母大多都認識。眼下的這個婦人不僅眼生,而且穿紅著綠,頭戴金飾,好不規矩。她見著李母也不像尋常下人欲行大禮,只是微微的福了福:「小的是賈家二房太太的陪房,老太太叫我周瑞家的便是。」

    雖然不滿賈家二房的無禮,可李母向來是不肯失了自身體面的:「多謝二太太惦記,親戚間親緣雖遠,可是親戚親戚自是越走越近。二太太記著我們家維哥兒,那是我們維哥兒的福氣。」

    「可不是嗎。」周瑞家的話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出來也沒半分不自在。她哪裡是來喝維哥兒滿月的,於是又說:「說起來還是要感謝李老太太同太太,多謝你們家送去的福禮,若不是這個,我們太太還記不起有老蚌生珠這一回事。」

    人們常說陳氏老蚌生珠是個有福氣的,可再有福氣,你也不能時常念叨呀。李家不是輕狂的人家,雖不知道周瑞家的後面要說什麼,但是心中已是不喜。

    周瑞家的繼續說:「咱們太太懷了好幾個月的身孕而不知,肚子顯懷了也只當是尋常發胖。若不是李太太的福禮,我們太太恐怕現在都不知道呢!」周瑞家的咯咯的笑了起來,似乎在顯擺自己是有多詼諧幽默。

    進過這一茬,李家人才明白:賈家二房哪裡是來賀滿月的,他們只不過是嫉妒著陳氏老蚌生珠的名頭,如今自家太太也有孕了,自然要炫耀一番。以前是找不到炫耀的名頭,如今一有機會就顯擺起來了。

    打發走了周瑞家的,李織不由得疑惑了:「賈家瑚弟弟是個好的,怎麼他們家二房太太如此輕狂行事。怪讓人看不懂的。」

    李母看了眼賈家二房送來的禮單,輕笑了一聲:「不過是出身武功人家的暴發戶,沒得底蘊自然行事不妥當。」李母將禮單傳給姐妹兩看:「你們學管家也有一段時間了,可看出來什麼?」

    李織看了眼便驚叫道:「這賈二太太也忒小氣了吧。要炫耀也不肯下炫耀的本錢,淨送些中看不中用的,用這麼點東西糊弄鬼呢!」

    賈家的作風,特別是賈二太太的作風,李紈自是瞭解的。她以前甚至很是崇拜,覺得這才是當家太太的體面。如今進過書香世家的熏陶,自然看不上如此小家子氣的作風,李紈看也不看賈家的禮單便說道:「想必賈二太太還把我們當成了打秋風的窮親戚。覺得我們家小業貧恐怕沒見過此般的好東西。」

    見自己兩個孫女都是好的,李母也趁機教導道:「除了聖人,沒有誰會比誰聰明太多的。像那位二太太一般,覺得全天下就自己一個聰明人的,其實是最愚蠢的做法。」

    姐妹兩口中稱是,祖孫間其樂融融就此不提。

    又說道賈家,王夫人靠在金錢蟒的繡花大引枕上對回話的周瑞家的說:「東西都給李家送去了吧。」

    周瑞家的笑道:「太太的吩咐,奴婢自然是照辦的。」

    「那你瞧著李家如何?」王夫人撫著自己的肚子,表情很是滿足。

    「不過是個窮酸破落戶。當主子的姐兒頭上的金器都沒有奴婢多,家裡的擺件也大多是些破字畫,能是什麼好人家。」周瑞家的癟了癟嘴,很是不屑。

    「我說呢!張氏這般的窮酸樣子,哪裡會結得真真的好親。真不知道他們家姐兒的好名聲從哪裡來。那名聲給我們家元春才差不多。」李紈只比元春大上一歲,說親什麼的都同元春是一個年齡階段,想起李紈的好名聲,王夫人就恨不得把這名聲搶過來,安在自己元春身上。王夫人憤憤不平的拍了拍桌案,手上的金釧、玉鐲碰得叮噹直響。

    「唷,我的好太太。可仔細著手疼,您還懷著身孕在,雖說月份重了早就坐穩了胎,可是以前不知道,也是疏於保養,萬不能動氣了。」周瑞家的對王夫人勸道:「那李家姑娘名聲好又怎麼樣。連個金飾都襯不起來,能好到哪裡去。在奴婢眼裡,咱們大姑娘比她好上千倍萬倍,想想咱們家姑娘出生的日子,那可是有大福氣、大造化的。」

    雖聽著周瑞家的勸,可王夫人眼裡還是帶著戾氣:「如今我陪了那些東西給李家,但願她們知趣點,離賈瑚那個小兔崽子遠點。小家小業的,若是敢跟賈瑚一起攙和進咱們家的事情,我讓他們好看。」殊不知她把賈家當個寶,可人家李家還不那麼瞧得上。

    李紈前世也是喜好個金碧輝煌,可如今就覺得金器雖美,但多了難免浮誇輕狂,所以形容打扮也清醒淡雅了許多,才有了周瑞家看到的摸樣。

    王夫人同周瑞家的在外屋說話,並沒有避諱著其他人,賈珠在禮物里幫王夫人抄寫經文,聽到李紈名字時難免心神一動,手上一斗,大滴墨水就滴到了紙上,眼見要抄好的這張經文就廢掉了。賈珠把抄廢的紙揉成一團,腦海裡卻回想起那日在壽安寺,李紈人面桃花的摸樣。

    賈家二房做事也從來不知道什麼叫避諱,他們家大喇喇的給李家送禮的事情很快就傳得滿京城都知道了。一個老蚌懷珠是福氣,另外一個老蚌懷珠在很多夫人太太眼裡就是晦氣了。你賈王氏又不缺兒子,趕著生那麼多是什麼意思,顯擺著你賢德、比我們都能生呀。加上賈家二房行事的不著調,一時間王夫人成了京中的笑料,只可惜她本人不知道,還當做是極好的名聲。

    最鬱悶的是賈瑚,他如今在京城能依靠的母族就李家一個,其他的都遠在張氏祖籍,若是因為二房的不著調,讓李家遠了他,那他才是虧大了。要知道如今李家雖說是官職不顯,但畢竟是書香世家,而且當家的有兩個進士,說不定哪天就會又發達了。

    在外人眼裡,他們可不知道什麼是大房,什麼是二房,他們看中的是一整個賈家。為此賈瑚覺得他很有必要去李家一趟,不說是賠罪,最少也要把事情解釋個清楚。

第20章李紈與可卿

    「瑚兒給老太太請安。」賈瑚等過了王氏鬧出來的風頭,尋了個不起眼的日子來拜訪李家:「因為身上帶著孝,錯過了維弟弟的好日子,這點東西是母親之前留下來的,名頭和寓意都是極好的,送給弟弟也是圖個吉利。」賈瑚捧出了一個楠木匣子。因為賈瑚的小輩,王氏再怎麼不堪也是他二嬸。沒辦法直接說王氏的不對,賈瑚也只能拿守孝做理由,只是明眼人都知道他的目的。他拿出張氏的遺物,一是讓李家看在張氏的份上擔待了這一回,二是示個弱,讓李家憐惜他如今的處境。

    整場事情下來,雖說鬧得動靜挺大,但真心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是王氏這個跳梁小丑演了出拙劣的戲碼。李家人也不是心眼小的,哪裡會為這點子事情同賈瑚一個孩子計較。

    「瑚哥兒,你這樣便是同咱們生分了,你母親的東西自是要保管好的,以後給你弟弟留個念想也是好的。」李母勸說道。

    賈瑚卻是不肯:「若母親還在,看著維弟弟也是會高興的。這點子東西不值當些什麼,老太太看得上,就當是瑚兒同母親一起的心意。」

    話說到這個份上,李母也不得不接。賈瑚是個極好的孩子,只可惜沒個母親護著,又是長子,難免性子硬些,心思也深些。李母心中暗暗的嘆了口氣,也不好怎麼勸說,只是口中說道:「難為你記得你維弟弟,等你維弟弟長大些,你可別嫌他找你玩,鬧著你了。」

    「哪裡會,想必維弟弟以後也是個讀書知禮的。」

    雖說親緣遠了些,但畢竟也算是兄弟姊妹,李家兩位姑娘就算是要避諱,出來見個禮也是不妨事的。

    「瑚哥哥,這個給你。」李紈說著,遞出了一個小包裹。妝花緞子做的小包裹極為精緻,裡面透著淡淡的樟木香味。樟木不生蟲,用來裝書是極好的,看著包裹的大小,裡面也應該是裝著一小套文房四寶。

    「這如何使得。我本來是給維弟弟送禮的,如何又能收紈妹妹的東西。」賈瑚向後一退,忙擺手拒絕。

    看著賈瑚發紅的臉皮,耳朵紅得如同要滴出血來,多活了一世的李紈如何不知道賈瑚是想歪了。賈瑚這年紀的少年想歪了也算正常,李紈也不以為意,只是抬起鳳眼橫了賈瑚一眼,又將包裹塞進賈瑚懷裡。

    「誰說是我送你的,我不過是個跑腿的。送禮的是那日的秦姑娘,就是那日找我家求助的那位,她送你的。人家姑娘守禮,不好當面謝你,只好托我這個潑皮破落戶當個信差。」李紈捂著嘴笑道,口中還不忘打趣。

    賈瑚下意識的朝後院的方向望去,一個慌亂的身影一閃而過。因為細密的花枝做遮掩,賈瑚只看到了一個花紋繁密的金紅色裙角。等賈瑚回過神來,看著李紈如嬌似嗔的笑顏,又不由得一呆。

    李紈向來大方,手中的帕子朝賈瑚一揮:「莫不是成了呆子?我可不要傻站著陪呆子講話!」嚇了賈瑚一回,李紈才算是告辭。只留著賈瑚站在原地,似乎在回味著似有似無的香風。

    因為年紀略小,秦可卿多少有些靦腆,雖說是躲在樹枝後面看了眼賈瑚,可她的心依舊是嚇得撲通撲通的跳,生怕被人看見了,說她是個不知禮的。後來因為賈瑚的回頭,秦可卿便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落荒而逃。看著李紈回了後院,她便趕忙的抓著李紈的袖子,眼巴巴的望著李紈:「好姐姐,我沒被人看見了吧。」

    李紈的前世就是個膽大的,今生的教育雖說讓她收斂點,可依舊有著尋常閨秀沒有的膽量。因為秦可卿想對賈瑚謝上一謝,她便接了傳送謝禮的任務,並攛掇著秦可卿躲在假山花枝後面偷看賈瑚。

    「我的妹妹唷,你且放心,替你送謝禮的人是我,萬不會讓你這個金貴的被人看去了。」因為口渴,李紈拿著桌上的杯子就灌,只因尋常喝茶的杯子太小,一連喝了三杯後覺著不夠,抬手又準備倒第四杯。

    「好姐姐,哪裡有像你這樣喝茶的。」秦可卿忙阻攔道:「不說品不出茶的滋味,就是急急的喝下去也不受用。天冷了,這茶也冷的快,喝著冷茶受了寒氣可不是鬧著玩的。要是做了病,那可是妹妹的罪過了。」秦可卿對著一旁的丫頭道:「鳴音,還不給李姐姐倒杯熱茶來。」

    「好姑娘,已經備上了。」端著茶上來的是鳴呤,就是那日陪在秦可卿身邊的丫頭,那鳴音是秦家後來送來的,不如鳴呤有眼力勁兒。

    鳴呤送上來的是甜茶,裡面有著紅棗與桂圓,大冬天里熱熱的喝上一杯,即暖和又補身,別提多舒坦了,加上香甜的滋味,李紈很是喜歡。

    捧著熱熱的杯盞,李紈看了眼秦可卿,又看了眼鳴呤,笑著說:「果然是有精細的主子就有精細的丫頭,這樣一來,我屋裡的那幾個不就成了燒糊了的卷子。」

    「紈姐姐!」秦可卿羞得跺了跺腳;「你就會欺負我。」

    鳴呤到是個大方利索的,口中笑道:「紈姑娘若是喜歡,和不換了我去。」

    秦可卿這也有話接上了:「換了鳴呤,把新葉姐姐或者綠芽姐姐換給我都成。那妹妹我可是賺大了。」

    「瞧這主僕兩,兩人的嘴加起來,可是比刀子還利。」李紈故意做出委屈的樣子:「不論是新葉還是綠芽,她們兩個燒糊了的卷子還是配我這個潑皮破落戶來著好,不然可是委屈了妹妹這般的金貴人兒。」

    進過這麼一番的打趣,秦可卿早就不見了之前的害羞模樣,也是忘記了偷看賈瑚一事,直到李紈告辭,她住的地方又安靜下來了,她才有時間同精力來重新想起。

    「柯嬤嬤,可兒是不是做錯了?男女七歲不同席,可兒想找賈家公子道謝是不是犯了規矩。」因為擔心,秦可卿難免會想多了,臉色也差了幾分。

    柯嬤嬤是從大地方出來的,也不喜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氣:「姐兒若是想道謝,自然是無妨的。李家二姑娘雖是個膽大的,可規矩從來不錯,姐兒同她學學也無妨,說不定心思會寬廣些。」柯嬤嬤拍了拍秦可卿的小臉:「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總不會被規矩憋死。同李家二姑娘一般膽子大點也無妨,明面上的規矩不差就好。另外,不論行事膽大還是膽小,姐兒可是要記著自己做事情的目的,不能因顧忌忘了初衷。」

第21章秦可卿家去

    日常生活中不難看出,以前的秦可卿被管束得異常嚴苛。就算是柯嬤嬤現在試圖解放出她的少女天性,她依舊會在一言一行中戰戰兢兢,生怕出錯。女孩子守規矩不是個壞事,但若是極力壓制自己的天性,人會變得極端無趣不說,日後爆發出來,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誰都預料不到。因此,柯嬤嬤對自己做主攔下李家女眷車架的行為感到極為慶幸:李家兩個姑娘都是極好的。大姑娘李織溫和敦厚,二姑娘李紈大方爽朗,作為姐妹會是自家姑娘極好的榜樣。

    因是新派到秦可卿身邊的,柯嬤嬤也不由得對自家姑娘的身份極為感懷:明明是金枝玉葉,偏偏攤上個身份低賤的娘而不能見光,又被不懂教養的娘用規矩硬生生壓歪了性子,若要以後落得個好,還得慢慢的掰回來;但同時也得感謝那個娘上不得台面的身份,讓她逃了出來,不會因為自己父親壞了事兒,而在那見不得人的地方關上一輩子。還好聖人仁慈,默認了姑娘一個身份,說不上高也說不上低,但只要日後經營的好,能再也不沾那些子骯臟的事情也是極好的。

    秦可卿在李家生活的極好,臉上的笑顏也日漸多了,思來復去、謹小慎微的性子也改了不少,總算有了這年紀小姑娘的天真浪漫的姿態。可年關將近,不管她在李家過得多麼舒心,在名義上她都是一個秦家人,從沒有說過年要在親友家住的。

    秦家的宅子也已修繕好了,自然也會打發人來接。名義上雖然說是父親,可秦邦業對於秦可卿來說完全是個陌生人,連帶著秦家的一家都是陌生的。對於陌生的恐懼感讓本來就經歷過動亂的秦可卿更加害怕,可她又說不出口,只能躲在被子里暗自垂淚。

    柯嬤嬤同鳴呤都是上面送給秦可卿的人,她們雖說知道秦可卿的真實身份,但實在是勸說不得,只能當做不知道。不知內情的鳴音就直接了,她擔心自家姑娘明日若腫著個眼睛讓老爺太太看著不高興,便偷偷李紈去了。

    「好姑娘,你且去看看我們姑娘吧。她大晚上的不睡覺,哭得眼淚巴巴的,怕是要搬回家,捨不得姑娘。」鳴音來的時候李紈正在梳洗。

    雖說李織告誡李紈要同秦可卿保持分寸,可讓她忽視掉前世的情分也不大可能。李紈略思慮了一會,看著鳴音可憐兮兮的小臉,也只好對綠芽說:「且把我那件妝緞銀狐肷褶子大氅拿來,我去看看秦姑娘。」

    綠芽抱來衣服,新葉也熱好手爐,婆子們也打好燈籠,一齊伺候著李紈去了秦可卿暫住的玉馨閣。

    「柯嬤嬤,麻煩您了。我想著秦妹妹明日就要家去了,怪捨不得的,於是大晚上的過來麻煩您。」李紈也不直說自己是鳴音請來的,多少也是喜歡這個憨直的丫頭。

    柯嬤嬤又是什麼人,她一看躲躲閃閃的鳴音,自然是知道什麼回事,但是又感念李紈的一片心意,趕忙說道:「我們住在李家才是麻煩了。二姑娘有心來看我們家姑娘,自然是姑娘間的情誼,老奴只有感激不盡的。」

    屋裡傳來秦可卿的聲音:「可是紈姐姐來了?外面怪冷的,凍著了又是妹妹的罪過了。」雖然是強忍著,可秦可卿的聲音里還是帶著哽咽。

    李紈推門進去,看著秦可卿說道:「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姐姐我大晚上的不睡覺,跑出來看得又是誰?」

    屋裡燒著炭盆,李紈一進屋就脫了大氅,露出裡面單薄的衣裳,看著秦可卿又是一驚:「姐姐怎麼能這樣,熱身子出來更是要注意,受了寒可不是好頑的。」說著就自己從床上跳了下來,光著腳就要把被子往李紈身上披。

    李紈也趕忙攔住秦可卿:「還說我,你自己也是個顧頭不顧尾的,瞧瞧你的腳。」

    李紈因為養傷,用了不少的玉香生肌膏,如今雖說是斷了藥,可是已經是余香不散了。秦可卿的母親曾經也接觸不少這種膏藥,猛地再次聞到熟悉的香味,秦可卿的眼淚又湧了上來。

    「姐姐,我捨不得你。」秦可卿的聲音如同羸弱的小貓,可憐兮兮的,讓人心生憐惜。

    看著秦可卿揪著自己胸前的衣裳,從來沒有被人如此依賴的李紈也愣住了。她前世夜叉女的名號可是很不好聽,不少人也只是面子上敬著她罷了。

    「好了,好了,你也只是家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李紈柔聲勸道:「就算是不住在一個府里,也還是在一個城裡。要見面,不過是出趟門。你給我下個帖子,姐姐不就可以去找你。」

    「姐姐……可是可兒……」秦可卿哭得都說不出話來。

    「可兒乖,若是哭腫了眼睛,秦伯父肯定會以為你被我欺負了呢。」正著勸不來也只能反著來。

    「怎麼會!紈姐姐對可兒最好了。」聽到這個,秦可卿才止住了哭泣,抽抽搭搭的很不好意思。她看著李紈胸前被自己哭濕的衣裳,臉刷的就紅了,「弄臟了姐姐的衣裳。」秦可卿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

    李紈見秦可卿不哭了,忙叫來丫頭給可卿洗臉,又剝了熱熱的雞蛋給她敷眼睛。鳴呤見自己姑娘止住了哭泣,才敢逗趣到:「姑娘即是弄臟了李姑娘的衣裳,何不給李姑娘做身給她賠罪?」

    「瞧你這小蹄子,讓主子做活,你得情面呀。」李紈點了點鳴呤的額頭。

    鳴呤不躲,大大方方的說道:「我家姑娘正學著針線在。給李姑娘做衣裳,想必會格外上心些,到時候進益也大些,豈不是一舉兩得。」

    秦可卿倒是當了真:「給姐姐做衣裳是妹妹的情義,怎麼就做不得了?莫不是姐姐嫌棄妹妹做得不好?」秦可卿一副你要是拒絕我,我就哭給你看得樣子。

    「罷了、罷了。」李紈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你當衣裳是做著頑的。那可是不同做荷包、扇套的。到時候扎了手指、累了眼睛,你可別找姐姐哭。」

    「可兒肯定是不會哭的。只是可兒做了,姐姐可一定得穿。」

    鬧了這麼一會子,天色已經是很晚了。李紈也不準備會自己房間去了,準備就在秦可卿屋子里擠上一夜,於是吩咐著新葉回去,讓奶娘鄒氏不要擔心,夜間也不用留門。

    在一張床上,兩位姑娘又是親親熱熱的說了一會子話才睡。奇怪的是兩個人第二天起床後,絲毫沒有精神不濟的感覺。

    用過早飯,秦家的人便來接秦可卿了。秦可卿又是哭上了一會,淚眼汪汪的家去了。回家後兩人是書信不斷。只是秦可卿身份特殊,等閒不能出門,只能偶爾給李紈、李織下個帖子,微微的聚上一回。

    維哥兒的出生讓整個李家都喜氣洋洋,那怕是過了春節,李家人仍是覺得心情舒暢,李母甚至笑道:「我看著維哥兒的臉,就覺得咱們李家還有喜事發生。」

    生了兒子,陳氏整個人也松快起來了,她也笑著說:「瞧老太太說的,維哥兒不過是個孩子,哪裡有那麼大的福分。」

    一家人正是其樂融融,突然有人傳話道:「老太太、老爺、太太,宮中來人了,說是要給咱們家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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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李織出嫁

    因是要接旨,少不了沐浴焚香,待李家眾主子換上正式的大衣裳,擺好了香案,宮中的內侍便是宣旨了。內容也不複雜,不過是說李守中做事勤勉,如今升為國子監祭酒。

    李守中出身書香世家,又是進士出身,雖說當年名次不是很靠前,但如今畢竟在翰林院打磨了這麼多年,名望才幹都是有的,當任國子監祭酒也是夠格的。只是,只是國子監祭酒可以說是全天下讀書人的老師,擔任這個職位可以說是當世大儒。聲名太過,對於李守中這樣的年紀來說,可能一不小心就是弊大於利。

    陳氏畢竟是個內宅婦人,對官場上的事情並不瞭解,她只是單純的覺得自家老爺升官是好事:「可不是老太太說的,這不是喜事兒又來了,看來咱們家維哥兒真真是個福星。」

    年齡大的人難免會想得多些,李母本就是想得多些,於是心都灰了幾分,見陳氏這樣說,反而是釋然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操再多的心也改變不了聖人的決定,再說,也不一定是禍事。

    「母親……」李守中看著李母,也不知道說什麼合適。

    李母雖說是女子,但有著不遜於男子的眼界,加上多年來的經驗,是家裡當之無愧的主心骨:「哭喪著臉幹什麼!你媳婦說的對,你升官是好事。國子監祭酒,說是全天下學子的師長都不為過。你若是乾得好,日後入閣的聲望都有了。你若是乾得不好,辜負了聖人的期待,在這位子上榮養也是聖人的恩德。」

    李守中這麼大年紀的人了,被這樣說多少還是有點尷尬,不由得笑了笑:「兒子就算是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維哥兒,他可是咱們家的福星呀。」

    李紈已經不太相信前世的記憶了,雖說事情的大體走向會同前世相同,但因為人的不同,細節多少會和前世不一樣。就比如李老爺的這次升官,最少比前世提前了兩年。

    年後開春便是李織出門子的日子,原定的五十二抬嫁妝,因為李守中的升官又添成五十六抬,後來皇后又私下派了嬤嬤來添妝,又增為五十八抬。和梅家定親時,梅家老爺的官位品級比李家高,如今李家同梅家成了平級,考慮到梅家的想法,李織的嫁妝才沒有再添加。嫁妝的作用是用來給閨女做臉面的,但若是因為嫁妝而同婆家起來芥蒂,那就是得不償失了。

    五十八抬嫁妝清清爽爽的抬了出去,不是太打眼,也沒失了臉面。明眼人看著嫁妝里的內容,一是感嘆李家好規矩,便是嫁女都不張狂,二是感嘆李家底蘊深厚,那些個古董字畫,一般人家可是拿不出來。

    唯一遺憾的是李維太小,沒法以兄弟的身份給李織做臉面。賈瑚同賈璉本是極好的人選,但李母想著他們才過熱孝,算著還未除服,所以也沒邀請。李家只是私下送了些不犯忌諱的東西給兄弟兩,算是讓他們沾沾喜氣兒。

    這些表面上的東西,看著最高興的莫過於王氏,她撫著自己圓滾滾的肚皮道:「那李家還算識趣,知道同大房的兩個小崽子保持距離,我那些子東西也算沒白花。」王氏想得簡單,只是她空空的腦袋里根本沒想到什麼是守孝、什麼是避諱。一邊的周瑞家的隨口附和,讓王氏更加的得意。

    王氏如今的肚子已經是夠大了,但一貫不知道什麼是做長輩的體面,也不知道替肚子里的孩子積福,她算計不上賈赦與賈瑚,便一直想著對年紀較小的賈璉下手。

    近日來,王氏借著月份大了,為了順產要多活動,每天來往在賈璉下學的路上,試圖用些果子糕點來收買賈璉,偏生賈璉又是個機靈古怪的,每日雖拿了他「好二嬸」的好處,但死活不上當。

    「什麼樣的娘生什麼樣的種,張氏那賤人生的小崽子也是個不識趣的!」糕點果子花的銀錢再少,那畢竟還是錢呀,長期下來王氏仍舊是心疼的慌。

    作為王氏身邊的第一人,周瑞家的自然是想著要替自家主子分憂的,她想起前幾日李家辦喜事而沒有請賈璉兄弟兩的事情,不由得計上心來:「大房那兩個小崽子沒咱們家這般的親戚多。把李家那點子窮親戚當成寶貝一樣巴結著,如今李家辦喜事都沒請他們兄弟,想必是根本沒有會知他們,若是鏈二爺知道了,肯定會起得跳腳。」

    王氏想著沒法子籠絡賈璉,能氣著賈璉也是好的,若是能氣病了賈璉,那就是更妙,於是便吩咐著周瑞家的去辦。

    周瑞家的趕著賈璉下學的時間,躲在假山後面假裝同丫頭們講古:「我活了這麼大的歲數,從沒有見過如此薄情寡義的人家。那個李家,在咱們家大太太在的時候,借著親戚的名義,日日巴結著咱們榮國府。如今咱們大太太不在了,就根本不記得和咱們家是親戚,連他們家辦喜事,都沒通知咱們府中一聲,瑚大爺同鏈二爺都不知道,也沒有去,想必京中會說咱們家輕狂,不認人了。兩位爺還要讀書呢,名聲被這樣一說,可是怎麼辦呀。」因哄得小丫頭一驚一乍,周瑞家自認為自己的手段很是高明。

    賈璉也聽到了,可根本不以為意。因為李家姐姐的好日子,李家可是送了不少好玩意給他同哥哥把玩,其中有個牧童騎牛的硯台,他可是喜歡的不得了。

    因為沒有母親的管束,父親又是個不管事的,賈瑚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於是難免忽視了對賈璉的管束,讓賈璉養成了個無法無天的性子。賈璉不喜周瑞家的那個老貨,也不按常理出牌,一聲令下就讓小廝把周瑞家的拿住:「原來做主子的就是給你們這些做奴才的說嘴呀。這等刁奴,我非得交給二叔來處置。」賈璉也多少明白王氏的性子,直說賈政,不提王氏。

    「二叔、二叔……」賈璉一邊跑,一邊委屈壞了的叫著二叔,等進了賈政的院子,便假裝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且不說賈政為人如何,他在人前可是一直要維持著自己端方君子的摸樣,見賈璉如此,自然會開口詢問。

    賈璉也顛三倒四的說了一氣,暗地的給賈政上眼藥,總之就是把周瑞家的往壞處說:「璉兒同哥哥都要守孝,沒去成李家姐姐的好日子已經是夠傷心的,可周姐姐……周姐姐……」

    「把那刁奴拿來!」賈政怒吼道:「原來主子們的名聲就是可以讓你們肆意敗壞的!」賈政說著就要叫人來打周瑞家的板子。

第23章王氏早產

    「老爺,奴婢是太太的人!奴婢沒有……」周瑞家的哭喊著,試圖把王氏搬出來救命。

    可賈政不這麼想:他要懲治奴才,奴才卻攀扯出他太太來,難不成是在說他懼內!這樣一想,賈政就越發的想要狠狠的懲治周瑞家的,試圖拿這來以正夫綱。

    「打!給我狠狠的打!這等沒有王法的東西,留不得!」賈政怒吼道。

    一時間整個院子里除了周瑞家的慘叫聲,就是噼里啪啦的打板子聲。

    「住手!」這樣的動靜王氏怎麼會聽不到,她原本是準備看賈璉的笑話,卻沒想到最後受罪的是她的陪房:「老爺好威風!我的奴才又怎麼惹了你。周瑞家的不過是個女人,居然能惹出老爺這麼大的怒氣。」

    如今的王氏不過是中年,還沒有偽裝出那種虛假的佛爺脾性,見自己的心腹被打,自然是忍不住的:「住手!我看你們誰敢再打!」

    這樣的針尖對麥芒,賈政火氣也更盛。王家近幾年聲勢越來越大,外面不少人都笑賈政娶了個好太太,賈政為此總覺得人家是笑他夫綱不振。心中本身就有芥蒂,見王氏如此,他怎麼可能不發作:「我的好太太,你們王家真是好教養!王氏,你知不知道什麼是妻以夫為綱?你的《女則》、《女訓》都學到哪裡去了!」看著王氏憤怒得近乎扭曲的面孔,賈政有種異樣的發洩的快感,於是又說:「我忘了,你們王家最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別說讀女四書了,你完全是大字都不識一個。」

    王氏最大的弱點便是不識字,當初在賈家,沒少為這個被小姑子賈敏嘲笑。「老爺!」王氏的火氣也上來了:「你到底是聽信了哪個狐媚子的挑撥?你若是看著我不爽,只管休了我。我也不礙你的眼,帶著珠兒、元春上吊、投湖就是,還落得個乾淨!」王氏這哪裡是妥協,她完全是在威脅,拿王家同孩子們做威脅。

    周瑞家的也不甘如此,哭喊道:「太太,奴婢也隨了你去!」

    「你們一個個都是好的!要死,乾脆就死得乾乾淨淨!」賈政也是個倔脾氣。

    見情況如此,王氏就掙扎著去拉周瑞家的,周瑞家的也試圖往王氏身上撲。若是平常,兩個女人抱頭痛哭的場景必定很感染人,可偏偏王氏懷著身孕。因大著個肚子,王氏的動作本來就戰戰巍巍,加上周瑞家撲上來的力氣,王氏一個沒站穩,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雖說是坐到了地上,那力道也是硬生生的作用在了王氏身上。沒有一會兒,王氏的身下就見血了,王氏自己也捂著肚子聲聲呼痛。

    「老爺,老爺……」賈政的小廝對著氣糊塗了的賈政說:「太太怕是要發動了。」

    「什麼發動了,那女人的事情別來煩我。」賈政根本不懂女人家的事情,說發動了,他根本不懂是什麼意思。

    作為下人,那小廝哪裡敢真的不同賈政說,只好硬著頭皮說:「太太怕是要生了。」

    「胡說!她才幾個月份,怎麼這會子就要生了。」賈政原本是氣的轉過了身子,這會才回過頭來,看著王氏裙子上的血跡,也慌了神。

    賈璉這樣一鬧,本意是給周瑞家的一個教訓,讓她的「好二嬸」別再來煩他,卻不想鬧得如此之大。王氏早產,若是鬧到了老祖宗那裡,他肯定討不了好,說不定還會連累哥哥同父親。情急之下賈璉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給周瑞家的罪上加罪,把自己摘了個乾淨。

    「周瑞家的!你幹什麼?你居然把二嬸給推到了!二嬸可是你的主子!」賈璉驚叫道。

    賈璉的聲音也換回了賈政的理智,他對小廝們吼道:「一個個傻站著做什麼?趕緊請收生婆子同太醫去!」小廝們一哄而散,趕緊去請人去,生怕被暴怒的賈政抓著,做了殺雞儆猴的那只雞。

    沒有鬧哄哄的小廝做筏子,再加上賈璉的一聲叫喚,賈政的矛頭徹底的對準了周瑞家的:「還不來人,把周瑞家的叉下去,關進柴房裡,若是太太好好的就好,若是太太同肚子里的哥兒出了問題,就讓這周瑞家的陪葬吧!」

    周瑞家的不算會做人,平常借著太太陪房的身份,沒少作威作福,院外的粗使婆子得罪了不少。如今賈政一身令下,周瑞家的來不及哭喊,便被堵了嘴,關進了柴房。

    王氏也被人抬進了產房,灌了參湯以備生產。王氏前面已經有了兩胎,對於生孩子也算有經驗,雖說是意外早產,其實沒有看著的那麼凶險。太醫來了也只是扎了幾針,不到兩個時辰,王氏就產下了一個男嬰。

    賈政也是假硬氣,看著王氏早產早就慌了神,等王氏生完了,他才有力氣同精神詢問太醫:「敢問內子同孩兒如何?」

    這太醫是個實誠的,也實話實說:「賈大人,尊夫人本身年紀就大了,這胎發現的也晚,本身保養就錯過了時機,早產是難免的,只是早產的時間不同而已。至於小少爺,如今看來還好,只是會比尋常孩子嬌弱寫,要好生嬌養著。」

    如此說來,賈政便是完全放心了,沒出什麼大問題,岳家也沒有理由為王氏出頭。說什麼早產?沒聽太醫說的,早產是難免的。

    王氏生產後,原本想借著機會大鬧一場,懲治下賈璉,打壓下賈政,可太醫的話卻打亂了她的計劃,鬧了一場,唯一的收穫就是要回了周瑞家的,若是再損失了周瑞家的,王氏恐怕會嘔得吐血。

    一個早產的孩子,在京中本翻不出多大的風浪,可偏偏在孩子洗三的時候出了岔子。雖說有太醫的話,但賈政多少還是覺得有些理虧,便借著洗三大辦了一場。可就是在洗三的大場面中,一僧一道突然出現在眾多女眷面前,打著替佛祖給賈家少爺送玉的旗號。

    「阿彌陀佛!你家少爺是個有福氣的,這玉本是他生來就有的,只是急著孝敬父母,投生的時候便忘了帶上。」那和尚說。那道人也立馬接上:「無量天尊!這玉可是那孩子的命根子,你們且仔細保管。」送完了玉,那一僧一道又刷的不見了,唬得人一跳。

    但正因為神神叨叨,在場的人也都信上了,因為看見的人多,賈家又沒準備遮掩,於是在賈家人的推波助瀾下,賈家少爺得神仙送玉的消息一夜之間傳遍了京城。

第24章元春小選

    聽到這些消息,因為有些前世的記憶做基礎,李紈也就大概知道什麼情況了,那新生的小少爺十有j□j就是寶玉,賈寶玉了。至於賈寶玉為何會早產,這等私密情況,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前世賈寶玉說是含玉而生,聽起來雖說無比神奇,但真要人為的製造一個出來也不是不可能,畢竟這事情本身就疑點重重。現在變成了神仙送玉,其中的效果比前世更甚,畢竟在眾多女眷面前大變活人,這本身就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也許在賈母同王氏眼裡,如今的寶玉比前世造化更勝。」李紈不禁笑了笑,突然有一種看好戲的心態。

    接下來的傳聞也不辜負李紈的心態,賈家又是一場雞飛狗跳。原來賈政同王氏的矛盾並沒有因為王氏早產而消減,反而愈演愈烈,按耐不住的賈政在王氏月子里受用了王氏房裡的一個三等丫頭,那丫頭也是個厲害的,只是那麼一回便懷上了身孕。王氏在月子里損了身子,加上年紀又大,也就不能再孕,賈母忌憚著王家的實力,給王氏生的哥兒起名為寶玉。特特不同於同輩中斜玉旁的單名,取個特殊的雙名名以示恩寵。

    「妹妹,你可給我講講賈家到底是什麼事兒?」李織嫁入梅家已經近半年了,很快又有了身孕,因為胎還沒坐穩,被拘在家裡,她最喜歡的事莫過於妹妹來看她,同她講講京中的趣事兒。

    賈家的笑話李紈已經講了不下三回,加上前世的記憶,李紈本身就有幾分不賴煩寶玉,講多了更是鬱悶,於是對李織說:「姐姐,如今你可不是一個人呀。若是肚子里的寶寶聽到了,學著賈家的那些子人一般不靠譜,你到時候找誰哭去?」

    「你這精怪丫頭,陪姐姐解解悶都不肯。」李織假意擰了擰李紈,也沒有再問。李紈說的再不靠譜,但李織也不肯冒這個險,只是嘆了嘆氣:「你說瑚弟弟怎麼就攤上這樣個人家。祥瑞就算是好事,也不能如此張揚,要是一不小心……」

    「姐姐可慎言……」孕中思慮太多不是什麼好事兒,李紈直接掐掉了李織話里的苗頭,不讓她想這些個複雜的事情。內宅女人能接觸的事情除了後宅之事,外面的幾乎很少,李紈看著自己姐姐無聊的樣子,還是試圖和她講些個新鮮事情:「姐姐可知道同父親同科的那個探花。」

    「探花?某不是那個林探花,名海,小字如海的那個?那時我還小,只知道他真真算是個少年英才的。」李織回答道。

    李紈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父親同林妹妹的父親是同年:「說來也是巧,那位林大人不僅是父親的同年,娶的還是瑚哥哥的姑姑。只是林大人同林姑媽是個沒福氣的,成親近十年都是一無所出,只是今日才傳出有個好事。」

    李織對別人家後宅之事並不感興趣,只是見李紈如此說來,怕她在外面說錯了話,趕忙交代道:「沒福氣這類的話可不要亂說。咱們母親還不是有了我們,好些年後才有了維哥兒的。你又怎麼知道那林夫人不是福氣在後頭?」

    這樣說來,李紈也知道李織回錯了意,但她也沒辦法肯定得對李織說,那林夫人日後一定會生個姐兒,還是個身子嬌弱的姐兒。為了達到目的,她還是把話頭一轉:「妹妹我就是那般不知輕重的人嗎?我只是聽說林夫人早前流過一胎,保養不當才多年沒個子嗣,說來給姐姐聽,還不是想給姐姐提個醒,讓姐姐別大意,要是著了別人的道可是不好的。你可想想瑚哥哥的母親,還有林姑媽的事情。」

    李織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李紈,但顧著姐姐的面子不好服軟,只好繼續板著個臉說:「姑娘家家的,一口一個子嗣也不怕羞,規矩都學到哪裡去了。」

    「姐姐……」李紈再怎麼大方、厚臉皮,這會子也有些惱了。李織才忙著繼續說:「我知道你是擔心我。那林姑媽的事情畢竟是謠傳,是真是假還是說准的。至於瑚弟弟家的事情,你也放心,書香人家的規矩同武勳人家是不同的。庶子雖也是子,但畢竟名不正言不順,身份上不了台面,不到萬不得已,書香人家是不會要庶子的。你姐姐我也不是傻的,哪裡那麼輕易的就被人算計了。」

    李織又怕李紈被外面傳言的後宅陰私給嚇著了,懼怕了嫁人之事,忙拿著賈家、李家同自己家做例子,給李紈講不同人家的規矩,只是她不知道,李紈瞭解的不是謠傳,而是前世的實際經歷。末尾,李織還同李紈說道:「以我們家的規矩,父母又是真心疼愛你,你的前程自然是好的。將來老爺太太必定會給你選個頂號的夫婿,你提前操這些心做什麼。」

    不經意間,時間過得很快,前世發生的事情也重現了不少,比如賈寶玉抓周抓了胭脂釵環,賈探春出生,林家也生了黛玉,只是時間上除了細微的差別。因為賈寶玉早產,探春出生的日子也提前了,可黛玉還是原來的花朝節生日,於是探春反倒比黛玉要大上幾天。

    李紈十三歲那年舉辦了選秀,李紈也在大選之列,但因為宮中皇后的關係,李紈也算是體面的被撂了牌子,安安心心的可以自行婚嫁。

    大選過後又是小選,賈家又鬧了笑話:賈家二房的嫡長女居然在小選秀女之列。前世李紈也好奇元春,好好的嬌小姐不做,偏偏進宮做了伺候人的,如今看來貌似另有隱情。

    「胡鬧!真真是胡鬧!」賈家現在也是亂成一團,賈母怒氣沖沖的吼著賈政同王氏,紫檀木的拐杖杵在地上砰砰直響:「元春哪裡是能伺候人的,你們居然狠心讓她進宮去,你們可是她的嫡親父母呀!居然還不同我商量,全都瞞著我一個人,等宮里來要人了我才知道。」賈母氣得直喘氣,好不容易順了氣,又對著二房兩口子吼:「你們要是看我不順眼,我便回去金陵哭太爺去!」

    「兒子惶恐!」在這府里,賈政的靠山便是賈母,若是賈母回了金陵,哪裡輪得到他二房住著正房榮禧堂。

    見兒子服了軟,賈母也才是真正順了氣:「你們要真想送元春進宮,憑著我們榮國府的名聲,哪裡用得上去小選。」

    王氏如今同賈政是面和心不合,隨著王家的勢力擴大,她越發看不上賈家,於是癟了癟嘴:「咱們家老爺的官位,也只夠參加小選。」

    話一落音,賈母同賈政都對她怒目而視,賈母更是說道:「老二家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當我是死的呀!我們家可是堂堂的榮國府!」

    王氏更不屑了:「難不成要我們元春指望著大哥?」

    賈母知道自己大房同二房不算和睦,她甚至是隱隱的支持,好保證自己對家中的掌控。但她還是喜歡看著家裡面上和和睦睦的,王氏直接將問題說出來,就是犯了她的忌諱。

    賈母瞪了賈政一眼,賈政也趕忙訓斥著王氏:「大哥同我們是一家人,怎麼會不幫著元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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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賈赦續娶

    賈母見賈政表了態,也就不再多說,只是在心中對王氏大為不滿。對於賈母來說,雖然不論老大還是老二都是她兒子,但若是妨礙了她對腹中的掌控,就是不對。她扶持老二,不過是因為從小同她不親的老大襲了爵,若想要保證她府中老封君的地位,多少要借老二一家來分權。「老二家的怕是心大了。」賈母不禁想到:「是時候替大家找個新媳婦了,也好分分老二家的手上的權,殺殺她的氣勢。」

    既然想到了這些,賈母也不準備對元春的事情多糾結,只是刻意嘆了口氣,帶著失落的表情對二房夫妻說道:「你們兩個也是有自己的主意了。我這個老婆子畢竟只是元春的祖母,同你們相比也是隔了一層,你們既然捨得元春去那不得見人的地方去伺候人,我這個招人嫌的老婆子也不多管。唉……」說完賈母就表現出一臉疲態,揮揮手,示意賈政夫妻離開。

    賈政夫妻這才明白什麼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們當然想讓元春參加大選,只因怕大房再其中搗鬼才不得已選了小選。可是這回大房沒插手,老太太倒是不滿了,而且表示不肯幫忙了。賈母作為超品誥命,在宮中多少有些人脈,他們送元春入宮是為了博取富貴的,又不是真的準備去伺候人,這會子老太太不肯管了,那要怎麼辦才好。

    二房兩個主子都不是會反思自己過錯的人,於是賈政對王氏吼道:「愚不可及的婦人,若不是你的主意,我們家元春怎麼會進宮去做伺候人的活計!」

    王氏心中也是不滿:「你這麼個大男人,連自己老娘都搞不定,還有臉面對我發火。當初送元春參加小選,你自己也是默許的!」不過王氏只是在心中腹誹,不敢真的吼出來,畢竟她的身份有所顧忌。

    如此以來,賈政同王氏更不是一條心,賈政會院子里找小老婆享受,王氏則只能在院子里絞著帕子氣得嘔血:「賈家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要我管家無非不是想吃我的、喝我的,想讓我在公中補貼嫁妝!哼,門都沒有!」

    賈母尋思著給賈赦找個繼室,但繼室又哪裡是那麼好找的,不僅要賈赦本人同意,原配的娘家也要點頭,無奈之下,她還是同賈赦透了風頭。

    「老太太,我有兒有女,一把年紀了,取繼室做什麼!我家裡可不想養那點閒人。」對於賈母總試圖插手自己房中之事,賈赦多少會有些不耐煩。

    「胡鬧!你身邊一個知心的人都沒有,難不成要我一個做母親的,看著你被你房裡的那些狐媚子勾壞了身子!」雖說是因為旁的原因,賈母還是會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說服賈赦。

    想著母子之間哪有隔夜仇,賈赦雖覺得自己母親是個偏心的,心中有所怨言,但母親畢竟是為自己的身體著想,於是思慮了片刻,賈赦還是松口了,可又顧及自己年幼的女兒,賈赦說道:「兒子娶繼室雖說可以,但繼室的身份不能太高。」想了想他又說:「必須得是個溫良賢惠的,若是娶回個攪家精,對瑚兒、璉兒同玥兒不好,兒子就算是得罪了岳家,也會休了她。」賈赦話里話外都是對子女的維護,只是他似乎忘記了庶女迎春。

    賈赦是為子女著想,可不想正中賈母下懷。賈母需要一個新媳婦同王氏打擂台,選個小門小戶的上不了台面,一是方面拿捏;二是不是王氏的對手,若要在家中有地位,必定會依靠她這個婆婆。

    因為有了賈赦的同意及擔保,張家也同意給賈赦娶個繼室,只不過這個繼室的人選要由張家來挑選。也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張家選來的人選居然還是邢氏。邢氏本是江南人,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只是家中敗落,又因為守孝耽誤了年月,如今弟弟都成家了還沒個人家。張家人看著邢氏嘴笨,不像是個奸猾的,為了自家的外孫著想,便定了下來。定下邢氏,對邢家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那邢氏不管真心假意,都承諾會把張家當做親戚走動,會敬重張氏,會照顧張氏留下的孩子。

    各方麵條件都具備,也不存在說男人會為自己死去的媳婦守節,定下邢氏後,賈家便一切從簡的將邢氏迎進了家門。繼室再怎麼風光都越不過原配,邢家對賈家從簡的舉動也沒什麼太大的不滿,畢竟賈家的規格減了,邢家也能少不少嫁妝。

    邢氏進門,剛算適應了賈家的規矩,賈母的心思就動了:「老二家的,如今你大嫂也已經進門,有些事情也該由著她來處理了。」

    賈母說得毫不含糊,明顯是準備奪了二房王氏的權,原想著王氏會掙扎一番,可王氏居然是笑盈盈的給答應了:「多謝老太太關懷,媳婦累了這麼多年,也該松快松快了。如今大嫂子進了門,弟妹我也該好好的受用一番了。」原來賈家早就只剩下一個空架子了,王氏掌家這麼多年,早把能撈的油水都撈了。她又同賈政鬧翻了,不想替賈政爭這個管家的名頭,如今邢氏接手,正好接過這個爛攤子,順便替她做替罪羊。

    王氏答應得那麼爽快,讓賈母起了疑心,不由得懷疑王氏在其中做了手腳。另外,邢氏若是接手了全部管家權也不便於拿捏。想到這些,賈母眼中精光一閃,依舊是笑呵呵的說道:「老二家的也是胡鬧。你大嫂子才進門,我們家的規矩還不明白,你也不曉得多擔待些。這樣吧,你們妯娌互相幫助,共同管家。」

    蚊子再小,它也是一塊肉,王氏雖然答應得乾脆心中還是暗暗心疼的,如今賈母的說辭正好給了她一個台面下,於是也笑著說:「老太太說得是,是媳婦我考慮不周,媳婦自然會同大嫂子一起,好好的打理這個家。」

    新進門的邢氏並不懂大宅門裡內的規矩,見著賈母同王氏如此,還以為自己找了個慈善的婆母,妯娌間也是和睦的。只是她不知道,在短短的幾句話之間,她就被人當槍使了好幾回。

    不管怎麼樣,賈母同王氏在面子上還是給了邢氏同賈赦不少面子。家中眾人都滿意的情況下唯有一人不滿意,那不滿意的便是賈政。賈母借盡孝的名義讓賈政夫妻住在正房,賈政也知道自己是名不正言不順。這幾年來,住在榮禧堂,王氏管家,這些都極度的滿足了賈政的虛榮心,好像他才是這大好的榮國府的主人。

    王氏的管家權利被分了點給邢氏,就算是一點點沒有油水的存在,這對於賈政來說都無法忍受。看著王氏居然是帶著笑容回到院子里,賈政憤怒了:「蠢婦!瞧你做的好事!你還有臉笑。」

    因為是同一類人,王氏也明白賈政指的是什麼,於是越發的看不起賈政了。不過是個靠著女人的東西!王氏輕蔑的笑了笑:「你急什麼!又沒有說讓你搬出榮禧堂。」

    「你!你說的都是些什麼話!」自詡為君子的賈政怎麼會允許王氏直接的揭穿他的真面目:「你這個沒規矩的蠢婦人,你給我站住!」

    王氏心中已是極不耐煩,但礙於做婦人的規矩,還是得端著一副假笑:「妾身說什麼,老爺不知道嗎?」說完王氏便回房看自己的小兒子寶玉去了,只留下賈政一個人站在院子里氣得發抖。

第26章前世不知的事情

    不管賈政心中如何,很多事情也都成了定論。不說刑氏開始學著管家,連元春都進宮有了一段時間,賈政再怎麼不甘,也是改不了了。

    刑氏雖是因為守孝耽誤了年紀,但如今也不過是二十七歲,同花骨朵一般的小姑娘比起來,她是老了,可同年近四十的王氏比起來,又是年輕嬌嫩得不得了。賈家下人都是些捧高踩低,看碟下菜的東西,見刑氏年輕臉皮嫩,又是新媳婦,難免會輕視她,在加上王氏有意無意的引導,刑氏管家幾乎是事事不順。

    為了使自己看著成熟穩重,讓下人敬重,邢氏選了個幾乎是最笨的辦法:從衣飾上入手。因沒人教導,邢氏便自己選些個顏色老成的衣飾用上,年紀輕輕的少婦硬是被她弄得如同年老的婦人一般。

    見過回事的管事們,王氏扶著周瑞家的手,笑道:「看來咱們家大嫂子真心不是個聰明的,瞧她那身打扮……哼!」

    今兒王氏上身一身紫金色的緙絲褙子,下身是深紫色的暗紋裙子,合體的剪裁襯托著她豐腴的身子,顯得貴氣又雍容,四十歲的年紀看得如同只有三十歲。而邢氏,赭石色的上襦,深青色的馬面裙,暗沈的顏色不僅刺得邢氏臉色晦暗,而且年紀看起來也比王氏老。

    「她那小門小戶出來的,哪裡見過我們家這般的氣派,不露怯都算好的。哪裡能同太太你比。」周瑞家的最會順著王氏的心思說話,短短一句話就捧得王氏笑容更深了。

    「大太太哪裡是你能非議的。」王氏心情好,也願意同周瑞家的逗趣幾句。

    「奴婢嘴笨,不會說話,該打、該打。」周瑞家的訕笑著,假意打著自己的嘴。

    王氏自認為把持住了整個賈家,一行人說話做事根本沒個顧忌,就這麼大搖大擺的走過了花園,也不怕有人聽見。

    「太太,太太,您可別氣著呀。」王保善家的擔憂的看著自己的主子:「您若氣壞了身子,老爺可是會心疼的。」

    王保善家的不提賈赦還好,一提賈赦,邢氏的臉都白了。只有邢氏自己知道,賈赦對她充滿防備,深怕她會對先頭太太留下的子女不好。邢氏想發作,但是又硬生生的忍住了,畢竟她是新媳婦,又是繼室,哪裡能同王氏這個生育過的,在府中根深蒂固的原配相比。也幸好邢氏忍住了一時之氣,若是她這時忍不住找了王氏的麻煩,她的名聲恐怕沒幾天就會被王氏叫人給敗壞了。

    邢氏一聲不吭的帶著王保善家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只有她緊握住的雙拳顯露出她忍得有多辛苦。

    賈赦平日里最喜歡把玩些古董器具,看著陽光好,不由得抱著心愛的汝窯花瓶在院子里曬太陽。看著花瓶細膩的胎質在陽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芒,賈赦不禁心情大好。眼神無意中一瞟,賈赦看著自己新婚的妻子從院子外面走了進來。

    「這穿的是個什麼衣服!」賈赦看著邢氏一身近乎滑稽的打扮,不由得眉頭一皺,正準備發火時,他又看見了邢氏遮掩不住的憤怒,也就平靜下來了:他這個繼室連臉色都不會遮掩,性子又蠢笨,想必不是個腹里藏奸的,也應該不會對玥姐兒他們下絆子。因為賈赦的想通,他對邢氏的感情也多了幾分真心,算是真的把她當自家太太來看,言行舉止里也多了幾分敬重。邢氏不是個惹事的性子,一時間兩個人也算是相敬如賓。

    又說宮中,選了新的宮女入宮,自然而然也會放出一批老人,按規矩放出來的應該是年紀大的,可華希入宮為的就是在皇后身邊搏個出身,自然不會在宮里待得太長。皇后也是個念舊情的,於是在二甲進士里選了個家世不顯又肯上進的人,私下做媒了華希的親事。只是那人要外放做官,華希出宮成親後便會離開京城。

    「我瞧著你們姐妹感情好,過不了幾天華希就要出宮了,也算是讓你們聚上一聚。」趁著華希還沒有出宮,皇后就招了李紈進宮玩耍。自從李紈救了皇后,皇后對李紈也是格外親厚,時不時招李紈入宮,皇后沒有女兒,她待李紈比宮中有些公主都好。

    皇后拉著李紈問了幾句,便放她們小姐妹自己去說話。這世道對女兒家的束縛挺多的,華希遠嫁,李紈也會嫁人,兩人日後是否有機會再見面都是說不准的。

    兩人說了些女兒家的瞧瞧話,便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李紈前世雖說是個潑辣的,可今生的教育讓她懂了不少世俗禮法,於是在親事嫁娶方面有些顧忌,畢竟她如今的年紀也在那裡了。華希則是顧忌著李紈是個姑娘家,說多了必然會害羞,也不好多講,只是想著自己將要遠嫁山東而有幾分悵然。

    「還好織姐姐如今還在京城,你們姐妹能多聚些時,我去了山東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再回來了。

    」華希撫了撫李紈鬢角的碎發,語氣有幾分悵然。

    這個世界雖說大體走向同前世相同,但細節處已經改變了不少,李紈自己也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會同前世一樣嫁給賈珠,若不是嫁給賈珠,她又會歸入何家。想到這些,李紈心中也是一片茫然:「希姐姐又何必如此,你最少已經有個歸宿了,紈兒將來會如何可是個未知。」

    「你這個憨丫頭!」見著李紈不同常日的摸樣,華希也忍不住點了點李紈的額頭:「你平時的精明都跑到哪裡去了,這會子到是傻了。」華希拉著李紈在一處亭子里坐下:「且不說李伯伯、李伯母還有你家老太太如何疼你,就是皇后娘娘都把你疼到心坎里去了。你姐姐都是娘娘做的媒,你的前程自然是好的,又有什麼好怕的。」

    「希姐姐……」因為涉及到前世,李紈心裡的悵然有些也並不好同華希講,只好借著臉紅扯著華希的衣袖並不多說。

    華希本只當李紈害羞,可在宮中多年的經歷也讓她發現了一絲異常,想著自己曾經少女懷春的心態,心中一凜:「紈兒,你可告訴姐姐,你心裡莫不是有心上人了。」

    「哪兒有呀!姐姐淨會拿些沒影子的事兒取消紈兒。」

    想著李家的家教,李紈也應該不會出這等的岔子,見李紈否認,華希才算放心,只是口中仍舊囑咐道:「沒有自然是好的。李伯伯的官位雖說不是頂高,但也是頂頂清貴,再加上娘娘的寵愛,你什麼人家許不了?就算是顧忌著織姐姐,你的前程也不會差的。你可別聽了幾句歪戲,便學著戲文上寫得那般行事。」

    這樣說來,李紈不羞也會惱了,只是礙著同華希的情分不好發洩,只好找個機會試圖轉移話題。她抬頭看了看四周,不遠處的大殿上寫著「儲秀宮」三個大字,李紈問道:「儲秀宮?莫不是小選進宮的那些人住的地方。怎麼沒見著那些新進宮的在外面當差。」李紈依稀記得前世元春就是這時候入的宮,前世只得遠遠見過那賢德妃一回,如今若是能見著,她倒是想看看,那元春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竟然當得起賢德二字的封號。不得不說,李紈前世爭強好勝的心又起來了,自比不比任何人差的她倒是想同那賈元春比上一比。

    也許是想到了自己以前的經歷,提起這次入宮的新人,華希倒是不屑一顧:「宮里的規矩大,哪能那麼早的就讓她們出來當差,若是讓她們衝撞了哪位,那都是大罪過。這宮里可都是金貴人兒。不學好規矩,自然是不會放她們出來。」

    「怎麼?莫非這屆新人中竟是有人不長眼的衝撞了姐姐?」李紈自然是能聽出來話茬的,於是問道。

    「衝撞倒是沒有。」華希平復了下自己的情緒:「不過是有個不識時務的刺頭,都進宮準備伺候人了,還當自己的金嬌玉貴的國公府大小姐。」

    「國公府?」李紈似乎知道那人是誰了。

    華希接著說道:「就是那榮國府出來,名字叫賈元春的。不過榮國府二房的女兒,竟是把自己當成國公府的大小姐。哪家國公府的小姐會連大選都夠不上,非得眼巴巴的參加小選。他們家真是‘好規矩’呀。」華希眼中閃過一絲輕蔑。

    李紈倒是驚訝了,前世人人誇贊的元春竟然會是這個樣子,口中疑惑道:「人人都誇那賈元春是個才貌雙全的,怎麼會如此不知禮數。」

    「你也說是才貌雙全了。哪個正經人家會如此誇獎自己女兒。什麼不能說,硬生生要說才和貌。她摸樣是個出挑的,可也不想想自己的處境,還不是個腦子傻的。」

    宮中到了一定時候便會落鎖,為了李紈的名聲著想,皇后也不便留李紈在宮中過夜,只是留李紈在宮中用飯,到了時間就派人護送李紈回家了。

第27章畫蛇添足

    夜間,皇后懶散的靠在床榻上,讓人有一搭沒一搭的捶著腿,她突然對華希問道:「你今兒同紈兒出去說話,可遇見什麼了?為什麼紈兒回來時貌似面色有異。」

    女兒家的私房話華希自然不會同皇后說,只是略微思慮了一下,華希說:「也沒個什麼,只不過路過了儲秀宮,聊了下今年入宮的新人,提到了個名叫賈元春的。」

    「賈元春?」皇后思慮了一下,在她印象里沒有會把女兒送進來參加小選的賈家呀。於是皇后問道:「是哪個賈家?」

    「榮國府的那個賈家。」華希回答道。

    皇后更是不解了,榮國府家的老夫人她還算熟悉,最是講排場愛體面的,怎麼會讓自己家的女兒進宮來小選。小選說的好聽,但也不過是伺候人的。大戶人家裡,除了想搏個出身的庶女,基本不會走這條路。「那應該是庶女吧。」皇后也沒當一回事,隨意的說道。

    庶女!華希想起賈元春一副國公府大小姐的德行,幾乎忍不住笑。

    皇后身邊的嬤嬤帶著手爐進來,正好聽見這段話,伺候皇后暖上手爐才說:「哪能呀,是嫡女,要算起來還是榮國府的嫡長女。」

    「什麼?榮國府的嫡長女會進宮小選?」皇后詫異了,就差沒質疑榮國府的人腦袋燒糊塗了。

    「只是算起來是嫡長女而已,嚴格說來也可以說不是。那個是他們家二房的女兒,就是進宮小選,也是走了宮里甄妃娘娘的門路。」嬤嬤繼續說著。

    「走了甄妃的門路?」皇后思慮了一番,又對華希問道:「你應該是見過那個賈元春了,她是個怎麼樣的?」

    賈元春那樣子,華希還真不好怎麼同皇后形容,只好折中說道:「她摸樣倒是個出挑的,不過大概被家裡嬌慣壞了,規矩還是鬆散些,要多學學罷了。」

    名門貴女的規矩大都是自小教養出來的,又是進宮小選,說規矩鬆散了,那都是客氣的,真實規矩學得恐怕就有點可怕了。想到同甄妃有聯繫,還是個摸樣出挑的,那賈家打得注意幾乎是呼之欲出。

    皇后突然想起了剛走不久的李紈,心中突然有點不確定,對自己身邊的嬤嬤問道:「我些許記得賈家同我們家還有些親緣。」

    「那都是老黃曆了。」嬤嬤說:「榮國府先大太太是娘娘的族妹,只不過去了好些年了,她家有個嫡出的姐兒,教養嬤嬤還是娘娘您賜下的。」

    這麼一說,皇后才記起來:「就是那個玥姐兒?當初李家老夫人求到我這裡了。這樣看來,李家同賈家走得還算近。」

    嬤嬤笑了:「畢竟算是親戚,來往著總比疏遠了好。而且榮國府先大太太有個嫡出的哥兒,年紀同紈姐兒相仿,大不了幾歲。」

    「噢!」皇后似乎想到了什麼,露出了會心的一笑,又說:「既然有這麼一層關係,哪日把賈家的孩子叫進宮來,讓本宮看看。」又尋思到之前提到的賈元春,口中說道:「那賈元春學完規矩後就調到本宮這裡來吧。她若是個聰明的,自然知道怎麼做,若是個蠢得,在本宮眼皮底下也好防備著,免得鬧出不少幺蛾子,」

    甄妃雖說勢大,但畢竟比不過皇后,等到這批新人學好了規矩,賈元春被派去皇后宮中的消息傳出,賈家王氏與賈政才慌了神,求到了賈母面前:「老太太,這個如何是好。媳婦想著我們家同甄家是老親,元春入宮後便拜託了甄家,求娘娘照應,可元春為何被分到了皇后娘娘宮里。」

    「在皇后娘娘宮里又有何不好?」賈母倒還沒有想到是什麼一回事,自然的問道。

    王氏表現得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她一個做母親的,總不能直接說自己想借著女兒媚上,攀附富貴吧。

    賈政接口說:「不過是想著宮里規矩大,元春有個熟人照應著總是好的……」

    同是宮女,在皇后身邊總比在妃子面前體面,二房夫妻不為元春感到高興,反倒是擔憂的態度本來就讓賈母感到疑惑,現在如此表現,賈母怎麼會不知道他們夫妻打得什麼主意。賈母雖說是世俗媚上,但多少還守著國公府的體面,如此一來不由得氣得肝疼,拿著手邊的茶盅就朝賈政夫妻砸去:「混賬!能跟著皇后娘娘是元春的福氣,你們還想怎麼樣?」

    賈政兩人都是愛面子的人,見自己被賈母潑了一身茶水,身上淨是茶葉沫子,也站不住腳,同賈母應酬幾句,也顧不得維護自己一貫的孝順摸樣,就訕訕的告辭了。

    自詡為家主的賈政在眾多下人面前失了臉面,回到自己院子就對王氏吼道:「又是你這愚蠢婦人出的注意,若是母親氣壞了身子,我有你好看。」

    「我還不是為了我們元春!」王氏如今已經談不上委屈,她最受不了的反倒是賈政的態度。明明是賈政也答應好的事情,一出問題賈政就淨往她身上推,好像是被她拖累了的樣子。這般薄情寡義、沒有擔當的樣子讓王氏極度的看不起賈政,如今他們夫妻兩已經是面和心不合了。

    賈政聽到王氏的話,更是生氣:「你還有臉提元春!我們元春的前途都是被你這蠢婦人給耽誤了。你提元春,我都替你羞愧」

    一個女人在後宅的地位,很大程度上是由他男人的態度決定的。賈政這邊的面和心不合遮掩的再好,也會被有心的人給發現。以前王氏在後宅一人獨大,管家的就她一個主子,下人們只好、也只能買她的賬。如今有了大太太邢氏,雖說邢氏在管家上權力沒有王氏大,但畢竟大房兩主子和睦。有大老爺的支持,誰知道大太太不會拿到更多的權力。

    因為有些有心的下人主動投誠,邢氏管起家來也越發得心應手了。王氏一貫把持著榮國府,雖說嫌棄著榮國府的空架子,但是她一直把這榮國府當做自己的禁臠。她之前容忍邢氏,不過是見邢氏是上不了台面,如今邢氏管家日漸順手,王氏自然是坐不住了。

    同樣,作為老封君的賈母,她也沒有表面上表現出來的無欲無求。不論是扶持二房,還是迎娶邢氏,她要的是自己對賈家絕對的掌控。如今邢氏日漸有了自己的人手,這絕對是她計劃之外的事情。當然,賈母也不會輕易動手,人老成精的她自然會選擇一個最合適的時機。

    「什麼?邢氏已經有一個月沒有洗換了?」王氏沒有賈母的心機,當聽到這個消息,她徹底按耐不住了。沒有洗換,雖說才一個月,但很可能意味著邢氏有孕。賈家兩房目前子嗣相當,王氏基本上是不能再生,邢氏只要是能安全生產,不論男女,大房都會勝過二房一籌。

    晚解決不如早動手,不論邢氏是否有孕,王氏都準備對邢氏下手。因為邢氏年輕,王氏甚至想用上狼虎之藥,讓邢氏絕了生育。

    在很多人眼裡,墮胎本身就是折壽之事,若是絕了人的生育,更是會下地獄。因為這一說法,王氏一時半會也尋不到那般狠毒的藥劑,她害怕夜長夢多,也只下了尋常藥物到邢氏的吃食里。

    「蠢貨!」王氏的這番動作自然是瞞不過賈母。作為老人,她自然是期望著子嗣興旺,邢氏的孩子就算不是她所期待的,也是她的孫兒:「我怎麼替老二娶了你這麼個即蠢又毒的夫人!」賈母忍耐不住,一耳光扇到了王氏的臉上。

    王氏捂著臉,口中依舊是強撐著:「媳婦不知道老太太在說些什麼。若是媳婦做錯了什麼,還請老太太教我。若是氣壞了老太太的身子,那邊是媳婦的罪過了!」王氏的語氣的帶著哭腔,似乎極為委屈。

    「你也別同我裝傻充愣。我年紀雖然大了,但眼睛還沒瞎,人也沒老糊塗!你做了什麼,你自個自然清楚。」賈母緩過神來,所雖說是在訓斥王氏,但也沒有說破:「你別當自己做得高明,不修私德,小心自己反受其害。再說,老大家的如此,是好是壞恐怕你都沒有理清楚!」

    賈母要的是兩房爭利,她好保持自己的控制權,而不是要兩房反目成仇,壞了榮國府的名聲同根基。雖說王氏做得下作,賈母也只得幫王氏收尾。

    也是邢氏傻人有傻福,她的情況根本不是有孕,不過是猛地受不了賈家的生活習慣,月事不調而已。王氏一番上好的藥物下去,反倒是激出了邢氏不暢的天葵,對邢氏本身的身體沒有任何害處。倒是賈母同王氏做了傻事,她們自以為高明,又畫蛇添足的進行收尾,倒是留下了新的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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